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青越观》 作者:因倪 文案:   方善水的现代神棍生活——养僵尸、开网店,玄门斗法、民间鬼事,各种妖魔鬼怪不科学~[大家随便看看不用当真,也不要害怕:)]   【春天种下一个师父,秋天收获好多好多师父。】   青越山上有一座青越观,青越观里有一对师徒。   有一天,师父去世了。   方善水遵循师父的遗言,将师父的遗体炼成僵尸,炼着炼着,他缺钱了,跑去赚钱前,他对棺材里的师父说:师父,等徒儿回来,给你换一个金棺材。   方善水离开了,棺材里的师父安静躺着等人回来,一天,两天,三天……他等得不耐烦了。 阅读提示:   1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隔壁星际版=v=。请勿深究文里人名、地名,以及赶尸、道教相关的民俗资料,其中只有二成有迹可循,余下八成纯是作者胡扯,认真你就输了:)。   2主剧情,CP师父,年很上……涉及僵尸,古墓,民俗,鬼怪,送葬等等,估计会有不少神神鬼鬼的走出科学小故事。 备注答疑:   本文是《赶尸小道[星际]》姐妹篇,当初写星际篇的时候,因为有不少亲说喜欢穿越前的版本,以及遗憾CP问题,所以完结时我说过要重开一本现代无穿越版。   现在这本可以算是平行空间的另一个主角,不同的世界不同的他,遇到不同的人和事,可以当两本书看,除了人设之外,基本没有关联……嗯,就是这样。 内容标签:强强 灵异神怪 三教九流 豪门世家 主角:方善水 ┃ 配角:方元清,方沐水 ┃ 其它: 作品简评: 方善水从小被师父捡回青越观,学了一身道家传承和邪派手段。师父去世后,方善水遵循师父遗言,用本门的邪术将师父的尸体炼成僵尸,之后他独自下山走入社会,上学的同时开淘宝店卖符赚钱。只是,越来越多的怪事发生在他身边,各种正邪人士前来斗法,他只是想好好赚个钱,给师父换个好棺材而已! 本文是都市灵异文,讲述了方善水在现代社会的神棍斗法日常,文中包含僵尸、古墓、民俗、鬼怪、送葬等等元素,喜欢都市灵异与玄门斗法的读者不容错过。 卷一 炼神棺 第一章 大限至   青越观,坐落在靠近贫民窟的港城城北,在此鱼龙混杂之地,这占地不小的青越观,却闹中取静。   行人从青越观外经过,除了偶有寥寥数人一脸不屑之外,其余皆是敬畏地谨言慎行,仿佛言行稍有不当,就会被什么看不见的神神鬼鬼发现,惹来祸事一样。   “吱——”   一辆劳斯莱斯急急地停在青越观外,上面下来了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人,中年人衣着气派,神色却有些不佳,他快步走向青越观的大门,一名彪壮保镖如影随形地紧跟在他身后。   中年人站定在门前,皱眉盯着门外挂着的“闭门谢客”,随即看了身边的保镖一眼,保镖会意上前扣动门环。   “乓乓”敲了大概两分钟,大门终于出现了响动,吱呀一声,打开了道缝,露出一张带着大半面具的脸来。   来人惨白的仿佛不曾被阳光照射的肤色带着股瘆人的冰冷,面具下幽暗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这大夏天的,却让两人生生起了层鸡皮疙瘩。   “今日不见客。”少年清冷的声音响起。   直到这时中年人这才回神,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赶忙道:“善水小道长,我找元清大师有急事,能否通融一下?”   “不能。”少年漠然地拒绝,话毕就要关门赶人。   中年人急了,保镖见状,伸手一撑,就要替雇主顶住那正在关闭的漆红大门,不过他手刚碰到大门,就仿佛被一股大力猛往回弹了一下,保镖整整后退了三大步,才稳住身子。   被弹出去的保镖还保持着伸手推门的姿势,他骇然地看看那门,以及门后阴影中目光冷漠的少年,原本心中的轻视变成了惊异,神态也谨慎起来。   “小赵,不得无礼!”中年人赶忙呵斥了保镖一句,随即向门后的少年求情道,“善水小道长,新来的保镖不懂规矩,你别见怪。我父亲与元清大师是老朋友了,你小时候我也是见过你的,这次要不是真的事情紧急,我也不会来麻烦你。”   说到这里中年人一脸苦色:“三日前元清道长来我家帮我儿子看邪病,可是看到一半道长似乎身有不适,只是帮我儿子强行压制了邪病,说是过两周再来帮他根治。本来这两天我儿子都好好的,可今天他不知怎么邪病又犯了,像只猴子一样爬上高墙跑掉了,几个人都拦不住他!”   “现在失去了他的下落,到处派人都没找到,我是真没有办法了。他才十八岁,又生着怪病,如今神志不清的到处乱跑,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中年人为儿子担忧的样子,似乎勾起了少年方善水的某些情绪,让他止住了关门的动作。   方善水顿了一秒,语气有些低沉地迟疑道:“我师父他……”   早些日师父修为有所精进,说是摸索到了传说中的境界,一旦突破,就可以增加寿命,脱凡蜕变,方善水也很是为师父高兴。   可是大前天师父外出回来,却一身枯败,突然说自己的修行走错了路,而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至今未出。   方善水也有三天没见过他师父了。   正想着,方善水耳朵微动静立片刻,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传来,随即他神态稍松,改口对中年人道:“进来吧,我师父知道你来了,说要见你。”   中年人不以为怪,赶忙和方善水拱手揖礼道谢。   保镖小赵却困惑地皱眉,甚至下意识地侧耳去细听,当然就算刚刚真的有什么声音,这会也听不到了。   漆红大门吱呀呀沉声打开。   中年人和保镖跟随着方善水走进了青越观。   保镖是新人,第一次跟雇主到这种地方来。   不过这青越观却和他想象的大不一样,虽然不算破烂,但也没好到哪去,偌大的地方,却普普通通的,既没有神异,也不够气派,除了一股错乱了时空的清净韵味撑场子,其他实在显得寒酸了。   保镖失望,心说这观主在港城装神弄鬼多年,名气颇大,敛财肯定不少,怎不说将这道观修缮一二,做做门面?   ·   方善水带人进门时,闭关了三日的方元清正在给神台前供奉的牌位上香,一个牌位一炷香,五层的神台上总共20多个牌位,20多个香炉,还有方元清刚刚烧上的20多炷香。   保镖小赵看到方元清时,真个是惊到了,虽然听老板说过这高人已近80高龄,只是鹤发童颜不显老态,但眼前这人看着明明四十都不到,除了灰白的头发和眼周眉心的一些细纹,哪有一点老人样,真真是神仙人物。   保镖小赵低头肃立,刚刚那一点不以为然的神态,也不敢再冒出来。   上完香,方元清招呼几人在两边的檀木椅上坐下。   中年人正要开口诉说,方元清就打断他道:“你的事我已知晓,这事是我预估出错。我现在修行有差,自身难保,倒是帮不了你什么。”   “这!元清大师……”中年人大急,站了起来。   方元清摆摆手,示意中年人不用慌:“这事不能急。我已经为你算过了,你且向东北方向去寻,一路遇到圆顶的大型建筑就向左转弯,不遇就随着大路直走,如此三日,在一坟场建筑停下,即可找到你儿子。不要急着把他带走,找人在那里看护着他,三月之后会出现转机。”   “三个月……”中年人有些犹豫,对这个时间显然不太满意。   方元清也明白中年人的顾虑,随即道:“如果你能找到其他高人,也许不需要我说的三个月。不过你要注意,附身在你儿子身上的阴人怨气极重,似乎与你儿子前世颇有渊源。如今阴人与你儿子纠缠过深,修为低些的不但奈何不了它,反而可能引起它的报复,找人方面你定当谨慎。就算找不到,也不用担心,这三月你儿子顶多只是受些磨难,并无性命之忧,三月之后自有转机出现。”   “对了大师,何为坟场建筑?”中年人问道。   “就是一些建在阴气重的地方的建筑,多为建在坟场刑场之地的学校,借学生阳气压制阴气,当然也偶有其他类建筑,你需打听一二。”方元清解答完,突然压抑不住了咳了两声。   原本在一旁安静站立的方善水见状,顿时担忧地两三步迈上前来,“师父,你怎么样?”   中年人这时也发现方元清的不对,短短几句话时间,方元清的面色竟枯败得如此厉害,中年人不禁关心道,“大师,你这是?”   方元清示意方善水不用担心,对问话的中年人淡然道:“无碍,不过是需要踏上一番旅程罢了。”   眼见方元清不想多说,中年人也不再追问,仔细记下方元清的交待后,不多打扰就告辞离开。   厅里没了旁人,方元清招招手让方善水走到眼前。   方元清仔仔细细地将方善水看了一遍,一时感慨万千,从小带到大,对他来说,方善水就是他的儿子,可惜如今他要抛下这孩子独行而去了。   方元清叹了口气,“徒儿,我大限已至,以后你一个人,要好好的。”   方善水眼眶立刻红了,这段时间的不祥预感终于成真,但他没想到结果会这么严重,一贯冷漠的方善水,此时也难免像个孩子似的哽咽起来,“师父,难道就没有什么方法能救你?”   “修行之路,一步行差踏错,就是万丈深渊。”方元清摇头,随即对方善水说,“时间不多了,为师有三件事要嘱咐你。”   ……   “如此三事,能做到吗?”   方善水哽咽应诺。   见方善水如此,方元清叹息道:“你这些年跟着为师走南闯北,积累甚多,生活倒是无虞,但性格却太孤僻。为师在时,你尚且有个人说话;若为师不在了,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倒叫为师好生担心。”   “为师方才为你卜了一卦,待守灵过后,你且往北去,在徽城落脚,我已经交待了一位老友照顾你,你……咳咳……”   方善水见状难受道:“师父,你歇一下,不要说话了,也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你放心,你交待的事,我都记得非常清楚。”   师父年龄虽大,但其童颜鹤发,总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从小身体就极差的方善水,从没想过精神这么好的师父会走在自己前头。   方元清费力地点点头,摆摆手示意方善水先出去,“我先歇会,你去订火车票吧,酉时去我房前等我。”   方善水出了门后,方元清逐一将供台上的牌位看了一遍,供台最上方,是方氏一族的祖师爷牌位。   那牌位很奇特,材质不知是铁是木,通身泛着乌金色泽,底座竟雕着两头状似老虎的狴犴,两只狴犴左右背对,驮着这块牌位。   狴犴相背着,仰头向天怒吼,竟仿佛要从牌位下爬出来一般——牌位上书“上御元妙真人方……”   最后两个字已经模糊,只留下一些浅浅的坑洼痕迹。   据说这是他们方氏一族的祖师。   方氏起源于明末,于乱世中捣腾赶尸生意,后来江山抵定,就落户湘城成了当地著名的赶尸人一脉,但随着近代丧葬法易改,运输逐渐方便,湘城方氏就迅速没落了。   方元清带着徒弟落户香市十余年,这家传的核心手艺却是很少派的上用场,只能靠着通阴阳锁魂卜算之术占据一席之地。   方元清看着众牌位久久,屋内烟香缭绕,如一缕缕魂儿似的在昏暗中游荡,绕着方元清孤单的身影,幻明幻灭,显得诡异阴森。   “求而不得,心魔四起,师祖们都放弃了,我却还想继续前行,如今欲壑难平的,是心魔还是我……”   镂空的木门吱呀着开了又关,风呼地漏进屋里,使得弥漫的烟雾一震,然后惊魂似的游窜。   空无一人的房内,只剩下满室静默的一列列牌位,和牌位前忽闪明灭的香火。 第二章 人上路   方善水买好车票,将一切收拾妥当,酉时日落之际,等在了方元清门外。   很快,房门被从里推开,看到方元清头戴斗笠走出来,方善水蓦地一惊。   这斗笠,方善水少时随方元清赶尸常会见到,那是戴在死尸头顶,防止尸体曝晒惊魂而用的藤编斗笠。   方善水:“师父……”   “走。”声音从斗笠布帘下传来,粗哑僵硬,简直不像是活人的声音,完全有别于几个小时前的方元清。   除了一个走字,方元清再没说什么。   方善水知道,此时师父已经等于是不在了,心神悲痛间,仿佛回到了数小时前,在厅堂见师父最后一面时的情景。   【徒儿,为师的大限来得太突然,得靠你送这最后一程了。交待你的第一件事,是落叶归根。】   【由于子时之前,我必须待在阳气极旺盛的地方,所以我们得先乘坐火车。酉时阳气将尽未尽之际出发,到了怀云镇,差不多就过了子时最危险的时刻。下了火车你在前面带着我走,你记住,在这之后,你不能和我说话,也不要回头看我。】   【你须得连夜赶路,在天亮之前赶到道观。道观后山琅琊洞里,为师早已为自己备好了棺木。你将为师领到棺木前,之后要先对为师说一句,‘到家了,小心门槛’。待我入了棺,你就把我头上的斗笠拿下,快速合上棺盖……】   想起刚刚方元清的交待,方善水心底猛地一酸,搀着方元清的手臂,仿佛怕惊扰到什么一般低不可闻地道,“师父,我们走吧,徒儿带你回家。相伴十三年,不孝徒弟没什么能报答你的,你最后的嘱咐,我一定会妥善完成。”   方善水扶着方元清出门,看到他们身影的来往行人,纷纷让开路绕道而行,大多数人不敢多看,目不斜视地走自己的路,但也偶有一二远远驻足观望。   残阳伶仃照在方善水和他扶着的方元清两人身上,显得两人身影越发古怪起来,仿佛带着一抹阴凉冰冷的铁锈味,从压抑的空气中缓缓沁来,让人不觉心底发毛……   驻足的行人们再不敢多看,加快脚步走人。   ·   火车站里人来人往,看到头戴斗笠的方元清,都非常诧异。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戴这种古老的尖顶面纱斗笠,而且这个斗笠人旁边还站着个面具人,简直是怪人扎堆。   检票进站的时候,检票员大妈拿着票上下左右地打量着方元清师徒俩,要不是检票的人多,估计她会非常乐意拿着放大镜来研究研究。   进了车厢,方善水很快找到座位,一路护着师父到座位上坐好。   方善水明显感觉到师父的手更凉了,皮肤也慢慢失去血色,方善水心里难受却毫无办法,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人绝望。   四周不少人都盯着方善水这对师徒瞧稀奇,尤其火车快开前坐在方元清对面的小胖子,要不是被他爸拦着,头都要伸到方元清的斗笠里面去了。   小胖子一会看看带着斗笠的方元清,一会看看带着面具的方善水,新奇的不得了。   “你为什么戴面具?他为什么戴斗笠?戴面具斗笠好不好玩,你给我玩玩呗。”被拦在他爸怀里的小胖子,仍像个跳豆似的不安静,他嚷了半天见面具男和斗笠男都不理他,就折腾起他爸来了,“爸,你让他给我面具,我也要戴,我要蒙面我要当大侠。爸,我要面具,我要面具,你让他给我,我还要斗笠,我要!”   “你坐好别动,下了车要什么我给你买,别乱要别人的东西。”胖子他爸训斥着小胖子,但显然没什么份量,小胖子完全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小胖子冲着他爸撒泼叫嚣道:“我不要等下车我现在就要,现在就要!给我斗笠,给我面具,你现在就给我买!”   小胖子越嚷越大声,见他爸还要抗拒,顿时嗷嗷叫了起来,嗓门老尖老长的,闹得一车厢人都忍不住皱眉。   胖子爸无奈地对方善水道:“小兄弟,你看这。真是不好意思,这孩子被我家人惯坏了,你别介意。你看,能不能借孩子玩一会儿,一会我就让他还你,你放心。”   方善水点点头,把面具拿了下来,看向对面那兴奋伸手的小胖子。   “啊——!!!!”小胖子爸凄厉的尖叫出声,震得整个车厢的玻璃都嗡嗡晃了晃。   正面对着方善水伸手拿面具的小胖子,哼都没哼直接晕了过去。   小胖子爸托死猪一般生拉硬拽着小胖子惊恐后退,一边退一边还发着挣扎垂死的短促叫声。   方善水面具下是一张非常恐怖的脸,原本被面具遮盖的地方,烂掉的皮肉和着黑死的疤痕一层一层叠在脸上,看不到一块完整部分,仿佛是被什么高温或腐蚀性的东西烧融成这样的,他的右眼也被融化的皮肉遮得严严实实,完全睁不开了。   平时方善水冷冷淡淡的,带着张面具盖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白皙清俊的左脸,虽然奇怪阴沉,却也不让人厌恶。   但如今乍然摘了面具,方善水俨然是恶鬼到人间,腐烂的丧尸从泥土中爬上来。   以前不走运看到过方善水真面目的人,甚至传出过一些稀奇古怪的传说,说是看了方善水的脸一眼,必会梦魇十日,邪门非常。   这流言在青越观十里邻地流传甚广,越传越邪乎,甚至有风水界的狗仔媒体在小报上调侃过,说青越观的方善水修炼了钟馗术,那张脸就是专门修炼出来惊鬼吓神的,凡人看一眼必然噩梦不断。   传得有模有样。   胖子爸拔高的尖叫吸引了附近乘客的注意,不少人左右观望时,扫到了方善水的脸,个个也吓得魂不附体,惊离座位!   一时间,方善水仿佛成了灾难之源,使得惊恐传递,尖叫四起,还混杂着小孩子的哭闹声,整个车厢乱成一团。   坐的远不明真相的群众也有些惊慌不定,纷纷脱离座位惶惶四处张望,无头无脑地向周边人追问‘怎么了’‘什么情况’。   方善水慢吞吞地把面具给戴回去,对着附近还张大嘴望着他发呆的人点头道,“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幼时被火烧伤,所以一直戴着面具,我也不知道我的脸已经这么吓人了,真是抱歉。”   戴上面具的方善水,转瞬间,从腐烂丧尸进化成清俊小少年,如溪水山涧般清冽的嗓音,静静地淌过众人那被惊吓的活蹦乱跳的心脏,很有安抚效果。   车厢内安静了下来,闻声而来的列车员弄清楚情况后,因为没能看到方善水的脸,只觉得那起哄的胖子父子太大惊小怪,才会引来骚乱。   列车员不以为意地安抚并训诫了几句,嘱咐方善水不要再摘下面具后,就将众人劝回座位。   胖子他爸被列车员劝说,犹豫着要回去,但已经醒了的小胖子死活不肯。   “他是鬼,他是恶鬼!你快把他抓走,他会吃人的!啊!”   冲着列车员嗷嗷尖叫的小胖子,突然看到方善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顿时一哽,不敢再叫骂,却“哇啊啊”地嚎啕大哭起来,尖细的嗓门吵得整个列车的人脑仁发疼。   左前一排在看热闹的两个小伙赶忙冲胖子爸道:“这位大哥,我们俩跟你们换吧。你带着小胖……呃小孩,来我们这,我们去你们那儿。”   小胖子爸不敢犹豫,拉起小胖子,连连道谢着朝俩小伙的座位走去。   换好座位后,哭累了的小胖子消停了下来。   看不到方善水的脸,但知道方善水就不在不远处,小胖子知道只能这样了,就缩在他爸怀里不敢吭声了,火车厢里也终于得回了一丝清静。   交换过来的两个青年看起来和方善水差不多大,十八九岁的样子,长相虽不是多英俊,但也开朗面善,一看就是喜欢到处跑到处玩,喜欢交朋友的人。   这样的人自然好奇心也强,不然也不会在别人都避之不及的时候,特地交换到方善水面前来。   俩青年显然对方善水的面具斗笠组合很好奇,但并不像小胖子那么直接,而是变着法地和方善水套近乎,一会请方善水吃个水果,一会招呼他来碗泡面,兄弟兄弟地叫着,好像彼此多亲近似的。   两人时不时找各种话题,拉着方善水聊聊这聊聊那,一副真诚恳切的样子,其实说白了还是好奇心作祟。   方善水本不想理会这两人,但想到师父临终前还要因为他孤僻的性格,百般放心不下,心里顿时难受起来,索性也不再拒绝这两人充满好奇的搭讪。   只是方善水的生活圈子一直很小,完全不擅长这种普通人间的交际,俩小伙搭话搭得热情洋溢,方善水回应的却很是生硬。 第三章 叙鬼事   方善水推辞不下地举着对面小伙递来的苹果,还有他师父的一个,方善水只好说师父太累睡着了。   两人也识趣,闻言就不再打扰方元清,只是和方善水搭话。   “方兄弟,你老家哪儿的?”   “湘城怀云镇。”   “真巧啊,我们这次放假出来自助游,游过港城,下一站就是湘城,去凤凰玩,不过怀云镇倒是没怎么听过。你是在港城上学?现在放假回家?”   方善水顿了下,简单道:“……回家。”   俩小伙套了一会近乎后,其中一个叫孔乐的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兄弟,你这脸上的伤多少年了?怎么就伤成这样了?”   方善水闻言,顿时想起了师父捡到他时的事。   “……十三年了吧。被一个吓到的疯子,用火把烧伤的。”方善水看看斗笠下僵直端坐的师父,忽然有些物是人非的感伤。   虽然方善水不是多话的人,这时候情绪上来,也忍不住想多说两句。   方善水不想让人将注意力放在师父身上,视线很快从师父身上移开了,看向窗外的风景,仿佛正在回忆什么一样。   孔乐听了方善水的话,顿时怒了:“什么疯子这么嚣张,他家里人也不说给关起来!放出来祸害小孩子,这也太可恶了!”   方善水和气道:“倒也不怪他家人,因为他之前还是好好的。”   另一个叫粱昊的小伙想起了一些社会新闻,不以为然道:“不会是什么间歇性精神病吧?这都是借口,你可别被这些人给骗了,都是有权有势人的把戏!”   “不是的,”方善水仍旧平静,仿佛太过久远的记忆已经激不起他的情绪一般,只是方善水的下一句话,却让义愤的俩人吓了一跳,“他是被我吓疯的。”   “呃……”孔乐和梁昊闻言,心底突地一凉,眼前莫名闪过了方善水刚刚带着面具的脸,就像有恶鬼在眼前晃了一下,吓得两人心脏砰砰狂跳起来。   好一会,孔乐缓过神来,才发现不对,说道:“十三年前……你当年才几岁啊,搞恶作剧把人给吓疯了?那人心里也太脆弱了吧。兄弟你到底做了啥?”   方善水回想着道:“那时候……那个人似乎突然得了严重的肺病,但是又没钱去医院看,病的越来越严重,他就悄悄来问我,他多久能好?”   为何要问你?   孔乐张口欲问,被梁昊一拉,才勉强压住了心底的困惑,等着方善水的后续。   “我告诉他他好不了了,不出一周就会死。”方善水平静的声音说着惊悚的话。   孔乐睁大眼,满心好奇、诸多疑问,但又怕一打断方善水,方善水就不继续说了,只能忍着。   “他不相信,说就算得了癌症也没那么快死。”方善水的声音不大不小,附近座位的都能听到,到这时候,也有不少无聊人士好奇心起地侧耳过来。   “这对呀,癌症也没那么快死。”不知是哪个座位上的人,突然开口附和了句。   方善水继续道:“我对他说,我看到他肩膀上,有一大一小两个湿漉漉的不成形的影子,一个掐着他的脖子让他喘不上气,一个则扒在他的嘴边,在他每次大口呼吸的时候,用血红的舌头,将污黑的滋泥塞进他的肺里……”   这一说,所有人都被恶心的够呛。   “他瞪眼看我,张大嘴半天没说话。我就问他,那个湿漉漉的女人是你的妻子吧,你把她掐死扔在河里了吗?”方善水语气平缓地说着,似乎真的只是在陈述一件慢慢回忆起的往事。   附近的人听得聚精会神,仿佛随着方善水清冷的语气,来到了他口中所述的那个阴森的画面之中。   尤其被方善水注视着的孔乐和梁昊,正对着方善水面具下深邃如寒潭的眼睛,更是好像能从方善水眼底的倒影中,看到他所说的,那一大一小两个缠在人脖子上的影子一样。   孔乐和梁昊屏气凝神不敢呼吸,望着方善水,周围在听的人也不觉安静了下来。   方善水:“男人大声咳嗽了起来,一边咳一边愤怒骂我:‘你这伢子不要乱说,就算我真的被恶鬼缠身,也是外头不知怎么缠上我的,你肯定看错了,你瞎说的……’”   “我等到他安静,看着他的肩膀继续道,你妻子她很难受,想让你和她一样窒息而死。你掐死她的时候,她应该还怀着孩子,一丁点的小男孩,正帮他妈妈掐着你的脖子,看着你叫爸爸……”   “你很快就要死了。”   左侧一排边上的女孩,顿时倒吸一大口凉气,似乎是憋了好久没喘气一样。   孔乐见方善水受影响停顿了一下,赶忙催促道:“之后呢,之后?”   方善水道:“之后那男人忽而看着我尖叫起来,好像从我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东西爬向他一样,他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冲着我啊啊叫着‘我不是你爸爸,你快滚开!’”   孔乐失望道:“那男的就这么疯了啊?”   方善水摇头:“没。当时突然传来一声惊喘,把正癔症的男人惊醒了,男人顾不上管我,就追了上去,口中还叫着让那人不要信我乱说。可是他咳的太厉害了,他脖子上的手紧紧的缠绕着他的喉咙,让他连话都说不清楚,咕噜噜仿佛女人小孩在哭哭笑笑一样,反而把那人吓得跑得更快了。”   “……两天后我再见到他时,他才疯了。”   “他也算是被我吓疯的吧?”讲完故事,方善水仿佛下结论般,看着孔乐和梁昊反问道。   直到这时候,周围听故事的人,才仿佛从方善水描述的阴森画面中脱离,顿时感觉周围空气也不再那么稀薄了,不自觉地深呼口气。   “这……”被反问的梁昊抽抽嘴角,心道不是你是谁,杀人犯被你暴露了,又被恶鬼缠上,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不疯才怪。   心大的孔乐却兴致勃勃地问:“方兄弟,那个男的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要掐死自己的老婆?有什么原因吗?”   方善水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当时还小。”   孔乐鄙视道:“兄弟你这就不对了,特意编了鬼故事吓我们,却连前因后果也不编个清楚明白。要我说,肯定是那男的在外头找了小的被老婆知道了,或者是那男的以为老婆生不出男孩,又不能离婚,就悄悄弄死了她准备再娶,所以后来听到你的话才那么震惊。”   孔乐不信,方善水也没在意,反而默认了一般,饶有兴趣地听孔乐探究原因。   梁昊斜了孔乐一眼:“你怎么这么有经验的样子?”   孔乐瞪梁昊:“闪边去,别用看渣男杀人犯的眼神看我,我是看的鬼故事多了,自然就有经验了。再说,这不是我们国家常有的桥段吗?”   梁昊“呵呵”了一声,看了下被人质疑却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的方善水,有些心惊肉跳。   梁昊和孔乐可不一样,他觉得方善水说得是真的。所以当他再面对方善水时,言行态度不禁变得拘谨起来。   这时候,火车到了广城车站,这是个人流量很大的车站,上下车的人都不少。   终于听完故事,孔乐有点急着上厕所,点着脚好不容易等到人流渐歇,不想猛一站起来就撞到了人。   “哐当”一声,一个颇有份量的东西,从被撞的男人怀里掉了出来。   孔乐刚忙蹲下去就要帮忙捡起来:“啊抱歉抱歉,真不好意思啊兄弟,我没看到你,快看看东西摔坏没有,摔坏了我赔。”   “滚开!真摔坏了,把你切了卖也赔不起!”和被撞的男子一起的四五个男人,立刻围了上来,目光凶恶地瞪视孔乐,眼睛跟要吃人一样,吓得孔乐连忙缩回手。   被撞的男子自己蹲下身捡回东西,小心地打开那巴掌大的布袋口,就借着一条缝隙检查起来,不让任何人有机会看到布袋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孔乐被梁昊拉回座位,看看瞪着自己的几个古里古怪的人,不禁小声嘟囔:“这么凶神恶煞干什么,我又不是故意的。”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耳尖听到了,抓小鸡一样拎起孔乐的衣襟,恶狠狠地道:“你要敢是故意的,信不信我现在就已经弄死你了!”   大汉喷得孔乐狗血淋头睁不开眼,随即手一甩,将孔乐扔了出去。   梁昊一时没扶住栽倒的孔乐,差点让他砸到了方元清,还好方善水反应够快,手一托将摔过来的孔乐推回了原位。   只是,这股生人冲撞之风猛然袭来,还是惊动了下方元清面前遮挡的斗笠布帘,使得方元清的身体也跟着一晃。   方善水发现了,手几不可见地在方元清肩背几个穴位上快速轻拍数下,方元清的身体才稳当了下来。   大汉的莽撞,让方善水有些生气地眯起眼睛,站起身来。   方善水看着那动手的大汉,语气微冷:“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   那五个围上来的男子古里古怪的,气质凶恶隐晦,一看就不是善类。   但是,带着面具的方善水,却看起来比他们还古怪,浑身阴沉的气质,竟犹胜几人三分。   本来没注意方善水的一伙人,眼见他起身出头,神情都郑重了起来。 第四章 座中人   摔在座位上的孔乐,看到方善水为自己出头,一脸感动地说:“我没事,方哥你别担心。”   伸手去扶孔乐的梁昊,闻言抽了抽嘴角,心道你确定人家有在担心你吗?还转头就叫起哥来了,咱还能要点脸不……   虽然梁昊不知道方善水为何出头揽事,但梁昊肯定方善水不是因为他们俩。   梁昊观察仔细,看到方善水和大汉对峙的时候,也将身后的斗笠人护的周全,梁昊隐约觉得,方善水此番举动,很可能是怕孔乐他们闹起来,打扰到他身后的斗笠人?   “呵,小子挺能的嘛,撞了人还敢横。”那大汉对方善水倒是没有对孔乐那么随便,但仍嘴不饶人。   孔乐想开口分辨两句撞人的是自己,跟方善水没关系,梁昊连忙拉住了他,让孔乐别再添乱。   梁昊觉得方善水既然敢出头,肯定是有几分底气。   被围在中间的那人检查完布袋里的东西后,松了口气,眼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方善水几人,当视线落在方善水身后的斗笠人,突然眉头一皱,鼻头微动地嗅了嗅,而后瞳孔猛然一缩。   这领头男子喝住了还想生事的大汉:“虎子别惹事,东西没坏,走了。”   “二叔?”被叫虎子的大汉,似乎没想到二叔这次这么好说话,正要询问,却见二叔已经迈开脚步向前。   “走吧,列车员都来了。”大汉的其他几个同伴见状,也都息事宁人,招呼了虎子一声,纷纷跟上被叫二叔的男子。   大汉走前又瞪了孔乐一眼:“算你们走运!”   方善水见几人消失在车厢尾座,才坐了回去。   “方哥,谢谢谢谢,你太讲义气了!真汉子啊!”孔乐一连声地道谢。   方善水却没心情再和他多说,点了点头,又悄然检查了下,感觉到师父确实没有异状,才放下心来。   *   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一人突然悄声问:“林叔,东西收的好好的,怎么会被那野小子撞出来,是不是他使了什么手段?回来的时候,我们的车也莫名出了问题,难道是有什么人盯上我们了?”   林二将布袋放入衣服里,贴身收好,才道:“这倒不是,应该是这东西,自己想跑。”   说到布袋里的东西,几人顿时讳莫如深,有默契的按捺下好奇,不再在这人多口杂的地方多言。   几人中年纪较小的林凯,把注意放在了方善水和方元清身上,问林二:“叔,那两人你怎么看?”   林二看向他本家侄子:“你也发现了?”   “总觉得那两人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就跟我们……时,那种。”林凯含糊其辞了两句,他们自己人却都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   “没错,”林二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那两人身上,有一股很淡的尸气。”   刚刚对孔乐动手的大汉赵虎,闻言瞪眼:“尸气?难道是同行?”   “也有可能是法医……”猴子吐槽。   “法医身上是消毒水味。”林凯不屑地反驳。   “二叔,那他们是?”   林二不置可否:“也许是在哪里沾上的,只是那两人藏头露尾的,不太寻常。猴子,你盯着他们,看他们哪站下车,跟去探探底。”   “好的二叔。”   林二一行只觉得,方善水两人身上有尸气是有什么猫腻,却想不到,坐在方善水身后的斗笠人,其实已经是个死人。   毕竟这都什么年代了,就算是常和尸体打交道的林二一行,也想不到自己能遇到赶尸人这种行当。   在他们的印象中,就算真有赶尸人,也该是在荒僻少人的野外,又怎会在这人来人往容易冲撞的火车里?   *   随着天色渐晚,火车上的喧嚣渐歇,虽然还有不少人玩着手机,但更多的人已经昏昏欲睡。   孔乐和家人报了平安后,有些无聊,有心想和今日为自己挺身而出的方善水套套近乎,但见方善水闭目养神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不想理人,孔乐就不好意思打扰了。   视线扫过方善水身边的斗笠人时,孔乐一顿,突然想起来,这个斗笠人的姿势,好像已经几个小时没有变过了?他就那么直棱棱地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简直跟个假人一样……   “你看什么呢?”梁昊伸手在孔乐眼前挥了挥。   “我……”孔乐刚想说说自己的疑惑,梁昊却直接岔开话题打断了他,“你不睡会吗?”   “火车上又睡不好。”孔乐的注意力被梁昊转移了,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才11点,还有4个多小时才到站,真无聊,也没有点新鲜玩意。”   子时了……   听到孔乐的声音,方善水的眼皮动了动,并没有睁开,却暗自提高了警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在孔乐原先座位上的小胖子,突然闭着眼哭了起来,不知是不是今天下午被方善水吓到,这会做起了噩梦。   胖子爸抱着小胖子拍哄,但丝毫没用。   小胖子越哭越大声,车厢里其他睡着的小孩子们也被惊醒,竟都跟着哭了起来。   尖细的小儿夜哭之声,在火车骨碌碌的车轮滚动倾轧呀,仿佛变调的怪笑声一样,显得很是诡异。   “怎么回事……似乎有点不对?”车厢尾的林二,听着周围似哭似叫的小儿嚎啕,左右看看,有点疑神疑鬼地自语起来。   林二伸手去抚摸胸口的东西,还在。   但他心头那种战战兢兢的感觉,却始终不退,头皮一跳一跳的,总觉得,似乎被什么盯上了一样。   “叔?”林凯揉揉眼。   “你们围着我点,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林二说道。   车厢里大多数人都被吵醒了,不好对小孩子发脾气,只能兀自咒骂连连。   “真吵。”孔乐揉着耳朵,幽怨地看了眼带着耳机的梁昊。   只是随着睡着的人纷纷醒来,刚刚车厢中那种阴郁压抑的氛围,在活人的生气中反而逐渐散去了。   大人们都醒了,小孩子们也慢慢不哭了,只有最开始哭的小胖子还在抽抽噎噎。   “奇怪……”   孔乐听到方善水的声音,转头一看,方善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孔乐立刻高兴地打起了招呼,“方哥你也被吵醒了?”   方善水正望着车窗外没理孔乐,不知在看什么,孔乐跟着望了出去,“方兄弟你在看什么?什么奇怪?”   前排抽噎的小胖子,脸红彤彤的,似乎发烧了,缩在他爸怀里,鹌鹑一样小声道:“爸,车窗外有人在冲我笑。”   胖子爸一听神色一凛,下意识地看向车窗外,并没有看到什么,将儿子抱得更紧了点,“外头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你看错了!睡吧,爸爸在这。”   “哦。”小胖子难得乖乖的。   轱辘轱辘……   车轮声滚滚。   突然,车厢的灯猛地灭了!   不少胆小的人顿时发出惊叫,周围顷刻间黑了下来,刚刚才止住啼哭的小孩子们,遭此一吓,也重新嚎啕了起来。   在黑暗中,那阵阵哭声越发尖细诡异。   “大家不要慌,只是电源接触不良,都在自己的座位上不要随便走动,一会儿就会来电。”列车员打着手电筒照了照,有灯光出现,人们积聚的恐惧也减轻了些。   可是就在这时,列车员的手电筒也猛地一闪,“啪擦”一声,灯光骤然消失,吓得列车员手一抖,将黑掉的手电筒扔了出去。   这下可真把乘客们吓坏了。   要说车厢灯熄了,可以说电源接触不良,但手电筒也不亮了,手电筒也接触不良?哪有那么巧!   “手机!我的手机屏幕也不亮了!”   “我的也是!”   “怎么回事!?”   “我觉得突然变冷了,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   “不是有鬼吧……”   “吓,别乱说!”   车厢内乱糟糟吵嚷一片,好些人说自己的手机也不亮了,但也有不少人的手机屏幕还散发着微光,只是不知为何,那光芒都显得非常黯淡,竟照不亮自己伸手之地。   这种种诡异情形,让诸多乘客忍不住心下揣揣,不说什么神神鬼鬼的吧,就是这黑灯瞎火的,万一火车因此出了意外,岂不是更恐怖?   而且眼下的情况,真的有点不同寻常。   黑暗中,方善水严阵以待。   此次借生气躲避阴间检查,好让师父不被发现,却不想会遇到这般意外。   方善水一时也搞不清楚,这些异状是不是冲他们师徒来的。   难道在这地界,恰好遇到个嫉恶如仇的巡检?   就在方善水暗自思忖时,神魂中好像听到一声似有似无的微弱鸟叫声,鸟叫声就仿佛直接从他意识深处传来,声音极其微弱,却让方善水恍惚了下,好像被呼唤一样。   这时,方善水猛然觉得周身一阵阴凉,这已经是极其浓郁的阴煞之气了。   正当方善水想要动手,阴煞之气却仿佛路过一样,一刻不留地朝着车厢尾部而去。   方善水一愣,竟然真不是冲着他们师徒来的?   方善水放眼看向车厢后头。   在方善水的眼中,黑暗的车厢里,一条条灰色的气流,就仿佛游鱼活物一样正朝着车厢尾部汇聚。   “什么鬼东西!”   “有手!二叔,快躲开。”   “喝啊!去死!”   ……   方善水听到后头不停传来有点熟悉的声音,正是下午差点和他起了冲突的那一群人。   不知这些人遇到了什么,所在处一片噪杂混乱。 第五章 鬼搬运   “你们冷静!冷静!马上灯就亮了,什么都没有,不要自己吓自己!”   列车员声嘶力竭地呼吁着,车厢尾那几人根本没空理会,哐哐当当地,倒似是真和什么东西斗起来了一样,忙得不可开交。   忽而一阵强风吹过,阴冷的风,吹的人骨头缝都哆嗦起来,乘客们一个个打着寒颤,几乎睁不开眼睛。   这时,林二几人的中心,突然亮起一道红光。   红光很是微弱,虚薄一层,然而朦胧照射开来,却让人身上暖洋洋的,竟仿佛从心底油然发出欢欣渴望一般。   远远看到这一幕,方善水终于恍然,心道,原来是这些人身上带了宝物。   也不知该说这些人倒霉,碰到了自己;还是该说自己倒霉,被这些人连累的虚惊一场。   在方善水看来,刚刚小儿夜哭的异状,极有可能是被自己师徒二人引来的,但以师父的布置,之后本该瞒天过海恢复平静了。   然而这些人身上带着的宝物,估计在刚刚的巡查过程中,引起了什么东西的窥视,才又有了现在这一出。   当然,说自己倒霉碰到这些人,倒是有点得了便宜还卖乖了,毕竟有这些人吸引注意,虚惊应该只是虚惊。   下火车前,方善水是不用担心师父会出什么意外了。   “也不知这些人手中的,是什么宝贝,竟然引来这么大动静……”方善水低声喃喃了一句。   那几人猜不到方善水的深浅,但方善水看了他们一眼,就知道了他们的来历。无非是几个盗墓贼罢了,说不定是刚刚从哪座古墓中,挖出了什么好东西。   港城经常遇到这样的人,毕竟很多东西在内地不好出手,这些人得了好东西,就会聚到港城来倒卖,或者想办法从那里偷渡出海。   但是生坑中的东西哪是那么好拿的?方善水就遇到过不少因为买了不该买的东西,来找师父救命的富人。   当然,来求救的盗墓贼,方善水也遇到过几个,所以对他们的气息也算熟悉。   【唳——】   正想着,方善水隐约又听到了一声微弱的鸟叫,恍惚之际,车厢尾处的红光忽然大胜!   这些光芒仿佛不是光,而是水和风,一时强势弥漫,眨眼间流淌了整个车厢,浸没了车厢里的所有乘客们。   幽暗的红光,并没有使车厢里的黑暗褪去,反而给黑暗染上了一抹血色。   这不祥的色泽,本该让人不安,可是红光照射下的那股暖意,却让车厢里的乘客们忘却了一切寒冷与恐惧,仿佛飘摇云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一般。   眼见红光也流淌到师父身上,方善水蓦然惊起。   害怕这古怪的红光会对师父的身体有什么影响,方善水遮挡着红光,摸到师父的掌心探查。   只是这一碰触,方善水却发现师父原本冰凉的手,竟然有点回暖的趋势……   方善水一愣,呆呆唤道:“师父?”   ……   没有回应。   意料之中的事。   可方善水还是忍不住心下失望。   那阵红光爆发的突然,消逝的也突然。   方元清身上那一层被熏染的暖意,很快风过无痕。   方善水暗叹,看向红光渐歇之处,眼神几度变换,如果真有宝物能让师父起死回生,说不得他就要动手强抢了。   但怎么可能呢?   就算那些人身上带了什么宝物,也不可能有起死回生之效。   那种东西只存在于传说中罢了,是他妄想了。   不会有的……   虽然方善水心里反复说着不可能,可妄念一起,又怎是那么好消退的。   就在纠结犹豫之间,方善水的手已经不自觉伸出,从孔乐身上捡起了一根头发。   在能够夜视的方善水眼中,这根气场明显和孔乐不合的头发,就如夜中萤火那么显眼。   尤其此刻灯光皆熄,干扰极少,方善水更是看得分明,都没有惊动孔乐,就将之得手。   这是孔乐和那人碰撞时,从那人身上沾到的。   头发落入方善水左手掌心,方善水顿时下了决定,低喃道:“反正那些人也是不义之财,且先取来一看。”   方善水伸手轻拍座中几案,上面有一杯孔乐刚倒的水,没见方善水怎么用力,杯中水就向上震颤渐出,方善水右手从上方一掠,五指分别沾上一层水滴之后,那渐出的杯中之水,重又落回原处。   有黑暗掩护,就是坐在正对面比较细心的梁昊,也没能从如此近的距离,发现方善水的古怪举动。   方善水沾水的五指,压在自己左手掌心中,分别正对应着左手五指方向,口中念念有词:   “山龙廉贞有向,水龙巨门见水。敕!”   方善水右手五指,随着口诀逆向转动了个半圈。   口诀念完时,原本的五指正对已为逆对,而后方善水掌心一压,两手相合,不一会,掌下就似有鼓动,好像有东西钻出。   方善水打开手掌,原本左手手心中的一根短发消失,出现了一个如鸡蛋大小的墨色玉石。   手一握,一股暖意瞬间沁入五脏,方善水顿觉浑身毛孔都舒张开来,看样子,这正是刚刚发出红光的宝物了。   方善水心下一喜,但却不知这到底是什么,如何去用。   想到刚刚这东西光芒照射就让师父身体返温,方善水就试着将这圆石头放入师父的掌心中。   只是方善水没想到,这黑色的圆石头,甫一接触到师父的手掌,就仿佛烙铁一样发出滋滋响声。   方善水吓了一跳,顾不得这是什么宝贝,挥手就将其打飞出去,那玉石掉落在地上,在黑暗中骨碌碌地滚了几滚,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方善水眼下哪还有什么宝贝的事,他赶忙执起师父的手细看,却见师父掌心一层皮肉,已被烧灼成焦黑。   方善水心疼的直抽,面色铁青,满是懊恼。   是他贪心且想当然了。   他本以为这东西刚刚放出的红光,能让师父有一丝起色,就应该不会对师父造成伤害,却不想差点害了师父。   不该贪图别人的宝贝。   这时,车厢尾的骚乱也到了顶峰。   刚刚红光消失后,空气中的阴煞之物似乎不再忌惮,越发猖狂起来。   林二等人在暖身的红光退去后,只觉浑身如坠冰窖,在这盛夏之时,竟然冷得浑身都僵硬了似的。   “叔!快躲,它又来了。”   林二猛一个鹞子翻身,躲开了当胸袭来的凉风。   但是躲开了前头这砍来的明刀,却躲不开背后的伺机偷袭。   刚刚落地的林二浑身一颤,心脏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从后往前穿了个洞一样,一时间透心之凉,凉的心脏都停跳了,林二几乎以为自己死了。   恍惚间,林二似乎看到,自己胸口正有一只黑色的手透胸而出,从他的衣襟中抓出了那个珍藏的布袋。   忽然一阵反胃,心脏沁冷的感觉让林二忍不住大呕出来。   这一呕,刚刚胸前穿出的黑手什么的,反而全都消失了,仿佛只是幻觉一般,是林二看错了。   但是,林二藏在衣服下头的那个袋子,却是确确实实地掉了出来,喀拉一声砸在地上。   没人注意,就在这纷纷乱乱的时刻,这个刚刚还饱囊囊的布袋,突然莫名地扁了下去,而同一时间,十米之外的方善水手中,多了一个墨色玉石。   借着月光,林二看到那布袋被风卷起,似欲朝窗口飘动。   “快……唔……”林二晕眩得一时站都站不稳,只说了一个字就又要吐起来。   林凯眼疾手快,瞬间扑了上来。   林凯一把从风中抢住那即将被卷走的布袋,他伸入风中的手,像是和另一只看不见的手碰到了一起,他们一起抓住那个布袋,互相角着力。   可是不对。   “东西呢!?”林凯失声大叫。   是啊,这轻飘飘的薄薄布袋子,根本就是个空的,哪还有什么宝物在里面!   这时,和林凯角力的那阵风,也仿佛感觉到不对一样,不再去和林凯争抢那空无一物的布袋子,反而急急遁走。   “电源好了!来电了!”列车员高声叫道,“大家都到自己的座位坐好,不要妄动,检查下自己的随身财物,列车长马上就会过来。”   话音刚落,灯光从火车头向着火车尾,渐次亮起,转眼就到了他们这里。   恢复光明的车厢内,林二捏着扁扁的布袋脸色乌青。   刚刚被阴煞侵袭的后遗症还没好,如今又受这番打击,这让林二整个人都显得阴戾起来。   林二再三询问:“小凯,你确定那宝贝没被怪风卷走?”   林凯斩钉截铁地道:“我确定!在我抓住布袋之前,那袋子就是空的了!奇怪的是袋子口都没打开。” 第六章 夜行难   林二目光阴深,隐约想起布袋从自己怀里掉出的时候,落在地上发出了比较沉的撞击声,那时候,东西应该还在。   林二恶狠狠地道:“找,既然没被卷走,那肯定还在这列车上!东西不能丢!”   叫虎子的大汉闻言,突然扯开喉咙大声嚷骂:“该死!列车员,列车员!我们的东西丢了,是我们家传的墨玉!有人偷了我们的宝贝,价值三千万的宝贝!”   大汉一声叫嚷之下,火车厢里的乘客们都惊呆了,心说这人肯定是开玩笑吧,带着价值三千万的宝物,你和我们挤这辆绿皮破车?   不远处,正在给师父包扎手的方善水,闻声也是一呆。   他只顾着师父的手伤,倒是忘了将那偷来的没用宝物送还回去了。   此时低头四望,那被他一手打飞的宝物,却已再不见踪影。   价值三千万的宝物,他用五鬼搬运术弄来,要是不还回去,这因果落下,他还不知道要背运多久。   如果它对师父有用,方善水也就背了这偷珠贼的名头,然而偏偏还是个无用之物。   列车长很快赶来,虽然乘客们都不信什么三千万的宝贝,但是列车长却要担负一定责任的,毕竟无论丢的是什么东西,都是在火车发生故障的时候丢的。   列车长仔细询问了林二等人失物的大小和形状,也看了林二等人出示的照片布袋等证明。   看着一脸焦急的林二等人,列车长简直要操碎了心,心说三千万的东西,你就这么当众嚎嚎出来,你是不是傻!   三千万啊,要不是职责所在,我都想昧了你的!   列车长摇摇头,出声呼吁乘客们多多帮忙寻找,甚至直言道,“如果下一站到站前找不到,我们会联系警方前来立案搜寻,希望大家不要自误。”   这个丢失的东西价值太大,怕责任真落到自己头上,列车长也只能来个勿谓言之不预了。   方善水朝着玉石被他打飞的方向梭巡着,他倒想早一步找到东西,将用非常手段弄来的玉石顺势还回去。   但是方善水找到东西前,在他左前方的胖子爸,却先有所发现了。   胖子爸指着前方饮水机下头问:“嗨,你们要找的,是不是那个东西?”   在饮水机机箱下头,有一个鸡蛋大小的黑色圆石,胖子爸所在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石头上的一抹反光。   林二一行赶忙上前,弯腰掏出玉石后,大喜过望,“就是它!就是它!”   列车长见此,松了口气,不过看看找到的东西,有点不信地道:“这玉值三千万?看不出质地啊,是什么玉?看着倒像是黑曜石。”   虎子看着林二手里的墨玉傻笑,直言道:“其实不值那么多,大概三万还是值的,我不小心多说了个千字。”   列车长一听,脸立刻绿了,拉下脸没好气地呵斥道:“那你怎么能乱说,你不怕人家藏起来不还你啊!”   虎子哈哈笑:“这还不是怕东西丢了,不能引起重视嘛,所以不小心说多了点。难道我说价值三万,人家就不藏了?”   别看虎子一脸凶像,有点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样子,这话说的,倒还挺精明的。   乘客们一听,也都尽皆恍然,心里反而觉得这才像是实话。   就说嘛,这几个人这副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手里会有价值三千万宝贝的人。   林凯年纪小,还有点禁不住事,本来他听虎子乱叫时,还忍不住擦了把汗。   但是如今看到周围人一副就该如此的模样,又有些不忿起来,心道你们这群没见识的,这东西来历说出来吓死你们!它哪里是值三千万,如果能偷渡出国,三亿都会有人抢着要!还得是三亿美金!   当然如果不能偷渡出国,他们可能就一毛钱也拿不到了,牢饭倒是会免费提供几十年。   林二此时一心放在好不容易找回的宝贝上,哪管这些人讨论什么。   只是,走着走着,林二视线一错,突然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方善水。   一股古怪的感觉油然升起,林二皱了皱眉,下意识回头一看。   这才发现,宝贝找到的地方,离方善水竟只有几步之遥。   当然,这几步之遥内,还有十好几个乘客,但是可能方善水给林二印象太深,林二下意识地忽略了别人,只注意到方善水一个。   林二甚至开始怀疑,宝贝丢失,会不会是和这人有关系?   方善水感觉到林二的视线,也抬起头来看向林二,两人的视线相对后,又平静的交错而过。   ·   “方哥,记住我电话呀,有空多联系。我老家徽城的,古城,什么时候来玩,我给你当导游。”   方善水到站了,孔乐积极地站起来相送。   眼见孔乐贴前贴后的,简直要跟着方善水一起下车,梁昊受不了地将他拉住了。   方善水和孔乐梁昊点头道别,虽然没多热情,但也确实记下了孔乐的电话。   方善水搀扶好身体僵硬不便的师父,在梁昊有些惊疑不定,以及孔乐一脸期待再会的眼神中,下了火车。   ……   “二叔,那两人下车了。”   “你跟去看看。”   “好。”   走出湘城西站时,时间刚好过了子时,恰如方元清所说。   出了站,方善水拉着师父,坐上了一辆来不及躲开的出租车。   不顾那司机一脸欲言又止的菜色,方善水轻手捏了捏师父越发不灵活的关节处,扶着师父坐进了出租车里。   “怀云镇青越山青越道观。”方善水关上车门才报了地点。   “啊?”张姓司机清脆的脸已经快绿得能榨出汁来了,哭丧着脸道,“大兄弟,这深更半夜的,跑那么远还是郊外,这……”   方善水掏出三百块钱递过去,“路好,开快点半个时辰能到。”   “得,我也不推辞了,六百带你走。可不是我多要,夜间走偏远路就这规矩,毕竟一个来回就拉你们了,还得心惊胆战的。这大半夜,要不是你们是从火车上下来的,我还真不敢接这活。”司机讨价还价地感叹,没注意到方善水时间用词上的古怪。   方善水没说什么,爽快地又掏出三百块递过去。   司机已经由绿转红的脸,终于透出了点笑意,“行,大兄弟你们坐好了。”   方善水依言扶住身旁的师父,此时师父的手臂已经完全冰冷僵硬了。   方善水甚至觉得自己挨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石头,那直板板的身子,仿佛一根折起来的棍子斜倒在椅背上。   师父他……   车窗外一片片阴影扑闪而过,沉重的黑暗挤压着车前灯仅照的三尺光明,方善水心里的荒凉感越来越盛。   ·   司机打了个哈欠,黑暗和一成不变的景色很容易让人困倦,但当他从后视镜里瞥到后排座椅上两个怪人,顿时就醒神了。   尤其那个上车以来一句话都没说过的。   坐在车里还带着那么大的斗笠,还有那僵直僵直的姿势,司机越瞄越觉得发毛,心里直犯嘀咕,索性转眼不看了。   司机还算平稳地把着方向盘,目视前路,只是渐渐地却有点纳闷。   他感觉已经走了很久了,怎么还没看到熟悉的标识呢?   以前走这条路没感觉有这么远啊?   司机低头一看时间,才只过去了四十分钟,时间差几分钟到凌晨两点。   就在司机低头看时间的这一瞬,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了一声尖锐的猫叫!   叫声仿佛很远,又似乎就在身前,声音凄厉,调子拉得老长老长,像是婴儿夜哭,却比那多了几分森然的鬼气。   司机手一抖,赶忙抬头,一个黑影已经迎面扑了上来。   司机吓得大叫一声,慌张踩下刹车,却还是没来得及,和那东西撞在了一起。   只听“砰”地一声响,司机就见自己的车前窗玻璃出现蛛网一般的裂纹,还好那撞上来的东西不大,没直接把玻璃撞碎。   不过这也已经亏大了,司机欲哭无泪,根本不敢下车看看自己撞到了什么。   “喵、嗷——!”   猫叫声又出现了!   声音很近,就在耳边!像是猫爪子直接挠在了人耳膜上。   这次的猫叫声有别于第一次响起时的尖锐凄长,反而是嘶哑的、阴沉的,就像是在警告喝问一样。   司机神经紧绷的都快要断了,更让他崩溃的是,他发现那只发出叫声的猫,此刻正挂在他车子后排的左边窗户上!   那是一只黑猫,仿佛和夜色融为一体,借着车内灯光,他看见那只猫漆黑油亮的皮毛,此刻正像钢针般根根竖起,这是发怒的表现。   黑猫扣着尖利的指甲扒在车窗户上,溜圆却反射着绿光的黑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后座左侧的斗笠人,仿佛盯上了猎物,一声一声的叫着,叫声一声比一声暴躁低沉,喉咙深处还发出呼噜噜的威胁,好像随时会发起攻击。 第七章 鬼拦路   司机有些不知所措,直到后座的面具小哥一声“走”,才反应过来,打起方向盘往死里踩油门。   车子嗡嗡两声后,就如同像发疯的公牛狂冲出去,那只趴在车窗户上的黑猫,凄叫一声瞬间被甩飞老远,不见了踪影。   这么一会儿,司机已经出了一身白毛汗,脊背都湿透了,贴着衣服凉丝丝的,仿佛什么东西趴在背上一般。   “大兄弟,你说这可真够邪门的。三更半夜的,那猫它不去抓耗子,逮着我们想当耗子抓啊?话说回来,遇见黑猫老不吉利,我好像听谁说过黑猫是阴司使者,它刚刚一个劲冲你们叫,你们,你们……”说着说着司机沉默了,本来只是想和人聊聊舒缓舒缓情绪,结果越说越害怕了,尤其瞥到后座的斗笠人,他可不会忘记,刚刚那黑猫就是盯着这位的。   更瘆人的是,刚刚气氛那么诡异,连那面具男都转头去看了黑猫几眼,可这斗笠人却始终保持他上车时的姿势没有丝毫动静,不动不说话。   这真的是,活人吗?   司机哆哆嗦嗦地把着方向盘,声音抖抖颤颤都带上哽咽了,“大兄弟,我上有老下有小啊!你可不能害我!要不,要不你们在这里下车行不行?我把钱都退给你,哦不,我倒贴你钱,回家几十万几百万给您烧去,你要多少就说。”   “你不要害怕,我是活人,青越观的道士。我现在赶时间,你送我到地点后,我给你张护身符,保你平安回去。如果我现在下了车,你一个人……”方善水话到半茬闭了嘴,俨然是就算我不说,后面你也能自行脑补了。   司机真哭了,俨然把方善水当成了威逼利诱的神棍:“到地点,怎么到地点啊?我们已经第三次绕回来了,你没发现这地方就是刚刚我们撞车的地方吗?大兄弟你真是道士,会法术的那种?不是神棍?”   “……”方善水停顿两秒,看看周围,才发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蒙蔽他的感知。   方善水从斜挎包里翻出了一张黄符纸,把符纸贴在掌心合掌一撮,顿时一抹火光冒出,将他掌心的纸符化为灰烬。   司机都快看傻眼了,眼瞧着方善水将烧过纸符的手在眼睛上一抹,手一指前方五米处的一颗道旁树:“向那个方向开。”   司机张了张嘴,想问方善水是不是藏了火柴什么的,但知道不是问的时候,望向方善水所指的方向,诧异道:“那边……呃,那边没路啊!”   方善水:“那边才是路。”   司机不信,坚定的摇头:“不行,会出车祸的,我宁愿在原地打转,我不信等到天亮还这样。”   “等不到天亮……”方善水幽幽说了句,司机似乎听明白了方善水的意思,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方善水没有和司机争执,毕竟眼见为实,索性伸出刚刚烧符的右手,飞快地在司机眼皮上一抹而过。   司机吓了一跳,陡然感到眼睛被方善水抹过的地方一阵火辣的痛,大叫道:“你干啥?”   “你现在睁开眼就可以看到路了,一直往前开,不要再回头看了。”   方善水清冷的声音从后传来,司机依言张开眼睛,赫然的发现车前竟然出现了两条路,其中一条,还真在方善水刚刚所指的方向!   简直邪了门了!   虽然他不常来这里,但他肯定这穷乡僻壤的怀云镇,只有一条大路直通!   司机不敢置信,更离谱的是,那条似乎是多出来的公路,在他眨眼间晃晃忽忽时隐时现,慢慢变得看不见了!   方善水:“快走!”   司机浑身发抖,颤颤巍巍地调转车头,驶向符纸下多出来的那条路,深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要紧张,不要回头看,很快就到地方了。不用怕。”   司机闻声一惊一乍,反应过来是后座的少年在说话,才缓了心跳。   渐渐的,不知怎么就被那少年清澈平静的嗓音安抚了。   一路向前开,直到看到怀云镇的标识,竟再没遇到稀奇古怪的事。   “怀云镇到了。”远远望到怀云镇夜间的零星灯火,司机总算是松了口气。   司机仿佛焕发了新生,人也不哆嗦了,感兴趣地问:“大兄弟你真是有真本事的人啊,刚刚你那一手是什么名堂?还有那符,真是神奇啊。”   司机说话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瞄一眼后视镜,这一瞄不打紧,他下意识就想转头看看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回过头的司机,和坐在车尾窗户上两个绿得发亮的黑眼珠子对上了眼。   “喵、嗷~”   司机一吓,这不是前面路中撞到的那只黑猫嘛!   早先不见了踪影的它,却不知什么时候又跟了上来,或者它一直都在,就静静地蹲伏在车后的玻璃窗上,盯着车里的他们?   方善水突然出声道:“你肩上的火熄了……告诉你不要回头了。”   “什么,什么火?”正说着,司机突然感觉肩膀一重,低头,竟看到一只苍白的手,不知从哪里爬来,搭在了他肩上。那手,又沉重、又冰冷……“啊——!”   一阵兵荒马乱,怀云镇外大路上的那条车,仿佛喝醉酒般左歪右倒,一会加油门,一会急刹车,好一阵终于消停下来,万幸没有出车祸。   方善水开门下车,绕经车后的时候,看了那用后腿悠闲搔下巴的黑猫一眼,揪住后颈皮一把拎起。   黑猫张牙舞爪:“喵嗷!!”   方善水打开驾驶座的车门,车里贴着门缩成一团的司机差点栽出来,司机这五大三粗的壮汉此时如霜打的娇花,他肩膀上那只苍白的手正向着他的脖子靠拢,还有一团团不成形地阴冷白雾,在往司机背心上蹭,似乎在从他身上吸取暖意。   司机简直要泪流满面:“我我……我想晕……”   方善水一把将司机拽出来,挥开他肩上的手,顺手将他塞进了车后座。   “我来开车,你先歇会,注意别挤到我师父。”方善水利落地进车关门落座。   方善水怀中的黑猫还在喵嗷喵嗷地挣扎不休,方善水把黑猫放到腿上面对面,与黑猫溜圆的黑眼珠子对望,见黑猫稍稍安静下来,方善水立时给出贿赂,“不要多事,明天给你两条烤鱼。”   黑猫轻蔑的喵嗷了一声,傲慢地扭开头。   方善水:“每天两条?”   黑猫眼立刻瞪圆了,傲慢不见了,甚至谄媚地凑上来,用毛绒绒的脑袋,亲切地蹭了蹭方善水的手。   很好。   方善水点头,一踩油门,车子飞速地狂奔出去。   师父交待过方善水要在鸡鸣前赶到道观,怀云镇的公鸡一般寅时刚至时叫第一声,现在已经快两点半了,方善水心里有些焦急,车开得更快了。   ·   “嗞——”车子拐上了山道。   方善水微松口气,上了山就不远了。   方善水怀里静坐着的黑猫突然叫了一声,黑猫跳上方向盘,望向右侧山坳处,冲着方善水小声喵呜。   方善水心里一紧,就见那山坳处,蓦然腾起一个白色身影,遥遥跳将出来。   那身影很高,头上戴一顶高角白帽,脚下仿佛踩着高跷,白色的裤腿晃晃荡荡的足有两米长,仿佛一个纸片人在夜风中晃荡。   叮呤当啷,锁链交错的响声从那个方向传来。   方善水想都没想踩油门就跑,虽然现在不是跑的好时机,但看时间已经2点45了,随时可能会有鸡叫。   “哗啦!”   一根黑锁铁链突然从虚空伸出,套在了车后座一条白影的脖子上。   锁链一收紧,那被套住的白影发出一声尖利的鬼嚎,然后就不知被从后车厢拉了出去,消失了。   一直闭着眼睛的司机,被那近距离的鬼嚎吵得耳朵差点没聋,他小心的睁眼去看,正好看见一团扒在他身上的人形白影,被链着拖出车外,发出被强奸般的凄惨叫声。   司机身边那些刚刚还嚣张地吹他冷气的非法乘客们,此时都缩成一团团,畏畏缩缩模模糊糊好像随时会散掉。   “那那那是!那是白无常啊!真有这东……这大爷啊!太神奇了!”司机仿佛看见偶像救星般,扑在后车窗上,眼见着刚刚把自己吓得魂不附体的鬼魂,此时竟也被吓得跟小鹌鹑似的,他心里异常舒爽。   司机甚至用眼角幸灾乐祸地鄙视着身旁一群小鹌鹑似的白影,似乎在说:看,叫你们吓我,这会风水轮流转了吧。   不过当那条锁链突兀地出现在司机张的脖子上,并一点点开始收紧的时候,司机张傻眼了,“这这这……怎么回事?”   司机感到自己正被往后拖,可他的身体却明明没有动,然后他发现他看到自己的后脑勺了!   司机意识到可能不妙,顿时杀猪般冲方善水嗷嗷叫唤,“大兄弟,大师!快帮帮我,快帮帮我啊!要被拖出去了!!”   方善水快速拿出一张镇魂符,伸手往司机张头上一贴,司机快被拖出体外的魂魄一震,再回神已被吸回了身体里,不过颈上的锁链依旧在收紧,司机感觉很有些喘不过气来。   方善水对司机张道:“你身上阴气太重,被认错了,冲着那锁链哈气,快,不然被拉走就真回不来了。”   方善水双掌一撮,一张纸符化作火光消失在他的掌心,“天晦地暗,阴阳翻覆。去!”   方善水掌中灰烬向后一洒,顿时如点点星光落在方元清的身上,做完这些,方善水迅速接住差点脱轨的方向盘,“吱嗞”一声,用力拧过一个急弯的山道,继续奔驰上山。 第八章 尸入棺   司机张不敢怠慢,听了方善水的话开始死命对着脖子上的铁链哈气,那铁链仿佛没有实体,手根本碰不到,但在司机哈出的热气下,竟仿佛被火烧融了般,慢慢侵蚀。   “咔”一声,锁链终于断了,司机张捂着脖子死命喘气,声嘶力竭道,“为什么我被拉走就回不来了呢?我阳寿未尽啊,就算被拉走不是也应该被送回来吗?”   “没被拉走你是阳寿未尽,被拉走了不就阳寿尽了。”方善水凉凉回道,在弯曲的山道上死命踩着油门,有好几次都差点冲出围栏掉到山下去。   司机来不及为方善水的话泪流满面,就又被方善水飞扬跳脱的车技吓得心脏爆炸,司机再不敢和方善水搭话了,生怕方善水一受啥刺激,他就真要寿终正寝了。   “吱——嘎——”   “到了,下车。”方善水猛踩刹车,车子顿停之时,甚至还有时间回身给方元清扶住斗笠。   “我我也要下车?”司机张惊讶犹豫。   “你不想下可以自己回去,我赶时间。”方善水下了车来到后面接他师父方元清。   可能是因为感觉到了熟悉的环境,一直静立不动的方元清,终于有了反应了——在方善水打开车门叫了声师父之后,他仿佛听见了一样,姿势僵硬地搭上了方善水的手。   方善水浑身一震,却只能强自按耐,将师父扶下车来。   方善水听从师父的吩咐,一直没有刻意去看他,扶师父下车后甚至放开了他的手,并不离他太近,以防自身的生气冲撞了他。   方善水拿出了手摇铃,走在前头准备给师父引路。   突然,刚刚那消失的锁链突然出现了!直奔斗笠下的方元清。   方善水一惊,快速伸手去挡那条锁链,“喀拉”,锁链缠在了方善水的手臂上。   此时,方元清身上,蓦然冒起点点绿火,那是刚刚被方善水洒上的符灰再次被点燃。   方善水心下微沉,暴露了。   十丈外,万千黑暗中,那袭纸片似的白影,仿佛被风忽悠吹来,晃悠悠从黑暗的缝隙中挤出来。   不着地的无脚长腿,空荡荡仿佛只撑着竹竿的裤管,高得不协调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不远处,长长的黑发盖住头脸,黑发下似乎有眼睛在盯着方善水几人打量。   “又,又出现了!他抓住你了。”还缩在车里的司机张惊呼。   “咔、咔……”锁链开始绷紧,把方善水冲着白影所在的方向拉,力道很大。   “你的手!”司机继续惊呼,方善水手被锁链拉的长了半截,一个手型的半透明影子正被从方善水身上往外拖,司机想到自己方才的经历,连忙道:“快吹呀。”   方善水抓着车门定了定身,直接往自己手臂上贴了张符,然后挣着锁链进车子把里面的几个非法乘客都揪了出来,包括正从副驾驶座上飘向司机的“一只手”,都被方善水搓巴搓巴一起扔到锁链上。   终于,勒在方善水手臂上的锁链脱离了,改而缠住那些想要逃散的鬼影子,把那群挣扎欲逃的鬼影缠住,一点点拖进黑暗中。   一时间,鬼嚎遍野,让人闻之欲狂,司机不禁满脸受不了的表情。   只是拖走了鬼影子们,那高大的纸片人还是没有离开,仍旧站在那里,审视着方善水三人。   此时方善水三人都被阴气纠缠,白影似乎有点分不清哪个是人哪个是鬼,他身边的锁链咔咔响动着。   司机冷汗直冒:“大师,他怎么还不走啊?我们要怎么办?”   方善水:“他在考虑,要不要把我们三人一起拖走。”   司机抱屈:“怎么这样?我们是活人啊!”   方善水道:“没关系,我有后招。”   司机双目一亮,但很快傻了眼,张口结舌。   只见方善水从挎包里掏出一叠纸钱来,朝白影处拱了拱手:“离久回乡,麻烦大哥行个方便。”   扬手挥洒,白花花的纸片顿时纷纷扬扬,漫天飞舞。   ·   方善水的包并不很大,他们下了车一路走一路撒纸钱,纸钱一落地就会燃起绿油油的火焰,然后消失不见。   身后,那飘乎乎的白影始终不远不近地缀在身后,咔咔的锁链声不时响起。   眼见着纸钱就要烧完了,终于,方善水三人也进了道观,白影停在了道观外的牌坊前,没有再跟进来,只是看着三人走远。   司机张紧紧地跟着方善水,时不时左一回头右一回头,就怕那乱抓活人的要命钦差再跟上来。   “你肩上头上的三把火都熄了,先进庙里拜拜吧。休息一会儿,等天亮再走。”方善水给司机张指了方向。   司机忙不跌答应:“好好好。……哎大师,你去哪?”   “我要先送师父去休息。”   眼见人就要走远,司机又喊:“我跟着你行吗?我一个人害怕。”   “不行。”方善水头也不回地拒绝。   司机哭丧着脸,想要跟上方善水,但是看着方善水师徒逐渐远去的背影,司机突然又感觉恐惧起来,不敢再跟上去了。   从下车后,方善水手里就一直拿着个手摇铃,司机本以为那是他对付刚刚那白无常的招数,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明明那白无常已经消失了,方善水还在摇铃。   远远看去,方善水走一步,“叮当……”一声,他身后的斗笠人就跟一步。   那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速度不快不慢,却有种诡异的协调感。   只是方善水姿态还如常人,可他身后跟着的斗笠人,行走间就仿佛是个生了锈的机器,僵硬,不自然,浑身板直,似乎很多关节已经无法灵活转动。   看那样子,如果方善水再走得急些,那斗笠人可能就会迈不开步子跟不上……或者,直接蹦起来?   司机心里顿时冷汗逆流成河,头皮几乎要炸起来。   司机想起来了,这一幕,他似乎在一些灵异电影中也看到过。   ·   “叮当……”   方善水带着方元清走进了后山的琅琊洞,走到石洞深处,就见到了方元清所说的棺木,立在八块倒栽着的三角锥石正中。   方善水山前推开棺木盖子,随即退到一侧,手伸到打开的棺材上,再次摇铃。   方元清仿佛无意识般,向着铃声传来的方向僵硬前进。   看着方元清一步步走向打开的棺材,方善水嘶哑着声音,说出方元清早先交待他的话:“师父,到家了,小心门槛。”   听到方善水的这句话,僵硬得似乎只会随着铃声前行的方元清顿住,停在了离棺材半步之外,突然脚一掂,直棱棱地凌空而起,他一步越过了棺材沿,跳进了打开盖的棺材里。   当完全站进棺材之中后,方元清僵硬板直的身体忽而一软,随即整个人倒下去,正正好好地睡在了棺材里。   倒下时,方元清头上的斗笠已经掉到了一旁,此时棺材里方元清的脸色,并没有方善水想象中的冰冷死白,反而红润带光,栩栩如生,连他僵硬的手臂也开始软化,仿佛人真的只是睡着了一样。   方善水不知道方元清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却知道,此后穷他一生,可能也再难听到师父对他说上一句话了。   山脚下的第一声鸡鸣响起,方善水不得不合上了棺木。   手臂擦净眼眶,泪水还是会掉下来,方善水在方元清的棺木前呜咽出声,长跪不起。 第九章 阴气聚   【第二件事,待为师入棺后,你要在青越山守棺七七四十九天。为师准备的棺木,周围埋着八块锥石,你须得每日午时,宰活公鸡以血淋之。守棺期间,无论发生什么,绝对不能把棺盖打开。】   方善水提着公鸡走进琅琊洞,心下非常犹豫。   昨日刚回来的时候只顾着伤心没有细看,如今才发现这洞内布置,竟是方氏秘传的八门锁魂炼尸阵。   说到这个,就得提一下方氏的由来。   方氏的祖师方简,上御元妙真人,据说一开始只是个捞偏门的江湖神棍,后来偶得了御神教残缺传承,惊觉不凡,精心钻研后,竟在乱世中闯下了一片基业。   御神教不知是哪里的教派,很有一些匪夷所思的神鬼手段。   据方简所得《炼尸大典》记载,教内一些大能竟有移山倒海通天彻地的本事,不知是真是假,不过方氏历代倒是信以为真了。   可惜方简所得的残缺传承中并没有修炼秘籍,只是一些阵法符箓,炼尸控尸,炼鬼控鬼。   方简只能在尘世间装神弄鬼糊口百年,唏嘘一下未到家的气运,至一百五十八岁,卒。   虽然方氏于修炼一途,很是比不上一些名门正派,但是借着从《炼尸大典》上研习得到的一些神秘阵法,当初于江湖行走之际,竟没有几个门派敢撄其锋。   盖因方氏出神入化的炼尸手段。   世人皆知,尸体埋入养尸地后,要许久才能跨过紫僵白僵,达到绿僵阶段,然绿僵也只能算是小角色,虽不再惧怕牲畜,却仍畏惧阳光,只有再几十上百年到达黑僵阶段时,才能铜皮铁骨,纵跳如飞,不畏水火,连一些道人法器也奈何不得。   然而方氏靠着一些诡异的阵法,竟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将新丧的尸体炼制成绿僵黑僵拘为己用,这就引来了一些门派的忌惮。   尤其后来方氏为炼飞僵,奔波各地寻找煞气深重的尸体,不惜引发战乱屠戮,顿时被各大道门斥为邪门歪道,群起而攻,成了过街老鼠。   更重要的是,当时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方氏从炼尸大典上习得的控尸之法失效,遭遇反噬,内忧外患之下,死伤惨重,才不得不东躲西藏,避世隐居。   后世族人引以为戒,改头换面,再不敢炼制尸仆尸将,渐渐泯然于历史中,成了这青越山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道观。   这些方善水都是听师父说过的,也翻阅过那本刻满金文云篆的古老《炼尸大典》。   《炼尸大典》所记载的炼尸阵中,以八门锁魂炼尸阵最为简单粗暴,需将活人生魂锁在尸体之中,留一口生气,然后日夜焚魂锻尸,使其痛苦不堪,但这门阵法,却也是材料最简单经济,最容易凑齐的。   当初方氏刚起家的时候,最喜欢用这门阵法炼制尸仆,然这阵法酷戾,所炼尸体百不存一,必须得意志极强,执念极深者,方可炼成。   那时是乱世,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尸体,一具坏掉再换一具就是,所以方氏用起这阵法毫无顾忌。   可是现在,方善水面对的,是他师父的尸体。   手中的公鸡“咯咯”乱叫着扑腾翅膀,却是被方善水掐得疼了。   方善水心下生疼,有心想要放弃,可这是师父临死的执念,自己明明允诺了却不遵从的话,师父怕是死不能瞑目。   一声凄惨的鸡叫,方善水划破了鸡脖子,淋在了八个如锥子一样的玉柱之上。   淋完鸡血后,本该是安静无声的山洞里,方善水却忽然听到一阵噪杂,意识刚恍惚了一下,方善水就看到阵中的棺木轰然烧灼起来,大火覆没中,棺材里传出若有若无的挣扎痛哼。   方善水慌乱中猛然扑到棺材上,想要将大火扑灭,却发现根本没有什么火,刚刚的只是他的幻觉。   脚下有金光闪烁,鸡血从玉锥上淌下,自动自发地沿着地上的刻文流淌,逐渐流动到棺材底下,就像是流动的岩浆一样,光彩熠熠地沿着漩涡中心汇聚。   方善水站在这里,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烧起来一样。   不一会,吱啦吱啦的声音从棺盖底下传来,似乎是指甲抓挠在棺木上一样,隐隐中,方善水好像听到了师父的声音,他在叫自己,让自己放他出去。   方善水心下焦急,手按着棺盖,明知道自己不能坏事,师父交代过的,但不知为何,却仿佛着了魔一样,手下一寸寸地用力。   方善水推开了棺盖一条缝,蓦然,一只冰凉的手从棺材中伸了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力气很大,方善水根本无法挣脱。   一根根尖长的紫黑色指甲,轻轻搭在方善水苍白的皮肤上,仿佛一只巨大的蜘蛛,捕获了自己的猎物。   ……   “呼……”方善水蓦然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   刚刚的梦,让方善水心中惊悸,总觉得有些不安,怕师父那里会出什么意外,连忙穿上衣服,跑向了后山的琅琊洞。   走入琅琊洞,世界忽然安静了,好像方善水一下子走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没了虫鸣鸟叫没了树叶纷纷,一切的声音被隔绝在外。   方善水在黑暗中一步步向前,等到了师父的棺木那里,蓦然大惊,棺盖不知何时被人打开了,掀翻在一边。   方善水立刻扑到棺材边,才发现棺中已经空了,师父不知去向!   方善水心中惊怒,正要转身去找,蓦然一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方善水浑身一冷,阴气入体,僵着身体低头看去,那只手太熟悉了,正是刚刚梦中,从棺中伸出,抓住了他的那只手。   ……   “呼……”方善水再次从梦中醒来,却皱起了眉,坐起身,左右细看屋内摆件,恍然自语道,“还在梦中。”   方善水立刻盘腿于床上坐定,一边念着静心诀,一边用指尖在空中画符。   “冰寒千古,万物尤静,心宜气静,望我独神,心神合一,气宜相随,相间若余,万变不惊,无痴无嗔,无欲无求,无舍无弃,无为无我。”   梦中一切皆为心魔虚妄,念之则有,弃之则无。   若是方善水心不静不定,就算这符画于符纸上,也只是梦中的符纸,画也是白画;若心静心明,即使是现实中他还没能达到的虚空画符阶段,也能一蹴而就。   最后一笔落下,方才指尖描画的痕迹,突然化为金色亮了起来。   “天醒地明,乾坤归正。敕!”方善水赫然一拍那空中的符纸,金色的虚空之符忽而燃烧起来,它烧着的仿佛不是其他而是周围的空气,空气如同火炼琉璃般渐渐融化,周围房内的一切,好像被逐一揭开一层皮一样,还原了原本的形态。   这时,方善水再起身,周围好像没有任何变化,又好像有哪里不同了一般。   走出房门,方善水没有急着往后山琅琊洞走去,而是看向天空。   不知何时,青越山上方凝聚了无数乌云,星月尽被遮掩,巨大的乌云如同海中漩涡一样盘旋。   方善水的眼睛从小就有一种常人莫及的天赋,虽然被人烧伤后毁了一只眼睛,但还是时不时能看到天地间的异象,如今他眼前,空中盘旋的乌云下,万丈阴气如星河倒灌,磅礴直下,从高空云端一路卷入观后的琅琊山洞。   “怎么会这样……”方善水喃喃道。   阴气汇聚得如此厉害,青越山恐将大变。   受这些阴气影响,连方善水身在其中都有些危险,方才就是心魔执念化在梦中反复纠缠,迷惑方善水,让他一次次无法从梦中醒来。   以前方善水没有心魔还不怕,如今师父的事让方善水时刻担心,一时不慎就会中招。   说到师父,方善水不禁想起方才,梦中两次碰到那只手,然后两次强行脱离。   莫非是师父在助他?   方善水摇摇头,多想无益,他得先解决眼下的困境。   如果阴气一直这么大张旗鼓地汇聚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青越山就会招来降妖除魔的人。   ·   “吱嗞——”   计程车停在了青越观门外,车后绑着几个笼子,顿时一阵扑腾晃荡,“咯咯咯咯”地叫个不停,这是方善水要的公鸡。   司机张历刚打开门从车上下来,蓦然听到“喵嗷”一声,身体一僵,抬起头,就看到了那只黑猫正趴在房顶,眼神幽幽地望着自己。   张历抽了抽嘴角,虽然都已经熟悉了好几天了,但是每次看到这只黑猫,他还是不自觉有点瘆的慌。   “猫大爷,你的鱼到了,还热乎着呢,快下来吃吧。”张历将给这黑猫带来的烤鱼,恭敬地放在了车前盖上,果然见黑猫一跃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车顶上,而后表扬似的看了张历一眼,抖抖毛伸伸懒腰,优雅地迈着步走向它的鱼。   日前司机张历在青越观里,心惊胆战地待了一晚,第二天方善水果然给了他几张纸符作为补偿,送张历下山。   张历不敢小瞧这些纸符,小心收好了。   现实社会可难遇到方善水这种有真材实料的神棍了,尤其他这种小人物,说不定什么时候用上了呢。   本来夜里被吓得半死的张历,秉持着这种想法,第二天反而对之前避之不及的方善水套起近乎来。   在知道方善水每日要下山买活公鸡以及答应黑猫的烤鱼,张历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脑抽了,二话不说揽下此活,不辞辛苦地每天挑拣了新鲜的,给方善水往山上送。   这下方善水果然很是感激,而且方善水出手阔绰,不但让张历赚了不少,还白得了大师地人情,顿时让张历乐得喜滋滋的。 第十章 石鸟卵   青越观的大门开了,看到方善水的身影,正在吃鱼的黑猫喵了一声,跟金主打了个招呼,张历也赶忙迎上去。   一对上方善水的眼,张历吓了一跳,本来方善水气质就很是苍白阴沉,有一些鬼气森森的,如今眼睛充血眼圈青黑,盯着人看的时候就更吓人了。   张历打了个哆嗦才道:“方、方大师你这是怎么了,夜里没休息好?”   方善水点头默认。   半夜噩梦醒来,他就开始挑灯夜读,钻研《炼尸大典》,只是《炼尸大典》的正文内容实在太过晦涩,又是用金文云篆记载,方善水连字都认不全,看得非常困难。而祖师们留下的笔记,虽然明了些,但都没有师父这种情况的相关记载。   为何炼尸会出现这么大面积的阴气凝聚?对师父是坏的影响,还是好的影响?方善水无从得知。   张历见方善水又走神了,就先去把鸡笼子从车后卸下来,“大师,这是你今天要的公鸡,我专拣了活泼有生气的给你送来,你看有什么问题没?”   方善水回神,接过笼子道了谢,想到夜晚的噩梦,对张历道:“张哥,山上恐怕会有些变化,以后还是不麻烦你上山送东西了,我自己下山去买。”   听到方善水说会有变化,张历心里顿时一阵猫抓般的好奇,但又有些忌讳不敢问,只关心道:“那多不方便啊,你又没有车,这里荒郊野外的,你一来一回得多久。”   方善水:“没关系,我从小练功,这点路程不算什么。对了张哥,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卖树的地方吗?”   “你要种树?什么树种?多大面积?我知道有地方卖一些常见的树苗,离这有些远,我可以帮你问问。”   方善水想了想说:“我想在这青越山周围都种上,青越山上种槐树,青越山外种桃树,大概数千亩,最好能有成树。”   张历倒吸一口气:“数千亩的成树,乖乖,那光是运输就是个不小的数字啊。”   “钱不是问题,就是时间有点紧,青越山上的成树栽种最好能在半个月内完成,山下的可以晚一些,但也不要超过一个月,如果可以的话,要麻烦张哥多找些人来了。”五鬼搬运术的因果落下,方善水就知道自己最近要破财,破财的方式不同,但他手上肯定留不住多少钱了,倒不如他自己主动花出去。   虽然嘴上说得大气,方善水心里已经开始默默计算自己的荷包厚度。   火车上时,虽然那盗墓贼最后反口说方善水偷运的玉石不值三千万,但方善水心知玉石神异之处,觉得这个三千万恐怕还是说少了,师父给他留下的那些钱,也不知道够不够他这段时间败的……怕是要穷。   张历心里激动,这可是大生意啊,无论找哪个朋友,都少不得他的好处,而且大师看着这么大方的样子,估计也不会亏待他,他定要将这事办得让大师满意才行。   张历一边记下了方善水划的包山范围,一边咋舌方善水的财力,也更加肯定了方善水是个有本事的人。   张历连连点头道:“大师你放心,这事我一定立刻给你去办,保证办妥当。”   方善水正要再次表示感谢,蓦然神情一肃,高声喝问:“谁!”   树林里蓦然传来一阵哗啦啦奔跑声,那个暗中窥探的人转眼已经消失不见,方善水没有去追,只是心道,山上的树看样子要赶紧种起来才好。   “这张符你收着,如果再要上山,最好挑在午时之前,一定要将这符带在身上。种树的事,就麻烦你了。”方善水将一张黄符和一张银行卡递给了张历。   张历笑得见牙不见眼,口中连道:“不麻烦不麻烦。”   ·   一间暗室之中,强光灯下,一只手正举着一块墨色如玉的圆石,透着光观察。   在强光的照射下,黑暗中的人能清楚地看到这原石之中有个雏鸟状生物的影子,长颈长脚,有些像丹顶鹤,又有些不像。   “我们此次在商市某地,挖到了一座商朝古墓,里头青铜古镜,人头祭鼎,都有好些,最重要的,还是这个。”黑暗中传来了林二的声音。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拿着玉石的人一边旋转观察着,一边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   林二:“这是我们打开墓主人的棺材后,从他的肚子里掏出来的。开始还以为是一块玉晗,但这也太大了,后来偶然的机会下,我们发现了这石头里的秘密,或者应该说,这个鸟卵的秘密。”   “你知道么,我们做了各种化验,这玉石确实已有三千多年的历史,也就是说,这里头的卵,距今也已有三千多年,确定是商朝的东西。但是,你绝对想不到,这个三千多年的卵,其实还是个活物!”林二石破天惊般抛下一句。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中年人大惊失色,甚至差点握不稳手中的宝贝。   “阁下知道商朝的传说吗?”林二没有反驳中年人,问了这句话后,他很快自问自答般敬叹道,“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拿着石头的中年人,瞳孔蓦然放大,举着石头的手都有点激动的颤抖起来,“你是说……,这、这个是……”   中年人陡然皱起眉,这事太不可思议了,虽然林二信誉一向挺好,可过了最初的激动后,中年人还是冷静了下来道:“我需要让人检验一下。”   “请随意。”   两个小时之后,中年人带来的所有检验人员都被震惊了。   中年人沉吟道:“开个价吧。”   林二:“四亿。”   没等中年人欢喜,林二很快补充了一句,“美金。”   中年人大怒:“你疯了!”   林二反问:“你觉得它不值这个价?”   中年人默然无语。   值!太值了。   要说价钱它简直是无价之宝。   是真正的神话。   但是这东西也太烫手了。   中年人摇摇头:“这个价格我无法接受,我顶多出一亿美金,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诚意了。你知道的,这东西根本无法见光,就算我说是祖传的也不会有人相信,再加上这么大笔的金钱交易,只要一见光,我们都会暴露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见不得光的东西,怎么实现它的价值?”   林二皱眉,他的心理价位就是三亿美金,再少他宁愿不卖,但是他手中比较安全的人脉里,也就眼前这人能出得起这个价了。   林二继续讨价还价,中年人最终咬死了一亿五千万美金,不肯再松口。   最终生意还是没有达成。   林二皱眉看着中年人远去,心想着难道真的得偷渡出国了?   林二正烦恼着,突然接到了猴子的电话。   猴子:“二叔,我找到那人了。”   那天下了火车没多久,猴子就跟丢了方善水坐的计程车。   古怪的是,跟丢也就罢了,跟丢之后,猴子竟然在原地转了好久都出不去,跟鬼打墙一样,直到天亮,他和载他的计程车司机才脱困。   猴子将这事告诉林二,林二更加肯定了方善水的古怪,让猴子在怀云镇找找方善水的下落。   猴子当初虽然跟丢了方善水坐的计程车,但是记住了计程车的车牌号,这几天在不算大的怀云镇乱逛,还真叫他遇到了那辆计程车,一路跟上来,本打算先观察一下,再将人掳到一个僻静地方好好询问,没想到这一跟就跟出了他要找的目标人。   “查清楚什么来历了吗?”林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方善水,但是自从火车上宝贝莫名丢过一次后,林二就一直不安,总想把所有不安定因素都掌握在手中。   “似乎就是个野道士,在怀云镇郊外的山里有个破道观。不过这道士确实古怪,这两天他突然大张旗鼓地在山上栽树,还都是从别地挖来的成年树,运来后请了一堆人加班加点地给他种,还非得精确到每棵树的位置,稍微歪一点都要挖出来重种,这运输费人工费,怕是没几百万下不来吧。再加上这几千亩山地的承包费,这野道士也不知哪弄来那么多钱。”猴子感叹道。   “种树?”林二奇怪地自语了句,而后道,“猴子你将那座山的情况拍给我看看,拍仔细点。”   “好的二叔。”   ·   方善水将鸡血撒在了八块锥石上,再次看到棺木周围轰然升起大火,但这大火转瞬又消失了,一如既往只是幻觉一般。   一开始的几天,方善水还能恍惚从棺木中听到师父被焚烧时的痛苦声,这几天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棺中越来越安静,方善水也越来越担心,但是看着黑色的棺木在炼尸阵中一日日被血沁红,按照祖师们笔记中的经验记载,倒不像是炼制失败的样子。   “第十四天了。”算算日子,方善水割破了食指,将血滴在棺盖上。   不同于上一次滴血的情形,这次,血液落下后,很快就被棺木吸收,转瞬就消失不见,竟是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守棺时,除了每日用鸡血浇淋锥石,每隔七天,你也要割破食指将血滴在棺木上。不过,这只是以防万一之法,守棺结束后,你最好不要留在山上,须早日离去。】   方善水当时听到师父这么说,就知道师父是打算按炼制尸仆的方法,给他加一道安全保障,虽不想同意,但是师父心意已决,他也怕师父最后会失去理智闯出什么祸事,也就答应了。   只是,方氏的控尸之法似乎有些问题,几百年前就曾经遭遇过反噬,方善水如今也不能完全放下心来。 第十一章 青越山   离开山洞,方善水将大门封锁后,就去了山下检查树种的情况。   方善水检查的很仔细,甚至将师父以前用的罗盘拿了出来,每个树的方位都要挨个测算,从山上到山下,用特殊的步法在刚栽植的树林中前行,随着他的移动,罗盘似乎受到什么磁场影响一样,忽而向左、忽而向右。   偶尔遇到有工人和他打招呼,他也多半没有注意。   “这小老板是在做什么?”工人纳闷。   “听说他是这山上道观的道士,神神秘秘的,你看他规划得这十里桃林,又满山槐树,说不定是在弄什么阵法。”   “阵法?嘛玩意儿?”   “土包子,没看过网络小说,也总该知道金庸的桃花岛吧,迷阵呀!说不定等这些树种好之后,咱们再想上山就难了。”   “哈哈,你才是看电视看傻了吧。”被教训的工人大声嘲笑。   藏在工人里头,正小心偷窥方善水的猴子,闻言眉头一跳,心道,说不定还真是如此。   没过多久,方善水举着罗盘停在一颗树前,围着走了走:“差了五寸。”   “方老板,是不是这颗种的不对?”围观的一个工头凑上来问。   方善水点点头,指着刚埋在根上的新土道:“把土松一下。”   工头很是敬业,很快就叫了人过来,吭哧几下把土铲开,只是这颗树太重,要按方善水说的平移五寸,挖坑的四个人试了试,根本抬不动。   工头见状,正要再叫几个人,方善水抬手阻止,走上前道:“不用了,你们让开点。”   一个工人见状道:“方老板,难道你要帮我们抬?这颗树有些大了,看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再加你一个也起不了多大用啊。”   工头赶忙喝道:“闭嘴,老板只是在测方位,不懂就安静看着,没让你干活的时候你多说什么废话。”   工人被训得很是不满。   方善水没有理会这俩人,只让人先扶住大树,在周围人几人看稀奇的眼神中,他右手执着罗盘左右寻位,不一会,罗盘上一直胡乱转动的指针,就停在了某个方向。   这时,方善水搭在树身上的左手动了,如同慢动作一般,他的手缓缓抬起又缓缓落下,借着真气在树身上轻轻一拍,那颗四人都抬不动的大树,忽而仿佛长了脚一般,正正平挪了五寸远。   就这么眨眼功夫,工人们就看到那大树在方善水轻拍之下,连树枝树叶都没怎么晃荡,就已经挪好了位置,差点都以为自己看错了,忍不住瞪大眼。   确实是挪好了,真是神了。   “埋上土。”   直到听到方善水的吩咐,工头等人才纷纷找回自己的声音,磕磕巴巴道:“好,好的,老板。”   负责填土的工人们,再不敢小瞧方善水的小胳膊小腿,干活越发卖力起来。   工人们满心好奇地想问方善水,但是转眼方善水又拿着罗盘四处游走起来,只能满口赞叹地跟自己同伴八卦起来:“你说,老板他是不是练过什么武功?”   “老板分明是个道士啊,不是捉妖的吗?”   “瞎,哪有什么妖怪给人抓,道士是画符抓鬼的。”   ……   方善水一直检查到日落之时,才将所有地方都检查完毕,青越山上,除了他特地留出的几处地方,满山的槐树已经全部种好。   青越山上不知为何阴气汇聚,为防引来旁人注意,方善水决定布置起阵法,将汇聚的阴气吸引到地面大阵中来,既能继续反哺师父,又不会让这些阴气扬扬于外,太露了痕迹。   而青越山下的桃林,却是为防以后有人乱闯,为迷踪阵准备的阵基。   山内槐树属阴,山外桃树属阳,阴阳交汇,更方便掩盖青越山内的弥天阴气。   再者,桃树辟邪,除了阻止外人上山打扰师父以外,方善水也是怕师父若突然尸变,会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从山中离去。   跟工人们交割完工钱,那些种槐树的工人们就离开了,山下的桃树是其他人负责的,靠着钱财的力量,如今短短几天已经围着青越山脚种了几圈,不日也将完工。   看到漫山树木,这些日子一直满腹忧虑的方善水,不禁小小松了口气。   只是这些日花钱如流水,再算上从师父的老相识那里订的大量上好金玉朱砂等物……   方善水回到山上,查了查自己的卡和支付宝后,有些木然地思讨着,过些日下了山,该弄个什么营生比较好?   师父留下的那些人脉都在港城,但是师父的遗言却交代他去徽城……而且如今山上的这些,估计也只是解一时之忧,想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他还是得找个地方好好学习一下金铭文甲骨文等远古文字,看看能不能类比出《炼尸大典》中金文云篆字体的意思,从而正确解读《炼尸大典》。   ·   林二一张张翻看着猴子传送来的青越山图景,然后一张张的对比,甚至各种角度排列在一起研究,越是研究,林二的眉头皱得越紧。   林凯见自家叔叔这样,就知道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叔,怎么了?”   “这地形,似乎有点不对。”林二沉吟了一声,将洗出来的照片调换了位置,仿佛拼图一样一张张铺散开。   林凯看着自家叔叔手中的照片,一开始也没发现什么,随着叔叔排列的越来越多,林凯慢慢咦了一声,低头细看起来,而后惊疑道:“叔,这难道是新生的龙脉?”   林二摇头:“不,这应该是毁掉的龙脉。你看那山脊断裂的痕迹,还有这山谷风化的样子。”见林凯看不出什么,林二拿出马克笔来在照片的某些地方画上了几笔,林凯再看去,果然瞪大了眼。   “这地形,分明是九龙含珠之势!但是时移世易,山川变改,这大好的风水宝地就这么被破坏了,九龙要么断了,要么潜入地底,如今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龙珠。然而没有龙又怎能叫龙珠,这地算是彻底毁了。”   九龙含珠。   林凯咋舌,随即惊喜道:“叔!这么好的风水宝地,在古代那不是连皇帝也要抢着埋在这里!这里肯定有大墓啊!”   林二犹疑道:“你说的很有可能,青越山就位于这九龙含珠的珠位,吸日月精华龙脉精气,确实是一块大好的风水宝地。但是这地形要改变到这种程度,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变迁……”说不定已经是上万年前的风水宝地了,经过万载时光才会被摧残成现在这个样子。但若真是上万年前的宝地,那时候的古人懂得风水吗?怕是当时还在茹毛饮血吧。   “管它多少年呢,找机会去看看,有就赚它一笔,没有也没什么损失。”林凯满脸喜色,一心觉得最近财运真是不错,又是商朝大墓,又是九龙含珠,真是财神送上门来。   天予不取,才是自作孽!   林二一想,侄子说得也对,且先将此地记下。   “以后再说此事,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先想办法把玄鸟卵偷渡出海。李子霖想要一亿五千万买下此等神物,简直做梦!”说到这个,林二就有些愤愤不平,如果李子霖识相点将价格提到三亿美金,他此时哪还要这般麻烦。   “叔,咱们这次收获也不小了,这等神物,要么就先留着不卖了。活了三千多年的传说生物啊,叔你说它会不会和唐僧肉一样,吃一口就长生不老什么的?真要能这样,我们还不如留着自己吃了。”林凯兴致勃勃地猜测着。   林二皱眉:“这种东西留在手里风险太大。至于长生不老,那肯定不可能,就算是在商朝神话中,玄鸟也就是个象征。娀氏之女简狄吞玄鸟卵而生契,契乃商朝始祖,但是除了后来他的子孙建立了商朝,还真没有其他神异之事。”   “我们挖到的那个墓到底是谁的?我们从他的肚子里找到了这枚玄鸟卵,他难道是吞了鸟卵的简狄,还是简狄生下的契?”   “都不是,看墓内风格装饰,应该是他们某一代的嫡系子孙。”   林凯失望了:“那这玄鸟卵到底有什么用?”   林二猜测:“如果玄鸟卵真跟商朝的出现有关,我怀疑,玄鸟卵是寄生在商朝帝王的身体里,一边帮助商朝稳固王位,一边借着龙气修行孵化。”   “叔,你越说越玄乎了,哪来什么龙气。”   “玄鸟卵都在我们手上了,这可也是个神话。”   两人正讨论着,虎子的来电突然响了起来。   ——虎子:“二叔,李子霖果然不老实,他似乎要针对我们有些小动作了。”   “哼,不想出钱还惦记我的宝贝,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收拾东西,我们连夜离开海城,临走前,让肖子给李子霖弄点麻烦。”   ——虎子:“好,二叔。要不要把猴子叫回来?”   “不了,让他待在那边继续打探。”   ·   时间一天天过去,青越山下的千亩桃林也都种好了,在将所有欠款交割清楚后,众多工人散去,青越山内,又只剩下了方善水一人。   方善水严格遵照师父的遗嘱,每日下山买公鸡浇淋玉锥石,以及每隔七日在棺木上滴入自己的血。   只是随着青越山上的阴气越来越重,方善水在这里待得也越来越艰难了。   一开始时,方善水只是在夜晚,才会被拉入噩梦;后来,午后、傍晚也不再安全;到了现下,方善水甚至不用等到睡着,可能在青越观内走着走着,就会不明所以地被拉入梦魇之内,好半天反应不过来。   若非方善水从小修炼,怕是早已被迷惑了感知,分不清虚幻现实。   “喵、嗷~”大门上的黑猫见方善水回来,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   青越观内阴气深重得方善水都觉不适,这只黑猫却仿佛如鱼得水一般,在这里赖着不走了。   当然,它赖着不走的原因,也可能是方善水答应的每日两条鱼。   想到这还是自己的债主,方善水心里又是一抽。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胡乱许诺。 第十二章 拖入棺   方善水一进观内,就下意识地往后山的琅琊洞走,走到山洞前,才反应过来不对,今天已经淋过鸡血了,他现在应该去研究《炼尸大典》才是,怎么又跑到这来了。   方善水皱了下眉,甚至烧了张黄符试验了下,发现确实没有那种梦魇中的氛围,才将疑虑抛到一边,走进山洞。   既然都走到这里来了,就进去看看师父吧。   方善水身形消失在山洞中黑暗的阴影里,从外面看去,他就仿佛被一张怪物的大嘴吞到了肚子里一般,然而身在其中的方善水却感觉不出异样。   方善水进入山洞后,身后他刚刚燃烧过的那张黄符,灰烬丝丝缕缕从空中慢慢飘落。   落在地上的时候,突然仿佛又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点燃一样,化作一丝丝火星,在虚空中燃烧出一点点玻璃融化的怪象。   ·   师父的棺木一天天地由黑变红,棺材上原本很自然的木质纹理,渐渐地仿佛被涂印上火焰燃烧的纹络。   最为奇怪的是,这些火焰纹络仿佛活得一样,鲜艳发亮,触手滚烫,它好像会不时流动,组成一个个看似红色翎羽的图案,图案中的翎羽不时摆动,点燃一簇簇火焰,好像随时能从棺木上燃烧出来似的。   方善水沿着棺材仔细观察,这些火焰纹迹,祖师们的笔记中也有,这说明他的炼制过程应该没有出现大差错。只是,祖师们笔记中记载的火焰纹络,并没有这样活灵活现,也没有提到火焰看起来像什么图案……   古语简洁,也许祖师觉得这个不必要记载,就漏掉了?方善水皱了皱眉,只能暂时接受这个猜测。   “师父,你最近怎么样了?”方善水对着棺材说话,然而刚说了一句,他就自己哑然无语了。   师父都死了,还能怎么样呢?每日受炼尸阵焚魂之苦,说不定早就意识尽毁。   方善水摇摇头,转身要走,刚行两步,就听到身后“吱呀”一声传入耳中。   方善水离去的脚步蓦然一顿,站立数秒不动,才回身去看。   身后的棺材好好的,棺盖并没有被打开。   方善水谨慎地警惕着四周,重又走到棺前,手掌抚摸着棺沿缝隙检查,大概被棺内空气被尸气吸附,棺盖盖得很严,没有一丝开动的痕迹。   检查了半天没检查出什么问题来,方善水放弃道:“师父,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方善水再次转身离去,然后这次刚行两步,方善水突然觉得浑身一冷,空气变得沉重,好像有数不尽的无形丝线缠上身来,冰冷的,绵绵不断的……   方善水站在那动弹不得了。   身后有脚步声靠近,脚步似乎很轻,脚步声却又很重……   不断靠近。   方善水只觉得身后一片阴寒,好像有冰窖冷气对着他的背猛吹。   蓦然,脚步声停了,方善水只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了,但是方善水清楚的感觉到,有什么人正站在他的身后。   方善水不断默念静心诀,可是他每念一次,就觉得周围无形的丝缕缠绕的更深,甚至潜入他的皮肤下,缠绕在他的血管上。   这时,一只阴寒的手,从方善水身后环了上来。   尖长熟悉的紫黑指甲,锋利地压在方善水胸前。   看到这只熟悉的手,方善水不禁又皱起眉来,他这是又被拉到梦境中来了吧。   刚在洞口检测的时候还没有发现丝毫异常,莫非是进洞后才中招的?   方善水正想着,就感到瀑布般的青丝倾泻过来,沿着他肩颈皮肤丝丝缕缕的流下,颈间尽是如水的冰凉柔滑,不能动弹的方善水只觉浑身莫名战栗,仿佛遇到天敌一般,而后就感到那凑近的危险气息伸出了獠牙,尖利地刺入自己颈侧的血管。   方善水吃痛,血液飞速流逝,很快让他头昏目眩,生命力流逝的感觉太真实,方善水暗惊,难道他并不是在梦中?   “师、师父……”   埋在颈间的人蓦然一停,獠牙从方善水身上离开,没等方善水庆幸,颈间蓦然一阵湿濡,却是身后之人正在用舌头,舔舐他脖子上被咬破的伤口。   冰冷粘腻的触感,方善水头皮都炸起来了。   被咬还说得过去,毕竟师父都变成僵尸了,认血不认人。   但是,咬过还舔这是什么鬼毛病!而且僵尸的舌头怎么还是湿润的?   不知是不是心里的异样太盛,方善水蓦然摆脱了僵立的状态,猛地挣开身后之人。   方善水正准备掏家伙制住咬他的人,回头却发现身后根本没有人,棺木也完全没有打开,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一样。   方善水伸手去抚摸颈间被咬的地方,很淡,但确实有两个正在愈合的血口,只是伤口上的血渍已经被舔去了。   可是还未到四十九天,师父不可能自己从棺中出来的吧?   方善水走到棺前,绕着棺材又观察了一圈,没有任何异常,就跟他第一次要离开时一样。   “师父,是你吗?你在吗?”方善水敲敲棺盖,又向四周喊来喊,山洞中飘荡着他的回音,也只有他的声音,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方善水有心想要打开棺盖,看看师父是否还在里头,但是想起师父临终的遗言和炼尸阵的忌讳,方善水的手良久没有动弹。   就在方善水犹豫的时候,棺盖突然自己动了,吱吱呀呀地挪动着,方善水想退开,忽然身体又不能动了,脚下好像被从地底伸出的手抓住,眼睁睁地看着棺盖在自己面前一点点掀开,而棺材里头——空无一物?   这时,方善水身后突然被什么人轻轻一推,跌进了棺材里。   “嗞呀……”棺盖在方善水跌进棺材后,很快地自动合拢,没给方善水任何反应的机会。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连方善水的夜视也不能看清什么。   方善水翻身拍打棺盖,隔着棺盖大叫:“师父,你醒了吗?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善水啊,你把我关起来做什么?”   没拍两下,方善水突然发觉,棺材外根本没人,他身边有人。   ·   方善水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房间里的床上。   月光朦胧从开着的窗户照进屋内,不远处桌子上翻到一半的《炼尸大典》,正在夜风中轻掀页脚。   方善水完全忘了自己是何时回屋的,也忘了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记得刚刚的梦中,他在琅琊洞里,被师父拖进了棺材中。   为什么会做这种梦?方善水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梦只是心魔的话,梦到师父变成僵尸吸他的血,这方善水能理解,毕竟他一直在担心师父以后会不受控制的杀人闯祸,也一直对自己充当刽子手的行径充满愧疚,甚至怕师父变成僵尸意识新生时,会记恨他。   但是梦中师父将他拖到棺材中后,并没有再吸他的血,就是和他并排躺在棺材里,也不理他,仿佛又重新变回了一具不会动的尸体。   “喵、嗷!”黑夜中,突然传来黑猫尖锐的叫声,打断了方善水的沉思。   这是黑猫发现敌人时特有的警告声,上一次听它这么叫,还是在第一次相遇时,黑猫发现了他的师父。   方善水知道,他等的人终于来了。   从刚回怀云镇开始,方善水就感到有人在暗中窥探自己,人应该是从火车上就盯上他了,而火车上和他有过接触的不过,方善水可以肯定,跟踪他的就是那伙盗墓贼。   只是方善水有点想不通,明明那些盗墓贼已经找回了被自己中途拦截的玉石,为何还是紧盯着自己不放?   还有一周就到了四十九日的守棺期限,青越山上的环境越来越不适合生人久待,虽然想不通这伙盗墓贼盯上自己的原因,但不将这些人解决,方善水无法安心离开青越山。   ·   猴子带着一伙人,趁夜潜入了青越山。   前些天混入帮工中种树时,猴子已经将山上的地形摸了个清楚,还悄悄给自己留了些暗记,如今趁夜上山,丝毫不含糊。   猴子带着的这些人面目不善,倒是比林二那一伙还要凶恶的样子,这些上山的人手上都带着家伙,甚至箱子里还装着火药。   “猴哥,这山里真有大墓?”   猴子:“八成几率。”   “行,那就干他一票。山上不就一个小道士么,听说这山还是他的私人土地,那敢情好,弄死了他,就再没其他人碍手碍脚了,我们大可以慢慢找!”   “可是,猴哥不是说林二应该也发现这里的情况了吗?”   猴子:“他现在脱不开身,这是我们的机会。”   “对,林家吃独食那么厉害,等他们也来了,哪还有我们的份,跟着猴哥干了!”   这次林家从商朝大墓里得到的收获,整个圈子里的人都嫉妒得眼睛发红,要不是林家实在惹不起,早就被人给生吞了。   眼下能从林二手下劫走一座大墓,几人激动地恨不得立刻将青越山挖个底朝天。   作者有话要说:  方善水:师父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缠住。   方善水:我真的得走了,明天还来的。   扔进棺材,盖起来。   咳咳,师父尸僵脑残了,所以发生了些微不同寻常的变化。 第十三章 生人祭   方善水站在高处,远远看到山中的数点手电筒灯光,闪烁靠近。   起风了,刚刚栽植好的槐树林,在风中哗哗不停,仿佛人的絮语。   黑猫懒洋洋地趴在方善水脚边,瞳孔在夜色中暗暗发亮。   “正好还缺几个阵眼,既然你们让我无法去外招魂,索性拿你们补上吧。”话毕,方善水点燃了他花费三天时间做出来的阵符,着火的纸符脱手,掉落入青越观内的地面。   “天寰九阴绝生阵,启!”   燃烧的纸符一落地,就变成了油绿的火焰,绿火甫一接触到地面的阵纹,顿时仿佛入了油锅一样,轰然一声,火光成片而起,沿着地面阴刻的阵纹燃烧,飞速地向四面八方辐散开去,将所有阵纹点亮,整个青越观内一片诡异的绿光弥漫。   “呼——”阵启之际,山中阵阵林风仿佛受到吸引,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卷动青越观内落叶尘土飒飒飞扬,却扑不灭观内地面上形成阵纹状态的火焰。   猎猎罡风,煌煌绿焰。   方善水单薄的身影仿佛凌空踏在火池之上,宛如神人。   “还以为会不够,不想竟超过了九人。”方善水感应了下人数,颇为满意,随即摇动了手中古铃。   “叮——铃……”“叮——铃……”飘渺的铃声随着夜风飘远。   方善水高声念道:“浩荡穹宇,幽幽冥渊。绝生鬼域,阵分阴阳!”   “阵启!九渊位动。”   “轰——”青越观内地面上的一层火焰阵纹,忽然吹了气般膨胀起来,转瞬炸开,化作流火向四面迸溅,消失在黑暗中。   ·   一行盗墓贼走在山林中,夜色很深,强聚光的手电筒,也照不到多远。   忽而起风了,树林里风声叶声哗哗作响,听着听着,就会觉得那其中似是有人在笑,大声小声地笑,诡异瘆人。   要是换做常人,在这种环境下定是早心虚胆颤,不敢前行,可是敢做盗墓贼的哪会是寻常人等,敢与鬼争宝,敢挖死人财,自然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横角。   只是……   “怎么还没到,猴哥还有多远?”一人忍不住问道。   猴子皱着眉:“应该快了。”他也觉得该到了,为何还是没看到山上的道观,而且这路,为何越走越陌生的感觉,似乎,这路在移动?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叫,吓了众人一跳,正要咒骂,有人慌乱地嚷道:“猴哥!我们少了一个人!”   “怎么会!少了谁?”   “是大奔,他走在最后面,我记得不久前还听到他的脚步声,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听到了。刚刚一转头,才发现他不见了!”   猴子出声安抚道:“大家不要慌,大奔可能是累了掉队了,青越山上没有猛兽,他应该不会有事的。”   ……鲵旋之位,归……   树林中好像突然传来不知何人的幽幽低语,听得正因同伴失踪而躁动的盗墓贼们突然一静,面面相觑了一眼,手中暗暗握紧了武器。   猴子:“……我们继续上山,正事要紧!”   周围众人也默默点了点头,同时提高了警惕。   虽然盗墓贼们提高了警惕,但是在接下来的路程中,他们的同伴又在无声无息中消失了一个。   消失的时候,剩下的盗墓贼们又隐隐听到了,那个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   ……止水之位,归……   “该死!谁特么在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一个大汉受不了地朝林中砰、砰、砰开枪,朝任何声音可能传来的方向射击,夜林中除了嘎嘎叫着乱飞的惊鸟,根本没有任何人的影子。   山顶的道观明明都能看到了,却完全摸不到,走了半个小时,它在眼前不远处,走了一个小时,它还是在眼前不远处,尤其身边人莫名的消失,未知的危险,让所有盗墓贼都忍不住狂躁起来。   猴子:“你冷静点,我们离近点,相互手拉着手。”   “我们到底还要多久能到!?你不是说你和林二学了很多么,怎么这么没用!人一个个消失你也没点办法,你是要把我们带上死路吗!”一个胖子拿着枪抖着,他并没有像开枪的大汉那样失控,但状态看起来也很危险,开始冲猴子大骂起来。   猴子冷笑,带你们赚钱的时候叫哥,转头遇到危险又觉得我没用,怎么不怪自己贪心呢。   猴子:“我怀疑这里有奇门遁甲之类的阵法,我现在正在想办法走出去。你们要知道,如果这山中真有大墓,这山上的青越观也极有可能是掩人耳目的守墓人,有些古怪的能力并不足以为奇。遇到危险,恰好正说明这山中有宝贝,敢来盗墓,想要发财,就得把头提到裤腰带上,死了只能怨自己命不好不够机警!”   盗墓贼们皱皱眉,却又觉得猴子说得有道理,他们听了猴子的话彼此靠近,为了防止再莫名其妙的有人消失,互相扯着手,虽然山林间这样行走并不方便,也让他们的速度慢了下来,但果然让他们安全了很多,甚至半个小时过去了也没有人再丢失,山上的道观也真的近了,好像只有百来米远了。   正当盗墓贼们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流水之位,归……   盗墓贼立时炸了起来。   “快看看,谁少了!你们谁身边拉着的人不见了!?”一个个精神紧绷,浑身冷汗,   “没有。”   “我这边也没有。”   每个人都说自己身边拉着的人没少,盗墓贼们打着手电筒照来照去,刚刚是剩下九个人,现在也确实还是九个人,难道是那个声音在诈他们?   猴子想了想突然道:“用手电筒照脸,看看身边的还是不是原来的人!”   盗墓贼们闻言一悚,赶忙打起手电望向身边,突然一声尖叫,把所有人握着身边同伴的手都惊得抖落,手电筒都差点拿不稳。   “大奔,我握着的是大奔,他,他死了!猛子也不见了。”尖声吼着的人不忘用手电筒照着他所说的大奔的脸,消失了半小时的人此时出现,却是翻着眼白七窍流血,在手电的聚光照射下,就仿佛索命的厉鬼一样,就算是胆大包天的盗墓贼,也各个吓得不轻。   然而就在这时,更让人恐惧的是,耳边突然密集地传来仿佛传递延迟般交叠之声。   ……滥水之位……   ……沃水之……   “谁!滚出来!啊啊啊!”“砰砰砰!”枪声乱响,然而除了不小心打到自己人几下,没有任何收获。   ……氿水……   ……雍……   “不要,我不要财宝了,我要离”   叫声戛然而止,哗啦啦的山林中,陡然只剩下一片如催命般的归、归、归、归……的重音。   盗墓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感觉到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的消失,侥幸躲过一劫的盗墓贼们,尽皆灭掉了手电,亡命般地乱逃。   此时他们可再也不敢想什么大墓、什么宝藏了,虽然说想要发财就得拼命,但现下这连命往哪拼都不知道,就一个个毫无价值的死了,也太让人胆寒了。   盗墓贼们分散乱跑,但也有几个不同。   钱新嗅觉敏锐,夜风里传来一股混合着冷意的竹立香,他就知道,那个在暗中用诡异手段阻击他们的人,已经近在周围了。   钱新没去管陷入混乱的同伴,他可记得猴子说了,这青越观上只有一个小道士,只要弄死了这个小道士,说不定古墓就手到擒来了。   这样一来,分赃的人自然越少越好!钱新巴不得同来的同伙死干净点。   ……汧水之位,归……   钱新向着香味传来的地方跑,果然听到那不知从哪传来的声音清晰了很多,更加觉得自己没弄错。   跑着跑着,钱新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他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枪!   “砰!”地一声,那边传来一声痛叫,被他打中的那人捂着胸口倒下了。   钱新大喜,正要上前,耳边近在咫尺处,蓦地有人淡淡地道:“肥水之位,归!”   钱新猛瞪大眼,想要转头去看,然而忽地僵冷无法动弹的身体,让他明白自己已经中招了。   他打中的人难道不是那个小道士吗?难道小道士还有同伙?王八蛋赵猴子假消息害我!   钱新栽倒在地,瞪得很大的眼睛没有闭上,他身下出现一圈如同水纹般的黑雾漩涡,钱新的身体一点点消失在这漩涡之中。   方善水站在钱新的尸体旁,将手中令符扔到钱新身上,道:“九渊位齐,幽冥门开。敕!”   轰——!   黑气如爆发般猛然冲霄而起,天晦地暗。   只是不过一瞬之后,天地阵盘似乎就被外力推动,阴阳二气翻转。   山外千亩桃林摇曳,仿佛要勾动云间雷雨落下,雷电欲出不出之际,山上海量阴气如斗,长鲸吸水尽入观中。   如此,风雨雷霆欲来的压迫渐歇,周围一切又恢复平静。   青越山上,渐渐升起了一阵朦胧的黑雾,这些雾气飘散,转瞬笼罩了整个青越山。   刚刚侥幸逃走的那个盗墓贼,也慢慢迷失在雾中,倒在了逃亡的路上。   这时,方善水忽而咦了一声,皱眉道:“似乎少了一人?” 第十四章 尸爆炸   刚刚大阵还没有启动的时候,方善水还无法太过清晰地感应到入侵的人数,但是借着手电的光和风中的气息,隐约确定是十一个人。   如今,九个盗墓贼已经被他拿来填了阵眼,一个被阵中的阴气侵蚀死地透透的,应该至少还有一个人才是,怎么不见了?   一、二、三……   方善水闭着眼睛感应大阵中的尸体和活人,半响睁开眼皱眉道:“难道我弄错了?”   这时,方善水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危险的感觉,这种感觉似乎是来自他身边,他脚下那具已经死掉,并正在陷入阵眼之中的尸体。   方善水立刻扑了出去,但还是晚了些,砰的爆炸声骤然在他耳边响起,耳膜一片嗡鸣中,钱新的尸体在火光中炸成粉碎,才刚离开爆炸源三米的方善水,也被火热的气浪掀飞出去,不巧被一棵炸断的树压倒。   被压在树干下的方善水剧烈地咳了咳,揩掉嘴边的血,却起不了身,身上的骨头似乎断了几根的样子。   “咔嗒……”手枪上膛的声音。   方善水看到了用枪指着自己脑袋的那人,正是当初火车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几个盗墓贼之一。   猴子拿着枪靠近,却似乎不急着杀方善水,反而庆幸道:“你果然厉害,幸好我多观察了几天,不惜将消息散播出去,多带了几个炮灰过来。”   “这群蠢货,以为我不愿意把发现的宝藏和林二分享,就愿意和他们分享了么?真是天真。”猴子嘟囔着踢开被炸到他脚边的钱新手臂,方善水还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就见猴子转而看向自己道,“我从那天下火车跟丢你之后,就没有小瞧过你。这几天隐藏在工人队伍里观察,更是觉得你应该有什么神奇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我就算再自负,也不会贸然一人前来招惹你。”   方善水也没想到这盗墓贼这么狠:“你在他们身上放了炸药,是一开始就想着让他们来送死?你怎知我要拿他们做阵眼?”   猴子笑:“没错,倒要感谢你装神弄鬼的,给了我下手机会。至于阵眼?哈哈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只是碰巧罢了。本来想着你古古怪怪地种了那么多树,说不定有什么稀奇的阵法阻拦我,有一堆人肉炸、弹给我开路,至少能以防万一。没想到你竟然要用死人做什么阵眼?哈,倒是老天助我,效果才能这么好。”   “说吧,你这道观盖在这里,是不是为了守这山中的大墓,墓门在何处?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你自己说我还能给你个痛快,不然我就打断你的手脚,一刀刀地在你身上割下几百片肉来。”猴子阴狠狠地恐吓着方善水,他也不是不能自己寻墓,但就他一人,只是光是测算位置,估计就要花上不少时间,再要挖盗坑,也是个不小的工程。如果只有他知道这里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在这里慢慢耗,但是林二那边说不定什么时候出手了玄鸟卵后,就会想起这里,留给他的时间并不算多。   方善水被这盗墓贼的话弄得一头雾水,山中的大墓?哪门子的大墓,山后就他们方氏的祖坟而已。   方善水觉得有些荒谬:“谁告诉你青越山有什么大墓?还有,我们青越观也不是什么守墓人。”   “砰”地一声枪响,方善水快速一躲,身体刚刚偏开一些,浑身一震,左臂猛然炸开一朵血花。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不说也没关系,大不了弄死了你我自己找。”猴子眼神阴戾,似乎已经不打算让方善水活下去,眼见他举枪又要再射,方善水忽而道,“等等,就在后山,扶我起来我带你去。”   猴子打量了方善水一下,警告道:“别想耍花样。”   猴子警惕地上前,正要弯腰检查方善水的情况,这一低头,却忽然看到他身后有双脚……   “谁!”猴子二话不说一枪射向背后,砰地一声枪响,这么近的距离下,却出乎意料的落空了,猴子转身才发现,他身后根本没人,也没有什么站在身后的一双脚。   猴子心觉不妙,再回头,被压在树桠下的小道士也不见了。   猴子很是不可思议,就这么一转头的时间,怎么可能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不见?他根本没听到一点树枝被刮动的声音,那小道士莫非还能土遁不成?   黑暗阴冷地让人畏惧。   猴子举枪四顾,蓦然惊慌起来,他这才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变得安静的吓人,原本树林里的虫鸣声消失得一干二净,甚至连风吹树叶的声音也听不到了,地上到处是钱新被炸碎的尸块和焦黑的血液,只有他的心跳声清晰无比。   慌乱间,猴子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脚下一歪差点被绊倒,低头一看,却是刚刚那只被他踢开的断手。   猴子正要再把那断手踢开,然而没想到,就在这时,那只被踩了一下的断手,突然活了过来,反手一抓,死死地抓住了猴子的小腿,带血的指甲如钩爪般凹进猴子的肉里。   “啊——!”猴子吓得魂不附体,举枪对着那断手就是一阵连射,砰砰砰将那断手打得稀碎,直到咔哒咔哒打了几发空枪,才发现已经没有子弹了。   猴子觉得一定是那个消失的小道士在搞鬼,掏出控制器,就想要引爆其他几个人身上的炸、弹,他一边找掩体奔跑一边使劲按下控制器,想要给方善水添乱,但是他按下的控制器却再没有反应了。   猴子大骂:“该死该死!这都是怎么回事!”   虽然猴子一直没看到方善水出现,但他觉得方善水肯定在周围盯着他,不敢大意,猴子警惕地小心掩藏着自己,一边跑一边躲,渐渐地,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退到了一个奇怪的山洞里。   猴子看到山洞里有一个闪烁着红光的棺材,那棺材盖正在吱吱呀呀地响着,似乎正在被打开。   猴子亡魂皆冒,想要拔腿逃走,脚却跟扎根一样动不了了,只能眼看着棺盖慢慢打开一条缝,一只手从棺材里伸了出来,那青白得宛如死人的手上,有着五根几乎十厘米长的紫黑色指甲,滴答,指甲轻轻搭在了棺沿上,宛如蜘蛛的节肢一样。   ·   方善水看着眼前身体突然被抽干一样的盗墓贼,摇头道:“果然反派总是死于话多。我要是你,见到我的那一刻,就先一枪打死我自己,说不定还有机会逃生。”当然机会不大就是。   如果猴子此时没死,他会发现,他周围其实没有什么山洞,也没有什么棺材,他跑跑躲躲那么久,却根本就一直待在一开始暗算方善水的地方。   只是在这里,方善水身上没有任何伤痕,衣服没破树没倒,这周围也没有爆炸过的痕迹,甚至方善水脚下那具钱新的尸体,也好好的没有被炸成碎片。   方善水知道,他方才感觉到有危险时,这周围应该还是正常的,但之后他被炸伤无法动弹的时候,就已经不对了。   看似严重的伤势,他的身体却只有丁点隐痛,除了被压着动不了,一切都跟假的一样,有这几天入梦的经验,方善水自然知道,他这是和盗墓贼一起被拉入了梦中了。   这次束缚方善水的梦境之力出乎意料的弱,仿佛他只是被波及一样,方善水趁着猴子注意被吸走,很轻易地就用符纸助自己从梦中脱离了。   刚一从梦中出来,方善水就看到猴子惊恐地大喊大叫,似乎想逃避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也不知猴子后来又看见了什么。   在叫声戛然而止时,猴子从一个大活人,变成了一具不成形的干尸,倒落在地,看得方善水也隐隐心惊。   想了想,方善水突然朝着后山琅琊洞的方向拜了拜:“师父,多谢您出手相救。”   阴气入梦不会那么精准,方善水敢肯定刚刚应该是师父出了手。   不然怎么会那么及时,就在炸、弹被引爆的一瞬间,将他们一下拉入了梦中?   若不是刚刚及时的入梦幻境,说不定方善水真会要被猴子的炸、弹阴了,吃几粒枪子不说,刚刚布置好的阵眼估计也会遭到严重的破坏。幸好,一切都成了幻觉,危机已被消灭在了萌芽阶段。   只是方善水弄不清楚师父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是因为尸仆血契生效自发帮助自己,还是因为恢复了些许生前记忆?   虽然知道很少有人能在死后变成僵尸时,恢复生前记忆,更别说还是这么快速度的恢复,一般都是七情俱忘,宛如新生,但方善水心里还是忍不住会抱有一丝希望,希望这还是那个会记得他、会担心他的师父。   等了半天,风卷起了方善水脚边的落叶,没有任何回应。   轻叹口气,方善水开始收拾周围的乱象,虽然九阴阵启动以后,青越山上应该不会再有外人到来,但是放着几具尸体不管,也实在不太像样。 第十五章 下山了   转眼又是七天过去,守棺四十九日期限已满。   自从那伙盗墓贼死后,再没有其他人上山打扰,方善水放下心,准备离开。   按照祖师们的记载,四十九天炼制过程后,埋入月之精华浓厚的飞沙地三年,就可以化为绿僵为人驱使。   如果炼制的尸体执念较深、怨气较重,也极有可能一跃成为凶威赫赫的黑僵,铜皮铁骨,不畏凡火不畏阳光。   当然,如果不急于驱使,自然是埋的时间越久越好。   这些天山上的环境越发恶劣,方善水在这里待得也更加艰难,陆续将买来的材料都布置下去,帮助师父吸收月华之精,养神固识,以期有朝一日师父能完全恢复。   只是方善水不知,以他的寿数,能不能等到师父恢复。   “师父,徒儿下山去了。”   方善水在棺旁磕头三拜,和师父告别。   这时,黑暗的山洞里突然静得落针可闻,周围莫名弥漫出一股寒气,很冷,方善水只觉呼吸间空气似乎结成了冰,沉重而冷肃,充满了异样的压力。   方善水甚至看到,眼前的地面上出现了白霜。   方善水本以为师父又要拉他入梦和他告别,然而,这不像是做梦?   方善水屏住呼吸,恍惚间,有冰冷尖细的手指,挨上了他的脸。   跪在地上的方善水正要抬头,那手却忽然退了回去,消失在一片寒气中。   方善水没有看到人,而近在咫尺的棺木,好像也没有打开过,只有地面上弥漫的寒霜,一点点凝缩起来,从四周收拢,聚集到了棺木之下,不见了。   “师父?”   方善水再三呼唤,棺木却再没了反应。   方善水等了片刻,又交待了一句:“师父,你乖乖待在山上,不要离开,我放假会回来看你的。”   转身的那一刻,方善水觉得有人在背后看着自己,但他没有回头,直到走出山洞,那一直落在背上的注视感,才消失不见。   【待到四十九日期满,放下琅琊洞断龙石,你就下山去吧,别再回山。师父在山上睡一觉,大概会睡很长很长时间。】   “轰轰轰……”   方善水放下了断龙石机关,沉重的声音压得整个山洞都摇晃起来,土石碎粒喀拉拉不断崩落,滚到方善水脚边,直到琅琊洞彻底封闭起来,震动才逐渐停止。   方善水回房收拾好东西后,最后往后山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走出青越观。   ·   将青越观的大门锁死的时候,方善水看向房顶还在晒太阳的黑猫,说:“我要下山了。”   黑猫眯缝的眼睛瞪圆,看着方善水:“喵、嗷~”   方善水似乎听懂了黑猫的意思,解释说:“没有要赖账,可是我要下山了,山下不方便养猫,再见。”方善水说完麻利地转身就想走。   “喵、嗷!”黑猫飞纵一跃眨眼跳到方善水身边,一口咬住方善水的裤腿。   黑猫漆黑的眼睛似乎在说:骗子!赖账!   方善水迈步往前,黑猫咬住裤腿不松,还用两只前爪抱住方善水的脚,方善水走一步,它就跟着方善水的脚被拖一步,任由一身毛在地上沾灰,一副你走哪我就跟到哪的架势。   方善水低头看黑猫,黑猫也抬头瞪方善水。   方善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弯下腰,朝黑猫伸手。   赖在地上的黑猫见状,骄傲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甩甩毛上尘土,根本不理方善水的手,直接踩着他的胳膊,三两下爬到他身后鼓鼓的背包上,趴下。   黑猫找好自己的位置后,尾巴还得意洋洋地甩了甩方善水的肩膀,似乎是在催促方善水出发,又似乎在说,哼,不稀罕你抱。   方善水耸耸肩,背着黑猫下山。   天天待在阴气浓重的青越山上,手机也坏掉了,打开手机盖,可以看到手机仿佛在水里泡了很久一样,里面的金属附件都腐蚀了,到处锈迹斑斑,也难为这手机能坚持到守棺的最后两天。   支付宝和银行卡加起来,总共还剩下两万块。   自从师父给他办了身份证和银行卡之后,余额从未低于过一百万的方善水,不禁有点方。   两万块够买什么呢?买个手机大概就要去掉四分之一了吧?   不太有金钱观念的方善水安慰自己,千金散尽还复来。   前几天手机还好着的时候,他用手机开了个淘宝店卖符,也算有个营生了。   下山先买个手机,看看有没有卖出去几张,说不定很快卖够百来张,钱就回来了。   此时还不知生活多艰,行业竞争压力山大的方善水,抱着美好的期望,准备先向手机店进发。   ·   ——“师父,徒儿下山去了。”   听到声音,狭窄的黑暗中,他睁开眼睛。   自己是谁呢?   ……忘记了。   似乎不太重要。   说话的是谁呢?   ……也忘记了。   似乎有些重要。   下山……是要离开吗?   黑暗中的眼睛闪烁起红光。   尖长的指甲触碰到棺盖。   把他拖进来。   不要让他离开。   吸干他的血,他会安静地躺在自己身边,哪儿都不去。   指尖触碰到那股温度,充满恶意的靠近,突兀地被惊退。   他是热的。   ……自己是冷的。   不能太靠近。   不然他也会变冷吧。   ——“师父,你乖乖待在山上,不要离开,我放假会回来看你的。”   会回来吗?   那就等一等吧。   看着方善水的背影逐渐消失,黑暗中,闪烁着红光的眼睛重新闭上了。   反正,   无论走到哪里,他都跑不掉。   ·   一栋气派的别墅前,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车里的青年不耐烦地看着父亲在别墅门前低声下气,要不是父亲事先再三交待他不要说话,他早就骂开了。   李云言一脸为难,再三推拒地说:“赵老板,我父亲已经久不出山,你的东西还是拿回去吧。”   赵大石不死心:“李先生,我这次只是来拜访书岳先生,并不是为求法器而来。你就让我见书岳先生一面吧,说不定他看到我送的东西,就想要见我了呢?这可是我特地搜集来的,在风水宝穴温养多年的极品黑曜石。书岳先生曾经多次寻找,不是也没找到合心意的吗?我这个肯定能让书岳先生满意。”   李云言仍是摇头:“赵老板你回去吧,我父亲今日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然而刚说完,李云言就被他老父亲打脸了。就见他身后大门豁然打开,他那身体不适的老父亲,看都不看他们一眼,麻利地越过他们,没一会从门卫那里领进来一个人。   李书岳拉着一个带着半脸面具的怪人,边走边亲热地说:“你是元清兄的徒弟,小善水?”   那面具怪人点头,叫了声:“李叔。”   “一个多月前,你师父就给我打过电话,不知他现在……”   “师父已经仙逝。”   “元清兄身体一向健朗,没想到……”李书岳叹息,但看到方善水心情更为低落,赶忙打起精神来,安抚道,“贤侄,既然元清兄将你交给我了我,我定会照顾好你……”   李云言尴尬地看了看赵大石,又看了看只顾着和面具人说话的父亲,不禁叫道:“爸,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正在和方善水说话的李书岳回头,看看儿子以及儿子身边面色不太好的赵大石,一拍脑袋道:“哦对,刚刚是很不舒服,难受得我都喘不过气了,咳咳咳咳,你看我咳的。但是,一听你这弟弟过来,我立马心气就顺了,嗯就是这样。你们聊,你们聊,我带你弟弟先进屋坐坐。”   李书岳挥挥手,就要带着方善水走人。   赵大石赶忙喊:“大师,你别走啊,我给你带的极品黑曜石……”   李书岳头也不回:“我现在不需要那东西了,你自己留着吧。”   李云言也尴尬地看了赵大石一眼,也待不下去了:“家里有客人,我就不留你了,赵老板改天再聊。”说完,李云言将大门一关,也跑了。   赵大石看了看关上的别墅大门,一脸铁青地回到车上。   车里的赵柯愤愤道:“爸,这李书岳真不是东西,我们好声好气前来拜访,他甩脸子门都不开。这古里古怪的家伙一来,他亲自出去迎接,这是瞧不起我们呢!”   赵大石不耐烦地打断:“好了别说了。”   赵柯:“工地上怎么办?难不成还非要来求这老家伙不成?”   赵大石也是头疼:“回去再想办法,开车。”   赵柯坐在发动车里,冷冷地看了眼身后的别墅,以及刚刚走进别墅的三人,恰巧这时,那面具怪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好像感应到他不善的目光一样。   赵柯顿时扬起恶意的笑,在面具人的注视下,手做砍刀状,在脖子上比划了两下,用口型无声道:孙子,你给我小心点。 第十六章 去报道   李书岳发现方善水突然看着门外不走了,回头唤道:“贤侄,你在看什么?”   方善水指了指消失在林荫道里的车尾:“那两个人是……”   “他们啊,不是什么好人,一个靠炒地皮发家的土财主。前段时间暴力拆迁弄死了人,这么大的事也不知勾结了谁竟压了下去,说出来都污我耳朵。还想要让我给他们制造法器镇压亡魂,真是做梦呢,这种早晚要遭报应的不法奸商,不要理会。”李书岳说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方善水闻言点了点头,将车内那张嚣张的脸抛诸脑后。   方善水被李书岳拉到客厅里坐下,李云言则被打发去泡茶。   李书岳和蔼地说:“贤侄,你师父跟我联系的时候说过,他最担心的就是你不太接触社会,没有什么同龄朋友,所以他想让你去学校上上学,和同龄人多接触接触。这不,学籍我们都给你准备妥当了,就在我任教的大学,我也好就近照顾。不过我想问一问了,你自己有没有什么想学习的专业呢?”   “我和你师父商量的时候,觉得咱们家学渊源,学个考古什么的,也不用担心你的成绩。但是云言他说,你们年轻人嘛,都是喜欢什么电脑啊、明星啊、自拍啊什么的,别我们选了你自己不喜欢。所以学校的专业我都给你找来了,来你自己瞧瞧,这些就是相关专业的资料。”   “谢谢李叔。”方善水道了声谢,接过李书岳递来的资料袋。   李书岳像对待小孩子一样继续叮咛道:“你本身的学籍比较特殊,是挂在道教附属学院下的,和正规高考生虽然不同,不过之前你师父已经给你交够了赞助费,所以你进学校之后,就当自己和其他学生是一样的起点就好,辅导员同学都不会对你有什么特殊关注,你不要有什么心里压力。”   “知道了李叔。”方善水点头,表示自己很好,没有任何心理压力,而后问道,“我需要学习古文字,甲骨文、金文这种,不知道学校有没有教这个的专业。”   李书岳:“那就是H大的考古专业了,古文字是考古专业必须的课程。贤侄你若要精研甲骨文和金铭文的话,最好有专精这方面的老师带,H大里祝老头就是这行的佼佼者,这人最是爱才,如果你能在这方面展现特长,他见猎心喜肯定收你。贤侄,你的古文字底子如何?”   方善水实话实说:“……我只会一些云篆,其他古文字都不太擅长。”   李书岳闻言也尴尬了,云篆那不是道教画符的文字么,祝老头虽然也研究这种字体,但是他最是不屑封建迷信,拿这个去当敲门砖肯定不行。   李书岳想了想道:“要么这么着,贤侄你先去考古专业上着学,任何学习都得一步步来,古文字也是,等你学了些基础,我再帮你去求一求祝老头。”   “李叔,不用那么麻烦。既然我是学校的学生,偶尔有不懂的,请教下老师,应该也不会被拒绝,其他一切按规矩来就是。再不济,学校的图书馆应该也有不少资料可以查询。”虽然李书岳是师父的朋友,方善水也不好意思这般麻烦人老人家去求人。   “好小子,人踏实。那行,过会儿我先让你李哥带你去学校办下手续,晚上回来吃饭。至于祝老头,放心,他跑不了的。”李书岳笑着拍拍方善水的肩膀,然后指使起刚端了茶过来的儿子。   李云言有些哭笑不得,他这年纪当方善水的叔伯辈都嫌老了,结果被他老爹硬是压矮了一辈,成了李哥。   不过李云言也没什么脾气,和气地朝方善水笑笑。   ·   方善水的淘宝店铺,店名直接就叫青越观,里头目前就三样商品——镇魂符、五雷符、平安符。   平安符23张,镇魂符85张,五雷符最少,只有3张。   因为都是在山上守棺时画的,山中阴气太盛,五雷符几乎不能成型,百不成一,所以存量少的离谱。   镇魂符一张1万,平安符一张1万,五雷符一张2万,方善水自觉定价还是挺实惠的。   然而他发现,从他开店到现在一周过去了,并没有人买……   浏览13,收藏0,售出0。   这是出了什么问题呢?   符纸拍的很清晰,也学着别家卖土特产的店,把自家道观的图片和道籍证明都拍了上去,为什么卖不出去呢,当初在港城,十万一张求符师父懒得理会,全是他代笔,也卖得好好的。   本来就是听说网店不比实体店,要尽量减价卖便宜点,没想到便宜了十倍还是没人买。   “方小弟,看什么呢?”正在开车的李云言笑着问。   方善水回神,答道:“李哥,我在看我新开的淘宝店,不知道为何没有生意。”   李云言:“新店一般都这样,买些广告位推销推销自己,弄个促销包邮活动,慢慢就有生意了。你哥……呃,你大侄子他就喜欢捣腾这些,还有个皇冠店铺呢,回头我让他给你传授传授经验。”   方善水一想,是啊,他没有买广告,自然没什么人能看到。   浏览的人都那么少,需要并会花钱买的肯定就更少,只是他钱不多了,也不知道够不够买广告的。   “谢谢李哥。”方善水认真地和李云言道了声谢,开始考虑起广告的事。   李云言笑了笑,正要再说什么,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你说什么,青花大罐?八成几率是元青花真品!?”李云言顿时不淡定了,他爹李书岳是卖风水法器的,但他却没继承他爹的衣钵,反而去捣腾起了古董,在徽城古玩街有一家雅今斋,业内名声还行,在徽城的古玩街也算中上一流,但是元青花这种大开门物件,还真没收到过。   李云言看向方善水,不好意思地说:“方小弟,真是对不起,那边店铺突然来了生意,我得尽快赶去。现在马上要到学校门口了,那边已经和你辅导员联系好了,要么你自己先去报道,回头我让你大侄子来接你?”   方善水:“好,李哥你去忙吧。”   李云言把方善水放在H大校门外,正要走的时候,方善水看到他印堂忽而聚起一片晦气,蓦然一愣,叫住了他:“李哥。”   李云言有些焦急地回头:“怎么了?”   方善水把一张折成三角状的平安符递给李云言:“我看你此行有些不顺,这个你拿着,以防万一。”   李云言一愣,虽然他父亲是卖法器的,但他对这些其实并不怎么相信,因为父亲那里遇到的一些真实例子,他勉强能把风水、法器当做一种磁场科学解释,然而方善水这似乎看一眼就知人吉恶的本事,那就不在他能解释的范围了。   方善水见李云言拿着纸符发愣,又嘱咐了句:“放身上,不要扔在一边。”   “哦……好,方小弟你快去报道吧,这符我一定好好拿着。”李云言回神,赶忙答应了,管他是信还是不信,人家孩子的心意最好不要辜负。   方善水和李云言分开后,很快找到了辅导员。   那名叫贺兰的中年女性虽然严肃了点,但对方善水也没什么差别待遇。   贺兰雷厉风行地带着方善水交了5000学费,又领了学生卡等杂物后,给方善水一把钥匙:“我给你登记的是C栋713寝室,你来得晚,现在只有这个寝室还有空床位。寝室里的人此时应该都还在军训,你可以先去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不过你手上这把还是要上交的,所以你最好尽快去配一把新的。”   方善水抱着配发的棉被水桶点点头。   贺兰:“现在已经军训五天了,虽然你错过了快一半时间,但最好还是和大家一起锻炼锻炼,这既是锻炼你们的身体和意志,也是团结你们的集体和精神,本来你就来得晚,再不参加集体活动,就更不利于融入集体。你觉得呐?”   方善水无可无不可地继续点点头。   “那好,晚上我会和你们的教官说一声,明天你就跟着大家一起出操吧。”   说到这个,贺兰看了方善水脸上的面具一眼,这面具不知是何材质,看起来很是精美华丽,面具上阴刻的暗纹,在阳光下仿佛银鱼游动,更是凸显了方善水秀美的轮廓和青紫的薄唇,倒是很有些非主流小青年的审美。   贺兰并不是很看得惯,抱着双臂面无表情道:“我听说了你的特殊情况,但是军训不允许带配饰,我可能也无法说服你们的教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方善水对此倒没什么反应,很好说话地表示理解,他带面具从来不是嫌自己太丑,而是怕吓坏人。   贺兰走后,不知何时从背包钻进了桶里的黑猫,顶开桶上的棉被,朝方善水“喵”了一声:饿了。   方善水一听这声音,下意识就想起了自己的又扁了四分之一的荷包。   ……焦急。   作者有话要说:  方善水:卖符了,开店大甩,一万一张,包邮哦亲。 第十七章 生意难   “喵、嗷!”   黑猫对眼前两条加一起也不到五两重的鱼,表示出疑问和愤慨。   虽然对一只猫而言,数学什么的太过艰深,偶尔缺斤短两一点它不会计较,但是一下从五斤重降到五两重,就算不会算数,它还有眼睛!   黑猫愤怒的用爪子敲了敲饭盒,鱼在饭盒里跳了跳。   方善水装作听不懂它在说什么,兀自啃自己的包子。   黑猫见方善水好像没听见一样,顿时人立起来,两爪扒住方善水的胳膊拉他去看盘子。   黑猫怒叫:“喵、嗷!”鱼小,骗子。   方善水被黑猫闹得包子都啃不到嘴里去,没办法,于是指着饭盒里的鱼问黑猫:“这是不是烤鱼?”   黑猫点点头。   方善水:“这是不是两条烤鱼?”   黑猫歪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方善水:“我答应你的是不是每天两条烤鱼?”   闻言,黑猫顿时纠结了:“……喵、嗷?”   “你是奇怪以前的怎么比现在这个大很多?”见黑猫点头,方善水拍拍它扒着自己胳膊的爪,语重心长道,“以前那是经济宽裕,自然我们都吃得好,现在我穷得只能在食堂打饭了,你要是再闹,咱俩就换着吃吧。你啃我的包子,我啃你的鱼。”   方善水说着把自己的包子递给黑猫,同时毫不客气地去拉黑猫的烤鱼。   黑猫顿时尖叫炸毛,用尾巴推开方善水递包子的手,扑上去护住了自己的鱼。   回头看方善水并没有要继续抢鱼,黑猫还是不放心地将饭盒推离方善水,然后有点伤心地低头啃起鱼来。   方善水:“好了别生气,等赚了钱,再带你吃好的。”   黑猫闻言,耳朵抖了抖,又回头看了方善水一眼,见方善水的白菜包子已经吃光了,扒着饭盒扭捏地倒着退回来,将饭盒里剩的一条鱼往方善水身边推了推,示意给他吃。   方善水笑笑,突然觉得养只猫还是挺有趣的,将饭盒推回给黑猫:“你自己吃吧,我不贪口腹之欲,饱了就行。”   这时,方善水朝不远处看了眼,那边,正有个穿着军训服的女孩举着手机拍他。   女孩被方善水看个正着,吓了一跳,连忙藏起手机尴尬地冲方善水笑笑,转身一溜烟跑走了。   现在才下午4点,那个女孩大概是请假逃训了。   方善水听着不远处操场里传来的操练声,一时不知道要干什么,师父当初交待他的第三件事,是供奉好祖师爷牌位,初一十五的香一定不能断了,这在学校寝室肯定不行,现在是初三,过不几天他还得租套房子。   手上的钱大概只剩下一万二,刚刚去学校外面绕了一圈,周围的房价都不算便宜,尤其他要供奉牌位,需要大点的独立空间,最好是套房整租,押一付三大概要花九千块,再加上刚刚开淘宝直通车花掉的广告费,首次开通充值了1000,买家每点击一次要扣15元,也不知道广告费多久用完。   方善水有些心塞,打开手机淘宝店,想看看自己的店铺生意有没有一些改善。   ——浏览18,收藏1,售出0。   方善水眼前一亮,发现不止有收藏,还有一则消息,大概是那个收藏的买家留言咨询?   天有多高没我高:“垃圾店主,一张破符卖一万,想钱想疯了吧!一块钱包邮我也不买!窄见!”   方善水:……   人生已经如此艰难,何必互相伤害。   大概是闲着无聊,方善水敲敲手机回复道:“亲,不可能卖一块钱的,已经便宜很多了,以前实体店都是卖10万块一张,因为网上新店开张促销,才便宜卖的。不来一张吗亲?可能明天就要恢复原价了。”   方善水等了等,没有恢复,又等了等,终于“叮当”一声,那边回复道:“骗子快滚!还有没有点人与人之间的诚信了!”   方善水正考虑要不要再解释下自己并没有说谎,那边头像已经黑了。   方善水托着下巴叹了口气,心好塞。   黑猫叼着鱼骨头啃掉最后一丝肉,歪头看看心塞的方善水,吐掉鱼骨头,靠过去拿脑袋蹭了蹭方善水。   方善水回头,淡笑着拍了拍黑猫脑袋:“谢谢,我没什么,吃完你就去玩吧,明天我再给你买烤鱼。”   “喵、嗷~”黑猫闻言,甩甩尾巴和方善水告别,转眼跳上道旁树木跑去浪了。   方善水站起身,将新买的饭盒刷干净扔在食堂,又去学校周围逛了起来。   现在他的行李还在李家,但是总不能一直放在人家那里,里头还有他随身带着的祖师爷牌位。   放在寝室里那就更不好了,毕竟寝室不是他一个人住,普通人应该对这些有些忌讳。   房子还是尽快租下来的好。   ·   三个穿着军训迷彩的男孩走上七楼,两高一矮,矮的那个还有点胖,皮肤大概比较嫩,很不经晒,脸上漆红一片,都快晒脱一层皮了,一直在用帽子往脸上扇风。   矮胖常豪大口喘气:“累死我了,刚站完几小时军姿,又要爬七楼,奶奶的,我腿都要软了,呼。对了,元哥说今天我们寝室会来个新室友,你们觉得呢?”   雷俊有些心不在焉地回道:“大概会来吧,他算命一向很准。”   戴眼镜的史文宇不以为然地说:“呵,这是什么算命,他应该是在辅导员那里消息比较灵通,虚荣做作,到处哗众取宠。”   常豪不满意了:“喂,元哥是我偶像,你怼他就是怼我啊,小心我跟你急。”   打开寝室门,常豪突然咦了声,回头对身后的两人说:“看,果然有人来了,床都铺好了,还是我元哥厉害。”   史文宇不屑,但也懒得再和常豪争辩。   正说着,在外头绕了一个多小时的方善水,也回来了。   常豪一见到戴着面具的方善水就叫道:“哇酷,你就是我们的新室友?”   方善水点头:“你们好,我是方善水。”   “我是常豪,这是史文宇、雷俊,以后我们就是713的室友了。你怎么来这么晚?军训都快错过了。”   方善水简单回应:“家里出了点事。”   常豪对方善水挺好奇,一直是他和方善水说话,而旁边的史文宇一看方善水戴着个面具,就觉得这不是什么正经人,稍微抬个眼神已经自觉对方善水很客气了,雷俊始终心不在焉的,完全没注意旁边几人在聊什么,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没聊几句,方善水那边接到了李云言的电话。   “方小弟,你现在在哪?我让容浩去接你,就是你大侄子。他是你们学校大三的学生,刚上完课,等会你就和他一起过来吧。”   方善水报了地点,挂断电话,就和室友们告了别。   史文宇在阳台上浇花,方善水走到楼下后,接他的人也来了,见到那人,史文宇的眉头凝了上来。   那人在学校挺有名气,学的是金融,却是在外头不时客串下模特,还是一家皇冠淘宝店的店主,在学校名气很大,一堆莫名其妙的女生追捧他。   史文宇会注意到李容浩,除了他是民俗学教授李书岳的孙子外,更主要的是,李容浩是雅今斋老板的儿子,是他爸爸的竞争对手。   他这个新室友,难道和雅今斋也有什么关系?   ·   李容浩看到方善水心气就不太顺,比他还小的大一新生,结果他爸打电话却说让他看到人恭敬点,记得叫叔。   简直智障!   他爷爷可没给他生个这么大的叔叔,随便乱认个辈分就让他叫叔,有病。   李容浩怀疑他爹就是被爷爷给坑了,转头就过来坑他来着。   “你就是方善水?”李容浩语气不善。   方善水点点头,不太清楚李容浩为何看他不顺眼,不过也不太在意。   李容浩:“上车吧。”   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   李书岳正等着方善水回来,一见到人,就连忙招呼他坐下。   李书岳问了方善水学校的情况,等到饭菜都端上来了,却发现李云言还没有回来:“云言怎么还没回来?容浩,给你爸爸打个电话问问。”   李容浩:“爷爷,我爸他是看中了一件元青花大罐,本来卖家以为是清代的东西,但店里的小何露了痕迹。卖家试探出不对,就不想卖了,我爸他正在跟人磨呢。”   “那我们不等他了,贤侄我们先开饭。”李书岳对方善水和颜悦色地道,一旁的李容浩翻了翻白眼。   只是没想到,饭吃到一半,突然接到了雅今斋的电话。   说是店里的博古架突然倒塌,砸伤了人,李云言将伤者送去医院,竟又在路上出了车祸。   李书岳和李容浩顿时脸色大变。   方善水倒是早知道李云言会出点问题,并没有惊讶,见李书岳捂着心脏脸色难看的很,不禁出言道:“李叔你放心,今天李哥走的时候,我给了他一张平安符,他不会有什么事。”   李容浩闻言气得大骂:“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真要出了车祸,一张破符能管什么鬼用!” 第十八章 符纸黑   “你闭嘴!”李书岳骂了李容浩一声,听了方善水的话,李书岳脸色虽然好了些,但仍旧提着心,忍不住问方善水,“贤侄,你那张平安符,是你师父画的,还是你画的?”   方善水如实以告:“我画的。”   李书岳微亮的脸立刻灰败了下去,显然也不怎么相信方善水这么小小的年纪,能有多大的功底,一时间也有些说不出话了。   ·   出车祸的地方就在古玩街外不远,在四岔路口遇到停不下来的大货车,货车侧翻,三车追尾,造成了特大的连环事故。   李书岳几人赶到的时候,警察正在处理现场,梳理交通,李云言所坐的车几乎全压在了货车下,扁了一大半,里头的人还没救出来。   李书岳看到这种情况,差点没晕过去,老泪横流地朝李云言被压扁的车子叫着:“云言……”   “爷爷!”李容浩赶忙扶着几乎站不稳的李书岳。   拉横条的警察拦住了两人,好言相劝:“老人家,现在还在处理现场,请不要靠近,我们一定尽全力拯救伤员。”   ——“爸……”   “云言!我听到云言的声音了,我听到云言的声音了!”李书岳顿时精神一阵,激动的连连说道,这下连警察都拦不住他了。   李容浩也听到了,知道他爸还活着,也是赶忙冲上前去。   方善水跟在两人身后,看了看车祸现场的上空,他的眼中仿佛有两个不同的世界一样,一会看到的是夕阳下正常的汽车尾气和硝烟,一会则是凝结不散的黑气中,似乎有几张翻滚的灰色人脸,而这些人脸似乎被什么系在车祸现场,无法脱离一样。   这时,警察刚好撬开了李云言那被挤压成一团废铁的车,李云言旁边的那人几乎被压烂了半边脑袋,但坐在驾驶座上的李云言,被气囊护着,又似乎正巧避过了货车的集中碾压,竟然并没有出什么大事的样子,意识也还清醒着。   警察叫来医护人员,先将李云言抬上担架,又去救旁边那明显已经活不成的乘客。   身上被溅了不少红白血迹的李云言,从车中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地冲李书岳安抚笑笑。李云言的视线落在被李容浩挤到身后的方善水,精神忽而一振,刚想对方善水说些什么,却听身边传来一声声惊恐嚷叫。   翻到的货车上一个被固定着的大货箱,突然压垮了支撑,冲着李云言滚砸下来。   “小心!”   “快躲开!”   那个几乎有一人高的方形大货箱,少说得有几百公斤重的大铁块子,反应快跑得快的,已经第一时间连滚带爬地躲开,但李云言和李书岳这种反应慢且走不动的,周围人连救都没法救。   周围的医护人员警务人员和路边围观众,眼看着这惊悚的一幕在自己近前发生,纷纷吓得惊声四起,惨不忍睹。   李云言眼前一黑,正脑子发懵,以为自己这次肯定躲不过去了,却忽然看到方善水纵身一跃跨过他跳上车顶,一掌拍向那砸落下来的大货箱。   方善水身下踩着的车顶吱呀一声惨叫,本就被压扁的车身,顿时又下沉了几分,带着方善水的身体也沉了下,看得人心里咯噔了几下。但是方善水那一掌似乎拍掉了大货箱滚落下来时带着的重力,然后方善水一手抵住大货箱,那歪斜翻滚的大货箱仿佛被什么庞然大物挡住一般,还真的稳稳地停在那不动了。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看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围观的路人赶忙举起了手机乱拍。   一直对方善水不假辞色的李容浩,更是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在方善水身后被救下的一众人等,尽是浑身发虚,又惊又后怕。   “快快!把伤员抬走!叫几个人过来帮手!”反应过来的警官,叫上几个同僚,赶忙爬上车帮方善水分担重量。   谁都没想到方善水这小身板,竟然能一手撑住那看起来就得有几百公斤的大货箱,太不可思议了,反而觉得那箱子可能里头是空的并不太沉,但是真到去推那大货箱的时候,几名警员才骇然失色,这哪是几百公斤,怕是几吨也有了吧。   刚刚才松了口气的警官,这会憋红了脸又叫了起来:“太沉了推不动,赶紧再叫几个人!把那边的起重机先调过来!”   折腾了好一会,众人终于解脱出来。   李容浩和李书岳第一时间围了上去,李云言也在担架上伸头观察,看到方善水没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   被方善水救下来的几人,纷纷对方善水道谢,啧啧称叹中满眼的不可思议,反复在打量方善水哪来的这么大力气一样,甚至还有刚刚用手机拍方善水的人凑上来想要合影,被无语的警察以碍事为由赶了出去。   一起推大货箱的警官拍了拍方善水,手下还特别注意了下力道,赞道:“兄弟你是练过吗?你的手没事吧?身体其他地方也没什么问题吗?还是去让人给你检查一下吧。”   方善水甩了甩手说:“稍微有点酸,没什么事,不用检查。”   李容浩张了张嘴,想说句非人类什么的发泄一下自己受到冲击的世界观,但到底没敢开口。毕竟周围一堆人看英雄似的眼神实在太刺目了,这时候口没遮拦,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那位黄警官很是感谢方善水,特地给方善水留了张名片,说是有空请方善水吃饭,然后就带着队员去忙车祸的事了。   李云言身体没什么伤,但似乎有些轻微的脑震荡,晕晕的站不起来,被救护人员抬上车,准备去医院检查一番。   临上救护车时,李云言突然想起了自己古董,赶忙对着身后的儿子大叫:“容浩,我的青花大罐还在车上!快帮我找找看,看看碎了没!”   “都什么时候还想着你的古董!快给我滚上车去!”李书岳差点没一拐杖打上去,李云言赶忙一缩脑袋,李书岳也回头吩咐孙子,“容浩,我先陪你爸上救护车,你开车带着善水。”   “知道了,爷爷。”   李容浩回了一声,很快从废车里找到了那个装古董的箱子,轻摇了摇没听到里头有碎片,也就懒得打开了,抱着箱子就要去开车。   “叮——铃……”   李容浩一回头,突然看到方善水不知何时拿出了个奇怪的铃,站在一片狼藉的车祸现场,仿佛祭奠亡灵般摇动铃芯。   “你……”摇铃做什么?李容浩想问,却被方善水有些肃穆的神情镇住,忘了开口。   隐隐的,李容浩似乎看到灰暗的暮色中,有一缕缕黑色的灰尘,正在飘向方善水手中的轻摇的铃下。   是看错了吧?   ·   李容浩跟方善水到医院的时候,李云言已经检查好被移去了病房,这次车祸死了三个人,算是一起重大事故,由于监控显示事故责任基本在那辆大货车,警察只是来录了下笔录就去忙其他事了。   方善水一进门,李云言立刻翘首以盼,挥挥凑上来的儿子,握着方善水的手感激道:“方小弟,这次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这条命就悬了。”   李云言从口袋里掏出方善水给他的平安符,原本干净的黄符,此时仿佛被焦烟熏黑了一样,甚至都有点碳化了。   李书岳见到李云言手中仿佛快要风化的符纸,顿时郑重起来,仔细看了看后,不禁惭愧地对方善水说:“贤侄,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之前你说起的时候,我还怀疑你的实力,真是惭愧。名师出高徒啊,是老头子我眼拙了。”   “李叔这没什么,李哥没事就好。”   “爸,爷爷,你们秀逗啦?一张纸符能干啥?”虽然李容浩也挺感谢方善水的救命之恩,但是听父亲爷爷的口吻,显然把方善水的救命之恩,归在一张纸符上,顿时觉得两人脑子瓦特了。   爷爷也就罢了,一贯神神叨叨的,李容浩没想到他一向明事理的爸爸也迷信起来。   李容浩好笑:“你不是以为,这纸符是帮你挡了灾才变成这样吧?肯定是在车祸现场被烟火熏到的,别一点自然现象就大惊小怪。”   “你懂个屁!”老爷子挥手一巴掌打在李容浩额头上。   李容浩“哎呦”了一声,见老爷子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撇撇嘴看了方善水一眼,结果方善水完全没注意他,这让李容浩有点失落,说一拳打在棉花上吧,不太能形容他的心情,更像是费了大力气却表演给了瞎子看一样,没劲。   李云言对儿子摇了摇头,唏嘘不已:“容浩,我以前也不太相信这个,但是你这方叔是真有能力的人。你不知道,今天我在店里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地浑身不对劲,那时候纸符在微微发热,但当时我只以为是错觉,就没有理会。后来,店里的博古架突然倒了下来,那架子本是朝着我的头砸过来的,那时这纸符猛地变烫,架子不知怎么歪了歪,就砸到一边去了。”   “刚刚在车上的时候也是,和那货车撞上的时候,纸符烫得好像要烧起来一样,我脱险后一看,它已经变成这样了。今天真是惊险,几次险死还生,由不得我不信啊。要不是方小弟,我恐怕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说完,李云言又一脸感激地看向方善水。   搓了搓李云言手中变黑的符纸,方善水指着李容浩手中的箱子微微摇头,说:“早知李哥你遇到的是这种东西,我应该给你五雷符。这次是有点惊险,还好我们去的及时。”   这话打断了想说‘这就是你的错觉吧?’的李容浩,眼见爸爸、爷爷连带方善水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手上,李容浩突然觉得手中的箱子沉甸甸的,还有点凉丝丝的冻手感。   “你是说……”李云言细思方善水的话,想起刚刚车祸脱险后又朝他脑袋砸下来的大货箱,看着箱子心中一惊,皱着眉道,“容浩,把箱子打开。” 第十九章 鬼瓷罐   那是一个大花牡丹纹青花瓷罐,颜色很漂亮,通体典雅华贵,轮廓优美,又带着一股历史沉淀的厚重感,很像是真品。   这瓶子一出现,方善水拿在手中的摇铃突然自己动了,“叮——铃……”一声,方善水看到他在车祸现场吸收的几缕黑丝,慢慢从铃中飘出来,连上了瓷罐上的牡丹花纹。   其他三人都没在意方善水这里的动静,大概觉得是方善水没有拿稳铃铛,碰到了。   李书岳看了看这瓶子,瞳孔猛地放大,声音不太稳定地说:“容浩,你去接点水来。”   李云言感觉气氛有点不对:“爸,这瓷罐有古怪?”   李书岳没理他,神情凝重将李容浩接来的水沾了点,涂在瓷罐的青花纹络上,顺着水迹摸去,顿时手一抖。   方善水看李书岳的反应,就知道李书岳已经清楚了这东西的底细,在对法器的理解上,方善水肯定是比不上李老爷子,虽然也挺好奇这充满阴煞之气的罐子,但只是看着李书岳鉴定,没有插手。   李容浩奇怪爷爷的反应,也沾了点水跟着上去摸了摸,明明应该是光洁的瓷瓶,但是沾了水的地方,摸着却有些细细的绒毛感,仿佛……生人的皮肤一样!   李老爷子专注于鉴定罐子,好像完全没注意孙子捣乱的行为,他面色沉肃地又在罐子上叩指轻敲,罐子不时发出正常的‘空空’声,但在敲到罐子某些方位的时候,罐子里头的‘空空’声,就好像变成了扭曲的鬼哭狼嚎声。   一个罐子怎么有这种响声和触感,太邪门了吧……   正在摸着罐子的李容浩,头皮发麻地缩回了手指,忍不住看了眼他心中的神棍代言人方善水。   摸着那瓷罐,李容浩总有种在摸着死人脸的感觉。   还是错觉么?   方善水也在观察那瓷罐,没有注意李容浩的小情绪。   李书岳放下罐子,面无表情地质问李云言:“这瓷罐就是你今天收的?”   李云言咽了口唾沫,有些虚弱地点点头。   李书岳面无表情地继续问:“花了多少钱?”   李云言确定自家老父这是生气了,唯唯诺诺地用手指比了数。   李书岳蓦然大怒,拐杖差点兜头砸李云言脸上,怒不可遏地喷李云言:“你真是瞎!我让你跟我好好学手艺你瞧不上,跑去弄什么古董,到头来被别人的脏东西坑昏了头!你知道这是什么你就敢收!?还花那么多钱!要不是贤侄慧眼,刚好给了你张符,我今天就光说替你准备后事了!败家玩意儿!”   李容浩和李云言都被吓了一跳,李云言缩头就躲,李容浩赶忙要拦,只有方善水最淡定,他看得出李书岳拐杖落点根本不在李云言身上。   方善水安抚道:“李叔,别生气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既然有人盯上了李哥,就算不用这阴器,也会有其他手段。如今能在没出什么大事的情况下暴露出痕迹,也算是幸运。”   李书岳也知道确实是这个理,但是他一个制作法器的泰斗,儿子竟差点载在这上头,让他老脸不禁有些挂不住,叹了口气道:“哎,家门不幸。”   李云言顿时感激地看了方善水一眼。   李容浩不明白:“等等爷爷,什么是阴器?说有人想用这罐子害我爸爸,一个罐子怎么害人?还有到底是谁要害我爸?”   李书岳没好气地看了李容浩一眼,解释道:“法器分阴阳,而这阴阳法器中,又有许多不同作用,比如阳者有祈福、求财等等功用,是法器的代表。阴者也有降运、聚煞等不同分类,因为被人忌讳,所以起了个区别于法器的名字,叫做阴器。你爸爸收到的这东西,不但是阴器,还是我听说过的阴器里最邪门的阴骨鬼器。哎,这次真是多亏了贤侄。”   李书岳一说到这个,就忍不住要再三感谢方善水,这让方善水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李叔,你太客气了,你也帮了我很多。”   “不就一个罐子吗?起个这么中二的名字,难道还能把人吃了不成?”李容浩心里不是滋味,又忍不住手痒想去摸罐子。   李书岳恨铁不成钢:“你和你爸真是一样扶不起的阿斗!这东西是用枉死之人的冤魂和尸骨炼制的,你还摸,不怕沾上骨灰吗!?”   李容浩顿时一哆嗦,连忙收回手。   李书岳摇摇头,从李云言的脖子上捞出一个小玉葫芦,李云言原还没注意,直到老父拿出,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带在衣服里的白玉葫芦,竟然跟方善水给自己的符纸一样,变成了漆黑,无暇的表面也隐隐有了几丝裂纹。   “葫芦纳气,原以为能帮你聚聚财运,挡一挡小灾,没想到被这邪物污染了,反而差点害了你。”说着,李书岳将自己手上刻成凶兽图样的玉扳指取下,就要套在李云言手上,“先挡一挡,这阴器的气场已经和你连在一起了,扔也扔不得。等回去,我多找几个老友借点法器,看看能不能断开你和它的联……”   李书岳的扳指快要给李云言戴上去的时候,方善水突然感到屋内气流不太对。   “别戴……”方善水赶紧出声阻止,却已经晚了。   头顶的灯管突然‘砰’地爆裂。   李云言现在对方善水很是信服,在方善水一出声的时候他就警惕起来,飞快护住老父头脸将人扑在病床上,他自己手臂和后背上则被扎了不少灯管碎片。   李容浩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咒骂了一声,然而这竟然还只是个开始!   在李云言戴上李书岳的扳指后,没开窗的病房里似乎无风自起,形成了两股气流对立起来,灯管炸裂一个后,其他几个也纷纷砰砰炸裂,甚至连靠近李云言的水杯也炸裂开来,整个病房内一片狼藉。   这异常的一幕,太挑战李容浩的世界观了!   李书岳虽然知道会出现气场相冲的情况,但他自以为祖传下来的扳指足以压下鬼器的气场反噬,只是这鬼器竟出乎意料得厉害。   李书岳大喊:“快,快把扳指脱下。”   李云言立刻动手,但是扳指仿佛被一股吸力吸在手上一样,憋红了脸使劲也没用:“脱不下来!”   屋内所有的灯管一一炸裂了,黑暗狂风中,李容浩仿佛看到了无数骷髅头在呼啸来去一样。   “卧槽。”除了脏话,李容浩都不知道要说别的什么了,他迅速拉起旁边病床的被子护着他爸爸和爷爷,伸手还要去护方善水,却捞了个空。   黑暗中,“叮铃……”两声,方善水摇了几下铃。   铃中飘出的黑丝,似乎勾动了散发着乌光的瓷罐上的花纹,铃响之际,屋内相冲的气流突然一顿。   李容浩隐约看到方善水扔了什么东西到空中。   方善水:“天火雷神,地火雷神,五雷降灵,锁鬼关精。敕!”   空中的东西突然自燃一样发出紫色的光,李容浩才发现那是一张符,然后就看到那符纸突然撕裂一般,在空中化成游龙一般的雷霆,轰咔一响,雷如网盖打散黑暗中的阴晦,整个房间顿时大亮。   李容浩呆滞得嘴巴都忘记合上了,仰头呆望雷霆之下的方善水,仿佛在看上帝。   就在这时,方善水突然一手抓向了那个散发着不祥黑气的瓷罐。   在雷光的照射下,那刚刚还雍容华贵的瓷罐,那一朵朵盛放的牡丹青花纹,仿佛是一个个恶鬼纠缠其上,时不时从瓷罐上张牙舞爪地凸显出来,看起来恐怖极了。   然而在面对方善水抓来的手时,这些如同恶鬼的黑气,却仿佛遇见了老鹰的小鸡,一下被方善水的卡住了脖子。   方善水喝了一声:“给我出来!”   用力一拽!   呼啦啦——瓷罐上恶鬼一样的花纹,顿时被方善水从纠缠的瓶身上直接拽了下来!   整个瓷罐上的花纹仿佛活物一样被拉下,原本漂亮的青花瓷罐,竟然就在一瞬间褪色成一个灰扑扑的素瓷,甚至不能叫瓷了,粗糙没有一点光泽,好像一个烧得不怎么样的陶罐。   李容浩忘记合上的下巴彻底掉到了地上,一直对方善水看不太顺眼的李容浩,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卧槽,这简直酷瞎了!   【啊——!】无声的惨嚎鬼叫,刺得众人耳膜欲裂,然而房中欲散的雷霆又是一闪,对着黑气咔地一声劈下,挣扎不休的黑气顿时一炸,化成一缕水状物,摇摇曳曳地融在方善水手中,终于消停了。   这时,外头终于能打开房门的护士们,打着电筒望了进来。   “呀!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看到了满屋狼藉,护士惊叫出声。   李家三人狼狈地躲在被子下正在起身,手中托着一团不明物体的方善水无辜地站在一旁,不明所以的护士们面面相觑。 第二十章 金棺材   阴器的事被这么快解决了,连李书岳都没有想到,不得不连连感叹名师出高徒,听得李容浩耳朵都差点起茧子。   方善水刚刚从瓷罐上拉下来的花纹,如今变成了透明的一滩如琉璃般的水,隐隐泛着七彩的光,看得李书岳老爷子啧啧称叹。   李书岳:“我只是听说过阴骨鬼器,也是第一次见到实物。这东西据说要用真火或雷击火,将枉死之人的冤魂困住,和遗骨一起煅烧,至冤魂鬼死聻,会和粉末一起融化呈透明琉璃色,又叫琉璃骨。琉璃骨据说根本不怕阳间法术,炼入器物中,会使器物上呈现炼器者想要的光泽和花纹,几乎是一种可以以假乱真的幻术。这种琉璃骨炼成的阴骨鬼器,若不是心有防范,是很难察觉的,因为第一时间感觉不到什么阴煞之气。我本也没有太好的方法对付,没想到贤侄手段了得,如此轻易解决了它。”   方善水闻言一讶:“这就是琉璃骨?”   “是啊,琉璃骨炼制困难,需要大法力在身,又极易沾染冤孽,法器界早就绝迹了,不知为何又会出现。”李书岳叹了一声。   方善水满心激动,已经听不进李书岳说什么了。   琉璃骨是《炼尸大典》中记载的一种材料,可以吸收尸煞冤孽,避天机雷劫,甚至能助炼尸保持清醒,不受血煞影响发狂失控。   方善水觉得,这琉璃骨也许能助师父早日恢复生前记忆也说不定。   方善水看向李书岳和李云言:“李叔,这东西你们需要吗?”   两人连忙摇头,好像方善水在说一个笑话,这种鬼东西要来做什么?   李容浩倒是有点好奇,但是不知怎么的,他现在有点不好意思和方善水说话。   方善水开心道:“那我拿走了,琉璃骨我正好有用。”   李书岳和李云言欣然同意,这东西方善水拿去,正好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李书岳:“贤侄你拿着它,可千万要注意安全才是。”   “李叔你放心。”   方善水四处看了看,却不知用什么东西装这摊仿佛流质果冻的液体好了。   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着方善水的李容浩突然道:“我车上有保温杯,可以吗?”   方善水有点意外:“可以。”   ·   李云言和有点扭伤了腰的李书岳都得住院,方善水救了他们一家,说更多感谢也没有多少意义,只能好好记在心里,慢慢报答。   考虑到方善水第二天还要去军训,眼看快8点半了,就让李容浩拿了保温杯后,顺便先送方善水回学校。   李容浩这下倒是老实,乖乖地去送方善水。   临出门的时候,李容浩不知想到什么,趁着方善水不注意,把自己脖子上挂的镶钻黑逆十字架长链,以及手指上的几个耍酷的骷髅戒指,呼啦一下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再跟上去。   离开医院大楼,李容浩跟着方善水沉默地走了一会,突然在一片空旷无人的地方停了下来,方善水奇怪地回头,就见李容浩张大嘴看了自己半天,忽而叫了声:“叔!”   方善水:……   本以为李容浩要跟自己说什么的方善水,哑然两秒才找回声音:“不用叫我叔,李叔和我师父是朋友,但辈分方面我们还是各论各的吧,我还没有你年纪大。”   方善水本来只以为大侄子什么的是李云言他们说着玩,又因为不太擅长插话,就一直没理称呼问题。   在他想来,反正只是说说,难道李容浩还能真叫他叔不成,好吧,李容浩还真就叫了。   李容浩叫了声叔后,原本的扭捏仿佛放开了一样,反而嬉皮笑脸地凑上来拍马屁道:“达者为先嘛,叔你救了我爸我爷爷和我,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亲叔!叔叔好,叔你这么厉害,有时间也教我两招,不然侄子出去被人欺负了,岂不是丢你的脸。嘿嘿。”   方善水:……   然而并不想要这样的大侄子。   之后,一路上李容浩就没消停过。   “叔,你手机号多少?”   “叔,你平常喜欢玩什么?”   “叔,周末我带你去逛逛呗。”   “叔,你理理我呀。”   果然师父说得对,他确实还不太了解这个社会。   ·   方善水拒绝了李容浩的陪同,提着装满琉璃骨的保温杯上了七楼,快回寝室的时候,正好和一个迎面走来的人撞上。   那是一个很帅的青年,通身雅贵气派,加上那张清俊白净的脸,在一堆来来往往的黑炭中,显得格外的鹤立鸡群,原先看着还挺大气的常豪,跟在这青年身后,也瞬间被衬成了小跟班。   青年一看到方善水,就止住了步子仔细打量起来,半晌,对方善水道:“你的面相很奇怪。”   青年身后的常豪诧异:“元哥,他脸上还戴着面具,你也看得出来奇怪?”   青年笑而不语,常豪立刻一排脑袋,“看我说得,元哥你是谁,别说戴着面具,就算戴着头套,人也别想瞒过你的眼睛。”   青年矜持一笑,回头对常豪道:“此言虽是,但在学校中,不用说得如此高调。”   “啊哈哈,元哥你总是如此谦虚。”常豪有些生硬地拍着马屁。   方善水奇怪地看看两人,和自己的室友常豪点头打下招呼,脚步一转就要绕开他们。   青年突然伸手去拦方善水,挂着让人亲近的微笑说:“同学,能否摘下面具,我为你看下面相,免费的。”   方善水头也不回:“不用了,脸丑会吓到你。”   “同学,你乌云照顶,阴煞晦气缠身,若不想法破解,恐恶事缠身,命不久矣。真不让我看?你可不要后悔。”青年一脸高深地反问。   “我去,这么严重啊元哥?”常豪一听,也担心了起来,见元哥对他的话点头,不禁劝方善水,“兄弟,你就让元哥给你看看吧,元哥是真有本事的人,说不定能帮你避过一劫呢?”   方善水自然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用五鬼搬运偷了神物却转手丢掉,守棺炼尸在阴地鬼域那么多天,刚刚又收了只聻还正提在手里,这个人说他身上阴煞晦气缠身,倒还真没错,不过他也不怕就是,如果让外人冒然插手,反而可能害了别人。   方善水仍旧摇头,拒绝了青年。   青年微笑着让开路,看着方善水离去的背影一会,才带着欲言又止的常豪转身下楼。   ·   青越山   断龙石落下后,山洞内部也出现了细微的变化。   山洞深处,每日都会有月光,从洞顶打开的缝隙中蜿蜒照进,直射在棺材正中。   一阵云烟雾罩的烟气扩散,棺材中的尸体睁开了血红的眼睛。   昨天这个时候,那人离开。   今天他都醒了,为什么那人没有出现……   不是说很快回来?   ……骗子。   黑暗中的眼睛闭上,顺着意识中某条相连的线去找,不久,他感应到了……那人在他东北方向,挺远的地方。   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呢?   ……果然是要躲他吧。   因为他想要咬他,因为他想要喝他的血,因为他是怪物……   “吱呀呀……”棺盖仿佛腐朽的木门,在凄厉的挣扎声中一点点被打开。   棺旁蜿蜒的长发如流水落下,在月光下莹莹生光。   有些僵硬的脚步,似慢似快地走在山洞里,一步步向前,最后,被拦在了发着金光的断龙石前。   不能靠近。   血红的眼睛蓦然闪烁着嗜血的光,断龙石上的金光,顿时如同被引燃的火药,存存炸裂!   轰——!   ……   方善水一惊,回头却没有看到人。   【你在干什么?】   “哦,我在给我师父打棺材。”方善水听到声音后,古怪地放下了戒心,继续拿起小钉锤,在漆黑地矿洞中吭哧吭哧地砸小金矿。   那声音闻言沉默了会,然后批评道:【金色的,丑。】   方善水生气:“怎么丑了,这是24K纯金的。”   【……没有花纹。】   方善水看看身后的金棺材,是哦,没有花纹。   方善水想到这里,手中突然多了个保温杯:“我今天得到了些琉璃骨,等我棺材打好,把琉璃骨炼进去,就有花纹了。”   【不喜欢金的,也不要花纹。】   方善水决定参考下这位很有经验的兄台的意见:“那你觉得什么样的棺材好?银的?”   【……我的好,我把我的棺材送你。】   方善水眼前好像突然能看到一个黑色的木头棺材,有点眼熟,嗯,似乎他师父的也是这个款式。   方善水不要:“你的棺材也是木头做的,跟我师父一样款式,一看就不值钱,嫌弃。”   【……】   方善水不理那人了,继续吭哧吭哧地敲他的小金矿,敲着敲着好像敲到了一块硬石头,敲不动了,一转头,一只有着很长的紫黑色指甲的手,递了一个大锤子给他。   方善水接过:“谢谢,正好需要这个。”   此时,突然一阵呜呜呜的号声传来,方善水只觉周围一晃,正要醒来,手腕突然被抓住,方善水抬头,还来不及看清抓着自己的那人,朦朦胧胧一眨眼,那长发及膝的梦中人,就变成了墙上已经有些褪色的美少女偶像画报。 第二十一章 神鬼惧   黑暗的山洞里,在断龙石前的身影静立了一会,血色的眼睛望着断龙石碎裂的部分闪烁了会,似乎有些烦恼要用什么东西补上。   想了半天没有想到,他决定先去棺材里躺一会。   也许那人回来的时候,看到他一直躺在棺材里没有变过姿势,会以为是别的什么东西弄坏的。   嗯。   脚步一点点退回了山洞深处。   迈入棺材。   “吱呀……”   棺材盖重新合了起来,躺好。   看看漆黑狭小的空间里层层叠叠的漂亮木质纹理,虽然直觉这应该是种比黄金还贵的木头,但是那人说不好,他突然也有点不喜欢了。   也许真的是金棺材躺着比较舒服?   血红的眼睛略有疑惑地闪烁了下,随即合上了。   既然那人正在忙着要给他打个新棺材,等打好了就该回来了吧。   那他还是继续睡吧。   天快亮了,困。   ……等明天要告诉那人,如果要新棺材,就换个大一点的。   山下鸡鸣声渐次响起,被树林沙沙声层层筛落,传不进恢复静谧的青越山中。   ·   方善水对着画报里长发长腿的姑娘瞧了会,还是没想起来刚刚梦到的是什么,就是觉得浑身都累,好像去当矿工挖了一夜矿似的。   常豪飞快的洗漱好,他已经比其他两个室友慢了,结果一看,方善水比他还慢,似乎还没有习惯起床的号声,有点半梦半醒地迷糊,常豪赶忙推了推方善水。   “你怎么还愣着?我们只有十分钟时间!快,马上就集合了,教官最讨厌我们拖拉。”   方善水闻言,支着护栏立刻从床上翻了下来。   “哇帅!”已经跑到门外的常豪又回头给了个拇指,然后继续拔腿狂奔。   昨夜方善水记得自己是在床上打坐的,不知怎么后半夜睡了过去,还做了一堆记不得的累人梦。   快速地洗漱完,换了军训服装,等出宿舍时,整栋楼已经空了一样。   方善水见没人,也不再顾忌地加快速度,提着一口真气飞奔,下七楼的时候,几乎是翻着扶手一层层跳下,没用几秒,就从713到了楼下,很快看到了常豪几人的背影。   常豪被方善水追上的时候,还吓了一大跳,“你怎么这么快!我刚回头看你还出宿舍。”   方善水:“我速度快。”   “哔——集合!”教官的吹哨声中,常豪放下了疑问,跟着糟乱的人群迅速整队。   这一下就凸显出了不知站哪的方善水,方善水跑到了教官面前,“教官。”   带方善水这个班的教官姓余,比较一板一眼,容不下沙子,一看到方善水脸上还戴着面具就皱了眉:“把面具摘掉!军训规定不允许戴任何装饰。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无愧于人,有什么不敢见人的。”   见到队伍里突然多出了一个人,班级的同学还都是挺好奇的,尤其这人神神秘秘地晚了好多日,还一来就挨训。   方善水也有了准备,只是仍不太确定地问了句:“我的脸比较吓人,对心脏不好的人来说很危险,真的没关系吗?”   余教官腰板笔直得像一个松,声音宏亮态度果决:“摘!”   周围同学本来还没多少注意到方善水的脸,如今听方善水自己说丑得吓人,还撤什么心脏病,一边撇嘴一边好奇满满地围观,在教官没注意的角落,一个个伸长的脑袋,都快要拐个弯凑到方善水面前了。   方善水在众人虎视眈眈地围观下,摘掉面具。   而后……   “啊——!”“我屮艸芔茻!”“鬼啊!!”   尖叫声、倒抽冷气声、快速奔跑声,此起彼伏。   原本整齐的队伍仿佛被来势汹汹的洪水冲垮,轰地散开,就要四溢而去。   甚至还有女生直接晕厥过去,跟当初火车上方善水遇见的那个小胖子一样。   站在方善水面前的余教官,此时根本没心思理会整队的事,看到方善水脸的瞬间,他瞳孔猛地一缩,仿佛执行任务时遇到生死危机时的感觉一样,这瞬间脑子的反应完全比不过身体的本能反射,下意识就一记擒拿拳攻向方善水。   方善水瞬间侧身闪过余教官的攻击,手如蛇咬一下卡住了余教官打到他耳边的拳头,“教官?”   余教官到底是心智坚硬,被方善水一唤回神,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件蠢事。   余教官也不是没见过丑人,多丑的他没见过?被炸烂脑袋还反射性弹动的尸体他都扛过,然而面对着方善水那张腐尸恶鬼一样近在咫尺的半张脸,余教官就会升起一股遭遇天敌般的危险感,背脊寒毛直竖,止不住想要远离或者拼命攻击。   余教官心想他都这样了,那些学生肯定更不济,回头一看,果然都吓得跟小鹌鹑似地抱成团,想要跑远,又似乎想起了这是军训不是在拍鬼片;想要靠近,但是有方善水这张脸搁在这,一看到他,那些学生就都怂回去了。   余教官心里直抽,不看方善水,他也没了那种非攻击不可的危机感,咳了一声对方善水道:“……你,把面具带起来。”   方善水很普通地“嗯”地应了一声,似乎也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   师父曾经戏言,说他天生就是吃赶尸这行饭的人,要不是赶尸业没落了,定会有不少赶尸人来和师父抢徒弟。   因为他的脸太吓人了,不止吓人,还吓鬼。   人美到一定程度,那是天地钟爱,神鬼所亲;但人要是丑到一定程度,那也是天地之煞,神鬼都怕。   方善水就是后者。   虽然方善水的脸不是天生的而是烧伤所致,但不知因何原因,他面部层层叠叠的伤痕,似乎组成了自带恐惧效果的天纹,除了师父和他自己,方善水还没见有人能对着他的脸看上三分钟以上。   方善水:“教官,我戴好了。”   余教官这才回过头来,心里有些尴尬,觉得这学生该不会以为自己是被吓到了才不敢看他吧?其实自己是怕再看他,会又忍不住攻击他。   想到这里,余教官又突然想起,刚刚方善水竟能在他的本能攻击下应对有余,不禁刮目相看起来。   戴上面具的方善水,瞬间从让人恐惧的怪物,变回了那个气质高远的清俊少年。   周围的学生不敢置信,因恐惧而过度挤压的心脏,还有种暴熊乱撞的感觉,甚至刚刚晕倒又爬起来的两个,如今想起方善水的脸还会头晕心慌,浑身战栗,然而那边的罪魁祸首,一戴上面具就完全变了个人,仿佛他们刚刚只是集体出现错觉似的。   “怎么、怎么会有人,能丑得这么恐怖?简直不合天理!”人群里,不知谁抖着声音咒骂了一句,周围众人纷纷在内心里应和,嘴上却不敢吭声。   方善水的几个室友,也都不能幸免被吓得够呛,常豪还在西子捧心,觉得自己简直无法再直视这位新的小伙伴方善水了,史文宇掩饰着手臂的颤抖,看着方善水的眼睛满是嫌恶,另一个雷俊根本连回头张望都不敢。   “都站在那干什么,过来列队!”余教官扬声大吼,吼完还吹了一声集合哨。   这一来,大家只能磨磨唧唧地过去了,方善水站在余教官身前,所以他们过去的时候就下意识地躲到了余教官身后,教官吼了几次他们也不敢靠近方善水。   余教官没法,只能让方善水跟他站在一起,让大家时时都能看到他戴着面具的脸,慢慢习惯来压下恐惧。   ·   【军训累成狗,在寝室楼下看到一盛世美颜的小哥在喂猫,暖萌死了,瞬间治愈了我饱受军训摧残的心灵。附视频。】   视频拍得是一个男生的侧面,在午后斜阳树叶落荫下,男生气质温暖的像一幅画,他正在椅子上和猫一起吃饭,他自己拿着只包子细嚼慢咽地啃,却把自己用饭盒装着的鱼给了和他坐在一起的黑猫。   男生不知在逗黑猫说了些什么,黑猫也好像真的能听懂一样,一人一猫有来有往地互动。   男生侧面仿佛在发光的微笑,和黑猫炸毛护食的样子;男生安慰黑猫,以及黑猫友好地留了条鱼推给他,并柔软回蹭的画面,一幕幕简直暖心到炸!   学院网论坛上,这帖子在女生专区的校园男神板块一出现,立刻引来了一堆迷妹舔屏。   ——【安琪儿:天呐,萌死我了,男神!!!楼主快交出男神的班级姓名!】   ——【小苹果:嗷嗷嗷,爱护小动物的男神最美了!一看就是心地善良的孩子,男神我嫁!】   ——【黑猫:放开那只男神让我来!好想也被男神投喂(?﹃?)】   ……   不止留言在一天时间内多了数百条,在舔屏最积极的几条留言后,还有一堆跟帖+1,这让帖子很快就上了板块焦点。   校园男神这块,可不是只有学校女生才会关注,连学校的不少男生也会时刻留意。   毕竟——指不定什么时候自己就上去了呢?早点注意,也好有点时刻接受搭讪的准备嘛。   甚至有心机的boy还会找人给自己弄张美图P一P传一传,然后再不经意地暴露下班级姓名什么的……   这个喂猫男神一出现就引发那么多关注,自然引来了不少男生注目,再一看,这不知哪冒出来的家伙,竟然连正脸都没露,就被一堆女生男神男神的舔屏起来,这也太让人生气了!   604寝室里突然传来咯噔一声,一个正在看帖的小伙,见到视频里那半张优美如画的侧脸,竟仿佛见到鬼一样,被吓得翻到在地。   “你咋啦!见鬼啦?”室友嚷嚷起来。   可不就是见鬼了!小伙惊恐地想,看到这张脸就吓得浑身哆嗦好不好,好像又回到早操时的噩梦里。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大家奇怪师父的感情问题,师父的棺材板上出现了一份调查问卷。】   1:水水对你来说像是什么人?   a基友 b儿子 c妈妈 d闺蜜   —棺材里的师父望了一会,指甲戳c   2:水水闻起来是什么味道?   a妈妈的气息 b爱人的芬芳 c三分熟牛排的诱惑 d牛奶沐浴液的清香   —棺材里的师父再望了一会,指甲继续戳c   3:水水对你来说有什么作用?为何你总想将他推进棺材关起来?   a提供温暖的雏鸟ta妈 b准备食用随时想咬一口的储备粮 c不准备食用但可以画梅止渴的储备粮 d孤单寂寞冷时的心灵之友   —棺材里的师父又望了一会,指甲将abcd依次都戳一遍   ——   嗯,综上,师父现在对方善水的状态,大概就是一片空白的黑暗中第一眼看到的人的雏鸟心态+本能的亲近喜爱+想吃不舍得吃掉的储备粮。   现在储备粮跑了,他大概就是——天天饿着心慌,虽然不能吃,抓回来放身边看看舔舔也好,啧,舔是什么鬼。 第二十二章 人出名   不为大师算命摊V:今天免费卦已出,有缘者请自领。其余收费十卦已选出,愿意接受所标价格的,请认领付款,收到红包后立刻出卦,各位粉丝各位施主明天见![附图:免费卦+今日收费卦价格表]   渣浪大V‘不为大师’,粉丝三百万,江湖人送外号陆地真仙,能知过去未来,算卦无数,无一不准,就是有点小贵。   除了每日固定一单免费卦,其余起码千元起,而且每天只算十卦。   不过自从粉丝上了十万之后,他就基本没缺过生意,每天爆满。   没管评论下一堆的各种粉与各种黑的留言,不为大师元沛又刷起了后台私信。   【小茄子:大师!谢谢你谢谢你!你算的真是太准了!我真的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了!!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感谢,我能给你多转些红包吗!?】   元沛勾起清新高雅的微笑,在这个非常上道的粉丝私信下回复:【虽然我并不想收你的红包,但既然是你的诚意,那就让我看到吧。】   ——   【落花:大师我好爱你!!你怎么能这么厉害!?我要给你生猴子!![猴.jpg]】   元沛笑容更加高雅脱俗,细长的手指悠哉哉地敲了几个字回复:【爱我就好,生猴子不行。】   ——   私信几百条,在元沛浏览回复的过程还在不断增加,元沛又挑了几个想要塞红包以及热情表白的粉丝一一回复,然后用铜钱选出几个明天待算的客户后,关掉了渣浪,浏览起了学校论坛。   作为H大男神榜NO.1,他还要每天看看自己的老婆们有没有爬墙。   然后,元沛就看到了最新的hot贴。   元沛挑起眉:“喂猫男神,什么鬼?”   在一个校园论坛里,这个才发了不到三天的破帖子,居然回复都翻了八页了,留言数更是超过了900条,简直不可思议!   甚至大大刷新了元沛入学时的记录。   元沛表示很不开心。   打开那条火得稀奇的帖子,元沛发现视频里的竟然还是熟人,不就是昨晚拒绝他算卦的那个面具男么,一个脸都不露的面具男,居然就靠喂猫上了学院热搜,他是不是也该养只猫啊狗啊什么的?   正在考虑宠物加成作用的元沛,滑动了会鼠标,却发现帖子后头的走向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中间竟是吵了起来,在翻过了两页舔屏和示爱的尖叫后,画风出现了骤变。   ——【你们瞎啊,到底知不知道这人长什么样!妈的,想起来老子就浑身哆嗦,恶心的三天吃不下饭,太恐怖了。】   ——【确实丑得惨绝人寰!我有个室友看到他摘掉面具后的脸,立刻就被吓晕过去了,军训完后腿还站不直,是我抱着回来的。】   有人黑,就有人质疑:   ——【不可能吧,小哥五官超级精致啊,看那侧脸,简直完美得不像话!摘掉面具就算丑,也不至于丑得太离奇吧。】   ——【是啊,喂猫小哥多美啊,视频我翻来覆去看了十来遍,怎么看怎么美!】   ——【怎么不可能!我今天也在场,他那脸看着像是被硫酸腐蚀还是被火烧的,他带着面具的地方,皮肉都融化了。我的天,简直比鬼都吓人!真不敢想象我今天早上经历了什么。】   这条揭秘的评论后出现了好多焦黑的表情,似乎是被他的描述吓到了,也似乎是在惋惜那么美的一张侧脸,竟然被这么狠毒的手法暴殄天物了。   看到这里,元沛也觉得估计是真的丑,本来不当回事,但突然发现喂猫男神的图片在校园男神榜上迅速攀升着,竟然已经无限接近他了,这让元沛浑身一凛,再次认真地往下刷贴。   元沛没想到,上面那么多同班同学现身说面具男丑了,有些颜粉硬是不相信,在后头蛮不讲理地挑衅起来:   ——【有图吗,无图无真相。反正我没见到过他的正脸,我就知道小哥带着面具的样子超级美,喂猫的样子超级暖,舔舔舔,萌化我了。没图乱喷的渣渣快滚。】   ——【就是啊,管他面具下如何,反正我现在看不见,只知道他带着面具就是我男神!】   还有引战型的:   ——【爱他不止是爱他侧脸,更主要是他的气质太赞了!又高雅!又暖心!学校其他那些做作的男神,没一个能比得上他!】   元沛一看到这条,眉毛立刻倒竖了起来。   炒作!   赤、裸裸的自黑炒作!   最讨厌这些花样百出抢他江山的小婊砸,肮脏的手段如此之多,竟然还用地图炮引战艹热度!   元沛忍着气继续往下刷,等着有人将面具男的照片爆出来,然而刷到最后仍旧没有人爆图。   倒是有人说他本来鼓起勇气到了喂猫男神面前,看到男神摘面具的那一刻,拔腿狂奔三百里,别说照相了,手机都吓扔了,最后是别人给送回来的。   说要爆图的几楼纷纷哭着回来,这下原本被人说服相信喂猫男神很丑的,也开始怀疑了。就算这几个哭着回来的说是男神的同班同学,还爆了男神的班级和姓名,也没人相信。   毕竟这也太夸张了,再丑能丑到把一堆成年人吓得失去理智?   夸张得像是故意黑,还黑得非常没有水准。   ——【是炒作吧,这难道是要出道的节奏?】   ——【黑黑们,你们是不是收了男神的钱,老实说吧不怪你们,告诉我男神准备签哪个公司出演什么偶像剧就行!】   ——【见惯了X大校花,Y大校草,如今我们H大也快有人了。】   元沛觉得自己果然是看破了真相,就是这几方吵吵间,把本来只是有点热的帖子,渐渐轮成了现在的火爆贴。   越来越多的人看到这个帖子,还有人将帖子转发到校外甚至自己的渣浪微博里,使得不少外校人士也骑墙过来舔屏。   元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善水的照片在H大男神排行榜里迅速攀升,慢慢压到了他头上。   混蛋!   果然都是套路!   再俊的脸也比不上尤抱琵琶半遮面的,还特么这么会自黑!以及这么不经意地黑到深处自然白的自黑!   元沛气得摔了鼠标,手机拨打了常豪的的电话。   【元哥……】   听起来声音好虚弱的样子?   元沛奇怪地看了眼电话,没打错。   元沛:“你们寝那个面具男,到底长什么样子?给我发张照片过来。”   电话那边没说话,只是突然传来一阵抽泣声。   元沛有些傻眼:“你怎么了?你在哭?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元哥,我实在做不到,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元沛一听,竟然是装哭推脱,气而反笑说:“放心,我一定会生你的气。”   电话那边顿时哭得更厉害了,【元哥,我对不起你!……嘟……嘟。】   元沛不敢相信地看向自己的电话,常豪这孙子居然敢挂他电话,这是真找到靠山了?   ·   散了军训,告别了热情想和他对练的教官,方善水准备到校园小湖边打坐。   倒不是他刻意不回寝室,而是寝室里的人似乎都怕上他了。   今天黑猫没有乱跑,吃完了鱼,懒洋洋地跟着方善水到了小湖边,见方善水不理它,就趴到了湖边岸沿上,爪子耷拉到小湖里划拉着摸鱼,目光炯炯,一副没吃饱的样子。   方善水坐下后,例行打开了手机淘宝店,看看自己的生意情况。   ——浏览81,收藏1,售出0。   浏览是增加了,其他都没变,倒是一千块的直通车广告费,也因为这些无用点击快要见底了。   方善水摇摇头,又冲了一千广告费进去,决定这一千结束前还没有生意,那就不买广告了,另想办法。   方善水正要放下手机,突然手机“嘀嘀”了两声,方善水一愣,然后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又有人敲客服了!   ——爱探索爱生活:“店家,你真是道士?这些符都是你画的?”   这次的询问人,口气和上次遇到的很是不同,似乎有点正经买家的感觉。   方善水有些小激动,决定这次一定要慎重些应对,严肃地敲着手机回道:“是的哦亲,我青越观主观在湘城怀云镇,港城也有分观,如果你有兴趣,可以给你地址去参观。   爱探索爱生活:“那你给我个地址,正好我最近要去港城一趟,顺便参观一下。”   方善水倒也不怂,立刻回复:“港城城北鱼龙区静安街81号,到地方你就能看到青越观了。我现在有事不在港城,不能带你进去参观,你自己去看吧。”   爱探索爱生活:“嗯好。对了店家,如果我要去鬼屋探索的话,买哪种符好?”   来了!   方善水闻言虎躯一震,问:“你去的鬼屋有鬼吗?”   爱探索爱生活:“不知道啊,就是不知道才要去探索探索,听说是不太好,似乎有人进去被吓晕了,第二天光着屁股出现在屋外。”   方善水:“似乎不是什么厉鬼,平安符足矣,放在身上,一般鬼怪不会近身。”   爱探索爱生活:“那多没意思,它不近身我还探什么险?我还想试试会不会被鬼扒了衣服,毫无知觉地扔到屋外呢。”   方善水:……   城里人太会玩,方善水有点不太理解。   “……那就镇魂符吧,保证你意识清醒,不会被附身,就算受到幻觉迷惑也容易清醒,想跑也跑得掉。”   爱探索爱生活立刻发了个叼花的开心表情:“这个好!那店家,五雷符又是干什么用的?是能主动攻击鬼吗?”   方善水严肃申明:“是的,这符能让大部分鬼怪魂飞魄散,如果不是遇到有冤孽的厉鬼,最好不要用。”   爱探索爱生活:“店家看起来很靠谱的样子,我晓得了,就先买镇魂符。”   没过多久,方善水果然收到了店里传来的付款提示,爱探索爱生活拍下了两张镇魂符。   原本好久没变的收藏1,也变成了收藏2。   方善水呼了口气。   黑猫摸不到鱼,无趣地蹭回方善水,绕着方善水的鞋子蜷成一团,正想要打个盹,方善水突然将它抱起来,用力揉了揉。   毛都被揉乱的黑猫发出不满的叫声:“喵、嗷?”   方善水高兴道:“明天给你买两条大鱼!”   “喵嗷~!”黑猫闻言也不管什么毛型了,立刻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方善水。 第二十三章 军训中   捏着铜钱根据卦象来到湖边,元沛一眼就发现了方善水,看看方善水对着手机屏幕喜形于色的样子,元沛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心机婊!妥妥的心机婊!   果然一切早有预谋,看来关于方善水丑怪的传言,也不能信了。   元沛咬牙,然而他是最了解颜狗这种生物的了,颜即正义!就算你真是心机婊又怎样,她们只看脸又不和你过日子,现在这心机婊大势已成,揭穿他炒作又有什么用。   ……不行,他不能就这样轻易地狗带!   元沛思考着,半晌直接坐在了草地上,手中几个铜板在指间来回叮当,不一会,元沛看着方善水的背影用铜钱起了一卦。   “嗯?水如江河直下,破财像,然水至低处,又汇聚成湖,盈则溢,亏则补……”元沛琢磨了会,有点不甘心地哼了声,怨气道,“真是老天给饭吃,让你破财又不让你饿死,只是想发财却是没门。一身背晦之气,也不知是哪里惹来的果业,竟没坑死他。”   不过元沛转念一想,他又不是来找方善水晦气的,他是要光明正大地夺回校园男神之首。他这么端雅清贵的人物,要赢自然也得堂堂正正的大势碾压,不能学心机婊。   想通这点,元沛勾唇一笑,打了几个电话。   挂掉电话的时候,不远处的方善水还在开心地撸猫,这让元沛又糟心了起来。   ·   自从卖出了两张符后,方善水整个人都轻松了些,至少迫在眉睫的租房问题是不用担心了。   回到寝室的时候,只有史文宇在,不知为何,本来挺倨傲且早上还因为容貌嫌恶他的史文宇,竟意外地和善起来,有种主动结交的感觉,方善水不动声色地应对着,态度不冷不热。   史文宇虽然掩饰得挺好,但方善水还是看得出他眼中的不耐和阴郁。   倒是常豪和雷俊,还是怕他怕得要死,多看他一眼都不敢,更遑论结交,倒也正常。   无事献殷勤,估计别有目的。   史文宇:“现在还有时间,不如出去吃个宵夜?”   方善水直接拒绝:“我刚吃过回来。”   常豪和雷俊仿佛看神经病一样地看了史文宇一眼,想不通史文宇这是哪根筋不对,但随即就当做什么也没听到一样,继续带着耳机闭目塞听,眼不见为净。   方善水很快洗漱完上床打坐,史文宇想继续搭讪却不知说些什么,只得压抑怒气,暂时放弃。   熄灯前,雷俊接到一个电话,突然脸色大变起来。本来他的接的时候还漫不经心,似乎只是个陌生电话,接起之后似乎发现打电话的是个熟人,不知是不是追债的债主,搞得雷俊有些鬼鬼祟祟地捂着听筒出门去了。   常豪这时终于克服了恐惧,按捺不住地八卦道:“雷俊他有个女朋友,我上次也听到过他们打电话,似乎吵架了,雷俊特烦人提他女朋友。”   史文宇对这种八卦根本懒得搭腔,方善水打坐起来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常豪见没人接话,也就无聊地关了话茬。   方善水本想要打坐一夜,只是不知为何最近的定力特别差,竟又是不明不白就睡了过去。   一睡觉方善水又做梦了,梦里模模糊糊的,只隐约记得看到一个很大的黄金棺材,还没等他细细观察,方善水就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躺进了那金棺材里。   这棺材似乎是做的太大了,放两具尸体也绰绰有余,所以就放了两具尸体。   方善水不知怎么变成了其中之一,不能动不能说话,而他身边那具和他并排躺在一起的尸体,也不动不说话。   毕竟都是尸体嘛。   然后就这么转眼过了一夜。   早起的号声响的时候,方善水感觉自己刚在棺材里睡着,醒来很是没睡饱,白天训练都不太有精神。   最近总是做这种奇怪的梦,似乎和师父有关,又似乎没关系。   这是刚离开家,忧思过甚么?   方善水想到一个人待在山上的师父,有点担心,但是既然下山是来学习的,还是专心吧,至少得等到放假再回去。   “集合!大操场拉练!向右转,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余教官热火朝天地喊着口号,带着队伍前进。   一天过去,班级同学对方善水的恐惧还是存在,谁也不愿意和方善水站在一块,哪怕他站在列尾都有人说芒刺在背。   余教官没法,他是知道方善水那张脸的威力的,也怕把这群孩子吓出毛病来,最后还是让方善水跟在自己背后,然后……他自己也有了点芒刺在背的感觉。   到了大操场的时候,黑压压地好几只队伍已经到了,大家都穿着一样的衣服,稍隔一点距离基本就谁也认不出来谁了,只有带着面具的方善水,跟在教官身边,很有些辨识度,引来了不少注目。   这几天教官也教了大家一些军体拳了,时不时会聚在一起示范演练,其他同学都挺淡定,方善水倒是第一次经历。   几个班级队伍分别各成小集体,绕着操场中心围成圈,留出空白地给教官们施展。   前两次都是各自带队的教官推选学的好的,这次一个教官突然提议,随便从其他人的队伍里再挑出几个人来对练,这样更能检验各自的教习结果。   余教官看着某教官指向方善水,不禁面色奇怪道:“你要挑他?”   本来余教官是没有挑方善水的,感觉有点太欺负人,多不好意思,而且也胜之不武,毕竟他还没怎么来得及教方善水。   和余教官不怎么对付的那位教官,见状挑衅道:“怎么?怕露怯要我换一个?”   余教官“呵呵”一声,假笑道:“不用。”   既然是你自己找虐,何不成全你。   余教官让还有点不在状况的方善水起立,和班级另外两人站在一起,见方善水精神不太好,其他两人也有些紧张,还安慰了两句,“别担心,就是随便玩玩,练练擒拿,输也输不到哪里去。”   那边的教官听到余教官说话,顿时嗤笑出声,但也没说什么,估计是觉得余教官对方善水没什么信心,偏要打肿脸充胖子。   那位教官似乎军体拳教的很好,他随便被挑出的几个学生,摆起架势来也是有模有样,精气神很足,看着都挺能唬人。   余教官这边三人,除了方善水比较松散,其他两人也都不错,不过这两人明显有下意识远离方善水的趋势,甚至宁愿和对手站在一起,就有点让其他队伍看笑话了,也更加小瞧方善水了。   本来前几次合练的时候就没见过这号人,突然冒出来,还古里古怪的戴个面具,不少喜欢上学校论坛的,知道方善水是最新上榜的学院男神,就更想给方善水点颜色看看。   一个人抢到方善水面前,其他几个也想找茬的人,看到他就都退却了。   “来,咱们俩练练。”抢到位置的池旭,露出白牙对方善水咧嘴一笑,突然抢攻上来。   这人倒也有分寸,似乎只是想上手将方善水擒拿压制住,露一番丑,然而还没来得及碰到方善水,莫名就被提着领子转悠一圈,反被人压制在掌下了。   池旭有点懵,直到方善水放开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败了。   池旭的带队教官眼睛一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其他学生们大概只觉得方善水的动作流畅简单,他却看出方善水的举重若轻,跟池旭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不禁瞪了余教官一眼,余教官朝他虚伪地笑笑。   池旭回过神,说了句“再来一次”就又朝方善水攻去,这次池旭明显用了全力,但还是不到两招就被方善水一拧手腕,擒到背后。   这下,连普通学生都看出方善水的厉害了,池旭在他们眼里就很出彩了,时常受教官夸奖,方善水却能轻易拿下他,一次是巧合,难道还能次次都是巧合?   “钱晓,你上。”教官换了个人来,还故作和蔼地对方善水笑笑,“你不介意吧?”   方善水也对这位教官笑笑,“不介意。”   然而过会这位教官就笑不出来了,他介意了。   在一片叫好声中,方善水丝毫不费功夫地又撂倒一个对手。   其他几个对练一脸铁青,但对上方善水,那是种完全沾不上手的无力,根本毫无翻身之地,他们现在最怕的就是被教官叫去和方善水练手。   下头的迷妹迷弟们,几乎将崇拜的眼神全贡献给了方善水。   到对练结束,余教官大笑着拍了拍老对手的肩膀,“下次还继续,到时我让小方让让你们,他现在还不太会把握力道。”   老对手一口老血含恨吞下,看着余教官意气风发地带队离开。   回城的路上,余教官还一直在夸奖方善水干得好,这让一直对方善水恐惧有加的同学,也开始对他好奇起来,总算不像昨天那样避之不及。   方善水倒是记得师父担心他太过孤僻的交待,平时懒得热脸贴人冷脸,如今这一个个的眼神变得火热亲近了,方善水自然也愿意回以微笑。 第二十四章 琉璃骨   元沛在给自己造势一番后, 校园论坛立刻出现爆料他是有钱富二代的帖子, 长得这么帅,品味这么好, 气质这么雅,脾气好好, 最重要是有钱!这种高富帅上哪找去。   果然,校园立刻有一堆迷妹迷弟倒戈向他, 元沛满意地看着自己在校园男神榜的排名一路高升, 很快就接近了方善水的票数。   这时,一个喂猫男神主题的视频贴, 忽然出现在论坛里。   元沛扫了眼发帖人, 嘴角压了压还是笑了出来,这可不就是他打了招呼特地去拍方善水丑照的人么,有他这边的造势, 再加上方善水那边的贬低,一起一伏,肯定就把方善水彻底压下去了!   哼,跟我斗。   元沛打开帖子, 没看上视频先看评论, 但是一堆啊啊啊啊地舔屏,还是让元沛的笑容僵掉了。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好帅啊,简直美哭我了,从没想到对练也能这么美好,想和男神对练, 想被男神捏小手。】   【我敢肯定男神一定学过武!而且造诣颇深,猜测是家学渊源。】   【男神到底什么来历?好神秘。】   【据相关人士爆料,男神家中有事来校报道晚了,那天是李教授的家人亲自给学校打电话将他送来的。而且不止一次有人看到大三的风云人物李容浩跑来找方善水,端茶倒水送东西,态度亲近谄媚,张口就叫男神叫叔。】   【哇,好高的辈分,还是和李教授一家有关的,背景肯定不简单。】   【啊啊,叔叔,太萌了,好禁忌的感觉。】   【叔叔我嫁!】   【我摔倒了,要叔叔亲亲才能起来。】   ……   从这个叔叔的称号出现,叫方善水男神的迷妹们,一水改口开始叫叔叔。   叔,叔你妹的叔!   元沛咬牙切齿地啃了一大口梨!   原来辈分也能加分么!早知道他入学时就让常豪这些家伙管自己叫叔!他的辈分也很高好不好。   等元沛看完视频,发现刚刚因为他高富帅的身份而抬升的票数,很快被方善水一路赶超,论坛里到处都是扒方善水来历身世的帖子,众说纷纭,信誓旦旦,好像都和方善水沾亲带故似的。   元沛好气啊,又输了,为毛自己总是斗不过心机婊,连他的小弟都一个个倒戈了!   打通电话,元沛告诉自己不要生气要微笑:“你怎么回事!?”   【元哥,真对不起啊,我真是从头拍到尾,但硬是没截出一张丑照。你是没在现场不知道,那真是360度无死角的帅,没法亵渎啊!元哥你不会生气吧,哦哦,他也就是武功帅了点,脸肯定比不上元哥你,看他一直带着面具就知道丑的不敢见人,这人心机婊,元哥咱们不要理他。】   元沛微笑,心说不要理他你还把他拍得这么酷帅,还要传到校园论坛上压我一头。小子,你不错,给我等着。   啪地挂掉电话,元沛决定按原计划推方善水一把,不是想红么,他帮他。   ·   方善水接到有人找自己拍网剧的电话,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以为是来和自己开玩笑的。   方善水:“抱歉,我不会演戏,也不想拍网剧,你大概找错人了。”   瘫在床上装死的常豪听了一耳朵,等方善水挂了电话,立刻就凑上来,“兄弟,有人找你演戏?什么人啊,说来听听我帮你把把关。”   方善水:“碧落影业的褚韩,不过不用把关,我已经拒绝他了。”   自从方善水在军体拳对练上露了一手,原本怕方善水怕的要命的室友和同学们,态度开始有点改变了,也可能连着几天没再看到方善水面具下的脸,慢慢缓过劲来了。   这对方善水来说倒是好事,他也不想走到哪里都被人用恐惧的目光盯着。   “这导演我知道,拍爱情片拍一部火一部,但是最近想不开去拍鬼片,拍一部毁一部……”说到这里常豪卡了下,拍鬼片的导演找上方善水,这不禁让常豪又想起了方善水那张恐怖的脸。   想一想还真是挺适合,只要方善水摘掉面具往那一站,什么阴森恐怖的氛围都有了,拍鬼片连特效都不用开。   常豪:“褚韩来找你拍鬼片?演鬼怪Boss?”   方善水想到褚韩劝说他的话,否认道:“不是。似乎是演一个配角,大概就是要被鬼怪吓一吓,叫几声的样子。”   “不请你演鬼怪,请你去演被鬼怪吓的配角!?”常豪惊讶了,这多可惜啊,太浪费了,什么导演这么没眼光。   方善水点点头,对演什么角色毫不在意,毕竟他都不会去。   常豪劝了句:“真的不去拍?这导演既然亲自来找你,应该给不少片酬,听着也不是多难,说不定一炮而红,以后你就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了。”   常豪几次在食堂碰到方善水,发现方善水基本只买包子,偶尔买些便宜的米饭素食,但吃得都很少,身上的衣服日用品虽然正常,看不出是次品,但是在吃货常豪眼里,光吃一项,就已经让他给方善水打上了一个穷人的标签。   常豪本还想着军训一过完就多请方善水出去吃吃饭,没想到方善水会被一个导演看上。   方善水:“不了,我真不会拍戏,最近也不缺钱。”   常豪觉得方善水有些打肿脸充胖子,连吃饭都不舍得吃,还能不缺钱?不过见方善水心意已决,常豪也只好作罢。   方善水确实不缺钱,吃的东西少,那是为了修炼,到了一定阶段,他还要开始辟谷,只是这番作态,却让身边一些人误会了。   可拍电影,方善水还真是一点都没有想过,感觉就是一堆人围着自己,看自己念台词……有些尴尬的样子。   方善水刚卖出了两张镇魂符,又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何须如此折腾自己。   对方善水这种以前画张符就能买十多万的土豪来说,就算现在落魄了,画一张卖一万还许久没生意,他也不大能理解金钱的概念,不过是够不够用的问题罢了。   最重要的是,方善水完全想不通那个导演是怎么找上自己的,还知道自己的手机号,感觉很是莫名,好像有什么人暗地里盯着自己一样。   可盯着自己的目的,是让他去演戏?   这逻辑方善水不太明白。   ·   军训过得很快,几天时间眨眼过去了,在又经历了几次对练,甚至和教官练了次手后,方善水在学校也算是越来越有名气了。   除了校园男神榜这些暗戳戳的东西,大一的八成的新生,包括八成的教官,都对方善水有所耳闻,这使得方善水最近走在校园里经常会被人关注。   最近这些日,方善水每晚倒是都能打坐到天亮了,没有再莫名其妙地睡着,也没有再做些古里古怪的梦,只是在他的室友眼里,每天一醒来就能看到他盘膝坐在床铺上,还真是有点怪吓人的。   为此,雷俊已经抗议了几次了。   方善水决定还是要尽快租好房子,能够有个自己的私人空间,省得打扰到别人。   不单是打坐,军训完后他还要重新开始做早课晚课,供奉牌位什么的,是不能再住学校宿舍了。   就是学校硬性规定大一要住校,时不时会来查寝登记,有些麻烦……   不管了,先租了房再说吧。   军训结束,方善水联系好中介,立刻出发去了一个看中房源的小区。   这小区离学校只有两站地,走路大概十来分钟的样子,还算近。   方善水刚进小区,就遇到了一个熟人。   “你是,那个高手?”池旭抱着一盆花走过来,看到方善水,立刻高兴地打起招呼。   “你好。”方善水也认出了和他对练过的池旭,但随即,方善水的目光落在了池旭手中的君子兰上,挺普通的一株花草,但表面浮了层灵气,似乎是和灵物待了段时间后沾染上的。   这让方善水有点小激动,毕竟灵物难寻,需要机缘才能碰到。   池旭见方善水关注自己手中的君子兰,不禁笑道:“高手你也喜欢兰花?这是我买给爷爷的,看着品相不错吧。”   “很好看。”方善水夸赞了一句,随即问道,“这花是在哪里买的?能告诉我地址吗?我也想去买几盆。”   池旭正愁找不到方法和方善水套近乎呢,闻言立刻积极道:“地方有点偏,我明天正好也要再去一趟,干脆我们一起好了。”   “好。”方善水感谢了一番,和池旭交换了手机号。   方善水和池旭告别,然后找中介去看房。   这次方善水倒是满意了,看得房子是一栋两居室,室内家具一应俱全,在最顶层,还可以随时到楼顶去见见阳光,一般人冬冷夏热,不喜顶层,对方善水来说倒是恰好,方便他晨练做早课。   方善水感觉适合,不会讲价的他,当即就拍板定下了。   一个月要两千二的房租,最后押一付三,交了八千八。   中介也挺高兴,合同签好后,还主动和方善水讲了不少在外租房的注意事项。   方善水心道,幸好那个买镇魂符的客户已经确认收货,将两万块打到了他账上,不然只剩几百块在身那就尴尬了。   另外就是明天的花草市场,不知会不会有什么发现,若是有了发现钱却不够,那真是要郁闷了。   没想到刚跟常豪说过不缺钱,转眼就被自己打脸。   方善水尴尬地挠脸,最近他总是钱刚好够花的样子,稍微结余一点,转头就可能有新的出项必须要花钱……看样子五鬼运财术的因果还没有过去。   本来方善水以为他的淘宝店开张做成一笔买卖后,那因果就该散了,现在的情况他倒是有点没想到。   按说不应该这样的,一般要穷都是持续破财到倾家荡产,直到还尽所有因果前,财运都不会有起色。   方善水现在除了手头紧点,也没亏了自己,此外港城房产还在,师父留下的一些法器还在,这些转手出去都是一大笔钱。   虽然这些都是和师父有关的回忆,就算走投无路,他也不一定会出手,但到底都是他的财富。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通过淘宝店赚到钱……难道有什么人在帮他祈福,将他的晦气抵消了大半?   方善水脑海里不禁出现了六岁前的记忆,以及记忆中的人……但随即他就摇了摇头,不再多想。   方善水将租房稍微打扫了下,然后就关上门赶回宿舍,决定将自己那些不方便放在宿舍的东西,先搬到租房这来。   ·   常豪和史文宇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方善水在收拾一些衣物和行礼。   常豪想起来方善水这几天租房的事,问道:“你租好房子了?现在就要搬走?”   方善水应了声。   常豪讶然:“怎么这么急啊,明天就要上课了,今晚说不定会有人来查寝。”   方善水:“我有些东西放在寝室不方便,先搬过去。如果晚上有人来查寝,能通知我一声吗?”   史文宇听到方善水的话,眼神闪烁了下,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方善水收拾出来的行礼。   方善水正和常豪聊天,没有注意史文宇的异样。   常豪诧异:“你租的很近吗?等他们来查寝再通知,你也赶不及回来了吧?”   方善水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临时却突然改口一般道:“……很近,可以的。”   常豪摇头,突然想起元沛来,道:“等等啊,我联系下元哥吧,他的宿舍在二楼,要查寝也是先查他们。到时候我让他通知我一声,可以提前给你打电话。哎对呀!要什么提前通知啊,元哥那算卦能力牛的一逼,直接让他给你算好哪天会查寝不就好了!”   方善水闻言汗了一下,查寝这种小事也让人算卦,有点太不像话了,赶忙阻止常豪道:“不用了,算卦窥伺天机,不可常为。拿这点小事去麻烦人,说不定会惹人生气。”   常豪有点突然画风不太对的感觉,都不太能接上方善水的话茬了,呆滞了几秒才道:“天……天机不可泄露是吧?”   方善水:“嗯。”   常豪嘴角抽抽:“元哥……元哥他以往什么时候出门会一路绿灯都要算一下,前几天他还说,以后我哪门课不想上,他就帮我起卦测老师的点到规律。这,他这样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   方善水:“……”   方善水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虽然常豪说得那些都不是大事,但是从这些也可以看出,他口中那人对算卦的随便,而且泄露的也很随便。   窥测天机且泄露出去,容易改变命运的惯性,也容易遭到反噬,就像一条来来往往的道路上,老是有车突然改变行道转弯逆行什么的,总有发生车祸的一天,尤其是在车流量密集,行驶速度快的高速上,那就更加危险。   就算是修为高深如他师父,除了一些必要事情外,也很少会去起卦预测,而常豪口中的元哥……   方善水摇摇头:“还是让他小心一点好。”   常豪受方善水的态度感染,不禁也严肃起来,点头道:“他现在应该在宿舍,我去找他说说。”   常豪转头出了门,留方善水和史文宇在寝室里。   史文宇听到方善水刚刚的话,更觉方善水不是一般人,暗道父亲口中忌惮的人,很可能就是方善水,他们要找的东西,也有极大可能就在方善水身上。   想到这里,史文宇又不禁多看了一眼方善水正在收拾的行礼。   史文宇一开始以为,就算方善水手里真有他们要找的东西,也不会将之放在宿舍里,所以只想着和方善水多套套近乎打探一二,但刚刚方善水一句‘有些东西不方便放宿舍’,倒是引起了史文宇的怀疑。   史文宇踱步到阳台去收衣服,正想着有什么办法引走方善水,好让他查探一番方善水的行礼,那边突然就听到了方善水讲电话的声音。   【高手不好意思啊,我明天有事不能去花鸟市场了,所以要提前到今天,你现在有时间吗?要不我这就带你去?】来电的是刚刚租房时遇到的池旭。   方善水:“有时间。不过如果麻烦的话,你给我地址就好,我可以自己过去。”   【那地方真是挺偏的,你一个人可能会被绕晕,走吧走吧还是一起去,你现在在哪?】   方善水:“在学校宿舍。”   【我快到校门口了,那我就到校门外公交车站牌处等你吧。】   方善水应了声好,挂断电话,麻利地将收拾好的行礼,都扔进柜子里锁上,锁上的小钥匙随手拔下来塞进床垫下,拿着手机和必要的东西就出了门。   在阳台上收衣服的史文宇,直到方善水走了才回过头,不紧不慢地走到寝室门口,将大门反锁。   史文宇凑到方善水床铺边,在床垫下摸索起来。   刚刚他虽然刻意没有回头,但一直借着反光留意方善水的举动,隐约知道方善水将钥匙藏在了什么地方。   不一会儿,史文宇找到了钥匙。   胖子常豪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史文宇有些紧张,一拿到钥匙就手忙脚乱地打开方善水柜子,快速翻腾起来。   方善水的柜子里有个锁得很严的行李箱,从来没见方善水打开过。   史文宇扯了半天没扯开,只能先放弃,没过一会,史文宇又看到一个保温杯被慎重地塞在衣服下面。   赵柯也没告诉他要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是让他看到奇怪的东西多留意下,并给了他一个古怪的人头项链护身。   史文宇拿起保温杯来看了看,很沉,似乎是装得满满的,但从来没见方善水用过这个保温杯,还这个样子放在衣服里,这应该是属于比较奇怪了吧。   史文宇拧开了杯口,突然觉得浑身一凉,好像周围突然被浸了冷风一般,杯口处,一个朱砂写就的黄符正折叠着塞在那儿,挡住了杯中之物。   看不见杯子里是什么。   史文宇有些犹豫要不要将黄符拨开看看究竟?   虽然身上带着赵柯给的人头项链,但这会儿他心里总觉得瘆的慌……   史文宇一边观察着杯口上的黄符,一边拿起手机按赵柯的电话,电话还没接通,史文宇突然看到杯口的黄符中心处,似乎变得有些潮湿。   水汽一点点的氤氲,将黄符打湿,变得有些透明,被遮挡在纸符下的杯中物,也因此隐约可见了。   史文宇小心地望了望,感觉里面似乎只有水的样子。   突然!   湿透的黄符下,砰地冒出一个鸡蛋大的狰狞人头!   挡在杯口的黄符好像成了一块布,将那乱挣的人头勒在杯中,但似乎有点勒不住了,人头的五官清晰可见——那是史文宇自己的脸!   “啊!”史文宇吓得脱手扔掉保温杯,那杯中正挣扎着要跳出杯子来咬他的人头,在史文宇扔掉杯子的一刻,好似幻觉一样消失了。   “砰”地一声,保温杯掉在地上,杯口的黄符震落出来。   杯中一滩好像是水、又好像是什么透明浆液的东西流出,慢慢流淌到史文宇脚下。   史文宇惊恐地看着这些液体渐渐和他的影子融为一体,而后瞬间拔地而起,像个怪物一样张牙舞爪地向他扑下来!   “啊——!”   ·   褚韩在电话那头无奈道:【他不愿意演,他也不缺钱,我总不能求着他来吧。我都那么委屈不介意他毫无演技的事了,你要是再让我去求他,那我可要翻脸了。】   马丹不是炒作想红么,真给你个进入娱乐圈红透半边天的机会,你特么又不要了,你这是在耍我呢!   元沛简直快气死了,完全没想到方善水会拒绝。   虽然给的是个丑角,还是个一点用都没有只会作死且看着就让人想一巴掌抽死却一直在碍眼的丑角,但好歹也是个进入娱乐圈的机会吧?也是个红的机会吧?   那他为什么要拒绝!   他怎么会拒绝!   他不是一心想红的心机婊吗!   元沛想了一天没想通,哎,他自己想进娱乐圈不行,只能汲汲营营一个破破烂烂的校园男神地位,就这还有人和他抢,还抢走了!真是流年不利。   讨厌的心机婊身在福中不知福。   “……元哥?”胖子常豪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元沛立刻一个冷眼扫了过去。   探头进门的常豪被瞪的一缩头,又硬着头皮道:“元哥,刚方善水说,算卦算多了对自己不好,泄露天机容易出事。你天天算那么频繁,会不会对自己很不好?”   元沛一下坐了起来,看常豪:“方善水?那个心机婊?”   “啊?”心机婊是说方善水?常豪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跟你说什么?”   常豪把方善水的原话转述给元沛。   元沛听了,倒是有点对方善水改观了:“这人倒还不错。他说得对,老是泄露天机对自己不好,但我家气运顶盛,算卦收入的百分之五十我又都捐了出去,除了天天过得穷困潦倒些,我倒是从没有遇到过什么灾祸……”   常豪听得满头大汗,心说就你还天天过得穷困潦倒,那我不就是天天吃土啃树皮了吗。   元沛说着说着突然想到一件事,顿时严肃起来:“不对!可能我真的受到影响了,不然方善水一个面具男,怎么就那么轻易地抢走了我的男神之位!”   常豪:“……”   说到这里,元沛又振奋了起来,决定自己不能这么轻易地狗带。   元沛看向常豪:“豪啊,方善水不是想红吗,那他为什么不去演电视?”   常豪被元沛唤得一抖:“元哥,你知道有导演找他啊,他那么穷,我也建议他去,可他说不会演戏,还说自己不缺钱,所以就……”   元沛嘴角一抽:“他确实不缺钱。他一身富贵命,身上流转的财运只怕比我还多了。不过他最近破财相甚浓,说穷也确实穷;但是他又命太好,破财也不会让他真穷得完全没钱花,只要钱一不够,立刻会有一堆机缘莫名找到他,缺一万补一万,缺十万补十万的那种,命好吧?”   常豪听得傻眼:“卧槽,真特么太可气了,怎么会有这种人!这让我这种天天缺钱的可怎么活。”   元沛:“滚。你好歹都是家里给钱花,我现在只能自己赚,你能有我可怜?”   常豪闻言嘿嘿不语。   元沛又接着道:“只是他现在也是不能聚财的相,可以说他赚一万转眼就会花一万,赚十万转眼就要花十万,总也留不住。他今天不缺钱,明天后天肯定又要缺了,到时候你就帮我劝他去演网剧。”   常豪听得稀罕,又有点奇怪:“元哥,是你给导演推荐方善水的?你是看到他有演鬼片的天赋才推荐他的吗?那你为何不推荐他演反派boss?”   元沛一愣:“鬼片的反派boss,你是指什么。”   常豪:“当然就是演鬼啊,你没见过方善水摘下面具的脸么,哎哟我艹,看了一眼我当天晚上就做了一夜噩梦,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手脚发软。他去演鬼怪,根本不用化妆不用特效,分分钟吓死一群人!”   “等等,你这意思——方善水长得很丑?”说道最后元沛几乎一字一顿。   常豪夸张道:“怎么能说丑,只能说恐怖,惨绝人寰的恐怖!”   元沛脸都绿了,也就是说,他并不是输给一个心机婊,而是输给一个清纯毫不做作和外面那些妖艳贱货很不一样的丑男!   ·   “元哥,你要看方善水的脸你就自己去看,别拉我一起啊,我真不敢再看第二眼了。”胖子常豪被元沛拖拽着前进,纠结地几乎要嘤嘤痛哭了。   不知道方善水已经离开寝室的常豪和元沛,一路上了七楼。   到了713,元沛拧了下门把,发现上锁了打不开,立时将常豪扔了过去:“到了,给我开门。”   常豪不敢反抗元沛淫威,只得拿出钥匙来。   嘀嘀。   元沛听到消息声,打开微信一看,是他最近买通的耳报神发的信息,就住在方善水寝室对面楼,窗对窗的那一间。   【元哥,方善水的寝室里,拍到奇怪的情况。】   手机上很快传来一张照片,打开大图,元沛眉头一皱,图像上一个元沛稍有些熟的人,正惊恐地看着自己眼前一团黑影,黑影膨胀到那人的两倍,似乎要将其一口吞下。   刚打开门准备推门而入的常豪,探头一看元沛的手机屏幕,立刻惊叫起来:“这是史文宇!我靠,我寝室怎么了,他面前那是什么鬼玩意儿!?”   元沛目光扫过脚下,突然发现门缝下不知何时多出了半个黑色的倒影,从影子的方向来看,那应该是一个正面对着他们站在门内的人,但是隔着一扇门,这影子却没有倒影在门内,反而从门缝下钻了出来。   和常豪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元沛只觉头皮一麻,伸手用力推开常豪。   然而元沛发现,他根本推不动常豪。   常豪不知何时不动了,身上仿佛有万金重,面部还维持着刚刚看到手机屏幕时的夸张惊恐表情。   元沛去推常豪的手,此时仿佛被粘在了常豪身上一般。   元沛分明看到地上的影子好似活物一样,沿着常豪的身体游弋而上,并顺着他和常豪接触的手,逐渐爬到他的身上来……   ·   池旭很是热情,一路上和方善水聊东聊西,没从方善水口中问出什么来,倒是把自己的家底掏空了一半。   说来也巧,池旭一家都是警察,只有他自己没上警校,反而跑去H大学起了金融。   不过家学渊源,他的军体拳,擒拿手之类的,都学得很溜,快速撂倒三五个普通人不成问题,所以完全没想到会在军训对练中,一下子栽在了方善水手上。   方善水上次在车祸现场遇到的黄队长,给了方善水名片的那位,竟还是池旭的表哥。   池旭轻易败在方善水手上后,回家很是沮丧了一番,正巧遇到表哥上门,一个抱怨自己在学校凄惨落败同年之手,一个感叹车祸时遇到神人力拔山河、硬抗净重快十吨的大货箱。   两人一聊,有方善水的面具这么显著的特征在,竟发现双方遇到了同一个人。   “我表哥说,他们后来发现那货箱足有九点三吨,都惊呆了,完全想不通那货箱滚落下来的时候,你是怎么将它抵住的。虽然它滚的不快,底下也有支撑,但你一掌拍得它再不能滚,实在不能想象。高手,你学的是不是什么失传已久的内家功夫啊,降龙十八掌什么的,会不会?”池旭说得带劲,激动地做了个空中劈手刀的姿势。   “其实……”   池旭一听方善水要说,赶忙竖耳倾听。   “我学的是修仙的功夫。”方善水一脸我很正经的样子。   池旭听得喷了。   池旭带着方善水方善水转了两班车,大概四五十分钟后,终于到了花鸟市场。   池旭:“到了,我今早上买君子兰的就是这家店,这家店的花开得特别有生气。”   琳琅满目的一盆盆花簇,方善水一入店,浑身毛孔都舒畅的张开了,贪婪地吞吸着周遭的气息。   方善水眼中,偶尔可看到一层薄薄的白气围绕在花簇中。   有灵物,肯定有。   只是花草太多,都沾染了灵气,如今混在一起,方善水一时竟分辨不出哪个才是他要找的。   ——“这个不卖,没有两百万以上你就不用开口了。”   方善水正眼花缭乱地找着,突然听到老板和人争论,转头一看,目光立刻就移不开了。   “两百万,你疯了吧!现在国兰才卖多少,以前三四百万的什么大唐凤羽、金沙树菊,如今只要几百几千。又不是几年前了,张口来个两百万以上,老板你也太没诚意了。”那个问价的人被老板狮子大开口气得不轻。   老板:“这是我在山里找到的孤品兰花,我在历届的兰花博览会上,还从没见过跟我这兰花一样的。你看这品相多好,简直仿佛仙女提篮,踏水而行。所以我不是没诚意,而是真不打算卖,因为我准备带着它参加今年的兰花博览会。除非你能拿出两百万以上的价钱,我才会考虑考虑,没这个价,根本不用提。”   两百万……   方善水突然发现,他真是好穷好穷,而穷真是一个好大的问题。 第二十五章 兰龟石   正当方善水为两百万的价钱郁闷的时候, 那老板突然变了个态度, 指着附近的一小盆兰花对他面前的买家推荐道:“如果你真喜欢我这仙女提篮的话,要不看看这盆?”   方善水一愣, 刚刚他的注意力全被那两百万的孤品兰花吸引,现在一看, 那孤品兰花附近的小花架上,竟还有一小盆和它相似的兰花。   方善水仔细观察, 那盆兰花似乎和仙女提篮系出同源, 虽然灵气淡得几乎比其他只是沾染到灵气的花种还稀薄,但也并非如那些花种般是无根飘萍, 这让为钱所困的方善水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和老板说话的买家, 好像真的挺喜欢那盆孤品兰花,只是两百万太超过他的心理价位,如今看到老板推荐的那一小盆, 立刻一喜,拿来细看,但是只看一眼他就变了脸色:“这是你从仙女提篮上扦插出来的?”   老板支吾了两声,见确实瞒不过行家, 只好承认了。   买家是个爱兰之人, 闻言气骂道:“糊涂!你也知道这是从未见过的兰花品种,连习性都还没了解齐全,你就随意扦插,你看看你这盆,根子都要烂了, 根本活不了多久,你还推荐我买,也太蒙人了!”   说着,买家又着急看看那盆主根的仙女提篮,松口气道:“幸好没有伤到那盆主根,不然我看你靠什么去参加今年的博览会。”   老板被训得讷讷了两声,随即烦躁道:“你别乱说,这盆明明还挺有生气的,精心养护肯定能活。你到底要不要买?”   买家犹豫了下,又看了看小盆扦插出的仙女提篮,明明根子有点蔫烂了,不知为何花叶却还如此精神,也许真像老板说的,精心养护一段时间,有可能活?   “多少钱?”   这时,方善水也走了过来,开始观察起那盆扦插出来的兰花。   灵气黯淡,根芯微腐,看样子是活不了了。   老板知道这盆成活几率小的可以忽略不计,本来正犹豫要说几千比较合适,但看到方善水饶有兴趣地逛过来看,顿时张口提价:“三万。”   买家一听,顿时被气得倒仰,也不再和老板废话,翻脸摔袖就走:“你自己留着吧!我看你能不能养活得了,到时候你尽可以卖两个两百万!”   老板想挽留那买家,想再讨价还价一番,但买家似乎真被他气到了,根本不给他机会,转眼就疾步走出店门。   老板无法,只能将目光放在了方善水身上,和颜悦色地搭腔:“小兄弟,你也喜欢我这仙女提篮?”   方善水点头,老实道:“喜欢,但是我没那么多钱。”   老板笑道:“哈哈,这有什么,我就喜欢你这种实诚人!看你面善,你要是真心想要,哥哥我给你点优惠又有什么,权当交个朋友了。”   方善水直截了当:“能便宜多少?我看看我买不买得起。”   老板一听有戏,反问道:“你能出多少?”   方善水认真算了算,他身上总共有两万,但他要供应自己日常生活以及淘宝店广告,少说得留下个五千块吧,于是道:“一万五?”   老板不太满意地道:“兄弟啊,你这是对半给我砍啊,一万五这价钱实在是低了,要不这样吧,两万三,你看怎样?”   虽然这灵物看似快死了,但到底也是灵物,两万三能买下也是他占便宜,可是,他钱不够啊。   方善水不会讨价还价,也不想多纠缠这些,觉得还是先找人借点钱再来吧,于是摇摇头,没说什么就准备出门。   老板一看方善水要走,顿时急了:“别走啊!两万?两万要不要。”   两万。   这个价格方善水可以接受,就是买了之后估计还是得借钱,不过,方善水觉得这老板做生意似乎不太实诚,有种他要是继续走,老板还会降价的预感,于是方善水脚步丝毫没停地走到门口。   眼见方善水走出大门人都快看不见了,老板没心情再一万八一万六地试探下去,急忙高喊道:“一万五,就一万五了!”   话音刚落,本来已经快看不见的方善水秒回头,毫不拿乔道:“支付宝转账吗?”   老板默了一秒,他以为他这么爽快的降价,方善水会觉得亏了心里不舒服,本还想着要再来几句我真是赔大了什么的安慰安慰方善水,结果方善水如此爽快完全不需要安慰的样子,反而使得老板自己有点心里不舒服了。   ……   捧着兰花走出店门,方善水来到刚刚在路边看到的一个卖玉石的摊子前。   摊子上的玉石品质都不太好,花了三百挑了个勉强能用的玉牌,方善水将之在掌中一握,坚硬的玉牌瞬间裂成四块,方善水咬破食指在四块玉牌上分别划了几下,然后就将它们按照一定规律埋在了兰花盆的四个角落里,露出半截在外。   埋好之后方善水将花盆稍微举高,迎着阳光转动了一定角度,落在盆栽上的阳光依次穿过四块玉石后,顿时仿佛水一样被截留在盆栽中。   被截留的阳光顺着四块玉牌往返流转,竟仿佛一股金色水流,慢慢浇灌着盆栽内自成的一块小天地。   在四块玉牌闪烁间,盆中兰花枝叶极为缓慢地动了动,好像在呼吸伸展一样,兰花枝叶上正不断溢散的灵气也为之一顿,整个品相似瞬间提升了一层,如同空山雨后,焕然一新。   方善水心满意足地抱着兰花看了一会,没有两百万的主根孤品,有个一万五的分枝来栽培也不错。   方善水等了一会,去隔壁的隔壁买东西的池旭,终于提了只草龟回来了。   池旭开心地和方善水炫耀:“纯吧,我挑了好半天就看中它了,这只肯定不是染色的。”   方善水和池旭手中纯黑色的草龟对视了一眼,奇怪地看池旭:“你买这个……炖来吃?”   池旭讶然道:“吓,怎么会,黑乌龟可是玄武!辟邪镇宅,这是我要送给我哥嫂的新婚礼物。”   方善水闻言愣了,新婚礼物?送乌龟?   ……这得是多大仇。   方善水有些无语地道:“你是暗示你哥要带绿帽子吗?”   池旭一听也懵了,对啊,他怎么忘记这茬了!   池旭尴尬了一会,才打着哈哈道:“这是黑的,顶多就是个黑帽子,所以没人会想歪吧?哈哈,你觉得呢?”   池旭说完,看看方善水的神情,方善水一脸冷漠,显然完全不这么觉得。   池旭被噎住,看了眼手中安静的黑乌龟,不禁气道:“我听说我哥嫂在新家住的不舒服,老做噩梦,似乎是那地方不太干净,所以我特地从表哥那里打听能镇宅的东西,结果表哥这是耍我玩呢吧。”   方善水:“你可以送别的镇物。”   池旭无奈:“不知道什么管用,黑乌龟也是我表哥同事的经验之谈。”   方善水想了想道:“我陪你找找吧,我对这些比较了解。”   池旭顿时惊喜起来,“真的?那太谢谢你了啊高手。”   对于帮自己找到了灵物的池旭,方善水还是很感谢的:“不用客气,你也帮了我大忙。”   两人又逛了一圈后,方善水帮池旭选了一个泰山石雕的貔貅。   貔貅雕功还不错,就是眼睛处点睛没点好,留下了点瑕疵,离远看就仿佛盲目一般,很没有神韵。   方善水帮池旭选好后,池旭二话不说就去找店主还价去了,方善水则围着石貔貅拍拍打打,手仿佛带着韵律一般轻震貔貅外壳,一丝丝几乎看不见的灰尘随着方善水的动作簌簌而落。   将石貔貅全身都震了一遍后,方善水手掌在最后轻拂过石貔貅的眼睛,待他手掌移开,石貔貅突然就变得不一样了起来,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就是离近看的时候,好像多了一丝神韵,更加活灵活现了。   池旭付了钱回来抱貔貅时,也惊疑了声,貔貅似乎比刚刚观察的时候好看了点?   不过随即池旭就不以为意了,觉得应该是方善水刚刚帮他擦了灰,貔貅变干净了才显得不同。   买好东西,两人一起坐公交回去,池旭抱着他的貔貅,方善水捧着花,顺便帮池旭提着他的乌龟。   他俩看起来怪怪的,引来了不少回头率。   “高手,我先下车了啊,今天谢谢你了,再见。”池旭跟方善水告别。   等池旭下车了之后,方善水突然想起池旭买的乌龟还提在自己手上,方善水想要叫住池旭,但是车上人有点多,一耽搁,车已经开了,也看不见池旭了。   方善水打通池旭电话,告诉他缘由,池旭这才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乌龟,毫不在意道:【不用还我了。不能送人,我要它也没用了,高手你直接炖了吃吧,你练武需要营养,送你补身体!就这么说了啊,我还有事先挂了。】   嘟……嘟……   方善水默了几秒,拎起笼子,和黑乌龟望着自己的豆眼对视了下,心说,就这么炖了似乎有点残忍? 第二十六章 血阴影   租的房子先到站, 方善水回租房将自己的仙女提篮和乌龟安置好, 而后步行回校。   踏进寝室楼的时候,方善水蓦然感觉有些不对, 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并没有发现什么浓烈的阴煞之气。   方善水停了停, 退出楼外,抬头看看整栋宿舍楼。   方善水其实没怎么学过望气的功夫, 全靠眼睛的天赋, 但是自从小时候一只眼睛被烧伤后,这种天赋就时灵时不灵了。   方善水站了半天, 宿舍楼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 只有楼后的花坛,被宿舍楼的影子遮挡,偶尔可在阴暗角落发现一丝黑气, 但是都在正常范围,这种程度,连危险都算不上。   方善水摇摇头,走上宿舍楼。   下午宿舍楼里人不多, 方善水只是偶尔遇到两三个上下楼梯的人, 看着都毫无异常。   打开713寝室门的时候,方善水忽然闻到一股香甜得发腻的气息,顿时皱了下眉。   屋内关着窗,灯也没开,显得有些昏暗。   寝室里只有常豪在, 他正开着电脑打游戏,听到方善水开门,常豪头也没回地打了声招呼:“回来了。”   方善水“嗯”了一声,问:“屋里什么味道这么香?”   常豪噼里啪啦地打着电脑:“刚史文宇拖地呢,不知道在拖把里滴了什么香精,都快把我熏死了。”   方善水看了四周一眼,问常豪:“今天有遇到什么不对吗?”   常豪:“没有啊。”   方善水走过常豪的时候,目光一闪,突然拍了常豪一下,常豪转头,一脸奇怪地问:“怎么了?”   方善水不经意地扫了眼电脑屏幕,明明他面前的常豪已经转过头来看着他了,可是电脑屏幕闪烁的彩光倒影里,他看到了常豪扭曲着的涕泪纵横的脸——就好像一个人的脖子上,突然多了前后两个脑袋!   方善水并未露出异样,只是一边挠痒一般抓了抓自己的脖子,一边指指电脑问:“你游戏人物怎么卡住了?”   屏幕上常豪的那个男剑客,不知怎么卡在了石头缝里,左右走走不动,好像一只串在草秆上的蚂蚱。   常豪闻言卡壳了一下,很快气愤道:“这垃圾游戏,优化太差,这会怎么都走不动了。”   方善水收回挠痒的手,道:“我来帮你试试。”   闻言,倒影中的常豪脸上露出一丝奇怪和着急,而正对着方善水的常豪,却开心地让开一点位置急道:“那太好了,你快过来。”   方善水倾身向前,手伸向键盘,眼见着越来越近,常豪看着身下的影子和方善水的影子融合,脸上慢慢露出一抹如人偶版的诡笑,见方善水还毫无所觉的样子,脚下的影子忽然就朝着方善水袭身而上!   可下一刻,常豪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他看着方善水突然一脚踩向地上暴起的黑影,那无形无质的影子,竟仿佛活物一样被方善水一脚踏烂!   常豪嘴里顿时发出凄厉如鬼嚎的惨叫,仿佛地上被方善水踏碎的,根本不是他的影子,而是他自己。   方善水赫然伸手,蕴含一丝真气的手捏住常豪的脖子,撕拉一声,仿佛赫然从常豪身上揭下一层皮来,那层人皮被扒下后顷刻间化为黑雾,一离开常豪就消散了。   只是这时常豪仍然没有恢复正常,他的嘴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仿佛老人般的低沉声音,冷道:“虚空画符,小子,挺有能耐……”   方善水掩住自己破了个血口的手指,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反问:“你是什么人,为何找我麻烦?”   常豪嘴里的那个老人声音发出夜枭般的诡笑:“你拿了我的东西,还道我为何找你麻烦?”   方善水皱眉,转眼就想到了老人所说的是何物:“那琉璃骨是你的?你和李家人有什么冤仇,为什么要用琉璃骨害他们?”   “哼,多管闲事,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那老人并不给方善水拖延时间的机会,冷哼一声后,他的声音忽然远去。   这时,常豪脸上的表情消失,昏倒向地,连带着他身下的影子也偏离了位置。   方善水下意识要拉住他,然而这一动,脚下被他踏碎的黑影,竟仿佛抓到机会一般,突然间四分五裂,像呼啦散开的游魂般攸地八方窜逃。   方善水只来得及抓住一两个,其余皆消失在屋内静物的阴影之中。   寝室大门哐当一声无风自闭。   门关后,地面被阴影掩盖的幻觉霎时消失,屋内完全变了个环境一样,地上竟全是鲜血!   刚刚方善水进屋时闻到的香甜的发腻的气息,原来是用来掩盖这血腥味的,门一关,整个寝室顿成瓮中捉鳖之局。   地上的血色不像是什么阵纹,倒是仿佛无数张有鼻子有眼的人脸,门关上后,这些血色的影子纷纷从地上站了起来,一个,两个,三个……慢慢塞满了屋子,想要将方善水团团围住。   今日出门时去的急,并没带符纸在身上,刚刚也是靠着挫开食指上还没好全的血痕,在颈下画了个镇魂符,才守株待兔地压制住了敌人的偷袭。   方善水用真气拍散了几个靠得最近的血影,一扯拉下床上的被子,被子往周围血影头上一盖,血影竟像是虚无之物一样穿被而过,根本没被阻挡,这时方善水迅速地将颈间血符印在掌心,拍在被子上,血符在被子上突然发光,那些被子盖住的血影,顿时受原本碰触不到它们的被褥所困,不能再往前进,甚至其他血影只要走入被子的范围,就会被困住。   【哈哈,我还以为你真有虚空画符的本事,没想到竟是个花架子。小子,慢慢享受吧!这才刚开始。】   虚空中不知何处传来了老人的声音,在他的声音中,后头那些没有被方善水困住的血影,顿时仿佛受了刺激一般发疯起来,从左左右右的墙上爬向方善水,速度极快。   方善水赶忙冲向了自己的柜子。   如今被一群血影所困,方善水根本就没有画符的机会,尤其雷符难成,周围阴气又胜,难以画成,他只能去找自己放好的符纸。   打开衣柜的时候,突然从衣柜中窜出一个黑影,一刀捅向方善水,那居然是一个活人,正是不知道哪去的史文宇。   史文宇浑身黑气弥漫血痕满身,但是脸上却带着诡异的笑容,他这么大的人,竟仿佛练了缩骨功一样藏进了衣柜里等着偷袭方善水。   早有防备的方善水眼疾手快躲过黑影的袭击,反手抓住史文宇的胳膊用力一拧,想要缴了他的武器。只是史文宇的手被拧了快一百八十度,竟完全不知道痛一般,手中的刀子始终不松。   而平常像个文弱书生的史文宇,如今也变得力大无穷起来,硬扛着方善水的压制猛烈挣扎,差点撞到了两个连着的床柜,桌子上的电脑物件掉了一地,一接触到地面的血色,立刻仿佛进了水一样噼啪作响,方善水差点压制不住乱撞的史文宇,只得加大了真气压制。   史文宇下身蓦然如蛇一般以非人类的姿势一扭,脚踢向方善水,带着裂风爆响,一下踢碎了方善水身后的床柱,力道极其之大。   方善水躲过史文宇的袭击后,毫不客气地一脚踹断了史文宇的腿骨,喀吧一声的脆响中,他快速地扯出了他留在柜子中的袋子。   方善水直接将袋子中的符纸一撒而出,纷纷扬扬的纸符顿如雨下。   【没用的,这可是我辛苦炼制成的聻,根本不惧人间法术。上次因为有阴器束缚让你占了便宜,你以为我的聻真是这么好对付的吗?】老人的声音又不知从何处传来,尖利地笑了两声。   “天火雷神,地火雷神,五雷降灵,锁鬼关精。五帝敕下,斩邪灭精。”   整个室内的阴邪之气,在方善水念咒之间,赫然为之一顿,这让那个还在尖笑着的老头,笑声蓦然止住。   方善水喝道:“雷霆召来!”   百张纸符中,三张在空中还没有落下的五雷符顿时大灵,数道紫光天雷凭空而现。   “轰——!”   整个宿舍仿佛发生了连环爆炸,地上原本密布的血绘仿佛导入燃气里的火油,血影在肆虐的雷霆下被一一撕碎,染满血纹的宿舍门,更是直接被炸飞出去。   【你是何门派!?这是……嗞啦……】   刚刚还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老人声音,此时随着桌上的电脑尽皆炸坏,滋滋几声再没了动静。   原来,这不知名的法师除了一开始是借着常豪之口发声,后头的竟都是用着电脑通话装神弄鬼。   虽然大门的禁制破了,屋内的血影也都被雷霆撕毁,但是方善水并没有放松警惕。   那法师说得没错,他解开了束缚的聻,确实不怎么畏惧人间法术,在刚刚方善水的雷霆肆虐中,史文宇突然消失了。 第二十七章 虚空手   一间暗室内, 一名黑衣老人正盘腿坐在火堆前, 将手中的电脑扔给了身边的侄孙,方善水宿舍里的几台电脑尽皆毁坏, 如今电脑里已经看不到那边的情形了。   老人沉吟:“这小子什么来历?他的五雷咒似乎和一般门派的不太一样,竟然能破了我用聻控制的血魂咒。”   赵柯:“叔公, 那天我和我爸去李家,正好看到他, 李书岳那老头对他非常亲热, 拉着手直叫贤侄。莫非他有什么厉害的师门?”   老人不屑一顾:“李书岳一个制造低级法器的外道,能结识什么厉害的人物?若真是如此, 我也不会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赵柯皱眉阴深道:“叔公,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杀了他!既然得罪了,自然不能留下活口。不过是个毛头小儿,我还能怕了他不成!”老人枯瘦的手抓起一把粉末状的东西, 往面前火堆一扔,火焰腾地暴起,大幅燃烧的形状,仿佛生成了一个有头有脸的鬼怪, 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发出呼呼唳啸。   ·   713的宿舍门被炸开, 惹来轩然大波,7楼的不少人都探头来看,尤其是713对门的。   “哥们,你们这是在搞什么东东?”   “是不是煤气爆炸啦?”   方善水检查了下常豪,确定无事, 就想要去找找史文宇,但刚走出房门,就被一堆受炸门声惊动而涌来的人群围住。   有些人探头看到713的宿舍里到处是焦黑的血迹,还有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常豪,顿时尖叫出声,呼喊着去叫老师,甚至有的还要打电话报警,就在这混乱时候,方善水突然听到不知谁对自己说:【小心!那只怪物就在人群里,别让……任何人靠近你……】   话音刚落,方善水顿时有种危险的预感,身后突然有风感,方善水顺势一侧,左手如闪电擒住背后袭来的攻击,压肘一撇,咔擦一声骨折声,右手反手擒住身后偷袭之人的脖子,一个过肩摔,哐地将人掀翻在地。   围在身边的学生被这瞬间发生在周身的伤人事件弄得一怔,纷纷“卧槽”出声,在看到被方善水压制的那人手中有个匕首样的东西,才回过神来,大声吆喝道:“有人持刀伤人,大家快来帮忙呀!”   还有周遭没有围上去的学生们也在纷纷议论。   “厉害了我的哥,背后捅刀一下被撂倒,那帅逼是谁!”   “方善水啊你不知道?军训上打得我们抬不起头,被我们教官恨得咬牙切齿的那个。”   “原来是他!突然同情那个找死的人了。”   “捅刀的那是谁?谁认识?哪班的?”   “要不要再报一下警?”   ……   周围的热心同学已经凑上前来,要帮方善水压住他手中那人的手脚,防止方善水气力不足的时候,被那人用刀伤到。   方善水见状赶忙喝止:“别过来!”   “我日,鬼啊——!”   这时,刚刚还很男子气概的男生们,突然有两个发出凄厉的尖叫声,把周围不明所以的人也吓了一跳。   就见方善水手中被他卡住脖子的那人,原本正常的脸色突然一变,冒出一股黑气来,然后那人的脸皮就好像凭空被扒下一层似的,竟完全变了张脸——正是刚刚消失的那个史文宇。   史文宇脸上青黑,到处都是被划出的血痕,血痕凸出,里头虬扎的青筋好像从伤口爆出,仿佛一条条老树根盘踞其间,表情恐怖择人而噬,简直犹如人间夜叉。   在周围同学惊叫着纷纷踉跄后退的时候,史文宇身下的影子突然仿佛活物一样分散四窜,眼看着一团团黑影在众人的脚下乱窜,男生们都吓得跺脚乱跳,一边大骂,一边及拉着拖鞋登登登地狂奔,生怕被黑影跑到自己的脚下。   因为这番乱象,围在外头的人倒是快速跑离,围在里头的人确实乱成一团,挤挤撞撞的,差点发生了小规模踩踏事故,好些人差点没栽倒,方善水都被撞到了好几次,还有个人不知被谁绊倒,直接砸到方善水肩上来。   方善水立刻扶了那学生一把。   “谢谢谢谢!”那同学道着谢,突然,被方善水压制的史文宇身上腾起大火,方善水掐住史文宇脖子的手一痛,下意识地缩回,怪物一样的史文宇趁势而起,立刻向方善水扑抱过来。   方善水本想将身边的同学推开,没想到他竟然反应比自己还快,眼见着火势汹汹向两人烧来,大叫着“快闪开”就用力要将方善水撞向一边。   方善水看到史文宇因为他被撞开,转而扑向了那个同学,立刻伸手一带,将那同学扯向自己身后。   那同学和方善水错身而过的时候,方善水看了眼史文宇,突然发现不对……史文宇手中那把带着阴邪之气的匕首呢?   腰间猛然一痛。   方善水闷哼一声,只觉浑身一股阴煞之气如溃堤之洪水,轰然灌入四肢百骸,一股冷寒彻骨的感觉顿时袭入灵魂。   ·   黑衣老人嘿嘿冷笑:“抓住了……”   赵柯眼前一亮:“叔公,怎么样了?”   黑衣老人没理会赵柯,嘴巴咕噜噜地飞快念起听不清明的咒语来,蓦然将手边一晚血喝下,忽而张口喷向他眼前火焰形状如人的古怪火堆。   ·   方善水中招的瞬间,忽然发现他手中抓着的那个同学,脸上也突然变了个样子,变成了另外一个史文宇。   趁方善水不备偷袭得手之后,这个史文宇忽然面无表情地抱住方善水,而后,他身上也轰然腾起大火,整个人仿佛自燃一般,只是这火却不似明火,火焰发绿,火势张扬而出,成了个人脸形状,忽而顺着方善水腰间被阴邪之器刺中的伤口侵袭入方善水的身体。   方善水浑身僵硬,那匕首不知是何材料造成,一被刺伤,方善水就仿佛被冻僵了一般,想要用血画符,然而手脚却被史文宇身下的聻的影子咬住,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阴煞的绿火侵入自己体内。   【小子,去死吧!】绿火入体后,方善水突然又听到了那个消失的老人声音,如夜枭般笑声仿佛直接从方善水自己的脑海里冒出来。   方善水眼前一黑,身体颤动间,魂魄仿佛被什么东西扯动,拉拽出体内。   然而这时,方善水突然看到识海的一片黑暗中,有一根线连在他的灵魂之内,也一起被那绿火拽动。   【咦,这是什么?】   法师发现有那根线连着方善水的灵魂,他根本无法用绿火将方善水的灵魂拽出,修行之人的灵魂可是大补之物,尤其如方善水这般气血充足,本就受了伤的法师怎甘心放过这等灵丹妙药。   方善水感觉到灵魂内的绿火突然一涨,疯狂地烧着他灵魂中被捆系的红线,红线一颤,这时,方善水好像突然看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蓦地张开,血红的双眸从遥远的地方注视着自己。   【啊——!】   这时,方善水的识海中,忽而红光大胜,纠缠在他魂魄间的绿火骤然间熄灭,方善水的意识也瞬间脱离束缚,醒转过来。   ·   暗室内,火堆前的黑衣老人忽然惨叫一声,连吐三口黑血,委顿在地。   “叔公!”赵柯吓了一跳,赶忙扶住黑衣老人,“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老人吐着血捂住自己同样流血的眼睛,恨声道:“该死!那小子身上定是有法宝,破了我的咒魂术。”   “那现在怎么办?”   老人:“咳咳,放心,他此时也受了伤,你先派人去找他麻烦,待我养好伤,再亲自料理了他。”   “不好!他法宝厉害,我的聻也被毁了!”老人又是一声惨叫,整个人仿佛被什么东西一把攥住,骨头好像一根根被捏碎般咔咔作响,赵柯目眦俱裂,吓得魂胆皆颤。   这时,老人赫然从怀里扔出一只木制的黑色人偶来,将木偶扔进眼前的火堆中。   黑色的人偶本是一张笑脸,被老人扔出后,在火堆燃烧下,忽地变成一张哭脸,咔擦咔擦,瞬间裂成了三五块,然后在火焰中被烧成焦黑。   老人这才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目光露出阴毒痛恨之色,那只聻和他性命双修,且极为难得,如今被毁,不知让他最近一段时间的修养白费,还加重了他的伤势,“该死小儿!我不会放过你的!”   ·   方善水的意识从识海中脱离出来后,他眼前的两个史文宇尽皆倒了下去,那只附身在人影中控制人的聻,似乎受到背后法师的命令想要逃跑,但是这时,方善水胸膛处,突然有一只青白的手仿佛划开虚空伸了出来,那手好像是虚幻的投影一样,然而却能一把抓住那只想要逃跑的聻,让它逃脱不得。   聻在那手掌黑长的指甲中嚎叫挣扎,直到被那只握紧的手抓成一滩烂泥,之后,这烂泥一样的聻,才被那只缩回方善水胸膛的手,拖拽进虚空之中。   “师父?”   方善水看着那只虚幻的手咳了咳,那只正在缩回虚空的手顿了顿,而后就消失了。   方善水腰间的伤口发黑,虽然被救及时,但是方善水也受了不轻的伤,神魂中一股阴煞之气缠绕不去,竟是和他身上的背晦之气交杂在一起,开始蚕食他所剩不多的真气。   这时,方善水似乎感到好像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浑身一震,体内肆虐的阴煞之气竟仿佛老鼠见了猫,被瞬间清扫了一遍,片刻间,方善水就觉得自己身体里严重的伤势好了大半。   回头,身后并没有人,也没有什么拍他肩膀的手,好像……应该还是师父?   不知道按照方氏的炼尸之法炼尸后,他和师父究竟有了什么联系,竟然能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   方善水呼了口气,今天真是大意,差点就阴沟里翻船。 第二十八章 兰花开   这还是方善水长这么大, 第一次吃这样大的亏。   也是他江湖经验不足, 受了暗算。早知如此,得到那琉璃骨的时候, 他就该时刻防备,那样总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被打得手忙脚乱。   不找回场子, 方善水有点咽不下这口气,论到邪术, 他青越观方氏从未怕过谁!   方善水扫了地上的史文宇一眼, 这人是内鬼的可能性极大,然而他却也没得好。被利用作为聻附身的主体, 受那背后的法师控制, 史文宇也算是遭了大殃了,光是手脚骨头都被他撇断了几根,更何况又被那么多阴邪之物侵体。   如今聻被他师父抓去, 史文宇恢复了正常人形,不再满脸暴突青筋,狰狞如夜叉,只是仍然浑身伤痕, 情况很是不妙, 蔫嗒嗒地似乎只剩一口气在。   那背后的法师极为谨慎,不知是胆小还是怎地,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方善水没能发现任何他留下的气息,在这种情况下他要如此做法对付自己, 肯定需要凭借什么施法的介质,方善水蹲在史文宇身边看看,随即就在史文宇脖子上翻出了一串骷髅项链。   骷髅头上那阴邪晦毒的气息,和刚刚那绿火如出一撤,竟然有人会将这种东西带在身上,也不知该说他心大还是找死。   这时,刚刚逃跑的人群又回来了,轰轰杂杂地人声越来越近,方善水看看周围的满地狼藉,突然有点头痛,想到刚刚闹出的动静,想到要应对那么多人的问题,方善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既然不知该怎么办,那就不办吧。   方善水将手中的邪物塞入了他装灵符的腰包里,顺便脚尖一挑掉在地上的匕首,那把扎了他一刀的匕首不偏不倚地重新落回史文宇手里,然后方善水就很光棍的装晕倒地了。   ……   “就在前面!”   “看!那里躺了两个人,713寝室里也有一个。”   登登登登一会就有一群人围到方善水身边,方善水感觉到有人量了量他的脉搏,然后那人似乎发现了他腰间还在流血的伤口,赶忙帮他捂着,大叫:“两人都受伤了,快,叫救护车!”   搜查的人突然喊了声:“主任,713阳台厕所里还有一个人!被人捆着困在那儿了。”   “谁?”   “心理学专业1601班的元沛。”   主任闻言大惊,立刻让其他人过来顾着方善水的伤,赶忙跑进了713,一连声地问:“元沛怎么样!?受伤没有?”   “没受伤,还有点意识。”   ……   在地上装晕的方善水,听说阳台上的厕所里有人,顿时有点诧异,这名字……估计是常豪口中那个会算卦的元哥。   可能是在他离开寝室的时候,史文宇那边出了意外,然后恰好去找元沛的常豪,又带了元沛一起来寝室,就被连累了。   救护车的声音很快到了楼下,围观的人群闹哄哄地让开路,担架很快将方善水几人抬走。   ·   方善水到医院没多久,李家就接到信赶过来了,期间警方也派人过来查询了一番,见方善水没醒,只确定了方善水腰间的伤口是史文宇手中的那把匕首所致,就离开了。   方善水见李家人到,才睁开眼睛。   李书岳见状松了口气:“贤侄,你怎么样?我听到你们学校发生伤人事件,你也是受害者之一,可把我吓坏了。”   护士检查了下,就离开了,方善水受的不是什么大伤,伤口也已经包扎好,基本醒来后稍作休息就可以出院。   方善水:“我没事。李叔,等下你帮我办出院手续,我不能在医院久待。这次的事,跟那琉璃骨有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李书岳闻言,神情也凝重了起来,立刻让李云言去办理。   ·   脸上带着蛤蟆镜的李容浩,刚拍完照,就按他爷爷的吩咐去了一家老店,听说是方善水要的动力,李容浩立刻升起了无限动力,进店就如扫荡一般搜罗了一大堆古古怪怪的东西。   什么黄符朱砂玉石啊,什么红线铜钱金箔纸啊,拉拉杂杂一大堆。   爷爷给他的名单先分门别类地放好,然后爷爷没说的东西李容浩也顺便买了不少,看得他的小助理目瞪口呆:“浩哥,你这是做什么?买这些有什么用?”   李容浩一副你们凡人不懂的样子,冷酷不屑地道:“你管那么多干吗你又不懂,给我拿着。”   小助理抱着袋子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要懂什么。   李容浩:“老板,你们还有什么这用得着的好东西,都给我来点。”   “您这……动静不小啊。”穿着一身唐装的老爷子看了看李容浩买的东西,意有所指道。   李容浩一脸我很内行地跟老板搭腔:“那必须的!”   老爷子似乎真被李容浩唬住了,又正正经经地给他推荐了更多东西。   等李容浩扶了扶蛤蟆镜走出这家店时,他和小助理都抱满了东西,身后老爷子点钱微笑。   小助理开车载着李容浩,两人匆匆忙忙地赶到方善水租房的小区前。   一下车,李容浩立刻赶人:“你可以走了。”   小助理心里好奇,想跟去看看李容浩到底要干什么,早听说娱乐圈的人喜欢搞什么风水小鬼的,他跟着李容浩这还是第一次接触,不禁谄笑道:“浩哥,我可以帮你拿东西啊,你一个人怎么拿得下。”   “不用,我拿得下。”李容浩提起东西正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又把东西放下,将手上那些装酷用的戒指都拔了下来扔给助理,拨了拨有些飞扬的头型,才重又提起东西走人。   小助理看着李容浩转瞬从时尚圈酷哥,变成了个乖乖少年,很是稀奇不已。   也不知道李容浩这是要去见谁,竟然如此郑重,要不是知道李容浩提的大袋子里装的是些什么,小助理都要以为这是个初次去女友家拜见丈母娘的毛头小子。   ·   方善水问李书岳二人和谁结过仇,两人都是面面相觑。   李书岳一筹莫展:“贤侄,你也知道我是给人制造法器的,也可能会不经意坏了某些人的事,所以这些年还真遇到过一些来找事的,但是都不是多大的问题。像如今这个,又是阴骨鬼器,又是能控制聻的,这么个厉害的邪修,我还真想不到是怎么得罪的。”   李云言想了想说:“会不会是我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请人来对付我?”   李书岳不以为然地说:“你那些小生意,能遇到什么竞争对手,能请得起这样的邪修来专门对付你?”   方善水却道:“也说不定那邪修是和什么人有亲缘关系。李哥,你说说看,有没有什么怀疑的人?”   李云言想了半天:“和我最不对盘的,就是我对面那家古欣斋。古欣斋的老板史建城心术不正,最喜欢坑蒙拐骗的路数。因为我这边口碑比他好,中途劫了好几回他的生意,就被他记恨上了。前段时间还被他摆过镜煞针对,后来他见奈何我不得,才没了声息。”   “姓史?”方善水喃喃道,然后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自己衣服上的血迹。   正说着,李容浩已经到了。   “叔,我来了。”李容浩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   李云言看到这样的李容浩,不禁嘴角抽了抽,好像突然不认识自家儿子了一样。   李书岳倒是欣慰自家孙子越来越懂礼貌了。   看到自己老爸和爷爷都在,李容浩顿时尴尬了下,不好意思再狗腿下去,赶忙把买好的东西都放在桌子上。   方善水看到自己要的东西都齐全了,和李容浩道谢后,对李书岳道:“李叔,明天我会想办法找出这人,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他如今应该受了不轻的伤,短时间内想要再做什么都是枉然,你们只需要对生人保持一定戒备就好。”   李书岳见方善水神态有些疲惫,闻言点头道:“贤侄,那你休息吧,我们就先告辞了。今天你也受了不少罪,先好好养伤。若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容浩去做就好。”   李容浩还想要再在方善水这里磨蹭一会,被李云言狠狠一拽,不得不闭了嘴。   ·   送走了李书岳他们,方善水一回屋,突然觉得精神一震。   方善水中午时买的仙女提篮,被他放在了卧室的窗台上。   刚买时还蔫着根子有点苟延残喘的兰花,这一下午靠他的聚灵阵不停吸收转化太阳金精,短短几个小时时间,已经长大了三分。不但根系壮硕稳固了,连兰花茎上一直闭合的小花苞,也稍稍绽放开来。   方善水只觉一股香气沁入心脾,好像瞬间将他的五脏洗涤。   方善水随手扔在屋内的乌龟,也不知何时爬到了窗台下。   可能是腿短爬不上窗台,乌龟只能趴在墙角,瞪着黑豆眼望着兰花。 第二十九章 踏先天   方善水给兰花浇了点水, 兰花好像在洗澡一样枝叶舒展地抖了抖, 顿时变得更加水灵鲜嫩。   浇完水,方善水发现刚刚扒在墙角下的乌龟, 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他的脚上,一副努力攀山上窗台的执着样。   方善水无语地抽回脚不给它攀, 随即去厨房拿了颗白菜回来。   走过来,把又去窗台下扒墙的乌龟转了一百八十度, 方善水将白菜放在乌龟的黑豆眼前让它看到。   发现白菜, 乌龟迟疑了下,回头望望窗台上高不可攀的兰花, 又望望就在眼前的白菜, 最后还是很实际地吭哧吭哧爬去滚白菜了。   体内所剩不多的阴邪之气,遭到了这股灵气的压制,方善水感觉刚刚真气运转间的滞涩突然不见了, 顿时将李容浩买的东西翻出来,现在房子周遭布置了一个隐息阵,然后就开始画符。   有灵物兰花的香味清神洗灵,方善水感觉自己的状态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稍稍静立后, 一笔落下,顿时如有神助,最后一笔画完,那画好的黄符,竟好像随着方善水收笔时的笔墨动了起来一样, 无风而起,飘然欲升。   却是笔尽符成,灵风共举。   直到过了一会,黄符才收敛了灵韵,安静地落回案上。   方善水一连画了十张驱邪符,直到发现体内的真气几乎用尽,才不得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   有些意外,明明受了伤真气也不足,方善水却觉得这次画的驱邪符比自己以往画的都好。   方善水本身最擅长的是平安符,因为这个小时候练得最多,其次是镇魂符和五雷符,因为他比较常用。其他的符,方善水画来水准都还一般。   驱邪符往日画十成一就不错了,而且画成的那几张,估计效力也达不到师父所画的符纸的十分之一,所以方善水在港城代笔的只有平安符等三种。   如今驱邪符画十成六,倒是超过镇魂符和五雷符,赶上了他画平安符的几率,连功效也大大提升,虽然还不及师父,但有个师父的三分之一,方善水已经很满意了。   看样子,以后可以把驱邪符也挂到自己的淘宝店开始销售了,方善水看着符纸中的灵韵点点头。   腰间被包扎好的伤口早就被血浸湿了,方善水撕下纱布,将画好的驱邪符贴向腰间。   方善水腰间的伤口愈合得并不太好,周边还有青黑之色。   在上头贴上驱邪符后,黄色的符纸下好像有一条条青黑色的小虫子钻来钻去,直到钻破纸符,纸符顿时被一簇看不见的火苗点燃,很快变得焦黑。   方善水连换了三张符,伤口的颜色才恢复正常,体内残余的阴邪煞气,被符纸尽皆拔除干净。   方善水松了口气,虽然体内灵气已空,他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福至心灵,方善水当即盘腿坐在床上,面朝着吞云吐雾的灵物兰花,方善水口中默念清静经,五心向天,开始打坐。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   ……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远观其物,物无其物。   ……常应常静,常清静矣。   方善水闭目默念了两三遍之后,渐渐运功入定。   房间里,月亮渐渐升起挂在窗外,在方善水默念经文的时候,月华之精流泻入兰花的花盆中,与花盆聚灵阵中存留的太阳金精相对而动,建成阴阳太极之势,运转不息。   兰花在月华下静静地开放,周围的灵气越渐浓厚。   乌龟在床下一小口一小口地滚着白菜,费尽辛苦终于将白菜滚到窗台下的墙壁上,一边壁咚着白菜,一边不时看一眼兰花。   肉眼看不见的灵气如云如雾地弥漫在方善水周身,随着他行功运转周天,灵气仿佛受到吸引一般绕着方善水周身旋转,并渐渐如旋涡一样卷流入方善水身体之中,在经脉之中不疾不徐地流转开拓。   方善水身外慢慢笼罩上一层莹白的光,如玉生辉。   ·   青越山上,后山琅琊洞深处的棺材里,不时传出诡异如次声般的嚎叫。   咯吱咯吱,棺材底似乎有一滩水一样的影子流了出来,是那只被抓到的聻想要逃跑!   突然,棺材周边的炼尸阵阵纹骤然发亮,聻流淌在地面的影子仿佛受到禁锢灼伤一般,在原地无法动弹地抖了起来,直到炼尸阵红光一灭,聻影瞬间缩回了棺材之中。   老实地回到了那只有着尖长指甲的手里,任由那手将它搓揉捏扁,不时被指甲在自己不会受凡物所伤的身体上戳出一个洞,两个洞……   被抓到的聻好像死心了,任凭百般玩弄,它自安静如鸡。   不过一会,没有再发出诡异嚎叫的棺材里,突然又有黑色如流水般的影子溢出。   这次,影子在炼尸阵中自由滚动,却丝毫没再受到炼尸阵的攻击。   不一会,影子好像一个涌动的泥人一般,慢慢地凭地而起,影子就好像是一块正在被揉捏的陶泥,渐渐呈现出人形。   先是一只眼睛,两只鼻子……   然后又变成两只眼睛,一只鼻子……   直到影子渐渐变化,脸部形状越来越像方善水,大概有7、8分相像的时候,影子的变动终于停了下来,立在炼尸阵中不再动弹,好像方善水回到了山上,站在棺材边一样。   可是过了一会,棺材盖好像突然生气一般猛地掀开条缝,那7、8分像方善水的影子,骤然被吸入棺中,一声比刚刚更凄厉的惨叫后,棺盖砰地合死。   月亮初上,一直合拢的棺材盖被慢慢推开,不一会,棺材里的人影出来,坐在棺材沿上,捏着一团被吞噬了大半的聻,任由洞内折射而入的月华洒落在自己身上,泛起淡淡荧光。   长发如水流泻在棺木内外,人影蓦然想打个哈欠。   嗯,今天起得有点早,困。   另外……不好吃。   ·   方善水清醒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夜,骤然闻到周身一股腥恶之味,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皮肤上多了一层黑赫如蜕的腥渍,随手一擦,黑灰下的皮肤宛如新生。   方善水感觉肉身前所未有的空灵轻便,那堆腥恶,竟似乎是将他体内无法排出的杂质和暗伤都清理出去后,遗留物的堆积。   方善水站起身想活动活动手脚,脚下一不注意,结实的大理石地板竟被踩碎了一块,方善水顿时一僵,没敢再动,只站在原地轻手轻脚地适应了一下身体的新力道。   这几日住校军训,几乎没有时间静心修行,如今受伤之后,耗尽真气后纳灵气修行,一逸一劳间,竟然破而后立,倒是因祸得福。   方善水明显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不同,除了力气大增,行功运转速度比以前快了数倍外,丹田内的真气也变少了,却少而凝聚,仔细一感应,赫然发现原本庞然的后天之气,如今都化作了一缕缕稀少的先天之气。   一夜之间,方善水竟是从后天之境跨过天堑,入了先天。   方善水心内惊喜,虽然师父一直说他修行速度很快,但是他已经卡在后天之境很久了,如今成功突破,倒是……倒是……嗯,倒是找那邪修麻烦的时候,要容易许多!   方善水起身去了浴室,此刻他身上的气味着实难闻,虽然能龟息闭气,但还是很脏。   洗澡的时候,方善水感觉自己脸上的火伤疤痕一直在痒,仿佛下头的皮肉里,有很多小蚂蚁正一点点地爬来爬去。   亏得方善水修行深,颇有些定力,换了其他人,估计已经忍不住去抠挖疤痕了。   洗完澡,方善水才对着镜子敲了敲自己面上的疤壳,硬硬的,感觉仍然和皮肉融合的很深,丝毫没有脱落的迹象。   不过,疤下皮肤发痒,这是好现象,说明疤下的皮肉又开始重新生长了,除了突破时洗精伐髓的影响,方善水能感觉到,如今体内的先天之气,对他这些暗伤也有不小的修复作用。   只要方善水不断修行,慢慢炼化更多的先天之气,他脸上这负累了十三年的疤壳,早晚会完全痊愈脱落。   方善水对此很是平静,感觉无悲无喜,只是有一件事却令他不太满意。   方善水看看自己除去污渍后变得白白嫩嫩的皮肤,不太满意上手一捏,发现以自己七成的力道,居然只在这嫩乎乎的皮肤上捏出了一点红印子,这才高兴。   看着不中用算什么,实际中用就行。   正穿着衣服,方善水突然听到浴室外传来熟悉的猫叫声。   打开门一看,方善水赫然发现大黑不知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它正垫脚站在兰花旁边的窗台上,一爪子挥出,将不知怎么爬到窗台边的置物架上伸脑袋的乌龟,当头拍了下去。   乌龟哐地从置物架上被拍了下来,缩头缩脚肚皮朝天地砸在地上,圆圆地龟壳好像不倒翁一样,在地上转来转去晃了好几圈。   方善水:“大黑。”   大黑猫这才将注视着乌龟的眼神转向了方善水,不满地“喵、嗷~”一声,好像在埋怨方善水居然抛下它偷跑。   方善水突然想起来昨天忘记喂大黑了,去了医院后就直接回了租房。   不过他在屋里设置了隐息阵,也不知大黑是怎么找到他的。 第三十章 血水镜   方善水在大黑的瞪视下, 打电话求助了李容浩。   直到电话那头的李容浩满口答应一会就把烤鱼送来, 大黑才满意地喵地了一声,跳下窗台。   看到碍脚的乌龟在地面上伸着小短爪使劲翻身, 却哐啷哐啷怎么也翻不过来的乌龟,大黑爪子一掀, 就给它正了过来。   恢复到正常姿态的乌龟缩回脑袋和手脚,躲在壳里用豆眼看着黑猫, 趴在原地一动不动。   方善水见它俩相处愉快, 大黑应该不会饿极把乌龟给啃了,就拜托大黑看着点兰花, 着手准备干坏事去了。   大黑这种有些灵性的黑猫, 自然是能感应到灵物的不同,遇到了就是机缘,圈地保护还来不及, 肯定不会去破坏,方善水也没有担心,吃了他的鱼,就是他的猫, 更何况这只债主如今赶都赶不走。   方善水先将所有的遮光窗帘都拉上, 然后进了卫生间。   昨晚回来的时候,方善水将自己身上的血衣脱下,扔在一个装水的镀金铁盆泡着,盆还是昨天李容浩买回来的。   这衣服上,几乎全是史文宇的血, 如今泡了一夜,衣服上的血渍已经大半入水。   方善水捞出衣服一拧,然后把衣服扔在一边,将盆端了出去,放在客厅中,早已被他用朱砂画满了诡异血纹的大桌上,血纹程八卦状向八方辅散,只中间留了个放盆的空白。   方善水点燃三只香,朝着桌上的水盆拜了三拜,香一落桌,仿佛直接插入了桌子中一样,竟稳稳地直立在桌面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扶着它一样。   “天窥地视,鬼神借目。予我尔闻,魑魅张眼。敕!”   方善水口中吟念,同时,手里令符瞬间掷入血水盆中。   纸符赫然燃起蓝色的火焰,随即就好像融化一样,消失在水盆中。   “呼——”燃香上的烟雾赫然无风自动,飞向水盆,水盆渐渐出现了一堆涟漪,仿佛一堆细小的游魂,正穿过水镜,去到另外的地方。   随着水盆中的涟漪渐渐增大,血水变得越发浑浊起来,甚至渐渐出现了一些不该出现的景象。   方善水食指轻点着盆,仿佛在引导那些不停穿过水盆的游烟去找人一样,口中反复轻念着所寻之人的名字:“史文宇,史文宇,史文宇……”   慢慢地,涟漪渐渐散去,血盆中的浑浊澄清,水中渐渐出现了一间医院病房的倒影,史文宇满身绷带地躺在病床上,赫然睁开了眼。   ·   “医生,我儿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还不醒?”史建城怎么也没想到,不过一天不见,自己本来好好的儿子就满身是伤,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而且刚刚还有警察缠着他,说是他儿子涉嫌持凶器伤人,需要他配合调查,史建城简直气得想骂人!   不过民不与官斗,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地说了自己儿子这些时间的交友状况,情绪状况,没敢把自己心里有鬼的地方说出来。   史建城隐约觉得,自己儿子的伤多半是和赵柯有关,虽然他和赵柯是合作关系,但是他一直对赵柯心有忌惮、保持距离。可文宇却看不出那小子的歹毒狠辣,只觉得赵柯厉害,就喜欢跟着人混。   史建城一开始以为,赵柯至少会看在他们是合作的关系上,不会对他儿子怎样,现在看来是他天真了,一个连自己的亲人都会下手算计的家伙,背后又有个厉害的法师撑腰,怎么知道什么叫顾忌!   史建城后悔不已心里恨得不行,医生看得眼晕,示意走来走去的史建城静静:“他失血过多,浑身多处骨折和划伤,虽然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在自我修复过程中,你耐心等等吧。”   虽然医生这么说,但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的史建城怎么放得下心。   史建城的助理在一旁安静地收拾房间,给急得口干舌燥的老板烧水沏茶,史建城却迁怒地直接将杯子扔回给他,大骂:“太烫了,你怎么做事的?不会等凉了再给我!?”   助理慌手慌脚地捏稳茶杯,唯唯诺诺道:“是,老板。”   史建城揉了揉眉心,突然挥手示意助理去把病房门关上,然后就拿出手机来,正想给赵柯打电话去质问,这时,床上的史文宇突然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叫了声,“爸……”   史建城顿时一惊,欢喜地扑到病床前:“文宇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   窗帘全拉,房门闭锁的昏暗屋子内。   在史文宇睁眼后,方善水桌上的水盆,涟漪骤歇,清晰地倒影出了醒来的史文宇,史文宇旁边急躁的中年人,和正在关病房门的一个青年。   见状,方善水轻敲水盆的手指停下,口中也不再念诵史文宇的名字。   水镜中的史文宇和史建城,周身都蒙了层红光,这是水盆的血缘指引。   方善水一看史建城身上红光的浓度,就知道这中年人,应该是史文宇的父亲。   方善水侧耳过去,水盆周边传来一股呜呜噜噜的声音,好像有什么小人儿在咬着东西细声说话一样。   ……   史文宇迷迷糊糊地闭了闭眼:“爸,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   史建城激动地道:“没事了没事了,你醒了就好。文宇,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警察说你持刀伤人,你还记得自己干了什么吗?是不是赵柯那混蛋对你做了什么?”   “赵柯……”史文宇闻言,好像有点迟钝地在回想一样,“我跟赵柯提起我有一个古怪的室友,丑得吓人,脸上天天带着个面具。赵柯听了,就细问了我很多关于我室友方善水的事,还说他认识这人,而且这人拿了他叔公的东西。他告诉我,我要是能帮他找到他叔公的东西,他就让他叔公教我降头术……”   史建城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怎么这么糊涂!你好好地在学校学本事,学什么降头术!这种邪门东西是你能学的吗?连碰都不能碰!”   说到这里,史建城又埋怨自己,“哎,都怨我,跟这种人搭上线,给你起了不好的示范。”   史文宇浑身颤抖起来,好像很冷一样:“爸,我冷,我好冷……”   史文宇阴煞入体,刚刚醒来的时候反应迟钝没感觉到,这会却慢慢阴冷入心,骨头缝都咔哒咔哒地颤了起来。   史建城顿时急了,一连声地指使助理快去叫医生,他自己则赶紧掏出电话来打给赵柯。   ·   李容浩提着烤鱼和早饭迅速赶到方善水的租房,虽然方善水说是不熟悉附近的外卖,让他帮忙预定一下,但是他怎么会放过这个和世叔亲热的机会!   李容浩见门打开,立刻开心地叫道:“叔!咦?”   门后并没有人,李容浩仔细一看,才发现下头门缝处正给他把门扒开的,竟是一只黑猫。   黑猫抬起黑亮的眼睛望他:“喵、嗷!”   猫……猫给他开的门!?   李容浩震惊了一下,随即他让自己淡定下来。   嗯,他也是跟着方叔见过世面的人了,怎么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震惊来震惊去的,这不是显得他太没有定力了么!以后方叔要是真收徒,肯定会因此给他打负面分的。   李容浩低头淡定地和黑猫打招呼:“你好啊,黑猫,我是李容浩。”   方叔人这么与众不同,养只猫自然也要与众不同。   黑猫默不吭声地扫了李容浩一眼,似乎懒得搭理他,开了门后,给李容浩留了个优美的背影,就翩然转身入屋。   李容浩见状心塞了一下,也赶忙进了屋。   进门之后,李容浩发现屋里非常暗,比玄关处还要暗了好多,越往客厅走,越有一种鬼影幢幢的感觉,李容浩不禁激动了起来!   看到客厅中,方善水站在桌子边,似乎在认真听什么人说话一样,李容浩正要叫人,方善水突然扭头看了他一眼,食指比了个“嘘”的安静意思。   李容浩赶忙将张开的嘴闭上,探头看看,见方善水没有阻止他上前,就踮着脚做贼一样地蹭了过去。   屋内很暗,只有方善水面前桌上的水盆好像在放电影一样发着光,李容浩瞪大眼睛望去,赫然发现水盆里倒影的人,竟还是熟人!   那水镜中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不正是他老爸的老对头史建城么。   李容浩想要提醒方善水,但是顾忌着方善水不让他说话的指示,一句话顿时卡在喉咙,憋得不行。   水镜中的史建城,不知道在和什么人打电话,面色很不好,一副想要破口大骂,却不得不强行抑制自己的样子。   没过一会,史建城挂掉电话,似乎要离开了,对着病床上的儿子和身边的助理开始交待事情。   这时,方善水突然拿出一个剪好的纸人来,符笔在水盆中的史建城身上轻点,李容浩明显看到史建城扭动了一下,然后就看到方善水用那沾了水的符笔在纸人上写下史建城三个字。   李容浩顿时眼前一亮,刚刚想要说话而不敢的憋闷,刹那间烟消云散。   李容浩心道不亏是他方叔,根本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完全用不着自己去提醒。   然而等方善水将纸人写完,李容浩赫然看到了更加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就见方善水将写好了名字的纸符托在手中一吹,小纸人顿时轻飘飘的飞向了水盆,纸人沉入水镜之下,渐渐越变越小,竟似直接从水盆中穿越到另外一个地方一样。   李容浩看得傻眼,眼珠都不错一下的盯着。   沉入水盆下的小纸人飘飘然飞进了镜中世界,一直飘到了史建城身后,贴在了他的背上,李容浩甚至还看到水镜中的史建城回了一下头,好像有所感觉一样。 第三十一章 幕后事   “冷!好冷, 好冷……”史文宇冻得神志不清后, 渐渐连喊声也没有了,咬紧牙关浑身不停地抽搐。   史建城干着急却丝毫没有办法, 终于,电话那头接通了。   史建城急道:“赵柯!你到底对我儿子做了什么?他现在浑身是伤, 还一直喊冷。”   助理带着医生匆匆赶来,医生检查了一下, 也搞不清楚史文宇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倒像是突发了羊癫疯一样,赶忙和护士一起撬开他的齿关, 卷起纱布垫在史文宇上下齿之间。   史建城赶忙退到一边, 手中电话那头传来赵柯的声音,【不是还活着吗,有什么好紧张的。】   史建城听得眼睛冒火, 气不打一处来,但又不敢真和赵柯翻了脸,沉声道:“赵柯你别太过分了!我已经打听到你要的东西的下落,李子霖已经暗中回国了, 我也知道他在哪, 你别逼我一拍两散。”   【当真!?】   那边的医生突然问史建城:“你家有没有羊癫疯病史?”   史建城握着电话连“啊?”了两声,才反应过来医生说的什么,忙回道:“没有。”   医生扫了眼都这时候了还一心打电话的史建城,无奈地招呼护士把史文宇翻个身,正面朝下, 然后就去准备吸氧设备。   史建城的电话那头静默了一会儿后,赵柯突然道:【你儿子只是阴煞入体,你带他过来,我叔公给他做法驱下邪,就没事了。】   史建城一喜,但又焦躁道:“文宇现在不能离开医院,他现在情况危急,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先缓解下他的症状?”   【……那你先过来,我叔公说给史文宇请道符你带去,可以压制史文宇体内的邪气。你最好不要骗我,不然你知道我叔公的手段!】   “啪”地一声电话挂断,史建城脸色难看,看着病床上气息奄奄的儿子,有种上了贼船下不去的感觉。   罢,只希望这事过后,能和这些人断了联系吧。   史建城对还在咬着纱布抽搐的史文宇道:“文宇你别担心,等爸爸回来,你的病就能好了,没事的!”也不知道史文宇听进去了没有。   话毕,史建城冷冷地看了助理一眼,“你待在这里,帮我照顾好他。”   正在这时,史建城突然感到好像有人拍了下自己背,不耐烦地回头看了眼,却什么也没发现,皱了皱眉。   ·   李容浩忍不住惊叹道:“叔,你这也太厉害,不过这之人是干什么用的?”   方善水:“史建城要去找那背后的法师,我先借他探一探究竟。”   “咦,叔,这水镜怎么越来越模糊了?只有史建城一人还看得清楚。”李容浩嚷道。   水盆中,史建城走出医院之后,周围的所有景物就仿佛蒙了一层纱布,除了史建城,其他的人都只能看清大致衣物身形,而看不清五官,街景也尽皆如此。   分辨率一下从高清级别,掉到了糟糕级别。   方善水一边将法铃放在了桌面上的某个纹路格子里,一边解释道:“这水盆里的血是史文宇的,离开他一定范围,景象就会变得模糊。也就只有和他存在因果,或血缘关系深的景物,才能够看清楚。”   现在史建城出了医院正在坐车,水盆里的景象开始一成不变了,也没什么好看的。   方善水把用来提醒的法铃,放在桌上某个朱砂绘制的纹格里后,就到旁边拿起谷草,开始扎草人。   方善水一根根地将谷草叠起来,扎的过程中,还将从史文宇身上得到的骷髅项链,塞进了草人肚子里。   李容浩看得一阵兴奋,虽然不懂,但感觉方善水这干得肯定不是好事,而且还是针对那些讨人厌的家伙,顿时恨不得凑上去帮方善水打下手。   李容浩正激动着,突然发现自己买来的袋子被打开了,那只给他开门的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装烤鱼的饭盒扒拉出来,卧在茶几上细嚼慢咽地啃着,不时扫他一眼,目光警戒,似乎在观察他有没有做什么小动作的样子。   李容浩赶忙提醒:“叔,你的烤鱼被猫吃了。”   方善水说:“那就是给它买的。”   李容浩惊讶:“你给猫吃烤鱼?猫不能吃这么重口味的东西吧,会有碍它的寿命和猫生健康的。”   正在扎小草人的方善水一愣:“真的?”   方善水还真不知道,他又没怎么养过猫,只是觉得猫喜欢吃鱼,所以当初才拿烤鱼贿赂它,大黑也一直吃得很开心嘛。   李容浩信誓旦旦地道:“当然了,我助理就有养猫,整一个猫奴,天天叨叨叨他家喵王如何如何,搞得我都快成养猫专家了。这猫得喂专门的猫粮,就算喂鱼,也要喂没加太多材料和人工添加剂的,烤鱼肯定不能吃。”   方善水看向一边茶几上黑猫,扬声问:“大黑?要不把烤鱼给你换成猫粮?”   一直埋头啃鱼懒理凡人的黑猫,闻言顿时炸了毛,耸起后背,对着李容浩凄厉地“喵、嗷~”警告一声后,转个身拿着屁股对着两人,才继续啃它的烤鱼。   方善水:“它似乎不想换。”   李容浩稀奇不已,心道方叔这猫好像还能听懂人话一样,真是快成精了,说不定一点添加剂真奈何不了它。   李容浩亲切道:“那下次再买烤鱼的时候,我让助理顺便买点他家喵王喜欢的罐头猫粮来,让大黑自己试试更喜欢哪个。”说着,李容浩悄悄望那黑猫一眼,就见黑猫背对着他抖了抖耳朵,似乎真的在留意他说什么似的,然而这次大黑没有再凶他。   方善水闻言道谢。   “叮——铃……”   桌上突然无风自响的铃声,让李容浩吓了一跳。   方善水拿着扎到一半的草人起身,走向桌边,李容浩也赶忙跟过去。   李容浩望着水盆咦了一声:“叔,又能看清了。”   “嗯,这说明史文宇最近经常来这个地方,留下了比较深的气息。”方善水眯起了眼,刚刚法铃预警,说明那个背后阴人的法师,极有可能就在这水镜中的别墅里,他现在可能已经到了那法师的警戒范围,得小心一些……   方善水想到这里,拿出剪刀来又剪了一张纸人,提笔在上头写上史建城的名字,放在桌子上,用食指在纸人写名的地方扣了三下。   然后,纸人脸上慢慢露出一张笑痕,而水盆倒影中,那张原本只是贴在史建城背上的纸人,突然动了动手脚,一溜烟钻进了史建城的衣服底下,然后透入皮肤钻进了史建城的心脏里……   纸人钻心,水盆里刚刚下车的史建城,蓦然心头发痒,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李容浩看得有点心里发凉,不禁往方善水身后站站,又不敢靠太近。   这时,别墅中出来了一个人,方善水发现竟是自己有些印象的,当初他刚来徽城的时候,在李家外头遇到的那个对他挑衅的青年。   方善水低声自语:“原来是他?他应该就是史建城电话里的赵柯……”   李容浩:“叔你认识?这人是做什么的?”   方善水:“我刚来那天,这人上门请李叔做法器,李叔说他家是为富不仁的房地产商,把他们打发走了。”   “我日,原来是这孙子!”李容浩顿时怒了,想到父亲出的那场车祸,更是恨不得下去掐死这狗日的。同时他又很不理解,“难道就因为我爷爷不给他家做法器,他记恨上我们,所以才这么阴我爸!?他这么本事,还有邪修当靠山,要什么法器啊!”   方善水:“没那么简单。”   方善水将手中剪出的纸人,放在蜡烛火苗上,燎了燎纸人心脏的部位。   背后那法师不容易对法,他先从赵柯身上拿点东西再说,以防万一。   赵柯叫那法师叔公,叔公一般是叫爸爸或妈妈的叔父,两人应该有血缘关系。   ……   史建城肚子里一直憋着火,但是为了儿子,一直忍耐着,但是他发现他实在高估了自己忍耐力。   眼见着赵柯出现在自己眼前,史建城简直像是被人放到火上烤一样,难受得恨不得冲上去生撕了赵柯。   而他也这么做了。   赵柯猝不及防被史建城照脸打了一拳,一拳被打倒在地,史建城这拳力道极大,赵柯没想到这胖子居然还有这么大劲,差点被打掉了下巴,门牙都松了,一口血吐出竟将牙也吐掉一颗。   赵柯阴狠地起身,二话不说先一脚照着史建城的肚子飞踹出去,将史建城惨叫着踹到在地后,又狠狠踢了两脚,才阴测测地问:“你发什么神经?不想要你儿子命了!?”   史建城抱着肚子被踢得在地上滚了两滚,赵柯这孙子歹毒,差点把他肠子都踢断了。   史建城暗暗痛骂,他也没想到自己怎么突然就这么忍不住气,但人都打了也不好再服软,只得硬声道:“我自问从没有对不起你们,你却把我儿子害得这么惨,你还有理了!?”   赵柯冷哼一声,似乎不屑于和史建城讨论什么强权真理的,喝道:“滚起来!进屋。”   史建城闻言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忽然张开手,却发现掌心什么都没有,刚刚他被踢到挣扎的时候,明明感觉到不小心抓到了什么东西……   是错觉吧。 第三十二章 镜盆覆   水盆中的史建城张开了手, 方善水面前写着史建城名字的纸人也张开了手, 手上多了一只带血的门牙,和三根头发。   李容浩看得即惊奇, 又恶心:“叔,这不会是那孙子的门牙吧, 你做法弄来的?”   方善水点头,先将那牙齿和头发扫到一边, 道:“我真正想要的是那法师身上的东西。不过弄到的几率不大, 这人和那法师有血缘关系,先拿点他的骨血以防万一。   说话间, 水盆中的史建城, 已经跟着赵柯进了别墅,走进了别墅下的暗室。   水盆中的倒影越来越黑,看起来影影幢幢的很有些瘆人。   很快, 水盆中倒影出了一个不一样的人,这人很奇怪,他的身影在水镜中并不模糊,但是水镜中只有他是没有脸的, 这是因为方善水请来帮忙窥探的鬼神, 并不敢直视于那法师,怕被法师发现。   方善水伸手盖住了蜡烛上的火苗,火苗瞬间弱了下来,整个屋内顿时暗了三分,显得更静谧了, 李容浩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   史建城一进屋,就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赫然发现那名让他忌讳的法师,竟然有气无力地躺在塌上,还不时压抑不住地咳两声。   史建城心下大惊,法师看着不像是生病,倒像是受伤了,再联想到自己儿子如今的模样,史建城顿时将真实情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这法师多半是和人斗法没成功,如今遭了反噬,可是连法师都打不过的人,他儿子却牵扯进去他们的斗争,……史建城简直心都要凉了。   “史建城,把你打听到的都说出来。”法师暗哑的声音传来,史建城浑身一抖。   本来史建城是想拿乔一番,让他们先救自己儿子再告诉他们,但是真到了法师面前,他才发现自己跟见了猫的老鼠一样,根本不敢有丝毫迟疑,就竹筒倒豆子一样,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交待了个干净。   史建城哆哆嗦嗦地道:“那、那群人最后出现在徽城接触了李子霖,但是双方似乎价格没谈拢,之后那群人就不见了,李子霖则是去了泰国,现在已经转道回国。李子霖之前送到李家请李云言帮忙研究的,并不是那东西,而是和那东西一起出土的一面青铜镜。”   “泰国……”法师念叨着这两个字,口中喃喃出一股让史建城心惊的戾气,突然,法师不知想到什么,猛一拍扶手,然后忽然呛咳起来,整个人好像没骨头一样,随着咳嗦声震颤欲坠,这是被方善水法宝反噬的伤势还没有好。   “苏公!”赵柯刚忙上前托住法师,开口一着急,竟发现自己说话居然有点漏风,好好的叔公竟叫成苏公,顿时闭上了嘴,拧头用阴沉沉地眼神去剜史建城的肉。   就是这混蛋刚刚一拳打掉了他一颗门牙,害他丢脸。   史建城本是在一旁看着,见赵柯上前,不知怎么地,竟也不自觉地伸手想去扶那法师,好像完全是下意识地所为一般。   可是,还未靠近,史建城的手突然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忽然从掌心处开始冒出红光来。这红光一下卷到史建城全身,史建城仿佛被烧到一样,大张着嘴发出“啊!啊!”地呼喝惨叫声。   赵柯一惊。   被赵柯扶着的虚弱咳嗽中的法师,见状眼神立刻凌厉了起来,蓦然拿起怀里的兽头手杖,杖头一指史建城。   【嗷——!】   一个熊头摸样的影子赫然从法师的手杖顶部蹿出,猛地撞向史建城。   “砰!”史建城顿时被撞飞出一丈远,心肺巨震,狂喷一口鲜血,史建城心下骇然,正闹不清楚为何法师会突然对自己下手,这时他胸前心脏处,蓦地有张不知原本藏在哪里的小纸人被撞了出来,小纸人落在史建城胸前,瞬间自燃起来,很快化为一堆灰烬。   ·   “嗞啦——!”   桌上的纸人刹那间被火焰覆没,一眨眼就给烧没了。   李容浩吓了一跳,看到眼前水盆中的水猛地一浑,里头的血水突然莫名地沸腾起来,沸腾得整个铁盆都咕嘟咕嘟地在桌子上不稳当地轻跳,忽而盆底一掀,就朝着他和方善水倒翻过来。   方善水拉着李容浩后退一大步,正好躲开那盆中的血水倾洒,只是方善水刚刚点燃的香烛,已尽数被血水浇灭,屋里唯一的一丝光芒消失了,周围一下子全暗了下来。   耳边阴风阵阵,明明只有方善水和李容浩的房间内,却突然好像多了很多人,很多人影。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似乎有无数的影子在涌动,甚至还有类似水泡咕嘟的声音,这声音细听去,又像是气急败坏的说话声。   李容浩觉得这气氛不太对,想张口问问方善水,却又不敢吭气,总觉得他一说话,黑暗中就会有什么东西注意到他一样。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猫叫。   “喵、嗷~!”   李容浩回头,就看到刚刚沙发上黑猫趴窝的方向,一双金黄色的竖瞳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光。   而这一声猫叫之后,屋内的阴风忽而一顿,那种古怪的咕嘟咕嘟声停止了,冷得抱着手臂直摩挲的李容浩,也突然觉得温度不再那么难以接受了。   同时,方善水又点燃了三只香,向四方拜了拜,香烟袅袅,渐渐驱散了阴冷和黑暗。   等到方善水去打开灯,李容浩才恍觉重新回到人间一般,看看掀翻的水盆香烛和满地狼藉,再看看又继续去啃鱼的黑猫,李容浩不禁心里惊叹,这可真特么地刺激!   ·   赵柯这些天跟着他叔公也算有些些见识,看到这种情况不禁脸色大变,恶狠狠地骂道:“死胖子,你增敢带着这些乱西发糟的东西来阴我们,不要命了似吧!”若不是还扶着他叔公,赵柯肯定已经上前去将史建城踹个半死,也顾不得自己说话间到处漏风的门牙了,和乱七八糟说不清楚话的发音了。   史建城吓傻了,支支吾吾地解释:“这……这……法师,我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阴晦地打量了史建城一会,黑衣法师才道:“你来的时候接触到过什么人没有?有过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没有啊?”史建城仔细回想,突然想到在医院看儿子的时候,蓦然感觉好像有人拍自己,但是回头却没有看到人,立刻又改口道,“有有有。”   史建城把那事说了一遍,然后下结论道:“当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对。”   赵柯指着史建城,凑近法师耳边说:“叔公,我们要不要……”   史建城抬眼看到赵柯对着自己比了个割脖子的姿势,吓得差点没跪在地上。   法师摇摇头道:“史建城,这张符你拿去,能暂时压制你儿子体内的阴煞。你继续给我打听李子霖的下落,最好弄清楚他到泰国是干什么去了,见了什么人。明白了吗?”   史建城感激地接过纸符,一连声地应道:“明白明白!”   法师随即挥挥手,示意史建城离开,史建城直到走出这间别墅,才仿佛离开地狱重见天日一般,大松口气,只觉自己浑身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   赵柯:“叔公,是不是卓天那小子在废后阴我们,我们该森么办?”   “你的嘴怎么了?说话这么不清不楚的。”黑衣法师听赵柯说话听得皱眉。   赵柯顿时一阵难堪,抿了抿嘴才缓声努力用正常发音道:“那胖子突然发神经打我,掉了颗门牙。”   黑衣法师闻言却没有小视,神情凝重起来,“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刚刚史建城被控制着靠近我,你当他是要做什么?他就是想从我身上弄些发丝皮屑什么的,你竟被他得了颗牙齿……”   赵柯闻言有些紧张起来,他没想到自己也会被盯上,他虽然这两天跟叔公学了点,但自问他那点本事肯定挡不住方善水。   “那姓方的小子有点门道,也不知是从哪门哪派冒出来的,功法似是名门大派,但这手段倒是有些阴邪……”法师沉吟了两句,随即对赵柯嘱咐说,“他估计已经得了你的牙血,今晚应该会做法害你,你就待在我这哪也别去。也不用怕,那小子修为还弱,他那法宝似乎也是伤及神魂性命时才能触发,就他这种程度,想要在我手下伤人,也是没门!”   赵柯闻言也放了心:“尺道了,苏公。”说完,赵柯皱眉摸了摸自己豁口漏风的门牙,脸色阴沉的差点没滴出水来。   ·   “哈哈哈,你不是一向吹嘘自己无所不知么,怎么被人绑到厕所里竟然没能提前预料到?这事传出去,你微博上的百万粉丝估计都得掉一半。”   元沛脸上维持着僵硬地微笑,用一种你识相点赶紧闭嘴的口气道:“算人不算己,你不懂就闭上嘴。”   “我不懂我就是觉得很搞笑,你一天到晚给别人趋吉避凶,结果却连自己的吉凶都算不了,多可笑哈哈哈。”   元沛的眼睛眯了起来,这次没有再反驳嘲笑他的发小:“我也觉得可笑,以我的本事,这是有些不应该。”   说什么算人不算己,他算自己算得可不少了,刚不过是搪塞发小给自己留点面子。   而且他当时可是跟着常豪一起去的,居然也没从常豪脸上看出什么来……   不过元沛想到那天常豪来找他时说的话,会不会是真的他窥伺天机太多,要开始遭天谴了呢? 第三十三章 请神书   元沛神情郑重了起来, 顿时闭上眼掐指算了算。   发小潘若一见他这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顿时叫道:“嗨,你又搞什么呢?”   “安静。”   元沛将医用餐桌上的饭盒推到一边, 大爷似的对潘若伸伸手:“拿纸笔来。”   潘若无语,给了他纸笔。   元沛将纸展平说:“都说毒物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诚不欺我。若我真当应劫,那叫破我劫难的人, 合该就是我的吉星生门所在。”   潘若好笑道:“应什么劫啊?搞得跟修仙似的。你要知道, 你只是算命的半仙儿,你跟人修仙那可是差了好几百万个天桥摆摊的距离。”   元沛一脸淡定, 丝毫不为发小的垃圾话动摇:“你不懂, 人人都有劫难,上应天者则为天劫,我这是泄露天机过多要遭天谴了。”   虽然潘若嘴上说得好像很看轻元沛的算卦本事, 但实际还是比较在意的,闻言皱眉道:“怎么会呢,算命的那么多,你能有什么天谴?”   元沛一脸你很弱智所以我通俗点给你解释的慈祥神情:“这就比方说, 你家老爷子想整什么人, 都已经安排好怎么一步步暴露出证据将人送进监狱了,你暗戳戳地收了人钱,抹了证据,并把你家老爷子的安排全都打乱。你说你家老爷子是弄死你呢,还是不弄死你呢?”   潘若想了想:“怎么说也得打断我三条腿吧。”   “没错。你就这样类比一下:我呢, 就好比是老天爷的亲儿子,虽然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连老天爷也偏爱几分,但我知道的太多了,还老坏他事儿,所以终究……”   潘若接道:“终究要打断你三条腿了。”   元沛满口红颜薄命地忧伤顿时被噎死腹中:“啊呸!滚滚滚。”   元沛笔停纸上,闭眼片刻,赫然一笔在纸上写了个字。   元沛口中默念:“东北方向……”   “?”潘若凑头看去,元沛纸上赫然写的是一个‘方’字。   元沛没说话又接着写,等再写完‘善水’俩字,他才张开眼。   “你帮我找找,在……”元沛拿出手机翻出市区地图,用手写笔在上划拉了下,圈出一个小区,对潘若道,“这里的12号楼,顶层,在第三间房子隔壁给我租一套,如果都有人住的话,多给点钱也帮我弄一套出来,我出院就住到那里去。”   “好吧。”   ·   黑猫已经把鱼啃完了,干干净净连一丝肉皮都没留下。   啃完鱼的黑猫看起来吃饱喝足,连带对着李容浩都显得亲近了些,走过李容浩时,还用尾巴扫了下他的脚,似乎挺满意他买的鱼。   李容浩受宠若惊地目送黑猫进入卧室,看着它用尾巴将卧室门关上,十分的不能理解,两条加一起都快六斤重的鱼,也不知道这黑猫怎么塞得下去的。   这就仿佛看到个一百斤的姑娘,活吞了五六十斤烤肉一样不可思议。   方善水则在一边准备做法的事。   那天,那背后的法师通过史文宇脖子上的骷髅项链,作为施法介质控制聻和史文宇,后来由于聻被方善水师父抓走,法师当机立断斩断了自己和施法介质间的神魂联系,如今只剩了一个空壳般的法器,被方善水得到,但是这空壳一般的法器,到底还是留下了些法师身上的痕迹。   这些痕迹,只要给方善水一根法师的血液,方善水立刻能借之激活法器勾连法师神魂,悄无声息地将法师阴死。   可惜那法师太警戒,方善水没有得逞,不过方善水得了赵柯的一些骨血,作为法师的三代内亲人,也勉强可用了,就是麻烦了点。   方善水将兜在黄符中的牙齿一筛,突然牙齿上的血液汇聚成一滴,掉落在装着一丝水的小碟子中,瞬间化开。   之后,方善水将黄符折叠了起来,把那颗牙齿叠在其中,叠好后,手猛一握,纸符间的牙齿瞬间化为齑粉,而此时纸符也燃烧起来。   方善水将其扔进刚刚装血水的小碟子,不一会,那碟子中的水和纸灰牙粉混合,变成了红黑色的墨。   方善水将草人放在一片空白地上,提起符笔沾着那碟墨,就盘腿坐在地上,围绕着草人周围画起阵纹来。   这阵纹非常繁杂细致,方善水也画得很慢,转眼一两个小时过去了,李容浩已经帮着方善水将屋里打扫干净,血水什么的都擦干,方善水还在慢慢地画着。   也没见方善水要再弄个水盆什么的,那边敌人的情况看不到了,这边又看不懂,李容浩顿时有些捉耳挠腮:“方叔,之后我们要怎么办?”   方善水一边画一边回李容浩:“不急,等我画好。”   李容浩想看热闹不愿意离开,只能继续看着方善水画阵纹。   大概又过了两三个小时之后,碟中的最后一丝墨色用尽,方善水也终于画完了,地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古怪的纹路,又好像一堆远古的象形文字,李容浩赶忙要凑上来看,又不敢靠太近。   方善水:“关灯。”   李容浩迅速响应,啪地一下,屋内又暗了下来。   方善水站起了身,又点上了三炷香,朝草人之上的虚空拜了三拜,念道:“冥神借令,髓血为墨,请将提笔,书此人三代亲族。”   这时,方善水突然拿刀割破自己的手掌,掌中鲜血顷刻而下,低落在他刚刚所画的阵纹之上。   修道之人的血液都有灵力,更何况是方善水这种年纪轻轻就踏入先天之境的,气血更是充足,这血一献祭,整个屋内顿时又是阴风大做,“呼呼呼——”地风声中,似乎夹杂着又重又轻的无数脚步之声,好像什么牛鬼蛇神都被引来了一样。   一片黑暗的李容浩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得气氛突然不对,竟好像比刚刚血盆倾覆时差点遭遇反噬的情况,更加声势浩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容浩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个非常庞大的影子,被黑暗簇拥着,出现在方善水面前,阴风骤冷,风声中那糟乱的脚步声却为之一停,一时间,李容浩牙齿不自觉地咯吱咯吱打起颤来。   阴风之中,方善水的血液一滴一滴滴落在刚画好的阵纹之中,这时,方善水又将刚刚的请辞重复了一遍:“……请将提笔,书此人三代亲族。”   片刻后,方善水脚下的那堆阵纹,突然发出微亮的黑光,细看去,会发现那些发着光的纹路,竟好像变成了活得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在地上动。   而阵纹之中的粗糙草人,草人头突然变成了赵柯的脸,好像是从赵柯的身上拧下了脑袋,按在了草人的头上一样。   李容浩咯吱咯吱哆嗦着牙齿。   方善水突然绕着草人走动了起来,随着方善水的走动,立在阵纹中心的草人也跟着转了起来,始终面朝着方善水,只是草人每转一小步,草人的脑袋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会出现了一个和赵柯很像的中年人,那是方善水和李容浩都见过的,赵柯的爹,一会又出现了其他人。   方善水绕着圈子慢慢走,手中的血也不停地往下滴,空气也越来越阴冷,好像已经不在人间一样,连看不清方善水在做什么的李容浩,都闻到了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心中不免忐忑起来,想要开口问,但是空气中那种无形的压力让李容浩根本无法开口。   突然,方善水的脚步在一个方位停了下来,草人的脑袋变成了一个没有见过的人,但是草人肚子里的骷髅项链,却冒出了红光。   “找到了,毕援朝。”方善水松了口气,立刻停下,从口袋里拿出刚刚准备好的七根寸许长的红绳,一根根将红绳系在了草人身上,除了一根混编着赵柯头发的红绳栓在草人脖子上,其他分别系在草人的手足、头顶和腰间。   “谢神请返……请返……返……”方善水一声之下,屋内阴风又起。   李容浩看到方善水面前庞大的黑影半天不动,心不禁提了上来,直到方善水连番送了三次,屋内那股阴冷的感觉终于慢慢消散。   李容浩长出一口气,突然觉得这些邪门玩意他还是不要学了,完全hold不住的感觉。   方善水:“可以开灯了。”   李容浩哆哆嗦嗦地打开灯,发现草人还是草人,并没有什么从身体上拧下来的人头。   反观方善水,好像很习以为常,丝毫不知道害怕一般,用手帕裹好刚止血的掌心后,随即往草人面前盘腿一坐,拿起他的手摇铃,然后就对着草人叮铃叮铃地摇了起来。   ·   正在画着替身符的黑衣法师,突然皱起了眉,指着他刚刚躺着的床铺,对身边的侄孙赵柯道:“不好,我总有些心神不宁,他怕是不会等到晚上,你快趟上去。”   赵柯闻言一凛,豪不耽搁地照做。   黑衣法师用手杖将赵柯刚刚踩过的地面一划,然后盘膝坐地,开始念起咒来。 第三十四章 摄魂来   “叮——铃……”   “叮——铃……”   铃声很有规律地响着, 不绝于耳。   方善水坐在那系着七根红绳的草人前摇铃, 一开始草人并没有什么反应,方善水不紧不慢地继续, 摇了百十来下,李容浩突然看到草人身上系的红绳开始一下下地随着铃声动荡了起来, 好像被风吹动,又仿佛被电流激荡, 红绳在铃声中一松一紧地飘来飘去。   李容浩听着那铃声, 莫名地很是困倦,几次都差点睡着, 方善水及时发现, 给李容浩脑门上贴了张镇魂符,李容浩才停止了打哈欠的欲望。   李容浩不困了,但是看着方善水一门心思地摇铃, 都摇了半个多小时了,不禁无聊起来。   看都看累了,可方善水还是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李容浩不禁问道:“叔?你这要摇多久啊?摇它有什么用?”   方善水:“有用, 这红绳系着的是那法师的魂魄, 一旦红绳掉了,就代表那法师的魂被我牵来了。我就这么不停摇,早晚把他摇得魂动魄散,他用替身术都逃不了。”   方善水一本正经地解释着,好像他不是在说什么邪法害人的事, 而是正正经经地在做科学研究一类的高大上的事。   李容浩脸僵了僵,不过随即又觉得就这么千里外斩敌于无形也怪酷的,当然他想象中的应该是方善水大发神威一剑取敌项上人头,而不是像这样坐在这里摇几个小时铃。   李容浩言不由衷道:“挺好的,就是有点浪费时间。”   方善水也有点可惜,“叮铃”“叮铃”地摇着铃道:“主要是没有弄到那法师的头发和血液,用赵柯的血缘追溯找到了他,但做法的时候效果总归差了几倍。”   李容浩突然见到草人一只手上的红绳松了松,“叔!动了!”   方善水也立刻坐正,不再开小差和李容浩说话,嘴里开开合合好像在配合着铃声念诵什么咒语一样。   铃声悠悠然然飘出很远。   叮——铃……   叮——铃……   ·   黑衣法师做法为侄孙遮蔽气息,又用替身符做了个替身,但是不知怎么的,心里的烦躁却还是一点一点强烈了起来。   隐约间,好像听到有什么人在附近放音乐,还以为是周围别墅的小青年在开派对。   但是,总觉得有些不对……   躺在床上的赵柯突然道:“苏公,你有没有听到铃僧?”   黑衣法师凝眉:“铃声?”   “是啊,叮铃、叮铃的,越来越响了。”赵柯神情有些郑重,好像有什么人在耳边摇铃一样。   黑衣法师一听到赵柯这么说,刚刚耳中的那阵模模糊糊的音乐声,顿时清晰了起来,变成了悼丧一样的阵阵铃声。   可是不对,如果是那姓方的小子在对赵柯做法,应该只有赵柯能听见才对,为何连他也能听见!?   “不好,这是有人在对我做法!”黑衣法师一惊,赶忙咬破舌尖,持着手杖‘哆哆哆’不停敲击地面,嘴里飞快地喃喃念咒,想要从邪障中清醒过来。   然而没用,那铃声似乎是从意识深处传来,直连黑衣法师的神魂。   念着咒的黑衣法师压抑不住,咒语一停,“噗”地狂喷出一口血来。   叮——铃……   叮——铃……   每响一声,黑衣法师就觉得神魂动荡一样,一下两下黑衣法师还勉强能够压制,然而那铃声好像浪潮一般一波波袭来,完全不见止尽,没过多久,他浑身都仿佛被摇散了。   这下黑衣法师也终于知道敌人是在用什么东西对他做法了,顿时亡魂皆冒,大骇道:“摄魂铃!”   黑衣法师想不明白,以他的小心,不可能有什么东西落在敌人手里,他的落发,换洗衣服,连赵柯都不能碰,怎么会如此。   “柯儿,你快去周围看看,别墅内有没有什么外人入侵。”黑衣法师抬头,突然发现赵柯已经在床上昏睡了过去,顿时脸色苍白。   赵柯此番倒是受了他连累,本以为那姓方的小子得了赵柯的牙血会对赵柯动手,所以他才用自己的气息遮蔽赵柯,没想到反而是他自己被人做法暗害,这下,身上带着他的气息的赵柯自然也被一起盯上了。   赵柯没有法师的修为,根本挡不住摄魂铃几下冲击,此番魂魄已经开始动荡了。   黑衣法师压抑住不断随铃声震荡的神魂,将胸前一个木牌一样的坠子拽了下来,哆嗦着手用血在上面画了几道,随即往地上一扔,“去,找到对我施法之人,杀了他!”   木牌上顿时冒出一股阴冷的黑烟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小儿怪笑声后,木牌周围突然出现一个两个的小脚印在往外走,脚印的距离越来越大,直到消失不见。   黑衣法师又吐了口血,想要用血在额头上画个血符,但是手哆哆嗦嗦地有些不听使唤,法师只能用毅力强自镇压神魂中的动荡。   他倒也不期望这鬼仆真能杀了背后做法之人,但只要能给那人捣捣乱,让他停下摄魂铃,就能给他赢得喘息的机会。   鬼仆和聻一样是他血魂祭炼,如今有人对他做法,不管那人在哪,鬼仆也能顺着因果找到此人。   黑衣法师正等待着鬼仆的好消息,不想突然心中一悸,刚派出去的鬼仆,竟然瞬间断了联系!   本就摇摇欲坠的神魂猛又遭受打击,法师瞪大眼,来不及做什么补救,就像赵柯一样昏迷了过去。   ·   叮——铃……   “掉了!掉了!”李容浩突然大叫。   这时,草人手腕上的一根红绳慢慢滑落,落在绘满阵纹的地面上,之后那红绳就化作了一个人影,红绳大概一寸长,而那由红绳所化的虚影,也就一寸长,只是不知为何,人影一分为二,竟化成了两个人。   李容浩一看,嘿,这两人眼熟啊,一个是水镜中见过的赵柯,另外一个不正是刚刚草人脑袋上出现过的人头。   虽然不知道怎么连赵柯也一起弄来了,但既然都是仇人,买一送二的事也没啥不乐意的。   方善水有些高兴,对李容浩道:“你帮我干扰干扰他们,不要让他们有时间安静下来,我继续摇铃,弄死他。”   “啊?”李容浩有点懵逼,“我要怎么干扰?”   “火烧风吹,他们都感觉得到,不过他们看不到我们。”方善水继续摇铃。   李容浩仔细体会了一下方善水的话,然后瞬间就有了主意,乐呵呵地去准备东西使坏。   ·   赵柯不知怎么来到了一片白蒙蒙的世界,地上是不见边际的红色土壤,红色深深浅浅,看着像干涸的血迹。   赵柯记得自己前一刻还躺在别墅的床上,一迷糊睡着了就到了这里,这是做梦么?   “咳咳。”   赵柯听见声音回头,看到了他叔公,顿时安下心来。   赵柯:“叔公,我们这是到了哪里?”   黑衣法师语气冷涩:“我们现在是魂魄被人收摄到阵法里了。”   赵柯不懂黑衣法师的意思,但是隐约觉得有些不妙,还来不及问要怎么办,突然,天空出现了大堆大堆如流星雨的火球,成片地往赵柯和黑衣法师头上砸下,这末日一样的景象,吓得赵柯为之一呆。   黑衣法师麻利地一拽赵柯:“愣着做什么,快躲!”   ……   李容浩拿着手里给死人送钱用的黄表纸,一边烧一边不停将火灰往下摇,看着阵纹里的两个害他父亲出车祸的小人,被火灰烧得满地打滚,心里简直不要太爽,然后他觉得自己可以更有点想象力!烧了会,李容浩又将冰箱里挖出的碎冰,噼里啪啦往两人头上撒。   阵中的两魂,一会被流星雨砸,一会被人头那么大的冰雹袭击,简直生不如死。   李容浩这货还从这老房子里找出了房东留下的吹风机,调到高档对着俩小魂吹,如火山口喷发的高温炙风将两魂吹飞又颠落,摔得七荤八素。   可把赵柯和黑衣法师折腾得要死要活。   正在摇铃的方善水都不禁看呆了,微微张嘴,连铃都差点忘记摇,比起他以往只会用蜡烛点火追着烧的穷酸样,李容浩简直是个天才!   黑猫不知何时又跑了过来,蹲坐在方善水身边,和方善水差不多的震惊表情,漆黑的大黑望着李容浩,似乎有点跃跃欲试地想和李容浩一起玩。   眼见着李容浩兴致勃勃,似乎又想去撤根电线来给赵柯和法师通通电,方善水在心里默默给阵纹里的两个小魂点了根蜡烛。   ·   灰蒙蒙的天空下,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低矮的平房,来回的自行车,陌生的人。   有些,似曾相识。   不过,除了他的山洞和棺材,他应该没见过什么其他风景。   疑惑间,他看到了一个小孩子。   那孩子脸上烧伤严重,半边脸都要烂了,不知道他是感觉不到疼,还是太疼了才不敢扯动脸上的伤,孩子面无表情,满脸的冷漠。   那孩子低着头逼着人走,除了他,并没有什么人注意那孩子。   他看着那孩子自己走到了拐角小巷的垃圾堆里,找到一个没了门斜倒在地上的破冰箱,爬到冰箱上躺好,从垃圾堆里捡过一张烂报纸,盖着自己腐烂的头脸,仿佛是在为自己敛尸一样,报纸下露出两条冻得有些青紫的小腿来。   他突然有些古怪的感觉。   不太懂这是什么感觉,就是很不舒服。   想去将那小孩抱起来……   至少,把小孩放进自己的棺材里,不用躺在外头,只有烂报纸遮身——他的棺材还有个盖呢。   ……   黑暗中,棺材中静静躺卧的人影突然动了动尖长的指甲,人影手边一团黑色如毛线团的影子,顿时颤巍巍一缩,直到指甲又安静下来,影团才停止颤抖。 第三十五章 法事毕   躁动着就快醒来的时候, 他看到那个不受他控制的自己, 朝着垃圾堆的小孩走了过去,突然, 心内一下安定了下来,继续沉眠于这似曾相识的梦中。   来到了报纸前, 他问:【孩子,你在这里在什么?你的家人呢?】   报纸下的小孩并没有理他, 好像在认真地将自己当做一具尸体。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反应, 伸手把报纸掀开。   那孩子的脸,离近看, 伤得比他远看得要严重很多, 似乎已经烧得有点神志不清。   遮光的报纸被掀开,小孩勉强抬头看了他一眼,【……报纸。】   他伸手把了把小孩纤弱无力的脉搏:【你的伤很严重, 得赶紧治疗。】   小孩打量着他,大而无神的眼睛似乎带着看透人性的寂然,突然,小孩晃了晃, 他立刻扶住小孩差点砸落回冰箱上的脑袋, 触手的温度滚烫。   小孩似乎觉得他手心的温度很舒服,有些迷糊地蹭了蹭,随即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避开他的手咳嗽着道:【听说曝尸荒野的话,天风吹着会很痛……你好奇完了, 记得帮我盖上报纸,谢谢。】   说完,似乎并不觉得自己会被好心人救的小孩渐渐闭上了眼,竟像是没了呼吸。   心里顿时涌现一股暴戾的破坏欲,很不舒服的感觉,躁动着想要醒来,直到看到自己伸手将小孩抱起来,这才平静了下来。   ……嗯,抱回棺材里,放起来。   抱着小孩的人走在熟悉又陌生的道路上,有点迷惑要怎么回山,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不知何处传来的铃声。   叮铃叮铃,挺好听,还有点熟悉。   慢慢地,棺材里的人影,在黑暗中睁开了血红的眼睛。   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并没有一个孩子……不高兴。   被红眼睛顺带扫过的黑团瑟瑟发抖,作为一只聻,它可以杀鬼吃鬼,可以吞食孽煞之气,如今却被一只脑袋不清楚的僵尸困在这里耍皮影戏!无论它把自己捏得有多像那人,这只僵尸都蛮不讲理地发脾气,它现在已经被这僵尸吞得只剩下这么一丁点了,再这么下去就完全没有了!   突然,那长指甲戳了戳它,黑团很想大怒,很想不理,但是……被生吞了几次后,完全提不起反抗心理了。   影子落地后慢慢拔起,渐渐变成了一个人形,五官渐渐清晰,正是方善水的样子,甚至连面具上的花纹都分毫不差。   黑影方善水靠近棺材,用和方善水一样的声音道:【师父,你乖乖待在山上,不要离开,我放假会回来看你的。】   黑影就像是在重复方善水走的那天一样,用同样的声音,同样的姿势,同样的神态,不停说着同样的话。   【师父……】   【师父……】   声音不停重复。   棺材内的红色眼睛又慢慢闭了起来。   放假……那是什么时候。   ·   “叔公,我们该怎么办?”赵柯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天上一会下流星火球,一会下人头冰雹,还有热毒的强风,一不小心就要将人吹飞,赵柯被吹飞两次摔下来后,感觉自己全身都快要散架了。   黑衣法师知道他们现在是魂魄出窍的状态,还被困在阵法中,一直在寻找阵中阵纹,但是在李容浩的百般折腾下,黑衣法师的进展非常不顺利。   甚至不一会,黑衣法师发现天空又掉下来一根长长的红绳,红绳落地后,很快化成另一个黑衣法师和赵柯。   赵柯惊讶道:“叔公,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有两个我们?”   黑衣法师眼神恨毒:“那做法之人果真歹毒,这是要把我们的魂魄全都召来,将我们赶尽杀绝,不给我们留一点生路啊!”   赵柯也慌了:“难道我们就这么死在这?”   “不能坐以待毙,想让我死,我倒要看看他有没这本事!”   黑衣法师目色深沉地看着他被召来的第二个魂魄,这又掉下来的两个魂魄,倒是不像一开始来的黑衣法师和赵柯那样神清识明,因为他俩是主意识的命魂,而这俩则是管肉身的一魄,浑浑噩噩的仿佛两个梦游的呆子。   黑衣法师一指两魂身后某个方向,对赵柯道:“我们往那边走,这红绳掉下来,倒是让我发现了阵眼所在。”   赵柯闻言精神一震。   ……   李容浩正努力烧纸吹灰,突然咦了一声:“叔,他们好像在往小草人所在的地方跑。”   叮——铃……   摇着铃的方善水瞥眼一看:“看样子他发现阵眼了,加把劲别让他们过去,等我再摇来三魄,他们的肉身就会开始停止呼吸,到时想走也走不来了。”   说话间,又是一根红绳从小草人的脚上脱落。   方善水改口道:“再摇两魄。”   这根红绳因为是系在草人的脚上,红绳脱落后并没有飘离草人多远,就落地化成了那法师和赵柯的样子,这下,本就朝着这个方向来的黑衣法师和赵柯,顿时仿佛被打开了视界,在看到新落地的分魂后,他们也明确地看到了分魂身后不远的巨大草人。   两人发现目标,更加奋力地朝这里跑来。   李容浩见状也顾不上烧纸浇冰了,赶忙举起电吹风,开始专心地对着黑衣法师和赵柯吹。   黑衣法师和赵柯眼看着越来越接近草人所在的红圈,忽然一阵仿佛能将血肉融化的热风一吹,两人顿时被卷上高空,重重地摔向远方。   赵柯刚要从地上爬起来再跑,立刻又和他叔公一起被这风戏弄地呼一下吹飞,两人再次摔在地上。   赵柯简直快要气炸了,捶着地面大骂:“该死!”   黑衣法师一直在嘴里默念着咒语,就算被摔得差点岔了气,也强撑着没有断。   这时,又是一根承载着黑衣法师和赵柯魂魄的红绳落下。   一直默念咒语的黑衣法师,突然握着手杖一指那根将落未落的红绳,这时,红绳忽然大亮。   方善水见状不妙,铃也顾不得摇了,赶忙将受不得灵魂冲击的普通人李容浩一脚踢飞。   砰——   一声无形的爆炸声扩散,阵中心的草人瞬间炸裂开来,里头被方善水用来施法的骷髅项链,从炸裂的草人中掉落出来,在一地烂碎的稻草中格外显眼。   黑衣法师一见这东西,立刻大喜,那骷髅项链就是方善水借以作为通道,摄来法师魂魄的介质,既然他能借此摄来,黑衣法师也能借此归去,更何况这骷髅项链本就和他神魂相连。   法师神念沟通骷髅项链,骷髅项链很快嗡嗡震颤响应起来,不一会,骷髅项链周围就出现一条条的气流卷向黑衣法师剩下的三个分魂。   方善水不知道还有这种分魂自爆的诡异手段,这种未伤敌先伤己的自残式狠辣邪术,方元清自然是不会教给他,到让他忽略了防范。   方善水可不想就这么放过这喜欢背后偷袭的黑衣法师,要么不动手,动手就不能再给危险的敌人留下翻盘的机会!   眼看着黑衣法师就要通过骷髅项链离开,方善水抢过李容浩拿着的吹风机,将吹风机和线的接口处用力拽断,噼里啪啦的电线被他飞速扔向阵纹中心。   那阵纹中,刚刚被李容浩撒了很多冰粒,如今早就被吹风机的热风吹化成满地的水,电流一挨着,立刻噼里啪啦随着地面水流四窜。   鬼魂怕雷电,生魂自然也如此,更别提如今黑衣法师和赵柯这种,被方善水一条条分开的分魂残魄,那根本是见光死。   黑衣法师感觉到危机降临,背心发麻头皮炸起,下意识地就将手中的赵柯推去,想要挡住瞬间劈打过来的电流,但是电流是通过身下几乎要淹没脚腕的水流扩散的,水流到处都是,挡根本挡不住。   “啊——!”   被黑衣法师推出去的赵柯瞬间被电流击中粉碎,不过片刻,在赵柯身后黑衣法师,就步了赵柯的后尘。   阵中的分魂,尽皆不是被阵法强化的电流的一合之敌,在电线噼里啪啦地火花中,纷纷毁灭。   李容浩看得直发愣,看着电流下的水汽和莫名带着腥味的焦烟,李容浩也不敢靠近。   刚刚李容浩也想过要用电流来电电这两人呢,因为没找到能用的电线就放弃了,只是完全没想到,电流对分魂的打击这么大,一电就特么电碎了。   李容浩愣愣地问:“叔?这……这是解决了吗?”   方善水也松了口气:“算是吧,那法师命魂和三魄都被毁了,虽然肉身可能还有残魄支撑没有断气,也不算活着了。”   不过,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   方善水想了想,没想起来。   ·   “咔擦——”   桌子上,替身符包裹的木偶碎裂,床上躺着的赵柯立刻浑身一颤醒了过来。   方善水本身做法并未针对赵柯,赵柯是受黑衣法师的气机影响,才一起被摄魂铃掠走。   之前,法师曾为赵柯做过替身之法,赵柯在阵中受到电流的致命伤害后,替身符起效,反而带着赵柯回归了本体。   但是黑衣法师本身却没那么好运了,方善水做法本就是针对于他,就算有替身符他也割裂不了和骷髅项链的联系,无法逃脱。   赵柯见自己没事,立刻看向窗前的黑衣法师,他还记得刚刚黑衣法师推他去挡电流的一幕,心情不禁有些阴沉:“叔公?”   坐在赵柯面前的黑衣法师并没有张眼,法师命魂和三魄尽毁,受赵柯声音所惊,他原本无动于衷的身体,突然开始七窍流血,而后毫无知觉地倒了下去。 第三十六章 有财运   史建城忙活了两天, 好不容易查探到一点消息, 正想去找法师邀功,好让法师给他儿子彻底祛除体内的阴煞之气, 却没想到,他竟然联系不上赵柯他们了!   打赵柯的电话不接, 到赵柯的别墅也见不到人,好不容易找上赵氏地产, 将赵柯逼了出来, 赵柯竟然一脸不耐烦地道:“我叔公有急事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你儿子的事, 你找别的法师看看吧, 我叔公一时半会回不来。”   “等等!那我儿子怎么办?是法师让我帮他找人的,我现在有消息了,你却跟我说法师不见了!他走的时候难道没留下点消息吗!?至少该告诉我我儿子的病要怎么治啊!?”史建城简直要气得抓狂, 要不是忌讳那黑衣法师,他真想找人做了赵柯!   赵柯如今刚镶完门牙,说话终于不漏风了,但是最近诸事不顺, 连他自己都差点小命玩完, 赵柯真是一点也不想再看到这个,当初打掉了他门牙的史建城,可恨这混蛋找上他父亲赵大石。   赵大石正被工地上的闹鬼之事弄得不可开交,赵柯为防史建城在赵大石面前说三道四,引得赵大石怀疑, 只得出来见史建城。   赵柯目光阴狠地扫过史建城,威胁道:“说了没办法就是没办法。救人我虽然不会,害人的本事我还是有的,你最好别再来烦我!”说完,赵柯扬长而去。   “赵柯!”史建城很生气,看着赵柯的背影,想要让人留下,却毫无办法。   史建城是见过那黑衣法师手段的,作为那黑衣法师的侄孙,赵柯也随着法师学了些阴损的邪术,这也是当初史文宇一心想讨好赵柯的原因,就算黑衣法师不在,赵柯想要折腾史建城和他儿子,那还是轻而易举的事。   赵柯这种真小人,史建城轻易也不敢得罪他。   可是这两天,法师给的符纸已经渐渐压制不住儿子的病情,医院查不出什么问题,只当时羊癫疯来诊治,到底该怎么办?   “啊——!鬼啊——!”史建城还没进家门,就听到史文宇凄厉的惨叫声,赶忙冲进去。   史文宇疯子一样在屋里乱喊乱叫,胡乱踢打,几个看护都制不住他。   没过一会,史文宇又开始叫冷,哆嗦着手脚抱成一团,史文宇眉毛嘴唇都结了层霜一般的冰白,看护们心里发毛,但是看在钱的份上,还是赶忙一拥而上将史文宇捆了起来。   史建城看得心疼,不停叫看护们轻点,对冷得嘚嘚咬牙的史文宇道:“文宇,文宇你冷静点。你只是生病了,没有什么鬼,我会找大师治好你的。”   史文宇闻言终于有了点反应,嘚嘚嘚嘚地哆嗦道:“爸……大师……大师什么时候来?”   史建城言不由衷道:“……很快,很快就来!”   然而一天后,史文宇病情不停反复,史建城找来当地不少有名气的大师神婆,不是招摇撞骗的,就是束手无策,史建城气得差点把他刚淘来的珐琅彩瓷给摔了。   史建城快挠破头皮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史文宇醒来那天提到过的一个人,立刻打电话给他的助理:“小林,文宇学校那事,警察没有再找上来吗?当时和文宇一起送到医院的学生都怎么样了?学校有没有死人?”   “都出院了!?没出人命,也没有其他什么问题?”史建城惊讶了,他以为那法师出手闹了那么大动静,肯定不是小事,没想到最后除了他儿子还在遭罪,其他人竟都回学校上课去了。   这雷声大雨点小的,是不是说明法师没能奈何得了那人?   史建城又和小林问了几句后,挂掉了电话。   ·   清晨,窗台盛开的兰花舒枝展叶,月华退淡,花盆中的聚灵阵轮回周转,应和天时,开始阳盛而阴衰。   方善水从入定中清醒,吐纳太阳初升的精气。   空气中弥漫的灵气渐渐都被吸入方善水的身体之中,自从解决掉一个心腹之患,念头通达,方善水这两天行功间周天运转越发顺畅了,丹田内的先天之气,随着每日的修炼,日积月累的缓缓增加,不断滋养方善水的肉身。   最明显的就是,方善水脸上的疤痕时常有血肉生长的痒意。   每当方善水打坐的时候,他身周的灵气总是最聚集的,这时,连懒洋洋的黑猫和一心攀登高峰的乌龟,也会不由自主地靠近方善水身边。   方善水舒展舒展筋骨,起身到顶楼的天台打了套拳,等他晨练完回来,正好发现自己隔壁搬空的人家,住进来一个熟人。   “又见面了。”元沛站在隔壁房门前,淡然微笑着和方善水打招呼。   方善水对这人有点印象,闻言,和元沛点点头,然后就走进了自己的房子,准备关门。   元沛微笑的脸僵僵的,像他这么高雅脱俗的人,主动来和一个穷酸打招呼,这穷酸不应该感激涕零,山呼万岁地请他进门坐坐吗!   该死的,这剧本和他想的不太一样,都不知道怎么接台词了!   眼见着方善水的家门就要在自己面前关上,正清咳两声准备再酝酿一下的元沛,赶忙对着方善水道:“……哎,这位兄弟,我看你面带红光,今天定有财运临门。需要我帮你细看吗?免得错过财运,也错过了你的机缘。”   财运?机缘?   方善水关门的手一顿,复又将门打开。   那天在寝室遇袭,几张雷符连发的情况下,寝室内的电器全都被他炸坏了,疑似嫌犯的史文宇羊癫疯回家休养,学校以学生精神有问题带入了危险爆炸品为由,了结了上次的事,同时禁止学生们乱传谣言。   当时事发时就方善水他们三人在,而史文宇还没回校,于是雷俊就找上了方善水和常豪。   作为破坏公物的真凶,方善水很是心虚,但是钱不够,最后还是常豪帮方善水分担了一半,两人一人给了雷俊四千。   如今,方善水又穷的叮当响,快连喂猫的鱼都买不起了。   所以一听到财运,方善水难免要多关注两分。   元沛心内得意,觉得果然没有人能拒绝他的魅力!   “来来来兄弟,我们进去说,进去说。”元沛亲切地走上前,不给方善水任何说打脸话的机会,握着方善水的手,反客为主地拉着他就往里头走。   1施展神棍嘴炮技能,成功打入敌人内部,get√   2施展高大上装逼技能,将方善水唬倒在自己的休闲裤下,俘获一小弟,ing……   元沛正骄矜地在心里计划着,一进方善水的房子,突地浑身一震。   虽然元沛不是正经的修道之人,但是他天赋异禀,于卜算一道上有惊人的天赋,所以对各种气的感应也很敏锐。   置身在方善水的屋子里,元沛感觉就好像找到了一块深山老林的洞天福地,瞬间就有一种全身都被清灵之气洗涤的松快,元沛飘飘然地差点忘记自己来的目的。   方善水没想到元沛对灵气这么敏感,只是卧室泄露出来的一点,就让他这么大反应,不禁眯起了眼,明知故问着观察元沛反应:“你怎么了?”   本来计划着装高大上将方善水唬倒在自己的休闲裤下的元沛,忽地一把握住方善水的手,眼睛放光地跟即将发财一样激动道:“兄弟,你的房子风水太好了!能不能租一间给我?以后我每门课都免费给你卜卦押题,保证准确率90%以上!查寝!签到!挂科!有了我你什么都不用愁了。我这样美好的神棍,真的不打算来一打吗?”   这种洞天福地,这种清灵之气,也许这就是他躲避天劫的机会!   方善水没想到元沛竟是这么直接的反应,愣了一下:“抱歉,我喜欢一个人住,不打算和人合租。”方善水抽回被元沛抓着的手,决定等人走后,在自己房子的隐息阵基础上,布个困杀阵。   虽然这人看样子是个心思单纯直白的,应该不会有什么杀人夺宝的企图,但是小心为妙。   元沛感觉自己的心灵瞬间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但很快他又振作起来,满怀希望道:“哦对了,你缺钱,我给房租的!一个月一万……两万怎么样?而且我人脉关系杠杠的,粉丝数百万,有了我你的财运肯定会变好的,再也不用怕穷困潦倒了。”   提到一个月一两万的房租,元沛还真是戳了下方善水的心口,这几天方善水的淘宝店又是一单生意也无,现在他已经是连广告费都充不起了,再这么下去就要弹尽粮绝了。   方善水想了想,问:“你刚刚不是提到我马上就有财运,那财运指的是别的事,还是指你现在给我说得这些?”   元沛闻言表情裂了下,心想肯定不是指他自己啊,不过这让他怎么承认呢!   要说不是的话,那方善水不是就觉得自己不缺钱了,既然不缺钱他的房租岂不是就没有多大用了?   元沛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不砸自己的招牌,一副高人风范地样子感叹:“并不是,你的财运另有其事,不过我估计这财到手你就会花出去,以你现在的命格,根本存不住钱。”   方善水看了元沛两眼,元沛正以为自己没指望了,却听方善水道:“那边那间房给你,你可以明天搬进来,查寝押题之类的就不用了,房租按时就好。”   元沛忽然抬头,双眼放光地看着方善水,突然觉得方善水这人好帅!天下第二帅!只比他自己差那么一点点! 第三十七章 炼神教   就在元沛高兴着要去准备搬家的时候, 走到门口, 忽而听到方善水在身后补充了一句:“你最好不要再给任何人算命了,不然你估计活不了多久, 就算住在我这里,也难避天机。”   元沛高兴的表情瞬间又裂了, 有点僵硬地转身回头,身后的门已经无情地“咔哒”一声关上。   ……   关上房门, 方善水捂住自己面具后的右眼, 似乎……他的眼睛也快要好了。   想到年少不懂事时发生的那些,方善水心情有点复杂。   ·   方善水这几天只要没课, 就喜欢泡在学校图书馆。   方氏传承下来的《炼尸大典》, 文字和金文甲骨文以及道家云篆都有些相似,却又都不尽相同。方善水只能一一对照,将类似的文字详细记录下来, 再将手头资料里已经翻译出的类似字形意思,分别列举,组合解析。   这是一个很大的工程,不过几天时间, 方善水买的厚厚一本笔记本, 就快被他写满了。   方氏祖师们遗留下来的笔记,方善水也不时拿来对照。   只是按照方善水这几天解析出来的情况,祖师们笔记中记载的,和他翻译出的,似乎有很大差别。   最中心的一点就是, 《炼尸大典》中,主旨似乎并不是炼尸的意思,那个如云如电的象形字符……是神。   ——炼神。   ——炼神教。   方善水揣摩着这个词。   师父也曾说过,方氏祖师方简当初得的是炼神教传承,而并不是炼尸教。   只是这本炼神教传承秘籍中记载的手段,多半都和炼制尸鬼神煞有关,还是闻所未闻的顶尖水平,所以方氏也就想当然地以为,教派名称什么的,不过是炼神教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炼神教其实也就是个炼尸教而已。   毕竟江湖很多邪魔外道也都喜欢给自己弄个高大上的名号,比如很多魔教,人家自己可不会说自己是魔教,他们对内多半叫自己什么圣教啊,神教啊,怎么贴金怎么来。   从这点来看,祖师们的理解似乎也对。   但教派名字贴金就罢了,大典之中炼制尸体也说是炼神,是不是就有点什么问题了。   而且《炼尸大典》中,炼神和炼尸有分别提及,似乎不是一个意思,难道是说,将尸体炼制成功,尸身成神?   方善水眉头紧皱,感觉自己更加混乱了,炼尸大典是传承秘典,如果不是方氏所想的那样为了炼制尸仆尸将为己所用,而是像他所想那样是要将尸体炼制成神,可这对于炼尸的人又有什么好处?   对传承之人没有好处的事,怎么能称得上传承秘典?   方善水觉得这似乎并不太合逻辑,应该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方善水叹了口气,他想要完全解析《炼尸大典》,从而了解师父的情况找到帮助师父的办法,还是任重而道远。   当初方氏被名门大派群起而攻时,一开始还游刃有余,可慢慢的,方氏所炼制的尸仆尸将,越来越多地出现不受控制的情况,甚至尸体出现蜕化现象,而方氏炼尸之人也有不少受影响精神出现问题,在将控制的尸仆烧毁之后,才勉强恢复正常。   与其说方氏是败在大派讨伐之下,不如说他们是毁在自己解析不完善的传承手中。   方善水不知道自己和师父,最后是不是也会出现类似的情况,仔细想想,师父布置的炼尸阵,似乎和方氏笔记记载的也有些出入,应该是加入了一些师父自己的想法……头痛。   方善水收拾好资料和笔记,准备离开学校。   到学校门口,方善水看到了专门来堵他的史建城,本想绕开,却听史建城大声喊叫,顿时引来了不少同学的注意。   史建城激动地喊:“大师!求你救救我儿子!大师!大师你别走啊!”   方善水不久前才因为寝室诡异爆炸的事,在学校广受关注,最近不少人喜欢在他背后做些奇奇怪怪的揣测,甚至还有人专门找到他问这问那。   方善水不想再生是非,只得又回来,示意史建城闭嘴。   方善水:“你儿子帮人害我,你怎么会想到找我来救你儿子?我像是这么不计前嫌的人吗?”   史建城一听大喜过望,他可没说自己是史文宇的爸爸,但这小同学却一看就知道他是谁了,这让史建城越发觉得方善水是真有本事的人。   史建城觉得,方善水可能是现在他能找到的,唯一能救他儿子的人了,他一定不能错过!   史建城赶忙一连声地喊冤:“大师,我儿子是被人利用的,他根本没想害你,他也是受害者啊。”   史建城还要再叫屈,被方善水清冷通透的眼睛一扫,瞬间就哑了声,方善水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根本就蒙混不了,任何谎言都会被看穿一样。   史建城突然砰地一下朝着方善水跪了下来:“大师,是我没教好儿子,他人头猪脑不懂事,求人看在他还不到二十岁的份上,救救他吧!求求你了!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那是谁?怎么跪在校门口,不是演戏吧?”   ——“嗨!那不是方善水吗,谁在跪他?”   ——“我去,跪方善水的是史文宇的爸爸,我认识,古今斋的奸商老板,我爸买他家古董还被坑过!”   ——“快快,拍下来拍下来。”   本来就很受关注的方善水,被史建城在这学门口跪地一拜,瞬间又成新闻了。   没想到史建城会如此,方善水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脚步一错避开史建城的跪拜,上前抓住了史建城的胳膊。   史建城被方善水一提,顿时毫无反抗之力地又站了起来。   史建城还想再求却跪不下去了,一脸哀求:“大师?”   方善水皱眉:“史文宇在哪?”   “在,在家!”史建城顿时大喜,一溜烟站直了去把车门打开,“大师您请!”   直到看着方善水上车,史建城才终于放下心来。   上了车,方善水才想到,元沛所说的他的财运,也许是要应在史建城身上。   ·   史文宇阴煞入体,一入睡就会被各种恐怖的噩梦缠身,醒来又会冷得浑身麻木,短短几天,就被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再这样下去,不过一周,史文宇就会体虚而亡。   方善水看看史文宇青黑的眼眶和嘴唇,又挑起他的手,看了看他有些尖厉的指甲。   方善水:“普通的阴煞入体不至于如此,你儿子不止阴煞入体,还有尸冤之气缠身。他当初是被聻附身,聻乃鬼魂死亡所化之物,是鬼都害怕的东西。而附身史文宇的聻,又被那背后法师和聻的尸体一起炼成了琉璃骨,带有尸骨的毒怨之气,纠缠住史文宇入体的阴煞,所以才会这么厉害。”   史建城听得傻眼,才知道:“那,那可怎么办?”   方善水将一张镇魂符贴在了史文宇的额头上,然后吩咐史建城:“你去准备个木质的浴桶,浴桶里熬上糯米,浴桶下最好能点火煮水。”   史建城眼看着方善水一张符下去,满脸痛苦不停颤抖的儿子就渐渐恢复了平静,竟是比当初法师给他的符纸还管用,顿时又恭敬了三分,对方善水的话丝毫不敢质疑,立刻就按照方善水所说的去找人准备起来。   史文宇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热得不行,低头一看,他竟是被人架在烧着火的浴桶上,和着米一起煮了起来。   米都被煮熟了!他自己也快熟了!   这几天被各种鬼怪噩梦折磨得痛不欲生,史文宇几乎立刻就以为眼下这又是一个噩梦了。   下面是不是要有什么大魔王出现,要把他盛出来和米粥一起吃掉!?   正惊恐万状地想着,史文宇突然看到了方善水,顿时倒抽一口气!   虽然史文宇被附身的时候并没有记忆,但是这几天噩梦中他偶尔也会梦到方善水,梦见这人将他的手脚生生掰断,居高临下地蔑视着他,然后一脚踩碎他的脖子。   史文宇哆哆嗦嗦地对方善水道:“你,你别过来。”   史建城听到儿子的声音,立刻冲了进来,惊喜道:“文宇,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史文宇诧异:“爸?”   方善水看了眼史文宇的眼色,对史建城说:“你儿子基本已经好了,等会你们自行把他背上的金针拔掉就没事了。这几天多泡泡糯米澡,嗯,水里可以再加点盐和醋,杀毒灭菌,一月之后就能完全治愈。”   史建城一连声地感谢:“多谢大师,太感谢你了。”   快被煮熟的史文宇在一旁听着,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可能并不是在做梦!   他好了!   史文宇心中一阵狂喜!   听了方善水的话,史文宇还发现他背后确实插了不少金针,金针尾端隐有墨色的液体从他的毛孔中顺出,滴落在洗澡水里。   这边事解决,方善水要走,史建城赶忙让人送上来谢礼,一张卡和还有一个剑匣。   史建城:“大师,卡里有三百万,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请一定要收下。另外,我怕您嫌钱俗,又从藏品中搜罗出的一件道家的宝贝,据说是唐朝时期从剑仙一派传下来的古董,希望您会喜欢。”   可以都给钱,他不嫌俗。   方善水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算了,再多他现在也留不住,300万正好够他去把那朵仙女提篮的主根买回来。   目光扫到那剑匣,方善水心中突然一动,眼中好像看到了什么不一样的气息。 第三十八章 天师道   赵大石毕恭毕敬地请着一位穿着道袍的道士, 进入工地, 这几天因为工程暂停而歇息的工人,都悄悄围过来看热闹。   工人们虽然不说, 暗地也都知道这工地在强拆的时候,死了一家四口, 也不知赵大石是怎么将事情压下来的,可能真是那一家都死绝了没人帮他们闹吧, 这么大的事不但没有透漏出什么风声, 工程居然还能继续,真是没有天理。   这种为富不仁的奸商, 大家虽然心里不屑, 但是谁叫人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呢,表面上自然还是得毕恭毕敬的。   ——“这道人顶用吗?别又是个骗子。”   ——“听说是老板大老远从龙虎山请来的,龙虎山你知道吧, 张天师,贼有名气!”   ——“可怜那一家四口,被奸商害死了,死后还要被道人收……”   ——“你小声点!被老板听到你还想不想要你的饭碗了?”   ——“就是啊, 那鬼怪可不跟你讲道理, 它们可怜我们就不可怜了?上次栓子不就差点被它们害死!”   ……   一身黄色道袍的张奕正绕着工地一处废墟走了两圈,手中一些灰白粉末顺风撒落在地面,触地就变成焦黑。   张奕正面色不好,看了赵大石一眼,皱着眉:“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赵大石一脸难色:“大师, 这真是意外,虽然外头传的乱七八糟,但是我可从来没想过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要相信我。”这些天他到处去请人,但是不知怎么的,本来被瞒的好好的消息,每次他去请人的时候,就会传到他要请的人耳朵里。   很多大师因为这个根本都不屑和他说话,就是想去李家请个法器,也都被嫌弃,好不容易跑远点到龙虎山请来了张奕正张真人,谁知道这张奕正刚到徽城没多久,又有风言风语传入他耳中。   赵大石恨得咬牙切齿,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身边有什么内奸,故意和他捣乱了。   张奕正面无表情:“我只问你,是不是你故意将人害死的。”   赵大石一脸心里苦的样子:“大师,实话跟你说吧,这事真是意外。当初那一家四口死活不愿意搬,一个劲提价,我每次作难后都同意他们的提价了,可他们看我同意,就觉得把住我命脉了,想要更多。然后这事就一直拖着,我都愁白头发了,但我是合法商人,也没找黑社会什么的打他们报复他们,满大街上哪找我这么好说话的房地产商啊。周围所有房子都拆了,就剩他们一家,就这他们也不愿意搬走,没办法,只能这么暂时搁置了,挖掘机什么也一直放在工地没有开走,每天都是在烧钱,哎。”   张奕正皱眉:“别废话了。所以呢?你就受不了买、凶、杀、人了?”   赵大石赶忙否认:“不是不是。那天,我的小儿子也不知怎么闹腾的,问工人要走了挖掘机的钥匙,工人以为是我要的,就直接给他了,谁知道他半夜趁人不注意,竟然跑去把挖掘机开起来了。最后挖掘机失控,不但害死了那一家四口,我家小儿子也因为乱来差点没命。后来我也带着我小儿子去自首了,只是因为他才12岁,年纪小又是过失犯罪,才被法官从轻发落。真不是外头乱传的什么故意杀人还手眼通天的把事情压下来。大师,我要是有那种本事,我怎么会连拆迁都拆不利落!”   赵大石满口叫屈,但是张奕正也看得出来他没完全说实话,至少这么大的事,要是没有赵大石打点了关系强行压下,不可能到处都没有风声。   张奕正考虑着,无论怎么说,既然他都来了,也是有缘分,至少给这一家四口超度超度,不然就这么一直在这里变成地缚灵害人,也不是办法。   张奕正:“这不止是厉鬼,还有宅灵。这宅子是积年老宅,早就有灵识了,也怪不得人家不愿意搬走。有宅灵护着,他们不出来我暂时也奈何不了他们,得先准备一些东西。”   赵大石闻言心里大松一口气,喜道:“多谢张大师。”   ·   方善水将剑匣带回租房,稍微打开看了下,里头就是个空盒子什么都没有,方善水一心想着仙女提篮的主根,没心情多研究剑匣,就拿着卡出了家门。   马上十一放假,方善水打算回山看看师父的情况如何。   正好手里有钱,可以多买一株灵物带回去给师父。   虽然方善水不知道他师父现在怎么修炼,但是灵物对人和精怪都有用,就算是僵尸,应该也可以顺带陶冶下情操吧?   方善水赶到那家花店,满心想着要买花呢,却忽然发现里头已经没有那种郁郁葱葱仙气淼淼的感觉了,转了两圈,一丝灵气也没感应到,方善水心里顿时一凉,难道那仙女提篮的主根已经卖掉了?   刚从后院回店的花店老板,一看到方善水就想起来方善水是谁了,立刻打起招呼来:“哎?小兄弟是你啊,来买花吗?你那朵仙女提篮……呃咳咳,我这又进了些新的兰种,你要不要看看?”   花店老板对方善水这个花了一万五买了个烂根子的少年,印象颇深,看到方善水难免下意识提了一嘴那朵仙女提篮的事,但是老板转念一想,万一方善水是没种活那兰花,特地来找他算账的呢?那自己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所以赶忙又生硬地转移话题。   方善水倒是没那么多想法,直接问:“老板,你那朵仙女提篮的主根还在吗?”   老板一听,知道人不是来找茬的,顿时放心了,不紧不慢地问:“怎么了小兄弟?你问那花做什么?”   方善水撒了个小谎:“……我买的那朵没种活,所以想将主根也买回去。”   老板可不以为方善水能出得起他要的价钱,失笑道:“小兄弟,卖给你的那朵是一万五,但是主根可不是这个价。而且我这几天已经准备号去参加花市博览会,并不打算卖。”   方善水:“两百万?”   老板一愣:“你能拿得出两百万?”   方善水点头。   老板心里顿时有点惊喜,但是又不好表现出来。虽然他一心想着去兰花交流会露脸,但也清楚,随着现在兰花的培育技术逐渐发达,以前热炒的兰花价格,今年简直是百倍千倍的往下撸,搞得很多想要炒兰花的人都心惊胆战地开始观望了,就算他的仙女提篮在交流会上被判定是独品,专家承认个百万高价,但也要现在有人敢买呀。   想到这里,老板看了方善水一眼,“小兄弟,实话说两百万只是我的心里底价,如果你能再多出五十万,我二话不说就卖给你。”   方善水倒也没有犹豫,表面故意沉默了一会儿,等到老板开始忐忑不安的时候,立刻点头同意。   老板大喜过望,赶忙去后院将兰花拿出来。   ·   赵大石亲自陪着张奕正,去寻找他要买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满城到处跑。   在经过老街的花鸟市场时,张奕正突然喊道:“停车。”   赵大石:“大师,怎么了?”   张奕正走下车看了看,已经没有了刚才那个青年的踪影。   张奕正刚刚不经意间看到一个青年,那青年一看就是玄门正宗的修行功底,年纪不大,修行颇深,却不知为何满身缠绕邪气,看着就像是个不学好走邪门歪道的不孝子弟,也不知道是哪家门派的传人。   张奕正皱眉,径直走进了花鸟市场,赵大石不明所以,示意司机将车停到一边,赶忙跟上张奕正的脚步。   张奕正左右转了转,果然又感受到了那股邪气,走进了一家花店,只是没想到,刚进店,迎面就撞上了正抱着一盆兰花从后院出来的花店老板,张奕正开始还没有多大感觉,突觉一股灵气直涌灵台。   “灵物!”张奕正大惊,一把抓住了抱着仙女提篮的花店老板。   灵物自晦,不是有机缘之人,可能过目不知,得而弃置,张奕正没想到自己来徽城一趟,竟会遇到这等机缘。   老板对着抓住自己的张奕正叫嚷道:“哎,你这人干什么呢!?快松手!”   张奕正回神,深吸口气道:“抱歉老板,你手中的这花卖吗?我想买下来。”   正要走过来帮忙的方善水,闻言一凛,皱眉看向张奕正,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冒出来和他抢东西的人来。   老板这下也反应过来了:“买花?我这花已经卖给那位小兄弟了,两百五十万,你买得起吗?”   张奕正看到方善水,才发现这就是他刚刚要找的人,那个邪气缠身却一身玄门正宗功法的青年。   张奕正顿时露出不喜的神色,训斥方善水道:“你是哪家门派的弟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尽走歪门邪道惹来满身邪煞,就不怕师门责罚吗?”   张奕正莫名其妙的训斥,把花店老板和方善水都弄得一愣。   赵大石也很奇怪,不过他奇怪的是方善水居然能够得张奕正训斥。   张奕正是当代天师道嫡传弟子之一,天师道如今协领道教协会,有门派掌教出任协会会长,管理宗教事宜,若是一般人,估计还入不了张奕正的眼,他会对方善水另眼相看,出言训斥,这在赵大石看来,也说明了方善水不简单。   方善水奇怪地看了张奕正一眼,也不理他,直接将卡递给了老板:“老板,刷卡?”   老板:“哦好,小兄弟我们这边来。”   “等等,这灵物我出三百万。”张奕正再度出口阻拦。 第三十九章 买买买   方善水终于给了张奕正一个正脸, 打量着张奕正一身黄色道袍, 平声静气道:“道友,这兰花是我先看中的, 已经谈好价钱要付账了,你这样半路拦截, 是不是不太厚道?”   张奕正丝毫不给方善水好脸色,冷哼道:“若是换个人, 我自然不会争抢, 但是我不能看着灵物落在你这种人手里。像你这样的人,得了这种灵物, 还不知道会拿去做什么坏事!”   像他这样的人, 是什么样的人?   萍水相逢倒是好像跟他很熟一样。   很少动怒的方善水,被张奕正三番两次的挤兑,也不禁有点生气了。   这人, 简直莫名其妙!   方善水压下怒火,冷声道:“想抢东西还找什么借口。你出三百万,我也出三百万,老板你自己决定将东西卖给谁?”   张奕正厉声道:“你敢说你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敢说你没有动用过阴毒的邪术害人?若非如此, 你满身阴煞之气是从何而来!若是我先入为主说错了, 我会郑重跟你道歉,但是若你说不清你这身阴煞之气的来由,我会禀明协会制裁你。”   “呵呵。”方善水懒得和他多说。   两人针锋相对之间,周围竟隐有气场弥漫,赵大石和花店老板都明显感觉到异样, 好像有风自脚底而升,不禁骇然后退。   老板看看方善水,看看张奕正,虽然还想待价而沽,但是方善水和张奕正让他有种古怪的感觉,不想多事,老板反而比以往都干脆地道:“既然都是三百万,那我的仙女提篮自然是卖给小兄弟了,先来后到嘛,这位道长你也别见怪啊,做生意是要讲究一些的。”   老板这话说得有些打脸,张奕正听得脸色很是不好,方善水也舒心了些。   “等等,我再加一百万,我们出四百万买这兰花。”一旁的赵大石见张奕正落在下风,立刻很有眼色地上前打断,对张奕正说,“道长这次是为我的事而来,钱的问题道长不用担心。”   “这……”老板一听,立刻犹豫了起来,多一百万,谁还讲什么道义。   张奕正的脸色变好,舒心地扫了方善水一眼了,方善水则反之脸色难看了起来。   方善水手里没有那么多钱,知道今天这仙女提篮他是买不成了,心里一瞬间闪过强抢的念头,但还是放下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连着两次都错过这主根,看样子确实机缘未到。   罢。   正想着放弃,方善水突然听到手机传来消息提醒声。   方善水打开一看,支付宝莫名地入账了500万,眼见如此神奇巧合的入账,方善水都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不一会,转账下头出现了一个网名‘正宫’的留言。   【正宫:我掐指一算,我俩霉运相加,你今天要翻倍破财。既然是我害的,我这月的零花钱你先拿去花吧,以我的卜测,这个数正好。全花完,谁跟你作对,就拿钱砸死他们!去吧ψ(╰_╯)σ】   一看这口气,方善水立刻知道了钱是谁汇来的。   原本心情不太好的方善水,见状也忍不住一笑,回道:【你又算卦了?】   【正宫:啊,今天天气真好,我得去凹造型拍照了。作为一个有百万粉丝的男人,真的没有多少时间和你聊天,再见!】   方善水看得莞尔,抬头,花店老板正好犹犹豫豫地看过来。   方善水一笑:“八百万。三秒钟考虑,如果你继续和他们磨价格,我就不要了。”   八百万!   老板简直震惊了。   这种只有小说电视中才会出现脑残式提价,他以为自己的人生中并不会看到!   赵大石也半天没说出话来。   赵大石本来觉得花三四百万买朵破花,本来就是个脑子很有问题的事,没想到方善水还能翻出一倍的价格,这真是脑子被驴啃了。   方善水:“一……”   老板没想到方善水竟然还真开始喊了,心里的紧迫感顿时被提了起来,连忙扫了一眼张奕正。   张奕正脸色不善的看着方善水,一脸你肯定是做了不少坏事,才能轻松弄来这么多不义之财的表情。   如果说五六百万,那还在张奕正的承受范围,加上这次要帮赵大石摆平工地的事,张奕正顶多也就好意思拿他一两百万。   方善水一口价叫到八百万,确实超出了张奕正的心理底线,连赵大石也不吭声了,一副您自己做主,我不怎么存在的样子。   方善水:“二……”   “啊兄弟来来来,这花是你的了!这里刷卡,买定离手,钱一到账,再有别人叫再高的价格,那也跟我没有关系!”一听方善水喊到二,老板不敢再挑战方善水的耐心,赶忙将花盆往方善水面前一放,刷卡器第一时间递了上去。   老板心里觉得方善水这个价位是高了,而且太高了!   他觉得方善水他们就是相互挤兑、冲动之下才叫到这个价,两边只要有一个退了,等会说不定另外一个也要犹豫着降价了,那他到了嘴边的鸭子不就要飞走了?   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等一下,我再问我的师兄弟借些钱。”张奕正见两人真在交易了,正在犹豫着价格的他,又出声想拖延。   赵大石心里纳闷,心道只是一朵兰花,都八百万了还要往上叫,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这花吃了还能长生不老?   赵大石甚至都犹豫着是不是要自己出钱买下了,但是他还要靠着张奕正呢,不能截张奕正的胡,买了也是得送,还是算了。   老板眼看着八百万瞬间到账,乐歪了嘴,已经听不进去张奕正在说的话了,什么都是虚的,到手的钱才是实了。   老板一心看着自己的账户数零,头也不回地道:“对不起啦道长,这仙女提篮这次是真的卖出去了。本来就是人家小兄弟先看中的,人家和这花有缘,你要是真想买,就找这小兄弟吧。”   方·败家子·善水抱着兰花,看看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的张奕正,心情完全舒爽了。   让这货也体验一下灵物近在眼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买走的感觉吧。   突然,抱着兰花要走的方善水伸手一挡,间不容发地抓住了张奕正袭击的手。   方善水:“你莫非还想强抢?你哪个门派的?刚刚教训起我来一套套的,这会儿倒不怕给自己的祖师丢脸了?”   “玄门内丹术!先天之境!”试探出方善水的底细,张奕正有些吃惊,转而听到方善水的讥讽,立刻回道,“不要胡说,你买走就买走了,不过你得让我知道你的门派来历。如果你胆敢拿灵物来干坏事,我不会善罢甘休。”   “莫名其妙。”方善水完全不想搭理张奕正了,他还真没见过张奕正这样的人,眼神倒是清正,好像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并不是真的利益熏心而找的借口,但是这种人感觉简直比真小人伪君子一类,还让方善水不适应。   方善水摇摇头,抖手一震,震退张奕正,转身一踏,人走出三五米之外。   张奕正真气被挫,差点岔了气,调息下追出去,却见方善水已经不见了踪影。   张奕正眉头紧皱:“这小子,怎么功力比我还深厚。道门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人物,到底是哪门哪派的?”   ·   方善水抱着兰花坐车回家的时候,元沛已经拿着配好的钥匙搬进了客房。   原本放在屋里的一堆牌位把元沛吓了一跳,心想这要是房东来查房,估计会骂他们吧,作为一个合格的房客,元沛很理所当然地将方善水和自己当成一家的了,真·败家子·元沛想了想,决定打个电话给发小,直接把这套房子买下来算了。   发小是这里的地头蛇,他现在也得抱他大腿,所以可以趁机多麻烦麻烦他。   元沛拿着电话:“潘潘呀,帮哥哥买套房呗,钱给你转过去啊,不够再问我要。”   【我去,你怎么那么多事啊,刚刚给你租了个房你不要了,又要买!还老使唤我!】   元沛:“那还不是我们兄弟感情好嘛!你看那些想抱我大腿的我理过他们没有?你其实心里很荣幸的吧,我知道你就是那种明明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小妖精~爱你啊!”   【……友尽!】   元沛:“别,先给我买好房再友尽。我正忙着和我的新室友联系感情呢,很神秘,貌似是个高人。昨天一眼就看出我命不久矣,改天让他给你也看看,说不定和我一样呢。”   【妈蛋快滚!两天后给你过户,再见!】   元沛正要再说两句,突然听到房门开了,方善水回来了。   大门一开,元沛顿时好像进入了一个新世界一样,大量的灵气蜂拥而来,简直将元沛砸懵了,愣愣地看着方善水手里抱着的一盆花。   元沛差点没留口水,好险才保持住他清高骄矜的姿态:“这就是今天害你破财的东西?”   方善水捧起花盆给元沛看:“是的。多谢你及时转来的五百万,要不然就错过了,我现在太穷,钱只能慢慢还你了。”   “太值了!这花简直和我一样俊美。”元沛满眼都是花,一脸迷醉,听到方善水的话,随口道,“谈什么钱啊,咱俩谁跟谁,都同居住一起了,嗯利息算你一分五就好。”   方善水:…… 第四十章 人面疮   潘若的效率还是挺快的, 不多时就将房产证给元沛办妥, 拿了过来。当然,他也是想顺便来看一眼元沛口中的神秘人物。   “你那室友哪?你不是说要让人给我看看, 看我是不是也命不久矣吗?人呢?”潘若四下瞅了瞅,没瞅到人, 却瞅到了客厅陈列的一堆牌位,顿时倒抽口气, 刚刚嚣张的声音也低了下来。   元沛一脸高深地教育潘若:“潘潘啊, 对高人要保持尊敬,不然小心祸从口出, 你看你这一脸的倒霉相……咦?”   潘若本以为元沛又要说什么话来损自己, 没想到他突然面色严肃地停顿了下来,盯着自己的脸看。   潘若心里发毛了起来,问:“怎么了?”   元沛突然问:“我记得你家还有个弟弟?”   潘若提起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就有些痛心疾首:“是啊, 叫潘亭,死蠢的小子,天天在学校叫其他混小子大哥,我的脸面都快给他丢尽了。”   元沛沉声道:“你弟弟今天有血光之灾, 说不好会有生命危险。”   潘若吓了一跳:“不是吧, 会发生什么事?”   “不太清楚。”元沛摇头,看着潘若的脸,他只能隐约看出他血亲手足将要出问题,但是却不能直接看出潘亭要出什么事。   潘若心里着急:“我打个电话问问。”   ·   赵杨被父亲关在家里好多天,直到风声渐渐过去, 才被父亲允许回学校上学。   看着周围幼稚的小学生,赵杨感觉自己已经和他们不一样了。   小女孩唧唧喳喳的欢笑,小男孩吹牛逼式的讨论,他在其中,格格不入的感觉。   好像,一头狼,进了羊群。   他可以轻易咬死这些弱小的羊羔。   赵杨从小就聪明,但他是赵大石的小三生的儿子,5岁前一直被养在外头。   赵杨知道他爸有钱,他知道他爸的公司别墅在哪里,他还远远地看过他哥哥赵柯,像个趾高气昂的王子一样。   后来赵杨被赵大石带回家,但是他总觉得周围人都看不起他,他爸爸已经有了一个优秀的儿子,对他虽然喜欢,但也可有可无。   他哥哥更是把他当垃圾一样,从来没给过他一个正眼,家里的下人嘴上不说,私下他却听到有人说过他是贱三的儿子。   那阵子他爸爸赵大石在愁工地上的事,他哥哥赵柯找来一群地痞恐吓人,没有成功,还差点被那家人抓到把柄闹起来,赵杨第一次看到他那傲慢自大的哥哥被爸爸骂得狗血淋头。   心里莫名的快意。   ——“……我才13岁,13岁你懂吗?那就是我杀人不犯法,干什么坏事都不用负刑事责任,不用进监狱。”   赵杨突然听到有个同学说话,不知为何就注意到了,并开始认真地去听。   ——“你真的打死他了?”   ——“死了,医院说重伤不治。”   ——“打死人是什么感觉啊?”   ——“没什么感觉,事后我装作一副后悔的样子,说自己不知道啊,失手啊,好害怕呀,连我父母都说怕我打死人心理有阴影,不敢对我大小声了。”   ——“那死者家里的人呢?他们没找你麻烦?”   ——“他家可没什么本事,就会嚷嚷骂我几句,还诅咒我不得好死,我都想把他们也弄死了。不过我得装可怜,不然很多人就不向着我了。你不知道,现在网上讲什么舆论风向,不过也没事,反正法律就是这样,他们能耐我何?”   ——“……你真厉害。”   ——“哈哈,跟你说,没事就多上上网,多学习学习,不然我也不会懂那么多。14岁之前杀人放火不负刑事责任,我们现在都十二三了,再不抓紧时间做件大事就晚了!我可不想进少管所或者监狱。”   我们现在都十二三了,再不抓紧时间做件大事就晚了。   就晚了……   赵杨心跳突然砰砰地快了起来。   赵杨冷静了会,打开手机网络输入‘14岁以下犯罪’,逐一看了里头各种问答所列的条理后,回头看到还在闲聊吹牛的那两人,赵杨站起身走了过去。   ……   突然,有人拍了拍赵杨的肩膀。   赵杨回头,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杨昱。   杨昱给了赵杨一个你懂得颜色,问:“赵杨,这么多天没来,你那事怎么样?”   赵杨点了点头,手指比了个四。   杨昱惊一下,随即捶了捶赵杨的肩膀,语气有点酸地道:“你怎么做到的,比我还厉害!”   赵杨心里有些得意,悄悄回道:“我爸工地上有挖掘机,我开挖掘机挖了他们的房子,直接将那一家四口都压死了。”   杨昱张大眼看着赵杨,半晌才说:“你厉害。”   赵杨也觉得自己很厉害,他本来是想放火烧死那几个钉子户的,去他爸的工地看到挖掘机挖房,转头就想出了新主意。   为了杀人,赵杨还特地在老爸的工地上看人开了一段时间的挖掘机,但是自己上手操作的时候还是一阵手忙脚乱,铲塌了半边房子后,差点让一个抱着小孩的男人从塌掉的房子中逃出来,还好那人为了护着女儿,被石头压住了腿,赵杨才来得及铲下去第二下。   当时看着那人死前死死瞪着自己的眼神,赵杨杀人后还是有点害怕的,甚至挖掘机都开翻了。   但是挖掘机翻到后,他在车里想好各种借口,又不害怕了。   那时赵大石的工地已经停工,赵杨在翻到的车里躺了一个多小时才被发现,那一家四口的尸体虽然都埋在了泥石下,但赵杨还是在命案现场待了很久,这把赵大石吓坏了。   从这以后,赵杨明显感觉赵大石对他好多了,每次他哥哥赵柯骂他小小年纪心狠手辣,都会被赵大石训斥说心思阴暗。   赵杨很高兴,还趁着他爸赵大石不注意,对着面色阴沉的赵柯笑,他就是故意的,又怎么样?   只要有人觉得他是年纪小不懂事就行了。   杨昱:“放学后去聚一聚?跟我们说说你那天的经历?”   赵杨也挺想的,不过还是摇摇头:“我爸说工地上闹鬼,他从龙虎山请来了一个天师,今晚做法,我想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真有鬼。”   赵大石这几天对赵杨讳莫如深,还去找了高僧给赵杨求平安符带着,并买了开光的佛像镇在家里,让赵杨待在家哪也不准去。   昨天赵柯说漏嘴,赵杨才知道是工地闹鬼了,就是他杀的那一家四口,继续在工地捣乱。   赵杨想起看过的鬼片,心里有点害怕起来,但又有些好奇。   杨昱不屑:“嗨,哪来的鬼。真要是有鬼,咱俩还能活到现在啊?我是没见过鬼的,我相信科学。”   赵杨想了想也是,不过还是说:“不管有没有我都要去,如果有的话,我就看着他们被道士收走。”   杨昱一听,也觉得有趣,他还没见过跳大神抓鬼的呢,于是道:“那我多叫几个人,我们一起陪你去看看。”   赵杨:“好。”   ·   潘亭正坐车和杨昱赵杨一起去赵家的工地,突然接到了潘若的电话。   潘亭:“哥?”   【潘亭你现在在哪?】   潘若的语气不好,显得很是急躁,潘亭一听,就不太敢跟潘若说实话了。   潘亭编瞎话道:“我……我在学校写作业呢。”   【不说实话回去揍死你!】   潘亭吓了一跳,赶忙改口道:“呃哥,我跟同学去玩。”   潘若吼道:【有什么好玩的!这都几点了还不回家!?】   潘亭被吼得心惊胆战,犹豫了下,但是抬头看见周围正注意着自己的杨昱等人,又觉得这时候不能怂!   他这些小伙伴可都是梁山好汉般不畏强权,杀个把坏人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主,平时谁都不敢欺负他们,他也得向他们学习!不能总是这么小胆,还会怕哥哥骂。   “哥你别管了,我要和同学去看天师抓鬼呢,等会回去再跟你说。”潘亭一口气说完,鼓起勇气直接挂断了电话。   ·   “喂!喂!?妈的这混小子!他说他去看人抓鬼!”潘若气得差点摔了电话,一边跟元沛抱怨,一边赶忙回拨,然后这次潘亭直接关机不接了。   潘若这下是真的摔电话了。   元沛皱眉,掐指算了算:“他们往东去了,我们现在去找他,应该还来得及。”   潘若闻言顿时仿佛抓住了主心骨,连忙道:“好。”   元沛正要和潘若出门,突然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却发现他和潘若竟然都是一副印堂发黑的倒霉样,尤其是他自己。   元沛皱眉,觉得此去可能会遇到什么问题,要是没什么准备,连他和潘若都可能就此搭进去。   怎么办呢?   “咔哒。”门开了。   方善水提着烤鱼进门,差点迎面撞上要出门的潘若,看到这眼生的高大青年,方善水愣了下,随即才想到自己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住了。   元沛一看到方善水,眼前顿时一亮了起来,看到方善水他再看镜子中的自己,面上的晦气竟然一下子去了三五分!简直福星啊!   元沛微笑着朝方善水扑了过去:“方方啊,亲人你回来了……”   潘若恶寒了下。   方善水也恶寒了下。   ·   太阳西落,月已东升,日月轮换之间,阳气未至衰无,而阴气已然初胜。   张奕正抬头看看天色,觉得是时候了。   赵大石这工地上的宅灵存在已久,早就有了灵识自我,甚至会联系驻足地气,与周围磁场融于一体,让张奕正难寻宅灵所护的厉鬼。   张奕正得先破了磁场,才能将宅灵和厉鬼逼出来。   天师道一派主攻符箓,也观阴阳定磁场。   张奕正用了大半天时间,将赵大石工地这一片风水梳理妥当,也找准了脉点,就等个时机开坛做法了。   如今时机一到,张奕正立刻给赵大石打了个招呼。   早有准备的赵大石一见,顿时下令,让工人将挖掘机开到那片废墟的四个方向,就要朝张奕正划出的方位挖下去,只是刚挖了两下,挖掘机竟突然滋滋啦啦的冒出声响,机械臂也在半空卡壳似地嘎吱乱响。   被重金请来的工人们,不禁吞了口唾沫,提心吊胆了起来。   张奕正见状,一张黄符在蜡烛上点燃,口中咏念起安土地咒:“原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上下祗神,左社右稷,不得妄惊;回向正道,内外澄清;各安方位,备守坛前;太上有令,搜捕邪精,护法神王,保卫诵金;皈依大道,元亨利贞。急急如律令!”   开着挖掘机的工人们,突然觉得周围一阵风流云转,挖掘机滋滋啦啦的声音突然就好了。   这时,赵大石挥舞着手臂冲工人们高喊:“挖!快挖!”   工人们不敢犹豫,赶忙动手。   说来也怪,张奕正诵念咒语过后,挖掘机果然没有再出故障,只是,工人们挖着挖着,周围突然出现一种古怪的隆隆声,好像是地在震。   张奕正七星铜钱剑一挥,陡然劈碎了一块从那废墟中捡来的瓦片,朝着废墟喝道:“邪魔外道,还不现形!”   嗡……   一波无声的震响过后,众人面前陡然出现了一栋房子,就像是那座早被铲平的房子,又好端端地复原了一样。   此时太阳刚下山,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大家没想到大白天还能看到这等灵异之事,见状,不但开着挖掘机的工人们胆寒,连赵大石都有点心虚起来,忍不住往张奕正背后躲了躲。   突然,那房子门开了,一股寒气猛然冲着众人袭来,所有人仿佛被风沙迷眼一眼。   灰蒙蒙的天空忽而一暗,好像突地加快了天黑的速度一样。   张奕正倒也不怂,七星剑在手,以他的修为,除了到了恶鬼鬼王那种阶段,寻常厉鬼哪是他的对手,只是这些厉鬼都是枉死,他是为超度而来,自然不会下狠手。   天好像在一转眼间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赵大石几人远远退去,看着坛前的张奕正舞剑,不时听到张奕正身边的风声中,传来呼呼说话一般个鬼嚎声,他们听不真切,但是张奕正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一样,不停劝说着什么投胎转世之类的话。   围观的众人看得心里惊奇,又莫名浑身发冷,完全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赵大石突然听到了背后传来赵杨的喊声。   “爸!”   赵大石回头,发现小儿子赵杨带着他的几个同学,竟跑来了工地上。   赵大石心里顿觉不妙,赶忙喊道:“你来干什么,快离开!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   就在赵杨出现后,不知为何,工地上的阴气忽然大涨,狂风一下倒灌而来,天好像瞬间一暗!   “噗——!”   张奕正猛地吐了口血,被冲到在地。   张奕正没想到,面前已经快被他收服的厉鬼,突然间戾气大胜,竟强行破了他的法术,朝着他身后冲了过去!   围在赵大石身边的工人,正看着热闹,没想到会突然看到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朝着这边扑来!   “天啊——!”   “救命!”   众人纷纷大叫着躲开,那冲过来的人头,随即越过他们,直接朝着老板的小儿子扑了过去。   杨昱潘亭看到那飞速扑来的东西,也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会突然看到这种东西,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索性几人反应还算快,大叫着呼啦一下就散开了,只留赵杨一人呆呆地站在那人头正面。   赵杨此时倒是认出来了,那个血淋淋的人头,不就是当时差点从塌陷的屋子里逃出来的男人嘛,那个男人抱着他满头是血的女儿,当时,这男人也是这样死死地瞪着他,好像要将他生吃了一样。   “快躲开!”赵大石冲着赵杨大叫。   “啊——!”赵杨这才如梦初醒,尖叫着想跑,那人头却已经直接撞在赵杨脸上,将他撞倒在地。   赵杨惊恐尖叫的时候,人头竟然趁着他尖叫从他大张的口中钻了进去。   赵杨一嘴的头发和腥臭,他掐着脖子使劲呕吐,想要将那人头吐出来,但根本没用,那人头还是不停往他的喉咙里爬。   这一幕实在恶心,杨昱几个小孩都吓傻了,呆呆地瘫在地上浑身哆嗦,甚至有两个屎尿齐流。   别说这些小孩,周围那些自持胆大的工人们,也差点被吓破了胆。   张奕正缓口气后连忙赶过来,正想喊一句“恶鬼休要害人!”,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人头已经完全钻进了赵杨的喉咙里。   “啊——!啊——!”   赵杨捂着脸凄厉的惨叫,满地的打滚,原本躺了一地的杨昱等人,见状顿时哭爹喊娘地往外爬,想要离他远些,吓傻了的潘亭爬得慢了一点,竟然被赵杨抓住了,被赵杨一口咬在肩膀上,痛的大叫起来。   这时,赵杨的半边脸上,突然生出了另一个人脸一样的瘤疮,瘤疮很大,好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竟然还有眼睛和嘴巴。   潘亭和那人面疮上的眼睛一对,咯地一下晕了过去。   赵杨痛苦大叫着推开潘亭,潘亭的脑袋咚地一声砸在了地面一块尖锐的石头上,不一会脑后留出血来。   但场面混乱,谁也没有注意。   赶来的张奕正,被赵杨脸上的东西吓了一跳,大惊道:“人面疮!”   这时张奕正仔细观察,才发现赵杨一个不大的孩子,身上竟满是血煞之气,不禁朝赵大石喝道:“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一个孩子,竟然惹上这种冤孽!”   张奕正心里后悔,当时赵大石跟他解释,说自己无辜,他见赵大石身上确实没有多少冤煞之气,也就信了大半,同意帮他超度亡灵。   没想到,这冤孽竟然是落在这个不大的少年身上,惹得厉鬼牺牲转世机会也要纠缠折磨于他。   赵大石眼见着这电光火石的变化,简直惊呆了,听到张奕正训斥,才反应过来:“大师,你救救我儿子,你快救救他!他一个孩子他懂什么,这些恶鬼太猖狂了,你快救救他吧!”   “他就是你那害死人的儿子?不应该啊,若是无意之过,哪能惹来这等仇怨,可他一个小孩……”张奕正完全想不通,看着满脸哀求的赵大石,摇头道,“你也别求我了,人面疮,无药可救,他大概就要这样一辈子了。”   赵杨还在捂着脸大叫,满地的打滚,所有人都仿佛看到瘟疫一样离他远远的,连赵大石也无计可施,不敢靠近。   就在这时,一辆轿车吱嘎急停在工地门外。   “潘亭——!”   潘若一脚踹开车门匆匆跑了过来,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弟弟,赶忙过去要扶他起来,手往潘亭头后一摸,却是一把温热的血。   赵大石看到潘若,心中猛地一惊。   潘若是省长的大儿子,赵大石也是见过人的,再一看地上被潘若抱起来的满头是血的小孩,赵大石心都凉了,刚刚可没想到这个被儿子带来的不起眼的小孩,竟会是省长家的小儿子!   方善水和元沛也跟在潘若身后赶了过来。   张奕正看到方善水,心里猛地一咯噔:“是你?你怎么在这?”   大概是方善水在他眼中太像坏人,张奕正一看到方善水,就忍不住会有点阴谋论。   方善水也被赵杨脸上的人面疮惊到了,看到潘若抱着孩子过来,方善水没有理张奕正,走上前去在潘亭的头上摸了摸。   潘若本想制止,但被元沛使了个眼色,勉强忍住,然后就看方善水不知道点了哪几个穴位,潘亭脑后的伤口突然止血不流了,潘若顿时惊喜万分,感激地看了方善水一眼。   张奕正看到潘亭也是一脸惭愧,刚刚他被厉鬼和人面疮赵杨吸引了注意,完全没注意到旁边这个险死还生的孩子,如今看去,这孩子三魂动荡,竟是十分凶险,差一点就多害了一条无辜的生命。   看到方善水出手帮小孩止血,张奕正连带着对方善水也有些改观起来。   方善水帮潘亭止血后,掏出一张镇魂符塞在了潘亭的衣襟里,张奕正眼尖,发现那镇魂符一出,潘亭动荡的三魂忽而稳了下来,竟是有点脱离危险的征兆,不禁惊讶道:“你这是什么符?”   方善水:“镇魂符,他魂魄要散,有些危险。”   张奕正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元沛和潘若没有张奕正的眼力,不过元沛能看相观气运,方善水将镇魂符贴在潘亭身上后,元沛立刻发现潘亭大凶的面相已经有所改变,整个人的劫气也散了三分,对着急的潘若点了点头,示意现在危险已经不大了。   赵大石:“潘公子,你看这……”   “啊——!”   赵大石想要跟潘若套套近乎挽回一下,但是赵杨的痛叫声不停传来,这让赵大石也完全没心情和潘若多说了,又转头去向张奕正哀求:“张大师!我儿子……”   潘若对赵大石更是没有好脸色,根本不管他说了什么,刚刚他在车上,可是直接看到赵杨将他弟弟推到在地的,对赵大石和赵杨自然不会有丝毫好脸色。   就在潘若心中愤愤的时候,尖叫中的赵杨突然转过脸来,那脸上骇人的人面疮,将方才没留意他的潘若吓了老大一跳,心里大叫‘卧槽!’。   “走!我们赶紧去医院!”潘若回神后也不敢在这地儿多待,招呼元沛和方善水就想要离开,但是一抬头,潘若惊恐地发现,他们来的路没有了。   潘若简直要疯了,大叫道:“路呢!?”   潘若的问题惊醒了在场的工人们,大家这才如梦初醒,转头四望。   周围好像变大了,空荡荡的,已经看不见工地原有的标志物,只有刚刚突然冒出来的那间本该毁掉的钉子户房,还熟悉地立在众人的面前,让人心惊胆寒。   此时,那间仅剩的钉子户房,突然亮起灯来。   绿油油的灯光,仿佛照亮了亡灵的夜晚。   在赵大石的哀求下,张奕正正要帮忙制住赵杨,却见赵杨猛一抬头,眼睛通红地看着自己,赵杨那半张脸上的人面疮,却诡异的对着自己笑了起来。   张奕正刚觉不妙,腹中一阵绞痛,忽而喷出一大口污黑的血来。   “呼——!”   风在工地上似笑非笑地转着刮,所有人都感到了彻骨的寒冷。   元沛察觉不对,几乎是第一时间跑到了方善水身后,躲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来,用眼神示意潘若麻利地过来。 第四十一章 入鬼屋   “啊——!”长了恐怖人面疮的赵杨, 突然发疯地冲撞起来, 红着眼睛的他,好像一下子变得力大无穷, 瞬间就将想要制住他的赵大石和突然吐黑血的张奕正撞飞出去。   赵杨仰头望天,他脸上的人面疮好像张开了嘴, 对着天空的月亮无声地叫着,忽然有人注意, 本应刚上树梢的月亮, 此刻竟在头顶高悬,还蒙了层不祥的血色!   ——“看那月亮!”   ——“那是怎么回事!?   赵大石和张奕正两人被撞飞, 摔在工地杂物铁架上, 半天没有爬起来。   赵大石是老胳膊老腿的不经摔,当场就断了几根肋骨,嘴角挂着内伤的血丝, 躺在那里半死不活地哼哼叫,被两个工人扶了起来。   另外一边的张奕正,倒地后不停地咳起黑血,血中似乎还搀着虫卵一样的东西, 虫卵落地之后就化生出来, 居然还到处爬了起来,窸窸窣窣地朝周围的生人爬去,看得人简直要吐出来。   ——“啊救命!”   ——“虫子!好多虫子!”   ——“快跑!”   工人们大叫着跳脚躲闪,扶着赵大石的两人也一溜烟将赵大石拽走。   杨昱几个吓瘫在地上的小孩,想要爬起来又不停跌倒在地, 被很多细小的虫子爬到身上,惊恐地嚎啕大哭起来。   “咳……这是,这是降头术!?有小人……咳咳小人作祟!”   张奕正一边咳着黑血虫卵,一边努力提气想要压制,却没想到血液中的这些诡异的虫卵,竟靠着他的真气大量繁殖起来,让他完全使不上力,反而成了虫卵繁衍的巢穴!   张奕正目眦俱裂,没想到来超度亡灵,却中了这等阴毒手段,也不知是他们中国的邪修,还是南洋那边的过江龙来了!   赵杨离张奕正很近,又站着不动,身上没一会就爬满了虫子,虫子钻入他的身体,赵杨正常的半张脸痛苦而扭曲。   赵杨半侧着脑袋,用长着人面疮的半张脸看着众人,疮瘤中鲜红的眼睛仿佛滴血一般,它看着周围想要跑又不敢跑远的众人,视线转到方善水三人身上,它顿了一顿,元沛和潘若正被看得头皮发麻,却见赵杨突然转头,走向了那间亮着绿灯的鬼屋。   痛得哼哼被工人拖着的赵大石见到儿子的情况,赶忙对着身边工人们大叫:“快!拦住他!我给你们加三倍的钱!”   工人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有所动作。   “五倍!……咳咳!”赵大石气急攻心,受伤的内腑一冲,也吐出血来。   谁想,他这吐得竟也是一口黑血,仔细一看,居然和张奕正是一样的状况,黑血里带着虫卵,落地就开始生长,只是他血中的虫卵没有张奕正那样多而已。   扶着赵大石的两个工人吓了一大跳,跳脚踩死靠近的虫子,再也顾不得什么在老板面前刷好感了,抖手将赵大石扔了出去和张奕正作伴,二话不说就离他远远的。   本就断了几根骨头的赵大石一下摔在了虫堆里,差点摔蒙了:“别走啊!我给你们钱!”赵大石一连声地大叫,然而根本没人理他。   这一会发生的事情太多,让所有人目不暇接,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先是潘若发现离开的路没了,然后是那间有宅灵厉鬼的鬼屋亮起了绿幽幽的灯,现在张奕正这位本以为可以依靠的龙虎山大师,又似乎中了恶鬼的手段,不停地吐出黑血和虫子,密密麻麻爬得到处都是,给这本就恐怖的地方又加一道骇人的色彩。   张奕正咳得血越来越多,地上的虫子也越来越多。   离得近些被虫子爬上了身的杨昱等小孩们,惨状看得人胆寒,眼见虫子飞速地扩散,周围犹豫着不敢乱跑的工人们亡魂皆冒,再也不敢停留地往外跑去。   赵大石也挣扎着起身,打着寒颤看了眼虫堆里的张奕正,二话不说跟着工人跑了。   元沛本来也想拉着方善水和潘若一起跑,却见地上的虫子爬到方善水面前一米之外的时候,突然就绕道而行,恰好绕过了他们。   元沛和潘若看得瞪大了眼,潘若更是开始对元沛说方善水是高人的事深信不疑了。   元沛也顾不得故作高人风范了,紧张地抓住方善水的胳膊:“方方啊,亲人啊,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这眼下是怎么回事,你能顶得住吗?”   潘若也很害怕,有点六神无主,知道元沛算命看人厉害,见元沛如此,他也开始一心指望起方善水来。   自从上次在学校寝室受了偷袭,方善水就再没放松过警惕,走哪都带着自己阵盘符箓和一众法器,此时倒也不算手忙脚乱。   只是他和张奕正的看法相同。   正在四下观望的方善水闻言说道:“这不是普通的厉鬼闹事,显然背后有人作祟。厉鬼的目的是那个长人面疮的小孩,以及多杀人,背后之人,大概也是要利用厉鬼来铲除他的目标吧,我们算是踏入了他布下的陷阱了。”   元沛闻言,心里更加紧张了起来。   潘若挺愧疚的,若不是因为他的事,元沛和方善水也不会跟着过来。   元沛望向四周,想算算周围是否有什么生路所在,但是此地到处都被阴煞晦气充塞,有些迷糊了元沛的感知,倒是算不出生路。   元沛求助方善水:“那我们插不插手?不插手能不能赶紧走啊,这里怪恶心的,我竟然分不出方向来了。”   潘若抱着晕死过去的潘亭,也是不停地点头,复议元沛说要赶紧走的话。   “我还是第一次见人长人面疮,那小孩满身冤煞,显然厉鬼恨他极深,周围那些人似乎多多少少和那厉鬼有些瓜葛,若是插手,厉鬼连我们也要恨上,我和这些人没什么交情。”眼下之意就是不太想管这桩闲事。   虫子不停地从张奕正吐出的黑血里爬出来后,渐渐多得都将他淹没了,爬上他的身体撕咬起来,他护体真气能挡一时,但是体内不知道还有多少的虫卵,还在不停消耗着他的真气来孵化,一时间,竟仿佛陷入了绝地。   周围的人们跑得跑散得散,都恨不得多生两条腿离张奕正这个制造虫子的瘟疫远一点,把张奕正一人留在了虫子中心,这让他不禁有点心凉。   正心凉着,张奕正就听到了方善水更加凉薄的话,气得三魂都要出窍,不禁诈尸一样一边吐血一边吼方善水:“身为正道中人,怎能看着邪修作祟而见死不救!”   元沛和潘若闻言,心中一阵古怪,看向张奕正,感觉好像看到电视中的人物一样。   方善水扫了凄凄惨惨的张奕正一眼,虽然不太喜欢这人,但是这人身上的气息,看起来倒是确实是个好人的样。   只是……还是很讨人厌。   方善水明知故问:“道友你还活着啊!”   张奕正大怒,觉得这小子果然是作风不正,非正道中人。   正想着,突然见到方善水将一张满是阴煞的符扔向自己,那煞气浓厚欲滴,张奕正以为方善水要对自己出手,正想躲闪,却见在那符纸落下,在他身上撕咬的虫子突然乱了起来,快速爬离了阴煞符的范围。   张奕正眼见身上撕咬的虫子一散,浑身一轻,连咳出的黑血里的虫卵,也似乎受到了压制,顿时一喜。   张奕正完全没想到方善水会帮自己,看着他张大嘴半天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诺诺道:“这是什么符?很厉害。”   这是方善水在青越山九阴阵建成后,在山上画的阴煞符。   那时山上阴气汇聚,他画雷符平安符之类的正派符纸晦涩艰难,画能让人梦魇中邪,失神走魄的阴煞符,却是随意可成,也就随手画了很多留着自己玩。   听到张奕正问这是什么符,方善水怕这莫名其妙的人又揪着什么善恶正邪不放,只是道:“我刚刚发现这些虫子喜食真气,畏惧阴煞,你拿着这张符顶一顶吧。”   至于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元沛和潘若,方善水拒绝道:“你们两个就紧跟在我身边吧,你们没有修为护体,沾上这阴煞符,说不定不用虫子来咬,就要先栽在我的阴煞符上。”   就在这时,刚刚跑离的那些工人们,又不知怎么都跑回来了,好像兜了个圈自己转回来一样。   头顶的血月高悬,冷风如鬼哭哭笑笑萦绕耳边,逼人欲疯。   不辨方向的工地上,发现自己又跑回原地的工人们,简直恐惧地快失去理智了!   ——“天哪,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真不该贪那王八蛋老板的钱,钱都沾了血,谁贪谁倒霉!”   ——“小声点他听着呢!”   ——“他听着怎么了,我就要说,他看他能不能活过今晚来找我事!妈的,这都什么事啊!”   ——“呜呜……爸!妈!”   众人边跑边骂,还有身上爬满了虫子的杨昱等小孩哭叫的声音,大人们跑得快动作麻利,倒是没有被多少虫子叮上,但是那些小孩本来就腿短,还被吓得浑身发软走不动道,可不就成了虫子们的暖床,哭叫得越发凄厉,再也不见之前的嚣张模样。   那些爬上人身的小虫子在小口小口地咬着人的肉,咬破了皮就要钻进皮肤底下去,钻到骨头里,一只又一只,源源不绝,光是看看简直就让人吓死,而被虫子钻进肉里啃咬的杨昱等人,更是痛不欲生,不停发出尖利骇人的哭嚎声。   杨昱这下再不敢吹牛逼了,被他带来的几个孩子几乎要恨死他了,他们来陪赵杨看道士抓鬼,怎么也想不到会遇到这种恐怖的事!   让几个小孩最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世界上真有鬼!有鬼的话那杨昱为什么不早点遭报应!他要是早点遭了报应,那他们不论怎样也不会傻得跟着杨昱混啊!这不是坑人吗!   元沛远远地看着落在人群最后的几个小孩突然一个个消失,然后是赵大石和那些工人,好像都被什么东西凭空拉走了一样,元沛吓了一跳,正要去叫方善水来看,却听正在观察四周气场的方善水突然道:“地气变了。”   地气是什么?   来不及问出,元沛只觉眼前一阵恍惚,突然发现他周围的方善水和潘若都消失了,眼前出现了一栋亮着灯的房屋,朝他打开门。   而元沛,仿佛不由自主般,朝着那门内走去。   方善水见元沛情况不对,伸手就要去拉他,但是下一瞬,周围的阴煞之气忽然暴涨,方善水瞬间被阴气所迷,陷入了元沛所见的幻觉之中,眼前猛地一黑。   ·   昏暗的房间里,赵柯在监视器中看到了方善水的身影,这人让赵柯想起了别墅里活死人一般的叔公,心情很是复杂。   虽然那天叔公为了自救推他出去挡灾,但是他最后却仍是靠着叔公布置的替身符逃出生天。如今他没事,他叔公却半死不活,这几天想开了的赵柯,不禁对暗算他们的方善水很是痛恨。   是的,他知道是方善水暗算他们的,因为那天他被电流击中,替身符发动前,他看到了方善水的脸。   若是一般时候,赵柯肯定不敢来找方善水的晦气,毕竟连他叔公都奈何不了方善水,但是没想到方善水这么不走运,在这个时候进入了这里。   赵柯看着工地上发生的事情,冰冷一笑,他身后,几具装在玻璃罐中的尸骨发出幽蓝的光。   那就是工地上那一家四口的尸骨,但都不全,只有一半。   本来这一家四口,只有两个夫妻的戾气深重,成了厉鬼,其他一老一小是在神志不清中直接被压死,戾气并不深。   若是不管他们,这四只鬼在一起互相影响不能投胎,年久日深才会变成厉鬼,但是赵柯发现他们后,就让他叔公帮他,把这一家四口用阴煞煎熬尸骨,逐一加重了他们的凶性,将他们全都炼化成厉鬼,然后放到工地上去给赵大石捣乱。   赵柯以前对赵大石还是有点孺慕之心,就算知道赵大石出轨生了个儿子,也还是觉得赵大石更疼自己,可不久前他发现自己错了,赵大石偷偷立的遗嘱之中,竟然分了一半以上的财产给赵杨!留给他的只有一点点。   赵柯知道,赵大石是不满他母亲。   当初赵大石出轨,赵柯母亲二话不说给赵大石带了一摞绿帽子,两人一拍两散时,赵大石丢尽了脸,在徽城一度沦为上流社会的笑柄,甚至有人还直言问赵柯是否也是赵大石的便宜儿子。   后来,赵大石虽然对赵柯的态度没怎么变,但是他将小三的儿子带回了家里。   赵柯原先倒没有把这小三儿子看在眼里,只是最近才发现这货真不是个好东西,小小年纪心狠手辣,比他还要歹毒。   赵柯自从发现赵杨杀人后,就觉得赵杨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不对,也是在这时候,他发现了赵大石的遗嘱。   要不是叔公说最好不要亲手染上亲人的血,他早将这小崽子弄死了!   看着监视器中不停吐出血虫的张奕正,赵柯暗自冷笑,明明他都让人跟这姓张地说了赵家多行不义,别的那些大师听到他散播的消息都对赵家的事避而远之,偏这道人自以为是,非要多管闲事坏他布置!   本来赵柯是想逼着赵大石向他母亲低头,然后将遗嘱改立,如今有这道人捣乱,赵柯又没了叔公做依仗,索性也不管赵大石死活了,干脆趁机让厉鬼把他们全吃了才干净!   赵柯将身后的四罐尸骨按方向摆布,立在一个叔公遗留下来的阵法中,不一会,罐头中个骨头咔咔地响动起来。   今天可是个好日子,正好是那一家四口死亡的七七四十九天。   一个害了他叔公的方善水,一个被他下在赵杨身上的降头暗算的天师道大师,再加上一群倒霉的普通人,他倒要看看这次能有几人,能从那四个厉鬼的口中活下来。   ·   方善水没想到一时不慎自己也被气场所迷,醒神后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张床上,而床的另一边还躺着一个没见过的女人。   方善水赶紧跳了起来,然而就在这时,突然轰隆一声,整个房顶都塌了下来,碎木瓦石砰砰掉落,还有从天顶大洞中挖下来的挖掘机铲子。   “啊——!”   铲子直接砸落在床上,将床上迷糊着醒来的女人铲破了肚子,女人凄厉惊恐的惨叫声中,挖掘机的大手搅乱了女人一堆花花绿绿的肠子,继续往下将她铲成两半。   方善水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拉住那女人的手,但是挥手竟然抓了个空。   噗叽,鲜血喷溅的到处都是,甚至溅到了方善水的脸上,女人的下半身随着挖掘机的手臂掉落到了塌掉的地板下,上半身还扒拉着塌了一半的床铺,死不瞑目地看着方善水,似乎在问他怎么没有救她。   方善水知道这是这女人死前的情形,他常跟鬼魂尸体打交道,但也挺少见到这么凄惨的一幕,不禁愣神了片刻。   这时,那个应该活不成了的女人,竟满脸是血地从房屋断裂处爬了上来,血淋淋地手抓向方善水。   方善水看着那女人的脸,忽地察觉出不对,立刻拿出一张镇魂符来,贴在这女鬼的脸上。   转眼间,女鬼的脸突然变成了元沛的脸,周围被挖掘机挖塌的房子似乎也只是幻觉一样,元沛的身体也还在。   方善水用力拍了拍元沛的脸:“醒醒。”   元沛满目痴呆,似乎还沉浸在刚刚身体分裂的痛苦中,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变成了鬼。   方善水见一张镇魂符根本不顶用,手掌附上真气,啪地一巴掌拍到元沛的天灵盖上,将他被厉鬼冤煞所摄的魂魄尽皆拍回脑门中。   元沛被拍的脑门一仰,无神的眼睛这才渐渐有了焦距,然后就在床上哀痛地大叫:“好痛,我的身体!我被腰斩了!啊啊啊痛,我完美的身体居然毁在了挖掘机的铲子下!妈的,谁开的挖掘机!我要弄死他!!”   元沛刚刚被女鬼的意识附体,体验了一把女鬼的死法,思维完全被同步了,若非方善水拉他一把,他此时估计以为自己已经真的死了,魂魄也会被厉鬼摄走。   就算现在回归了自我意识,元沛还是铭记着刚刚被挖掘机铲成两半的痛苦,身体不停抽搐着。   “好了没事了,快起来!”方善水用带着真气的手拍了拍元沛抽搐的身体,元沛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周围的冤煞实在厉害,空气中沁满了血腥味,似乎其他人也都陷在这里了,那些厉鬼看样子是要大开杀戒。   方善水见状不妙,拿出了摄魂铃,开始摇了起来。   “叮——铃……”   “叮——铃……”   摄魂铃的铃芯响动,散播出去的铃声似乎带着股古怪的力量,将周围的阴煞之气吸摄进来。   铃声不断扩散……   潘若抱着女儿被压在石头下,看着头顶上挖掘机的铲子铲下,在脑袋即将要被压断的时候,突然听到有铃声在响,脑仁好像被铃铛摇了摇,忽地就清醒了些,然后他想起来,他没有女儿,他抱着的应该是他的弟弟!   潘亭也醒了过来,看着一脸苦大仇深的兄长,怯怯地问:“哥,你怎么了?”   潘若正摇着头,听到弟弟生意顿时一精神,跳起来就将弟弟耳朵拧了一圈,喷头大骂:“潘亭你行啊,敢挂我电话!还来这种鬼地方作死!我特么真是欠了你这小混球的!你给我等着!回去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潘亭吓得一哆嗦,顿时不敢再开口了。   方善水带着元沛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的摄魂铃不断摇动,把黑暗中所有的目光都凝聚了过来。   鬼屋之中,正在四处体验着厉鬼式死法的众人,渐渐在极度的痛苦中清醒了过来。 第四十二章 醒宅灵   叮——铃……   似乎在不远的地方听到了熟悉的铃声。   在哪呢?   很近。   腹间的指甲轻轻张开, 尖利地指甲刮动了一团黑蒙蒙的球状物, 那只越来越小的聻,在棺材边缘滚动了两下。   叮——铃……   嗯?   人影闭目感应, 突然发现,自己寻找的人, 好像被什么怪东西吞到了肚子里?   棺材中的鲜红欲滴的双眼睁开,蓦然露出血腥之气。   是谁, 动了他的食物……   滚了两圈的聻停住, 圆滑的身子蓦然炸成了刺球一样,周围充斥的凶煞之气使得棺材板都开始嗡嗡震动。   ·   空气中, 黑色的气流成旋涡状, 从这个房子的四面八方流转而来,以方善水为中心凝聚。   方善水感受着气流的变化,能明显地感应到这屋里的四个厉鬼所在。   这些厉鬼经人炼化, 凶性入骨,又有宅灵地气相护,阴煞之气荼毒,早就把这片地方化为了阴阳边界。   刚刚元沛算不出离开的路, 根本原因就在于这里并没有路。   现在他们所在之处, 就像是青越山阴阵形成后,海量阴煞之气制造的鬼域梦境中,正是鬼物逞凶的好地方。   甚至,因为有被阴煞熏染的宅灵镇压住地气,这里的鬼域, 比青越山的还要稳固,只是范围比较小,局限于宅灵所在之地。   厉鬼和宅灵气机相辅相成,相当于是宅灵的阵眼,如今想要离开,只能先把那几只厉鬼收了。   房子里空空荡荡的,似乎一些黑暗的房间,什么都没有。   方善水伸手,触摸到一面墙壁,赫然,方善水的掌心发光,他手下接触的墙壁变得透明起来,透明的范围扩散,逐渐变成一个人形,正是刚刚元沛被厉鬼影响时的样子。   【啊——】墙壁中的女鬼被发现后高声尖叫了起来,毫无准备的的元沛被鬼嚎震得一懵。   女鬼眼见无法甩开方善水的束缚从旁边逃离,瞬间挣开了墙壁,凶恶地向着方善水扑过去!可是一脱离墙壁,女鬼立刻身不由己地被卷入周围形成漩涡的黑色气流中,嚎叫挣扎丝毫无用。   摄魂铃铃芯自发撞动,周围气流呼地一提,仿佛被风口大力吸摄一样,卷着女鬼,成漏斗状一拥而入铃芯之中。   轰……   女鬼被收,脚下的房子无声震动了起来,墙壁抖动,碎石不停滚落,过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女鬼消失后,透明的墙壁后可以看到几个房间的影子。   这些房间里,有的是一地血淋淋的尸体,就仿佛元沛变成女鬼被腰斩时的惨状一样;有的则是在方善水的铃声影响下,逐渐恢复了意识,在痛苦中一会人脸一会鬼脸,似乎在和厉鬼争夺主导权,此外,还有潘若近在眼前的脸。   潘若可说是最后被拉进鬼屋的人,离方善水和元沛最近,也许是潘若家气运雄厚,所以他还没有被厉鬼折磨,就被方善水的铃声惊醒,比元沛的状态可好多了。   元沛惊喜:“潘若!”   【元沛!】潘若似乎也听到了元沛的声音,立刻拉着潘亭站了起来,但是左右四顾却看不到元沛的人,潘若捶了捶墙。   方善水阻止元沛:“你别乱动。你泄露天机太多,身上的气机混乱,不但自己倒霉,还很容易带累别人,拿着我给你的镇魂符,好好待着。”   元沛闻言立刻缩回了爪子,一脸疼痛样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乎还有种肠子被绞出来的胀痛及呕吐感。   方善水对着手心吹了口气,然后对着透明的墙壁伸出,直接抓住了潘若的衣角,一下将潘若两人从墙壁中拽了出来!   “啊——!”潘若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看着自己穿透墙壁,还以为自己被鬼怪抓住了,谁知转眼看到了元沛和方善水,顿时大喜。   潘若抱着又被吓晕过去的潘亭,松口气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   方善水:“走吧,我们要尽快找到离开的路。”   方善水走在前头,继续摇着他手中的摄魂铃,随着铃声逐渐发散,离他较远的一些人也渐渐被唤醒。   这些厉鬼,方善水并不太想对它们出手,毕竟能死后化成厉鬼的,多半是生前有天大的怨恨无法解脱的,都化成厉鬼了,何必阻着人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只是眼下这些厉鬼受人控制,又被煞气所迷见人就杀,不想出手也得出手了。   叮——铃……   一路跟着方善水行去,元沛和潘若都被眼前所见惊得反胃。   这栋本该毁掉的房子里,如今四处躺着尸体,猛一看去,断头的,腰斩的,压扁的,碎了半边脑袋的,血淋淋的简直惨不忍睹。   方善水的铃声所到,尸体周围浓厚的黑色煞气渐渐都被吸引过来,随即,血流成河的惨剧渐渐消失,慢慢变成了被宅灵吞噬的一众普通人。   这些人都是那些帮忙挖掘的工人们,也算是无辜被牵累进来,但是厉鬼也没有打算放过他们,如果就这么放任下去,工人们只能这样死无全尸,魂魄被厉鬼所噬,成为其养分。   “啊啊——”工人们惨叫着从噩梦中醒来后,就跟方才的元沛一样,疼得满地打滚。   尽管意识已经清醒,但还是被脑神经中如同真实的惨烈痛苦,折磨得神智不清,甚至他们的脸上,时不时会浮现另外一张脸。   刚刚被腰斩的人,脸上出现的是一个扭曲痛苦的女人;   脑袋被从脖子处压断的,断掉的头会变成一个死死瞪大眼的男人;   而身体几乎都被压扁了的,则会变成一位老太太的脸。   这就是那一家四口中三人的死相了,看起来也将变成这些被厉鬼附身的人的死相。   元沛和潘若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想着要不是方善水,他们也都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了,简直恐怖。   潘若更是深深觉得,等离开这里后,一定要将潘亭打成SHI!   叮——铃……   这些人中,变成老太太脸的,闻声忽然一顿,而后这些老太太的脸被从众人身上排斥出来,恍惚聚在一起,成了一个满身是血的鬼影。   这只厉鬼反应有些迟钝,跑得也慢,被方善水的摄魂铃震出原形后,刚做了个要遁入地板之下的动作,就被方善水的摄魂铃卷到了空中,呼啸着入了铃中。   老太太也被收后,宅灵所附的鬼屋顿时又是一阵动荡,这次动荡时间比上次多了一倍,直到快半分钟才停止。   终于完全清醒的工人们,还在心有余悸地抽搐着,发现是方善水救了自己,才知道这个有点奇怪的学生才是大神,顿时感激涕零地望着他,就盼他能带自己逃出生天。   方善水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似是活人:“谁!?”   “咳咳……小友,你没事太好了,快来帮忙找找那些孩子,我发现到处都没看到他们。”张奕正拄着金钱剑出现在拐角处,他一路用符纸救护遇到的人,寻着铃声找来,看到方善水,总算是松了口气。   张奕正这次是挺惨的,刚刚在鬼屋外头被下了降头术,体内真气被啃噬的七零八落,后来借助方善水的阴煞符避虫,但是莫名被吞噬进鬼屋之后,降头被压制了,这阴煞符反而差点成了他的催命符,想他堂堂一介天师,差点就要和普通人一般沉沦在厉鬼的死亡迷障中,幸好及时被方善水的铃声唤醒。   这户鬼屋的宅灵着实厉害,那四只厉鬼在这里几乎肆无忌惮,张奕正觉得就算他全盛时期来到这里也多半要栽个跟头,更何况如今伤势如此沉重。   张奕正一筹莫展,只能把期望放在了方善水身上。   方善水也没说不同意,宅灵中的厉鬼现在只剩下了那个断头的男人,和一个小女孩,在他的感知中,那些孩子就在小女孩那里。   ……   鬼屋之中,如迷宫一般空荡的地方,几个少年亡命一般地乱跑,他们体内刚刚钻进的虫子这会已经停止了撕咬,但是这个恐怖的地方,丝毫没让他们觉得放松。   一个少年恐慌地大骂着同伴:“杨昱你个狗日的!都怪你带我们来这地方,你害死我们了!”   杨昱:“怎么能怪我,难道不是你们自己愿意跟来的!”   突然,一个碎了半边脑袋的小女孩,出现在少年们身侧的墙壁上,发青的脸诡异地笑着:【咯咯咯,哥哥们来玩啊!】   “啊啊啊啊!”   惊恐中的少年猛地推了杨昱一把,杨昱措不及防被推到了小女孩身边,顿时吓傻了。   杨昱看着半边脸都是红白脑浆的鬼女孩朝自己抓来,顿时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不要过来,是赵杨杀得你们!是赵杨那孙子杀了你们一家四口,你们去找他报仇,别找我啊,呜呜,不关我的事。孙校不是我故意打死的,我只是吹牛而已,呜呜,妈……啊——!”   【咯咯咯,抓到了。】   杨昱的半边脑袋立刻碎了半边,脸上出现了小女孩的脸,一边咯咯笑,一边痛苦的抽搐着发出非人的惨叫。   其他几个趁机逃跑的少年差点直接吓晕过去,头也不回地飞奔着,小女鬼在墙上咯咯笑着飞速追来。   “啊——!”忽然撞到人的少年发出惨叫,而身后小女鬼的手已经要抓住了他。   被少年撞得差点栽倒的张奕正见状,手中的金钱剑赶忙对着厉鬼斩了下去!   被张奕正的金钱剑一挥,小女鬼的手立刻就掉了下来,小女鬼青绿的脸望着张奕正,突然张嘴大哭起来:【……呜哇!】   小女鬼的哭声尖利,穿透性极强,简直比普通的鬼嚎厉害了十倍不止,那声音刺穿墙壁,震下无数尘沙石粒,震动越来越大,好像惊醒了冥冥中沉睡的怪物一样。   元沛等人晚了急着救人的张奕正一步,刚过来,就迎面被这鬼哭狼嚎震得三魂动荡。   在这鬼哭声中,所有人都感到他们脚下的房屋,忽然猛烈地摇晃了起来,就像是刚刚那女人和老太太厉鬼被方善水收走时的情形,只是更为剧烈。   “呀啊——!”   哭嚎的小女鬼消失了,众人脚下的房子却突然拔地而起,好像长脚了一样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所有人都东倒西歪地被摔飞出去。   元沛被掀翻后趴在地上,簌簌而落的尘土扑了他满头满脸满脸,忍不住骂了句粗口:“卧槽,这是什么玩意!?”   方善水手撑着晃动的地面稳住身体,回道:“这是宅灵,宅灵本是守护灵,但是受这一屋厉鬼影响,也入了冤煞魔障,变成了妖魔一道。现在,它被那女鬼的哭声吵醒了。”   张奕正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只是刚刚看到厉鬼要害那孩子,条件反射下意识就动了手,如今一脸惭愧。 第四十三章 有僵尸   “轰隆隆隆——”   地面不规则的隆起, 整栋二层小楼摇摇欲坠, 好像随时都会坍塌一样。   有个不明状况的工人以为是地震,正好被甩到了窗边, 就想爬到窗口跳出去逃生,然而他刚把头伸出去, 脑袋却仿佛进入了一个镜子,瞬间被折射了回来, 把屋里所有的小孩吓得再次失声尖叫。   再看, 那窗户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灯笼样眼睛,眼睛本来是看着外头的, 然而在工人想要爬窗的时候, 那灯笼眼睛突然转了一百八十度,转而向内,看向屋内众人。   爬窗的那个工人, 完全没想到自己会一头扎进了怪物的眼睛里,一垂眼就看到了自己仿佛卡在镜子里的剩下一半身子和腿,剧烈的疼痛和惊恐,让他瞬间晕了过去。   “妖怪受死!”张奕正见那工人情况不妙, 爬起来一剑刺向了宅灵的眼睛, 宅灵吃痛,迟缓地眨了下眼睛,张奕正趁机将半个身体都差点扭断的工人从怪物眼睛中拽了出来。   只是张奕正拽住了工人,却没能收回他扎到宅灵眼睛上的金钱剑,等张奕正护着工人脱身, 那宅灵一眨眼睛,金钱剑已经被蠕动的墙壁吞没消失了。   张奕正惊叫:“我的剑!”   完了,连武器也没了,这下还怎么打!   宅灵晃了晃身体,房屋顿时仿佛快四分五裂一样地震颤着,屋内的众人又是一阵尖叫和东倒西歪。   ——宅灵已经完全醒来了。   此时,众人所在的这栋拔地而起的二层楼,好像长出了一张怪物的脸。   房子里的窗户纷纷变成了怪物张开的复眼,门成了它的嘴,这张嘴上下转动着扭曲了一下,而后就裂开了一口碎石嶙峋的尖牙,黑呼呼的风从中狂刮进来。   方善水用手盖住他布置在地面上的符阵,阻止它们被黑风刮走,元沛虽然不知方善水是何用意,但也立刻过来帮忙。   “我们怎么办?这妖怪厉害!成精至少百多年了,被毁后怨气深重,又受厉鬼阴煞熏噬,我们恐怕不是对手!”张奕正顶着风到了方善水身边,发现方善水似乎正在用有镇压之意的黄符,布置一个阵法,虽然并不熟悉方善水的阵法,但心里还是涌起了点希望。   方善水的脚用力踩进地面,如千斤之坠,入地七分,哪怕宅灵摇晃,也摇不动他。   听到张奕正问,方善水回道:“我试试看能不能定住它。”   房屋的动荡还在继续,屋内的格挡的墙壁一堵堵地塌陷,整栋房子二层,如今空荡荡的只剩下几根支柱,房中的众人都暴露在宅灵的十几只眼睛下。   宅灵赫然一仰头,正自惶惶的众人,顿时尖叫着朝着宅灵张大的嘴巴地掉去,张奕正眼看着有两个人没有抓住柱子,不慎滑入了宅灵口中,被宅灵布满碎石的嘴一嚼,噗叽喷出涌泉般的血水,简直目眦俱裂。   而宅灵似乎胃口大好,还觉不够,又开始像摇果子一样去摇那些挂在支撑柱上的人。   “妈啊——!妖怪吃人了!”   “老天爷救命啊!”   “张大师,你快想想办法呀!”   眼见众人情况危险,连元沛和潘若也摇摇欲坠,方善水来不及多做布置,掌心拍在地面的符阵之上,连成阵的符纸一张张轰然烧起,方善水喝道:“天地压身,魂灵归一,定!”   符纸仿佛烧成了一个云篆的‘定’字。   嗡——摇晃的房子蓦然一静。   原本不科学地歪斜着的房子,好像突然有了地心引力,“哐当”一声倒了回来。   所有人都被震得五脏欲乱,然而这时他们却发现,现下除了灰尘还在惯性地从天顶缝隙间洒落,其他起伏的地面,转来转去的窗户眼睛,大张着等待咀嚼的妖怪嘴,都忽而停止了动作。   幸存的工人们站了起来,小心地踩了踩地面,发现没动,顿时惊喜地看向方善水:“它停住了!大师,我们有救了吗!?”   方善水面色沉重,没有丝毫喜意:“宅灵身体太大!”   “卡啦!”   话音刚落,宅灵仿佛打了个激灵一样,震颤着身体就要摆脱束缚。   所有人面如死灰。   方善水立刻摇起了摄魂铃,正准备用雷符和这妖怪硬拼,却发现在摄魂铃的扰乱下,他刚刚布置的定身咒又起了作用,震颤中的宅灵又嗡嗡地停了下来。   方善水对着元沛等人叫道:“你们趁机会快跑,去一楼,地基估计已经碎了,应该有可以离开的漏洞。”   元沛大叫:“那你怎么办!?我们一起跑啊!”   张奕正也不赞同。   方善水正要再赶人,地面上却突然隆起一个石柱,猝不及防撞了下他摇着摄魂铃的手!   咯噔——叮铃铃铃……   方善水将自己钉在地板上,倒是限制他的动作,使得他没能把飞走的摄魂铃捞回来。   脱手飞出的摄魂铃,在众人惨白的脸色下,一路丁零当啷滚到了阳台门边——也就是怪物的嘴角处。   张奕正一狠心扑上前去,想要将摄魂铃给方善水拿回来。   然而这时,本已静止的地面猛地一晃,张奕正赫然撞到了墙上,已经停下的摄魂铃,也再次叮铃铃往右一甩,恰好落在宅灵嘴前,被其一口吞下。   “完了!”张奕正面如死灰。   见张奕正如此,其他工人和孩子们更觉没有指望了,瘫软在地,一副等死的样子。   吞了讨厌的摄魂铃,宅灵再次精神了起来,抖了抖灰尘浑身大动。   宅灵的窗户眼睛本来大都是对着外头看的,现在却慢慢的都转了一百八十度,一只跟着一只地看向了屋内,宅灵的十来个灯笼眼睛在众人身上转来转去,大人小孩们都被这妖怪看得发慌。   最后,宅灵的视线定格在了方善水身上。   宅灵的血盆大口裂开,方善水只觉他陷入地板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一样,整个人开始身不由己地往宅灵的嘴巴里送去。   “方方!”元沛伸手去拉方善水,但是根本没用,直接被方善水甩到一边。   张奕正也是一脸悲情。   撕拉——!   吞了摄魂铃,正凶恶地露出嶙峋利齿的宅灵,嘴巴突然像一张纸般,被人从外头撕烂了。   卡拉拉,刚刚被宅灵大嘴吞下的铃铛,又掉了回来,滚回了屋内,在门边转了个圈。   【嗡嗡嗡——】反应迟钝的宅灵,这才开始惨叫!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所有人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偌大的宅灵就好像一张纸一样被人撕碎了。   房屋内尘土簌簌而落,墙壁上宅灵那灯笼大眼睛,似乎完全无力挣扎一般逐渐被什么给拽走。刚刚被宅灵如撵鸡赶狗般戏弄的众人,就看着宅灵露出惊恐甚至向他们求救的目光,然后一点点地消失不见……   那窗户,那门,也一点点地变回了正常房屋的门窗,而不再是一个妖怪的嘴脸。   惊呆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不禁骇然。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进来,将地上的摄魂铃捡了起来,流水般的长发如月光泄地,等他起身,绯红的眼睛一扫众人,目光凝聚在方善水身上。   找到了……   方善水瞪大眼!   一开始看着眼熟还不敢认,直到视线落到那只拿着摄魂铃的手上,方善水才差点脱口而出叫师父。   然而这时,被甩在墙边的张奕正突然惊恐大叫:“这是僵尸!至少百年的黑僵!天呐,现世怎会突然冒出这么多妖魔鬼怪!”   僵尸!?   这是僵尸!?   前门走狼,后门来虎,正沉迷于来人美色的众人们,闻言简直都要痛哭了。   这么仙气的人,为什么会是鬼片里的僵尸?   想要喊人的方善水霎时一僵,才想起来身边还有个时刻想着斩妖除魔的正派道长。   方善水心想,要是让张奕正知道自己和师父的关系,那可不就更加坐实了自己邪魔外道的名号。只要他不杀掉张奕正,等他回去他的门派一宣传,说不定自己和师父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方善水一转念,立刻有了注意。   方善水突然对着师父跳了过去,大喊道:“妖孽,快把我的摄魂铃还来!”   长发及膝的人影拿着摄魂铃,绯红的眼睛闪烁着光芒,望着方善水,有点迷茫的样子。   他不认识我了吗?   ……生气。   绯红的眼睛刹那间变得冰冷起来,屋内瞬间温度下降,众人脚下甚至结了霜。   一旁的张奕正骇然:“这么厉害的煞气!这怕是快要变成飞僵了吧!小友快躲,你不是它对手!”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方善水大义凛然地拒绝张奕正,故作凶神恶煞地向着师父杀了过去,然而凑近师父时,方善水赶忙挤了下眼睛,对着一脸迷茫又生气的师父小声道:‘师父别动啊,咱们出去玩!”   出去玩?   师父愣了下,闻言立刻不动了。   ……   众人张大了嘴。   本来以为这次死定了,宅灵都对付不了,现在又来个一下子把宅灵给吞掉的怪物。   虽然这怪物看起来满身华光,容颜怡丽,如果不看他那尖长骇人的紫黑指甲,说是谪仙下凡他们也愿意相信。   但是这明显不是个善茬啊!看看张奕正那张大惊失色的恐惧脸!   谁也没想到,方善水会突然大发神威,就将这么一个厉害妖怪打倒了!   就见方善水抢上去就拍了那妖怪几下,似乎没拍动……   怪物好像觉得方善水在跟他玩一样。   然后方善水又贴身要施展擒拿术,两人一个翻滚,翻出了门外,好的,这下boss跟着走了……咦,为什么他们要用跟着走呢,不应该是被方善水擒拿走了吗……   门外砰砰直响,好像有激烈的打斗声传来,打斗声越来越远,还有方善水远远的一声大喊:“快走——!” 第四十四章 斩妖魔   听着外头渐渐消失的‘激烈’打斗声, 众人心生犹豫, 一人喃喃道:“我们怎么办?那位大师一个人……我们要不要去帮帮忙?毕竟,人多力量大?”   有人反驳:“你能帮什么?你别上去给大师添乱就好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张奕正面色惨然, 显然不觉得方善水此去还能活下来:“那位小友为了我们牺牲自己……我,我竟然还一直以为他心术不正……真是!”张奕正痛心疾首, 狠狠给自己一巴掌。   张奕正仿佛下定决心一样,对着犹豫着想要离开的众人道:“你们快走吧, 我去祝方小友一臂之力!现在宅灵已被除去, 只要离开这栋鬼屋,你们就可以离开这片鬼域, 回到正常的工地上。方才被宅灵吞噬的人, 可能已经掉落到鬼域之外,希望你们回去后若是见到人,能尽快将人送往医院, 说不定可以多救一条人命。”   说到底这次都是他惹出的事,如果不是他不自量力,没弄清情况就要来超度厉鬼,又怎么会连累那么多人。   工人们有些不愿意了:“可是大师, 如果我们出去再遇到什么鬼怪, 那可怎么办?没有你我们估计谁也走不出去啊!”   潘若也很是担心被他连累来的方善水,闻言正想反驳,和张奕正一起去找人,却被元沛拉了一下。   潘若回头,见元沛似乎完全不担心方善水的样子, 正觉奇怪,忽地看到元沛对他眨了眨眼睛,虽不解,还是闭上了嘴。   张奕正看着众人很是心凉,想着人心果然自私,方小友刚为了众人牺牲了自己,转头这些人却只顾着自己的安危,将他忘到一边,不禁沉声道:“不用多说,现在已经没多大危险,背后之人估计也遭了反噬没空理会你们,唯有那僵尸实在厉害,我不能留下方小友不管,你们自己走吧!”   说罢,张奕正毅然冲了出去,只给众人留下了一个背影。   元沛想拦他都没能来得及。   ·   方善水不停地制造声响,直到感觉够远了,才停了下来。   师父静静地被方善水拉着走,绯红地眼睛扫着被方善水握住的手,锋利得可以将铁皮划破的指甲收拢着,安稳地躺在方善水的掌中,仿佛毫无威胁性。   刚刚太过诧异,方善水差点都要忘了心中的惊喜,如今只有师徒两人,方善水顿时眼眶发红地问:“师父你怎么出来了?对了,这里是鬼域。师父你还记得我是吗?”   眼见方元清静静的看着自己,没有攻击他的意思,方善水忍不住伸手抱了下这具冰冷的身体。   方元清绯红的眼睛低垂,感受着胸前属于人类的温度……很舒服。   嗯……储备粮果然还是要放在身边。   摸摸抱抱就感觉半饱了。   开心。   还有些僵直的手伸起来,正想回抱一下,已经被方善水扯开,上下打量了起来。   方善水看着身边返老还童仿佛打了光的人,脸上露出迷茫且有些不满的神情,有些好笑、难以置信,又有些心酸,果然,师父并没有记忆。   师父去世的时候,方善水就知道,这辈子可能不会再见到师父了,就算能见到,估计那也不是师父。   方善水都明白,只是就算看着现在的师父,心里也是满足的,至少,不是他想象中最坏的情况。   方善水正想着,却发现他眼前的人突然手一拽,将他扯进了怀里,慢慢抱住。   “师父?”挣脱不开的方善水一头问号,随即发现师父大概是在学习他刚刚的动作。   不过,这久别重逢的拥抱动作,师父似乎学得不太对劲啊……   如水的长发沿着衣领流落,埋在颈间的头颅低垂,没有呼吸的青紫薄唇逐渐靠近皮肤……就像在青越山上的时候,某次梦中的感觉一样。   方善水被脖子上冰凉的触感弄得头皮发麻,心想师父该不会是饿了想咬他吧?   那他是反抗呢,还是不反抗呢?   方善水犹豫间,发现师父已经张开了嘴,尖锐的牙齿抵住皮肤,一股冰冷而危险的战栗感穿透皮肤,刺刺的。   方善水忍住想要反击的条件反射,一闭眼,心想就当献血了,咬吧!   他和师父现在神魂有一定的联系,师父应该不会直接把他吸干?   尖牙在颈间皮肤上缓慢地划拉了半天,方善水也被天敌般的感觉刺激得头皮发麻了半天,然后发现,师父竟然始终没有下口……   这是在找一个好下口的风水宝地吗?   张奕正提着找回的金钱剑一路赶来,一眼就看到了方善水被那黑僵抓住,一口咬在脖子上,顿时目眦俱裂:“妖怪住口!”   张奕正飞奔而来,一剑劈了过去。   方善水心下一惊,没想到张奕正竟然没走,还追了过来,赶忙拉拉师父想让他躲开,却见师父抬头看向了张奕正,带着血色的眼睑微垂,一副被人打扰的不开心摸样。   方元清身形未动,但是周身寒煞之气却如同实质般弥漫,连有先天真气护体的方善水都感到了彻骨的冰冷。   金钱剑辟邪,而这黑僵又是大邪之物,甚至没靠近黑僵两米呢,就被一股黑气所挡,两相烧灼起来,金钱剑根本挡不住,上面的红线顷刻间开始焦黑,甚至铜钱都开始有融化的迹象。   张奕正大惊,早就知道这僵尸厉害,却没想到会这么厉害,如果这次能侥幸逃生,定要赶紧禀报师门,洒下天罗地网将这怪物找出来消灭!   不然日久定生大患!   “放开小友,要咬咬我!”张奕正大吼,扔掉金钱剑,整个人朝着僵尸扑了上去。   然而理想是美满的,现实是惨痛的。   张奕正就和他的金钱剑一样,还未碰到僵尸,整个人就被那股寒煞之气冲飞,差点成了滚地葫芦,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张奕正毫不放弃,他感觉自己已经成功吸引了僵尸的注意,爬起来又要冲上去,边冲边对在僵尸怀中似乎无力挣扎的方善水道:“小友你还好吗?我吸引他注意,你寻机会快跑!”   长及膝盖的黑发一荡,绯红的眼睛不满又不解地,看着大叫着再次扑过来的张奕正。   虽然搞不清楚这人为什么这么古怪,但是他大概弄懂了一点——这人是想要挖他的墙角,撬他的储备粮!   ……生气。   他顿时将怀中的方善水抱得更紧,示威性地,用更多的煞气将张奕正冲撞地飞出更远。   看着师父一脸无辜地欺负着张奕正,张奕正又不断用炸碉堡的英勇姿势扑来,方善水简直是一脸懵逼。   方善水赶忙拉拉师父的袖子小声道:“师父别闹了,这里的鬼域很快就要破碎了,你该回去了!”   师父绯红的眼睛扫了方善水一眼,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继续欺负张奕正,再次用煞气将飞扑而来的张奕正撞飞,不亦乐乎。   看着张奕正又一次被煞气冲撞的飞出一丈远,吐血倒地,连方善水都觉得有些不忍看了,毕竟这位道长可是明知危险还要来救他的好人,这让方善水有点惨不忍睹的感觉。   甚至,方善水心中还冒出了一种诡异的魔性想法——好像他和他师父成了对偷情的狗男男,只是因为他戏演的好,本该抓奸成双的张道长,就误以为他是被奸人挟持的卧底了,然后,一次次想要挽救他这卧底一本道长,就这么一次次被他们这对狗男男联手欺负的血泪纵横……   方善水蓦地打了个寒颤,暗自唾弃自己,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太亵渎师父了,要是被他老人家真身知道,估计会罚他面壁三天,咳咳。   都怪师父现在长得太好看,还长发飘飘得跟个大姑娘似的,方善水被师父捡到时,师父已经是很大年纪了,虽然鹤发童颜不显老态,看着只有三四十的样子,但毕竟不是年轻人,骨架也早有改变,只能算是个帅大叔。所以,方善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年轻的美人师父,震撼下不免容易胡思乱想,罪过罪过。   方善水又在张奕正注意不到的角度拍了拍方元清,道:“师父,再不停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就不送你了啊!我送给张道长当赔礼,他也很喜欢的。”   礼物?   金棺材吗?   呼呼肆虐的煞气猛地一顿,忽然侵袭入张奕正的口鼻,被冲撞倒地后还来不及再次爬起来的张奕正一瞪眼,瞬间窒息着昏了过去。   报复性地弄晕了继想要撬自己墙角后,又想要抢他礼物的张奕正,视线落回方善水身上,眼神闪烁着红宝石般的莹莹微光,似乎在问:礼物呢?   见张奕正昏了过去,方善水松了口气,他还做不到去杀掉专门来救他的张奕正这种恶毒的事,但是也更加确定——不能在张奕正面前暴露他和师父的关系!师父现在还不能出棺,还是静静待在山上不要有人打扰的好。   看到这里的鬼域真的快要支撑不住了,方善水来不及多说,赶忙道:“师父,礼物过几天放假回山我就给你带去,你快咬我一口,残暴一点!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   还没来得及为方善水口中的放假回山开心,就听到了后面那一句。   鲜嫩可口的食物对你说,快咬我一口?   还让你残暴一点?   绯色的眼睛,顿时鲜红欲滴。   舍不得咬……   可他诱惑了他。   怪他。 第四十五章 离鬼屋   眼见张奕正去追方善水, 留在原地的工人和元沛等人, 只能按张奕正的话,去找出口离开鬼屋。   一路上果然像张奕正所说, 再没遇到过危险,没过多久, 就找到了出口。   众人惊喜万分地离开鬼屋,一出门, 就好像直接走进了另一片天地一样, 原本身后还好好的鬼屋,转眼间就变成了这栋房子被强拆后的样子——一片断壁残垣的废墟, 就是赵氏房地产工地上那片无法开工的闹鬼之地!再一看, 周围刚刚还看不见路的陌生环境,也都恢复了熟悉的工地场景。   “天呐,我们回来了!活着回来了!”   幸存的工人们喜极而泣, 被吓得半死不活的小孩们也都痛哭出声,暗自决定回去后定要好好学习,再也不能和杨昱赵杨这样不学好的杀人犯来往了!   抱着潘亭的潘若松了口气,但是看看那废墟, 又忍不住担心, 问元沛:“方兄弟真的不会有事吗?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是不是算到什么了?”   元沛挥手道:“别人的秘密还是不要问那么多的好,我也没算出什么,不过方方他肯定不会有事的。他命好着呢,我们都死了他都不会死。”   ——“快看!那有两个人!”   突然一声大叫, 大家随声望去,就看到了废墟左边赫然躺着两个血淋淋的人身。   工人们一呼啦地过去了,那两个满身血的人正是刚刚掉进了宅灵口中的工人栓子和赵老板,这两人刚刚在众人眼中像西红柿一样被宅灵咬烂,大家都以为他们死定了,没想到居然还留了口气在!   ——“人还活着!赶紧叫救护车!”   就在这时,元沛突然看了一眼那片鬼屋的废墟,废墟上方一股不明的紊乱气场。   不对!   元沛立刻拉着潘若后退,并对围在赵老板两人身旁周围的人叫道:“快躲开!离开那片废墟!”   众人不明所以,但是今天遇到的神神鬼鬼的事太多,谁也不敢不听,闻言顾不得躺在地上的栓子和赵老板,飞也似地逃离废墟。   就在这时!   【轰隆隆隆——】   一阵仿佛从灵魂里传来的嗡鸣声响起,那片鬼屋的废墟上,突然掀起莫大的尘埃,好像在众人看不见的另一个世界,有一栋房屋在同一个位置塌掉了一样。   被无形的塌陷震起的尘埃,瞬间淹没了离得最近的赵老板,甚至赵老板的肚子和脸忽地凹下去了几块,好像被什么东西砸压住一样,而躺在赵老板外侧的栓子,虽然也受了波及,但情况明显好了很多。   众人有些不敢靠近,面面相觑间,一人说:“这该不会是我们刚刚进去的那栋鬼屋塌掉了吧?那张大师和那位小兄弟……”   闻言,潘若脸色一变,看向正在掐指测算的元沛,突然见元沛跑向了一个方向,也赶忙跟了过去。   众人奇怪地望着两人急匆匆的背影,正不知两人要做什么,就看到元沛停了下来,潘若落在他身后,而他们前方的空地上,蓦地凭空出现了两个人——正是为了掩护他们撤退,而去和僵尸妖怪拼搏的两位大师!   所有人顿时瞪大了。不过想到刚刚自己经历的一系列怪事,又觉得不值惊奇了。   元沛一眼就看到了方善水脖子上的牙洞和流溢的血迹,脸色一青,正在心底怀疑难道是自己算错了,不敢动方善水,心里一急竟反射性地也脱口道:“潘子快,叫救护车!”   潘若手忙脚乱地拿起电话,边急道:“你不是说会没事吗!?”   这时,旁边一脸黑气的张奕正似乎听到了元沛了声音,突然翻了翻眼皮,艰难地醒转过来。   张奕正一眼就看到了身边昏迷不醒的方善水,以及方善水脖子上被僵尸咬过的痕迹,张奕正心中愧疚,但又松了口气,心想还好,那僵尸是出现在鬼域,支撑鬼域的宅灵又被僵尸吞了,不然他和方小友今日肯定都无法生离,真是运气。   被赶过来的一名工人扶起的张奕正,有气无力地叫住要带方善水离开的元沛,道:“被僵尸咬的伤口带着阴煞,去医院没用,我这有一张驱邪符,你们烧成符水给小友喂下,然后用糯米敷他伤口。还好那僵尸并不是真身前来,否则被它咬一口,就算是我师兄估计也不能幸免快!”   “多谢道长。”元沛闻言心中大定,立刻接过符纸,转口道,“潘子别打了,你送你弟弟去医院,我带方方回去,正好你中途把我们放下,走。”   然而就快走出工地的时候,背着方善水的元沛突然停下来,猛地踹开了保安室的门。   潘若:“你在干什么?”   元沛笃定道:“这屋里有人!就是屋里的孙子暗算的我们!”   潘若:“什么!?”潘若立刻把弟弟扔下,随手在旁边地上捡了根铁条。   张奕正听到元沛这边的动静,又快要昏过去的他猛地精神一震,也挣开扶着他的工人,头重脚轻地往这边来,工人们有些担心,但还是纷纷跟了上来。   既然有人打头阵,大家自然也想跟过来看看情况。   打开保安室里屋,有一个人正不知死活地躺在地上,他周围碎了一地的玻璃,原本四个玻璃罐里分别装着的半具尸骨全都消失不见了,而桌上还在运作的监视器上,正显现着赵大石满身是血的样子。   张奕正发现,那人身下躺着的地方,绘制着一个古怪的阵法,而这间屋里弥漫着熏人的恶臭和浓重的阴煞,和废墟的鬼屋气息隐隐相连,显然是个控制恶灵的邪门阵法。也是这地方选得好,离那鬼屋如此近,气息混淆,使得张奕正一直没能发现,就这么灯下黑地被人在这么近的地方阴了!   只是如今宅灵被破,阵法被毁,布阵的人也遭了秧,不但被阴煞侵体,还遭了恶鬼反噬,多行不义,也算得了报应。   张奕正:“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歹毒!?”   张奕正话音刚落,就有工人认出了躺在地上的赵柯:“咦,那不是我们老板家的大公子吗!?赵柯!我见过他!”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懵了,看看监视器里的被坑得浑身是血的赵大石,再想想长了人面疮后不知所踪的赵杨,所有人瞬间脑补出一出豪门大戏,一时间无言以对。   潘若和元沛深深地看了眼地上的赵柯,将此人记下后,不敢再耽搁,带着方善水和潘亭离开了工地。   ·   方善水其实一直在装晕,为了瞒过张奕正,倒是连元沛和潘若都骗了,连元沛烧了符水喂他喝下的时候他都没睁眼。直到离开了工地一阵,快回到租房的时候,方善水做出了“悠悠转醒”的样子。   元沛正在怀疑自己相术是不是只在方善水身上出了问题,听到方善水的声音,立刻惊喜:“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你被僵尸咬了你知道吗?那位张道长让我给你找糯米敷伤口。”   方善水:“我没事,我的情况我自己知道,回去打坐调息一下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潘若见方善水醒来,也是大松了一口气,这次方善水就是为了他的事被连累了,若是方善水出了什么事,那他真是要愧疚死了。   潘若感激地说:“方兄弟,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你救了我和我弟弟的命,真不知道要怎么谢你。以后你就是我潘若的亲兄弟了,有什么事你可千万别和我客气!”   方善水闻言,还真有些不适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说话似乎又显得太冷漠?   迟疑了两秒,方善水干巴地回了句:“不用客气。”   元沛见方善水尴尬,插科打诨道:“我们要到了,潘子你快送你弟弟去医院吧,等会我把你联系方式都给方方。以后方方有什么事找你,你要是敢推脱,我第一个抽你!”   “一定一定。”潘若见状也不再多为说,反正来日方长,方善水一看就不是个自来熟的人,不过慢慢接触,交情总会有的。   ·   赵氏工地上发生的事,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尤其是那些少年们。   除了失踪的赵杨,其他杨昱等几个成功离开的少年,最后也都出了问题,就是那些钻进他们身体里的虫子。   离开了鬼域的阴煞之气压制,这些虫子渐渐又死灰复燃,把一群少年咬得哭爹喊娘,满地打滚。   送到医院拍片一看,把所有医生都吓到了,将闻讯赶来的少年家长们也都骇得半死。   每个少年身体里都有很多细小的虫子,这些虫子打虫药根本没用,还以人的血肉为食,最后征得家长们同意,医生们只得做手术一只只地把虫子挑出来,几个每个小孩身上都挑出了上百条。   这些平时无法无天的少年,这次是遭了大罪了,也把这次的教训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其中的杨昱,更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在被父母接回后,甚至主动要去和被他打死的少年的家人赔礼道歉。   有新闻媒体人士将这次的离奇事件半真半假的发到网上,立刻引来了一众网游的探讨,还有认得这些少年的同学,扒出了他们的前科,他们顿时遭到千夫所指,都说他们是遭了报应,天理不爽。   而赵氏房地产,更是被指钱权勾结,舆论压力下,上层下达命令严查赵氏犯下的人命官司,只是赵氏的人命官司确实是一个未满14岁的少年做下的,这个少年如今还离奇消失了,董事长赵大石也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唯一还清醒的继承人赵柯,整日无故痛嚎,一副被鬼缠身的疯癫样子,人命官司的事到底没能查下去。   尽管如此,最后赵氏房地产也没落好,股市跳票,资金链断裂,银行催贷,只能宣告破产。   在网络上沸沸扬扬了一段时间的厉鬼复仇说,也随着赵氏的落幕,慢慢消停下来。   方善水听着元沛跟他讲潘若怎么整赵家的事,不太关心,再过三天就到十一假期,方善水已经买好了回青越山的车票。   正是缺钱的时候,他的淘宝店似乎要来生意了。 第四十六章 新客户   方善水看到, 自己空闲了好久的阿里旺旺中, 突然有个陌生客户,发来这样一个问题。   ——碟仙碟仙请上身:“店家, 你真是能抓鬼的道士吗?那你见过鬼吗?”   方善水有种要来生意的感觉,于是亲切回道:“见过哦亲~我青越观在港城和湘城有连锁分观, 我本人也是有道士证的在籍道士,童叟无欺。”   ——碟仙碟仙请上身:“真的?那太好了。我给你一千, 你能先让我见见鬼吗?如果真能见鬼, 我会成为你的长期客户的。”   方善水一愣,完全没想到竟是这个发展, 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应付, 半天没有回话,然后,那边却又发消息来了。   ——碟仙碟仙请上身:“店家, 你还在吗?我跟你说,我这人特别喜欢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但是我从来没见过,所以我真的很怀疑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我去了很多著名的鬼地, 也实验过很多各种各样招鬼的方法, 可这么久了,我仍然什么没看到过。你说,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   元沛听到方善水的手机响,看到方善水在回复什么人,出于礼貌没有偷看, 但是见方善水发着发着就走神了,忍不住问了:“你在和谁聊天呢?女朋友?”   元沛坚信是女朋友,除了情侣间的酸臭味,还有什么是能把方善水的注意力从他的身上吸引走的!他不信!   方善水正好不知道怎么回话,闻言直接把手机给元沛看,想让他给自己拿个主意。   方善水:“我开了间淘宝店卖符,正在和一个买家聊天。但是我觉得他似乎没有买符的必要,纯粹是来捣乱的。”   元沛一看,嘿了一声微笑道:“这不是捣乱,这是作死嘛!他想作你就成全他呗,人生就是要作作才更有乐趣。”   不过元沛看着看着突然一愣,微笑的嘴角顿时一抽抽,脱口而出:“这店是你开的啊!”   方善水抬头看元沛:“是,怎么了?”   元沛立刻对方善水露出真诚的微笑,温声细语地说:“没什么,这店真是……太不错了!”   就是方善水和元沛说话的一会功夫,那边等待回复的碟仙碟仙请上身似乎有点不耐了,嘀嘀嘀嘀地连发了好几条信息。   ——“你是不是嫌一千少?那我出一万,若能我见到鬼,我给你一万。”   ——“……三万,不能再多了。”   ——“店家,你怎么不说话了?你不会也是骗子吧?”   ——“卖那么贵的符,还有人买,我还以为你至少有点真材实料,结果那是你自己刷的吧?店家你太让我失望了。”   拿回手机一看,缺钱的方善水顿时在三万块和节操间犹豫了起来。   这人这般作死却从来没见过鬼,显见是个阳气旺盛或者有大运势护身的,而且运势极强。如果方善水想要让这人见鬼的话,说不得就得先压了他的阳气破了他的运势,这种事的影响对人可大可小,但总归都不是好事。   若是普通人的话,运势本就不大,在阴阳间起起伏伏很正常,可运势太强的人,一旦破坏,可能就会从盛极走衰,就像墙倒众人推一样,造成比较严重的后果。   要不是担心这个,方善水一张阴煞符寄过去让人带个十天半个月,保管能让那边的买家见到鬼,就是后果……   元沛没有方善水的顾虑,只是笑道:“呵呵,这人也是搞笑,哪家店新开不刷两把信誉,他自己天真还怪别人,要我说,方方你刷的还是太少了,换了我,肯定直接刷他几千条,两条购买记录看着还是太寒碜。”   方善水摇头:“不是刷的,是有人买的。就是不知道那个买家怎么样了,一直没有给我好评……”   这事方善水一直惦记着呢,有了好评才能慢慢升级嘛,买了却不晒图也不给好评,心塞。   元沛诧异了:“不是你自己刷的?一张符一两万那么贵,你还真在开张一个月内在淘宝卖出去了!?你才是老天爷的亲儿子吧!”   元沛不是不相信方善水的水平,他是不相信会有人隔着网络花这么多钱买这种东西!一般都是面谈才是吧。要知道,他自己当初卖卦象,都是花了好大的功夫做免费活动,才慢慢让人信服并逐渐打开市场的。   方善水奇怪:“很贵吗?我以前卖十万也卖得出去。”虽然不清楚元沛怎么知道自己才开张一个月,不过方善水现在更关心自己的定价是否合理。   土豪……   元沛心塞地看了方善水一眼,随即落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留给了方善水一个悲伤的背影。   别管他,他想静静了。   方善水莫名地看着元沛关上的房门,随即又专心去回复了,负责地道:“你的运势估计太好,见不到鬼是好事,不要继续作死。虽然我有让你见鬼的方法,但是手段都不太好,于你有害,你自己也别老往哪些不好的地方跑,不然总有倒霉的时候。”   方善水劝了一句后,那边半天没有回复,方善水以为他放弃了,就把手机扔到一边调息起来。   ·   祝奕刚下飞机,被助理接上车,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祝奕:“小舅?……我知道了,我会看着表弟的。”   祝奕:“掉头,去杨家。”   助理:“祝总,是不是你那个小表弟又出了什么事?”   祝奕冷嘲:“谁知道,前段时间打死了人,还非要装做一副受害者的样子,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又想折腾什么,非要到人家家里道歉。”   助理闻言也摇了摇头。   打电话的就是祝奕的小舅杨霖,前段时间杨霖因为儿子的事推了很多公事,好不容易儿子好些了,他也急赶慢赶地出了国,谁知道这刚没几天,老婆打电话说儿子又出事了,弄了一身古里古怪的虫子去医院开刀做手术不说,动完手术还跟着了魔一样,要立刻去跟被他打死的人道歉。   杨霖听着老婆的描述,心觉古怪不敢劝阻儿子,但是他在国外一时回不来,正好想到外甥祝奕要来徽城,只好厚着脸皮麻烦祝奕一下了。   ……   祝奕到了杨家,跟小舅妈稍微寒暄了下,就将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小表弟身上。   祝奕和杨昱年岁相差颇大,祝奕有些搞不懂现在的孩子,尤其不喜自己这个表弟。   祝奕记得他上次看到杨昱的时候,杨昱还是一副混世魔王的样子,谁都不放在眼里,只是没想到如今再见,杨昱却跟个霜打的小白菜一样,跟在妈妈身后沉默老实地听着他们说话。   祝奕弄不清楚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不过能知道要认错,总归是有长进,祝奕也没多说,很快就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受害者家里。   只是,祝奕完全没想到,自己会遇到眼下这种情况。   祝奕定定地看着表弟脖子上不断加深的黑手印,直到听到小舅妈凄厉的尖叫声,才回过神来。   不可思议间,心里又有种难言的兴奋。   那受害者一家觉得蒙受冤屈,一直将儿子的尸体置在冰棺中不愿下葬,多少人来劝说要让孩子入土为安,孩子的母亲硬是不听,非要将儿子的尸体摆在家中,整日以泪洗面,在楼道里烧纸,周围的邻居同情是同情,却又都被弄得毛骨悚然,不厌其烦。   今天祝奕他们一来,孩子的母亲顿时发疯一样地冲上来,想要揪住杨昱,杨昱妈立刻将人拦住,祝奕的助理也上前帮忙,而杨昱则开始痛哭流涕地不停道歉。   祝奕被闹得头痛,只能拿出两百万的卡来,想要让那家的人先冷静下来谈一谈。   那家人愤怒的大骂,将祝奕手中的卡打飞,动静越闹越大,周围的邻居都过来看热闹了。   就在这时,杨昱不知被谁绊了一跤摔倒了,半个身子摔跪在冰棺灵前,然后,杨昱突然就握住自己的脖子“啊啊”喊叫起来。   围观的人发现,少年脖子上慢慢出现了被人掐住一样的黑色手印!而且越来越明显。   所有人都惊叫出声。   “宝啊,是你回来了吗?妈在这儿啊,你终于回来看看妈啦!”女人半哭半笑的呜呜声让周围被吵来看热闹的邻居们都被吓到了,看着倒在灵前的少年脖子上的黑手印,所有人心里直发毛。   拦着女人的祝奕助理更是浑身犯凉。   助理的声音都抖了:“老……老板,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有鬼啊!?”   祝奕没说话,只是皱着眉拿出手机,正要打个电话,忽然听到身后有老人说:“造孽啊,果然是报应。上次看那孩子,家世雄厚运势极强,现在再看,却已经颓然到这种程度,就这个样子,还敢来被他杀害的人家里……”   “爷爷,那他是不是不该来啊?”   “话不是这么说,以他现在的情况,来道歉还有一成可能有救,不来那估计真活不过多少天了。你不来,人家不会去找你吗?哎,都是罪啊,死那么早,家人的眼泪都成了他在下头的枷锁,刀山荆棘寸步难行,不上来找你晦气该找谁……”   祝奕默默地放下了电话,看着杨昱身前的冰棺,冰棺前还有个少年的黑白照片,笑得一脸灿烂,但是如今,那照片中的少年,却似乎在看着脚下痛苦挣扎的杨昱,连照片中的笑容也显得诡异了起来。   祝奕总觉得自己看着得不是一张照片,而是一个真人,不禁有点紧绷地道:“你是不是不放心你的家人?我会让杨家多赔偿你父母一些钱,让你父母衣食无忧。杨家和祝家以后也会尽量照顾你父母的。我表弟虽然是个混蛋,但我相信他不是个会故意杀人的恶棍,罪不至死,请放他一马。”   ——“咦!快看!”   ——“显灵了!”   祝奕的话刚说完,刚刚被无形的东西掐住的杨昱,好像突然被放开了,趴在地上涕泪横流地又咳又喘,唯有他脖子间留下的那圈骇人的黑色手印,让人无法忘记刚刚骇人的一幕。   祝奕看了看冰棺后的黑白照片,照片里刚刚看着还有些诡异的笑容,现在似乎又一成不变起来。 第四十七章 物开光   “老板, 今天可真刺激!下次再有这种事, 不给我加薪我死也不来了。”助理心有余悸地道。   “少不了你的奖金。”祝奕摇摇头,说着, 祝奕就想去谢谢那位提醒了他的祖孙,顺便再多问问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注意事项, 只是他回头找了一圈,却看不到要找的人。   那些还没走的邻居, 被祝奕这么看来看去, 都觉得有点怪怪的。   助理问:“老板你在找什么?”   祝奕按着刚刚声音传来的方向,问了问站在他身后的人, “这位先生, 刚刚我身后是不是有对祖孙在这说话?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站在这的一直是我,哪有什么祖孙。”那人莫名其妙地看了祝奕一眼,忽然想到什么, 脸色不好地后退一步,转身就走。   助理犹豫地叫了声:“老板?”   祝奕陡然觉得有点冷。   ·   清晨醒来,元沛从自己的豪华大床滚落到昂贵厚实的手工地毯上,又抱着被子从地毯东滚到了地毯西, 一直滚到自己的手提电脑前, 闭着眼打开,睁着眼购物。   懒洋洋地将一堆吃喝玩乐的东西放进购物车,突然想到什么,元沛打开了收藏夹翻了翻,找到了前些天收藏的店——青越观。   咳咳, 本来是想看这家店会怎么落魄才关注的,完全没想到这会是自家兄弟的店,当初他还愤愤不平人家的符比自己的卦象基础价昂贵,上门就去怼了人家一遍——啧,谁让当初嘴贱,现在他可不敢暴露身份,还是默默支持下兄弟的事业吧。   店里仅有的三种符,元沛挨个拍了几张十几张,正要付款……咦,余额不足?   元沛删掉了零食,又减掉了几张符,一次次付款一次次不行,直到减到最后只剩一张平安符,还是提示余额不足!元沛差点没气岔气。   摔了手机退出购物,发现钱包竟然只剩下两百多块钱的时候,元沛的整个脸都是木的。   他居然一下子变得这么穷了,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迷迷糊糊地揉了下头发,元沛下意识就像算算今天算命摊有没有什么能捞钱的大单,掐指一算确实有,立刻就要打开不为大师的大V号,想要去接单救济下穷困的自己。   这时,元沛的手不知怎么碰到了附近的桌脚,桌上昨晚才从墨西哥空运来的大丽花当头砸了下来,元沛迅速一闪,那玻璃花瓶吧嗒一声砸碎在他的笔记本上。   幸好元沛挡得及时,不然那玻璃瓶崩飞的碎片,就要扎进他眼睛了。   眼睛和脸都没事,但是元沛的手却在碎玻璃碴中不小心划了下,破了个口,鲜红的血溢出。   元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情况。   带着露珠和鲜血的手,四散着泛光的碎玻璃,倒在名牌笔记本上如殉葬般的鲜美花朵。   元沛伸出沾血的手,摸了摸大丽花的花瓣,这一幕很有点凄美忧伤的意境。   元沛保持着忧郁的神情,望着碎掉的玻璃瓶和大丽花,慢慢举起一直放在他手边的自拍架和手机,对准了自己完美的侧脸……   正宫V:受伤了,疼。【附图:花与美男.jpg九宫格】   ——回复:嗷嗷嗷,老公好美!舔舔舔!!   ——回复:心疼,老公不哭!老公快到我怀里来!   ——回复:娘娘啥时候更文啊,你最近太懒了!你这样会失去我的你造吗!   ——回复:娘娘你更微博了!你更小号不更大号!你还好久不直播了,你不爱我们了吗!?(╯‵□′)╯︵┻━┻   ——回复:老公你有眼屎,刚起床没洗脸吗?没关系,这样的你也萌萌哒!比哈特!   刷到第五条出现的回复,元沛忧郁的表情一裂,检查了一遍照片后迅速删掉了九宫格,赶忙将脸擦干净,然后潜能爆发地在瞬间在半分钟内又拍了几十张美照。   确定这次的照片完美无缺后,元沛神速地将刚刚的微博重发了上去。   回复中一堆哈哈已截图的妖艳贱货,全部都青着脸的元沛拉黑了一遍。   心情糟糕地关掉微博,元沛才想起来刚刚忘掉的问题——穷!穷!穷!   方善水说过他不能再去给人算命了,本来他还不在意的,但是……这也太倒霉了!又是破产又是鬼屋半日游又是被花瓶砸。   简直糟糕透顶!   元沛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脸,确实一副霉星罩顶血光之灾的样子。   砸花瓶事小,毁形象事大!   看来这段时间真不能乱算命了。   元沛沉吟着,但是这么穷怎么办呢,他几个大V号那里,广告是不是要接一接?   ……不行,这么掉逼格的事怎么能去做!   会掉粉的!   元沛爬起来咚咚咚去敲方善水的房门,优雅地嚷嚷:“房东大大,管饭吗?”   刚做完早课的方善水打开门,回道:“……不管饭。”   元沛撑门微笑:“何必互相伤害呢方方?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值五百万呢。”   方善水:“……”   这时,屋里趴在窗台边的黑猫适时地“喵嗷~”了一声,似乎也是在叫饿一般。   方善水仿佛看到了黑猫和元沛的脸上,都戳了个闪闪发光的新名字——债主1、债主2。   元沛满意地坐上餐桌,看到食物的那一刻微笑裂了。   本想着打土豪的元沛,完全不敢置信自己的土豪战友居然对自己这么吝啬。   元沛:“你就给我吃这个!我也就不要什么空运的鱼子酱,什么82年的红酒了,我是那么奢侈的人吗?我是受得起艰苦的!可是你给你的猫都有两条烤鱼了,你就给我带了两根油条!地沟油炸的吧!咱们的交情那么昂贵,竟然就值两条地沟油炸的油条???……方方,你深深的伤害了我。”   方善水不说话,打开手机给元沛看了看自己的余额。   元沛面无表情地看了,然后望向方善水同样霉运照顶的脸,终于想起来了,眼前这也是个穷鬼,比他还穷的穷鬼,前天还被他用零花钱救济过。   元沛:“不对,你的淘宝店呢,昨天不是还有个作神想买东西?而且这么穷你给猫买烤鱼,给我买油条!我在你心里还不如一只猫!”   黑猫慢悠悠地啃鱼,听到元沛叫嚣,懒洋洋地对他叫了一声:“喵、嗷~”似乎在说,你就是不如我。   元沛觉得这该死的黑猫是在对他炫耀,赤果果的炫耀!   方善水揉了揉额角:“昨天那人没买,我也不想卖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再过三天要回家,离开的车票我是抢到了,回来的车票……我觉得我可能需要走着回来了。”   元沛啃着油条听得泪流满面,他的兄弟怎么能这么穷,啃着油条都好像在啃他的肉一样,有些于心不忍……   元沛一口将油条吞下,喝了口白开水,清苦道:“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不然会饿死的,来咱们合计一下,必须干点什么。还有你的淘宝店,也得整顿整顿,淘宝穷人多,你一张一万的符,就算几天卖一张,也能把人饿死,所以不能卖一万。”   方善水闻言也挺淡定,减价就减价吧,就当服务大众,反正他现在功力提升,画符也轻松了很多,也不废多少时间。   方善水问:“那要减价多少比较合适?”   元沛瞪他:“减什么价啊!一万都要饿死了,往哪减?你不是说你以前卖十万吗?现在还卖十万!搞限量,每人最多买五张十张,第一张一折卖一万,第二张起都是十万!爱买不买,以后这就是咱们的镇店之宝。……不过这毕竟是面向高消费人群,我们还得卖点别的东西来找补找补,不然销量上不去,知名度也难打开。”   方善水听得恍然大悟,是啊,虽然他的符比起以前是卖便宜了,但是别人不知道,说不定还要以为他一直这个价。按元沛这样一搞,不管有没有人买,首先这个逼格就回来了……   方善水一脸受教看向元沛,示意他继续。   元沛想了想,突然满脸精光地看着方善水:“方方呀,你这么厉害,你会开光吗?”   方善水不太理解元沛的意思:“开光?是说请神吗?可以啊,不过我只会请鬼神,鬼神大多娇气,寻常人不太好供奉。”   元沛闻言一僵,摆手道:“不是啊,我看人家那些寺庙里,和尚聚众念念经,就能给东西开光了。我想着你每天早上晚上的念经还挺好听,咱们买点什么配件放你身边,你每天做日常的时候不就能顺便开光了吗?就是让物件多分灵气,提升格调,还不用刻意做什么麻烦事。”   方善水闻言,仔细想了想,觉得说不定还真可以。   虽然他不会开光,但是他有灵物!他屋里的东西,黑猫不好说,但是这几天在他屋里的乌龟,确实越来越有灵性的样子。他念经的时候把东西放在他身边,再有屋内灵物循环灵气,只要物件上稍微沾染一点,对普通人应该也是大有助益,此法可行。   方善水点头:“可以。不过我们没钱买什么能用来开光的东西了吧?等我再卖出去几张符再干?”   元沛仿佛看到鸿运飞来两只穷鬼头上,顿时乐不可支:“钱的事不用你担心,破船还有三斤钉呢,何况我这种宇宙级航母!反正我也不能开我的算命摊了,你的店算我入股吧,广告以及进货送货等事我来搞定,有钱兄弟一起赚!”   方善水也很高兴:“行,就这么说定了,赚了钱对半分。对了,你辛苦些,要多分几成吗?我不太会算这些。”   方善水对那些杂事还是挺头痛的,元沛愿意揽去正好解了他的困扰。   “就对半,咱们兄弟谁跟谁!”方善水这么痛快,元沛也觉得高兴,感觉方善水是真开始把自己当朋友了。 第四十八章 广而告   说干就干, 在听方善水说了哪些材料适合用来开光加持后, 元沛就使唤潘若去进货了。   没错,使唤潘若。   想要元沛这么个自诩艺术家一般的忧郁美男子, 一下子变成铜臭味的商人,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很干脆地从自己的股份里分了点给潘若,立刻就拉拢了一个苦力过来, 脏活累活交给苦力干, 元沛就美美地在家听方善水念经,一边定价上架新货, 制定广告计划, 一边陶冶情操搞灵魂升华。   没办法,本来元沛是想问潘若借钱的,谁想一问又是个穷鬼, 一个月才一两万的零花钱,还不够他出去吃几顿饭。   “你爸一个省长,一个月就给你一两万的零花钱?”元沛表示不能相信。   潘若无语:“省长怎么了,我爸又不是贪官, 哪来那么多零花钱给我!而且我家又不像你家, 一个会做生意的长辈都没有,也是醉。”   “那你就没有到处去蓐下羊毛?”   “万一坑爹了呢,他不得打断我的腿?好了不说了,借钱还是有的,我又不像你大手大脚的。不过你一个零花钱一两百万的富豪, 怎么会混到问我这个每月只有一万多的穷酸借钱?”   元沛沉默了一会,为自己的发小心酸道:“潘子你是个不坑爹的好同志,不过你错了,我每月的零花钱不是两百万,而是五百万,你不要想不开,人和人是不能比的,毕竟我是老天爷的亲儿子。”   “……日,元叔当初怎么没把你这祸害给射墙上!快滚!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心塞大发了的潘若忍不住骂了句粗口。   “唉~可是……”可是现在老天爷不赏饭吃了,先借我十万吃个饱饭呀!   嘟……嘟……没等元沛用尔康手挽留,那边恨恨地想要打土豪的潘若已经摔了电话。   再之后,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潘若累得像个牲口一样,提了两大袋东西来到方善水和元沛住的地方。   ·   【不为大师V:泄露天机过多,恐遭天谴,从今日起关闭算命摊,入股朋友的淘宝店,一起干符箓法器生意。不问前程过往,一张符趋吉避凶。若有施主遇到不顺,或无法理解的事情,可来店内一观——#青越观淘宝店地址#@青越观掌教方善水。】   微博上数百万粉丝的不为大师,好几日没有开摊,今日突然更新微博,却是发出了封摊声明,微博下顿时哀鸿遍野。   本来,这几日不为大师没开张,已经惹来好多人关注了,很多常找不为大师算命的大客户,因为对不为大师的先知有了强烈的依赖心理,一经失去,都在辗转反侧。   最近不为大师的微博里,每日都有大量的私信和留言,盼着不为大师早点回来。   谁知道人没盼回来,反而盼来这样的噩耗!   ——“怎么会这样?”   ——“谁知道不为大师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听说算命是容易犯五弊三缺,可能不为大师真的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吧。”   ——“青越观掌教方善水是谁?大师的朋友吗?爬墙去看看。”   ——“同去。”   ——“一群智障,这难道不是炒作吗?先用微博打响名声,然后给自己的淘宝店打广告,这种常见的手段能骗得了谁,作为一个明智的人,我才不会去看什么淘宝店,取关再见!”   ——“就是,这么明显的炒作手段,有什么好嚷嚷的,也不知道博主花了多少钱买的水军。”   ——南轩V:“楼上才是智障,你们真的有关注不为大师吗?你知道他一个月光是算卦能赚多少钱吗?五百万!赚够了这个数,你再多花钱请他他都不一定理你,你说他用得着去炒作淘宝店吗?脑残!”   ——南轩粉丝团:“天呐!大大,是你吗?南轩大大!你也是不为大师的粉??”   不为大师的封摊公告下一片混乱,粉和黑的互掐中,居然还有千万粉丝的明星现身掉马,顿时引来越来越多的人关注。   关注的人多了,也就发现了除了掉马的明星,不为大师的留言里居然还有不少加了V的知名企业家,用一派尊敬的口吻出言挽留,真是刷新了众多吃瓜群众的三观,更是把封摊的不为大师送上了风尖浪口。   虽然不慎掉马的明星南轩很快删除了留言,但是这种行为反而更加引来更多人的探知欲。   没过一会,有关#震惊!新晋小鲜肉南轩迷信算命,多次在不为大师摊下千金买卦##惊呆了!多位知名企业家齐聚微博算命摊,不为大师到底是何方神圣?#的文稿,就上了微博热门,以及各个网站的新闻头条。   同时还捆绑式地将#不为大师封算命摊开淘宝店#的疑似广告消息,一起带上了热门。   不明人士围观的时候,自然也顺藤摸瓜地去看看不为大师提到的淘宝店和他@的小号。   那个叫青越观掌教方善水的小号,还是今天才注册的,里头一共发了三条微博,分别是介绍三种符箓的作用的,而顺着链接点开淘宝店一看,九成以上的人都倒抽一口凉气。   看看那些符箓标的价格!本来以为不为大师的卦象已经够贵了,没想到他开个淘宝店卖符居然还能更贵!   一张符十万!   就那么一张几毛钱的黄纸画的鬼画符,要十万!   鬼才会买好不好!   翻墙而来的吃瓜群众们愤怒掀桌的同时,还发现这种破符居然还是限量的,一人只准买五张!   虽然有什么每人第一张符一折的限价活动,但还是好贵,买不起!也不想买!   什么第一张一折的限价活动,都是套路!   齐辰看着青越观店里鬼画符,心里嘟囔个不停,他不相信这破店就只卖这些看着不明觉厉又让人不敢下手的符纸,继续按着鼠标在青越观店里翻,果然,他又发现除了那些被称为镇店之宝的符纸外,还有不少其他比较正常的东西。   可是这价格也都很黑,黑成煤炭了!   泥塑的憨态可掬的小佛像。   巴掌大的常见货,别家店包邮卖六七块钱一个,这家黑店也包邮,卖299一个!你家是佛像肚子里塞了几克金子吗!?   各个佛像下头,还一一列举了什么补中益气、助孕送子、静心增智等等,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佛像是用来吃的呢。   齐辰吐槽着继续往下翻。   作为不为大师的路人粉,齐辰一直攒钱想试试买个姻缘卦却一直没狠下心,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不为大师封摊,知道消息的那一刻,齐辰的心里是震惊的,这也是他忍了这家黑店的缘由。   齐辰又看到一种水晶碧玺做的转运念珠。   齐辰仔细观察了下店里的物品照片,觉得这转运念珠很像是从一串手串上撸下来的,别家一串一百零八颗也就卖个几十上百块吧,这家把整串拆开一颗颗的卖,一颗199……   还有一种白玉的平安扣,齐辰常在淘宝逛,一看就知道那是俄罗斯白玉,十几块钱就能淘到的便宜货,这里价格599。   MDZZ!   齐辰简直要给这家店跪了,发现这家店除了这泥塑的小佛像和转运念珠外,再找不到五百以下的东西了,不禁愤怒地去敲客服。   ——星辰万点:“店家,你家这转运珠送的红绳,批发市场一毛钱能买好几根!还有这珠子,分明是一串念珠拆卖的!你们这样做生意,也太不厚道了吧!”   方善水觉得心情复杂。   这么一会的功夫,他的店铺收藏已经上涨了千倍,浏览量暴增,卖家旺旺里也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只是……旺旺里十个有八个都是来骂他黑店的,搞得方善水都有点开始怀疑人生了。   有些比如星辰万点这种知情人,方善水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复,不禁回头去看怼客户怼得正开心的元沛。   有点不自信,生意真的会好起来吗?   “怎么啦?”元沛见方善水有些无奈的样子,伸头一看,立刻撸袖子道,“你闪开,我来怼他。”   方善水一听,立刻将人给元沛切了过去。   ——正宫娘娘:“不来虚的,我们的批发价,红绳一毛钱三根,珠子一串35,平均一颗三毛钱。诚实以告,不欺瞒客户。”   ——星辰万点:“……醉了,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么‘诚实’。”   ——正宫娘娘:“哦,这个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些产品材料成本虽然较低,但关键是我们店货物有真人加持的法力!我店坐镇的是青越观掌教,真真正正有大法力的道家高人,保证店内所有产品都是由掌教亲自开光。尤其是这念珠,更是真人念经时戴在手腕上一颗颗转动加持的,一百九十九,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星辰万点:“……说那么多能便宜点吗?”   ——正宫娘娘:“不能。”   ——星辰万点:“辣鸡黑店,吃枣药丸!”   方善水在旁边看得一头黑线,正觉得这单生意铁定要吹,那边突然就传来了订单提醒。   ——星辰万点:“我这是看在不为大师的面子上买的,顺带监督你们的生意,如果不灵,我一定投诉加曝光你们。”   ——正宫娘娘:“心诚则灵。除了故意找茬的,我店不会出现任何不灵的假东西,三清道尊保证,童叟无欺。”   ——星辰万点:“……”这是说如果不灵,还要怪他心不诚了?他可以现在退货吗!   ……   方善水看着付款信息说:“……我还以为他不会买。”   元沛笑眯眯道:“你放心啦,他不会买也有其他人会买的,毕竟我经营了那么久的名声,集中一次打打广告还是有点用的。”   果然,就像元沛所说的,眼见着一单两单订单成交,刚刚还在犹豫的人,也逐渐打消了顾虑。   订单不断上升,很快就有了二十多单成功交易,其中最便宜的转运珠是卖的最多的。   同被抓来当客服的潘若,累得瘫在椅子上:“这样不行啊,这些人怎么那么多问题,才几十个人买,却至少有几千个人问,还有那么多都是问你还算不算卦的,累,我们请几个客服吧。”   元沛:“请呀,还得写单子发货。不过生意嘛,也就今天多一点,广告还是不能停!啧,南轩那小子一句话都快比我不为大师的封摊推荐还管用了,要是我能去当明星,那还不得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潘若闻言翻了个白眼:“可惜你家老爷子剥夺了你升天的机会。”   元沛摇头感叹:“这都是凡人嫉妒心啊。”   方善水见两人应付的过来,就起身道:“我去开光了。”   “去吧去吧,我们店的核心技术就靠你的了方方,加油!”元沛和潘若挥手相送,一副给方善水鼓劲的样子。   方善水也挥挥手回应。   回到屋里,黑猫在窗台上惦着脚,见到方善水进来,“喵、嗷”地和方善水打了声招呼。   屋里几乎没有了下脚的地方,都被潘若兜来的货给占满了,什么碧玺玉扣散落的满地都是,兰花的灵气被其他的气场混乱,显得不太协调,连喜欢滚白菜的乌龟,也缩在窗台下不动了,用黑豆眼忧伤地望着上头散发着灵气的兰花。   方善水清理了床上一块地方,盘腿坐下,念了会清静经渐渐进入入定的状态,然后就开始打坐调息起来。   说来也怪,方善水开始打坐后,他周身的气场仿佛带动了屋里的灵气流动,刚刚屋内混乱的气场,竟仿佛和他的呼吸融为一体,在他吐纳间一点点地自行梳理起来,重回井然有序的状态。   灵气随着方善水运转周天,在他的周围旋转,周围的物件在灵气的洗涮下,仿佛风侵水蚀般不断受到打磨,慢慢的,一件件凡俗之物,竟仿佛脱胎换骨一般,莹润生光。 第四十九章 大师相   在方善水回屋后没多久, 刚刚还累得像死狗一样的潘若, 突然觉得精神一震,浮躁的心好像一下静了下来。   细语呢喃的念经声若有若无的传来, 潘若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在宝相庄严的大殿之中,又似乎随着经声脱离了肉体, 灵魂飘然于云端仙境,疲惫和烦躁一下子消失无踪, 甚至坐了一下午有些酸痛的腰和肩膀, 也再没了不适的感觉。   潘若呆愣愣地坐在那里,半天没有动, 只觉得浑身都被洗涤了一遍似的, 他甚至忍不住想要盘腿打坐,去跟着方善水一起念经了。   “别愣着,快干活。”   元沛一下子拍醒了沉迷的潘若, 潘若这才好像从云端飞回来,看到了自己眼前的电脑和嘀嘀响的客户问题。   潘若抓住元沛激动地压着声音道:“元子,你都没什么感觉吗!?这也太神奇了!你这次真是抱了条金大腿……不,你这是抱了条神大腿啊。”   方善水念经的时候特地没有关紧门, 灵气虽然多半在方善水屋内流转, 但也有不少流溢到客厅中来,使得潘若和元沛也跟着受益匪浅,潘若自然不会不识好歹,刻意压低声音也是怕会吵到方善水。   元沛得意微笑:“你也不想想我搬进来多久了。这么长时间,我和方方那都成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了, 哪用得着你说。我自从搬进来后,每天听方方念经都感觉自己的肉体和灵魂在升华,要不是深有体会,我怎么会跟方方提议卖开光的小物件,几乎是无本万利的生意。所以你也自觉点啊,以后有什么苦活累活都勤快点,不要去打扰方方清修知道吗?”   “这还用你说。”潘若一脸感叹,“你说你这么糟糕的性格,怎么运气就这么好呢?难道你真是老天爷的亲儿子!?   糟糕的性格?……元沛微笑着按断了一个K键。   潘若恍若不觉,沉浸在绕梁不绝的经声中,好像出神一样地说:“我突然觉得我也有点想出家修道了,元子你说我要是拜方真人为师,他会收我吗?”   潘若现在觉得,不叫方善水真人,好像都有点大不敬的样子。   元沛微笑:“别想了,有我这种天才在,谁能看得上你?方方要收也是收我,你还是洗洗睡吧。”是的,就是这么糟糕的性格,来打我呀!   潘若:“……友尽。”   ·   祝奕解决完他那闹心的表弟的事,又将自己来徽成要谈的生意解决,终于松了口气,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早上五点钟的时候在酒店醒了过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祝奕不停地去想那天遇到的事,那对在他背后提醒了他的祖孙,后来他又问了很多人,都说并没有那对祖孙,似乎他听到的一切只是他自己的幻觉。   而且,祝奕总觉得那老人的语气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突然,祝奕想起了那天搜索到的淘宝店。   说起来,祝奕年轻的时候也荒唐过一段时间,甚至曾和他的狐朋狗友半夜到鬼屋去招灵,当然结果都只是加深了他的唯物主义价值观而已,神神鬼鬼的倒是从来没有见到过。   那天上飞机前,偶然发现了一家卖符的店,祝奕本来只是一时无聊想去调侃店家几句,只是没想到调侃完后,下了飞机没多久,就看到了他穷极小半生都没能遇见的怪事。   祝奕想着想着突然打了个寒颤,暗道那家店不是真有什么邪门的地方吧?   祝奕拿起手机翻了翻,手机淘宝里,最后一条信息还是那位店家发来的劝告语,上飞机关手机前扫了一眼,如今再一看,居然莫名地让祝奕想到那对祖孙的话,同样都是关于运势盛衰的。   祝奕喃喃道:“运势?”   祝奕随手翻进店内,突然发现这家原本空荡荡的青越观,忽而多了很多产品,而且还都卖出去了不少,简直好像进错店了一样。   ·   打坐到早晨,方善水随着窗台照射进的阳光一同睁眼,周天中仿佛也有太阳金精灌入,阳气顿生,吐气如白练。   方善水收功后内视了下,发现体内的先天真气又增加了不少,几乎是开始时的十倍之多了,五感似乎都有鲜明的进步。   元沛和潘若似乎是昨天睡得太晚,都还没醒,隔着墙壁,方善水都能听到两人沉睡中的呼吸声。   没去吵两人,方善水先看了下昨天开光的东西,不过这一看,方善水自己也有点吃惊。   方善水拿起了他身前的一串无色水晶念珠,原本这串水晶念珠就好像玻璃珠一样通透,如今每一个珠子却都变得氤氲起来,仿佛含了几丝灵气一样,微微捻动,念珠间灵气流转,顿时如云如雾,飘渺变化,让人观之忘神,仿佛和他们昨天进来的已经不是同一款货物了。   这要是让任何一个有道行的人看到,都会知道这念珠已经算是入了附灵的法器范畴。   其他的东西,玉类的是吸收灵气最好的,哪怕是他们进的这些廉价的玉,经过灵气的洗涤,每一块都如凝脂油润,品质仿佛一下上升了数个层次,更重要的是,将玉拿在手里时,立刻就能感觉到一股清凉之意直袭心头,让人精神一震,这是灵气内蕴。   方善水又挨个看了看其他的小佛像和盆栽种子什么的,除了极个别的附灵失败,其他都成功了,尤其是那些小佛像,好像真的有小孩在笑一样。   就是作为一个道士去卖佛像,总感觉有点怪异。   方善水摇摇头,正要出门去晨练,顺便给元沛他们带点早餐回来,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下,好像是旺旺那边大清早地又来信息了,打开一看,居然是个熟人。   ——碟仙碟仙请上身:“店家,你是个好人。我现在倒是有点相信你了,你说我是运势太好才见不到鬼?那如果我已经能见到鬼了,是不是说明我的运势也开始不好了?”   方善水:“你见到鬼了?如果你的情况真像你说的,那你以后是需要注意了。普通人运势忽高忽低都没什么关系,但是一向运势极胜的人,一旦衰败下去,会很危险。”   ——碟仙碟仙请上身:“谢谢店家,我知道了。对了店家,我在遇到鬼的时候,那鬼正掐着我表弟,当时一片混乱,我却突然听到有人提醒我该怎么做,等我救了表弟,再回头想找人感谢的时候,周围的人都说根本没有这个人,这是怎么回事呢?”   方善水:“守护灵吧,你的运势极好应该不是毫无由来,我想你家家世应该也是很好。富过三代,祖先有灵,大概是见你们遇到了比较关键性的疑难,给你们一点提示,清明祭祖的时候,多烧香拜拜就是。”   手机那边的祝奕一看,恍然大悟,顿觉这家店的店主果然是个高人。   ——碟仙碟仙请上身:“店家,你说我运势变坏引起的危险,会不会波及我父母兄弟?那我买几张平安符给他们,是不是能够避免?”   方善水一愣,呃,这是要来生意了吗?   方善水犹豫了下,回道:“大概吧。如果遇到祖先提醒,我估计你并不是一个人的运势变坏,而是一家子的运势都被一些事带累了。平安符也不是万能的,平时多做做善事,慢慢应该还会好起来的。不过最近这段时间的话,有平安符在身,若遇到危险,总是能够挡一挡,你自己决定吧。对了,符涨价了,也开始限量,你最好看好再买。”   ——碟仙碟仙请上身:“限量?那以后若是有需要,我换个号再买可以吗?”   这个,元沛还真没有说……   方善水想了想道:“可以吧。”   ——碟仙碟仙请上身:“:)那就好,祝店家生意兴隆了。突然发现我和店家正在一个地方,希望今明两天就能收到店家的符纸,不然后天我就要离开徽城回京了。”   方善水看着交易信息弹来,碟仙拍下了四张平安符。   眼看31万近在眼前,穷困了一段时间并且背债了500万的方善水,不禁觉得呼吸有点点发轻。   看到碟仙的留言,方善水发现收货地址果然就在徽城本地,而且离他这还不远。   方善水起身,决定趁着晨练将符纸送过去,回来还可以顺带给元沛和潘若带早餐。   下午上完课,他就该出发回乡了,那个31万快点确认收货,他的手头也能早点宽裕起来。   方善水带着东西出了门,一路晨跑,大概半个小时后,他按照地址,找到了祝氏珠宝的徽城分店,只是一大早似乎还没有开门。   方善水直接打了那个碟仙的电话。   “喂你好。”一个正在刷牙的男性接起电话。   方善水:“祝奕吗?你的快递。”   “是什么快递?”祝奕有点奇怪,他最近两天没买什么东西啊,就是早上刚起来的时候下了个单子,总不会这么快吧。   方善水:“青越观的快递,你买的符纸。”   竟然还真是!   祝奕惊叹:“好的,你稍等一下,我就在旁边不远的酒店,马上就赶过来!”   方善水等了大概五分钟,祝奕也没去叫助理,自己一路小跑地赶了过来。   看到方善水的那一刻,祝奕不禁愣神了一下,倒不是在意方善水带着面具很奇怪什么的,而是觉得方善水浑身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就好像凡尘俗世的一道清静之气。   这种感觉,让祝奕恍惚以为,自己看到的是他曾在京城慈云观面见过的方丈一样。 第五十章 踏归程   方善水看到一个从对街跑过来的男人呆呆的看着自己, 回头问道:“祝奕?”   祝奕好像大梦初醒一样, 态度不自觉地恭敬着问:“啊,我是。您是青越观的师傅?”   “嗯, 这是你买的符纸。”方善水点点头,将手中四个用银丝锦囊装好的符纸递给祝奕。   锦囊是元沛的主意, 说镇店之宝要搞好包装,方善水看看祝奕一脸慎重的神态, 觉得效果果然是比直接单送符纸好多了。   “大……师, 这个要怎么用?”祝奕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方善水,想叫人的时候却张口就喊了句大师, 几乎是下意识地认为就该这么叫他一样。   “把锦囊戴在身上就行。”方善水很淡定地接受了祝奕这个大师的称呼, 就像可以当他爷爷的李书岳叫他贤侄,比他还大的李容浩叫他方叔一样,他也基本都不会反驳, 对于陌生人就更是如此。   祝奕打开锦囊看了看,突然觉得锦囊的开口处好像有气流从指尖旋绕,本来因为睡得太久有点沉甸甸的脑子,瞬间一清。   祝奕心下略惊, 虽然他一个外行看不出这符纸的门道, 但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成了他佐证方善水是个高人的证明,态度顿时更加恭敬了三分。   祝奕满意地收下符纸,殷勤道:“劳烦您亲自送来, 太感谢了。对了,这么早,您还没吃早饭吧,相遇就是缘分,我请大师去附近的店吃一顿怎么样?”   方善水道:“不用了,你早点确认收货,就是帮我了。”   祝奕一愣,似乎没想到这位大师竟是这样直接的性子,笑得更加真心:“好的大师,你稍等,我立刻就确认收货。”   方善水只是随口一提,见祝奕还真听话的说做就做,又有些意外了。   看了看秒到账的31万,方善水顿时觉得祝奕整个人都顺眼起来,笑脸也很讨喜的样子,于是不自觉地多说了句:“如果你这段时间真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网上咨询我。”   祝奕闻言大喜:“那我先谢过大师了!”   正在祝奕考虑着怎么和方善水多结交结交的时候,身旁突然有人惊讶道:“祝总,你怎么这么早来了店里?”   来人是祝氏珠宝徽城分店的总经理钱悦,刚刚老远就看到老总在店门前毕恭毕敬地和一个年龄不大的少年说话,本来还以为认错人了,没想到走到近前一看,还真的是他,总经理忍不住多看了方善水两眼,心里猜测这人是什么来头。   方善水见状告辞:“你忙吧,我先走了,再见。”   “唉?好吧,那大师您慢走。” 祝奕虽然还想再留方善水,但也不是没眼色的人,反正已经给方善水留下了好印象,来日方长。   ……   钱悦看着方善水走远的背影问:“祝总,那人是?”   “一位朋友。”祝奕不想多说,转而问钱悦,“你准备的怎么样了?那座玉矿能够拿下吗?”   钱悦一听,立刻拍胸脯保证:“没问题祝总!这事儿你尽管放心。”   ·   方善水带着早餐回家的时候,元沛和潘若都已经醒了,正一脸激动地看着方善水放在客厅桌子上的小物件。   经过开光,这些物件已经大不相同了,两人刚刚醒来看到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这是他们昨天弄来的那些廉价小玩意。   元沛更是一个劲地叫:“亏了亏了,早知是这个效果,我就不该订那么低的价!几百块钱这么亲民的价格,完全显示不出我们的高端大气上档次啊!这和昨天的根本不是一种东西了。”   “方……哥你回来啦!”潘若想要叫真人又觉得太见外,干脆改口叫哥。   “唉,方方快来。”元沛一边朝方善水挥手,一边嫌弃潘若,“潘子你好表脸,你一看就比方方大。”   潘若瞪了元沛一眼,但是有方善水在看着,他自觉要好好表现,所以不跟元沛一般见识。   方善水走了过去,顺便将手中的袋子递上:“早餐。”   “亲人啊!”元沛和潘若感动地简直要去亲方善水一口。   元沛拉着方善水让他看自己的电脑,神秘道:“方方你知道我们昨晚的销售额有多少吗?”   方善水:“大概……有15万?”   元沛看着一脸这好像没什么不正常的方善水,简直要抓着他摇上一摇了:“那方方你怎么一点也不激动!虽然确实是不够花几次的小钱,但好歹是我们从几百几百积累起来的啊,一天就积累过十万,多有成就感啊!”   潘若趁机拍马屁道:“肯定是方哥修行高深,定力十足。”   “呃……”方善水想了想,诚实道,“我本来也是有些激动的,但是今早上一下卖出去了四张符,到账了31万,就激动不起来了。对了,我给你们分钱。”   元沛:……   潘若:……   元沛无力地摆手:“不用了方方,那个符完全是你自己的手艺,你自己留着就好了。这些开光的东西我俩分钱就已经很占你便宜了,不用跟我们客气。”   方善水见元沛和潘若确实不要,也就不再说分钱的事,只是他还欠了元沛五百万,当即就先转了二十万还给元沛,自己留下点备用。   “方方,你开光的这些东西真是太棒了,我决定卖完这三天就开始提价!潘子,你去把开张大酬宾的牌子挂上,就说三天过后,所有产品价格一律翻倍。”元沛看着手里的一串串灵气氤氲一看就非同凡物的念珠,简直幸福!要是这都是他自己的,他都不想卖了,铺在床上每天晚上压着睡觉!   方善水不太赞成:“这些水晶质地一般,而且中间穿孔后,泄了圆满之气,能容纳的灵气很少。现在的这点灵气,顶多只能保存一两年,还是不要提价的好,最好也把这点提前说明一下。”   元沛闻言,沉吟了下打消了提价的念头:“没问题,不过方方,有什么能长久保存灵气的吗?”   “质地好的玉石就可以。”方善水拿起一个憨态可掬的小佛像,道,“神像也不错,不过……”   潘若颇感奇怪地插话问:“方哥,为什么泥塑的佛像,会比水晶的珠子效果好?”   方善水:“神像雕刻成了人形,会有一种人意,其形象就会自动形成类人的内循环气场。这珠子如果是圆润一体的倒还好,只是钻了孔后,就比不上神像了。”   潘若听得云里雾里,不过还是半懂不懂地点头表示明白了。   潘若这一打岔,方善水注意转移,也忘了刚刚想要说的话,转而道:“我今晚6点的火车,大概要几天之后才能回来,昨天开光的这些东西够吗?”   元沛和潘若立刻去数了数,昨天潘若带了两大袋东西,光是念珠就有50串,那就是五千多颗,至于平安扣和佛像之类的,也都有几百来个,短短几天内,应该是卖不完的,索性让方善水放心。   三人又聊了一会后,元沛和方善水去学校上课,将淘宝店的事都交给了今天没课的潘若。   方善水将这些天他解析的古文字,做的笔记,以及找好的资料,都用手机一张张拍了下来,准备等待假期有空再慢慢研究。   快整理完的时候,方善水突然接到了李容浩打来的电话。   【叔,你最近怎么样?我在横店拍戏呢,接了一部网剧,叔你要是十一没事,要不要来我这玩一玩?】   方善水毫不犹豫地拒绝:“我已经买好回家的车票了。”   【唉?怎么十一放假也回去,大老远的来回来多麻烦。叔你要不还是来我这玩吧,来我这玩吗~我带你看看影视城,可有趣了!】   方善水无情拒绝:“不去。”   【叔,别挂别挂!多听听你的声音我才不害怕。那啥,其实我们这剧组遇到了点怪事,你不在我身边我总觉得毛毛的,叔你可不能不管你大侄子我啊!】   方善水:“什么怪事?”   【我这接拍的不是个灵异片么,开拍前有个惯例,就是导演号召大家上香供奉祷告一番。只是没想到,烧香的人中,至少有四个人的香,烧着烧着就变成了两短一长!还都是本片的主演。有句话说人最怕三长两短,香最忌两短一长,叔你肯定知道。导演也觉得太不吉利,说要找大师来看看,所以我这就想到叔你了嘛。】   方善水皱眉:“你呢,香也烧成了两短一长?”   【没有没有,我好着呢。就是剧组里,因为烧个香烧得人心惶惶的,搞得我也有点小害怕。】   方善水:“你把地址给我,我给你寄张平安符过去,我现在走不开,你自己注意点。”   【谢谢叔!】虽然有点失望方善水没有松口,但是得了方善水的关心,李容浩还是挺高兴的。   只是李容浩没想到,刚说完要送他平安符,紧接着,他心中那如天山雪莲般令人高山仰止的方叔,就补充了句很市侩的广告。   方善水:“如果有人问你你的符是在哪里得的,记得告诉人家是在‘青越观’淘宝店,十万买的。”   李容浩卡壳了片刻,恭敬道:【……好的叔,放心叔,一定完成任务叔。】   李容浩这才隐约想起他爸说过方叔在开淘宝店,本来他也是想要去照顾一番的,这段时间竟给忙忘了,不过他还真没想到,方叔开的淘宝店是卖符的!   李容浩决定,在方叔给自己寄来平安符之前,他还是先悄悄地去方叔的店里,照顾一下方叔的生意吧。   十万一张,嘶好贵。   ·   一天很快过去,将平安符给李容浩寄去,再请元沛和潘若帮自己代为照料大黑和乌龟后,方善水就抱着自己的花盆上了车。   为了掩饰这盆兰花的浓郁灵气,方善水还废了不少的劲去布置隐息阵,只是抱着盆花还是有点太显眼了。 第五十一章 见师父   青越山上, 满山的槐树林在月色下随风摇晃, 仿佛在用人听不懂的鬼话窃窃私语。   寂静的山中道观,满地落叶, 瑟瑟萧寒。   不过一月时间,这青越山上就多了几分浓厚的鬼意。   山间和道观外, 都不时有鬼火迎迎,鬼影荡荡。   若是让普通人来到这里, 怕不过一时三刻, 就要被吓得三魂出窍。   只是,这些鬼影似有忌惮, 都不敢过分接近那山中的道观, 只是在外游荡着。   它们似乎感觉得到,那观中,藏着危险的东西。   ·   【师父, 我回来了。】和方善水九成相似的影子,在有些破烂了的棺材前,一本正经地道。   冷漠……不像。   棺材中张开的绯红眼睛眯起,不太开心的气息从棺中弥漫出去, 棺底顿时仿佛冰柜翻倒, 洒出一地冒着白霜的冷意,冻得在棺材旁努力演着皮影戏的聻,瑟瑟发抖。   然而聻如今已经是一个久经磨练的好演员!在这种严酷的环境下,它制造的方善水之影,仍然能毫无障碍地切换表情和动作。   【师父, 我回来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方善水之影扑在了有些破烂了的棺材上,一副抱着百万大奖的样子激动道。   谄媚……不像。   棺中紫黑色的长指甲一起一伏地在空中划着,连眼睛都不想睁开了,不开心。   冷气弥漫。   聻只觉得自己连在地面的部分,已经快要被冻住拔不起来了,想哭,可是还得笑。   它要是敢用方善水的脸哭起来,估计会立刻被那凶恶的僵尸吃掉。   【师父父,我回来来啦!你开心吗!你想我吗!我可想死你了!】方善水之影趴在棺材上蹭了蹭,高兴地叫着,一副浓浓的亲昵之意。   矫情……一点都不像。   绯红的眼睛复又张开,虽然心里说着不开心,但是他周身弥漫的霜寒之意却渐渐消散,让在用生命演戏的聻,大大地松了口气。   装扮不像吃了它,声音不像吃了它,举止不像吃了它,它如今还能留下巴掌大的身体,真是要感谢它的智慧,它及时看穿了这只闷骚的僵尸!   刺球聻表示,无论他演得多像那僵尸也能给挑出刺来!所以不在于像不像,而在于这凶恶的僵尸喜不喜欢!   掌握住窍门,哪怕它OOC了,也不用怕会被僵尸啃了,这个智慧的发现及时挽救了它孱弱的生命啊!   吱呀——   棺材盖蓦地打开了,扑在棺材上的影子砰地一下变回了一团黑影刺球,仿佛一个被用力撑开的橡皮筋,猛地弹回原装一样,整个球在空中震得颤了半天才跌落在棺材里,默默地滚到边缘。   没有理会手边的刺球,棺中的人坐了起来。   在靠近……   红宝石一般的眼睛中,闪烁着碎星一般的光芒。   他走出棺材,在刺球聻莫名所以的观望下,绕着棺材慢慢地走了半圈,突然顿住。   因为开心了没多久,他突然想起了被他破坏的断龙石……   变得有些破烂的棺材……   外头满是尘土的房屋……   冷漠。   卡壳了一会,他忽而用长着紫黑色长指甲的手,轻拍了下自己的腹部,蓦地勾指抓握进去。   尖长的指甲并没有刺破皮肤,而像是陷入了虚无一样,不一会,他从自己的腹中拽出了一个像房顶又像没脑袋的章鱼一样的东西,身体仿佛半透明虚影,似乎是和聻差不多的种类。   那东西被拽出来的时候,似乎还有点懵逼,不知道自己是谁,不清楚这是在哪里,发现被人抓在手中,二话不说嗡嗡哐哐地用力挣扎了起来。   他看了看手中不停扑腾的东西,毫无表情。   他有耐心的,但是真不多,唯一的那么点,给了他那舍不得吃的储备粮。   其他,就真没有了。   捏住虚影的手掌,蓦地攒紧。   刺球聻团起自己的刺缩成一个圆,一副触景伤情惨不忍睹的状态。   房顶状的虚影在惊恐地嗡嗡大叫中,被捏碎了……稀里哗啦地一块块掉在地上,仿佛遭到分尸一般凄惨。   然后它发现,那只捏碎了它的手,又把它捡了起来,捏在了一起……   这房顶状的玩意,就是上次被方元清吞掉的宅灵,如今被方元清消化了一番,它身上的阴煞冤戾之气尽皆散去,变回了一开始没被污染的状态。   只是,偏居一隅、几乎从未遇到过天敌对手的宅灵,虽然没有阴煞戾气影响,也向来是个霸道的主,本身性子不好不说,更不懂低头看人眼色。   不过惨遭分尸重组的现在,它看了看那边古怪的刺球,似乎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片刻后,宅灵很识时务地支着房檐拜倒在地。   ·   方善水不到11点的时候下了火车,这次回观倒是顺利,随便叫了辆车,不到12点就到了山脚下。   方善水有些不妙地发现,不过一月时间,他种在最外围的十里桃林,竟然都莫名地枯死了,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股颓败的气息。   然而桃林后的槐树林,却郁郁葱葱,生长良好,只是,方善水远远地就能感觉到那股浓郁骇人的阴气。   方善水握着自己的摄魂铃警戒了起来。   当初他是阳历八月末离山,也正好是阴历七月末,鬼门将关的时候,他弄十里桃林,本是想着桃树辟邪,既能掩盖青越山上的阴气,也能防止外面的鬼怪进来鸠占鹊巢。   现在看来,这打算似乎是失败了。   山上的道观在方善水的眼中若隐若现,而通往道观的一路上,鬼影幢幢。   方善水不动声色地往山上走,本以为自己要遇到些许阻拦,没想到周围的鬼影都只是远远地看着自己,没有丝毫过来打扰的意思。   走到青越观前,方善水还没去开门,面前的漆红木门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   这时,观内四处瞬间亮起灯火,将黑暗照亮,敞开的大门后,不算刺眼的亮光中,几十个影影绰绰漂浮着的鬼影,无声地列队分散在道路两边,一副恭迎回归的样子。   方善水面色僵硬,几乎已经自己走错了地方。   甚至忍不住想倒回去看看外面的门牌,看看上面是不是还挂着青越观三个字。   似乎看到方善水后退,打开的大门突然哐地一下自己合上了,好像怕方善水会真的跑了一样,先把他关起来。   方善水心中腹诽,这感觉真像是一些电视中主角遇到危险的时候,没想到自己回个家也会遇到这阵仗。   门上出现了一张巨大的方脸,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却好像在笑:【小主人,请往前,主人已经在琅琊洞等你很久了。】   那声音好像直接传进了方善水的脑海里。   方善水看着门上这粗狂的脸,忽然知道这是什么了,陌生中带点熟悉的气息,应该就是那个被师父抓走的宅灵。   如今这宅灵和青越观融为一体,倒是成了青越观的观灵了。   那这,应该是师父弄的?   方善水放下了心,只要师父没事就好。   旁边飘浮的游魂,不知是怎么被宅灵引诱来的,不但刚刚有模有样地列队欢迎方善水,这会还很上道地过来要给方善水拿行李。   方善水身上就抱着一个花盆,拒绝了那看不清面孔的游魂。   方善水抱着花盆走向后山,决定先去看看师父。   方善水走的时候四下一望,发现这一月未归,本该落满尘埃的家中竟然纤尘不染,一副专门打扫好了正等待他检阅的样子。   灯光下四处游魂来往,抹布扫帚好像自己在动一样,清扫一些小地方,见到方善水看过去,还会恭敬地低头。   方善水对着长廊柱子问:“这些游魂是怎么回事?你抓来的吗?”   宅灵的身体遍布在青越观内,方善水一说话它就能听到,闻言回道:【小主人,这都是些无法投胎又没有供奉的游魂,在咱们这里不用风餐露宿,都是自己抢着来的。】   方善水点点头,不再说话。   到了后山琅琊洞,方善水摸索着找到了机关重新升起断龙石。   只是升起的过程中,方善水好像听到一些卡拉拉的碎裂声,仔细看去,却没有发现丝毫异样,断龙石也完好无损的。   错觉吗?   ·   将宅灵和聻都扔了出去,棺内的人影安静地躺着,左右手交叠在腹前,一副睡得很老实的样子。   其实有点焦躁,尖长的指甲在交叠的手上轻起轻落,忍不住就想划两下。   直到那轻重的脚步声传来,人影立刻又一动不动了,只是绯红的眼睛张开,仿佛透过棺木直接看到了来人一样。   “师父,我放假回来了,你最近怎么样?”方善水抱着花盆走到棺木前,有些想念地摸上棺木的纹路,随即满意地笑了下。   按祖师们笔记上的一些记载,光看这些纹路,就能看出所炼尸体的状态,就眼前的情况,师父的状态应该是挺好的。   绯红的眼睛一眨不眨,感受着近在咫尺的气息,突然发现,不用像聻模仿的影子那样多说什么,只要看着方善水远远地对自己露出笑容,就一切安好。   他的储备粮是别人学不来的……   嗯,聻可以扔掉了。   “对了师父,我给你带了礼物。”方善水兴致勃勃地将花盆上的隐息阵解开,顿时,一股如细雨氤氲的浓郁灵气,刹那间弥漫开来。   隔着阴沉木的棺材,都能感受到那股灵气的滋润。甚至在那股灵气之下,被他破坏的结构都有些松散的棺木,也仿佛重新生长一般,又变得结实了起来。 第五十二章 共棺眠   不过, 礼物不是可以并排躺两个人的金棺材。   ……失望。   方善水好像感觉到了那股, 隔着棺材板传来的浓浓的失望味道,奇怪问:“怎么了师父?你不喜欢这灵物吗?还是对这种灵气不舒服?”   不喜欢吗?   喜欢。   吱呀——   棺材板突然打开了, 方善水毫无预兆,虽然知道师父已经有意识了, 但是方善水一直觉得是在鬼域和梦境中才能看到他,突然对上了那双绯红如鲜血欲滴的眼睛, 神魂好像被震荡了一下, 再回神的时候,人不知怎么就摔进了棺材里, 跌倒在那冰冷如雪坚硬如石的身体上。   还真有点硌得慌。   方善水尴尬地想要爬起来, 刚撑起上半身,却发现手腕被扣住了,尖长的紫黑指甲仔细地避过他腕间的皮肤。   棺材里留白的地方铺满了师父冰凉的长发, 触手如水流般柔滑,蹭在掌心,痒痒的。   方善水挣脱不开那只手,起不了身, 不禁无奈地望着身下平躺着当自己是床垫的师父:“师父?我要起来了, 你别抓着我。”   方善水见身下那双眼睛清澄无辜地望着自己,好像不懂自己在说什么一样,有点头疼,他一向稳重的师父,怎么就变得跟个小孩子似的了。   偏偏这又不是真的熊孩子, 这是熊祖宗。   方善水装可怜哄自家的熊师父,一副我很累的样子:“师父,我坐了一天车,很累了,要去休息休息。”为了怕一脸懵懂的师父真的不懂,他还用两指比了个两条腿走了一整天的手势。   被方压在身下的人偏头看了看方善水,好像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   方善水微笑,心想师父果然还是老样子,只要他稍微装下可怜就拿他毫无办法。   然而方善水正要麻利地爬起来,却发现扣住自己的手丝毫没松,突然吱呀一声,眼前一黑,棺材盖蓦地合了起来,把方善水也给盖上了。   呃……看样子是没有沟通成功。   “师父?”方善水和黑暗中那双熠熠闪光的红眼睛对视了片刻,投降道,“好吧好吧,师父我不走,但是我不能一直趴在你身上。师父你放我出去,我今天就在山洞里打坐陪你好不好?”   方善水心想,师父好像因为没了记忆,变得有些小孩子心性,所以师父大概是有点寂寞了,所以才变得比较爱粘人?   想到这里,方善水感觉还是多陪陪师父吧,难得回来一次,放完假后还得回去上学查资料,而且这山上阴气太重,他也不能多待。   方善水拍了拍师父的手,示意他放开自己。   可是,棺材中的那双红眼睛只是安静地看着方善水,似乎多看他两眼都很有趣一样,也丝毫没有要放他离开的意思。   方善水琢磨不定,难道师父不是缠人,而是饿了?   正猜测着,方善水突然发现扣住他手腕的手往后一拉,方善水的身体顿时失去支撑,倒在师父身上,额头差点磕在师父的下巴上,被他侧首避过了。   这时,方善水感到刚刚扣住自己的手,环到他背后僵硬地拍了两下,一个意识清晰地传到脑海中。   【累……睡觉。】   方善水顿时感到哭笑不得。   好吧,刚刚是他先说累的,所以这会师父是教训他,既然累了就要好好睡觉不要打坐?   方善水抬头看了看师父的脸,黑暗中的那仿佛红宝石的一双眼睛也回望他,算了,看样子师父是真的一个人太寂寞了,又被关在棺材里不能出去……虽然棺材有点挤,还是将就将就吧。   想着想着,方善水莫名觉得脑子一沉,好像……真的困了,稀里糊涂地趴在师父身上睡了过去。   这状态,有些类似方善水刚下山那几天,在学校寝室里打坐不成总是睡着的情况。   方善水睡着了,在他背上有一下没一下拍着的手也停了下来,尖长的指甲一根一根轻轻落下,仿佛安放在绸布边的利刃。   ……   没有可以并排躺两个人的金棺材,他还有可以让储备粮躺在自己身上的木头棺材。   开心。   感受着身上隔着衣物传来的体温。   他突然觉得,似乎……这样更好一些?   黑暗越渐沉寂,听着耳边淡到让他浑身发痒的呼吸声,绯红的眼睛始终没有闭上。   嗯,金棺材也不需要了。   这样就好。   ·   林二没想到此行会如此不顺,简直如同噩梦一样!   离开时志得意满,回来时狼狈地东躲西藏,偏偏那暗中人仿佛并不急着宰杀猎物,只是在一路戏耍恐吓他们。   就像是遛狗一样耍着他们跑,遛得远了,拉一绳子,遛得近了,踢两脚踹开。   背后那人这般作态,而被他戏耍的林二一群人,却始终没能摆脱系在脖子上的绳子,一次又一次不停反复,这简直让连林二这群向来不把天王老子放眼里的盗墓贼,也开始心生绝望。   更悲惨的是,在这令人发疯一般似无止尽的逃亡中,他们却连自己是被谁盯上的都不知道。   “二叔!?会不会是李子霖那王八羔子想黑吃黑?我要去做了他!哪怕被那鬼玩意在半途弄死,我也要去做了他!我再也忍下去了!”虎子有些歇斯底里地握紧衣服底下藏着的手枪,他那不稳定的状态,好像现在谁过分靠近他,他就能随便给人来上几枪。   林二见状皱眉:“虎子你冷静点。”   “啊!!我冷静不下来!”虎子一脚踹到了小巷里的垃圾桶,垃圾桶上那个破破烂烂的半人高布娃娃摔倒在垃圾堆里,虎子也不知发了什么疯,冲上去对着布娃娃的脖子一阵狠踩,甚至抽出刀子用力割断了布娃娃的脖子,又将布娃娃被砍掉的脑袋剁了好几下,才好像发泄出了心中的惊惧和不满。   【你开心了吗?】   稍微冷静了点的虎子赤红着眼喘着粗气,以为是林二在讥讽自己,不爽道:“二叔我能上哪开心去,我特么都快疯了,你要我怎么开心!”   林二也是一愣:“你在说什么?”   虎子闻言一僵,然后他又听到了那声音,这次,连林二林凯他们也都听到了。   【你开心了吗?】   虎子低头,他发现,这声音竟是从自己的身下传来……那被他砍掉了脑袋,颈子处掉出一片灰棉絮的布娃娃,无法改变表情的脸笑得诡异,然而下一刻,它脖子处的那些飘得到处都是的棉絮,全部变成了粉碎的肉块和血。   虎子发现,自己握刀的手上,身上,甚至粘了棉絮的头脸上,也都沾满了血!   “啊——!”虎子大叫着起身,却忽然捂住脸,他发现他的全身各处好像被泼了硫酸一样得疼了起来,沾了血的肉一块块的往下掉。   虎子朝着林二等人走过来,腿上手上的肉一块块往下掉,终于支撑不住地跪倒在血泊里,却还努力朝着林二等人伸手,神情恐惧之极:“救我,救……唔我!”   “虎子!”林二等人大叫,目眦俱裂地看着虎子这般惨状,但他们却是谁也不敢靠近。   这时,刚刚被虎子砍掉了脑袋,断掉的脖子里仿佛都是人的血管和肉筋的布娃娃,软绵绵地用没有脚的直筒腿,从虎子身后一点点站了起来,布娃娃拎起了自己被砍掉的脑袋,抱在怀里,怀里那刀刃纵横的血淋淋玩偶脑袋,正冲着林二等人笑。   林二等人似乎也听到了那布娃娃的声音。   【你们开心吗?可是我已经有点腻了呢,咯咯咯咯。】   “快跑!!!”林二三人吓得心脏都快蹦出喉咙了,大叫一声后拔腿就亡命狂奔!   【咯咯咯咯。】   布娃娃那诡异的笑声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始终不远不近地掉在后头。   这段时间以来,那背后之人一直都是用类似的匪夷所思手段吓唬他们,一点点地逼疯他们的神志,但是之前虽然偶有受伤,却从未像现在这样直接下杀手的!   林二几人心胆俱裂,知道这背后这人应该是不准备继续和他们玩了,要动真格的了!   “快,往人多的地方跑!”林二满头是汗,不知是累的还是吓得,慌张地喊着身边的同伴。   几人一路冲进了火车站,果然在人多的地方,那布娃娃似乎就没有跟进来了,只是在车站玻璃窗外抱着脑袋笑看着他们,然而这一幕,似乎只有他们能看到!   林二觉得这样根本不安全:“我们不能待在这!”   “二叔?我们能往哪跑?”林凯简直要哭了,盗了那么多墓,从来没遇见过鬼或粽子,没想到现在却在这青天白日地碰到了这种比鬼还恐怖的东西。   林二也是六神无主,突然他想到了老早失去了联系的猴子,激动地抖着手道:“去青越山,你们还记得猴子发来的照片吗?那个九龙含珠之地。”   林凯闻言惊讶:“可是猴子失踪了,估计凶多吉少。去青越山对我们能有什么帮助?”   林二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猴子失踪这更说明了那地方不简单!当时猴子发来的照片,说那青越山的所有人在满山的种树,我后来又研究了一下,那似乎是一个奇门遁甲的迷阵!只要我们逃到那里,说不定就可以利用迷阵阻一阻这个鬼东西!”   “能行吗?我们摆脱了那东西那么多次,它却总是没多久就又找上来……”另一个幸存的赵欢有些悲观绝望。   林二发狠道:“不行也得行,大不了祸水东引!那个青越山上的小道士,肯定也不是个简单的主,大不了我就把我们的宝贝藏在山里,让他们去斗吧!” 第五十三章 山下遇   方善水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周围黑咕隆咚的, 方善水很快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师父的棺材里。   方善水微微起身一看,师父果然还被他压在身下, 只是天亮了之后,师父已经睡着了,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任何的存在感,连夜晚时那浓烈骇人的阴煞之气, 此时也都安稳潜伏下来。   师父一动不动的, 简直像是一个玉雕的假人。   方善水想要悄悄起身,结果发现师父的胳膊正环在自己背后, 仿佛钢铁石柱一般不可撼动, 尤其那锋利的指甲,方善水只是一动,就听到“刺啦”一声微响, 顿时身形一僵,停止不动了。   方善水明显能感觉到,自己背后的衣物被师父的指甲划烂了,那冰冷的指甲还穿透衣服的漏洞划到了他的皮肤上。   方善水想着, 要不是他自己也是个皮厚的, 这会估计就要见血了。   方善水将手臂抬起,用上了真气才缓缓撑开师父的手,真是水废了好半天劲,才终于从师父的怀抱里逃生。   跟僵尸比力气,方善水觉得自己也是蛮辛苦的, 幸好师父白天睡得死沉。   方善水慢慢推开棺材盖,轻巧地离开了棺材。   回头正要将棺盖合上,却发现正躺着的师父,竟还维持着刚刚那搂着一个人的姿势,方善水想要将他的胳膊按下去,按到了一开始的位置后,就纹丝不动了,再也按不下去。   方善水想了想,快步跑回自己的房间,将自己屋里的布娃娃通通抱了出来,然后回到山洞里,将一个大的非主流布娃娃塞到了师父怀里,其他的就扔在师父旁边。   要说方善水怎么会有那么多布娃娃,这可不是他的玩具,这些布娃娃里头装的都是稻草,是他以前练习相关通灵之术的时候,自己一个个扎的。   小时候无聊,绑好了稻草人练习一段时间的通灵术后,不舍得扔,又拿布给它们缝起来,都收在柜子里,现在倒是又派上了用场。   方善水看着抱着稻草娃娃睡得安详的师父,仔细瞅瞅,师父美得仿佛仙人的脸,配上怀里丑得很非主流的布娃娃,还真有点诡异的萌。   方善水满意地点点头,仔细地把棺材盖给合了起来。   方善水找到他给师父带来的仙女提篮,这是那盆仙女提篮的主根,灵气比他最先买的那只分株浓郁了很多,也更能抗住青越山的阴气侵蚀。   灵物也是会适应环境的,山里阴气重,吸引的月华之精也多,师父所在的琅琊洞,更是凝聚月华之精的地方,说不定能很快促进这仙女提篮的二度成长。   方善水在洞内左右勘探了下,发现洞内凝聚的月华之精,竟是有九成集中在棺材所在的方寸之地,不过不能将兰花放在炼尸阵中,方善水只好退而求其次,将兰花在灯台附近立了个支架,做了一个小点的聚灵阵,好将游离在炼尸阵外的月华之精都吸收到兰花盆里。   按照祖师笔记的记载,除了最开始七七四十九天的祭连不能出错外,之后每隔一段时间,还要做几次维持,是为了增强自己和尸仆的心神联系,也是为了防止尸仆暴动。   方善水割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在了棺材盖上,一直滴了十滴才停止,而那些落下的血珠,一接触到棺木就仿佛融入了水中一般消失了。   昨天回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师父拉进棺材里,如今方善水检查了下,发现按照现在的进度,师父目前的状态大概是到了毛僵的阶段?怪不得师父的头发变得那么长……   看样子张奕正道长是认错了,因为他们青越山秘传的炼尸术非常不同,所炼的尸体也没有一般尸体的显著特征,张奕正大概只是根据师父紫黑色的尖长指甲,就判断他是黑僵吧,其实师父已经跨过了两阶。   不过这跟祖师们记载的有些不同,似乎炼制的速度快了很多?   方善水不禁回想了起来。   要说他的炼制过程中有什么异样,大概就是赶尸回乡的时候,他曾遇到的那伙盗墓贼和盗墓贼手中的宝贝。   盗墓贼手里的宝贝不知是个什么来头,放出的红光竟仿佛能起死回生一般,将师父当时已经变冷凝固的血液,都重新温热流动起来。   方善水见状,不惜在那时很有可能暴露的危险中,用搬运术在阴间巡检和盗墓贼的争抢下虎口夺食,只是没想到,好不容易抢来的宝贝一拿给师父,就把师父手心烧得焦黑,也让他一急之下将那宝贝给打飞扔掉了。   现在方善水是既承了搬运术的因果报应,害得自己连连受穷,又没能得了宝贝。   早知如此就不该手快,应该直接昧下来。   方善水暗暗抱怨了一下,不过也并没有多么纠结。   既然错过了,就是无缘,而且未知的东西,他也不敢再轻易拿给师父尝试。   师父现在是毛僵,应该是不怕阳光了,但是由于师父过分速成的原因,方善水也不敢完全肯定。   方善水决定还是压着师父待在棺里,待到什么时候能变成飞僵了再说吧,外头的社会不太适合师父修炼,他也不像祖师们那样是要驱使师父去做什么。   方善水走出琅琊洞,白天的青越观安安静静的,完全没有夜晚时的缤纷热闹。   纤尘不染的观内,透着一股异样的冷清,好像是到了一个无人的异度世界。   方善水去厨房转了一圈,发现只不过一个月时间,贮存的米面粮食,就全都发霉变黑了。   虽然方善水现在吃的少,但还不能完全辟谷。   看样子是得下山一趟了。   这时,厨房的土灶台突然变成了一张熟悉的方脸,谄媚地笑道:【小主人,你饿了吗?我让几个仆人来给你做饭。这些家伙一到白天就犯懒,看我下次不抽死它们!】   方善水倒是挺习惯这些被师父抓到的鬼鬼怪怪对自己这般态度,记得以前也有很多,只是师父不喜欢,好像是觉得他一个小孩子整日待在一群鬼怪堆里不好,于是有一个算一个都给超度送走了,所以一直只有他们师徒俩在。   现在师父自己也成鬼怪了……   方善水看向那灶台造型的宅灵,婉拒道:“不用了,让它们休息吧,这里的东西我也不能吃了。”   宅灵打包票挽留:【小主人你放心!我收下的这些仆人都是混过一技之长的!连土石蛆虫都保证能做成人类可以吃得下去的美味,更别提咱们还有不少米面呢。】   方善水嘴角微抽,心想你这样说我更加拒绝了,态度坚决道:“我等会下山吃饭。”   没能给方善水露一手,宅灵似乎有点遗憾的样子,不过听方善水说要下山,它立刻又振奋了起来:【小主人,那我让几个仆人陪着你,正好帮你拎个包打个伞什么的?作为我们青越观的小主人,出门怎能没有些派头!】   宅灵说完,没给方善水拒绝的机会,就一溜烟地拾掇鬼仆去了。   方善水听得有点无语,作为青越观的小主人,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普通的道士来着,怎么出个门一回来,这就一副要变成山大王家小儿子的架势了……   等到宅灵给方善水都准备好它所谓的“出行行头”后,方善水才发现其实这些鬼怪远比他自己有想象力了很多。   看着停在道观门口的那辆加长型豪华轿车,车门自动打开,里头六个打着伞带着墨镜的黑衣大汉下车列队,用仿佛从电视剧里学来的黑社会造型,恭请方善水上车。   方善水一眼就能看到那车子纸做的本体,但是在宅灵的一部分身体分离出来,并包裹住那纸车之后,不但视觉上看起来和真车无异,就连牢固程度似乎也不相上下的样子。   豪华车的侧面变成了宅灵的方脸,宅灵努力咧出个不太惊悚的微笑道:【小主人,请上车,我送你们下山。】   方善水心情有点古怪又有点有趣地上了车,列队的黑衣大汉紧随着收队,也跟了上来,毕恭毕敬地坐在周围。   ·   在火车站买票的时候,林二几个盗墓贼,一回头就能看到那抱着脑袋的布娃娃,在火车站的玻璃窗外看着自己;   好不容易上了火车,打开车窗,那布娃娃又在火车下头对着他们笑;   终于火车开了,然而仍旧摆脱不了那阴魂不散的鬼东西!   林二几人简直要发疯了,一心只想着往青越山跑,一刻也不敢停留。   被他们鲁莽撞到的路人,都在身后狠狠骂着“赶着去投胎啊!”、“跑那么快有鬼追啊!”一类的话,没人会想到他们骂得竟都是一语中的的事实。   方善水随便去小店吃了碗面,吃面的时候,整个店里安静地落针可闻,店家似乎真以为他是什么出来体验民生的黑社会老大了,抖抖索索地一副时刻想要报警又不太敢的样子,其他顾客也是头也不敢抬一下,更别提买账离开了。   方善水见状,只能三两口吃完,快速结账离开。   他一走,整个店里都是一副逃脱生天的样子,方善水不禁有些尴尬了。   宅灵车对着方善水乐滋滋地邀功,似乎还挺以此为豪:【小主人,我们的派头还不错吧~这些可都是我精心调、教的结果!】   方善水不忍打击他的审美,随口道:“嗯,是挺不错。”   方善水让宅灵载他去商店,决定接下来几天的时间,他还是不要下来扰民了,就在山上尝尝鬼的手艺吧。   只是在商店门前快要下车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撞上了为他开门的黑衣大汉,黑衣大汉顿时绷不住表情了,顿时一脸厉鬼样地朝撞人的家伙露出了真身凶相。   宅灵车见状赶忙抽了那黑衣大汉一巴掌,但是已经被厉鬼吓到的人,似乎认错了他们,失声尖叫了起来:“啊——!快跑!它又来了!快跑!”   那被吓到的人,突然连滚带爬地翻了出去,方善水顺势一望,发现那人的背影还真有些熟悉。   【咯咯咯咯。】   就在这时,一个怪异的声音在车前响起。 第五十四章 降头师   方善水随着声音望去, 看到了一团阴煞之气形成的怪东西——一个抱着脑袋的无头布娃娃。  那布娃娃正歪着布条腿, 坐在宅灵车车盖上,它举着怀里的血流满面的脑袋贴在车窗前, 塑料一样的黝黑眼珠子,似乎, 在观察车里的情况。   【哪来的小贼,竟然敢站在宅爷我的鼻子上!嗡哼哼!】宅灵顿时怒甩车头, 一个凶狠地喷嚏打了出去, 立马将站在自己鼻子上的破布娃娃甩飞,砰地摔在地上。   摔在地上的破布娃娃, 脾气很好地自己站了起来, 发现车内的方善水在看自己,还举起怀里的血脑袋对方善水笑了笑,这画面可真不美丽。   方善水看看布娃娃, 这个东西,倒是和他从前练习通灵时的玩偶,有些许类似,只是比他当初的水平高了很多。   背后, 应该有个精通此道的同行在控制。   方善水问那站着不动的布娃娃:“你有什么事吗?”   布娃娃将提在手里的脑袋歪了歪, 用布条手,在自己脑袋上画出一道笑一样的嘴线。   【你在问我吗?咯咯咯咯,我正在玩,你要陪我一起玩吗?】   方善水拒绝:“不了,我还有事要忙。”   方善水有一点提防这阴灵, 决定换个地方再购物,示意宅灵载他去别的商场。   【那好吧,再见。】   布娃娃略带遗憾地和方善水告别,没有拦他,甚至还对方善水挥了挥短胳膊,还挺友好的样子。   宅灵似乎很不喜欢那布娃娃似的,哼了一声,要不是方善水说要走,它立刻就能跟这糟心玩意怼起来,给它点颜色瞧瞧!   宅灵一口吞掉刚刚下车的黑衣大汉,一咕噜将黑衣大汉从外头咕噜回车里头。   然而就在宅灵车发动离开的时候,布娃娃忽然手贱地去摸了摸宅灵的身体。   宅灵顿时炸了!   【嗡——!】了一声,宅灵车身被摸的地方,瞬间张开一张大嘴,一口咬住了布娃娃的手。   宅灵一边开车一边咬住布娃娃的手不松,一直将那布娃娃拖拽了百米有余,直到布娃娃被卷进轮子下,脑袋骨碌碌地滚出很远,但是四面八方仍旧不断传来布娃娃那诡异地笑声。   【咯咯咯咯。】   方善水觉得不对,顿时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在了宅灵的车门上。   这时,宅灵从咬到那布娃娃的部位开始,灵体突然变黑,并不断向周围蔓延,似乎清净的水被什么东西污染了一样。   宅灵车的速度开始变慢,形体开始变得不稳,好像人呼哧呼哧地大喘着粗气一样。   这布娃娃不知道是何人控制的阴灵,一股子邪气,不止宅灵受到影响,连坐在宅灵车内的六个厉鬼也开始飘忽不定。   然而随着宅灵灵体污染面扩散,就在那团污黑接触到方善水按着门的手时,扩散突然一顿,之后就仿佛遇到了天敌一样沸腾了起来,只是再想逃时却被黏上了。   在方善水默念的静心诀辉光下,污染被死死地压制住,乌黑的颜色怎么来的,又怎么一点点地退了回去。   晃过神的宅灵呕了呕,将一股黑漆漆的东西从嘴里吐出来:【呸!真难吃。】   【咯……】   车外头那布娃娃的笑声戛然而止。   方善水看到,刚刚滚了老远的布娃娃脑袋,竟然自己飞了回来,它无头的身体扒在宅灵车的右边,被拖拽着,而它的脑袋,则悬在左边的车窗外,看着方善水:【你是个小道士?哪里的小道士?】   【跟你有屁关系,快滚!脏东西,不要玷污了我家小主人呼吸的空气!】宅灵很不满刚刚被阴了一把,闻言牛气哼哼地大骂了一句,然后灵体瞬间张开,仿佛狮子抖毛一样,一下就将围在它左右跟苍蝇似的邪灵抖飞,布娃娃的脑袋和身体纷纷被甩落。   甩开布娃娃后,宅灵也不停留,向后排出一股刚刚吃坏东西制造的尾气,一溜烟开走了。   虽然宅灵觉得自己并不怕那布娃娃,顶多被污染后由白房子变成黑房子,它一个有内涵的房子,哪会在意刷什么颜色的漆皮?   但是它担心换漆后,回去会又被那僵尸给吞了……   想当初被从本体揪出来吞掉的时候,简直跟被扒皮似的疼死了!   【咦对了,小主人,我们要回去抓那布娃娃吗?我觉得它可能挺合老主人的胃口。】宅灵的脸出现在车窗前,不安好心地搓搓手怂恿方善水。   方善水:……   他可不想给师父吃这些乱七八糟的怪东西。   “快走吧,买好东西,我们要在天黑前赶回去。”不然等师父醒来看不见他人,方善水总感觉会不太妙的样子。   【好吧。】宅灵失落地加快车速。   方善水回头看了看,那布娃娃再一次从地上爬起来后,似乎并没有继续追上来纠缠的架势,它歪歪扭扭地捡回自己的脑袋后,远远地朝这边望了一会,随即就消失了。   方善水眯起了眼,随即收回视线扫向车内。   车里的六个黑衣大汉,都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包括刚刚被宅灵从外头吞进来的那个。   方善水视线落到最后那人身上,说:“把你的墨镜取下。”   宅灵一听,也觉出不对了,瞬间冒出一只手来给了那大汉一巴掌:【取下墨镜!】   那大汉被拍了一巴掌后,赶忙去摘眼镜,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小黑虫子,正趴在他的眼睛下,不停往皮囊里钻。   这皮囊和宅灵的车子一样是纸扎的,附在其上的游魂感觉不到痛痒,差点就被钻了空子。   方善水伸指用真气一点,那正在钻动的虫子,瞬间燃烧了起来。   游魂怕怕地从壳子里钻了出来。   而那个小小的黑虫子,竟然发出好像人类一样的惨叫声。   宅灵顿时大怒:【那鬼东西真是没完没了了!小主人,我们掉头回去怼它!】   方善水:“不用了,我刚刚也给了它点回敬。”   所以说,方善水一开始虽然很不喜欢张奕正,但也不会和他计较什么,毕竟和毫无缘由就会下阴手的邪派来比,张奕正真人这种,真算得上是挺可爱的了。   不过,遇到这种想阴自己的,方善水也不会客气就是。   ……   正要继续追踪盗墓贼的布娃娃,走着走着,突然好像听到有人在念经,正是刚刚那个小道士的声音。   布娃娃一顿,当头栽倒在地。   ·   黑暗的屋子,空间很大,但是因为屋内零碎东西太多,显得拥挤而散乱。   这屋子的墙上,到处挂满了人的照片,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而桌台上的供奉之后,也是摆满了各种童子雕像,金的木的,一层又一层的堆叠着,一个个地面无表情。   屋子中心,有个闭目躺在摇椅上的男子,他满脸都是纹身一般密密麻麻的经文。   经文一直从男子的脸上,延伸到脖子,最后没进衣服里头,似乎他身上也刺满了这种经文。   男子眉清目秀,还有张嫩生生的娃娃脸,就算是脸上刻满了经文,也不显丑陋,反而有一种佛性的美感。   男子怀中抱着个布娃娃,似睡非睡,布娃娃的身下,还放着一张照片。   照片里有五个人,为首正是林二林凯赵欢三人,而旁边的两个,如今脸部区域都已经焦黑,看不出来是谁,不过其中一个彪形大汉的身形,明显能和刚死不久的虎子对上号。   从照片上的背景上看,这应该是林二一行,刚到美国的时候,被人抓拍到的。   摇椅吱呀吱呀地轻摇,突然,男子怀中的布娃娃,竟断了头,从他腿上滚了下去,噗叽掉到了椅子脚边。   呼——!   屋子里瞬间有无数阴影窜动,一道道地从各种照片和童子雕像身上扑出来,扑向摇椅中的男子,似乎欲要择人而噬!   吱呀~   摇椅轻晃。   男子脸上身上的经文突然发光,光芒刺进阴暗,似乎惊起了无数哀叫。   没多久,周围那些呼啸来去的阴影,就在经文的光芒下,仿佛退潮般藏匿回照片和雕像之中。   男子身上的光芒随之黯淡下来,屋内重新恢复了平静。   摇椅上的男子张开眼睛,皮笑肉不笑地道:“有趣……”   男子说完,满室的照片和娃娃雕像都仿佛动了动嘴角,露出了诡异的笑脸。   男子勾了勾手,布娃娃掉在地上的脑袋,突然在地上打了个滚,把自己放正后,慢慢悬空飞了起来。   飞回了它无头的身体上。   男子举起那脑袋要掉不掉的布娃娃,安抚道:“好了儿子,别闹脾气,咱们继续来玩。”   【咯咯咯咯。】   布娃娃似乎真的在回应男子一样,塑料眼珠好像咕噜一动。   ·   自从在商场外撞到了方善水一行后,林二几人倒是轻松了很久,那一直阴魂不散的布娃娃好像突然消失了,林二等人恨不得那鬼东西就此缠上别人去,但是紧绷的第六感告诉他们,危险并没有过去。   林二几个盗墓贼终于跑到了青越山下,山脚大片枯萎的桃林看得他们心惊胆颤,每一只立在地上的桃树,都仿佛在用力伸展着撑开的枝桠,就像是从地底伸出的鬼手,一只又一只地从地狱从爬出来。   而和这些桃树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不远处青越山上,那片郁郁葱葱、却带着凉意的树林。   “怎么只有桃树都枯了,一颗活树都没有?这里……”赵欢不停摇头,说什么也不敢往前走。   “叔,好像很不对劲啊!”林凯也是心里发寒。   自从在国外被那怪物盯上后,他们都有点草木皆兵了,平时看个倒立的拖把,都能看成悬空的人头,现在见了这片不祥桃林,更是有了不好的联想。   林二也有些迟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对的,总有种再往前走,就是前狼后虎的感觉。   然而就在犹豫的时候,三人又听到了那熟悉而惊悚的笑声。   【咯咯咯咯……】   那个大半天没有出现的鬼东西,又追上来了!   “快跑!”   好不容易松了半天气的三人差点吓尿,再不敢犹豫,越过一只只鬼手般的枯萎桃树,连滚带爬地冲向青越山。 第五十五章 贼入山   桃林虽然也有困阵, 但是随着桃林枯萎, 威力减弱了很多,以林二所学的盗墓秘术, 倒是足以带着林凯赵欢闯过这片桃林。   三人在枯萎的桃林中行进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追在后头的鬼娃始终无法靠近, 甚至经常跟丢,不禁大松了一口气, 甚至还能有点时间, 停下来休息一会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都是又惊又喜地吃不好睡不好, 昨天那鬼东西突然发疯后, 三人更是只顾得上逃亡了,到现在一天一夜了,别说吃东西, 连口水都没能喝上,被赶得跟兔子似的。   要不是还有一口求生欲顶着,他们早就倒下了。   “叔,我实在走不动了, 我们歇一会吧。”林凯腿软地坐到在地, 浑身发虚。   赵欢也是如此,不停摆手。   林二担心地看看身后,“那好吧,我们先歇会,最多歇10分钟, 一有不对马上走。”   林凯和赵欢赶忙点头,点完就恨不得直接躺平在地上。   ……   抱着头的布娃娃在桃林中逐渐迷失了方向。   明明能感知到盗墓贼的所在,朝着那个方向走,却始终看不到他们的人。   【咯咯咯咯,捉迷藏。】   这时,布娃娃突然捧起了怀中的脑袋,那脑袋晃晃悠悠脱离了布娃娃的手,慢慢飞了起来,渐渐升高。   正躺在地上恨不得就此睡过去的林凯,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天空中,有个皮球一样的阴影在飘。   那阴影在日光下晃了两晃,突然被正面打了光,林凯顿时一个激灵跳坐起来。   “叔!它在上头!它在上头看着我们!”   林凯被吓得都有点语无伦次了,但林二赵欢却还是秒懂了他的意思,两人骇然抬头,果然看到了正在高空中飘浮的娃娃脑袋!   似乎是发现了三人的目光,那高空中漂浮的脑袋露出了个笑脸,然后就朝着他们这边飞了过来。   三人心跳都快蹦出胸口了,慌慌张张爬了起来,继续亡命奔逃起来。   林二大叫着:“快快,这里的荒林挡不住它,我们快往山中跑,山里的树林茂盛,它就看不到我们了!”林二让两人跟紧自己不要被迷障绊住。   三人在桃林中弯弯曲曲地跑,那娃娃的脑袋却是飘在空中毫无障碍地飞,没多久,三人就再次被逼近。   只是那脑袋似乎又玩起来了,跟上三人后,一边【咯咯咯咯】地在空中诡笑,一边不紧不慢地在三人身后驱赶。   就在三人即将进入青越山的山林,飞在空中的它突然如鹰掠直下,速度飞快地瞬间扑到了近前,一口咬住了跑在最后的赵欢!   “啊——!”赵欢大声痛叫,一扭头看到贴在颈后的血脑袋,差点没吓死过去,“救我!二叔、小凯,救我!”   赵欢抓着咬在后颈的脑袋,想要将它揪下来,但那脑袋粘的死紧,似乎还在动着嘴巴啃吃他的肉一样,一口一口的犁着伤痕咬,简直是刮骨之痛。   林二和林凯回头看了一眼,就被吓得再不敢多看。   趁着那布娃娃一口口地咬着赵欢,林二和林凯叔侄俩拔腿冲进了山林,头也不回。   直到进了林中,耳后还一直传来赵欢凄厉的惨叫着,久久不见停息,其中似乎还伴随着一点点似有若无的咀嚼,好像赵欢正被那鬼东西一口一口吃掉一样。   ……   青越山上,普一进来,天色就暗了三分,仿佛走进了另外一个不同的世界一样。   明明是大白天的,阳光已经有点照射不进来的感觉,好像一下到了傍晚。   去美国的时候五人,如今一个个的死,到现在只剩下林二和林凯两人。   好不容易跑进了林子,身后如芒刺在背的目光也消失了,阴冷的林子却哗哗啦啦吹来凉风,将刚刚饱受惊吓的冷汗沁到了心肺里,透骨子的冷。   ……来了生人……   ……来了生人……   ……吃了吗……   ……能吃吗……   林凯抖得厉害:“叔,你有没有听到有什么声音?你看那些影子,是不是树的影子?”   林二努力保持镇静,让自己的声音不哆嗦:“别慌,当他们不存在。”   ……呵呵,我们存在吗……   ……我不存在……   ……我也不存在……   ……我存在,我可以吃人……   林凯简直要哭了:“叔,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怎么会有那么多鬼怪!”   林二不禁有些烦躁:“你能不能闭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林二真没想到,会遇到现在这种情况。   这青越山看起来,竟似乎比那追着他们的鬼东西还要恐怖。   至少追他们的只有一个,这里却似乎进了鬼窝一样,满山都是!   几乎入眼就是恍恍惚惚地遍地鬼影,大白天的出现竟然毫不避忌。   好像这里根本不是人间,而是阴曹地府……   似乎被包围的林二和林凯,正惊惧地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突然发现,那些包围他们的影子,竟开始飘乎乎地靠近了。   ……嘻嘻,是鬼地方……   ……都是鬼的地方……   ……都是鬼哦……   “啊——!”   ·   无头的布娃娃身体,走到了赵欢仿佛被吸干了血的尸体前,捡起了它刚刚飞出去的脑袋,望向林二和林凯消失的地方。   在它看来,眼前的山林阴煞之气密布,阴魂满山,竟似乎是个极好的地方。   但对活人就不一样了。   果然,没多久,它就听到了,它的猎物传来的尖叫声。   【咯咯咯咯,好玩。】   抱着脑袋的娃娃慢悠悠地踏上了青越山。   山中槐林瞬间一阵荡漾,仿佛水波被桨推动。   ……又来了个怪物……   ……小怪物……   ……哪来的……   布娃娃抬头,突然恐吓地裂开血盆大口,周围靠近的普通游魂们,顿时被吓走。   ·   方善水在一家大的百货超市停下,身后一排六个拎包大汉,引来了不少关注。   附在小推车上的宅灵,看着方善水随便挑拣了一些食物蔬菜,连它的半个肚子都没装满,就带它去结账,很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作为一只有收集癖的宅灵,它很见不得主人这么节俭,不禁怂恿道:【小主人,不再多买点东西了吗?有他们几个苦力在,买再多你也不用怕拎不下。】   “不了,我在观中待不几天,买多了下次回来又该发霉了。”方善水说着,看看身后六个目不斜视的大汉,想到观中多出来的那么多住户,体贴道,“倒是你们。观中没什么供奉之物了,你们待着也挺冷清,我们还是去趟香烛店,给你们买些能用的东西吧。走了。”   这一下,可把跟着的宅灵,和六个纸扎游魂给感动坏了。   宅灵嘤嘤道:【小主人你真好,我太宣你了!你比以前天天给我放电视剧看的一家四口都好!】   听宅灵说到那一家四口,方善水想起那两只不知去向的厉鬼。   方善水在宅灵肚子里收的那两只,本身戾气不重,是被人恶意炼制成厉鬼,因为神魂污浊,才无法去轮回投胎。   张奕正离开时找过他,将她们要走了,说是带去龙虎山超度,好送她们去轮回。对于张奕正在这方面的人品,方善水还是信得过的,就是不知另外两只怎么样了。   方善水在一众穿着纸扎皮的游魂口水下,买了大量的香烛供奉,六个大汉拎东西的时候,走路都时不时忘记踩地,差点飘起来。   ·   林二和林凯两人在山脚的林子里躲躲藏藏,满身狼狈,那群鬼怪逮着他们戏弄,把他们从山上滚到山下,又从山下滚到山上,神出鬼没地不停吓唬他们。   好不容易,林二仗着山中的迷阵,绕开了那些鬼怪。   但是林二也只能在山脚这里的迷阵中绕一绕,再往上走,迷阵威力太大,林二根本找不出破解的规律,绕个两下就会绕迷,而且还会暴露自己,再被山中梭巡他们的鬼物缠上。   林二和林凯犹疑不定,不知是不是要继续往山上走,自从进了这山林,他们果然没有再被那鬼娃缠上,可是没吃没喝的,他们也不能一直待在这。   根据当时猴子传来的消息,这山中应该有个道观,他们曾经在火车上遇到的小青年,正是道观的所有人。   道观里,也许会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只要能在这山上撑个几天,彻底摆脱了那怪物,他们就不用再怕了!   天色渐晚,本来这山上就比别的地方暗,如今不过4、5点,就像是到了夜色蒙蒙的傍晚。   就在这时,两人突然看到不远处开来了一辆豪华轿车,车灯打在路上,竟然带着莹莹的绿色。   刚刚还在戏弄着他们玩的那满山鬼怪,见了那车,就好像看到鬼王巡山一样,统统安静了下来。   有些悄悄躲在树后,有些则凑到路旁仿佛夹道欢迎一般。   林二两人知道这可能是撞见什么关键人物了,顿时激动起来。   林凯:“叔,我们要不要跟上那车?说不定能上山!”   “跟!”林二拍板决定。   ·   吱呀一声,琅琊洞里的棺材盖被推开。   棺材里的人坐了起来,他张开的绯红眼睛,望着自己手中丑陋的布娃娃,面无表情。   他的储备粮呢…… 第五十六章 得石卵   【咦, 小主人, 山上来了俩活人,好像正跟在我们身后。】   方善水也发现了, 还在观察:“能走过桃林,看来是有些本事的人。”山外桃林现在都已枯萎, 遮拦普通人是可以,只是, 怕就怕有不是普通人的同行闯进来。   方善水一阵犹疑, 想着难道是桃林枯萎后,有类似张奕正真人这样的同行, 发现了青越山的不对, 前来查探来了?   方善水顿时有些不好。   昨天晚上回来,方善水发现桃林枯萎的时候,就担心过这个问题, 不过,就算已经没有桃林掩盖不住此地的阴气,鬼域形成后,阴气也都被收束在青越山附近, 不近距离观察, 是发现不了异常的。   而且,他们这青越山偏僻,远离人烟,又是私人土地,方善水本以为还有时间, 慢慢找个办法解决,没想到这第二天就遇到了闯进来的生人。   方善水观察了一会,后头两个钻头钻脑的身影,藏头露尾地紧追慢赶,道行似乎很浅。   方善水也没了顾忌,指尖蓦然出现了一张令符,吟道:“九阴九渊,止水绝生,动!”   方善水指尖令符一转,嗤地一声,幽蓝火苗忽而拔蹿起来,瞬间将令符吞没。   ……   “不见了!”   “怎么回事!”   正跟着豪车跑的两人顿时一阵绝望,那车开的不算快,两人勉强能追上,但是突然的,车辆就消失在了视线中,好像凭空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   不对——!   或者说,是他们凭空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林二和林凯惊恐地发现,他们脚下的土地,突然变成了流沙一样的漩涡,脚瞬间陷了进去,努力想要爬出去,却被一只只从黑色流沙中伸出的骨手抓住!   林凯发出杀猪一般的尖叫:“叔——!我们该怎么办!?”   林二努力镇定:“别慌!我们肯定是入了阵,这些定是幻觉,快咬破舌尖,意志集中破除幻觉!”   林凯赶忙照做,闭眼咬出一嘴血,但是睁眼看到自己还是不断被几只骨手拖着往下陷,流沙刚刚只到膝盖,现在已经没到腰间!林凯甚至觉得呼吸已经开始不畅!   “叔,快想想办法,这根本不是幻觉!”林凯大叫着不停挣扎起来,用力想要爬出流沙,但只是陷得更快而已。   林二也开始手足无措,他学得是盗墓的本事,寻龙定穴倒还在行,其他就真不行了。   虽然他也知道一些奇门遁甲的阵法秘术,能够使人出现如同真实的幻觉,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叔唔。”林凯动的太快,很快就被泥沙没了顶,林二也被连累,慌里慌张地不停尝试各种学过的方法,但无论用了什么方法,周围的幻觉始终无动于衷,甚至连林二都开始怀疑起来——难道这一切根本不是幻觉?   “啊——!”林二不甘地叫了一声,很快也被埋入了黑色泥沙之下。   ……   下了车的方善水,来到了两人身边,这两人却好像看不到他一样,在原地不停地叫嚷挣扎,无数黑色地气流盘旋在他们周身。   不过片刻,这两人就停下了挣扎,浑身静止在一个垂死的动作上,好像被冰冻住一样,浑身气机微弱,连心跳都静止了,仿佛进入了假死状态。   宅灵用车头灯怼了怼靠近他的林凯,竟然硬邦邦的跟石头一样,不禁乐道:【嘿,小主人你这手可绝了。】   方善水打量了两人一阵,顿时皱起了眉,“竟是这两个人。”   宅灵:【谁啊?】   方善水:“一个月前,我曾在火车上遇到过的盗墓贼。他们不知为何盯上了我,正好在我布置绝生大阵的时候来找茬,就被我顺手做了阵眼。我以为那天已经把他们一网打尽……”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那天总共来了十个人,一个个死在了方善水的手中。   最后能到达方善水面前的,只有猴子和一个陌生长相的人,但是方善水认识猴子的脸,就以为那天见过的六个人都来了,陌生的人是他们又叫来的同伙。   这时,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唳……】   方善水蓦地恍惚了一下,而后瞬间就清醒了。   那是,鸟叫。   又听到了。   当初在火车上遇到这伙人的时候,他也听到过类似的鸟鸣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一样。   方善水眼睛望去,周围的所有物体都好像被视线穿透,在方善水自己都没有留意的时候,他黑色的眼珠里,陡然浮现一抹金光——方善水看到了,在那个林二衣服里的夹层中,一个仿佛在燃烧着的圆石头。   石头里,似乎……有一个蜷缩的鸟?   方善水蓦地一闭眼,有点酸涩的感觉过后,视觉中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方善水伸手拿出了那块石头,墨色的石头,并没有刚刚看到的那样燃烧成火红色,触手温温凉凉的,兜兜转转,这块石头居然又落到了他的手中。   方善水先将石头收了起来,正想着要怎么解决这两个盗墓贼,突然,天空的颜色变了,灰蒙蒙的天空阴云聚集,瞬间漆黑如墨,九阴绝生阵似乎被什么牵动了。   “不好,快上山!”方善水顾不得两个盗墓贼,赶忙招呼宅灵出发。   ·   青越山上的很多游魂并不是厉鬼,但是在青越山待久了受到鬼域的滋养,它们魂体瓷实,阴气重而煞气不强,倒成了很多鬼怪眼中的滋补之物。   那抱着脑袋得布娃娃,看着这些游魂在自己周围飘了一会,就忍不住地露出了獠牙。   布娃娃的脑袋脱手飞出,速度极快地咬住最靠近它的游魂,张口一吸就将之吞下。   ……啊,怪物……   ……救命……   山间的游魂顿时大乱。   这些游魂都是群无处可去的游魂野鬼,其中稍微厉害点的,多半都被宅灵捡去当仆人了,剩下这些都是被宅灵挑剩的,都是群羔羊,只能吓吓林二这样的普通人。   那怪物飞起的脑袋流窜极快,而且阴毒狠辣,只要被它咬住,就无法逃脱,一个一个地被吃掉。   眼看挡不住怪物,吓得四窜的游魂们,顿时跑上山去求救。   【咯咯咯咯,来玩呀,捉迷藏~】吃得极其满足,鬼娃娃开心地摇晃着悬空的脑袋和无头身体,速度极快地追赶上去。   ·   抓着那只填满稻草的布娃娃,他走出了棺木,长长的头发如一弯弯流水层层流下,前几天还只是及膝的头发,现在又长了,几乎到了脚裸。   离开了琅琊洞,外头还有点阳光,青越观的地界很暗,阳光显得软绵绵阴沉沉的没有丝毫火力,挂在暗蒙蒙的天空中,倒像是月亮一般,但看着仍然有些讨厌。   洞外的一根石柱子上,突然浮现了宅灵的方脸:【咦,主人你出来了,有什么需要吗?】   他呢……   【你说小主人吗?他,】宅灵正要继续说方善水下山去购物了,这时,他身体的其他部分,突然接到游魂们传来的其他消息,一惊之下,顿时串话了,【啊什么,有怪物闯到道观前了,把人吃掉了!?】   正在听宅灵说话的方元清一定,绯红的眼睛仿佛有涡云旋转,整个青越山好像和他心意相通一样,瞬间变了天,原本就似有若无的太阳,顿时被乌云遮盖,仿佛浓墨一般漆黑欲坠。   宅灵又是一惊,恍惚觉得不对,正要解释,却发现他面前的方元清,已经消失了。   宅灵赶忙隐入本体之中,快速地在道观门口发现方元清。   ……   眼看追到了一个道观外,那些游魂不敢入内集聚在外头,鬼娃满是黑血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   只是正要上前,鬼娃发现眼前的天地猛地一暗,山上原本平稳如水的阴气,好像蓦然被激怒一样,变成了惊涛骇浪。   【咯……】鬼娃一顿,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转身就退,还没见到什么人出现,它就飞一般地往外逃。   正惊恐着要被吃掉的游魂们,见状,顿时忘了尖叫。   突然,鬼娃悬空飞驰而去的脑袋,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黏住了一般,又以更快的速度倒退了回来,退到了一只手上,被几根仿佛刀一样的指甲掐住了。   鬼娃一阵颤抖,被拧回头后,它看到了一双红色的眼睛,面无表情的打量着自己。   就在这时,鬼娃看到这人身后,那青越观大门上出现了个方脸,方脸上做出了一个尴尬的表情包,解释道:【主人,我刚刚串话了,小主人是下山去购物了,正在回来的路上,你不要担心。】   鬼娃感到抓着自己的手似乎迟疑了一下,在原地静止着感应什么东西一样。   感应完,那红眼睛就把它提了起来,拎到了一个什么奇怪的东西旁边,对比了起来。   鬼娃这才发现,这人手里也有个布娃娃,真丑,做工也很差,好像一个鞋拔子脸下面缀了四条发育不良的软茄子,风一吹,还扑簇簇地飘出几根稻草,就算它现在这副邋遢样,也比这破玩意强了十倍不止。   它以为这诡异的红眼睛,是想要拿它代替这丑玩意,所以才不吃它,不禁大着胆子问:【……你想要做什么?】   ·   一道绿光打来,宅灵车一个拐弯出现在山路尽头。   方善水急忙下车,赶到师父面前,发现师父爪子上的血和嘴角的血都是沾上的,才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师父的脚下,有个已经不动了的布娃娃脑袋。   那模样,似乎正是他在山下遇到的东西。   方善水:“师父,你吃了什么怪东西?”   师父面无表情地看着方善水,突然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转身进观。   “!!!”   方善水一脸懵逼。   周围的游魂们看得眼冒八卦,道观门上的方脸也卡壳了片刻,直到发现围观的游魂越凑越近,几乎都贴到自己脸上来,顿时轰道:【看什么看,该干活的都给我去干活!把山上的落叶都清扫干净!】   大门上方脸形容狰狞,游魂们顿时一哄而散。 第五十七章 身安抚   方善水抓着被扔到他怀里的稻草娃娃, 懵逼地看着自家师父一路公主抱地, 将自己举回琅琊洞中。   直到方善水发现自己占了师父的位置,被放平在棺材里, 而师父则一副要模仿棺材板的模样——准备整个人压下来,举着稻草娃娃的方善水, 终于冒着冷汗醒过神来!   谁能告诉他,在他去购物的这段时间, 都发生了什么!   方善水赶忙支住要往下压来的师父, 干笑道:“师父?现在不是睡觉的时间!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吃?   方善水眼看着师父迷茫了一瞬, 停住动作, 还以为他听懂了,正要松口气,却看到师父倾身歪头, 方善水正奇怪着,突然看到师父用指甲挑开了自己颈间的衣服,把雪一样冰白的脖子凑到他面前。   方善水:……   师父静立了半天,绯红的眼睛望向一动不动的方善水:【饿?】   果然……师父还真是以为他饿了也要喝人血, 这是准备拿自己喂他啊。   方善水抚额, 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婉拒道:“谢谢师父,我喝不了你的血,会中毒的。”以师父的毒性,就算他先天之境的修为, 估计也挡不了,不过别说喝血了,放着让他咬,他也不一定能咬动。   吃的东西不一样……   失望。   收回了挑开衣襟的指甲,他站直了身体。   方善水见师父好像情绪稳定了些,也不再面无表情地泰山压顶,赶忙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看着师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方善水试探地迈出棺材,眼前的红眼睛跟着他的动作转,方善水走一步,望着他的眼睛就转一度,不过也没有阻止他就是了。   发现师父终于恢复正常,方善水不禁放了心。   看了看师父沾了血的脸,一时找不到毛巾什么的,方善水干脆就拿自己的袖子当抹布,给师父擦了擦嘴角和指甲上的血迹,不然马上干涸了。   方善水边擦边问:“师父,刚刚出了什么事?”   正安静享受着擦脸服务的师父,闻言,本来温和下来的气息又冰冷了起来。   方善水发现师父指了指棺材里的稻草娃娃,再指指他,然后就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似乎在说,刚刚就出了这个事。   呃……   方善水表示看不太懂。   也许,是在抱怨他不告而别?   ·   摇椅上闭着眼的男人突然坐直了身体,他怀中的娃娃,脑袋一歪,瞬间像个烂西瓜一样爆掉了!   里头仿佛染了墨的黑色棉絮,炸得到处都是。   “呵呵呵,有趣,居然遇到了这种老怪物。”男人轻声笑着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指缝间流出了黑血,黑血顺着脸上的经文流淌,仿佛地狱的河流流经过彼岸花花从。   男人最后看到的一幕,是那尖利的黑紫色指甲,刺进了自己灵降的眼睛里,之后,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灵降也断掉了联系,似乎被那个红眼睛的怪物给挖出来吃掉了。   幸好刚刚察觉不对,就让跟在后头的媒介身体分开,悄悄退后,才没有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不过这番灵降被破,男人受伤不轻,就算保存下了半个身体,按现在这个状态,也离不开这青越山上的诡异迷阵。   男人将手中的无头娃娃抵到额前,闭目感应了会,突然呢喃了起来,好像在跟谁说话一样,低声指挥道:“宝贝,走、走,往那边退,对,悄悄的……”   ……   脏兮兮的无头布娃娃,躺在山林间落叶中,好像个被小孩抛弃的坏玩具。   青越山上几乎形成飓风的黑云,卷得山林欲起,落叶如飞,好几次都差点将这坏掉的布娃娃刮走。   直到周围全部安静了下来,这个无头娃娃突然动了一下,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一样,跟随着声音晃晃悠悠地绕过一颗颗树,跳过一个个坑,慢慢地,无头娃娃前方,出现了两个仿佛假死的人,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   这可不就是那最后两个被下了降头的盗墓贼。   【呵呵,找到了。宝贝,吃了他们,补充点力气。】   无头娃娃晃晃悠悠地靠近,被方善水困住的两个盗墓贼,此时还陷在死亡的幻觉中,丝毫没有感觉到真正的危险在靠近。   无头娃娃的胸前裂开了一张带着獠牙的大嘴。   ——!   山林中落叶似乎被虫鸟惊飞的风声掀起,血腥味瞬间弥漫了方圆数十米。   无头娃娃的脖子上,突然长出了个萎缩了三分的脑袋,娃娃脑袋晃了晃,除了小了两圈外,和刚刚在道观前的那个,没有任何差别。   【咯咯咯咯。】   忽然,这个布娃娃就凭空消失在原地,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原地只留下了浓重的血腥味和逐渐渗入泥土的斑斑血渍,连骨头碴都没有落下一根,但是随风吹吹,那血腥味也逐渐散去了。   ·   对自己的熊师父顺毛捋了一会儿,终于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后,方善水带着师父离开山洞。   宅灵很快出现在左近柱子上:【小主人,你们这么快就出来啦?我已经让人给你做上饭了,马上就可以吃了。】   方善水道了谢,然后说:“那些买回来的香烛供奉,你们别忘了自己去用,用完了我会再去买的。”   宅灵顿时露出笑脸,看看方善水,又看看被方善水拉着的主人,虽然不爱出声,安静的连心跳都没有,但却让人怎么也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宅灵探头探脑地打量了方善水一圈,特地绕过方元清,凑到方善水这边来小声问:【小主人,你没事吗?】   方善水以为宅灵是怕师父,才这么小心翼翼,毕竟当初就是师父把它给吞了。   不过方善水也无意解释,鬼怪的世界多半是实力为尊,但是智慧也是实力的一种,让人知道师父现在这么懵懂,说不定会起心欺骗控制,索性让他们觉得师父很可怕,倒是更能镇得住场。   有师父扮黑脸,他来扮红脸,才不怕家里一窝子鬼怪造反,他在外头的时候也能够放心点。   方善水淡定道:“放心我没事,师父不会对我怎样,不过你们不要惹他生气,他喜欢乱吃东西。”说完方善水还回头看了师父一眼。   宅灵显然没有get到心机方言语中的重点,古里古怪地道:【哦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么快就出来,也不应该有什么事!我懂的!】   方善水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宅灵究竟是懂了什么。   不过,宅灵凑太近了。   很快,一只手捏了上来,将宅灵从方善水身边撕开。   宅灵吓了一跳,直到对上了一双红眼睛,才后知后觉地道:【主人,小主人,你们玩,我去让人上菜!】   宅灵说完发现主人的手微微松开了,很是识相地瞬间转移到另外一根柱子上,然后就消失了。   方善水看向师父,没想到师父还真看懂了他的眼神,配合得如此之好,虽然宅灵不按牌理出牌,但师父的黑脸扮得倒是恰到时候。   方善水夸道:“师父真厉害。”   被夸的人歪头看向方善水,红宝石一样的眼睛静静地含光流动,微微扯动嘴角,似乎露出了个笑的表情。   ……   方善水发现青越山上的大厨手艺还真不错,虽然是鬼大厨,但是用正常的食材也还是能做出正常的饭菜的,而且做得很好!连一向少食的方善水,也不禁吃到了9分饱。   师父坐在一边看着方善水吃饭,目光总是时不时地落在方善水的嘴上,然后,他扫向饭菜的眼光就变得有些不好起来。   这些东西好吃……   他不好吃……   冷漠。   等方善水吃饱了,陪师父在观内遛了一圈,看到月亮已经高升起来了,就准备将师父送回琅琊洞里。   琅琊洞内,是整个青越山最为聚灵的地方,也不知道先祖是如何设计的,阳光不会射入洞中,月华却能十倍凝聚地洒落在琅琊洞最中心的地方。   以师父的状态来说,有事没事躺在棺材里是准没有错的。   方善水推推师父:“师父,你进去吧,我今天不走,就在棺材旁边打坐陪你。”   师父站着不动,一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方善水:“……师父,我知道你听得懂,你该睡觉了,睡觉。”   见师父歪头看了自己一眼,方善水忽然有些不妙的感觉,脚步刚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就再次被抱了起来,放进了棺材里。   方善水:“!!!”   虽然方善水这次有了点防备,但还是没能快过那几乎看不懂形影的动作。   被放进棺材里,看着直接压下来的师父,方善水的三观都要崩了。   又来!   方善水刚想和师父理论一番,就对上了他黑暗中如晕红光的眼睛,很快,方善水脑子一混,睡了过去。   黑暗中,月光洒在洞中心的棺木上,仿佛渗透进了棺材里。   被放在架子上仙女提篮,无风自动地摇了摇花叶,藏在山壁上装石头的聻,绕着月华浓厚的棺材滚了一圈又一圈。   ·   第二天,等方善水好不容易从棺材里爬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方善水甩了甩胳膊,感觉师父就是看他昨天很容易就不告而别,所以换了个姿势给他增加困难……真是个绝佳的好方法,要不是师父怕压到他没压实,他今天半个时辰的逃生用时,至少也得翻个两倍。   将棺材里的师父姿势摆正,想了想,方善水又将稻草娃娃塞回师父胳膊里。   嗯,多试试,早晚能让师父将喜欢抱人睡的毛病改掉。   方善水给师父合上了棺盖,走出琅琊洞,终于想起来了被他遗忘的两个盗墓贼。   掏出了怀里的石头,方善水叫来了宅灵,让宅灵帮他把那两个盗墓贼提过来。   石头黑黝黝圆溜溜的,表皮有一点清透如玉的光泽,仿佛就是一块包裹着卵石的琥珀,方善水想着等会给盗墓贼解了阴煞,定要将这石头的来源问出来。   方善水正在观察,宅灵很快赶了回来:【小主人,你在山里困住的两个人,不知被什么东西吃掉了!】   方善水一惊:“吃掉了?”   宅灵唏嘘:【是啊,吃相贼好看了,连点骨头碴子都没留下,比我都好很多。要不是土里血太多,我都以为他们是被人绑走了。】   方善水没有耽搁,立刻出了道观去探查。   作者有话要说:  宅灵:征服一个男人,就要征服他的胃!   师父伸出胳膊。   方善水:=-= 第五十八章 再离山   那两个盗墓贼死去的地方, 地上晕了一大片黑红色的血迹, 这里的阴煞之气,浓得连宅灵都嫌弃, 其他的游魂们更是不敢靠近。   方善水蹲下来,食指在血涸处, 就着血画了个圆,然后三指点在圆心处, 嘴里低声念叨着招魂之语, 只是过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招来, 甚至连点风吹草动都没有, 仿佛此地根本没有死过人。   这当然不是方善水的招魂术没学到家,只能说,这里已经没有了那两个人的魂魄。   如此短的时间, 魂魄就远离了死亡之地,最大的可能就是根本已经没有了魂魄,和身体一起,被什么东西全部吃掉了。   方善水皱眉, 脸色变得不太好起来, 他凝目看向了四周树林,不一会,树林在他眼中变成了一条条丝线般通透,除了山中原就存在的游魂,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东西。   “回观。”方善水叫上了宅灵, 准备回观启动九阴绝生阵的杀伐之力。   宅灵跟着方善水的脚步,不停在檐枒廊柱间穿梭,不一会方善水将整个青越观都走了一遍,每到一个阵脚,就用令符将阵纹唤起,逐渐的,道观的地面上出现了一环套着一环的诡异符文。   宅灵现在已经将青越观当成了自己的本体融而为一,观里突然冒出这么多未知的阵纹,就好像它身上莫名出现了它自己都不知道的纹身一样,看着还挺酷,宅灵有些稀奇,之前它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过。   宅灵观察着地面上的阵纹,看着看着,忽地方脸一颤,差点被吸进了阵纹里。   方善水一抓,及时捞住了宅灵。   宅灵心有余悸:【小主人,这是什么?】   方善水:“这是青越山上的阵法枢纽,和冥河沟通着。你小心点别陷入其中,容易被迷了灵智。”   宅灵赶忙点点头。   “冥河入流,九渊浮形,现!”   方善水话音一落,青越山的天空中,仿佛打开了泄洪的闸门,风流云聚,云层中好像浮现了九个漩涡,然后转眼间又消失了。   其实并没有消失,只是从实体转虚,肉眼无法看到,山中的游魂却是可以的,都惊恐敬畏地匍匐远离。   宅灵突然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庞大了起来,好像延伸出了九个触手一样。   忽然,宅灵发现自己的视线产生了改变,原先的它,只局限于青越观附近,现在,却仿佛盘踞了整座山,青越山山表上的一切,好像瞬间纳入了它的观察范围,这种感觉,就好像从一个宅灵变成了一个山神一样。   宅灵激动坏了:【小主人,这是怎么回事?】   “我开启了青越山中的大阵。”方善水解释了一句,随即就盘腿坐于阵纹中心。   闭目调息了片刻,将自己的感知融入了大阵之中,方善水逐渐能够感知到青越山山中各种细微的情况。   瞬息之间,方善水将青越山上下搜查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回了那两个盗墓贼死去的地方,黑红的血液渗透入地底,一直渗透了两米之深,仿佛一根漆黑的长钉,死死地扎在了青越山中。   这种感觉……   方善水感应了下,渐渐觉出不同来。   方善水明白了。   那两个盗墓贼,应该是曾被人下了降头,生前逃脱不了追踪,死后也在死去的地方留下了引子,在他青越山的地盘上,留下了个仿佛虫咬一般的漏洞。   方善水想起昨天师父弄坏的那个布娃娃脑袋,今早去门前时,已经找不到了。   那东西其实不是实物,而是一种灵降,除了被下了降头的人能看到之外,也就是经常和鬼怪打交道的才能够发现。   说来也巧,那东西竟和昨晚他在山下遇到的是同一个。   当时灵降应该就是在追踪这两个盗墓贼,结果因为和他们撞到了一起,他们一行就暂时吸引了灵降的注意。   那两个盗墓贼有同伙曾经上过青越山,大概是跟他们透漏了些什么,所以盗墓贼被才会找了过来,也把跟着他们的灵降引来了。   想通这点,方善水倒是松了口气,但是随即又提起了心。   虽然那降头师应该不是刻意找上门来,也非喜欢斩妖除魔的正派,但是这些邪派一向心思莫测,在师父手底下吃了亏后,谁知道那背后的降头师是个什么想法,会不会来青越山找他们的麻烦?   而且,那降头师好端端地盯上那伙盗墓贼……   方善水掏出了怀中的石卵:“会不会是为了这个东西而来?”   若是如此,他倒是可以将那降头师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方善水心念一动,那片血色之地,顿时好像从土地变成了水,并出现了漩涡,将那些干涸地血卷了起来。   ·   开启了绝生阵中的杀阵,将控制权的一部分交给了宅灵,交待宅灵在自己走后看好家门。   方善水打开手机订票处,犹豫了下,还是决定等师父醒来后,和师父说一声再离开,不然以师父现在的脾性,多半是……   方善水将手指从白天的车票移到了深夜,点了预订。   布置好山上的事,方善水心中还是有了股紧迫感。   方善水索性将自己从学校带回来的笔记拿出,趁着空闲研究了起来,并将几个重点困扰到他的字符,清楚地在笔记上画了出来,他决定这次回校后,要找李叔说的那位教授帮帮忙了,不再自己一个人翻资料慢慢对比。   本来方善水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听说那位教授严苛不喜欢走后门的学生,方善水就想着自己学习。   但是师父的情况跟祖师笔记记载的,已经有了很大差别,再加上山上的位置也暴露给了一个意味不明的降头师,方善水决定还是早日将《炼尸大典》秘密解开,哪怕去求人。   方善水现在不敢带师父下山,一是青越山的环境是师父需要的,二是师父满身阴煞,出现在山下凡人之中,简直就像是黑暗中的探照灯,很容易就会被在俗世行走的一些大派子弟发现。   万一遇到张奕正那样的,那简直二话不说就是一场正邪大战。   方善水将困扰了自己一段时间的关键字符,全部誊抄了一遍,抄完的时候,看看天色已晚,方善水收起了资料回到琅琊洞中,在棺木旁打坐,顺便等着师父醒来。   到了天黑的时候,棺盖吱呀地自己打开,抱着稻草娃娃的人,直挺挺地从棺材里坐了起来,直到看到方善水的身影,才将仿佛蕴着起床气的瞳孔调回了正常状态。   方善水睁开眼:“师父你醒了。”   眼前的人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他,没说话,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他准时地在棺材旁边候着,方善水感觉师父的脾气明显比昨天好了很多的样子。   方善水趁机说道:“师父我明天要下山了,山上出了点问题,这段时间,你要注意点,有什么事,就通知我。”   话音一落,方善水明显感觉气温骤然下降,他的师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股黑云压城风雨欲来。   方善水见师父似乎要生气,压力还是挺大的,不禁下保证道:“师父,下次放假,我就会回来了。寒假时间很长,可以多陪陪你。”   师父对他的话无动于衷,方善水正要再想些什么条件,就看到师父面无表情地一指他身后。   方善水不明所以,正张口欲问,这时,整个山洞突然轰隆隆如地震一样摇晃响动了起来。   方善水愣了一秒,忽而反应过来——断龙石!!!   方善水有点要晕倒的冲动,二话不说起身跑向洞口,虽然方善水力气不小,但祖师们留下来的机关断龙石,据说是用特殊铁石打造,能挡飞僵攻击!若是真的合上了,以方善水现在的修为是别想出去了,机关在外头一个很隐秘的地方。   看着方善水跑出去,身后从棺材中出来的人,慢悠悠地跟在方善水身后,似乎不紧不慢,却始终缀在三步外,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几乎快要拖到地面的黑发,一夜之间又长了些,跟着他的脚步悠闲地轻晃。   方善水跑到洞口前,看到那真的关上了的断龙石,不禁头疼了起来,回头看看身后,跟上来的师父正转头看着周身石壁,一副正在做研究的样子,根本不看他。   方善水声音严肃起来,看着自家师父就好像看着自家的熊孩子,道:“师父,你不要捣乱,我真的要下山了。”   闻言,打量着山壁的红眼睛,终于看向了方善水,面无表情也很严肃的样子,只是他严肃地表达着——你在说什么,我不太能听懂的样子,你可以用僵尸语翻译一下吗。   方善水:……   方善水心累的抚额,一手扶墙,然而卡啦一声,他搭在断龙石上的手,好像推动了一堆没有黏合在一起的石块,重心一错,差点栽倒。   “……咦?”   方善水看了看眼前完好无损的断龙石,眯起眼睛,稍微用力一推,“哐——咚!”一声巨响,方善水感觉到手下一个巨大的石头,被他推倒出去,砸落在外头的地面。   然而,方善水眼前的断龙石还是一副完好无损的样子,大概差别就是,刚刚推掉了一块石头的那片地方,比别处显得亮堂了些?   方善水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向自家的熊师父。   师父:……   终于想起了自己做过的蠢事。   现在竟成了埋自己坑。   没用的断龙石……   再见。   ……   终于一脸严肃地将师父劝回了棺材里,方善水正想走,但是看了眼不停散发出一股冷漠气息的师父,顿时生起了一股罪恶心。   谁能想到他那仙人一般师父,竟然会变成现在这样。   方善水回身,手伸到棺材里抱了抱自家的熊师父,告别道:“师父你好好的,我下次……下次回来若是能找到方法,就带你一起下山,或者我修为再进一层,就能一直在山上陪你了。”   躺在棺材里一动不动的人,被抱住的时候睁开了眼睛,血红的眼睛迷茫了一下,原本正在揣着其他阴暗主意的脑子也顿了顿。   抬起手,也回抱了方善水一下。   那就,等等吧……   睡久点,就回来了。 第五十九章 怪行李   方善水坐在火车上, 看着自己手中的两个怪东西, 一个巴掌大的半透明小房顶,一个乒乓球大的小刺球, 只有他能看见,坐在他周边的乘客都视而不见, 各自刷着手机聊着天。   眼前房顶状的物体发出了宅灵的声音:【小主人,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是老主人让我跟来照顾你的。】   “你走了, 那青越观怎么办?”方善水将手机耳机带上,一副低声讲电话的样子, 听不清他说什么的周边乘客, 也不怎么注意他。   也不怪方善水操心,观里头可是还有一众厉鬼,以及一个已经启动的杀阵, 他离开的时候还将阵法交给了宅灵管理,没想到到了火车上一抖包,竟然掉下来了一个宅灵。   宅灵解释道:【没有影响,我现在只是一小部分分体, 本体还在原地坐镇呢。等着到了小主人你住的地方, 我就将分体附着在房子上,到时候给你看家护院,老主人也能放心。】   方善水:“离开本体那么远没问题吗?”   【有一点。就像是商店开分店一样,小主人你在住的地方挂个青越观的牌子,有个形意在, 冥冥中就会和我的本体产生一点联系,这样就没问题了。】   方善水点点头表示明白,这其实有点神道的神通,类似用神像和神名,来与供奉之神达成联系。现在宅灵也可以看做山神一类的物神,只是没有神性,比之弱了许多。   方善水看向房檐旁边一个刺球一样的黑毛团,指指它问:“这个又是什么?”   【老主人给你带的玩具,说是想他了可以拿来玩。】宅灵用檐枒样的手拍了拍身边的半透明黑球。   那刺球一副不想理方善水的样子,宅灵拍它它也不理。   它这么小,这么圆,浑身没有一丝煞气,也没显露出什么本领来,方善水还真没认出,这是那只曾经被他抓住关小黑屋,并又脱困来坑过他一次的聻。   【你是不是蠢?我本体还在青越观呢,你要我用本体去告一下状吗?还不快问好!】见刺球聻给方善水甩脸色,宅灵骂了一句后,啪地一巴掌就狠狠将刺球打飞。   被打飞的刺球聻,浑身炸起钢针,好像一个活的海胆一样,对着宅灵龇牙咧嘴!然而宅灵丝毫不怂,一副小样儿你还不老实的表情,追上去就又是一顿吊打。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附体在青越观之后,宅灵损失的力量不但回来了,还有了大幅增幅,再加上每日在九阴大阵中的滋养,和小可怜一样一直被折磨刮肉的聻一比,那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片刻后,被打趴下的刺球聻真心郁闷了,它陪着那死僵尸演了那么多天的皮影戏,每天努力琢磨演技讨僵尸欢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结果呢?方善水一回来,它连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了不说,而比它资历浅了那么多的宅灵,就因为能够照顾好方善水,一下就压到它头上来了!   辣鸡僵尸,毁我青春,颓我精神!没有利用价值了还要出卖我的身体,把我送人做玩物!!   MDZZ,有见过比它更可怜的聻吗!   宅灵踹了踹刺球聻:【别以为你能跑得了,敢动歪脑筋我先吃了你,我还没吃过聻呢。】   谄媚狗马屁精!   刺球聻在识海中大骂,聻倒是不怕宅灵,虽然它小但也是聻,怎会怕和鬼魂差不多体系的宅灵?都是灵体怕它!   不过慑于刚刚宅灵说要告状的话,刺球聻最终还是屈服在了僵尸的淫威之下。   刺球聻一滚,滚到了方善水面前的桌子上,突然一塌,仿佛变成了水一样的黑影,影子渐渐拉长,并拉扯成了一个巴掌长的人形,顺便还给自己染了点色,之后就一动不动的躺在桌面上,浑身散发着冰冷寂寥的气息。   方善水愣了下,若不是眼前变化的人只有巴掌大,怕是连他也要在第一眼事被蒙骗住,以为是看到了他师父了。   “你是……那只聻?”这个会用黑影模仿人形的功能,让方善水想起了那个用影子控制人的东西,当初这东西被师父抓走,这么久时间他都忘了,没想到竟然还在。   刺球聻一副清傲模样,敬职敬业地扮演着寂寥的独守棺材的僵尸,让方善水睹物思人。   没有任何要和方善水搭话的样子。   开玩笑,睹物思人,物要是能动了,那不是要变成替身梗了?那它还不得被辣鸡僵尸给撕了!   “师父说……把这个给我玩?”方善水黑线,看看眼前扮演得惟妙惟肖的聻,好像一个缩小版的师父。   宅灵看看车窗外,感觉离青越山够久了,就悄悄说:【小主人,我觉得吧,主人他是让你多看看它,好时刻想起来主人在家里等你,让你早点回去陪他。】   方善水:“……嗯。”   方善水看不得师父样子的聻,就这么躺在桌子上,就要将它拿回来放进背包里,见此,聻立刻变回了刺球状,爱理不理地主动滚进了方善水的背包。   这时,方善水带着得耳机响起了电话铃声,一看屏幕,是元沛打来的,   【方方,你马上就到了?等会我让潘子去接你。】   方善水刚要拒绝,那边元沛支支吾吾地说:【方方你不要担心啊,虽然咱们网店被黑得厉害,被举报屏蔽了,但是潘子和我已经找过人了,很快网店就能解禁。】   方善水皱眉:“封店?”   【就是一些黑子捣乱,没事的。我估计是那些曾经嫉妒我的家伙,微博上怼不过我被我抢光了生意,现在也追过来不让我们好过。这些智障,跟他们计较简直是侮辱我的智商,也不想想,我不在微博和他们抢生意了,不才有了他们的生存余地了吗?怼我们淘宝店,要是把我怼急了又回去怎么办?哎蠢,我都替他们着急。】   听元沛这口气,似乎是真没有什么大事的样子。   方善水表示知道了,和元沛又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宅灵瞅了瞅方善水:【小主人,是不是有什么人要跟我们过不去?在网络上黑你?你别担心,这个我有经验,等我附了体后,谁黑你我就从网线穿过去,教育教育他们如何做人,我以前穿过电视线的!】   方善水笑了笑:“不用如此,应该没什么事。”   方善水用手机搜起了关于青越观淘宝店的消息。   ……   十一假期的前一天,元沛的一则封摊微博,以及小鲜肉南轩的力挺留言,用不到半天的时间,将不为大师的算命摊,和方善水的青越观淘宝店一齐送上了热点。   一开始的时候,随着推荐来到青越观店里的,多半都是不为大师的粉丝,也都是对不为大师深信不疑的一群人。   这些人对不为大师和友人合伙开的淘宝店,自然也都抱有很大期待。   就像星辰万点那样,因为相信不为大师,哪怕客服明白说了卖得东西很廉价,只是请大师开光的费用昂贵,也有大批人购买。   尤其在确定不为大师真的不再给人算命卖卦后,大家失望之余,只得在店里购物留个善缘。   但是,随着热点吸引来的人越来越多,很多连不为大师是谁都不知道的围观群众们,一进到青越观淘宝店里,就只看到了那死坑死坑的价格,以及与价格完全不匹配的廉价货物,顿时就闹起来了。   这些围观群众一窝蜂涌到不为大师的封摊公告下,怒骂其黑心骗钱,好像自己真的被不为大师骗了钱一样,还不停留言阻拦其他好奇人士别上当受骗。   这时,有一名叫舌尖牛舌的热心围观人士,还专门去天涯开了【818微博百万粉丝不为大师开的那家淘宝第一黑店】的帖,来黑方善水的淘宝店。   首先,这位楼主挂出了黑店点名——青越观。   之后楼主明言自己是被热点吸引去,对不为大师不太了解,甚至还恳切地说,有南轩甚至一众企业界大佬支持,这位大师恐怕是真有本事的。   但是,这不能抹消这位不为大师骗钱的事实。   【这就是那家骗钱的黑店,多的我就不说了,有图为证,大家自己看。】   下面,楼主将青越观内的货物图片,一一在帖子里头列了出来,并且,他左边贴一张青越观的货物图片,右边就贴出一章几乎一模一样的淘宝同款。   没错,同款。   这位楼主很费心地将青越观所卖的货物一一对比,找出了和青越观似乎有同样货源的其他店铺。   泥塑的憨态可掬的小佛像。   左边是青越观的佛像图片,299的标价;右边紧跟着也是同样的佛像,做活动标价九块九包邮,且店家买一送一。   转运念珠。   贴主也找出了一家45包邮的店,但是人家45包邮包的是一串一百多颗珠子,直接套手上能转四圈的那种,高端大气上档次。完全不像青越观那么离谱了将一整串拆开了,一颗199地卖,虽然青越观随珠附送了一条可以串珠子的红色手绳,但是依然掩盖不掉那股满满的穷酸气。   至于之后的平安玉扣、多肉小盆栽等等等等,也都脱离不了楼主的火眼金睛地排查。   单从图片上看,青越观和其他几家店卖得货物,简直是丝毫无差的样子,仿佛是从同一家厂里取的货。甚至青越观的拍照也次,不像其他的店还配点什么茶盘笔洗的增加古韵,他们就是放在吃饭的桌子上随手一拍的感觉,一对比,显得还不如其他店的货物上档次。   至于青越观的镇店之宝,那几种每张十万起的限量鬼画符,楼主完全嗤之以鼻,甚至笑称这是青越观里本钱最便宜的垃圾。   最后,楼主总结式的说:【楼主本是以看笑话的心理来看这家店,因为楼主并不相信这家店的东西能卖的出去!但是呢,楼主果然是太天真了,下面附购买截图给大家看看,截至楼主发帖的时候,已经有317个人下了订单,不知道这些买的人都是什么心理!   顺便询问下大家,这家店是否构成了欺诈犯罪?为防更多人受骗,楼主要去哪里举报他们的不实交易?】   作者有话要说:  刺球聻:我心理不平衡!   宅灵:来,让我再揍一顿就平衡了~   刺球聻:凭什么你一来就成了大内总管,作威作福!我努力了这么久,却还是个被人肆意糟蹋的戏子!寒风飘逸伤痛我心……   宅灵:哎嘿嘿嘿,因为你蠢!   咸鱼聻の绝命一刺!   宅灵:嗷~ 第六十章 店暂封   大概是小鲜肉南轩和不为大师, 分别在两个领域的热度都很高, 这个对比贴很快就掀起了轩然大波,引来无数人关注。   借着微博热度, 818帖子迅速套红成了HOT贴。   方善水往后看,想仔细研究一下被封店的原因, 这帖子足足翻了17页,似乎后续还在不停盖楼中, 很多网民似乎是网上的神棍骗子见得太多, 不管相信不相信的,态度都非常不友好。   ——“太黑了!简直不能想象, 这完全是欺诈!”   ——“更离谱的是, 居然真的有那么多人买?你们有没有看到,那只是一下午的成交量,我怀疑是刷的, 能不能跟淘宝举报他啊?”   ——“是刷的还好,如果是真有人上当受骗呢?不为大师名气还是挺大的,他亲自推荐,总有脑残粉会为他买单。没想到这样有名气的大师, 为了圈钱竟然也能一朝将节操喂了狗。”   看着看着, 方善水还发现了一个眼熟的ID,星辰万点。   大概是和那天他遇到的淘宝卖家是同一人吧,作为下了订单买账了的脑残粉,看到这帖子的星辰万点,不乐意被人冷嘲热讽, 亲身下场反驳道:“楼上一群吃瓜群众就不要瞎操心了,我买念珠的时候去咨询过客服,人家明白地说了念珠一颗成本三毛,红绳一毛钱三根,我们买的是大师开光附加的法力,又不是你们上楼列举的那些劳什子小玩意。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生意,根本不存在欺诈行为!”   这位星辰万点的反驳观点一出,立刻使得关注此贴的人都看喷了,瞬间引来海量群嘲。   ——“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一个脑残粉顶十个黑了,给力啊层主!”   ——“欺诈不欺诈,等我们举报了之后,问问消费者协会和淘宝客服再说吧!”   ——“故脑残无药可医。”   ——“我觉得这更应该举报封建迷信吧,怎么觉得那不为大师跟邪教似的,看看把这些脑残粉迷成什么智障样了!”   ——“不是啊,我也是不为大师的粉,他算卦真的很准的,不过我现在很怀疑他是不是被人盗号了!因为我认识的大师,明明是一个视名利富贵如浮云的高人!……我已经举报微博客服去查询情况了,其他粉丝请先别急着去青越观下订单,等我得到确切消息再告诉大家。”   之后还有人大声疾呼痛斥骗子,并和大家分享自己凄惨的上当受骗经历。   ——“怎么有人这么蠢,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也能信!好吧,实话告诉大家,层主我以前也是个呆逼,也信!然而我对网上遇到的8个所谓的大师汇过款后,七个下落不明捐款潜逃,一个说跟人斗法失败受伤很重,还要问我再借点,以后会报答我……我借了,然后他也消失了~不能信啊!先不说迷信不迷信,就算真有高人也是在深山老林里独自修行,能让你看到的是个有九点九个都是骗子!筒子们,麻利地拿起电话,赶紧报警!!”   不为大师不是明星,他的粉丝中齐辰这种论坛贴吧到处逛的小青年很少,大都是把号交给助理打理的一些老板明星什么的,所以会为他在论坛撕逼的粉丝少的可怜,根本扛不住敌对势力的凶猛火力。   像其中的星辰万点,刚现身支持了一下,就秒被打成了智障;其他少数粉丝稍稍开口反驳,也都是瞬间被口水淹没,慢慢的,就没有粉丝刚露头了,所以青越观的淘宝店,很快被黑得体无完肤。   然后就被举报了。   方善水继续翻了几页,果然看到不断有层主来汇报自己的举报实况,直到某一页,楼主贴上了青越观被封店的截图,帖子内顿时喜大普奔,好像正义友人久经辛苦,终于战胜了邪恶黑势力一样。   看完,方善水有些心累,此时他只有一个想法,赚钱真难。   ·   元沛拥抱了下回来的友人,见方善水心不在焉,似乎惦记着淘宝店的事,有点尴尬有点忐忑地道:“方方你还在担心店里的事啊,那我跟你说实话,你听了可别激动别打我,好兄弟,要经得起风波!”   潘若闻言翻了个白眼。   方善水不解:“你做了什么?为何我要激动,还打你?”   元沛笑得温文尔雅,摆出一副让人看了就下不了手的样子,说:“那些黑子啊,水军啊,其实有不少是我花钱买的。自炒,自炒你懂的。”   方善水还真没想到:“自炒?”   “是啊方方,你不知道,现在有一种红,叫黑红。那些智障来黑我的时候,我就想,以我的聪明才智,怎能就这么打下脸就让他们回去,我得跟诸葛亮一样,玩一手草船借箭啊!所以,我怕他们势单力孤,而我粉丝太强势撕不起来,就买了些水军帮他们带节奏。”元沛说着站起来,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微笑着指点江山,“有人黑,有人捧,这样就能撕起来了,这一撕一吵,热度不就来了,大好的打打黑会呀!”   方善水大致明白了元沛的意思,虽然他混网络不多,但也知道人的从众心理,哪里有热闹就喜欢往哪里瞅,山下小村镇要是有哪家吵起架来,能立刻聚起一堆围观群众。   方善水点头:“似乎挺有道理的。”   元沛见方善水非但没有骂自己,还如此贴心知己,顿时感动了:“我就知道方方你最懂我了,我们的友情果然经得起考验!”   潘若嗤笑拆台:“方哥你别听他吹了,元子是自己被打脸了,他以为自己是明星呢,自己的粉丝会为了他冲锋陷阵跟人大骂三百回合,所以上赶着去买水军黑自己,好对抗自己‘强大’的粉丝群。实际上呢你也看到了,他不过睡了一个晚上的时间,那些收了钱不明状况的水军,哦,或者还有更多的围观人士,就把他的粉丝骂得头也不敢露了,现在情况根本就是一面倒的局势,我们是那倒的一面。要不是南轩带来的热度和举报退款风波,他想要的黑红根本就成了只黑不红。要不是现在再买水军捧自己已经来不及了,很容易被人拆穿,他早就花双倍加钱去洗白了,他现在心里可苦死了。”   方善水闻言也无语了,看向总是有谜一样自信的元沛。   元沛给了潘若一个杀人的微笑,然后迅速转移话题,一脸严肃地对方善水报告:“方方你别担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现在我们寄出去的大部分货物都已经快到下单顾客手中了,那些被舆论影响闹着要退款的我也给退了,顺便拉了黑名单,再想买我也不买他们了。不过这第一波来买的,还是信得过我的粉丝比较多,退款的实际上并没有几个。马上确定购物的人都收到货之后,我就在我的大V号上发一则公告。你等着看吧,没问题的。”   潘若也附和地安慰道:“方哥没事,虽然没想到还真有人能把我们告上去,使我们暂时被封店了,但是我们现在已经联系好了,就等一个恰当的时机,就会再重新开店,而且咱们的东西够硬,又不是真拿不出去见人的骗钱东西,那是多少人想买都买不到的宝贝,过不久,就该轮到我们翻牌了。”   方善水点头表示了解,说:“你们看着办就好,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元沛听到这个顿时笑了:“嘿,我估计等我们翻牌打脸后,会迎来一大笔订单,方方你可是我们的货源,顶住到时候的活物需求就好。”   方善水收到,正要说一说宅灵和聻的事,突然一个消息发到了方善水的旺旺里,发的很急,出现一连串嘀嘀声。   一般的顾客,按照元沛的设置都会自动转到元沛和潘若那里去,方善水能收到的,大多都是在他这里买符的。   元沛下意识敏感了起来,怕方善水也被他们连累被骂,赶忙站起来,一副有什么冲我来的样子义气道:“方方,谁的消息啊,要是哪个买过符的不开眼来骂你的,你把他手机号地址给我,我顾人骚扰死他!”   潘若黑线:“你可得了吧,别整天想着带坏方哥!”   方善水:“……不是,是那个第一个买我符,却一直没有给我好评的买家。”   “谁?”   元沛和潘若凑上前去,很快看到了方善水手机屏幕上的一串留言。   ——爱鬼屋爱探险:“店家!救命!我买了你的符,你不能不管我,救命!”   ——爱鬼屋爱探险:“咦店家你的店怎么会被封,哪个扑街干得混账事,你明明那么厉害!”   ——爱鬼屋爱探险:“苍天呀,大地呀,店家你一定不要因为封店对人失望,我们再开个青城观青云观随便什么观都好,等我回去给你免费推广给你免费当客服!人命关天先来救我SOS!”   元沛一看乐了:“这人是怎么了?”   方善水皱眉:“他好像是要去什么鬼屋探险,买了两张镇魂符,难道镇魂符没顶用?”   潘若细看了下,摇头道:“肯定不是,看他的口气,对方哥你很信服,估计是他自己干了什么作死的事,现在出问题了。”   果然就像潘若说的一样。   ——爱鬼屋爱探险:“我和朋友去鬼屋探险,过了很刺激的一夜!本来想回来就给店家你打分,并附上有我这次的探险经历的五星好评,但是我同去的伙伴说他哥从来没见过鬼,一直想看看不到,因为我们无意中发现镇魂符贴上去可以让鬼魂停止行动,他就想把那鬼抓回去给他哥看——他现在被鬼附身了!救命!!”   那边的爱鬼屋着急忙慌地打来一串字,表了下衷心,并附上了事情始末后,就立刻发来了求救地址。   不知是那人知道方善水的地址,故意往这里靠拢,还是本身探索的鬼屋就在徽城,地址离得虽然远了些,但在同城,只要开一个多小时车就能到。   元沛眨了眨眼:“真是很有想法的人。怎么办?方方你要去救吗?”   方善水摇摇头:“毕竟是第一个顾客,我还是去走一趟吧。”   当初这人说的话,就让方善水知道这是个很会作死的,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人家。   元沛拍板道:“那潘子你等会载方方去吧,我一个人来搞定洗白之事。说不定等你们回来,就能看到我们的店重新开张大卖了!” 第六十一章 聻神通   方善水先回房收拾了下, 他忘记跟室友们介绍的宅灵, 一下子从背包里跳了出来。   宅灵看到窗台上的兰花,窗台下的乌龟, 还有一只在扫着尾巴睡午觉的黑猫,顿时眼前一亮, 满意道:【有点家的感觉,那小主人, 我先附体了。】   说着, 宅灵融入进地板之中。   很快,整个房子好像在无形地蠕动一样, 不断结合成宅灵的身体, 它的手它的口,直到窗台上出现了宅灵的灯笼眼,在睡梦中无意识炸了几次毛的黑猫终于醒了, 后背温顺的皮毛瞬间全部炸起,弓着腰对着看它的宅灵低吼起来:“喵、嗷!”   宅灵对黑猫明显比对聻好了很多,被甩了脸色也毫不在意,还和大黑打着招呼:【你好啊黑猫, 以后我就是小主人的管家了, 你们都归我管了。】   黑猫不买账地围着窗台转了转,喉咙呼噜噜地发出威胁声,似乎随时准备上去咬一口。   一旁将头缩进壳里的黑乌龟,则深沉地望着兰花后头出现的方脸,一双动也不动的绿豆眼, 似乎透出了那么一点点忧伤。   方善水交待了宅灵一声不要吓自己的‘室友’,就准备将包里的聻也拿出来,只是没想到,打开背包一看,包底的刺球聻,不知何时又变成了师父的样子。   手办一样大小的师父,双手交握于腹前,平躺在包底,见到光亮照进来,它绯红的眼睛张开,看向打开背包的方善水,仿佛于深井中仰望。   方善水看到它的那一刻,再次恍惚了。   早在火车上的时候,他就觉得聻模仿师父模仿得真的太像,若不是形体问题,很容易认错;   但是现在方善水发现,就算有形体问题,他也很容易认错!   他完全就觉得,眼前根本不是什么聻,而就是师父在看着自己……   啪地合上背包,遮住那双眼睛,方善水:“宅灵!”   正在和猫兰龟联络感情的宅灵,瞬间到了方善水面前:【怎么了小主人?】   方善水:“……师父之前,除了说让聻不时装扮成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   方善水犹豫了一下打开了包,宅灵也探头望去,与那双红眼睛对上,瞬间吓了一跳。   方善水问宅灵:“你觉得它有没有什么不一样?”   宅灵心中还不能确定,但是听到方善水问,它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没……没有吧,这只聻在老主人身边待久了,浑身都是老主人的气息,哈哈,这样才能以假乱真,让小主人你睹物思人。】   说着宅灵悄悄看了眼聻,对面那双红眼睛,正好面无表情地扫过它,好像没有丝毫波动。   宅灵越发不确定起来,说起来今天自己还把刺球聻狠抽了一顿,要是当时聻就是这个样子,别说抽了,摸它一下宅灵都不敢。   方善水犹疑间,背包底下的那只手办师父已经踩着拉链爬上包沿。   它无声地看看方善水,方善水没动,之后,它长长的头发,就仿佛自己会动一样,一缕缕卷上方善水的扣子,风一样飘到了方善水胸前,然后将它自己折了一下,顺利装进了方善水的衬衫口袋里。   手板师父一手搭在方善水口袋边上,在这个位置,它抬头回望,就能看到方善水的下巴,如果正好方善水低头,那他们就能四目相对。   方善水指了指自己口袋里的小人,问宅灵:“它这是要跟我出去?”   【是的吧。】宅灵困惑地看着聻,想要和聻意念沟通一二、对对暗号,不过聻一如既往地不理它。   聻和宅灵属于不同体系,就算意念沟通,也多半只是感应到彼此的情绪,如今对方不应,宅灵也没了办法,只能暗自揣测着行事。   宅灵:【小主人,说不定是老主人单独和聻交待了什么任务。毕竟我俩一静一动、分工不同,我在家帮小主人看家,它就可以陪着你去其他地方,说不定能帮你些什么忙呢。】   方善水低头,手办师父抬头,绯红的眼睛好像带着蛊惑人心的异能,虽然绷着一张精致如人偶的脸毫无表情,却让人无法说出任何拒绝的话。   方善水犹豫地唤了声:“……师父?”   胸前望着方善水的那双红眼睛,没有丝毫波动,方善水一眨不眨地盯了它一分钟,也没见到它露出丝毫破绽。   莫非聻真是个天生的演技专家?   把师父演得这么相。   ·   齐辰在网上被喷得怀疑人生,连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个智障的时候,他在青越观淘宝店里买到的转运念珠到了。   大概是因为离徽城比较近吧,又在包邮区,齐辰是最早一批拿到货的人了。本来该高兴的他,现在却是唉声叹气,这几天青越观被黑后,一直没有动静,甚至连店子都被封了,这让齐辰这种不为大师的忠实粉丝也开始犹疑不定起来。   是啊,他们信的是不为大师,又不是不为大师那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朋友。   万一不为大师真是出了什么事,微博号被哪个狐朋狗友盗用了呢?   “在这上面签个名。”快递小哥递了笔给齐辰。   齐辰犹犹豫豫的。   要不要拒收呢,就这么直接退回去?毕竟还是个学生,不能随便浪费钱,当初真是太冲动了。   “怎么了?担心货物质量想要验一下?”快递小哥看齐辰接了笔半天不动,问道。   齐辰张嘴想说拒收,话到口中却变成:“那就……验一下吧。”   快递小哥也利索,直接拿了拆包用的美工刀给他。   齐辰打开包装嫌弃了一下,从一堆防撞用的纸团和泡沫垫中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了那个沧海遗珠般的小锦囊。   快递小哥看着有点像是女孩在用的东西,问:“你这买的什么?送给女朋友的项链?”   齐辰撇撇嘴没说话,漫不经心地从锦囊中挑出了那个系着转运念珠的红绳,然而看到红绳上的珠子时,齐辰的眼睛顿时就陷进去拔不出来了。   齐辰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一股风的味道,转运念珠落在手心,他几乎是瞬间打了个激灵,此时,齐辰感觉自己好像成了个武林高手,只觉得有股气流从掌中渗透入身体,流经手三阴经,手三阳经,灌入心经,任督二脉……   快递小哥本来是在观察着那珠子的,那珠子不知是什么玉,真是漂亮极了,简直像是活物一样,他甚至觉得它在呼吸,在动。   快递小哥下意识地想要拿手机拍一下,但是抬头就看到齐辰脸色潮红不停冒汗,还以为他要犯什么病了,赶忙大叫道:“喂,你没事吧?你还清醒着吗?”   齐辰在快递小哥的叫声中回过神来,猛然用手把自己的手和胸膛拍得梆梆响,还一脸激动地抓住快递小哥问:“你刚刚有看到什么吗?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现象?”   快递小哥吞吐道:“我……好像看到你手心珠子里头有气在流动,又似乎在发光,我看错了吧。”   齐辰激动地仿佛看到神仙一般大叫道:“你没看错!我刚刚一定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天呐,我感觉现在前所未有的好!我好像突然有了股洪荒之力!哦,那群SB竟然把青越观怼得都封店了,还说人家不反驳是心虚,我日他个仙人板板的心虚啊,差点把我都给蒙混了,人那根本是高人风范!不行,我要回去怼死那群黑我偶像的智障,必须让不为大师再把店给开起来!这特么根本是真神啊。”齐辰抓着他的转运念珠,说完,风风火火地跑回了学校宿舍。   “……青越观?不会是最近那个,闹得风风火火的淘宝第一黑店吧?”快递小哥看着齐辰的背影古怪道。   最近很多人留意到网上那家离谱的黑店,甚至有人举报到公安局,希望警察立案逮捕背后的诈骗集团,而作为曾为举报贡献过一份力量的快递小哥,不禁尴尬了起来。   快递小哥喃喃道:“实物怎么跟那图上的完全不一样,难道是因为曝光了,才不敢再拿便宜货糊弄人?……哎等等,齐辰回来!你的快件还没签收呢!”   ·   星辰万点:我是天涯818帖子里被你们骂成智障粉的星辰万点,今天我买的转运念珠终于到货了,来看看打脸的人是谁!@不为大师@青越观掌教方善水@舌尖牛舌,感谢不为大师指点迷津,从今以后,我就是方善水大师的脑缠粉了!谁再诽谤方大师,我跟谁死磕到底![附图:快递盒子前的转运念珠.jpg]   星辰万点火力全开,不但在不为大师的封摊公告和天涯舌尖牛舌的帖子下刷起留言,还在天涯另开一贴将自己收到货物后的全部体验都细致地写了出来,甚至那位快递小哥还现身说法,在不暴露星辰万点的真实身份下,证明了星辰万点的大部分言语属实。   星辰万点的帖子和微博,好像打开了另外一个放洪的闸门,把被压了好一段时间的不为大师粉丝,都给炸了出来。   不断有收到了货物的顾客,转发星辰万点的微博,并分享了自己的喜悦和截图,一个个的留言神乎其神,堪称邪门。一个两个如此说根本不会有人相信,但是几十个上百个,就有不少人开始犹豫了。   而且,人们天生对这种神神秘秘无法解释的东西充满好奇,哪怕不相信那些人的说法,也无法控制自己去追寻探索的好奇心。   然后,新一轮粉和黑的互掐,再次开始了。   ·   元沛:“来了。”   一直在网上关注着情况发展的元沛和潘若,互相一个击掌。   ·   方善水带着常人看不见胸前的口袋师父出门,元沛已经噼里啪啦地忙碌了起来,早准备好的潘若立刻站起身来,和方善水说了一声,就先下去开车了。   一脚踏出门的时候,阳光迎面而来,方善水想了想,又回去拿了把黑伞。   胸前的手办师父就只是看着方善水动作,阳光照在身上的时候,它没有丝毫不适,如今方善水撑起一把黑伞挡住阳光,它微微眯起了红宝石眼睛,似乎更满意了。   不过两小时,方善水和潘若就到了爱探索留下的那个地址所在。 第六十二章 鬼附身   “还没找到祝珥?不是说他也在徽城下的飞机吗?”祝奕心中着急, 本来都已经离开徽城了, 又不得不因为弟弟的事赶回来。   祝奕知道自家的弟弟喜欢浪,一到放假就到处乱跑, 他以前从来没担心过的,但是最近诸事不顺, 明明已经谈好的生意,也能被轻易搅黄, 仿佛都中了邪一样, 祝奕越发相信方善水曾说过的运势问题了。   生意黄了可以再找,但是家里人的安危不能轻忽。   祝奕赶忙让人加快了平安符的运输, 并特地打电话教爸妈怎么戴平安符, 只是没想到,却得到了弟弟外出数日并断了音信的消息,祝奕顿时提起了心。   助理被催得一脸苦相:“老板, 下头的人真的尽力了,可是二少爷并没有留下任何消息说要去哪里,没有目的地,人山人海的, 这……不好找啊。而且二少他喜欢跑一些荒郊之地徒步行, 有时候会没有信号也是正常的,你不要太担心。”   “目的地?”祝奕皱着眉重复这三个字,突然灵机一动,“去,查查徽城附近有什么闹鬼的地方, 最近比较有名的,以及出过怪事的。”   “啊?”助理以为自己听错了。   祝奕认真地再说了一遍:“查闹鬼的地方,查最近这里有什么地方发生怪事。”   ·   从网吧出来,松了口气的罗含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一副间谍模样地回到不用身份证就可以住的小破旅馆。   进了屋看到床上的人还在,罗含松了口气,但是看着那张明明很熟悉却突然似乎陌生了的人,又哆嗦着不敢靠近,罗含带着哭腔惯例地试图沟通:“姑奶奶,算我求你了,你要杀人你自己去好不好,不要搞我兄弟的身体啊,他会被拉去枪毙的。”   被罗含手铐铐在床上的青年低垂着头,时不时羊癫疯一样地晃一下脑袋,完全没有理会罗含,他似乎有意识又似乎没有的样子,好像不太清醒。   罗含真哭了,万万没想到啊,就是出来探险玩一番,就把自己给玩进去了。   罗含为了扛着自家兄弟躲警察,累了一天一夜,身上的包啊手机什么的,全都丢了,只剩下口袋里零花用的几百块钱,精神紧绷了好久,如今终于搬到了救兵,不禁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怎么办呢?   他兄弟杀人了。   如果他们被警察抓到了,他说是鬼附在他兄弟身上去报仇,警察会信吗?   罗含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去只有半平多点的洗手间洗了把脸,水黏黏的,带着股腥味,感觉不对的罗含睁眼,就看到全是血的池子。   罗含顿时惊恐了起来,抬头想看看外面的天色,结果一抬头,就看到镜子里满脸是血遍布青紫的女孩,年纪看起来不大,却是面目变形得十分惊悚。   女鬼裂开嘴对罗含笑:【我好看吗?】   罗含抖得都快尿了,他知道自己得稳住,哆哆嗦嗦地回道:“好看。”   女鬼又问:【我蠢吗?】   罗含下意识道:“蠢……啊不不不,你怎么会蠢。”   女鬼好像没听到罗含的反口,只是流着满头的血露出诡异的笑:【我又好看又蠢,所以你也想强奸我?】   罗含差点没给女鬼跪下了:“姐姐啊,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一个人不敢,带着你的朋友一起,就敢了。】   罗含瞪大眼,镜中血流满面的少女突然狰狞起来,眼珠子瞬间从镜中掉了下来,滚到了罗含的手里。   带着视神经的眼珠子,到了罗含手中还仿佛活物一样在瞪着他,罗含吓得大叫,再也受不了地拔腿往门外跑,然而跑到门前却发现门不知怎么锁上了,他哐当哐当地拧门把,却怎么也拧不开。   “快开啊!快开!”罗含不停回头看向自己身后,那个血淋淋的少女已经从镜子里爬了出来,砰地掉到了地上,然后手脚不太利落地朝着他爬来,啪嗒啪嗒速度很快!   “妈呀——!”   罗含下意识地拿起了口袋里的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门,跑出门去,一口气冲下楼,却陡然感觉哪里不对。   门从里头反锁的话,为什么是用钥匙打开?   罗含迷糊的脑子突然清醒了,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床边,眼前是已经打开了的手铐,而他那鬼附身的兄弟已经不见了……   完蛋!   他中了那鬼的幻觉!   罗含一下子跌坐在地,愣愣地看着大开地房门,想到那天看到的血流满地的恐怖景象,以及外头增加了很多的巡逻警察,罗含抱头,只觉得一切都完了。   “你是爱探索?”   突然而来的清冷声音,让满心灰暗的罗含陡然一静,罗含抬头,立刻瞪大了眼,一个带着面具的青年,正随手拎着一个人,可不就是他那失踪的兄弟!   “祝珥!”罗含地激动大叫一声,立刻就要扑上去看看祝珥的情况。   那被拎在青年手上的人,闻言抬头看了罗含一眼,只是那张原本俊朗的脸,在对上罗含的视线后,蓦然变成了罗含梦中那张女鬼的脸,嘶地狰狞一声,扑过来差点一口咬住他的鼻子。   罗含吓得一屁股坐了回去。   “安静点。”方善水及时按住了祝珥的肩膀,那张狰狞的鬼脸瞬间消失,再次变回了祝珥本人,只是却开始不停地晃着脑袋,好像犯起了羊癫疯似的。   罗含感动地泪流满面,几乎就要膝行上前抱住方善水的腿:“大师,大师你可总算来了。感谢你,真心地感谢你!求求你快救救我兄弟,他被女鬼附身……”   罗含发现自己说完这句话后,方善水手中的祝珥又开始不阴不阳地看着自己了,眼神非常像那只女鬼,罗含立刻闭了嘴。   方善水见状,再次给了祝珥一个静心诀,祝珥终于昏睡了过去,方善水将他放在了门边的椅子上。   这时,停好车的潘若也上来了。   刚刚潘若载着方善水到地方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人从旅店里迎面飞奔出来,那人姿势古怪的好像发羊癫疯一样,潘若差点没撞上人。   方善水当时就打开车门跳了出去,潘若惊地猛踩煞车的时候,才发现方善水已经将那人抓住了,那人口中发出惊人的嚎叫,差点没把潘若的车玻璃给震碎,直到方善水掐了下他的脖子,才安静下来。   走到们前的潘若看了眼屋里的情况,凑过来问:“方哥,怎么了?”   “我也不太清楚,不像是单纯的鬼附身。”方善水摇摇头后看向罗含,道,“说说是怎么回事吧,你们都做了什么,把详细过程告诉我。”   罗含忙不迭地和方善水讲起了他们这次的经历。   ……   因为要去探险,还是探‘那种险’,罗含和祝珥准备了很多东西,趁着十一假期就去了打听好的那间鬼屋。   那鬼屋在徽城郊区的一个小镇上,前段时间有人去那里旅游的时候,临近夜晚没找到旅社,就住到了一个荒郊的废屋里,只是没想到,第二天他们却是自己出现在了屋外,还莫名其妙地被扒光了衣服。   旅游的人吓得不轻,赶紧离开了。   事后,他们在一个灵异论坛上提起此事,被常年蹲点那个论坛的祝珥发现,继而勾起了祝珥和罗含两个灵异爱好者的探索欲。   两人到了那间鬼屋,将最贵的镇魂符和一些普通贵的辟邪道具什么的都放在身上,半夜不睡地等着鬼出现。   一直等到1点的时候,都没有任何动静,正在两人以为又上当受骗了,有些禁不住地打哈欠时,突然听到了有些悉悉索索地动静。   黑暗中,一张青白淤紫地脸扬起,冒着绿光的眼睛,看向了藏在暗处偷窥的罗含和祝珥。   ……   罗含不敢看那边昏睡着的祝珥,继续对方善水和潘若道:“当时我俩吓坏了,眼看着她一点点走过来,我们赶紧把身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外扔。只是那女鬼好像不怎么受影响一样,停都不停一下,直到祝珥把大师你的镇魂符扔出去,还没碰到她,她就好像被一个庞大的东西压住一样,噗地趴在了地上。当时我们谁也没敢动,镇魂符掉在了祝珥脚下,趴在地上的女鬼看了我们一会儿,终于慢慢后退了。”   潘若听得嘶得倒抽口气:“你们可真够胆肥儿的,跑人家老窝去找刺激,爽吗?”   罗含尴尬地看看潘若,又看看方善水,诺诺道:“当时……是觉得挺刺激的,只是我们也是有分寸,本以为这是个不太凶的鬼,完全没想到后面发现那么多事。”   方善水:“后来呢?”   罗含吸了口气继续。   ·   徽城郊区十里镇上,发生了一起惊悚的命案。   两个男性,死相极惨,生前都被阉割过,而且每人都被锯断了一只手,最恐怖的是,他们的生殖器和断手,被法医从他们的胃里找到了。   经法医鉴定,两人并非失血致死,而是生殖器被割了三次,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活活疼死的。   让此案陷入悬疑的是,既然两人是在生殖器切割的过程中,心跳停止活活疼死的,那么在这两人死后,他们被切割下来的生殖器和手,是怎么完整地出现在他们自己胃里的?而且两人唇齿喉咙间,甚至都没有吞咽过的一丁点血迹留下。   祝奕的助理查到这则消息,不禁打了个寒颤,将通过手段得到的死者相片和法医鉴定书,拿给了他的老板。   “老板,有二少爷的消息了,不过……” 第六十三章 镇魂符   看着那女鬼一步步退到看不见的角落, 冒了一头冷汗的祝珥和罗含, 不禁大松口气。   祝珥赶忙将掉在脚前的镇魂符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着, 惊喜道:“罗含,你这哪买的?简直是救命的东西啊!”   罗含有点得意:“在青越观淘宝店里买的, 是家新开的店,我当时一眼就看出店里的符非同一般, 就买下了, 我估计我还是那家店的第一个客户呢!”   祝珥啧啧感叹:“还是你有眼光。”   罗含谦虚道:“等你看得多了,也能感觉出来了, 真的灵符, 不止鬼有感觉,人也有感觉的。”   扑哧……扑哧……   什么声音?   祝珥和罗含顿时噤声互看了一眼,彼此使了个过去看看的眼色, 就蹑手蹑脚地动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朝声音来处潜伏而去。   罗含边走边将怀里的镇魂符掏出来,也拿在手里,他还抱起了自己带来的摄录机, 想要看看能不能把鬼的影子照进里头, 那他们京大灵异研究社团里,就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扑哧……扑哧……   两人在奇怪的声音中不断靠近,不一会就发现了那个诡异的女影,两人顿时贴墙不敢动。   祝珥极小声地问:“罗含,她在干什么?你看到没?”   罗含也极小声地回:“好像在挖东西?看不太清。”   扑哧……扑哧……   祝珥又伸头看了一眼, 女鬼背对着他们地地上挖掘,从他们的方向根本看不到她在挖什么。   祝珥大胆提议:“我们要不要再往前走一点?”   罗含瞪了他一眼:“千万不要!这鬼看起来挺凶的,好像是个厉鬼,我们还是悠着点吧。”   祝珥心有余悸地点头,随即看了眼罗含手中的摄录机,眼前一亮,那摄录机一晃一晃的,镜头中不时有雪花嗞啦干扰,但是其中分明正映着那女鬼的身影!   祝珥顿时惊喜道:“你的摄录机能拍到鬼影!快给我,我举高点拍拍看。”   祝珥因为激动声音大了点,罗含分明看到摄录机里的女鬼脖子转了一百八十度望向了这里,吓得心脏一堵,赶忙“嘘”了祝珥一声,招招手让他贴墙站好。   身后,女鬼挖地的声音没了,这栋鬼屋顿时变得极其安静。   两人贴墙站好,只觉心脏压力大的都快要爆开了,他们不敢此时往墙后看,可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没有挖地声,也没有不断靠近的脚步声,两人完全不知道那女鬼现在在做什么,等了好一会,才慢慢地伸头往墙后看。   没了!   那女鬼不见了!   两人这下是真的害怕了,很多时候,比起看得见的东西,人更怕看不见的。   ·   罗含讲到这里唏嘘不已:“大师啊,你们是不知道,那女鬼当时不知怎么跑到了我们身后,在我们往屋里看的时候,她就在我们身后静静看着我们,等我们一回头!天呐,差点没直接吓死过去……”   潘若自从上次因为熊弟弟误入险地,就对这种作死的行为深恶痛绝,闻言不禁喷道:“吓死活该,你们自己闲着没事嫌命长,死了能怨得了谁?”   方善水倒是没发表什么意见,看了眼胸前周围人看不到的手办师父,将它垂在口袋外头的一缕黑发卷了卷,放回口袋里,然后示意罗含继续。   罗含有点尴尬,道:“那女鬼本来好像不打算对我们怎样,但是我当时吓了一跳,手中的摄像机差点摔出去,而她看向我手中开着的摄录机时,突然就变了脸,好像非常愤怒一样,绿色的眼睛瞬间就红了!然后就开始袭击我们……”   ·   罗含刚刚为了抱住摄录机,把手里的镇魂符给掉了出去,眼看着女鬼狰狞地扑向他的脸,罗含都快吓傻了。   祝珥眼疾手快将自己的镇魂符扔向女鬼,女鬼顿时就不能动了,镇魂符轻飘飘地慢慢从女鬼身上往下坠,女鬼的身体好像由真实被压成了虚影。   符纸穿透女鬼的身体落在地上,微微发光,女鬼就像是被符钉在了那里一样,不再动弹。   被祝珥救下的罗含,抓起他的镇魂符和摄像机连滚带爬地离开原地,不停拍心脏,而那边的缺心眼祝珥,已经开始摸女鬼的头了,还一脸欢喜地说:“罗含,我们这算是抓到了一只鬼吗?”   被镇住的女鬼,就像是一个3D投影一样,摸是根本摸不到什么的,就是手伸过去感觉凉凉的。   罗含嘴角有些抽搐:“你别动她,我们等到天亮再说。”   祝珥一脸兴致:“罗含,我们明天干脆把这只女鬼一起带走。我哥以前也超喜欢灵异神怪的东西,但是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运气,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鬼,难得我们镇住一个,我想带回去给他看看。”   罗含不可思议道:“你想带走?怎么带?我听大师说过,镇魂符是让我们保持清醒,不会被鬼制造的幻觉影响,现在镇魂符能够镇压女鬼,都是在意料之外了,你还想靠它抓鬼……喂喂,你在干什么?”罗含正说着,却见祝珥手穿透了那女鬼的虚影,拿住了那张镇魂符,吓得赶紧站了起来。   祝珥手小心地按着镇魂符,对着女鬼的虚影一点一点地卷了起来。   罗含张大嘴看着,发现那团被镇压着的虚影,竟然随着符纸的卷动慢慢缩小,最后还真的全被卷进了符里,下巴都差点掉了,眼睁睁地看着祝珥将卷成圆筒的符纸用绳子一栓,半晌说不出话了。   “搞定!我只是试试,没想到还真的可以。”祝珥激动不已,满意地将卷着女鬼的符纸装进盒子里。   罗含无语,不过抓都抓了,也只能这样了。   罗含拿着他的那张镇魂符,在祝珥身边警惕了一夜,一直没有意外发生,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到了天亮之后,两人又壮着胆子,扒开了女鬼挖了一夜的地方,本以为这里会藏着什么让女鬼惦记的财宝,没想到却发现了一具人骨!   人骨上的经络肌肉基本消解,但坑里仍是臭气熏天,还有点湿湿的,被埋在这里的女尸估计死得时间不超过两年,只是离奇的是,那人骨外还穿着一身新衣服——正是上次来这里借住的人被扒光的一身,罗含和祝珥还看过他们给的照片。   罗含和祝珥面面相觑。   罗含:“怎么办?我们要报警吗?”   祝珥:“报吧。不过那这身衣服怎么解释?”   罗含:“自然是随警察自己的脑洞了。”   祝珥点点头,没挖到想象中的财宝,不过能破获一宗凶杀案,祭典下少女的在周围之灵,也是一桩好事。   两人最后决定等他们离开了徽城再报警,省得惹来麻烦。   只是离开前,祝珥又突发奇想,从坑里捡了女尸的一截指骨,说要带回去和她的魂体一起供奉超度一下。   ·   罗含语气涩涩:“他怕指骨那里出什么问题,还借了我的镇魂符,包住那根指骨,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事了。我们离开那鬼屋到了镇上的旅馆,在旅馆住的第一个晚上,他莫名其妙地半夜爬了起来,竟把那用符纸包着的女鬼和指骨,连着符纸一起……一口吞了。”   潘若听得咽了口唾沫:“吞了!?”   方善水摇头:“镇魂符,顾名思义就是镇压魂魄,也是守魂之意。你们用它抓鬼还好,但用它包枉死之人的尸骨……倒是亏你们想得出来了。如果你们还将鬼魂和鬼骨放在了一起,等于是在帮厉鬼养魂。”   他青越观的符纸很多没有正邪之分,人可以用,鬼也可以用   罗含听得一颤,算是知道他们错在了哪里。   方善水皱眉:“如果真像你说的,那被吃掉的镇魂符,应该是将女鬼的魂魄,镇压在了祝珥的身体中。竟然还有女鬼的一根指骨在,那现在祝珥的身体,等于是成了女鬼的坟场,是她自己的家。她有了地利,阴煞重精神强,自然很容易控制祝珥。现在她杀了人沾了血,戾气变得更重了,想要摆脱她,难。”   罗含听到方善水说杀了人沾了血,浑身一颤,正张口欲言,突然听到外面有警车巡逻的呜呜声,罗含这几天对这种声音极度敏感,顿时跳了起来,到窗边拉开了一条缝小心翼翼地观察起来。   潘若见状不妙,不禁质问:“等等,你们该不会真的杀了人,正在被警察追赶吧?”   罗含抿着嘴没回潘若,他看到停在窗外的警车,上头的警察居然就在旅馆门前下了车,向着旅馆走来了,罗含顿时急了,求方善水:“大师,你知道的,是那女鬼控制祝珥杀得人,他不能被警察抓走,不然这代罪羊他是当定了。大师你帮帮他吧,警察就快上来了,该怎么办?”   潘若无语,居然还真是犯罪分子了。   方善水犹豫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只是一张镇魂符,就能闹出这么多的事来。   看样子以后符也不能乱卖了,下次再有这种为探险买符的,一律卖平安符!   方善水沉吟道:“你去扶你朋友,我来想想办法。”   ·   祝奕一脸凝重,翻了翻青越观淘宝店,才发现这家店不知什么时候被封了!   助理似乎得了什么消息,急忙跑了进来:“老板,有消息了,我们得抓紧时间赶过去。”   祝奕立刻站起身来。 第六十四章 障眼法   问了前台, 发现这家店还真有符合他们描述的目标, 池阳和严英立刻提高了警惕,立刻让前台关停了电梯。   刚刚来的时候, 他们是开警车过来的,池阳想着如果真是犯罪份子, 说不定这会该慌了,立刻拿起对讲机, 让车内的同事注意:“立浩, 发现可疑目标。你在外头,多注意左边三层楼的倒数第二个窗户, 嫌疑犯可能会跳窗逃跑。”   【收到!】   池阳示意严英跟他上楼, 严英脸色却有点古怪,半晌才对前头的池队咕哝道:“头,我们追查那个可疑人有用吗?法医鉴定那结果你也看到了, 队里有经验的老人不是都说,这可能是什么脏东西干的吗?”   池阳斜睨了严英一眼:“你小子是害怕了?”   “我怕啥!我只是……”严英想起那JJ被削成三段的死法,就觉得自己的JJ也跟着疼起来,纠结道, “只是……觉得这个太恶心, 头你见过这么怪的死法吗?”   池阳打断严英的纠结:“我见过的可多了。好了,提高注意力,不管是不是什么脏东西干的,没有切实证据之前,你也不能随便污蔑人家脏东西是吧?我们现在的目标, 是抓到嫌疑犯,审问。”   3楼到了。   ……   房间太小,想藏四个大小伙子太难,所以潘若就被方善水打发了出去。   潘若没有什么问题,直接走下去正好和罗含他们撇清关系,而且潘若作为省长的公子,还不至于碰上这么点事就畏首畏尾,惹来猜疑,很顺利地出了旅店。   罗含从猫眼看到了已经在可视范围内的两人,虽然没穿警服,但是那股气质就不像是普通人,仿佛锐利的刀子一样。   那两人很警惕,远远看到305的门牌,立刻就一闪而没,似乎是贴着墙,从猫眼的死角靠近,罗含很是紧张,赶忙和方善水示意。   方善水立刻让罗含过来。   屋内一张靠墙的双人床,挤一挤正好藏下三个人。   ……   池阳和严英在305互看了一眼,用从前台那要来的房卡刷门,嘀一声后,立刻摸枪踹门。   “别动!”   “警察!”   “……?”   屋里没人,床铺散乱,窗户大开着,傍晚的风挺大,吹的窗帘猎猎翻动。   严阵以待的两人,赶忙跑到大开的窗户前,池阳望了一眼,拿起对讲机对下头的窦立浩道:“立浩?看到有人跳窗没?”   【没有,一直没有动静。】   池阳倚在窗边往屋里看,突然想起来刚到的时候,那时他扫过一眼,三楼靠左的房间窗户都是紧闭的,尤其这间,连窗帘也拉得很严。   池阳眯起了眼睛,举起手枪对准了床底下,“出来,不然我开枪了。”   正好被警枪指住脑袋,床底下的罗含吓得几乎倒抽口气,但是被方善水一捏后颈,立刻就顿住了。   这时候,去卫生间检查的严英也出来了,很快,床底下的罗含看到了一个脑袋趴在地上往他这看来,要不是方善水在身后抓着他,在这连番刺激下,罗含早就已经抱头出去自首了。   严英仔细扫了扫空荡荡的床底,别说人了,连个纸片袜子都没看到:“头,下面没人。”   严英这句话一出,被严英上上下下扫了三遍的罗含,差点感动地哭出来。   “没人?”池阳皱眉,也低下头来往床铺底下看了眼,确定真的没人后,拿起对讲机道,“立浩,你有没有看到窗户是什么时候打开的?我和你通话的时候,窗户就已经打开了吗?”   【嗯?似乎是没有……不对,我有些记不清了,好像是刚刚打开的,但是没看到有人出来。】   同时听到窦立浩说话的严英不禁吐槽:“窦警官,你这记性可真不行啊,才这么一会儿时间,你是老年痴呆症的前兆了吧。”   池阳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摇摇头道:“目标应该还在旅馆内,可能藏在其他的地方,赶快搜!”   ……   听到两个警察离去的声音,逃过一劫的罗含松了口气,正想爬出去,被方善水拉了一把:“嘘,别动,再等一等。”   罗含想到一些电视情节,表示受教,立刻不动了。   果然,过了十来分钟,门又开了,那个警惕的警官又用枪指住了床下,这次罗含已经淡定了,但是随即他发现那名警官竟然在明明没有看到什么东西的情况下,还伸手过来,似乎想要摸一摸,罗含顿时又不淡定了。   方善水二话不说,再次捏住了罗含的后颈。   想要不淡定的罗含,再次不得不被迫淡定下来,看着那名警官明明看起来很认真,实际却是假假地在床边不过寸许的地方摸来摸去。   罗含看得傻眼,要不是知道人家是正经的人民警察,差点都要以为,这位是和自己串通好了,来给自己做假证的。   罗含心中知道,这应该还是方善水的障眼法在奇效,不禁佩服的五体投地。   真是多亏了他当初慧眼,不然怎么能结识这么一位大师。   “头……你发现什么了吗?”   严英不解明明没看到人,为什么池阳还要上手去摸,再加上这个案子的奇特性,池阳的举动让他忍不住胡思乱想。   池阳伸手在什么也看不见的床底下摸了一回,确定真的没有什么东西,摇摇头站起身:“走吧,收队,到别处再巡逻巡逻。”   ……   关门声过去了五分钟后,床底下陆续出来三个人,还有刚刚被方善水塞到床底的罗含的行李。   方善水抖了抖发痒的耳朵,将不知何时爬到他耳朵上去的手办师父拿下来,看着那双红眼睛道:“别乱跑。”   刚刚饱受过惊吓的罗含,此时觉得心脏又提了起来:“大师?你在跟……说话吗?”   方善水将望着自己的手办师父,放进了衣服腰间的口袋里,答非所问:“警察的气感已经离开,收拾下你的东西带上你朋友,我们走。”   方善水感到手心的手办师父,似乎想搬开他的手指走出来,立刻又握紧了些。   罗含已经彻底拜服在方善水的术法之下,方善水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想说什么就不是什么。   罗含迅速装备起来,用他特意买的麻绳将祝珥捆起来,然后将连帽的罩衫和口罩将自己装备好后,顺便把备用地递给了方善水:“大师给,你也穿上,我们在做危险工作的时候,不要暴露了自己!”   方善水:……   方善水觉得,罗含这个样子,看起来更加可疑了。   ·   紧赶慢赶到了旅店门口时,警车刚走不久。   打完电话的助理摇摇头:“老板,好像错了,没找到人,他们收队回去了。”   祝奕凝眉,正要说什么,突然看到了从旅馆出来了三个人。   那三个人一看就非常可疑,都带着连帽斗篷,围着几乎盖到眼睛的口罩围巾,看起来不是抢匪就是明星。   最可疑的事,三人中间的那个,是昏迷不醒的,被旁边两人架着走,脚有些沉地拖在地上。   而且,中间那人的手不自然地背在身后,虽然身后的手被什么衣服缠了一圈,但看起来明显是被人捆着的,身不由己。   助理突然大叫:“老板,中间那个人的鞋!斯卡帕的登山鞋,和二少爷的一样。”   夜里已经有点暗了,但是那三个人正好走到旅馆外的照明灯下,助理一眼就抓到了熟悉的特征。   祝奕赶忙望去,果然也看到了。有了这个先入为主的认知,祝奕和他的助理越看那被捆着的人,就越觉得他像祝珥。   助理不禁乌鸦嘴道:“老板,二少爷不会是被人绑架了吧?您家那么有钱……”   祝奕黑着脸瞪了助理一眼,这时,一辆车突然开了过来,停在了那几人面前。   祝奕眼看着像是他弟弟的人,被绑匪塞进了车里,想要下车救人,但又怕绑匪身上带着武器,最终没敢鲁莽行事。   车很快开走了,祝奕皱眉道:“跟上他们,找到他们的大本营后,再伺机报警。”   ·   左爱曾经被网上的骗子骗过十几次,比在他帖子里留言的一位层主还要惨烈,所以物极必反,左爱痛定思痛,努力学习计算机技术,现在成了抗击网上神棍的一线战斗人员!   隔着一个互联网,神棍们总有各种借口装模作样,他就是要拆穿他们!打击他们!将他们送进监狱!   青越观的封店,让左爱感觉到了胜利的喜悦,但是没想到这喜悦没有维持多久,网上就出现了到处蹦跶的拖!   还不止一个,而是几百个!   这些拖那假得很离谱的广告式留言,居然还真有人会信,甚至很多不明的围观群众,竟然转了风向,开始骂起举报青越观封店的人来,说他们多管闲事,不懂装懂。   “简直丧心病狂!”左爱正要查下IP,黑进这些人的电脑,把这些水军收钱的证据找出来,那边微博又爆了。   不为大师连发两条微博后,重新将青越观开店了!   这一次,青越观淘宝店总算准备充足,没有再用敷衍了事的廉价货照片来糊弄大众,而是开始用一些,看似玻璃种飘花的高级货,来充门面了。 第六十五章 鱼翻身   不为大师连发两条微博, 每一条都搅动风云, 引起了轩然大波,他的第一条没有多说, 就是为自己正名的。   【不为大师V:没想到一时省事,给大家带来了这么多误解, 还有人担心我是被盗号了。如今在我们青越观下单的顾客,已基本收到我们的商品了, 前一百名上图转发的客户, 我会从中随机挑选三名出来,送上一卦, 以证明我本人是我本人。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算卦了。另外, 我们青越观的东西到底值不值,是不是捞钱骗人的东西,大家可以自己看。   附图:[开光前的转运念珠.jpg][开光后的转运念珠.jpg]   转发:@星辰万点:舌尖牛舌一众喷子不服来辩, 脑残粉手握神珠逆袭打脸……】   不为大师的微博下顿时炸了,原本神隐了的一众老板粉丝们,顿时如百花齐放一样纷纷出现了,竞相上图转发。   那些没买的老板粉丝们, 有受舆论影响的, 有嫌廉价的,甚至有忙碌忘记的,在得到助理们的消息后,都差点悔断了肠子,不得不亡羊补牢地在微博花高价买转发机会。   这个机会居然还很不好买, 供不应求的样子,眼看着短短时间内,转发机会的价格就被炒到了五万左右,而且,花如此多的钱,竟只是为了个百选三的算卦机会而已!   这可真是看傻了一溜围观群众。   微博和论坛里上蹿下跳了好几天的人,现下才发现了不为大师真正的影响力。   你要说这些都是拖吧,那也不可能。   有心人——比如正扭曲着脸盯着电脑屏幕的左爱,数了数后发现,在乱糟糟的转发以及转发机会竞价中,全国五百强企业负责人,至少出现了70多个,还都是加了V认证了的!   看到了这些和网红画风相去甚远的大V们,很多人想起了小鲜肉明星说过的话——什么不为大师一个月光算卦就能月入五百万啊,什么超过五百万捧着钱都不再给算了啊,当时大家是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现在却只想跪下叫爸爸。   左爱身后,一个激动不已的声音道:“这下你该信了吧,所以以后不要老找我偶像的茬了。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见我偶像封摊,一时没忍住跟你逼逼了两句。你说以后要是因为我俩是室友,大师他顺便把我也嫌弃拉黑了怎么办?”   左爱听而不闻,只顾着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难道这不为大师就这么厉害……能够一下子盗了几百个大V的号?真是反了天了。”   损友听左爱说了前半句,还以为左爱终于幡然醒悟了,然后后半句一出,他差点给左爱跪了,干脆不管他了,疯魔了都。   损友去了厕所,左爱开始用搜索工具翻,没过一会,他居然还看到了一个,叫左一口右一口食品有限公司的蓝V官微,也上图转发了。   左爱顿时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肿了!怒气冲冲的发了私信过去:【你用官微干这种封建迷信的事,你妈妈知道吗?你老板知道吗!?你还想不想要这个月的工资了!】   那边的官微停了一会,很快发了个消息来:【儿子?】   握草!   左爱抚额了一下,私信:【左大雄?】   左一口右一口食品有限公司V:【雄你个头,没大没小的,信不信我大巴掌呼你!】   见左爱一脸仿佛想要日天日地的表情,从厕所出来的损友探头一看,瞬间笑疯了:“哈哈哈哈!居然是叔叔啊,左爱呀左爱,你现在是不是有种大本营被敌军攻陷的悲凉感。”   “滚!别过来偷看我电脑。”左爱将损友踹走,然后回头教育他爸。   左爱OTZ:【爸……你不知道我在网上被骗了多少次啊,你居然还用官微发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有多影响企业形象你造吗?你能不能以身作则!】   左一口右一口食品有限公司V:【行了,你被骗是你自个蠢,你爸我能干那么大生意,我心里门清的,你好好上你的学吧,别逼逼。】   左爱看着他老爸冷艳高贵地和他说完,转头就去用官微卖萌求大师怜爱,那心情,真真是日了狗了。   不为大师的第一条微博,已经将很多人弄得纠结欲死了,然而不为大师的第二条长微博,就更是嚣张得让人说不出话了。   【不为大师V:很多质疑我们店的商品成本的,我也不止一次说过了,我们店的第一批商品,成本真的很低,在意的请千万不要买。不是我们没有好东西卖,而是我用好东西开了光,那个价格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买不起。我们现在卖得其实就是个开光费,还是@青越观掌教方善水大师真情回馈社会的优惠打折产品。既然那么多人不理解,我们以后会酌情减少这些产品,转向高档高价的货物,有意向的朋友,以后就得考虑下自己的承受能力了。   顺便一说,非常担心自己会上当受骗的人,真的不用勉强来我们店,买了又因为舆论退掉的,我们的客服也都已经拉入黑名单了,换号也没用,我看得出来,至于我为什么看得出来,那就又是个证明我自己是我自己的问题了。   我们这行,讲究个缘分,有心缘有眼缘的,就多说两句,无缘,不必多说。最后,青越观已经重新开店,我的好友也在隔壁静候,喜欢我们店的,请随意来参观。   附图:[玻璃种翡翠+证书.jpg][羊脂白玉+证书.jpg]   转发:@青越观掌教方善水V:青越观淘宝店已经重新开业,欢迎新老朋友前来:)】   这微博简直跟自黑一样,嚣张、自负,满满都是掐点,但是很多人好像就吃他这套似的,在不为大师这条微博下跟疯了一样不停点赞,留言一排666,好像觉得作为大师就是该有这种自信和霸气。   而自觉将自己划分到了大师铁杆粉这边来的人,经大师这一说,也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和别人不一样了,毕竟大师说他区分的出来!   看着满屏沦陷的网友,以及疯狂涌入青越观淘宝店的流量统计数据,左爱只觉得,全世界好像都陷入了一个谎言……   众人皆醉的感觉是如此的孤独,左爱心生犹豫,打开青越观淘宝店浏览了一下,已经更新过的物品图,看着真是非常诱人,每一个简简单单的小东西,都仿佛被赋予了不一样的神韵,甚至一个普通的珠子,你都会想要用栩栩如生这种词汇来形容它,好像它不单单是一个珠子,而是有了生命力的珠子。   左爱看得目眩神迷,心想,要不自己也醉一下,随便买一个来感受感受?   一看价格,沉迷中的左爱立刻醒神,骂了一声奸商。   199的变299,299的变499,反正都是第一位数往上翻,而且还限购了,每人只能买一个。   更离谱的是,涨了价很多人还反而自觉惭愧,觉得没有在最初雪中送炭,都是自己的错,在不为大师的微博下一番忏悔。   左爱只觉这些人真心有病,病得不轻!恨恨地下了订单,买了一个转运珠,结果钱刚付成,那边就跳出来一个退款提示。   左爱看着弹框中的告示,整个人都懵逼了——你已经被本店列入黑名单,不能购买本店产品,看看就好,请不要下单,谢谢配合:-D   见了鬼了!   他根本没有在青越观淘宝店退过东西啊!   怎么就被黑名单了!   左爱不信邪地又换了个账号去买,付款成功的两秒后,同样的退款,有点不一样的提示——你已经被本店列入黑名单,换号也不能购买本店产品,请不要再下单,谢谢配合:-D   左爱目瞪口呆,一个算命的大师而已,就算真有本事,也不能够这么夸张吧!?   和左爱一样被列入了黑名单的一群人,有的不好意思地匿了,有的则是不甘心地上微博天涯贴吧各地鬼哭狼嚎——什么不为大师好小气,有违大师作风啊;什么我都没买过,只是在论坛里骂过一句,怎么就被黑名单了……   本来只是抱怨的话,然而围观群众们,却似乎从这不同寻常的黑名单中,感受到了神秘的东方力量,对黑名单众施舍了点廉价的同情后,转头就赶忙和黑名单划清界限,跑到不为大师和方善水大师的微博下,去表忠心、拜大神。   这次的事件被称为#青越观黑名单事件#,还上了热门话题榜。   青越观淘宝店,这下是真的火了。   甚至青越观这三个字,仿佛也瞬间变成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网络禁词。现在网上的人提起它的时候,都会变得小心起来,怕万一自己骂了青越观,也被黑名单了怎么办?   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求到青越观的时候。   ·   短短几个小时,网络上的言论已经地覆天翻。   早几日被黑的跟煤炭一样的青越观淘宝店,几乎是转瞬间被洗白,曾经上蹿下跳的黑子们,一个个被喷的不敢见人,而那些跟风黑、墙头草黑,见势不妙也赶紧骑墙倒转口风。   完全不知道元沛那边已经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潘若和方善水目前正带着两个命案嫌疑犯在路上。   刚开车没多久,方善水就感到自己被人追踪了。   转头发现了目标后,方善水提醒潘若注意。   潘若:“这个简单,看我甩开他们!”   潘若的车技非常炫酷,那辆跟踪他们的轿车,很快就摸不到他们的影了。   不过这并不是麻烦的结束,而是开始!   甩开了那辆车后,没多久,潘若听到了警车的声音,还是两辆,似乎从两个方向围了过来!   潘若:“方哥,似乎有点不对啊,警车是不是在堵我们?难道我们被发现了?”   扶着祝珥的罗含,闻言立刻神经过敏起来。   方善水可不像元沛那样精通卜算,还真不知道警车的目标是不是他们。   方善水:“小心为妙,我还是再施个障眼法吧。”   方善水话音刚落,突然斜刺里冲出了一辆车来,直直撞向他们!   “有车!”祝珥大叫。   正回头和方善水说话的潘若,赶忙去打方向盘,可是速度太快已经来不及了。   “碰——!”   车内一阵巨震,两辆车撞了个正着! 第六十六章 厉鬼丢   车窗玻璃一下子全碎了, 震荡中, 坐在车后座的罗含和祝珥,被从车窗里甩飞出去, 方善水被车座挡了一下,只来得及抓住罗含, 没能抓住祝珥。   那辆撞了他们的奔驰也没得好,奔驰本来似乎只是想要将潘若的车拦下, 只是追赶得有些急, 也没想到潘若当时正回头没注意他们,就这么正面撞了个狠的。   奔驰的车头几乎被掀了起来, 祝奕晕头转向地看到那辆捷豹车里飞出了一个人, 那人在地上滚了滚,头上的兜帽掀开,正是他弟弟祝珥的脸!   祝奕大叫:“快救人, 叫警察。”   罗含拨开脸上的玻璃碴子,突然看到飞出去的祝珥站了起来,急道:“大师,祝珥醒了!他现在是女鬼还是他自己?”   祝珥爬起来后, 看都没看罗含他们一眼, 一溜烟地往人群中蹿去,这下不用问了,醒得肯定是女鬼。   另一辆车里的祝奕见状想要大叫,但也怕暴露了自己,以及耽误了祝珥逃跑的机会, 眼睁睁看着弟弟三两步跑没了影。   方善水见女鬼跑了,一掌拍向因为撞击变形被卡死的车门,想要下车去追,那仿佛拧成麻花的铁疙瘩,哐地一声被他拍开。   听到巨响,祝奕和助理吓了一跳,祝奕以为是绑匪拿着什么武器要去追祝珥,赶忙催促助理:“快,警察还没来吗?拦住他们别让他们去追祝珥!”   助理立刻将车子发动起来,再次往那辆捷豹撞去!   “神经病啊!方哥别动。”潘若拦住要下车的方善水,发动熄火的车子想要躲开,但是车子仍然又被奔驰撞了一屁股,被前推了两米远。   潘若被撞得火起,握着方向盘一门心思地想要撞回来。   只是这时,警车乌鲁乌鲁过来了。   罗含大急:“大师,警察来了,祝珥不见了,我们怎么办?”   方善水将一个隐字拍在车上:“潘若开车,我们先离开这!”   方善水的障眼法施得急了,有些粗糙,并不能让一辆车在大庭广众之下消失在人眼中,不过在潘若将车子开动起来,一个甩尾绕开了堵过来的两辆警车之后,那两辆跟上来的警车就好像时不时会看丢他们一样,追一会停一会,追一会停一会,很快就追丢了。   ……   池阳皱眉让驾驶停车,下车左右看了看,确定看不到那辆车的影子了:“让他们跑了!”   从另一头堵捷豹的警车也跟丢了,开了回来,里头的人一脸古怪摇下车窗,问道:“头,你们也跟丢了吗?那车……是不是有什么古怪,我怎么看着好像一会有一会没有的,跟幽灵车似的。”   池阳想起了刚刚的那个旅馆空房间,他真的觉得里头有人,但是看不见,也摸不着,就像刚刚那辆刷着他们玩的捷豹车一样。   池阳没有回话,只是问道:“你们有谁记下号码牌没有?”   “没有。”   “没看不清,似乎被什么特殊的材料贴住了,这是个有经验的犯罪份子。”   两辆警车的警察们纷纷出声,但都是没有结果。   窦立浩忍不住道:“头,这件案子……我们到底是在查人,还是查鬼?”   想到这件案子的种种古怪之处,出警的众人心里都有点毛毛的。   池阳也有些头疼,安抚道:“别乱想,干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   罗含见摆脱了警察,总算是放心了,可是想到自己下落不明且被女鬼附身的兄弟,不禁悲从心来:“怎么就这么倒霉,要不是那个奔驰拦我们,这会就跑掉了,也不知道那车是哪里冒出来的。”   潘若:“你还是先担心下你自己吧。你们都被警察盯上了,会被人追那不是正常的吗?也许那车上的也是便衣警察。幸好我比较机警,刚刚去开车的时候把车牌给遮住了。”   方善水掏出口袋里被他压了一下的手办师父,与那双绯红眼睛对视着,上下看了看,似乎没压坏,方善水才放心地将它放回去。   不过这次,聻似乎不愿意继续待在他左手口袋里了,拨开方善水的手指站在他手心,在方善水不明所以的注视下,顺着方善水的手腕和小臂一路走了上来,最后坐到了方善水的肩膀上。   方善水歪头看向自己肩膀上的手办师父,和师父一模一样的脸也在看着他,给了他一个要在这里的眼神。   方善水想把手办师父拿下来,但是手伸到它面前还是停了。   被那双疑似师父的眼睛静静看着,压力有点大……   方善水心里默默汗了下,在手办师父面前停了半天的手,装作不经意地撩了下手办师父地小手,接着给它拉拉衣服,顺顺头发,一副我只是伸手给你整理下仪表的样子。   看着手办师父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拉拉扯扯,方善水悄然地萌了一下。   好乖。   师父也这么听话就好了。   方善水想了想,安抚罗含:“别急,那女鬼在镇魂符的守护下,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戾气迷失心智,她估计是死得比较惨,一门心思报仇,还会出来的。”   罗含听到这个就更想哭了,一点都没觉得受到安慰:“大师,她报仇就是去杀人啊!要死人的,这是个大问题啊。你都不知道她杀人有多恐怖,把男人的JJ割三次,让人活活疼死,还剁手跺脚,不留全尸。”   潘若听得这么个有创意的死法,不禁嘶地倒抽了一口气,连方善水也哑然了一下。   方善水想起罗含曾说过的事,就是一开始进入鬼屋的人,只是被扒了衣服没有受到伤害的事,再听到这些,瞬间就想明白了什么,摇头道:“估计是那些人该死,运道尽了,惹来了孽障。这事,说不定要等她杀完了仇人,才好解决。”   罗含一脸懵逼地看着方善水:“大师,你不是应该嫉恶如仇地说人有人路,鬼有鬼路,恶人自有报应,然后去把那女鬼给收了吗?你怎么不走寻常路来着……而且那些人虽然做了坏事,但不是应该报警,交给法律来惩治吗?这样放着女鬼去杀人不太好吧?”   潘若翻了个白眼:“放着她杀人不好,那你怎么不自己去救啊,你怎么不报警啊?还教训起我方哥了,你多大脸啊!”   罗含立刻红脸道:“没,大师,我不是……我只是看电视小说中都是这样的,我错了!”   方善水心说,电视小说中的不一定有错,错的也许只是他不是电视小说中的名门正派而已,所以解决问题的方式也不怎么光明正大。   方善水:“没什么,我记得你说你们挖到了她的尸骨?明天早晨带我去,我用她的骨头招魂,问问她是什么情况再说。”   罗含一听方善水没有撒手不管,连连点头。   ·   青越观淘宝店的生意变得红火起来,被热门话题和众多大V转发忽悠的路人们,去里头逛了几圈之后,无论买了东西还是没买东西的,多半都又回到不为大师的微博和热门话题下添砖加瓦。   尤其是那个刚刚被元沛顺手取消了限价活动,如今已经全部恢复十万二十万一张的黄符,其独树一帜的高价,惹来了最多的关注。   有人注意了下那黄符最近一个月的销量,已经交易成功的黄符中,镇魂符2,平安符6。   而在不为大师的两条微博后,这个销量在一天内迅速翻倍,没卖出去的五雷符现在有3个人付钱了,然后镇魂符是7张,平安符是15。   没有优惠了,这加起来就是280万人民币啊!   ——“那个十万的符居然有土豪买?感觉好坑,随便去哪个知名道观,我也没见过这么贵的符。”   ——“那是你不懂。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符与符之间的差异是天壤地别,价格自然也相差甚多。知名道观的神符,哪会拿出来给你们这些买不起的看,看了你们也不懂,还要嫌贵,就像现在一样。”   ——“你说得很有道理?那你买了吗?”   ——“有谁买了符,有出来说说的效果的吗?”   ——“为什么买了符的都没有评价,该不会是拖吧?”   ——“你傻了吧,拖怎么可能会不评价!应该是真的买家,要亲身试验后才会评价,这种东西毕竟不好试验,估计要到很久以后会有追评吧。”   ——“眼馋,买不起,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左爱也很眼馋,他买得起,可是那混蛋店主不让他买!真是日了狗了,花钱还不让人花了!   买不了东西的左爱,点到了不为大师所@的方善水的微博,加了个关注。   五天时间,这位‘青越观掌教方善水’,微博粉丝从0涨到了3万。   这是一个很安静的大师,似乎从没和谁互动过,连自称是他好友的不为大师也都是主动来@他,而从没有被他@过,很多人发的私信也是石沉大海。   至今为止,方善水的微博就是几张简单的符,几句简单的话,甚至都是不允许评论状态,仿佛喧嚣中的一片净土。   心有不甘地左爱,盯着方善水的微博看了半天,最后跑去在平安符的下头点了客服,缠磨道:“大师,我真不是故意说你们坏话的,我只是无知,不要这样抛弃我,我很需要你们,我也想买你们开光的灵物,你的黄符,给个机会好不好?”   ·   方善水和潘若带着罗含回来,元沛立刻汇报了自己的大成功:“方方开心吧!一下午的时间,我帮你卖出去了20多张黄符,原价卖的,你现在可是一天挣两百多万富豪了。”   刚回家的方善水瞬间就被镇住了,不过瞬间就淡定了,两百多万,正好把欠元沛的钱还掉一半,还完了,他还是个一毛都没有的穷鬼……   潘若赞道:“元子你行啊,你这一下午都是怎么折腾的!?”   元沛呵呵微笑:“不用折腾,全靠我名人的魅力。对了方方,我已经想好我们下一步的营销计划了,我们要趁热打铁!所以我准备用我晋江文学城的作者号,去写个跟我们店有关的小说,同时让我的朋友拍出来。这样一边在网文界打广告,一边在影视圈打广告,我们的生意绝对大好!所以方方,你要不要去客串一下主角?”   方善水有点懵。 第六十七章 尸骨匿   潘若听了元沛的话, 咦了一声, 吐槽道:“你那个掉节操的小号,不是被你们老爷子没收了吗?”   元沛:“没收了我不会找回来吗?跟编辑打个电话就行了。方方, 怎么样?可以当明星!万众瞩目!”   “不了,我不喜欢演戏。”方善水摆摆手, 对于元沛的建议丝毫不感兴趣,他可没忘记自己现在最主要目的, 是学习和解读《炼尸大典》, 开网店不会太耽误事,还有元沛和潘若帮忙, 其他的就不行了。   不过说到拍电视, 方善水陡然想起了放假前和自己联系过的李容浩,当时他说他们剧组出了点小问题,也不知道现在解决了没, 等会可以打电话去问问。   见方善水确实没兴趣,元沛一拍脑门,想起自己的当初也揣度过方善水去演戏的脑残事来。   虽然两次劝说的目的不一样,但两次都被拒绝了, 看样子方方是真的不怎么想红。   想当明星而不能的元沛, 不禁心中滴血,唉声叹气地想,不演就不演吧,反正小说还没开始写,演电视也不用什么真材实料, 只要长得好看,演技特效跟上就好了。   方善水给元沛介绍了下身后的罗含,简单说了下这次事情的经过。   现在天色已晚,方善水还坐了大半天的车刚从老家回来,元沛见方善水有点累了,就主动将罗含带到他隔壁的房子去安顿,让方善水先回房休息了,有话明天再说。   ……   方善水带着肩膀上无人看见的手办师父回了房,一进门,就被跳过来的黑猫扑了个满怀,“喵、嗷!”   接住扑倒怀里的黑猫,方善水从怀里举起它问:“怎么了?”   方善水一举黑猫,立刻感觉手感沉了好多,这几天方善水不在,都是元沛和潘若在喂。也不知道元沛和潘若是不是在他交待的每天两条鱼外,还追加了什么零食,黑猫明显比他离开的时候肥了很多斤。   下午回来的时候没细看,现在扑到面前方善水才发现,原本干练精瘦的黑猫,下巴褶子都出来两层了,简直像是用猪饲料追肥的。   宅灵在墙上显出它的方脸来:【小主人,你回来了。】   胖了两圈的黑猫一见它,立刻乌鲁乌鲁地炸毛,一边朝宅灵威吓,一边告状一样地,用小肥爪子扒拉着方善水的手,不时看方善水一眼,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要方善水给他主持公道似的。   方善水开灯一看,屋里已经完全变了个样,乱糟糟的东西全都摆放整齐了,灰尘、纸屑、甚至乌龟啃白菜留下的白菜渣,全都消失不见,连被大黑滚了一床猫毛的床铺都换了套新的,倒是能拎包入住,省得方善水自己打扫了。   方善水一动,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抱回黑猫一低头,就看到喜欢待在窗台下做深情状的黑乌龟,不知何时爬到了自己脚下。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c   乌龟的小短腿下,还踩着一块湿湿的抹布,见方善水踩它,它也不生气,甚至它好像是故意爬过来给方善水踩的,如今被踩了,立刻把脖子伸得长长的,三角嘴张开,欲语还羞,黑豆眼定定地望着方善水,仿佛在和方善水眉目传情——一副也想要告状的样子=-=   方善水:……这是怎么了?   宅灵:【大黑啊,你的柜子还没有擦干净。小主人,你快把大黑放下,不要妨碍它干活。】   “唉?哦。”方善水愣了下,闻言就要将黑猫放下去,黑猫立刻发出杀猫一样地嗷叫,屁股蹲拖在地上,两爪抱着方善水的胳膊,不愿意下来。   方善水算是明白了,原来黑猫和乌龟都是在告状宅灵奴役它们:“既然它不想擦柜子,那就算了吧,屋里已经挺干净了。”   宅灵立刻痛心疾首:【小主人,你这是在谋杀它的生命你造么?你看看它,胖成了这个样子,肯定三高了,你还不让它运动运动,以后可能冠心病、中风、肾衰、失明……】   这下不止方善水被宅灵唬住了,连黑猫自己似乎都被宅灵给唬住了,愣愣地松开方善水的胳膊,啪嗒一倒,在地上瘫成圆圆的一坨。   【你看看你看看,还不快去擦柜子!】黑猫被训地喵了一声,蔫哒哒地叼起了被它扔在角落的抹布,迈着肥肥地腿,艰难地往柜子顶上跳,跳了三次才跳上去,有点垂头丧气,老实地在柜顶上擦灰。   宅灵见状满意地对方善水道,【以后小主人最好再给大黑买个跳绳啊,踢得卷子啊,或者那种小老鼠跑步用的滚轮什么的,哦,直接买几只老鼠让它逮也行……小黑,你做什么呢?不要偷懒,继续爬!大黑是胖,你是懒,懒成你这样,龟生还有点意义吗?】   乌龟又看了看方善水,发现这个人类似乎并没有卵用,就收回了自己的黑豆眼,低低发出一声龟叫,好像老人的唉声叹气一样,然后任命地推着抹布爬走。   方善水:……   宅灵笑呵呵道:【小主人,水已经放好,你可以去洗个澡,然后休息了,我不会偷看的。】   说完,宅灵突然发现方善水肩膀上的手办,突然看向了自己,宅灵顿时一窒,抛下一句去外头看看,就陷入墙里消失了。   方善水将肩上的手办师父捧到手心,看着它道:“宅灵现在很怕你。”   手办师父抬头,绯红的眼睛无辜地望着方善水。   方善水又试探似地问:“师父?你这样跑出来,真的不要紧吗?”   手办师父精致的脸无动于衷,一脸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太懂的样子。   方善水诈它:“你已经露出破绽了,还不承认?”   手办师父仍旧面无表情,只是突然啪地一声,手中的人好像撑开的皮筋回弹一样,震震晃晃地变回了仿佛玩具一样的刺球聻,待在他手心一动不动,似乎在用这种方法证明方善水认错了。   方善水睁大眼,戳了戳手中的刺球聻,聻抖了抖刺,一副嫌弃的样子,感觉和刚刚的手办师父完全不一样了。   方善水:……难道真是认错了?这就是演技?   方善水摇摇头,将刺球聻放在桌子上,先和李容浩打了个电话。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去哪里拍外景了,提示音竟然说是不在服务区,方善水放下电话,去了卫生间。   方善水没看到,在他离开后,桌上的刺球聻突然变得瑟瑟发抖起来。   刺球聻好像不甘不愿一样,重新变回了手办师父的样子,只是很快,它绯红的眼睛中好像出现了重瞳,之后,刺球聻好像不受控制一样,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脸,一层影子似的灰色,被从它身上抹了下来,仿佛一件脱掉的影衣,这时,绯红的重瞳已经重合了。   而被那只小手提着的影衣,却仿佛有了生命一样开始瑟瑟发抖,等着面前的那人张开小嘴一吸,影衣聻顿时化成一缕灰烟,抽泣着进了面前之人的肚子里。   重新出现的手办师父,绯红的眼睛往门上淡淡一扫,藏在门环中偷看的宅灵,顿时被吓得飞起,嗖地一声消失了。   柜子顶上的黑猫瞪圆了眼小小地喵了一声,地上的黑乌龟更是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继续抹自己的地。   等方善水出来的时候,看到桌子上的刺球聻又变回了师父的样子,虽然感觉它不是师父,但是看着这么像,还是把它捧手里带到床上。   方善水开始念经做晚课,盘腿打坐的时候,手办师父就被他放在自己的腿边。   方善水没有注意,往常一到他打坐时,就喜欢往他身边偎的黑猫和乌龟,此时却蹲在角落里,一脸古怪地瞪着圆圆地眼睛,望着他和枕在他腿边不动的手办,丝毫不敢靠近。   ·   第二天一早,四人开车到了徽城十里镇野外。   没有什么要怼的人了,无聊的元沛把店里的生意交给了新招的客服,也跟来了。   只是,四人到了那间郊区的鬼屋,却发现女鬼的尸骨不见了。   元沛等人挖出来的坑已经被填平了,他们再挖开一看,里头只有一些焦土,好像什么东西被烧过的痕迹,再三寻找,也没找到有骨头骨粉留下的痕迹。   罗含:“怎么会这样!?”   潘若问:“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当时想着离开这里后,就去报警?”   罗含:“没来得及报啊,刚离开我兄弟就被附身,变成杀人犯了,之后遇到警察都得绕着走,怎么还敢去给他们打电话。”   方善水猜测:“估计是有些人做贼心虚,找上门来了。”   罗含一听,顿时也想到了:“大师,你是说害死女鬼的人来了?”   方善水:“女鬼连杀了两个人,而且所杀的人死得又那么血腥恐怖。那些害死了女鬼的人,如果不是惯犯,应该很容易联想起她来。现下看来,他们应该是把女鬼的尸骨烧了,也许拿去超度,也许拿去找人做法镇压。”   “那怎么办?”   正拈着坑里焦土的元沛,突然道:“十里,东,刘。”   潘若:“元子你又占卜啦?什么意思?”   元沛见方善水看了自己一眼,立刻举起手说:“方方我问过我师父了,他说我主要是太贪财,多做做善事,功德加身,就能避过天机,只要我暂时别光用占卜去赚钱,另外不要占卜我自己的事,就没有多大问题。”   做善事?   这个方善水还真没有太多研究,不过既然元沛的师父这样说,那应该也是个办法吧。   方善水:“你自己注意就好。”   元沛点头,解说道:“我们现在去十里镇东面,刚刚方方说超度或找人做法,我心有所感,算了一下,有个姓刘的,应该是我们要找的人。”   ……   方善水一行到达十里镇的时候,发现这里戒严了,好几辆警车在附近,似乎是又有凶杀案发生了。 第六十八章 十里镇   昨晚上的嫌疑犯没抓到, 今早上又接到报警, 还是十里镇,还是一样的丧心病狂的命案。   池阳打了个哈欠, 查阅三个死者的资料,一开始死的那两个人, 因为事发当时两名死者正好在一块,一起被杀了, 倒是没看出什么来。如今这第三个死者出来, 才发现,死得这三个人都是互相认识的, 而且很熟, 是经常一起打牌喝酒的狐朋狗友。   池阳皱眉,看向将资料给他的严英:“严英,经常和他们一起玩的还有谁?”   严英道:“还有四个人, 叫丁有钱和石皓的还住在十里镇上,另外俩几年前去城里工作,就不常回来了。因为他们几个在镇上的名声都不大好,从小就偷鸡摸狗的一块玩, 镇里的人对他们记忆比较深刻。”   池阳立刻起身道:“丁有钱和石皓住呢?去找他们协助调查。”   “好的头。”   ·   手机铃声响个不停, 睡眼惺忪的江兴建拿起了电话,看到是自己老家的狐朋狗友打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漫不经心地接了起来:“喂?”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发着抖, 尖利地仿佛在他耳膜上刺啦啦地嚎叫:【江兴建!曹良、童伟死了,他们死了!还有宣涛,昨晚也被杀了,被人割了生殖器,剁了手,这手和生殖器还在他们自己的肚子里被找到了!】   江兴建一凛,睡意尽去,从床上坐了起来:“怎么死了?不对,你特意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能不明白吗!他们根本不是被人杀的,是被鬼杀的,有鬼来找他们报仇啦!是那个女的回来了,变成鬼来找我们了……来找我们了……】   江兴建听得瘆的慌,骂道:“你是不是吓傻了?哪里来的鬼。而且她都死了两年了,要是真有鬼,头七那天我们就活不了!”   【那你说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我和丁有钱怀疑是她那里出了问题后,就悄悄去那栋破屋看了看,你知道我们看到什么了吗?】石皓的声音鬼里鬼气地压低,好像被什么东西掐着脖子说话一样,听得江兴建也害怕了起来。   【那女人的尸骨被从土里挖出来了!而且,她的尸骨上,还完好地穿上了一身衣服,就像是她的骨头架子站起来自己穿上的。你还说没有鬼!】   “你们还去挖尸?等等,你说咱们那里死人了,应该有警察去了吧,咱们和曹良童伟又是经常一起玩的,万一你们被警察盯上了,你这时候去挖尸体,不是要暴露我们吗?”江兴建一听急了,简直恨不得踹死石皓,石皓几个陷进去了倒是没什么,但是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把他给供出来,那就很有什么了!   【我们……我们把她烧成灰带回来的,警察应该发现不了。而且她不是你从网上骗来的吗?这两年也没有她家人报警找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暴露吧……不对,我们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不知道童伟他们死的有多惨,下一个可能就轮到我们了,当时我们七个人,现在已经死了三个,你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谁吗?说不定就是你和我!】   江兴建皱眉道:“你别瞎想,我觉得有可能是她的家人知道了她的事,来找我们报仇了,应该还是活人干的,你们小心点就没事了。”   【滚吧,这都两年了,而且你当初不是说,她家里就一对父母吗,平常对她也不怎么关心,怎么可能为了她来杀人!】   江兴建:“那你想怎么办?”   【这事是你弄出来的,你必须回来。我们去找刘神婆化解,神婆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人是你骗来的,也是你说玩完后要录像威胁,将人卖到南方去做鸡,要不是你一点生路都不给人家,最后也不会闹出人命。】   江兴建一听也火了,骂道:“什么叫我弄出来的,是丁有钱那孙子说要卖了她换钱,也是庄翔出手打她不小心把人打死了,这关我什么事?而且,当初不是你们怂恿,我能干得出这种事?”   电话那头的石皓冷冷地回了句:【是啊,所以你们三个估计是要被留到最后了,童伟和曹良已经死的那么惨了,你觉得你们会怎么死?】   江兴建好像被兜头泼了盆冷水,满腔怒火嗤地一声被浇灭。   【如果真是你们仨被留到最后,那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了!今天你要是不回来,到刘神婆这里把事情解决,我就去公安局自首,把你们都供出来!】恐惧让石皓有些歇斯底里了,落下狠话后就挂了电话。   江兴建听着电话挂断的嘟嘟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用力躺回床上,租的房子里安安静静的,突然就觉得冷。   江兴建打开手机,翻了很久,才翻到了藏在文件夹深处的一张照片,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长得挺漂亮,看着人也很沉静,就是眼神有点死气沉沉的,没什么朝气。   那时候他怎么就干出那种事呢?   大概是嫉妒吧。   一个可以在学校里好好上学的女孩,天天抱怨说自己想死,怨恨父母只顾着她的成绩,平时对她非打即骂,从不关心。   他那时候心里怎么想的呢?他想着既然你天天说想死,怎么还不快去死呢?他这种想上学上不成的人,在社会上跟狗一样讨生活的人,他的压力不大吗?他也想死啊,谁来救救他呢?   可是他没有,他耐心地安慰她,开导她,逗她笑,然而看着她终于被逗笑,从聊天工具里发来一个笑脸时,他心里都是淬了毒的恶意。   这样过了两年时间,他一直敷衍着她,直到她说自己考上了名牌大学,想要来看看他的时候,他积累的恶意终于爆发了……   江兴建木木地看着手机里的照片,照片上那个女孩子好像也在看着他,似乎在对他笑。   江兴建突然一愣,心中突地悚然大惊:不对!这照片里的人一开始有笑吗?   江兴建猛地坐了起来,盯着照片看,手机屏幕似乎变得有点花,在他的注视下,屏幕下的人,嘴角动了,一点点咧开,女孩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好像也真的变成了死人的眼睛——死不瞑目的眼睛,大大地瞪着江兴建!她白净的脸和胳膊上,慢慢出现了一片一片的暗紫色尸斑……   “啊——!”江兴建大叫着将手机砸了出去。   ·   找到了石皓家里,石皓家没人,又找到丁有钱家里,被告知丁有钱也不在家,到镇子东头的刘神婆堂口去了。   严英最近对这些神神鬼鬼的很是敏感,闻言怀疑道:“怎么那么巧这时候去求神拜佛,不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吧?”   丁有钱的邻居老太闻言摆手道:“不巧哩不巧哩,现在我们镇上的男人们,都被吓坏了,说是有鬼怪作祟,几乎所有男人,都去刘神婆那里请符水来喝,十个有八个都去了,我老伴也去了。”   窦立浩笑了一声:“这镇上还挺封建迷信的。”   老太太不满意了:“你这小伙子怎么这样说哩,我们这的刘神婆很灵的,堂口里供奉着老神,问个姻缘啊,小儿夜惊啊,一准能给你解决。连城里的人,都经常往我们这里来,就是为了找刘神婆呢。”   窦立浩被训得讪笑,一旁的严英却听得心动了,鼓动池阳:“头,我们要不要也去找刘神婆看看。这案子确实古里古怪的,我们也请点符水喝喝?”   池阳白了严英一眼:“你慌什么,警察自有正气,干公差的,等闲小鬼哪敢冒犯你。”   不止严英一愣,连窦立浩也傻傻道:“头你好像很有经验似的。”   池阳无语:“行了,我们快去刘神婆那里。”   严英插话:“去请符水?”   池阳给了严英一肘子:“去查案!”   ·   十里镇上的气氛不太好,警车穿梭,警察来来往往,谈论八卦的人也都有点受了惊的样子。   潘若绕过警察,过去打听了下,回来告诉大家:“镇上昨晚确实又死了一个人,同样是死相凄惨血流遍地,同样是被割了生殖器活活疼死的。对了,元子说的那个刘神婆我也打听到了,住在十里镇东头,现在生意好着呢,因为这些命案,十里镇上的男人怀疑有鬼怪作祟、人人自危,都排着队去找刘神婆,请符水辟邪。”   罗含一听,立刻紧张了起来:“肯定是她干的!她上次就是这样,用祝珥的身体去杀人的。”   元沛“嘘”了罗含一声,警告道:“隔墙有耳,这种话不要说出来。”   罗含立刻闭上了嘴。   方善水低头看了下口袋,将想从口袋里爬出来的手办师父按下去。   自从知道这确实不是师父,方善水对它变得不客气了很多,虽然还是挺纵容的,但是没有以前那么小心翼翼的了。   根据潘若打听到的地址,方善水几人也找到了刘神婆的堂口,只是没想到,一到地方,几人就迎面撞上了几个警察。虽然穿着便衣,但却是昨天在旅馆和方善水他们打过照面的几个警察,方善水和罗含一眼就认出来了。   方善水倒是稳得住,但是罗含一看到那两个警察,立刻就心虚地缩了缩头。   一下子就被池阳盯上了。   池阳叫住他们:“等等,你们几个,不是十里镇的人吧?来这里干什么?”   方善水悄悄拦了下想要回话的潘若,平静地反问道:“你们看着也不像是十里镇的人,你们又是来干什么的?”   池阳闻言看了方善水一眼,目光落到方善水的面具上,顿了一顿,没有说什么。   一旁的严英掏出了证件,喝道:“警察,问你们话就好好回答。”   潘若看了方善水一眼,见他收回手不再阻拦,就走上前去,故意在严英面前弯腰看了眼他的警察证,才露出笑脸,递了颗烟道:“警察大哥,我们是大学灵异研究社团组织活动的,听说这里出了奇怪的事,正好没事,就赶来调查调查。”   严英倒是信了,嚯了一声,教训道:“这里乱糟糟的,你们来添什么乱呐,小孩子家家,不要老往这种地方乱跑。”   池阳又问:“你们是哪个大学的?”   潘若闻言,实话将他们各自的大学介绍了一遍,罗含的他也没撒谎,直接说了是京城XX大过来的。   窦立浩怀疑道:“你们还不是同一所大学的啊?”   元沛接话道:“这有什么,我们是网上因为兴趣爱好凑到一起的,这不是十一假期吗,我们就约定了一起来找灵异现象。同一个大学,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多志同道合的人啊。”   元沛回答的自然,看起来没有一点心虚,倒是打消了警察的不少怀疑。   池阳他们忙着去查丁有钱几人,没有心情在方善水几个大学生身上多下功夫,就先进了屋。   罗含看了几个警察的背影一眼,回头问方善水:“我们也进去吗?”   “走。”   ……   刘神婆家的院子挺普通的,就是够大,里头已经有不少人等着了,坐在院子里摆着的小马扎上,三三五五各自成堆地聊着天。   院子里还有个不停烧着纸钱的大缸,不时有从堂口出来的人,拿着把香,在缸前拜了几下后,再将香插在缸中,使得院子里香火不断的样子。   方善水看着这个院子,突然有点异样的感觉,眼中的视觉甚至自发地有了变化,好像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口烧着元宝纸钱的缸上。   元沛悄声问:“方方,你在看什么?是不是你也觉得那口缸有不对劲?”   方善水点点头,还没说话,那边,没有找到丁有钱和石皓的池阳等警察,已经皱着眉头出来了。 第六十九章 进局子   池阳几个警察离开了, 方善水等人则留了下来, 池阳临走,还看了方善水一眼。   在院子里等了会, 罗含看看周围排队的几十个人,不耐道:“这么多人, 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元沛还没见过神婆做事,见周围的人没怎么看自己, 就装作不经意地凑到搭着布帘子的堂口外, 伸头往里看,不知道元沛看到了什么, 回头就饶有兴趣地招呼方善水过来。   外头马扎上等了许久的人, 看到元沛这样,不禁不满道:“排队呀,要排队。”   元沛解释:“知道知道。我们就是好奇, 在旁边看看不进去。”   方善水走上前几步,这时,口袋中的手办师父又想出来了,方善水再次把它按了回去, 方善水感到它似乎有些生气了。   不过此时方善水倒是没时间去照顾手办的心情, 方善水越靠近,就越能感觉到那股不太一般的气息,而且随着方善水的靠近,那股气息似乎变得躁动不安了起来。   就在方善水快到堂口前的时候,那股气流好像被激怒一般聚集, 猛地朝方善水撞了过来!   嗡……   方善水迎面和那股气流撞上,那股气流瞬间倒退了回去,余波蔓延,方善水只觉得眼前的堂口仿佛震动了一下,耳边隐约还传来了一声似有似无的怪异尖叫。   就在这时,方善水突然看到一股灰气好像挣扎不能一样,被迫吸进了他装着手办师父的口袋里,方善水还听到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咀嚼声。   一旁的元沛也感觉到了不对,识相地从布帘子那退了回来。   “是谁!?谁在我刘家堂口捣乱!”   一个大妈的吼声蓦地从帘子后传来,没一会,刚在里头给人请符水的刘神婆,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周围在马扎上等待的镇民,好像并没有感到房子的震动,只是刘神婆的怒吼让大家惊慌失措,纷纷站了起来,不停问怎么了怎么了。   刘神婆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妇女,人胖胖的,约莫五十来岁,有股街道办主任的威严感,但又和那种官气的威严略有不同。十里镇的镇民们见刘神婆神态不对,顿时就将方善水几人围了起来,给刘神婆壮声势。   元沛和潘若见状,也都站在方善水身后和镇民们瞪起眼来,输人不能输势。   方善水看到刘神婆一脸愤怒地瞪着自己,有些头疼,伸手拨了拨口袋里的手办,然而并没有被理睬,口袋里只是不停出来凄厉地惨叫声。   刘神婆大叫:“你在做什么!?”   方善水眼见着大妈看着自己的眼神更加愤怒,似乎都要撸膀子抄家伙打人了,赶忙拉了拉口袋里手办师父地小手。   方善水感到自己的手指尖被咬了一口,不疼,不过随即,一股灰气,逃命一般从方善水的口袋里蹿了出去,一头扎进了刘神婆身后的堂口中。   刘神婆神态微松,不再剑拔弓张的,但还是面色不善。   刘神婆盯住了方善水,打量了一会儿,突然皱眉道:“小伙子,同行?你来我这有什么事?”   方善水看了看左右围着的镇民,用只有刘神婆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们来找一个人的骨灰,应该在你这里。”   刘神婆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什么骨灰,我不知道。”   方善水指了指院子中那个烧元宝的缸:“你知道的,你把她藏在了那个缸里吧,没用的,你压不住她。”   刘神婆闻言滞了一下,旁边的镇民们只看到刘神婆在和方善水说话,但是这么近的距离,却听不到他们说得是什么,不禁惊奇地小声议论了起来。   刘神婆只好对周围的镇民道:“大家先回去吧,今天老神离开了,要请符水的明天再来,今天到此为止。”   说完,刘神婆又扯着嗓子叫来她女儿,让女儿把流连不去的镇民都送走了,她则将方善水几人请到了屋里。   ·   石皓就藏在一旁,本来准备等警察离开了,他就偷偷潜入城里,将江兴建和庄翔那小子揪出来!可是突然的,石皓感觉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他蹲在角落,一动也不敢动,青天白日的,他却感觉阳光很冷,风刮骨般刺人。   石皓听到身后有水滴的声音,啪啪地落地,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在他身后,但是石皓不敢回头,只是额头上不停地滴着冷汗,冷汗顺着脸颊脖颈流到衣服里,心脏都凉了。   好不容易蹲到警察的车开远了,看不见了,石皓却不敢走了,石皓觉得自己要是离开刘神婆这里,可能根本活不到晚上。   他必须得回去!他得立刻找刘神婆求救。   石皓心里怕得不行,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他往前走,那股阴冷的感觉,也如影随形地跟着他走。   石皓几乎以为自己走不过这短短几十米路了,终于,他还是走到了。   进了刘神婆家里,石皓猛然感到周身阴冷的感觉一散,有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这让石皓简直有想哭的冲动。   石皓以为是刘神婆比较厉害,那恶鬼不敢跟进来,然而没放心多久,石皓又发现不对起来。   刘神婆家平时总是门庭若市的,刚刚石皓走的时候,还见院子里排着一堆人,可现在,这里却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安静的有点吓人。   “刘大姑……”   “刘大姑……”   石皓小小叫了两声,因为觉得这里气氛不太对,他都不敢叫太大声,怕惊醒了什么其他的东西。   石皓叫了几声后,没有人回应,这让石皓更加害怕起来。   空荡荡的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院子里那口烧着元宝的大缸,还在噗嗤噗嗤地冒着火星。   石皓走向了刘神婆的堂口,想要进屋子里找找,然而走到门前那口缸附近的时候,石皓仿佛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走向了那口噗嗤噗嗤冒着火星的缸。   石皓害怕了起来,他想要停下,但是根本停不下来,突然,缸里的纸灰中冒出了一只被烧得几乎要融化的手,一把抓住了靠近的石皓。   “啊——!”石皓吓得大叫起来,但是怎么也挣脱不了,石皓哭嚎起来,“有没有人啊!来人啊!救救我!”   被那手抓着的地方很烫,好像烧起来一样,石皓不停尖叫挣扎,但丝毫没用。   逃不了的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缸里的纸灰中慢慢露出一个人头来,烧焦的脸,黑洞洞眼,望着石皓,仿佛复仇的冤魂。   是她,是她!   “啊——!”   ·   刘神婆请方善水几人坐下。   叹了口气道:“骨灰确实在我这。”   最近十里镇上到处都是警察,刘神婆偷偷藏下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的骨灰,压力也很大,如今还被人识破了,只能老实道:“今早石皓抱着个骨灰罐子来找我,我一看到他,就吓了一跳,他印堂乌黑的,一看就是大难临头,离死不远。我问他怎么了,他支支吾吾地说是有恶鬼要杀他,我知道石皓肯定没和我说实话,但是我和他长辈有旧,以前也答应过要照应他一二,所以才接下了这个麻烦事。”   罗含皱眉道:“那个石皓估计就是杀人犯之一!他们害死那女鬼,女鬼找他们报仇,他们死也是活该。”   闻言,刘神婆面色数变,虽然早已猜到,但被当面戳破还是尴尬了起来。   刘神婆摇头道:“老神也告诉我,石皓是被恶鬼缠上了,那恶鬼似乎受骸骨束缚之力很小,它也没得办法。石皓说那恶鬼今天要是动手,一定会先杀他,刚刚有警察,他就先躲开了,说是去找那个罪魁祸首的江兴建来想办法,晚上他还会过来。”   元沛一听,立刻道:“那我们可以在这等他啊,女鬼要杀他,他要到这来,我们正好在这守株待兔。”   潘若:“这里有神婆,她会不会不过来?”   就在几人在屋里讨论的时候,屋外突然传来刘神婆女儿的尖叫:“妈,杀人了!院子里都是血!”   “什么!”刘神婆大惊,立马跑了出去。   方善水几人也跟了上去,一出门,立刻传来浓郁的血腥味,满院子血流遍地,那个烧纸的缸中,如今正埋着一个烧焦的人,死前似乎还受到了极大的折磨。   方善水一到院中就皱了下眉,看向了院中某个方向,正想做什么,却突然耳朵一动,听到外头有熟悉的车声,顿时停住了手。   方善水没动,但刘神婆却容不得有鬼怪在她这里这般撒野。   刘神婆对着院子中的某个地方大喝一声:“何方邪魔!光天化日也敢伤人!破!”   刘神婆好像一下子叫破了迷障一样,握着带血的匕首祝珥,他面上带着古怪的微笑,脸上身上被喷得到处是血。   罗含吓了一跳,连潘若和元沛也吃惊地看着祝珥。   神情诡异的祝珥眯着眼望了刘神婆一眼,然而视线落到方善水身上的时候,他突然转身就跑。只是这时候跑却是晚了,还没跑到门前,祝珥就被去而复返的几名警察,堵了个正着。   “啊!”罗含见状惊叫了一声,然后连忙捂住了嘴。   和满脸是血祝珥打了个照面,池阳等警察登时一愣,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   “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窦立浩严英一下子拦了上来,但是祝珥的力气很大,直接就甩开了两个人,继续往门外冲。   祝珥速度非常快,眼见着他就要冲出门跑掉,池阳突然开了枪,砰地一声,一枪打在了祝珥的腹部。   祝珥被打地一个后仰,忽地晕了过去。   “带走!”   罗含急得不行,但这时候他也不带出去和警察硬钢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祝珥被警察拿下。   ·   祝奕几乎没合眼地看着手机,然而等了24个小时了,还是没等到祝珥的电话,简直愤怒:“他既然从绑匪手里跑掉了,为什么不打我电话?也没往家里打电话,他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助理安慰道:“也许……也许二少他是东西被绑匪收走了,身上没有钱。”   闻言,一向温文尔雅的祝奕,忍不住骂道:“难道他就这么蠢?就算把他的鞋抵押给别人,也至少能借个一块钱电话钱吧?”   助理低着头听着老板的埋怨,突然,他的手机收到了一则信息……   助理连忙打断祝奕:“老板,出事了!二少爷被抓了,警察说十里镇的案子就是他做的,现在人已经被关起来审讯了!”   祝奕大惊:“不可能!祝珥怎么会杀人?而且他从没来过徽城,跟那十里镇上的人无冤无仇,怎么可能用那么残忍的方法下杀手。”   “是啊,很奇怪啊。”助理正说了,突然顿了顿,冒出来一句,“老板,你说会不会是,鬼附身……”   祝奕心中一凛,突然想起了那天刚来徽城时,他小表弟自己反手掐自己的情况,也不确定了起来。   ·   祝奕赶到警察局的时候,罗含和方善水四人也在警局,刚刚做完笔录出来。   “方大师,你怎么在这?”祝奕意外地看着方善水。   方善水一看到他,突然想起来了:“对了,你也姓祝。”   双方这一介绍,才发现是为了同一件事来的。   罗含并没有见过祝奕,听到祝奕自己介绍说是祝珥的哥哥,罗含立刻愧疚起来,跟祝奕忏悔,说是都怪自己没看好祝珥。   罗含说起这个,就恨恨得咬牙切齿:“当时我好不容易联系到方大师,本来大师已经答应帮我们了,可那天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冒烟的,中途撞了我们的车,要不然,也不至于让那女鬼带着祝珥的身体跑了!现在祝珥被在杀人现场当场抓住,都得怪那混蛋!”   祝奕和他的助理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不好,惨绿惨绿的。   祝奕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助理还弱弱地挣扎一问:“那天,你们是不是开了辆捷豹。”   “是啊,你怎么知道?”罗含意外,然后反应过来,瞪大了眼,“该不会是你撞的吧?”   助理尴尬地看了老板一眼:“我们……以为你们是绑匪呢,蒙着面,还绑着人质。”   罗含也无语了,仔细想想,当时似乎还真是这样,换他他可能也会误会。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罗含忍不住摇头感叹道:“祝大哥,你真是实力演绎了坑弟的哥哥。”   祝奕本来就惨绿的脸色,顿时又刷了一层绿漆。   祝奕的心中一片惨淡,想起青越观的大师说过的关于运势的话,祝奕深觉自己是不是该去什么有名的庙里拜拜了?大师的平安符也许能让他平安,可不能让他不倒霉啊……   “老板,何律师来了!”   ……   祝珥被关在一间牢房里,看人的眼神非常奇怪,视线好像有点歪斜,有点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是看着他的警察却总觉得瘆的慌。祝珥本来没有什么动静的,但是感觉到方善水的气息就在周围,再看看周围的笼子,突然就哭了起来。   那古怪的哭声,呜呜呜呜,声音幽幽凉,好像夜雨一丝丝沁进了人的胸腔里,让人毫无防备地打了个寒颤。   而且,这哭声一点也不像是男人的哭声,像个女孩子,悲伤绝望的,听得周围的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盯着祝珥的警察们不禁面面相觑。   “他这是干吗?不是要装疯吧?”   “估计是,现在进了警局搞这套的多了!上次有个查车的哥们,车主下来就给他跳了一段舞,拉都拉不住,呵呵。”   “头,我们是不是要叫个有经验的犯罪心理学家,来识别识别?”   也有脾气暴躁的警察,不耐烦地捏起了手指:“识别什么!先打!冒充精神病的一准给打好!”   “你得了吧,这可是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啊,杀了这么多人。你要是不把他打死,我觉得他准好不了。”   “那怎么办?这案子已经传到网上去了,我们要是一句这是个精神病就不了了之,你看网络上那些人不得撕了我们。”   池阳打断了他们的讨论:“行了行了,不要暴力执法,打电话,叫我们局的犯罪心理学家来一趟。”   “好的,头。”   严英犹犹豫豫地道:“头……我看着有点不对劲,我们要不要再叫个道士神婆什么的过来呀?”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着严英,神情严肃。   严英:“怎么啦?你们不同意。”   不是不同意,而是严英这句话好像提醒了众人一样,背后女鬼呜呜的哭声显得更加诡异起来。   这时候,门突然被推开,吓了大家一跳。   见到进来的是外头执勤的人,大家才大喘了口气。   推门进来的人奇怪地看了众人一眼,最后看向池阳:“头,犯人的家属来了,还带了一个有名的律师。” 第七十章 精神病   ……你是怎么死的……   正在哭的姚瑶, 好像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在问自己。   然后, 姚瑶就恍恍惚惚地陷入了回忆。   有记忆以来,她和爸妈就不太能正常说话。爸妈对她非打即骂, 从来只关心她的学习,因为压力太大, 有段时间她似乎得了抑郁症,天天晚上满脑子公式睡不着觉, 白天早起脑子又昏昏沉沉, 成绩下降得厉害。   父母知道了后,对她的身体情况不管不问, 差点把她活活打死。   姚瑶躲在自己的屋里, 经常会拿起小剪刀,一小块一小块地剪自己肚子上的肉,甚至偶尔会不自觉地把鞋带抽下来, 一圈一圈地绕到自己的脖子上,试着用力勒紧……   在几乎快要崩溃的时候,姚瑶在网上认识了江兴建,那时满腔苦闷无人倾诉的她, 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靠着他的安慰和鼓励, 姚瑶坚持了下来。   她努力克制住抑郁症的影响,努力康复,努力学习,终于,她考上了爸妈理想的名牌大学, 爸妈变得和颜悦色起来,她以为自己以后会变得越来越好,她搭上了车,想要去见见那个一直默默帮助他的人。   想要看看他的样子。   想要跟他说一声谢谢。   她知道他穷,她考上了好的大学,她觉得自己以后会努力赚钱。   她知道他找不到女朋友。   她想问问,他愿不愿意,等她毕业?   ……没有想到。   她终于熬过了最黑暗的时期,却倒在了即将迎来新的人生的黎明之前。   她不甘心。   她想要活下去。   可这些人,却不愿意放过她。   【你要是敢跑,就把你这精彩的群交AV发给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你的老师,让你彻彻底底的出名,让你就算跑回去也再没脸见人!你不是自尊心高吗?你不是最不愿意让人看见你狼狈的样子吗?呵呵,你敢跑吗?】   最能伤害你的人,永远是最了解你的人。   她疯了一样去抢那个录像。   她被推到,被踢打,然后,她死了。   死了的她眼睛没有阖上,将那些人的脸一个个地记到地狱里,直到那些人将她埋在了土下。   变成鬼的她,赤身裸体地待在那个没人会来的空屋里,死前没有一件衣物裹体,死后竟然也一样窘迫,所以她哪儿都不敢去,日复一日地待在那个没人会来的空屋里。   死后的时间似乎很漫长,漫长的时间里她不断地后悔。   她好像听到了无数人骂她,为什么要那么蠢,那么天真,那么相信一个陌生人?   可是,再骂有什么用呢?   她已经失去了成长的机会,失去了跌倒后再站起来的机会。   她死了。   ……   “你叫什么名字?”   黑暗的审讯房里,只有一束凝聚的强光,刺在祝珥头脸上。   祝珥本来低着头呜呜地哭,哭着哭着似乎恍惚走神了起来,嘴巴喃喃动着似乎在说什么。   听到有人问他话,他眼神斜着向上望过来,似乎在看问他话的人,又似乎不是,他声音很缓慢,很古怪,好像不是从他的喉咙里发出的一样:“姚……瑶。”   似乎想了很久,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名字。   “你……叫姚瑶?是哪里人?家里有什么人?”   祝珥不说话了,只是又重新呜呜地哭了起来。   那人又问了几句,祝珥都没有反应,直到他问:“你为什么哭?因为被警察抓住,害怕?”   祝珥哭声猛地一止,斜视的眼睛在周围的人身上扫过,似乎在寻找什么,眼神非常阴寒,被他扫过的人,都有种被找替身的恶鬼盯上的感觉,不禁怂起了肩膀后退。   没有找到,祝珥声音压低,答非所问地说:“因为……还有三个人没死,留到最后的三个,最后的三个……”   祝珥声音很古怪,好像昆虫的口器刮在了耳膜上,一下一下地撕拉着众人的耳鼓,让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发起了抖。   “为什么你要杀他们?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吗?”   祝珥不哭了,抬头看向问他的人,那人忍不住靠向椅背。   祝珥的脸色变得非常可怕,眼睛中充满了血丝,照射着他脸的强聚光灯,突然啪地一声爆掉了。   连监控室的录像也猛地模糊了一下,仿佛信号不好般闪了几次雪花屏,把看得警察吓了一跳。   “什么破灯这种质量!”   “真是邪了门了。”   “姚瑶是谁?似乎是个女孩的名字?”   ……   ·   背靠着墙的方善水闭着眼,皱起眉,似乎在神游一般,太阳穴隐隐跳动,脸色变得不太好。   口袋里的手办师父似有所感,突然咬了下方善水的手指尖。   方善水手指一痛,睁开了眼。   那边,被助理请来的何律师,在了解了部分情况后,有点头疼地看着祝奕等人:“也就是说,你们怀疑嫌疑人是被鬼上了身,所以杀了人?”   祝奕等人点点头。   何律师又看向罗含:“你是证人?”   罗含也点头:“是啊,祝珥他真的是鬼上身,他根本不认识那几个被杀的人。我们是第一次来徽城,我们在那个鬼屋探险,找到了女鬼和她的尸体,然后就出事了。”   何律师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也就是说,嫌疑人是真的杀了人。只是不是由他自主意识控制,而是他在不清醒的情况下做得案?”   罗含等人点点头。   何律师又问:“谁亲眼看见他杀人了?”   罗含举手,顺便看了看方善水和潘若元沛,表示他们都看见了。   何律师一一看过罗含方善水四人:“看到他的犯罪过程了?看到他用凶器伤害死者,亲手实施犯罪行为的详细过程?”   罗含连忙摇头:“没有,一开始我们都没看到他,好像被障眼法迷住了。是那个刘神婆喝了一句什么,把他吓出来,我们才看到他了。”   元沛潘若看着何律师又揉了揉眉心,不禁望了望天。   已经醒过来的方善水,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看到手办师父的头发又掉出了口袋,也不再给它塞回去,而是用手给它编起辫子来……   何律师问了一圈后,对祝奕道:“你弟弟这件事,也许能定位成精神病伤人事件。如果你弟弟能好,那就是急性间歇性精神病发作,如果不能好,你可以准备将人送进精神病院,避避风头。我们统一下口径,不管什么附身不附身的,就说你弟弟有病没有病,记住了吗?”   罗含傻眼:“哎,不是啊,他没精神病,找大师给他驱鬼他就会好了。”   何律师头疼:“我只是个律师,不懂这些,警察局应该也不会特意找什么大师,来给嫌疑人驱鬼。而且被告人现在不清醒还好,清醒了反倒更有麻烦。”   这时,将编好的辫子放在口袋里,方善水看向祝奕:“能不能进去看看你弟弟?”   也在头疼的祝奕,闻言,立刻满怀希望地看着方善水:“大师,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方善水对祝奕笑了笑,旁边的元沛和潘若,看到方善水这个笑容,却莫名觉得有点寒意。   ·   方善水跟在一群人中去看祝珥的时候,祝珥正关在牢房里。   感觉到方善水靠近,祝珥往牢房角落里退缩着,似乎有点怕他。   方善水突然道:“过来一点,我帮你。”   周围人好像都没有听到方善水说话一样,只有祝珥听到了。   众人就看到刚刚还挺怕人的祝珥,突然向着他们走了过来,还朝着方善水伸出了手。   祝珥状态不稳定,疑似精神病杀人犯,看到他有动作,看管的警察立刻就要动手,将祝珥压回去,但方善水却快了一步,先抓住了祝珥伸来的手,同时用力掰了下祝珥的小手指。   祝珥整个人一震,手抖动着好像犯了羊癫疯一样,突兀地晕倒在方善水面前。   警察见到方善水的动作,立刻喝道:“你干什么呢!”   元沛和潘若赶忙围到了方善水的身边,打圆场道:“没什么,我朋友就是有点紧张,他马上松手,马上。”   祝奕等人也忙上来打圆场,就在场面有点混乱的时候,一片红色的小人剪纸,掉进了祝珥的牢房里。   方善水放开了祝珥的手。   过了一会,负责案子的池阳过来了,将看管犯人的警察安抚了下来,池阳对方善水等人的态度还挺友好的,一点也没有责难他们闹事的意思,还亲自送他们离开。   走到门前的时候,池阳对祝奕道:“我知道这个案子还有古怪的地方,我们警方一定会认真审查所有疑点,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歹徒,但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你们不用太着急。”   祝奕虽然有点心虚,但还是感动道:“谢谢警官!”   池阳说完,又看了看方善水:“同学,你是不是叫方善水?”   方善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点头。   见状,脸长得有点严肃的池阳,努力笑得更亲切一点:“你好,我是池旭的哥哥,他跟我说起过你,真是多谢你上次帮他挑的礼物。”   一说池旭,方善水倒是想起来了,就是前段时间帮他找到了仙女提篮的同学——就是那个哥哥新婚,要给哥哥送黑乌龟当新婚礼物镇宅的弟弟,后来被方善水提醒,池旭改而选了方善水挑的石貔貅。   那被池旭抛弃的黑乌龟,目前还在方善水自己的租房混生活。   方善水:“你是池旭那个新婚的哥哥?”   池阳:“是的,就是我,我弟弟给你添麻烦了,我还听他说,他本来想送我一只乌龟,被你拦了,呵呵,真是多谢你了。”不然他可真是要被老婆笑死了。   方善水:“不客气。”   旁边听了一耳朵的元沛等人,不禁有点想喷笑,新婚给哥哥送乌龟的弟弟?   甚至罗含还看了祝奕一眼,心想这年头坑哥哥的弟弟,原来和坑弟弟的哥哥差不多多呀。   又聊了几句,池阳就将方善水等人送出了警局,分别后,已经转身往回走的池阳,突然又皱眉回头看了一眼,盯着还没走太远的方善水脚后跟处。   刚刚,他好像看到那里有个红色的剪纸小人,跟在方善水脚后?   看错了吧?   要不就是方善水不小心踩到了什么纸张,走动间让他产生了错觉?   池阳摇摇头,走回了警局里。   ·   走到停车场的时候,方善水突然和跟祝奕说:“明天你们再来趟警局,你弟弟到时会清醒。”   祝奕讶然,但又有点着急:“大师,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把女鬼赶走了?那我弟弟装不了精神病,露出破绽怎么办?那他不就要坐实了杀人犯的名头吗?”   方善水回想了下,复述出何律师的话:“急性间歇性精神病。”   祝奕张了张嘴:……   “而且,”方善水看了眼自己空无一物的脚下,似乎自言自语般说,“明天警察的注意会转移的。”   ·   快天亮的时候,牢房里的祝珥突然又哭了起来。   这次他的哭声不再阴阳怪气的了,反而像是大老爷们扯嗓子一样嚎啕。   把看管的人骇得够呛,但反应过来后,却敢上来骂他两句:“大半夜嚎什么嚎,嚎丧啊!”   祝珥在牢房里捶着心肝,哭得喘不上气来:“好可怜啊,艾玛我好难受,眼泪止不住啊!混蛋呀,丧尽天良啊,太毒了!”   牢头囧了一下,暗骂道:“妈的,看样子真是个疯子。”   ……   一早,还在睡梦中池阳,又接到了催命般的急电:【头,又死人了,还是差不多的死法!但是更恐怖了。这次死的人五肢都被剁了,削成了人棍,残肢全部塞在死者的肚子里,把那肚子撑得跟八个月大的孕妇似的。死者是和石皓他们一起玩的丁有钱!】   池阳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第七十一章 鬼缠身   江兴建没有回到十里镇, 他逃跑了。   逃跑的途中, 他一直关注了十里镇那边的消息,他知道石皓死了, 石皓死过丁有钱也死了,丁有钱死过是庄翔……   庄翔去世的那天, 给他打了个莫名其妙的电话。   夜晚11点15分,当时也许是夜太安静, 铃声响得很恐怖, 江兴建本不想接,但是看到来电显示是庄翔, 他接了。   接起电话后, 电话那头的庄翔一直在笑,笑声很是诡异,似乎还夹杂着恐惧的哭声, 他反复不停地在叫江兴建的名字,【江兴建……江兴建……江兴建……】   这仿佛叫魂一样的叫法,江兴建听得瘆的慌:“庄翔?你怎么了庄翔?”   【最后一个,轮到你了。】   嘟……   电话挂断了, 江兴建心里猛地一凉, 抖着手放下手机,眼睛睁了一整夜。   第二天,江兴建看到网上的消息,说是徽城特大连环杀人案又有了新的受害者,死者庄翔, 死亡时间22点45分,死相极惨。   江兴建瞬间觉得自己被冰冷的川流覆顶,骨头冻结,浑身血管粘连,冷得钻心。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江兴建发现,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警察竟然发布了针对他的通缉令,江兴建不敢坐火车,不敢在大庭广众下露脸,他躲躲藏藏,他不可终日。   渐渐的,江兴建觉得好像出现了幻觉,照镜子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的眼睛中,多了一个人的倒影,然而他不敢去细看;走过杂乱的地方时,他总会把什么拖把之类的东西,看成人的脑袋,觉得有一双眼睛就藏在里头盯着自己;夜晚一个人的时候,常常会听到已经死去的庄翔几人在叫自己,用充满怨恨的声音……   江兴建快要疯了。   “噗通。”恍恍惚惚的江兴建突然绊到了什么东西,狠狠摔了一觉,起来的时候正对上了一张恐怖的脸,那是一张古怪到恐怖的脸,一个不大的男孩,半边脑袋上居然多长了张人脸。   “啊——!”   江兴建吓得尖叫起来,连忙爬起来要跑,却被那个男孩抓住了脚。   男孩拿着张破碗伸过来,声音嘶哑地道:“给我……给我点吃的。”   江兴建真的疯了,他一脚踹开了男孩的脸,胡乱地尖叫踢打着那男孩,可是男孩却怎么也不松手,直到有个老大爷过来,将一枚硬币扔在了男孩的碗里,江兴建才终于挣脱了抓着他的手。   拿着破碗的男孩,脚有不便地在地上爬着,不一会儿躲回了小巷里,仿佛一具阴暗角落里,等待腐败的尸体。   老大爷拉起了吓得不轻的江兴建:“小伙子,你怎么样?”   江兴建抓着老大爷,精神恍惚地问:“我……我是不是见鬼了?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鬼?鬼是不是会杀人?”   老大爷以为他被吓到了,安慰道:“别怕,那孩子脸上的是人面疮,就是有鬼,也是跟着他的,你怕什么?”   “人面疮?那是什么?”   老大爷:“用现在的科学说法,就是种寄生胎。当然还有另一种传说,这啊,是种冤孽病,据说是冤魂缠身,前来报仇的……”   江兴建听到冤魂缠身四个字,猛地打了个哆嗦。   见江兴建似乎很感兴趣,老大爷又八卦了起来:“我觉得这个孩子,一定不是普通的寄生胎,而是真的被恶鬼缠身了!一开始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总说要回家,说他不是乞丐,可是他走了好几次,最后总会回到这镇上来流浪。他有段时间心灰意冷似乎想要自杀,不乞讨也不吃不喝,但是到了夜里,他就会鬼附身一样跑到那些宰杀牛羊的地方,翻那些腐肉碎脏,喝那些肮脏的血水,想死也没死成,你说这不是恶鬼缠身是什么?都是报应啊!”   江兴建腿抖得厉害,老大爷那句都是报应啊,差点没把他骇得坐到在地。   江兴建磕磕绊绊地问:“冤孽缠身,就没法治吗?”   老大爷以为江兴建说得是那小乞丐,摇头道:“除非是有大能之士赐下的三昧法水,或者黄泉水,能够洗净冤魂与附身之人的冤孽,就能使人面疮脱离人体去轮回转世。可是大能之士,又怎会帮助恶行满满之人?”   这时,老大爷抬首看了江兴建一眼,老式方框眼镜反了下光,站在他面前的江兴建蓦地瞪大了眼,好像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一样,大声尖叫着不停后退:“别过来!别杀我!不是我害你的!是庄翔丁有钱杀得你,你已经杀死他们了,不管我的事啊——!”   老大爷看着江兴建发狂奔逃的背影,莫名了一瞬,回想刚刚江兴建的眼神,似乎是从他眼镜的反光里看到了什么东西……   老大爷背心一凉,想了想,拿起电话报了警。   ·   江兴建被抓了,因为江兴建,又扯出了两年前的一桩陈年旧案。   当年才满18岁的失踪少女姚瑶,高三毕业,刚刚考上了名牌大学,前途无量,却因南下徽城见网友,断送终生。   江兴建凭借着姚瑶人生地不熟的原因,把她骗到荒郊空屋,伙同丁有钱庄翔等人将其轮奸,事后残忍杀害。   警局里审讯的人纷纷摇头。   “人面兽心啊!”   “简直是个畜生。”   “那女孩也是个蠢的,网友这种东西怎么能随便见,你知道网线那边是人是鬼啊?”   “你也留点口德吧,人家一个小女孩,天真纯洁的,哪知道社会的肮脏丑恶?只能怪坏人太多!人家都死了,就别再说那些没用的话埋汰受害者了。”   ……   江兴建被捕后,在牢里接受审讯的时候,经常精神失常,总是歇斯底里地大叫,说是看到了姚瑶的鬼魂。   甚至,江兴建总是趁人不注意地时候想要自杀,最离谱的是,有一天夜里没人注意,他居然把自己长长的指甲拔了下来,将他的生殖器用指甲一点点割了下来。   那场面,血腥的让经验丰富的老警察,都恶心的吐了。   何律师趁机提出控诉,指称江兴建才是真正的凶手,因为残害少女姚瑶心生愧疚,出现了精神分裂,并且,江兴建分裂的精神体,将当年和江兴建一起害死姚瑶的同伴,全部杀掉后,如今又想杀掉他自己。   何律师:“证据就是,自从江兴建被捕后,再没有出现其他的受害者。以及,江兴建残害自己的手法,和那几名受害者的死法如出一撤,一样的丧心病狂,非常人所能做到。”   警察们面面相觑地听何律师胡扯,虽然双方都知道这案子还有很多猫腻在,但是这个结果似乎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祝珥那边,确实没有人亲眼看到他杀人,手中的血和凶器,也可以说是凶手栽赃陷害,而且祝珥那段时间又正好突发‘急性间歇性精神障碍’,神志不明,一问三不知,还有有钱的哥哥和律师打典。   控告祝珥杀人似乎证据不足,而现下又有了更‘合适’的嫌犯……   于是,祝珥被成功取保候审,江兴建成了犯罪嫌疑人。   ……   看着被带走的祝珥,严英总是会想起那天提审的时候,问祝珥叫什么名字,祝珥声音古怪地说,他叫姚瑶……   池阳拍了严英一下:“在想什么?”   严英回头:“哦,头,我在想要不要去庙里拜拜,顺便给姚瑶小姑娘烧点纸钱?”   池阳看了严英一眼:“不害怕了?”   严英感叹道:“小姑娘怪可怜的,人心比鬼可怕。”   ·   几天后,江兴建终于成功地将自己作死在了牢里,和他的几个已经死去的狐朋狗友一样的死法,只是他的死相比所有人都更恐怖。   因为在牢里没有武器,因为凶手是‘他自己’,所以江兴建的生殖器是被他自己拔下的指甲割的,他的手脚是被他用牙齿一口一口咬断的。   这情形太过惨烈,被警察发现及时救了几次,但是这也没能拦下江兴建的作死之路,反而是让他反复地痛苦了很久才终于死去。   最后,这个连环杀人案,以嫌疑人江兴建畏罪自杀结案。   ……   罗含和祝珥来谢方善水的时候,方善水正在阳台念渡亡经,一路走一路抽泣的祝珥一抬眼,似乎看到了方善水面前,有一个红色的剪纸小人,在阳光中随风散去。   那抹一闪而逝的红色,好像个小裙子一样。   祝珥看得心动,差点忘了哭。   罗含感激道:“方大师,我们是来感谢你的,这是祝珥。祝珥你能不能别哭了?”   祝珥擦擦眼泪:“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心里难受,艾玛太惨了。大师,多谢你了。”   方善水奇怪地看了祝珥一眼,第一次看到一个大男人哭得这么惨烈,问:“你怎么了?”   罗含插话道:“大师,他老梦见那个女鬼的过往,天天说什么好惨好惨,这都快神经了。”   方善水想了想:“应该是附身的后遗症,有些共情了。”   祝珥一听有戏,差点上去抱住方善水的腿:“大师,你帮帮我吧,我一个大老爷们,天天哭成傻逼,出去都快被人笑死了,连我哥都不待见我了,嫌我丢人。”   方善水和善道:“你拿着镇魂符,放在枕头下,睡一觉就好了。”其实,方善水有其他更简单的方法,但他就是不说,方善水摸了摸手办师父的小辫。   祝珥倒是个很伶俐地人,闻言瞬间反应过来:“大师,您店里的镇魂符还有货吗?我现在买几张行不行?”   方善水点头,而后,心机方又利落地做成了一笔生意。   虽然方善水的符涨价了,不过这个价格似乎更符合祝珥罗含心中的高人价位了,接过了方善水的镇魂符,从支付宝利落地收货转钱。   罗含想想这一路的辛苦,不禁感激道:“大师,你帮了我们这么多,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方善水闻言,爽直地教了罗含感激自己的正确方法:“五星好评。”   “啥?”罗含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是祝珥有眼色,立刻扯了罗含一下:“好的大师,您放心,回去我就压着这货给你好评,他文笔差,我来给他抓刀,一定实事求是,毫不夸张做作地,写出真情实意地五星好评!”   方善水满意点头。 第七十二章 古文字   说到做到, 祝珥回去后, 包揽了罗含的淘宝评论,就开始酝酿才思, 将他和罗含这次拿着镇魂符去鬼屋探险的事,加加减减掐头去尾地写了出来。   删掉和杀人、警察有关的内容, 祝珥评论写成了一篇长达数千字的游记,因为评论有字数限制, 他还在评论写不下的时候, 留下了自己的微博名,将之发成了一个长微博, 并火速分享给了自己灵异作死圈的一众小伙伴们。   ……   青越观卖出去的符, 终于有了反馈评论了,还是如此长篇的吹捧评论,这让一直关注青越观的粉丝们再次炸开了锅。   有人怀疑的:   ——青越观的镇店之宝, 居然还真有人买!   ——自然了,没看到这几天的销量已经快到50张了,不是人,难道是鬼买的?   ——因为一直没有评论, 一直没把那些销量当回事。   ——有人看那评论的内容没?怪荒诞的, 不会是请来的托吧?   ——托个毛线托,再乱说抓你进黑名单!我方大师需要托吗?开玩笑!   有人八卦的:   ——青越观的镇店之宝中,平安符卖得最多,镇魂符也不少,还有那个五雷符, 难道是扔出去就可以劈出一道闪电来?求买的土豪给开开眼界。   ——你们消息过时了,那二十万的五雷符已经下架了,我问客服,说是因为出了点事,让店主意识到不能售卖杀伤性武器,就给下架了……真好奇是出了什么事。   ——真的假的?杀伤性武器,我去,我更好奇了。五雷符是不是要成为绝响了?   还有祝珥的损友各种乱入的:   ——祝二少威武!这个探险经历棒棒的,我也要买张镇魂符去找个鬼屋试试!   ——握草,没想到一个十一不见,你们俩基友就做了这么件给力的大事,赞!   ——来来来,兑钱买符去探险,真遇到鬼了,谁被附身咱们就轮流砸镇魂符!请大师保佑!@青越观掌教方善水   由于祝珥留下的微博是三次元的,还有一堆三次元的小伙伴互相关注。   虽然他平常不怎么发微博,但是作为祝氏珠宝的二少爷,三次元关注他的人也不少,所以祝珥这长微博一发出去,不止网上不认识他的人开始转发关注,也在他自己的圈子里引来了惊涛骇浪。   网上议论纷纷,本来热度已经有点淡去的青越观店,再次被粉丝们的热议哄抬起来。   因为发了信息没人理会,这几天左爱都在假装自己并没有关注青越观。   但是,如今看到青越观的消息再次被顶上了热门,还有自己的损友在那不停揶揄,左爱郁闷的不行,忍不住手贱地再次点开青越观。   左爱查看了这几天来刷新的货物评论……这简直是要毁灭他艰难重塑的唯物主义世界观的节奏啊!   左爱闭上眼,心道这如果是小时候天真的他,他一定立刻就相信了,就像他以前的十几次上当受骗的过程一样。   然而现在他……他还想再上当受骗一次!但是人家却不让他付钱呀!   SHIT!   买不到东西,不能亲身体验,左爱只能看着网上的热议抓心挠肝。   真的不是托吗?   真的真的不是一堆托吗?   左爱想了想,微信骚扰他爸:“爸,你用企业微博搞得转发中奖了没?”   正烦着呢的左爱爸冷漠回道:“没有。”   左爱:“那你有买青越观的东西吗?给我看看呗。”   左爱爸:“给你零花钱你自己买去,别烦我。”   这个爸爸真是冷漠……   因爱生恨,左爱心思阴暗地开始翻查各路IP。   既然死活不让我买,我就撕破脸揭穿你们的真相!   左爱奋战了两个晚上,用了自己学业有成以来,所达到的最高技术,查了最近喷捧青越观的很多人的IP,黑了很多人的电脑,到最后居然发现——捧不为大师捧青越观的居然都不是水军,而最开始黑他们的那些人中,有八成是水军!来自三家有名的营销公司,还都收了不少钱!   左爱瞬间觉得自己脸都肿了,原来他自诩正义使者的举报,居然是被不法竞争对手当枪使了!?   左爱手抖着将黑子们挂了出去。   一挂惊起千帆浪,罪魁祸首暗地窥屏的元沛,顺利成章地冒出来,将左爱所挂的三家,他自个请来黑自己的营销公司,列入了青越观的黑名单,为此次事件再度推波助澜。   青越观的粉丝们见状,顿时义愤填膺地在网上沸沸扬扬起来。   自从上次的黑名单事件后,青越观的粉丝就变得凶残了很多,因为曾被黑子压制的毫无反击之力,所以好不容易团结崛起后,粉丝们一直酝酿着想要发个大招。   只是当初黑子们倒下的太快,根本没有给他们发威的机会,如今找到了正主,那可算是给了他们用武之地了!   没过多久,最开始发天涯818的舌尖牛舌,申请删帖并公开道歉,说自己没有弄明情况就随便臆断,向青越观的店主和不为大师真诚地致歉。   紧接着,三家营销公司承认收钱黑人,公开道歉。   虽然营销公司也没弄清楚,自己收得是不为大师的哪个竞争对手的钱,但总归是收钱了,如今生意受到严重打击,又被青越观列入黑名单人心惶惶,不得不现身说法,为青越观正名。   ……   元沛笑得亮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见祝珥居然如此给力,又帮他们店铺炒了一次,元沛趁着机会上了自己很久不上的晋江小号,用那个粉丝只有38万的作者号,发了个回归留言。   正宫娘娘V:得到青越观淘宝店的授权,10.10号将在晋江文学城开一篇名叫《青越观事件簿》的新文,根据青越观真实事件改编,会将得到相关当事人许可的事件全部写下来。   这个不被元沛喜欢的只有30多万粉丝的小号,活跃粉还是蛮多的,正宫娘娘一发微博,立刻就迎来了很多的评论和转发。   欢迎回归的,期待新文的,问攻受的……元沛假装自己没有看见。   ·   方善水拎着外套一抖,手办师父和一块隐隐闪着红光的墨石头,一起被方善水抖了出来,不知道刚刚手办师父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被抖落在床上的手办师父,飘一样地坐了起来,一双带着血色的红眼睛,微仰着看向床前的方善水。   方善水收起了石头,然后将手办师父捞起来,放在胸前的口袋里,露出个脑袋来,准备带着它去了学校。   老是把它塞在腰间的口袋,黑乎乎的好像怪不人性的,虽然它只是聻,但是它现在有张师父的脸呀,欺负它方善水总觉得自己有点不孝……所以现在没事的时候,方善水想着多带它出去玩玩。   看了看手办师父编好的长发垂落在口袋外,方善水心想以后回山,可以把师父的头发也这么梳起来,师父现在的头发应该都能拖到地上了吧。   方善水从青越山回来的第二天,就去学校打听了历史学教授祝幸明的消息,当时问的人说祝教授不在学校,方善水本以为是十一假期出外旅游什么的,没想到假期过了,还是没有听到祝教授回归的消息。   祝教授的助教告诉方善水:“我好像听说过,他是接到一个剧组的聘请,要去解决一些剧组道具以及古文字方面的问题。不过教授并没有请假,我以为十一过了他就回来了,没想到一直没有消息。”   “剧组道具?古文字?”方善水重复了这几个字。   祝教授的助教以为方善水不懂,解释道:“就是演电视电影嘛,你也知道,现在的人有文化就不好糊弄了,拍电视尤其是拍古装剧的,一个弄不好就会被人挖出几个bug来群嘲,将一个剧组都喷成没有文化不懂装懂的代表。所以现在很多古装剧的剧组,都会请一些历史学方面的专家,来做文艺指导。什么古代礼仪啊,服装啊,生活用具啊,都要讲究讲究……祝教授是古文字学方面的专家,也是经常被聘请去的。”   方善水问:“教授这次,也是去了拍古装剧的剧组?”   助教回忆了一下道:“那倒不是,我好像听教授说过,他这次是要去一个拍鬼片的剧组,具体是什么内容的鬼片我倒是不清楚,我怀疑是盗墓题材,这种题材才比较会用到古文字学的专家去应援嘛。”   方善水若有所思,忍不住想要打开自己的支付宝去算算钱。   因为《炼尸大典》的内容不好暴露出去,方善水一直想要学习古文字,学成后自己解读。   方善水想要跟着祝教授学习,有名家指导,也能进步快一点,但是李书岳曾经警告过方善水,祝教授只喜欢真材实料的学霸,看不上方善水这种浑水摸鱼的学渣。   本来急于求成的方善水是有点苦恼的,但是祝教授的助教提醒了方善水,联系到元沛前两天说的拍网剧的事,方善水终于发现,原来除了学霸外,还有钱可以解决问题。   助教热心问:“你找祝教授是有什么急事吗?你留个电话,等他回来了,我告诉你一声。”   方善水闻言郑重地感谢了助教,和助教互换了电话号码后,就告辞离开了,他要赶紧回去和元沛讨论一番。   ·   “方方你要参与剧组道具制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正在想小说开头的元沛,突然听到方善水的这个要求,有些不明所以。   方善水:“为难吗?”   元沛立刻拍胸脯保证:“一点也不为难!咱们自己筹钱自己拍,别说方方你要管道具,就是你要当导演,大不了咱们请几个有经验的导演来给你当副导!”   方善水拍了拍元沛的肩,一副靠你了的模样,元沛立刻深感责任重大。   “对了,我那个导演朋友,似乎现在就在拍鬼片,我打个电话问问他,看他什么时候有空能帮我们。”元沛想到了自己的朋友褚韩,立刻拿起了电话,但是打过去后,那边传来了让方善水耳熟的提示音。   元沛摇摇头:“估计是去什么深山老林拍片了,提示不在服务区。”   同样的提示,让方善水忍不住想起了李容浩,方善水皱眉,又想到了同样去了某个鬼片剧组的祝教授,问了问元沛:“你知道他是哪个剧组吗?”   元沛:“这个我听他说过,是叫什么《秦墓迷魂》,拍个什么盗墓片吧,实际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偶像剧,一堆小鲜肉。”   墓……   鬼片……   两短一长的香?   方善水有了些不好的联想。 第七十三章 旧回忆   方善水去了趟李家, 正好李书岳在家写大字, 看到方善水立刻开心地笑问:“贤侄,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 家里这几天就我一个老头子,正好你来, 等会留下赔我喝一杯。”   方善水见李书岳态度自然,显然没有得到什么坏消息, 也不好说出自己的疑虑, 让李书岳跟着担心,于是, 方善水一副很平常的样子问道:“李叔, 我这次来是找容浩有事,打他电话打不通,你知道容浩去哪了吗?”   李书岳倒是知道的, 哦了一声道:“你大侄子他啊,去拍戏了,前段时间,他说是有个名导慧眼识英雄, 让他去参演一部铁定会红的网剧, 还和一众知名影星搭戏,开心着呢。这都去了快半个月了。”   方善水:“李叔,你知道他拍得是什么网剧吗?”   李书岳仰脸想了想:“记不太清了,好像是什么迷什么魂的,听着不太正经的样子。”   《秦墓迷魂》……   方善水心中稍有确认, 没动声色,继续问:“李叔,那容浩他去哪拍戏了吗?多久能回来?”   “多久回来倒是不知道,拍电视的似乎挺忙的吧,少说都得几个月。不过容浩前几天跟我打电话,说是去什么秦岭一带拍外景,山里可能没什么信号……”李书岳一边回忆一边说,突然看到了电视机,灵机一动,“哦,我想起来了,他们是去一个新发现的古墓采景,容浩好像还跟我说,是我前段时间看过的一篇报道里提到的大墓。”   李书岳想起这茬,立刻去翻箱倒柜。   李书岳很喜欢收藏东西,尤其文字记录类的东西不会轻易乱丢,几个月前的报纸都是分门别类的放好,一看就是个很有规律的人。   没过几分钟,李书岳就给方善水找来了他几个月前的报纸,两人翻了一翻,李书岳将一张刊有秦岭附近发现大墓的报纸捡了出来,递给方善水:“就是这个了。去了五天了吧,那地方估计真的偏僻,自从容浩去了那里,就再没来过电话了,打电话过去也是不在服务区。”   李书岳见方善水一副真的要去秦岭找人的样子,不禁问道:“贤侄,你急着找容浩是有什么事吗?”   方善水拿出早想好的借口,一本正经地搪塞李书岳:“其实是我和朋友也要拍部网剧,之前听容浩说了他很有经验,就想问他档期排不排得过来,因为比较急着确定主演,所以要赶紧问清楚。”   李书岳一听,顿时放了心,只是嚯地劝道:“你大侄子他会演什么戏呀,这也是第一次接戏就跟你吹呢,你别信他那套。而且山里没信号,贤侄你去了估计也找不到。”   方善水继续一本正经道:“肥水不流外人田。”   李书岳顿时大笑,拍了拍方善水的肩膀:“你这孩子,就是贴心,好,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李书岳一直是拿方善水当自己的子侄辈的,觉得这孩子虽然表面冷漠,也不常笑,但心暖。如今见方善水也把他们当一家人,不禁很是开心。   就在方善水站起身要走的时候,李书岳好像看到方善水肩上有一双红眼睛在看着自己,不禁眨了眨眼,叫住了方善水:“贤侄?”   “怎么了李叔?”方善水回头。   这时,李书岳发现自己可能看错了,刚刚那一闪而逝的影子和红光,也许是什么东西的反光?   ·   眼熟……   手办师父坐在方善水的肩膀上,突然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昏昏欲睡一样靠在方善水的脖子上,被方善水编成辫子的长发,仿佛一根锦绳,滑落在方善水的脖子附近。   方善水眼疾手快,扶住几乎要从肩膀上掉下去的手办:“你怎么了?”   手下的小人没有回应,只比人的指甲盖大一点的小手,搭在他的脖子上,痒痒的,方善水将手办轻挪到手心一看,才发现小人不知怎么睡着了。   方善水将手办师父捧到自己近前,没有温度,不打呼,胸前也没有起伏,好像一个真正的玩偶手办。   方善水摸摸手办师父的小脸,没反应,又摸了摸它的肚子,也没反应,最后摸了摸它的小手,这次终于有反应了——手办师父反手握住了方善水的指尖,然后就不放手了,似乎是抓住这个给它捣乱不让他好好睡觉的。   方善水心里诡异地松了口气,刚刚一动不动的聻,总让他有种又看到师父的尸体的感觉。   虽然现在师父就是尸体……   方善水摇头,转而奇怪道:“聻也会睡觉?”   方善水小心地将手办师父放回口袋里,感觉它抓着自己的手指不放,索性将手给它当床,将手也放在口袋里不拿出来了。   ·   两年前,秦岭附近受洪水影响,出现坍塌,据说有古代的陶瓷碎片和钱币,被冲到下游村庄,村民们顺着古物来源找去,竟然发现了一座庞大的地下宫殿,顿时疯狂了,拿来锄头铲子,举村挖了起来。   接到举报,当地警察紧急派人手戒严,禀报上去,上头很快派了考古队前来,进行抢救式发掘。   后来,这个古墓被发掘完毕,被当地政府当成了重点旅游项目来开发,想要弄成一个旅游景点。   补修了一年多后,地下宫殿终于修缮完工。   李书岳那里的报纸,就是古墓开发完毕,对外开放招揽旅游资源的广告式报道。   只是这个地方不知怎么的,自从那一则报道后,就再没有什么后续了,好像小石头落水,还没惊起什么水花就沉了底,旅游开发没有成功。   方善水回到租房,和元沛潘若说了一下情况,元沛就帮方善水上网查起了那个秦岭的地下宫殿。   元沛:“网上的消息还挺多,主要集中在前几个月。好像是有去旅游的人抱怨,说地下宫殿开放的消息是假消息,有游客去了那里,却不被允许进去。有一直关注的驴友,前后去了几次,都被挡了回来,就上旅游网喷那地方政府戏弄人,说他们地下宫殿还没开放就把人骗去,圈钱嘴脸太难看什么的。那里的旅游局和地方政府都没什么解释,后来就慢慢没什么人去了。”   已经被刷新了世界观的潘若,不禁疑神疑鬼:“我觉得,肯定是那地下宫殿里闹出了什么怪事,所以那地方旅游局的人,又不敢将地下宫殿开放了,怕出人命?”   元沛:“不会吧,那褚韩怎么就被允许到那里采景了?”   潘若被元沛问住了,呃了一声,挠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也许是人家经费紧缺急需冤大头?”   方善水在电脑前看着元沛找到的消息,视线落在某些小道新闻上,说:“可能是当地的旅游局做了什么,觉得问题已经解决了,但是又不敢直接开放,就找人来试水。”   潘若咦了一声:“方哥说得很有可能。然后褚韩等小白鼠一去,发现问题其实没有解决,那边估计又要安静如鸡了。”   元沛听得心塞,不禁道:“等我算一下,潘潘,拿纸笔来。”   潘若已经见元沛测过几次字了,见状立刻有经验地找来了白纸和笔。   将纸平铺在桌前,元沛闭上眼安静了一会,很快,他下笔如风,写了褚韩的名字。   写完,元沛盯着自己写的名字,皱起了眉。   潘若凑了上去:“元子,怎么样?”   看着元沛纸张上的字,方善水突然道:“有血光之灾。”   元沛:“方方你也会看呀。”   方善水摇头:“不,这是你算的结果,我只是看出,你写的字笼罩着一股煞气,尸煞。”   元沛瞪眼,又写了李容浩和祝幸明的名字,拿给方善水看。   方善水:“一样的煞气,看样子他们是真的出事了,我得去那里看看。”不说那其中有他的大侄子李容浩,就是祝幸明和褚韩,也不能不管。   ·   在方善水口袋里睡着的手办师父,抓着方善水的手指,一点点沉入梦境里,就像上次一样,他的梦,是回忆。   ……   【你受了火难险死还生,火毒入心,于你一生不利,以后你的名字不妨加个水字,方善水,上善若水。】   嗯……谁在说话?   【好的哥哥。】   刚刚说话的声音笑语:【你这孩子,怎么想到叫我哥哥,我的年纪都可以当你爷爷了。】   绯红的眼睛在蒙昧中睁开,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童音一本正经地解释:【叫爷爷的人,寿命都短,父母叔叔其次,比我大的人,只有哥哥命最长。你说了要把我养大,我长得很慢……所以不能叫你爷爷。】   他伸手点了点方善水的小脑门,【你这小家伙。不叫爷爷,你就叫我师父吧。你我有缘,合该我方氏传承不绝,让我遇见你。】   小小的稚童看着他,面无表情,似乎在说老拒,你蒙骗不了我。   声音无奈地解释:【为师是修道之人,气机不断,寿命长存,一定会把你养大的。】   童音爽快叫:【师父。】   ……   【怎么了?不喜欢刚刚那位李师叔?】   【那位爷爷年纪很大了,可是他叫师父老哥,明明师父比较年轻……】   声音哭笑不得地哄他:【你这孩子,好吧,你不喜欢,咱们就不理他,师父看起来比他年轻多了。】   童音满意道:【师父说得都对。】   …… 第七十四章 阿赞丹   方善水发现自己又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 被他放在被子里的手办师父,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他的枕头里, 枕在他的鼻梁上,睡姿相当安详, 挨在他脸颊和唇边的发尾,蹭得他有点痒痒的。   方善水将它蹭了自己一脸的小头发, 放回它自己的肚子上, 闭了闭眼。   怎么突然就梦到了小时候,难道是因为昨天见了李书岳?   “咪……”   方善水听到声音睁眼望去, 发现角落里缩成一团的黑猫, 正冲着他小声地叫。   黑猫还是肥肥得一团,虽然这两天被宅灵折腾得有点憔悴,但是并没有瘦下来的样子, 它似乎刻意在压低声音,小小声的好像只小奶猫在咪咪叫,见到方善水注意自己,黑猫立刻用眼神示意方善水, 让他注意自己鼻子上的那个东西, 似乎想要告诉方善水什么秘密。   方善水莫名所以地看着它,黑猫见他不懂,立刻瞪大了眼,臃肿的猫脸做出一副非常狰狞的样子来,还用自己的爪子去撕自己胸前的皮毛, 一副要撕开自己给方善水看的样子。   方善水还是不懂,一脸茫然地看着黑猫。   见方善水这么难以沟通,黑猫简直心痛!正在黑猫打算再做些什么动作,来提醒方善水的时候,黑猫突然看到睡在方善水鼻子上的小人醒了,血色氤氲的眼睛瞥了自己一眼。   黑猫立刻蹲下,抱头装死,再也不去看方善水,顺脚将身后缩在壳里睡觉的乌龟踹到身前,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乌龟干的好事的样子。   方善水见黑猫如此,一低头,果然看到自己鼻梁上的那双红眼睛睁开了,正抬头望着他。   “早……”方善水将到口的师父咽回肚里。   手办师父没有吭声,盘坐起身,转回来,继续看着方善水的脸,小手在方善水脸上摸了摸,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善水被一猫一小人弄得莫名其妙,干脆起床收拾东西。   查好了地图,方善水就带着钻进他袖子不肯出来的手办师父去了机场,元沛怕方善水到了那里找不到人,把店里的事扔给了潘若,也和方善水一起买了票,飞往秦岭。   ……   几个小时后,秦岭机场。   方善水将坐在行李箱上的手办师父捞起来,装进胸前口袋里。   见元沛突然不走了,落在他身后两步,方善水回头叫了声:“元沛,你在看什么?”   元沛闻言赶了上来,悄声道:“方方,我在看一个奇怪的病秧子。”   说着,元沛往那个方向扫了眼。   “阿赞丹,阿赞丹?$%^&*%……”两个看起来比较异国面相的年轻人,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停住。   一个是头上只有发茬,穿着橘色袈裟的外国和尚,另一个是正常的休闲服饰,却身体不太好的样子,捂着额头昏昏欲倒,看起来挺病弱的,被小和尚扶住着急问候。   因为两人一口异国语言,吸引了不少回头率。   听到元沛说病秧子,那个昏沉的青年蓦然抬头看了元沛一眼,眼神阴测测的。   刹那间,方善水感到不对,立刻将元沛拉到身后,突地,似乎有股凉风止在面前,吹起了方善水一缕发梢,然后才入退潮般缓缓退去。   不远处的妖异的青年,似乎有点诧异。   “阿赞丹?”小和尚随着青年的视线,看向了元沛和方善水。   被称做阿赞丹的青年,扫了眼方善水衬衫口袋,对着方善水点头笑了笑,手扶着身边的学徒转身离开。   这位病弱的阿赞丹,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面相俊美,眼角眉梢有股妖异的阴沉感,就是不知他身体出了什么毛病,有些苍白枯瘦、弱不禁风。   而阿赞丹身边的小和尚,看起来也不过比他小了三四岁,但是明显对他非常尊敬的样子。   元沛扒在方善水身后,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妙,问道:“方方,刚刚那病秧子是不是想阴我们?”   “嗯。”方善水提醒惹事的元沛,“你别叫他病秧子,他听得见,会生气。”   元沛尴尬地笑了下,辩解道:“方方,我看他不太对劲,我觉得此行他可能会和我们有些牵扯,似乎是敌非友,才关注了一下,也不知道那病……阿赞丹和小喇嘛是什么来历。”   方善水:“应该是泰国来的法师,那边的民间法师,都被称做阿赞。他身边那也不是喇嘛,是泰国的和尚。”   元沛不解:“泰国的和尚?那他怎么对一个民间法师这么尊敬?”   方善水对此倒是知道一些:“男子出家是泰国的风俗,那边的男子成年前都会去庙里修行一段时间,所以和尚很常见,厉害的法师不常见。”   这是说那个病秧子很厉害。   “哦,”元沛正想问问,方善水怎么对泰国的事这么了解,突然又看到了几个人,眼神又被吸引了过去。   方善水这次也看了过去,但是只看了一眼,他就拉着元沛转头离开。   元沛:“方方,怎么走了?那几个人……”   方善水嘘了一声,一把将挣扎着的手办师父揣进怀里,拉着元沛头也不回地出了机场。   ……   张奕正跟在全真派的几人后头,从通道里出来时,远远地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急急离去。   “张真人,你看呢?”   张奕正这才回神,专心和身边的人说起话来。   ·   黑暗的地下宫,摄像机自己在运行着,由于没有打光的工具,拍摄下来的影像影影绰绰,不甚清晰,然而仔细看,那拍摄下来的人脸,有的眼神无光,有的……宛若死人。   褚韩和制片人浑身哆嗦地扛着摄录机,但是不敢有丝毫异样,就像摄录机里正在陪‘人’演戏的那几位小鲜肉。   演着演着,女二邵莹莹突然哭了起来,好像梦游刚醒一样,问褚韩:“导演?我们现在是在哪里,这里好黑,我不想在这里了,呜呜,我害怕。”   这时,男一房昊,突然用一股古怪又老式的陕西腔,唱起古老的民谣来,周围人顿时安静下来,连邵莹莹也不敢哭了。   房昊的声音拉得又远又长,在墓室里隐隐有幽冷地回音,有离得近的人,偷偷瞄了眼房昊此时的脸,只看到房昊的眼睛完全都是眼白,骇人之极。   褚韩心里简直是日了狗了。   自从他们进入地下宫开始,一切就好像变得不对起来。   队伍中总是莫名其妙地多出几个人来,被围着的几个主演说着台词说着台词,会莫名其妙地蹿出几句陕西腔,更离谱的就是像房昊这样,演着戏呢,莫名起来地唱起先秦之前的民谣。   剧组里有个助理是陕西人,但是也听不太懂这几个小鲜肉唱腔,只偶尔一两句,比如“二三千,去殉葬”“斩断头,敬供桌,斩断脚,魂无跑”没啥生僻词的,差不多能明白意思。   那位助理悄悄告诉褚韩,这个地下宫邪性,可能不是普通的墓葬,而是个殉葬坑,劝他离开。   只不过那时候,有褚韩请来的茅山派大师照应着,很容易把这些异状驱走。   褚韩于是不以为意,反而觉得刺激。作为一个爱好鬼片,但拍不太好鬼片的导演,这个地下宫简直是他的福地!他甚至连夜让编剧改剧本,让编剧尽量配合那些时不时来剧组演员身上‘客串’的东西。   那时候演员们,除了一个业余的李容浩,其他竟然无人反对,都陪着褚韩疯,当时褚韩还没觉得不对,以为这些人都和他一样是为艺术献身。   现在,褚韩才发现自己太天真……   昨天下午,墓室里突然有股怪异的震荡,似乎有什么人启动了墓室里的机关,褚韩请来的大师说有不祥的预感,为了剧组的安全着想,褚韩终于决定听大师的话,离开地下宫。   但是走了没多久,褚韩就听到身后剧组的队伍越来越僵硬,想要回头看看,后面的李容浩悄悄走到他身边来,一脸冷汗地叫他不要回头看。   褚韩当时心中一凛,李容浩越是这么说,他越是不能不看,是他把剧组人员带来的,自然得为他们的安全负责。   褚韩一点点回头,只一眼,心脏差点跳出了喉咙口。   褚韩发现全剧组的人都正用一个角度看着自己,但是那些脸居然没有一张像是活人的脸,褚韩差点吓尿,连声大喊想让大师停下,可是前头带路的大师丝毫不停,一点点消失在黑暗中不见了。   李容浩额头冷汗流下,手里紧握着一张烧焦了的平安符:“导演,大师早就不见了,我们一直是在跟着你走,你在跟着谁走?”   褚韩浑身发冷。   这时,刚刚一张张望着自己的死人脸似乎恢复了正常,他们忘记了大师,也忘记了要走,只是迷糊地看了眼周围,望着褚韩问:“导演,我们这是在哪?到拍哪场戏了?”   都这时候了,还拍哪门子戏啊!   褚韩想大吼,但是看到后头一张张望向自己的,似生人又不似生人的脸,褚韩战战兢兢地闭上了嘴。   褚韩和李容浩几乎是被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胁迫着,若无其事地继续拍起了他们的网剧《秦墓迷魂》,这下是真特么地迷魂了!   剧组里的人,时不时会像邵莹莹一样恢复正常,然后开始害怕,甚至哭,但是当他们发现周围除了自己,十个人有九个都是这么阴气森森不像活人的时候,他们就不太敢表露自己的清醒了。   太恐怖了,越是清醒越容易被注意。   现在只有李容浩和褚韩还一直保持着清醒,但是很明显的,他们已经被盯上了…… 第七十五章 祭坛塔   方善水急匆匆离开机场, 见被他揣怀里的手办师父, 还探头往后看,立刻用外套将它蒙头盖住。   被一路拽出机场, 直到方善水停下,元沛才有空问:“方方, 你刚刚看到什么了?难道有仇人?”   方善水含糊了一句:“算是吧。”   ·   黑暗的地下宫。   褚韩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哪里,问了李容浩, 李容浩说, 大师早在他们离开拍戏地点前就消失了,然后他们是跟着褚韩一直走到了这里。   可褚韩也是被大师的幻象引到此处, 这里究竟是哪, 他自己也不清楚啊。   李容浩给褚韩看自己手心烧焦的一张符纸:“导演,我现在还能清醒,是我叔之前给我寄来的平安符保佑。我的平安符已经烧焦了一张, 烧焦之前,它至少黑了三次,说明至少有三次鬼怪想要害我没有成功。你一直没事,是有什么宝贝吗?能不能帮助我们脱离险境?”   褚韩纠结:“我没有什么符啊。”   这时, 不知何时清醒的那位陕西助理, 听到他俩说话,不动声色地从旁蹭了过来,小声问:“导演,那你有没有其他什么宝贝?开光的玉石、佛像什么的?”   李容浩:“对,玉石!”   褚韩一听, 想到了自家祖传的玉佩,赶忙撸开领子,从脖子上扯出来一根红绳。   红绳下系着一块龙形玉佩。   这玉佩是褚家祖上传下来的,据说他们家曾经是哪朝哪代的皇亲国戚,但是建国时族谱丢了,还曾经上大字报被批斗过,之后,他们后代就拎不清谁是自家祖宗了。   褚韩喃喃道:“难道是这个东西?”   仔细看褚韩手中的玉佩,荧光玉润,泛着不一样的光泽。   玉佩上的雕龙,仿佛活生生的一样,尤其点睛之处,犹如真龙咆哮,张牙舞爪、怒噬妖邪。   三人不禁激动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悄然地在三人身后响起。   “导演……你让我改的剧本……我改好了……”   “拿回去重写!”褚韩没看到身边的李容浩和助理大变的脸色,头也不抬,就焦躁地打回编剧呈上的剧本,只专心地摩挲着手中的龙形玉佩。   “导演,你看一看……看一看……”   妈的叫魂啊!   “有没有点眼……色呃。”褚韩正要骂两句,突然被李容浩和他那的一个助理狠狠拽了拽。   褚韩心里猛地一咯噔。   握草,被鬼附身的不都是陕西腔么!这特么的正常语调也好意思来吓人!   编剧用尽是眼白的眼珠子‘看’着褚韩:“导演……剧本……”   褚韩战战兢兢地把自己的龙形玉佩举到身前,李容浩和助理退到他身后,褚韩努力将玉佩抵到编剧面前,可是编剧似乎没有丝毫不适,反而抬手将褚韩举着玉佩的胳膊推到一边。   褚韩手中的玉佩差点吓掉了。   编剧推开了褚韩的胳膊后,并没有伤害他,只是将手中的剧本推向褚韩。   褚韩心说我拒绝!   然而看着编剧全是眼白的眼睛,只好抖着手接过来。   褚韩打开手电筒照着,看了眼剧本内容……妈蛋,一笔鬼画符,他根本看不懂啊!   褚韩看着满脸鬼气森森的编剧,纠结万分地诚心恳请道:“你……能不能用简体字写?”   编剧一动不动地看着褚韩,眼白似乎随着褚韩微转,对于褚韩的话,他好像无动于衷,只是身体僵直地站在那里,仿佛一个随时会暴起食人的鬼怪。   褚韩心底哇凉,心中满是《山村老尸》里的楚人美。   最恐怖的是,褚韩和编剧的争执,似乎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那些在拍戏的,在各做各的事的‘人’,纷纷看了过来,一张张青灰黯淡的脸,一双双满目无神的眼,似乎都倒映出了褚韩的身影。   褚韩看向编剧东边,东边的‘人’同时转过来看他,褚韩看向编剧西边,西边的人也同样都转回来看他。   藏在褚韩身后的李容浩和陕西助理,已经悄悄退到一边,见势不对,立刻同流合污地翻成白眼装鬼。   被逼得毫无办法,褚韩只能朝正对着自己的编剧吼叫起来:“你不用简体字,谁特么看得懂你写得是个鬼啊!还不给我滚回去重写!宋体!五号字!加粗!写不规范就别滚回来了,去!!!”   编剧被褚韩一吼,似乎猛地吓了一跳,刚刚尽是眼白的眼珠子,突然咕噜地滚出了黑色瞳孔,好像一下被吼醒了一样。   编剧愣愣地望着把他骂得狗血喷头地褚韩导演,满脸刚睡醒的懵懂,但估计是被吼习惯了,直接拿回导演手中的剧本,条件反射地唯诺应道:“好的导演,是的导演,我马上就去改!”   见编剧转头离开,其他看着褚韩的‘人’也都恢复了正常,转回头去,对台词的继续对台词,唱小调地继续唱小调,还有其他剧组人员也各司其职。   褚韩见编剧终于走了,头上满是冷汗,手抖个不停,看他有点摇摇欲坠的,旁边一脸敬佩的李容浩赶忙扶住他。   陕西助理也给了褚韩导演一个大拇指。   ·   救人要紧,方善水和元沛稍微歇息了一会,就根据地图,直接搭车去往地下宫。   路上,司机一直在劝他们:“你们要旅游的话,我们这好地方多的是,别尽往那鬼地方跑,邪得很。去了也不一定让你们进。”   元沛和司机搭话:“大叔,这是有什么说法吗?”   司机嘿了一声,吓唬他们:“说法没有,就是道听途说,地下宫竣工的那一天,那里头的工作人员,突然全部消失了。几十个人,最后只有一个神神经经地被找回来,问他什么,就只会说被带走了,被带到地下去了……至于被谁带走了?带到哪儿去?呵呵。”   方善水和元沛互看了一眼,被方善水盖在衣服底下的手办师父,也从衣服底下钻了出来,轻飘飘坐到方善水的肩上,似乎是要陪方善水一起听鬼故事一样,小手还搂着他的脖子。   方善水看手办师父似乎挺有兴趣的样子,忍不住有点黑线,心想聻的食谱之一似乎就是鬼,他和元沛听的是鬼故事,这手办聻听的也许是食谱?   元沛:“大叔,你知不知道那地方是怎么回事?我们其实是有朋友被忽悠去了,现在来找朋友呢。”   元沛故作一脸为朋友担心状,引司机大叔多说些内、幕。   司机一听果然严肃起来:“千万别让你们朋友进去了,去了八成就回不来了!我有在旅游局工作的朋友说,当局已经两次找大师来做法事,但都没起作用,现在那地方就是个坑!   我跟你们说,那地宫下头的中心,好像有个玛雅金字塔一样的祭坛,那祭坛四面的台阶,全都是用人的骨头打磨铺成的,每一面都是九百九十层台阶,你说这得要多少人骨,死多少人吧?据说这个祭坛,是地下宫开放的那一天,才被地下宫的工作人员偶然发现的。发现之后,当局立刻就组织了专家去勘察,然而还没勘察出什么呢,一夜之间,地宫里的所有人全都消失了,那个祭坛的所在也找不到了……你说这算什么事啊!”   元沛听得有点瘆的慌:“之后呢?”   司机看了元沛一眼,神情诡异地道:“之后,整个地下宫就‘活’过来了。”   ·   “导演……剧本改好了……”   被褚韩骂走的编剧又回来了,悄无声息地站在褚韩身侧,声音幽幽地道,这次编剧并没有满眼尽是眼白,但是眼珠子却明显有点发绿,带着点诡异的笑。   这样的编剧让褚韩更害怕了,甚至不敢故技重施地将编剧骂醒,因为他有感觉,他这次估计骂不醒,反而会出现糟糕的情况。   褚韩战战兢兢地接过剧本,打着手电筒一看,果然,这次是简体字,能看懂了,也不是什么生僻的用词,简单直白地交代了背景。   【一个叫《秦墓迷魂》的剧组,在外出采景地时候,进入了一个地下宫。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个地下宫里,每一面墙上,每一块地砖下,都压满了人骨。   那些尘封了数千年的骨头,呼吸着这些生人的味道,纷纷醒了过来……】   褚韩手一抖,抬头看向编剧,编剧发绿的眼珠,正看着他笑。   “导演……继续往下看啊……”   褚韩简直想哭了,但在编剧的逼视下,却不得不忍着恐惧往下翻。   【剧组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被附身,然而导演却毫不知情。   有一天,男主演突然唱起了一段众人听不懂的秦腔,剧组中会陕西方言的助理,连蒙带猜地告诉导演,这地方大概是个殉葬坑,建议褚韩赶紧离开。   导演不听劝告,将众人带进了地宫更深处,直到,他们在地宫中心,发现了一座金字塔一样的祭坛,导演大喜,让编剧立刻改剧本,他决定要利用这个祭坛,来拍摄一部不一样的盗墓鬼片。】   褚韩想哭着说自己一点也不大喜,他偷偷抬头去瞄眼前的编剧,绿着眼珠子的编剧,好像一下子就发现了褚韩的视线,阴森森地笑语:“导演你看,祭坛就在你脚下。”   褚韩闻言回首,一瞬间,他眼前的一切猛地发生了剧变。   四面逼仄的黑暗,好像突然被幕布揭开,一点点火焰燃起,在空旷的四周点上青绿色的幽光。   他们整个剧组,好像凭空出现在了一个祭坛顶端,褚韩四面望去,四面都是惨白得带着股不祥味道的楼梯,每一面的楼梯都非常长,似乎延伸出去好几百层,望不到底。   每一层的楼梯上,都点缀着几朵磷火,而褚韩看到的照亮黑暗的光,就是这些磷火。   “导演……”   “……导演……”   一声声的叫唤,从四周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口中唤出。   磷火密集分布在惨白的祭坛台阶上,将整个金字塔型的庞大祭坛,照得非常亮堂,衬着周围剧组众人仿佛活尸一般的脸色,显得越发阴森荒诞起来。   褚韩简直要疯了。 第七十六章 人头鼎   方善水和元沛到了地下宫, 找到入口的时候, 发现果然戒严了。   真枪实弹的武装警察包围在外头,还拉着警戒线。   巧的是, 此时正好有一群人被军用车送至,方善水和元沛躲在一边看了看, 车上下来的,居然就是方善水在机场躲开的那一群人。   元沛下意识地看向方善水。   方善水则下意识地把探头去看的手办师父, 按进衣服里。   元沛也看得出那些人身上不一样的气, 不像方善水满身阴煞缠身,被张奕正这样的人士一见就喊打喊杀, 那些都是真正的名门正宗, 一看就有股不同寻常的感觉。   只是方善水不知为何避着这些人,不然他们就能搭上这些大师的车一起进入地下宫了。   元沛盯着那地下宫入口,掐指算了算, 皱眉道:“按照那司机大叔的说法,这大概是被请来的第三批法师?看起来这地方当真凶险,褚韩他们似乎……不太妙啊。方方我们得赶紧了,我觉得他们现在好像很危险。”   方善水点头, 远远看了眼地宫那一片范围, 弥漫不去的阴煞,简直像是海市蜃楼一样,一层一层压在这一片天空之上,土壤里似乎都被浸出了一股浓浓的死气。   除了邪气太重之外,这里几乎可以和他青越山上大阵形成的鬼域相提并论。   “现在怎么办?那边搞得跟什么军事基地似的, 我们进不去吧……嗨,那不是上次那个被坑得很惨的张道长吗?”元沛正头疼着,突然看到了军用车上下来了一个熟人,“方方,我们要不要单独把张道长拦下?”   方善水让元沛伸出手来,指尖沾了点背包小盒子里的朱砂,在元沛掌心写了个云篆隐字。   方善水推推元沛这只手,道:“握拳……”   元沛听话照做,然后就看到方善水猛然朝他握拳的手吹了口气,然后元沛就瞪大眼看着自己的手消失了,连带着是身体,就好像在空气中被橡皮擦一大片一大片擦去了。   元沛感觉得到自己,但看不见,这种感觉很神奇。   元沛:【方……”   元沛一开口,攸地发现,自己的身形竟仿佛正被从空气中挤了出来一样,不禁吓了一跳。   方善水警告:“嘘,别出声,握着拳不要松。”   元沛赶忙闭嘴,然后看着自己的身体再次消失。   随即,方善水如法炮制,将自己也隐了身。   肩膀上的手办师父,陡然感到自己悬空,身旁不见了方善水,绯红的眼睛瞬间眯起。   然而下一刻,它就感觉方善水的手将它揣进了衣服里,闻着周围弥漫的熟悉味道,它疑惑了下,又安静了下来。   元沛正想着他也看不见方善水了,也不能和方善水说话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耳边好像传音一样听到了方善水的声音:【走。】   元沛做贼似地点点头,随着方善水上前。   ……   刚刚在门口下车的一群名门正派的大师,全真派和天师道,以及其他门派的大师,基本都已进入了地下宫,只是在外头留了一个年级不算大的道士,陪军警看门。   道士耳朵突然一动,看向了前方一个空白之处,喝道:“什么人?”   道士身旁的军警一听,二话不说朝着道士看去的方向开了一枪,“砰”地一声,正好在元沛脚前半米之处打出了一个坑,吓得元沛脚一掂,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再不敢往前走了。   道士也被开枪的军警吓了一跳:“你怎么突然开枪?万一伤到无辜怎么办?”   被问的军警立刻立正回道:“报告!最近有盗墓贼在附近游蹿,勘探人员已经发现了好几个盗洞,但是一直没有抓到人,所以让我们警惕一些。”   道士闻言也只能点点头。   注意力一转移,道士再回头看向刚刚的地方,已经没有了那股似有若无的铜片声了,皱了皱眉。   ·   地下宫内,直到被方善水拉到黑暗中,元沛才终于敢大喘气:“真是够刺激的,方方,那个道士是不是也很厉害,能够看破你的隐身术?”   方善水打击他:“那倒不是,他是修炼得比较耳聪目明,听到了你口袋里的铜钱交错声。”   “我去,这都能听见,我刚刚光注意把脚步放轻了。”元沛抱怨了句,随即将口袋里专门用来卜方向的三枚铜钱拿了出来,攥在手中感应了一会儿,然后扔了出去。   方善水捧着跳出衣服的手办师父,看元沛算卦,见他扔完,才奇怪道:“我以为都是用六枚铜钱算卦。”   “我们只是求个方向。这地方大凶,用六枚铜钱,我反而容易受干扰。”看了眼卦象兑,元沛捡好铜钱站了起来,又闭着眼感应了一下,才指向左前黑暗处,“走,往这个方向。”   ……   褚韩拿着的剧本,上头的字似乎变成了点点血渍。   眼见着那些仿佛活死人的剧组之人,一个个木着脸地靠近。   李容浩抓住褚韩的手,吓得快脱气了,“导演,我们该怎么办?”   褚韩很像拒绝导演这个称呼,但是他也没有丝毫办法,治好硬着头皮往下看,   【祭坛中央,是一个将近有三人多高的青铜鼎,这鼎也不知道是怎么烧制出来的,很重,放在这祭坛顶端数千年,将祭坛顶端压得凹陷下去了快有五尺之深,竟然没有把这个诡异的祭坛压垮。   导演从鼎耳爬上去,看到了……】   褚韩一看,立刻抓着李容浩躲过众人,绕到中心那大鼎附近,借着鼎耳往上爬去,直到爬到那鼎口,他攀在鼎沿,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咳了起来,好像吸进去了尸气一样。   李容浩在下头喊:“导演你看到了什么?”   褚韩回头看向李容浩身后,下面那些刚刚不停朝他们靠拢地活死人,已经站住不动了,只是齐齐地仰头看着鼎上的他,全部反白的眼珠子,面上露出诡异的笑。   褚韩颤巍巍地把头转回来,再看看鼎内——无数的死人颅骨,一个磊一个的骷髅头,用和下面那些人几乎差不多地角度望着他,一双一双空洞的眼窟窿,似乎也在对他笑一样。   褚韩:!!   突然,下头人群中的房昊,又唱起了那熟悉的民谣。   幽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宫回回荡荡,仿佛有谁在和声相应一样。   房昊唱到后面,褚韩听不懂了,但他意识到这个歌词可能比较关键,于是立刻聪明地去翻剧本。   果然,剧本后两页写着:【被鬼附身的陕西助理,在导演头疼的时候,说自己听懂了歌词,给导演翻译道:   二三千,去殉葬,骨砌墙,磷做光……   斩断头,烹于鼎,斩断脚,锁魂行……   人尽去……   谁人于我头,谁人于我脚?】   刚看完剧本,褚韩就听到了剧本中所写,被鬼附身陕西助理的声音:“导演……我听懂了他唱的什么……他们,大概是在找自己的头和脚,你能帮帮他们吗?”   褚韩发现他少台词了,没有去纠正,只是咽了口唾沫问:“我,要怎么帮他们?”   李容浩听到最后一句,才发现助理也被附身了!李容浩想要阻止褚韩回话,毕竟类似这种的鬼故事,你一问鬼怎么帮他,他不是让你给他头和脚,就是让你给他当替身啊!   可惜李容浩没有褚韩口快,来不及阻止。   听了褚韩的回答,助理和编剧抬起了头,他们看着褚韩,用同样绿油油的眼珠子,对着褚韩微笑。   这时,褚韩在祭鼎边恍惚了一瞬,突然发现周围的环境再次为之一变。   周围多了很多人,穿着古老的服饰,一个个地被士兵压跪在台阶上,男女老少都有,挨个被送到祭坛顶上。   祭坛之上,祭鼎之前,有个巫师,持着寸长的短刀,一个个地割下了活人的头颅。   头颅被割下的时候,人脸上的表情还是会动的,痛苦挣扎,发出惨厉地嘶嚎,然后被巫师扔进了燃着火的祭鼎之中。   褚韩被吓了一跳,再看向祭鼎,鼎中已经不止是一只只骷髅头了,而是一个个鲜活的人头,在鼎中被烹煮着。   甚至这些人头都还在动,还在尖叫!   褚韩恐惧地要死,只是在心里一个劲地对自己说,这都是幻觉,不要被迷惑!   然而这时候,褚韩突然瞪大眼,看到有个穿着古代服装,却长着房昊的脸的人,被压到了巫师身前。   巫师用刀子割下了房昊的头……   “啊!!!”房昊被割下的头凄厉地惨叫起来,一张姣如好女的脸,痛得完全狰狞了。因为表情太过用力,他整过容的鼻梁都有点歪了。   看到房昊的鼻子,发现这可能不是幻觉的褚韩,不禁大叫:“房昊!”   进了地下宫后,一直被附身,几乎从未清醒过的男主演房昊,这次似乎是真的恢复意识了,还听到了褚韩的叫声,他被巫师抓在手中的头努力看向褚韩,不停大叫:“导演!这是怎么回事啊导演!救救我,我好痛,啊!”   巫师将房昊的人头扔进了祭鼎之中,房昊的头颅一落入鼎中,就混进了无数断头之中,惨叫也淹没在其中,褚韩瞬间就找不到他了。   割人头的巫师仰面看向了褚韩,好像才发现他一样,漫不经心地道:“怎么那里还有一个,来人,去把他抓过来。”   士兵应声:“是!”   褚韩一时间透心凉。   难道他和自己的剧组,今天就要全部葬送在这里了吗?   就在绝望之际,褚韩突然发现,上来抓自己的士兵,竟变成了元沛的脸!   褚韩瞪大眼。   元沛对他嘘了一下。 第七十七章 惊鬼神   褚韩任由长着元沛脸的士兵将他压到了巫师面前, 那巫师脸上画着奇怪的图腾符号, 手中的妖刀雪亮,割了那么多人的脑袋, 却滴血不染。   巫师一见褚韩就笑,鸡爪子一样枯瘦的手伸过去, 从褚韩耳背撩过。   那种仿佛被虫子爬过的感觉,恶心得褚韩鸡皮疙瘩猛起了一身, 还没等褚韩挣扎起来, 巫师已经抓住了他的头发,将他的脖子拽向前, 就像人宰鸡宰鸭时那样。   巫师摸着褚韩的脑袋脖子, 嚯嚯怪笑道:“大好头颅,献于吾神,定能使吾神欢喜。”说着, 就用那把割头不见血的妖刀,抵住了褚韩的脖子。   救命啊救命啊!   元沛你不要坑爹啊!   眼看着刀子就要划下,褚韩再撑不住硬汉之姿了,差点给巫师跪下来求饶了。   这时, 按住褚韩的方善水, 突然抬头,一掌打向巫师!   巫师胸口被打中,凹陷下去一个掌印,突然身体一塌,好像漏气似的, 他回首看向方善水,脸部猛地扭曲起来!   不过没等巫师发什么大招,方善水一张镇魂符贴到了巫师的脑门上,大怒的巫师忽而偃旗息鼓,闭上眼安静了下来。   方善水快速地和巫师换了个位置,将巫师一脚踢到供桌下,周围低头不敢往上看的士兵和百姓,似乎丝毫没有发现异样,只是等着巫师的下一步指示。   方善水给元沛褚韩,以及刚刚被方善水从鼎下捞出来李容浩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在一边躲着。   方善水突然用一种奇怪的声音道:“下一个。”   元沛三人赶忙躲到供桌后头,看着方善水出声后,下面的士兵仿佛听到了巫师的指令一样,动了起来。   一个长着女一安紫的脸的女人,被士兵压上了祭坛,交到了方善水的手里。   藏在供桌旁的褚韩和李容浩看着元沛一眼,元沛知道他们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只嘘了他们一声,示意不要出声,褚韩和李容浩也明白地捂住自己的嘴。   方善水佯做挥刀,手指在安紫的后脑穴位点了几下,安紫立刻张开了眼。看到带着面具的持刀青年方善水,安紫发现不对立刻就想尖叫,被褚韩一把捂住了嘴,安紫亡魂皆冒,直到看到导演那张瞪着眼的脸,才安静了下来。   方善水淡定地挥推跪在地上的士兵,继续道:“下一个。”   看着士兵毫无异样地转身,下一对士兵又压着一个剧组的人员上来了,褚韩大喜,以为这样下去,就可以将他的剧组成员们全部救出来,脱离这些鬼东西的束缚。   然而这时,褚韩突然看到旁边方鼎上,有一个人在看他。   ——不,不是人,是人头!   一个人头悬在鼎沿,低头往下看,幽绿的眼睛正对着褚韩几人。   褚韩骇了一跳,赶忙去拽元沛等人,同时叫方善水:“大师!有头!”   方善水抬头去看却发现那颗悬空的人头,竟是刚刚巫师的脸,方善水向供桌下看去,方才被他藏在底下的巫师,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张脸,是褚韩剧组中的某人。   褚韩凑近一看,掀开了挡脸的镇魂符,立刻急道:“这是我的助理!那巫师跑了!”   忽然,方善水意识到不对,想要让褚韩把符纸放回去:“别动……”   已经晚了。   在褚韩掀开了助理脸上的镇魂符后,不过片刻,镇魂符就自燃了起来。   符纸自燃后,助理的眼睛突然张开,整张脸也瞬间扭曲了起来,好像有一张皮正从他脸上被撕掉一样。   褚韩骇得后退,方善水想要上手压制他的时候,这张扭曲的脸,蓦地发出一声怪异地嚎叫!   【嗄——!】   一道虚影如闪电般飞脱而出,巫师扭曲的脸影终于被撕去,变回了陕西助理的脸。   陕西助理昏倒在地,但是,方善水等人脚下的金字塔祭坛,却已经在巫师离去前的叫声中,震动了起来。   并且,这股震动开始变得越来越严重了。   异变突发,那些等待着割头的士兵和百姓们,变得慌乱:   “巫师大人!”   “神明震怒了。”   “抓住他们,他们破坏了祭祀!”   这时,祭坛好像变成了一个活物,金字塔四面的白骨阶梯上,突然伸出了一只又一只黑瘦枯萎的手,一个个无头无脚的尸体,从台阶下的异空间爬了出来。   这些尸体,没有头,却从肚脐处咧开了一张血盆大嘴,没有腿,却仿佛鬼一样悬浮在空中。   而他们身边那些仿佛普通人的士兵和百姓,也灰白了脸,黯淡了眼,变得如同丧尸一样,麻木地望向了祭坛中的众人。   四面被围。   元沛见他们暴露了,抓住方善水的手,有点忐忑:“方方,怎么办?”   褚韩和李容浩等刚刚被就醒的三人,也都胆战心惊地互相握着彼此的手,团成一团,有些绝望地看着眼前丧尸围城般的景象。   方善水肩上的手办师父,似乎不太明白这是在干什么,它安静地搂着方善水的脖子坐在那里看着,好像看到一堆长了脚的大米,自己挨着个走到它面前……不太好吃的样子。   方善水迅速查看了腰包里的符纸,再看一眼周围源源不绝上来的鬼怪。   太多了。   除是除不干净的。   怎么办呢?   方善水摸了摸脸颊,突然把脸上的面具拿了下来。   面具掀开的一瞬间,周围的喧嚣为之一静。   台阶上的士兵,被士兵压制着的古装百姓,看着方善水的脸,都顿住了,好像一时间,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了。   【啊——!】   无数的尖叫声响起,士兵百姓们浑身一震,身体似乎出现了重影,而后这些重影嚎叫着,争先恐后地飞离而去。   那些悬在楼梯上的无头的尸体,随着这些重影飞离,也仿佛下饺子一样纷纷落在白骨台阶上,好像假象一般消失无踪。   发生了什么?   褚韩等人目瞪口呆。   藏在方善水身后的元沛,正奇怪怎么雷声大雨点小的,不明所以地伸头看了一眼方善水的脸,顿时呼吸一窒,差点就这么以头抢地昏厥过去。   如果是青天白日的看方善水的脸,元沛大概还不会这么害怕,但是在磷火的照耀下,看着方善水的脸,元沛甚至都有点分不清到底恶鬼是那些被吓跑的灰影,还是他的友人方善水。   元沛问话的声音有些发虚,好像飘在异世界:“方方,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方善水简单回道:“小时烧伤。”   褚韩僵硬地扭动自己的脖子,躲开不去看方善水的脸,他觉得那么多鬼怪都没把他吓晕,所以他决不能在最后的关头晕倒在方善水面前!褚韩忍住恐惧叉开话题:“那些鬼怎么都跑了。”   李容浩倒是胆子够大,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还是努力拍着方善水的马屁:“叔,你这样也非、常、酷!”   至于另外几个刚救醒的人,如今已经再次吓晕了过去。   方善水拿着面具,扶了把肩膀上也在看着他脸的手办,眼见着身边的人吓晕的吓晕,颤抖的颤抖,方善水心说,大概是这个鬼域的阴煞之力加成,自己这张脸的威力好像变大了不少?   方善水扫了眼还在抖的元沛三人,丝毫不以为忤地解释道:“人受惊过重,还有魄压着,大多只是昏倒;鬼若受惊过重,没有魄压制,就很容易魂散了,属于内伤。所以它们怕我,比你们怕我怕得多。我们这行,长得丑是很有优势的。”   说到这里,方善水还有点小骄傲。师父当初就说过,他天生就是干赶尸这行的料,就凭一张脸,也是神鬼避忌,横行无阻。   元沛三人懵逼地听着,一脸不明觉厉的样子。   方善水感觉脸有点痒,一看,是手办师父的小手在好奇地摸着自己脸上的硬痂,方善水用指尖将它的小手捏住放在一边,把面具戴了回去。   带上面具的方善水,瞬间变回了清俊帅气的小青年,一身春风化雨的气息,顿时滋润了所有受到惊吓的人的心,元沛三人也不禁大松口气。   方善水:“赶紧找人,找齐了离开这里。”   “哦哦!”褚韩和元沛闻言,顾不得刚刚的惊惧,赶忙去叫起周围躺了一地的人。   刚刚那些士兵和古代百姓,在方善水摘了面具后,消失的消失,脱离的脱离,古人的假象被抹去后,就露出了剧组众人的真身来。   三四十个人,躺了一地,看起来还挺壮观。   他们刚刚都是被那些等待割头的百姓附身,如果没有叫醒,大概会就这样被一个个割了脑袋。   把那些还混混沌沌的同事们一一打醒拽起,很快,剧组所有人都齐了,一个也没丢。   “天醒地明,乾坤归正。敕!”方善水手中符纸燃起,无数符灰落下,周围的空间仿佛晃了两晃,又恢复了原状,只是在人骨祭坛之上,突兀地多出了一条路,仿佛不同空间错误地交错了一般。   那条路从左边一个洞穴伸出,一直延伸到祭坛这里。   这里的鬼域太顽固,方善水也只能勉强开出一条生路来,并不能将鬼域破坏。   方善水招呼众人:“快走,从这条路离开!”   剧组的人还有点迷迷糊糊,但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很严重,听了方善水的话,立刻就在褚韩的带领下,往出现的小路上走去。   元沛也走上了那条突兀出现的路,见方善水没跟来,却反而往祭坛中心跑,不禁着急:“方方,你跑那里干吗?快过来呀!”   “你们先走。”方善水跑向了祭坛中央的青铜鼎,一边应声,一边用手狠拍向祭鼎!   嗡地一声巨响,祭鼎大震。   这个祭坛瞬间出现了蛛网一般的裂纹。   元沛大惊:“方方,你在干什么?这个祭坛要是塌了,你怎么过来!”   方善水让他们走:“你们快到洞穴那边,我等会可以跳过去。”   说着,方善水踏着鼎耳,借力跃上祭鼎,又是一掌拍了下去。   嗡……   鼎身巨震中,响起了接连不断地跨擦之声,祭坛上的裂纹,随之瞬间扩向八方,蔓延到了台阶骨梯之处,人头鼎也为之一陷,哐当一声,猛地下沉了半米之深。   无数的人头在祭鼎的震荡中嚎叫,慢慢地,这些鲜活的好像刚被割下来的人头,似乎被历史的尘埃腐蚀,逐渐变回了空洞洞的骷髅头,不再动,也不再哀嚎。   只是这些颅骨回复了原状后,被淹没在其中的一个仍然鲜活的人头,就凸显了出来。   房昊的头在数不清的灰白颅骨中,朝方善水大叫:“救救我!我是房昊,我是《秦墓迷魂》的主演,求你救救我!”   房昊的叫声,把正要再拍一掌离开的方善水叫住。   方善水:“你是主演,那刚刚那个人是……”   方善水赫然回头,看向那边的剧组众人,他们已经走到洞穴中。   房昊激动地叫:“那是鬼!那是鬼!他换了我的头,抢走了我的身体,刚刚离开的时候还回头对我笑!可是你们都听不见我的声音!快救救我!”   跨擦!   裂纹再次扩散了,祭鼎又下陷了三分。   没时间了。   房昊绝望的眼神中,方善水忽而一步飞跃,跳进鼎中,手办师父被甩飞出去,翻滚了一圈后及时抓住了方善水的头发,面无表情地跟着方善水的头发在空中甩来甩去。   方善水仿佛蜻蜓点水一样,踏住房昊旁边的一颗骷髅头后,借力又是一跃,跃起的过程中,方善水顺手捞起房昊的头,然后顺利地落到了祭鼎另外一边的边沿上。   “酷毙了!帅呆了!大神,你从此就是我的信仰!”房昊发现转眼间自己已经出了那恐怖的颅骨海洋,顿时惊喜地快要哭出来,用望着救世主的眼神望着方善水,不停地感谢着。   “安静点。”方善水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突然,哗啦一声,一只枯瘦的手从灰白的颅骨中伸了出来,蓦然抓住了方善水的脚,一下将方善水拽回了鼎中,砸落在无数的骷髅头上。   “啊!”眼看着又跌回地狱,房昊凄厉惨叫。 第七十八章 镇魂钉   “簌簌……”   漫长的爬行声一点点过去, 湿淋淋的几人贴着墙捂住嘴, 丝毫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直到那股动静远去, 几人才松了口气。   “七爷,那到底是什么玩意?”   被叫做七爷的人没回话, 只是不停摇头:“我们麻烦大了,刚刚开启墓门的时候, 我们用炸弹炸坏的那个, 可能是根镇魂钉!把这镇压了几千年的鬼东西给放出来了。”   “那我们怎么办?”   “把那玩意引到上面的地下宫去!我们趁机搜一搜这墓,然后抓紧时间走人!”   ·   方善水栽落回鼎中, 背后砸碎了不少骷髅头, 在咔擦咔擦的祭坛碎裂声中,下陷中的青铜鼎因为方善水这一倒,哐啷又沉一尺, 方善水一僵,放轻手脚,一时不敢再动。   缀在方善水头发上的手办师父,在方善水后仰倒地的时候, 又被甩向方善水身前, 松手一荡,滚进方善水胸前的衣服里。   “大师,大师,干尸!”房昊在方善水手中尖叫。   雪亮的刀光唰地一闪,就向方善水的天灵盖刺来!   那是刚刚把方善水拽下来的干尸, 他的身体好像长在青铜鼎上,浑身冒着黑色的怨气,突然出现,再次偷袭方善水。   方善水感觉到危机,刹那间闪开,头发被刺来的利刃削掉了一缕,青铜鼎因为方善水的动作,又是一阵晃荡中猛地一沉,让踩着骷髅海中的方善水,有些站立不稳。   【毁我……死……死……】   这下半身长在青铜鼎上的干尸,用灰黄干扁的眼睛怨毒地对着方善水,干尸的衣着隐约能看出刚刚幻境里的巫师的风格,手中拿着一把和那巫师相似的妖刀,方善水躲过一击后,干尸仿佛诅咒般说了句什么,   身体沉入鼎中,再次淹没在骷髅的海洋中。   滚进方善水袖子里的手办师父,终于原路爬了回来,从方善水的外套中探出头,甩了甩脑袋,又飘坐回方善水的肩膀上,小手搂住方善水的脖子。   青铜鼎摇晃的厉害,不知道何时就会完全塌陷,方善水不想和那干尸纠缠,将房昊的头用衣服一卷,甩出去挂在了鼎耳上。   在房昊的尖叫声中,方善水踩着脚下的骷髅提气一踏,再次跃向鼎口,然而就在方善水的手抓住鼎沿的时候,青铜鼎又是一歪,咯噔一下,没等方善水抓稳,眼前刀光再次闪来,一张干尸脸直接和方善水相对!   早有准备的方善水脸一侧,躲开了袭击,然而这时出了点小意外,方善水脸侧开了,那干尸的刀却正好割在了被手办师父握着的那缕头发上。   手办师父一个踉跄,坐倒在方善水的肩膀上往后滚,方善水本来伸去要制住干尸的手,见状下意识地改而去扶它,防止它掉进骷髅海中。   手办这么小,要是掉了下去,方善水可没本事在短时间内把它找出来,下面无数骷髅头那大如拳头的空洞眼眶,根本托不住它。   【嚯——!】   找到机会的干尸怪叫一声,一刀刺向方善水印堂。   手办师父刚刚站稳,就看见那讨厌的干尸作怪,要去伤方善水。   手办师父眼睛的绯红眼睛,瞬间出现重瞳之影,一张嘴,嘴巴好像黑洞一样瞬间变大,形成一片黑影——瞬间咬住了干尸的半个身子!   包括干尸要去捅方善水的刀,也被它连着干尸的脑袋和一只手,一起啃到了嘴里。   方善水惊呆,一时忘了反应。   聻……聻吃干尸吗?   干尸嗡嗡地挣扎,剩下的一只没有被叼住的手,在那不停地推手办巨大的嘴,他身下的青铜鼎被他的动作带得“哐哐”轻晃,变了形的手办,脑袋也跟着他晃了晃。   手办不耐烦地一甩头,它那变了形的仿佛大白鲨一样啃人的脑袋,瞬间恢复到娇小玲珑,只有一根指节大小的原样。   被手办咬住的干尸,身体随着手办缩小的嘴巴而缩小,下半身被带得脱鼎而出,直到干尸变得比手办还小,两条牙签似的腿,还在那张殷红的小嘴外,支棱着挣扎了两下,被手办师父张嘴一吞,就要咽下去。   这瞬间发生的变化,看得方善水有点呆滞,然而见手办真要把干尸咽下去,方善水下意识地叫道:“师父!你又乱吃东西!”   手办师父一顿,咽到一半的干尸,吧嗒一声从它殷红的小嘴里掉了出来。   方善水本来只是下意识地阻止,但是见手办这反应,他本已经打消的疑惑又升了起来:“师父?”   它绯红的眼睛望着方善水,似乎发现方善水的怀疑越来越重,突然“啪”地一声,好像橡皮筋回弹一样,瞬间又变回了刺球聻的模样。   变回刺球的同时,它不忘滚了一下,将刚刚从嘴里掉出来的,如今正想要跑的、差不多有牙签大小的干尸卷走,咕噜咽下去,一副这干尸挺合聻的胃口。   方善水:“……师父,别装了,我认出你了。”   刺球聻没有反应。   哐啷!   青铜鼎在方善水的体重下再次下沉,现在,青铜鼎顶沿下陷得已经快要和祭坛地面齐平了,祭坛地面则完全扭曲,一副随时会爆裂开来之势。   没时间逼问了,方善水抓住刺球聻,想要将它放进外套口袋,才想起外套已经被他脱去卷人头了,干脆张口咬住刺球聻身上的几根刺,然后弓身一跃,踏上了鼎沿。   刺球聻本来跟只海胆一样,被方善水一咬,瞬间成了按摩球,连刺都一下变软了。   “大师,大师,我在这,别忘了我呀!”被方善水的外套卷着,挂在鼎耳上要掉不掉的房昊,惊喜地冲着方善水大叫。   方善水顺手提起了房昊的脑袋,回头看了眼,刚刚开辟出的那条生路已经模糊了,正在被这里的畸形空间挤压着,似乎快要崩溃。   方善水陡然一脚狠踏鼎沿,几乎已经要完全沉陷的青铜巨鼎发出轰然之声。   方善水的力气本就很大,这次还用上了他自己几乎八成的真气,一下将这已经裂纹满布的千年祭坛,彻底压垮!   嗡……   一直在蔓延的裂纹爆裂而开,整个祭坛轰然崩催!   借着踏鼎的力道,方善水如离弦之矢一样,冲向那条正在消失的路。   方善水身后,伴随着垮掉的祭坛,三人多高的青铜巨鼎,重重砸落下去,一片巨大的尘埃云,从地面抬升而起。   被裹在外套里的房昊,看着这死里逃生的一幕,瞬间有种大神带我飞的牛逼感!   一时间,房昊飘飘然,连脑袋被换,身体被夺的担忧也消失不见。   烟尘弥漫中,飞跃的方善水,仿佛穿过了一面水幕,而后,周围的空间突然一清,没有了飞扬的尘埃没有了腐朽的骨碎,方善水稳稳地落在了一条地下宫的普通小道上,远远地看到了剧组一行人的身影。   方善水将被咬在口中的刺球拿下来,冲着衣服里的房昊悄声道:“你待在衣服里,别出声。”   房昊赶忙点点头。   被方善水拿在手中的刺球,不知何时从灰黑,变成了纯黑。   此时的刺球一点也没有往时对方善水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老老实实得软得像个假球。   跑过来的元沛和李容浩,惊喜地上前抓住方善水的手:“方方,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刚刚那条路突然开始摇晃,我们走到这里,就看不到你那边的情况了,你没事吧?”   李容浩也担心道:“叔,都已经可以走了,你干嘛还要回去砸那个大鼎,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没事。”   方善水感应了下,元沛和李容浩没什么问题,就望向后头的人群,去梭巡房昊身体的影子。   元沛看到圆鼓鼓地外套,奇怪道:“方方你手里这拿得是什么?”   方善水轻声道:“人头,不要打开。”   元沛瞪眼,以为方善水是在涮自己玩,不信地飞速打开看去,和衣服里房昊的脑袋对上了眼。   元沛闪电般合上衣服,将人头包的更严,一脸日了狗的表情。   这时候,跑在后头的剧组众人,跟着褚韩也都过来了,一群人到方善水面前,七嘴八舌地感谢着。   “大师你没事吧?”   “太感谢你了。”   “大师能跟我签个名吗?”   方善水看了一圈,没能在其中发现房昊的身影。   ·   “什么震动?”   人群后方警戒的张奕正和武星洲,同时回头,看向通道的某个方向,然后彼此相视一眼。   张奕正:“你也感觉到了?”   武星洲点头。   “快看,那水下有东西!”   突然,前方传来探路的人大叫,后头的张奕正武星洲立刻上前。   前方一个湖,湖水乌黑,其中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石路,路的前方正通往一个墓室,墓室门已经被打开,似乎有人进去了。   若是普通的人,大概注意会全被那墓室吸引,前往墓室。   但是到了此处的这些大师,却都在看着那条水中的石路,面色凝重。   石路是一条蛇形,长越三十米余,横贯地下湖,宽不到一尺,表面上负满了鳞片。   突然,在附近摸索的小道士找到了个机关,禀报上去后,一个精通阵法机关的大师看了看,那机关做的奇巧,大师用了不少手法,才终于将它启动起来。   咔咔咔。   机关启动,地下湖中的水急速向两边流去,渐渐露出了水下那石路的全貌。   那是一条巨大的石蛇,身体被斩成九节,用碗口大的镇魂钉钉在水下。   正面看去,这蛇头上有角,面部有须,覆满鳞片,除了没有爪子,简直宛若真龙。   正对着怒张的蛇目,一名真人吸了口凉气,感叹道:“造孽啊!这是即将修炼成真龙的蛇妖,被人斩杀了,用镇魂钉钉在这里镇守墓门,怨气冲天,怪不得此地如此凶煞,连水都被染黑。”   乌黑的湖水完全退去后,突然有一人惊叫道:“不好!尾巴处的镇魂钉碎了!”   原来,这水下有一个巨大的石门,那条长角的蛇,就是被镇魂钉钉在石门之上,如今水全部退去,众人才看到,那石门一处,被炸裂了个缺口,缺口处钉着蛇身的长钉,已经断了!   本来这地下湖的水,应该水位更高一些,不会让人看到水下的石蛇。   不过石门被炸裂后,湖水不停从井盖大的缺口中往下流,就使得水位下降了很多。   这时,咔咔咔一串机关启动声,蛇身下的石门突然开了。   几位带队的大师顿时紧张大叫:“退后!快退后!” 第七十九章 鬼换头   自从褚韩请来的那位茅山大师莫名失踪后, 剧组的人就浑浑噩噩没有好过, 经历了这么多,如今看到救他们于水火的新大师, 都忍不住想和大师套个近乎刷个脸熟,万一有什么事, 也好让大师先救救自己……   连曾经作为坚定地唯物主义者祝幸明教授,此时也夹在人堆里, 想要上来握握方善水的手。   方善水被簇拥在人群中, 听着东一句西一句的搭话,还真有点应付不来。   元沛见状, 赶忙站起来道:“大家冷静啊, 大师会带你们出去的。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有什么问题,等离开这里, 你们上网搜索下青越观淘宝店,那是大师的店,客服会为你们解答。”   李容浩这时也反应过来,插话道:“啊对, 我叔有家淘宝店叫青越观, 这次我一直没有被鬼附身,就是来之前拿了我叔给我的平安符。”特别像托的李容浩,还拿出了自己的平安符给大家看了一下,方善水总共给他寄来三张平安符,其中一张焦成灰了, 一张有点发黑,另一张还完好无损。   剧组众人惊叹,纷纷说回去一定去网上搜一搜,还有的明星助理说自己听说过这家店,最近在网上挺火的,不愁找不到。   周围的人稍微散开了,方善水松了口气,注意了下其中那个像是祝幸明教授的人,见他正用小本本认真地记什么,也不特意和其搭话,转而去问褚韩:“你有看到房昊吗?你们剧组的男一。”   元沛一听立刻竖起耳朵,揪紧手中仿佛裹着个球的外套。   “大师也认识房昊?”褚韩转头看了看,“刚刚还在呢,谁见到房昊啦?”   导演和大师要找房昊,剧组的人群四下张望帮着找,刚刚还在身边的人,此时竟然没一人看到。   “这边没有。”   “这边也没看到。”   众人正找着,方善水突然出现在过道左侧一个靠近转角的地方,伸手一拽,仿佛从一面空白的墙上拽下来一个人似的。   “扑通”一声,那人被拽倒在地。   方善水二话不说,立刻将一张镇魂符贴在了那人头上。   “啊!!”方善水的动作太快,褚韩和剧组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结束了,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房昊那张脸,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那哪是房昊的脸啊!那根本是个骷髅头,空洞的眼窟窿里,还闪烁着一点黑光,如同眼睛一样,咕噜噜地在众人身上转。   更恐怖的是,房昊的身体看起来都很正常,只有脖子上的脑袋变成了骷髅头,仿佛那就是他的脑袋,只是头上的皮肉血管突然被气化了一样。   “把我的身体还给我!”这时,被外套包着的房昊的头,用牙扯开衣服,在元沛的手里冲着骷髅大叫起来。   “啊——!!”   剧组众人猛然看到这玩意,叫的更凄惨了!尤其是房昊的助理,捂着额头就要昏倒过去。   褚韩刚刚就一直觉得有什么忘记了的事,看到房昊的脑袋,他终于想起来了!   他明明看到房昊被巫师割了脑袋扔进大鼎,房昊那时候还冲他求救来着,只是后来看到房昊好好的,他就忘了这茬了。   所有人都扑啦啦地躲到了方善水的身后,离那个骷髅头远一些,但也不敢靠近房昊的脑袋。   那被抓到的恶鬼怪笑,变成骷髅头的脑袋,咔哒咔哒地对方善水说:【没用的,你割下了我的头,他的身体就会死,倒不如把我当做是他,代他享受这百年人生。】   剧组众人听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想想刚刚要是方善水再来晚一点,他们说不得都要沦落到房昊这个下场,就浑身发冷。   房昊的脑袋在外套里,难以置信地大叫:“我不信,你们都能把我的头换掉,为什么我不能再换回来!”   【因为我们是用巫师的神刀,割下了你的脑袋,不然怎么能取你而代之。】   方善水皱眉,伸手去摸了摸房昊的脖子,他本来以为这里是鬼域,什么割头换头,不过是灵魂实体化的幻觉,然而没想到,这鬼域居然把人类的肉体,也和幻觉一起同质化了嘛?   还有那个割下人头还能让人活着说话的妖刀,方善水也觉匪夷所思,简直跟听古老的神话一样。   【二三千,去殉葬……斩断头,祭于鼎……】那被抓住的恶鬼开始唱起了遥远的小调,在方善水的镇魂符下,他的声音古怪的仿佛从齿骨撞击中发出来一般,阴冷而诡异,听得剧组一些害怕的小姑娘忍不住哭了起来。   房昊绝望地大叫:“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方善水:“……祭坛已经被我踩塌了,巫师也没有了,你们找到自己的身体和脚,应该就可以离开这里,去轮回投胎。别人的身体,再好也是别人的,你不想要有自己的新生吗?把身体还给他吧。”   褚韩等人一听,立刻明白了方善水刚刚跑回去砸鼎的用意,不禁满怀希望地望向那骷髅头的恶鬼。   那恶鬼似乎一愣,空洞的黑框眼睛中黑光对着方善水闪了闪,半响道:【……我不。】   “为什么?”方善水引它说话,想要慢慢观察出恶鬼的破绽来。   这时,方善水手中滚来滚去也没被注意的刺球聻,似乎不耐烦方善水注意一直放在乱七八糟的东西上,突然变回了手办师父的模样,用小手从自己的舌头上,拿出了一把小刀来,绯红的双眼望了方善水一下,示意方善水将刀接过去。   方善水一愣,忽而想到,这个好像是刚刚鼎中那个干尸手上的刀,干尸被手办师父吞进了肚里,连带这把刀也一起被吞了。   方善水接过那小得还没指甲盖长的小刀,说来也神奇,那刀到了他手中后,立刻就恢复了原来的大小,就是那把雪亮的妖刀。   【神刀!】看到方善水似乎准备拿着刀来割它了,对这把刀阴影颇深的恶鬼,赶忙反口投诚,【等等,我走!你把这符拿掉。】   房昊的脑袋大喜,提心吊胆的剧组众人也松了口气。   方善水:“你最好不要耍花样。”   说着,方善水拿掉了恶鬼头上的符。   恶鬼左右摇了摇头,他那骷髅头的脑袋,蓦然掉了下来,滚落在地。   方善水从元沛手中接过房昊的头,顺势往房昊的脖子上一按,说来也怪,那头居然还真的严丝合缝地长了回去,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脑袋长回去的房昊惊喜地用手摸摸自己的脖子,用力极轻极小心,直到发现脖子还挺稳当的,不禁喜极而泣,眼线都哭糊了,对着方善水:“大师谢谢你,太谢谢你了,你是我的再生父母!”   “好了好了,没事了。”褚韩等人过来安慰,房昊刚刚差点吓晕的小助理,也鼓起勇气过来扶他。   “谢谢大师,这次多亏了您了。”   不过这时候,过道周围的墙壁里,蓦地传来卡拉拉的机关声音,好像有什么轮轴在转动。   感谢之声一顿,众人安静了下来,本以为是听错了,不一会儿,又听到了墙壁后传来水浪拍击墙面的声音。   “什么声音!?”如惊弓之鸟的剧组众人,霎时跳了起来,以为会有什么利剑从墙壁中射出,或者会有什么巨大的铁球从哪里滚出来,不过等了会,什么也没有发生。   有几个胆大的青年,小心地把耳朵贴在声音传来的那面墙壁上,皱着眉头一边听一边看着众人道:“这墙后头好像有人?”   “会不会不是人啊?”也有因刚刚的人头鼎而心有余悸地,发出如此担心。   方善水听觉比较灵敏,倒是听得比较清楚,道:“那面墙壁后有人,似乎是在打斗。不过不太对劲,有股不同寻常的巨大撞击声,似乎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甩打墙面。”   褚韩等剧组众人一听,再次紧张了起来。   庞然大物?   这恐怖地下宫里的庞然大物……不会是什么妖怪吧?   元沛咳了一声,一副我要开始装逼都快来看着我的样子,然而他刚一掐指,突然惊觉危险,赶忙嚷道:“不好,快离开这一片地方,往那边走,退开至少五十米!”   元沛说完就拉着方善水跑了起来。   褚韩知道元沛的本事,立刻跳了起来,招呼剧组众人行动起来。   说来也巧,他们退开五十米外后,不到两分钟,刚刚传来机关声和撞击声的那面墙壁,就轰然被一个尾巴状的东西打了个稀烂!   四五米范围的墙壁被从外打通,墙石垮拉拉地滚落,大量的黑水随着滚落的石头,从烂开的墙后冲过来,连带的还有几个被那怪物尾巴甩到的道士,惨叫一声,随着黑水一起‘流’了过来。   破墙而入的巨大的尾巴,像是蛇尾,但是却足有巨鳄腰身那般粗,但看它能甩烂足有半米厚的墙壁,就可以看出它的力道有多大,那些道士被它一碰,立刻骨断筋折,一身狼狈地爬不起来,如今都躺在水里痛哼。   方善水元沛等人幸好及时退开了,没人被那怪物的尾巴和碎裂的墙壁伤到,也没有被水冲到,只有刚刚那个附身房昊的骷髅头,因为滚落在地后没人去捡,留在原地,如今被倒塌的墙壁压在下头,估计凶多吉少。   ——“不要松手!”   ——“快!上捆妖网!困住它!”   墙壁那边乒乒乓乓地传来焦急地声音,还有几个道士从墙壁那边跳了过来,将受伤的同伴护住。   那打烂了墙壁的蛇尾再次剧烈地甩动起来,啪啪地掀动流水卷起浪潮,还将倒塌的墙石砸成齑粉,过道里被毁的一塌糊涂。   “啊——!”躲到五十米外的剧组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呆过之后就吓得尖叫起来,扑啦啦地猛往后退。   妈呀还真是有妖怪!   方善水和元沛是站得比较靠前的了,元沛躲在方善水身后,悄声问:“方方,那是什么东西啊?蛇妖?”   方善水表示自己也没有见过。   坐在方善水肩上的手办师父,看了看那条肥硕的蛇,小手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面无表情。   从墙壁那边过来的道士们扶着受伤的同伴后退,看到不远处画风奇怪的剧组众人,愣了片刻,就向他们退了过来,一边高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到这地下宫来的?”   看见前头的方善水和元沛回头望向自己,褚韩站出来扬声道:“我们是被批准来地下宫采景的《秦墓迷魂》剧组。”   闻言,那问话的道士松了口气,带着受伤的同门过来,交待道:“这里危险,你们不要乱跑,也不要离得太远了!”   剧组众人看了看方善水和元沛,见他俩都没有反对,立刻点头,虽然有妖怪在这里,但是有那么多看起来很正义的道长们,大家还是比较有安全感的。   道士们见这里比较安全,将受伤的同门放下,和褚韩等人客气几句,麻烦他们帮忙看护下同门后,还留了一个没受伤的师弟保护他们,就赶回去帮忙了。   看着离去的道士们,元沛忍不住往前凑了凑,伸头去看,方善水也跟着他一起。   那位留下的道士,正在忙着给同门包扎疗伤,又被剧组众人一挡,没有发现他俩的擅自行动。   走到近前,方善水看到了熟人张奕正,同时还看到了一个人,脚步不由一顿。   方善水瞄了眼肩上的手办师父,果然发现它也在看着那几个人,就像当时见到李书岳的情况,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多看了两眼。   方善水不太确定那些老道会不会发现手办师父的存在,不动声色地将探头的手办师父揣回了口袋里,用手抓着不让它出来。   “抓住它了!困住困住!”惊喜的声音纷乱传来。   不远处那墙窟窿外,一群道士,围着一条粗大的蛇,蛇身被一面金色发光的铁丝网困住,尾巴还在不停地甩动。   这时又有几个道士从墙窟窿外跳了过来,将那张金色的大网迅速拉扯过来,把蛇妖乱动的尾巴也困住,让它不能再作乱。   奇怪的是,那蛇似乎有尾无头,好像被斩断了一截的蚯蚓一样。   抓着金网一角的张奕正,见终于把蛇妖制住,松了口气,这时他看到了不远处的方善水,正有些惊喜地想打招呼,他身边的武星洲道长突然拉了他一把,皱眉问:“张道长余道长,你们看那蛇妖石像,是不是动了?”   张奕正一愣,闻言和众人一起,望向了那边湖心的妖蛇石像。   刚刚他们一群人在湖边开启了机关,湖里的水退去,出现了水下被镇魂钉钉住的妖蛇石像,以及妖蛇身下的石门。   余道长发现石门被盗墓贼炸开了一角,镇压在蛇妖尾巴上的镇魂钉也有一枚出现问题,就提醒大家注意,谁知这时,不知是哪里的机关又被触动,蛇妖身下的石门突然转开,一个巨大的阴影向着众人袭来。   众人手忙脚乱地应对后,才发现袭击众人的是一截黑色的蛇尾,和蛇妖石像镇魂钉松脱的那截尾巴,非常相像!仿佛就是蛇妖石像的那一截身体,蜕皮活过来一样。   众人猜测估计是镇魂钉松脱,使得蛇妖逃出了一部分,所以打斗的时候都远着那石像,怕被蛇妖利用,坏了其余的镇魂钉。   如今听到武星洲说,蛇妖石像好像动了,所有人都心中一凛。   要知道,蛇妖身上足有九枚镇魂钉,其中一枚被炸毁,放出了这一截妖身,就让他们费了牛鼻子劲,若是其他八截也全部挣脱,那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   湖心之下的另外一个空间,刚刚将蛇妖引回了地下宫,听到上头噼里啪啦地打起来后,几个盗墓贼赶忙鬼鬼祟祟地走人。   打着探照灯走在黑乎乎的环境中,留下了一排湿淋淋的脚印,没多久,终于,他们找到了主墓室所在!   带着皮套的手将巨门推开。   门后尘封的宫殿,仿佛嗅到生人的气息一般,烛台一簇簇亮了起来,黑暗的空间瞬间变得富丽堂皇,好像一转眼到了另一个天地一样。   地下河在这里成了瀑布,水流随着巨大的银白水车流转,大量贵重金属制作的金银人像、宝马香车、珠宝器物,条条道道地陈列开来,琳琅满目。   几个盗墓贼目瞪口呆。   这……这……   “发财了!发财了!”几人魔怔般地不停喃喃。   就在几个盗墓贼沉浸在发财梦里的时候,忽地听到一点“嗑”地响动,转头看去,竟然发现他们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人正站在墓室中的一个台子上,似乎在观察一个什么东西,“原来是这个东西。”   几个盗墓贼紧张不已,连忙动了枪指住那多出来的人,“你是谁!?别动!”   那人背对着他们,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威胁。   举枪的一个盗墓贼害怕道:“七爷,那不会是鬼吧?”   七爷骂道:“屁的鬼,那穿的分明是现代的休闲装!”   七爷说罢,砰地一声,阴狠地直接对着那人的背影开了枪。   啪,打偏了。   那人头也没回,好像早知道打不中自己一样。   七爷瞪大眼,不信邪地又开了一枪。   啪,子弹又远远飞到了一个金子打造的华盖上,还是没打中那人。   虽然没有打中,但是七爷的连续干扰,还是让那个在台前观察的人不耐烦了。   那人回头,阴戾地看了七爷一眼。   七爷心中一怂,猛然拉过身边的同伴,同伴歪着身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凉风吹到面前,突地觉得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皮肤里,很痒,挖了挖,皮肤立刻就掉了下来。   “啊——!”   七爷赶紧把中招的人扔到一边,那人的皮肤溃烂的非常快,似乎得了什么恐怖的传染病一样,他不甘心地想要爬向七爷,七爷眼都不眨直接一枪正中他的脑袋。   那个盗墓贼死了,皮肤一块块地掉落,很快,一个金色的虫子从死掉的盗墓贼眼睛里飞了出来。   以七爷为首的几个盗墓贼惊恐起来,举枪就要射杀那虫子,可是那虫子就好像假的一样,明明打中的子弹,也会从它身上穿过去。   嗡嗡的翅膀掀动声,仿佛死神的镰刀割下,几个盗墓贼手忙脚乱惊慌失措,但是对于这种鬼东西,他们根本没有丝毫办法。   “似乎还有点用处,暂时饶你们一命。”声音传来,几乎要飞到几个盗墓贼脸上的金色虫子攸地一闪而逝,飞回了那青年身上。   那是一个长相有些妖异的青年,明明很英俊,但是面色却看起来有些枯瘦发黄,好像是生了大病很是虚弱,又好像是长期营养不良一样。   正是方善水和元沛在机场遇到的阿赞丹。   盗墓贼差点瘫软在地。   “你们再不离开,恐怕就走不了了。”阿赞丹漫不经心地警告了一声。   盗墓贼闻言,浑身紧绷地看了看着墓室无数的金银财宝,不敢将怨毒的眼神望向阻了他们财路的阿赞丹,狠狠扭头离开。   “我们走!”   金碧辉煌的墓室里,阿赞丹举起了台上一尊三头六臂、面似夜叉的邪神雕像,高高地松手。   啪,雕像摔成了粉碎。   神像的三头六臂尽皆烂开,威武的脸也碎成了几瓣。   一股异样的气息蔓延开来,寂静了数秒后,卡啦卡啦,头顶传来细微的声音响动。   远在几个墙之隔外,镇压蛇妖的剩余八根镇魂钉,在震动……   ·   走到十来米外,元沛发现那几个捆着蛇妖的道士,突然都一脸紧张地看着一个地方不动了,仿佛中了什么定身咒一样,他们网下的蛇尾,倒是还在时不时甩打地面。   “他们在干什么?怎么突然不动了?”元沛回问方善水,却不料方善水也停住了脚步,“怎么了方方?”   方善水没有回话,和那些道士一样,一起望向了墙窟窿后的那蛇妖石像。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那石像,在晃。 第八十章 蛇妖出   “不好!真的是那蛇妖石像在动, 快出手, 按住镇魂钉,不能让它跑出来!”   余道长一声大叫, 惊醒了众人,道长们面色凛冽, 深觉问题之严重。   这蛇妖当年只差一步就能修成正果,却于此时遭人斩杀, 截成九段用镇魂钉镇压在墓中, 从此不见天日,冤煞深重, 已经入了魔。   它一旦出世, 恐怕立刻就会引发千里洪患,涂炭生灵。   道长们一个个出手,用自身修为镇压石像上嗡嗡颤动的镇魂钉。   张奕正也想过去, 但是手中被捆妖网束缚的一截妖身也不能没人看着,顿时,他想起了正义的小友方善水。   张奕正转头找到方善水,郑重请托:“小友, 此时情况紧急, 我也不跟你客气了,麻烦你来帮忙看管这捆妖网。你修为深厚,且是玄门正宗,只要你用功力压制,这截已经被束缚的妖身绝跑不出来。”   方善水知道不是犹豫的时候, 点点头,从张奕正手中接过金光闪闪的捆妖网。   元沛本想张口阻止,但见方善水已经同意,就闭了嘴。   张奕正松了口气,赶忙奔向蛇妖石像,去补上空缺压制剩余的镇魂钉。   道士一行数十人,如张奕正这样的真人,总共只有六位,刚刚被那截蛇妖尾巴偷袭时,已经伤了两人,此时除了受伤的两位真人,基本是一人压制两颗镇魂钉,两位受伤的真人已经有些支撑不住。   张奕正上前,正好缓了他们的压力,让他们能空出手来,和其他几个布置捆妖网师侄们一起,将蛇妖石像包裹起来。   元沛小声和方善水嘀咕:“方方,这怎么办。我看这些道长的神色,似乎翻船的可能性极大,不太能靠住。本来还想帮你拒绝了,我们好赶紧跑,现在看来要搭在这里了。”   方善水:“你有算算我们的吉凶吗?”   元沛掰着掐算的手指犹豫道:“算了,只是如今天机蒙蔽,干扰非常大,我也不能确定。”   方善水想了想道:“那你能找到出去的路吗?你先带剧组的人离开这地下宫。”   “那你怎么办?我不能又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元沛不同意。   方善水正要再说什么,突然,元沛咦了声:“那尾巴怎么没有了!”   方善水一惊,赶忙低头望去,果然,手中的捆妖网已经空空如野。   方善水面色凝重地四下寻找,元沛也帮着到处看,只是找了半天,没有看到蛇妖挣脱的丝毫痕迹,倒是方善水的口袋处,传来了一点扑棱棱的动静。   方善水狐疑地看向了自己的口袋,从口袋里把手办师父拿出来一看,它此时正抱着一根烤鱿鱼大小的东西,在啃。   烤鱿鱼足有手办师父的半个身体长,手办因为只有巴掌大,嘴小,那一截烤鱿鱼显得特别粗壮的,它张大嘴咬住,啃的有点点费力的样子。   方善水:……   被方善水抓了出来,绯红的眼睛对上方善水的脸,抱着硕大鱿鱼条啃的手办师父,仿佛干了坏事被抓到一样,手一松没抱紧,抓到时机的鱿鱼条,立刻在手办师父的小嘴外甩了两甩,一个鲤鱼摆尾啪地打了下它的脑袋。   手办师父小手摸了摸被甩得脑袋,面无表情地伸手将鱿鱼条重新抱住,鱿鱼条顿时变成被叉住的死鱼,再没办法逞威风了。   方善水:……   方善水一时不知作何感想,心里安慰自己,也许这鱿鱼条……哦不,这蛇妖,在师父在这里,比在捆妖网里更安全点?   这么一想,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了。   方善水默默地将抱着鱿鱼条的师父放回了口袋里,假公济私地当做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那边的道长们忙碌了一段时间后,已经用三层捆妖网将石像团团裹住,捆妖网一开始还不停地闪烁着金光,仿佛妖怪在挣扎,慢慢的,网上的金光黯淡消失,似乎挣扎已经平息。   张奕正按着手下的镇魂钉,有些惊喜地道:“好像不动了!”   “确实。”有道长附和。   “不要大意。”   就在此时,“卡啦”,一块碎石子从蛇妖石像上滚落地面。   这一声细响,仿佛开启了通往地狱的机关。   “啊——”正用修为压制镇魂钉的几位真人,以及拉扯着捆妖网的数人,顿时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一样,瞬间被震飞出去,一个个重重地摔在墙上后,又掉落在地面。   站在方善水身边的元沛吓了一跳,方善水也有点紧张了起来,手按上了自己的腰包。   蛇妖石像上咔咔地撕开了一条条裂纹,哗,仿佛蜕皮一样,黑光脱壳而出,断成九截的巨大身体甩开石皮,一段段地从捆妖网下游蹿出来。   数千年的时光,这个曾经几乎化龙的蛇妖,头上的角已磨断,金色的鳞片褪去,只剩下污浊的怨气染黑的冤煞之躯,被截成数段的身体,不太流利地连接在一起,血红的竖瞳昂起,怨恨地怒瞪着周围的一切。   【嘶——】   巨蛇阴戾地冲着几个道士嘶鸣,地下的黑水突然大涨,掀起了漩涡状的水浪,一下子将被震飞出去的道长们卷了回来,张开带着毒牙的大嘴,就咬将人全部吞下。   “叮当……”   一声铃响,巨蛇的大脑袋为之一晃,刚刚接起来的身体,衔接处的裂纹又再次出现,在那沉重的铃声慢而有序的扩散中,有种摇摇欲坠似要断开之势。   被巨蛇卷来的诸位道长,也都下饺子一样纷纷落进没剩多少水的湖底。   “摄魂铃!”从地上撑起身子的余道长,脱口叫道,显然是认识方善水手中的东西。   “余道长,你知道小友这件法宝的来历?”张奕正回头问。   余道长脸色铁青瞥了张奕正一眼,没有说话,张奕正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余道长怎么突然阴阳怪气的。   此次他们应邀而来,也有人带了师门法宝,但是在最开始应对蛇妖的突然袭击时,法宝就已经用上了,而且还几乎耗光了带法宝的两名真人的真气。   虽然成功制住了那截蛇妖妖身,但是如今也已经不能再催动,只能眼看着方善水一人对抗蛇妖。   巨蛇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巨大的竖瞳一转,朝着方善水这边望了过来。   突然,巨蛇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蓦地回头看了看自己秃掉的尾巴,愤怒地朝方善水嘶叫了一声,抛下身边的一众道士,一头向方善水扎去!   方善水见铃声有用,立刻用更多的灵气去催动摄魂铃。   方善水几乎将自己丹田内的灵气全部榨干,然而原先用着非常顺手的摄魂铃,在填了十倍于往日的灵气后,反而有些不受控制起来,方善水握铃的手不停地晃,摄魂铃仿佛想要从他手中挣脱而出一样。   “小友!小心!”张奕正惊呼出声。   “叮……当……”晦涩的铃声,终于在巨蛇当头咬下的时候传了开去,疾蹿而来的巨蛇,顿时一头撞在了一面气墙上!本就摇摇欲散的身体,啪嗒被撞散回了八段,碰碰掉落在地。   这铃声古怪,不止正面对上的蛇妖受创严重,连周围那些道长也突觉魂识一懵。   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手办师父从方善水的口袋里探头望出来,然而它出现的时候,危险已经被方善水解决,它就看到面前掉了一地的八根烤鱿鱼段……   吃得油光发亮的殷红小嘴,顿时微微抿起。   方善水用左手稳住握着摄魂铃的右手,他体内灵气翻腾,现在已经不可能再用灵气催动摄魂铃了,如今不动声色,只是这样拿着威慑眼前的蛇妖而已。   蛇妖的一段段身体在地上滚动,半天连不到一块去,蛇妖极为怨怒,但它如今是冤煞化身,摄魂铃对它的压制极大。   看着方善水手中的摄魂铃,蛇妖很是忌惮,但它咽不下这口气。   【嘶——】   蛇妖一声撕裂般的鸣叫,湖中的黑水陡然暴涨而起,瞬间将已经流空的湖填充回来,被巨蛇卷到湖底的道长们纷纷被淹,而站在墙边的方善水,也被突兀袭来的大水卷落。   “咕噜——”一片混乱,在湖水中挣扎的道长们,努力往上方游。   方善水在水中稳住身体后,一截蛇身突然卷上了他,把他往湖底拽,但是还没等方善水做些什么,卷住他身体的蛇身就忽地消失了。   方善水一转头,果然看到了坐在他肩膀上,也有些湿淋淋的手办师父,怀里抱着两条新的烤鱿鱼。   方善水:……   【嘶——!】   蛇妖还要兴风作浪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断开的身体少掉了两截!   它怒瞪向方善水,怒瞪向方善水肩膀上那细小的东西。   蛇的视力都不太好,尤其是这只被镇压了数千年的,从身到心都极其虚弱的蛇,但是它能感觉的到,那个鬼东西,在啃它的身体!   蛇妖被气炸了,猛地掀起巨浪朝方善水二人打下,蛇头还随着水浪再次朝方善水咬去!   就在它无限靠近方善水,方善水都闻道它嘴里传来的腥臭之时,方善水肩上的手办突然虚化,从那虚化的黑洞中蓦然伸出了一只手,紫黑色的尖长指甲,一下刺入了巨蛇的下颚,黑血汹涌而出。   【嘶哑——!!】   巨蛇痛叫出声,身体不停甩动,周围的水浪汹涌不断,但是方善水抓住师父的手,在这惊涛骇浪中竟然没有被甩飞出去。   巨蛇见始终挣脱不开那只箍住它身体的手,反而不停地被那只手往虚无之中拽去,不禁惊慌失措,它陡然将自己的蛇头和身体断开,放弃了被那只手抓住的那截身体。   蛇妖正不知如何是好,周围不知何处,传来了一股笛声。   蛇妖听到那笛声,顿了顿,回首望去,仰起头吐信嘶嘶两声,似乎在和那笛声交流什么一样。   交流完,蛇妖回头看了眼方善水,那只虚空中冒出的手已经消失,方善水肩膀上重新出现了那只小手办。   此时蛇妖刚脱困而出,虽然占着阴煞地利,它能将那些道士压制得没有还手余力,可是它清楚自己奈何不了方善水和那手办,再待下去反而对自己不利,干脆地转身游走了。   游走的时候,蛇妖想要召回自己的身体,发现居然统统不见了!   它现在只剩下这一个头了!   蛇妖气得想要吃人,知道是方善水他们搞得鬼,却根本不敢回头讨要,猛子一扎,瞬间消失在黑水之中。 第八十一章 道成仙   蛇妖消失了, 危险过去, 但是湖水还是满满的没有散去,方善水和一众被泡在水中的道士们, 在乌黑的水中费力地往岸上游。   “方方接住,快上来!”没有被蛇妖的水浪卷下湖的元沛, 站在墙窟窿边,将刚刚的捆妖网当绳一样撒过来, 网着方善水往上捞。   将方善水从黑漆漆的湖水中拽了出来。   躲得远远的剧组众人, 发现已经没事了,赶忙过来帮忙, 动手将水中的道士们一一捞上来。   ……   被从黑水湖里捞出来的余道长, 一直在看方善水,看得他身边的人都发现不对的时候,他终于出口向方善水问:“小子, 青越观方元清,是你何人?”   余道长的大徒弟想起刚刚元沛叫方善水方方,以为师父又来了,立刻在旁苦口婆心地劝:“师父, 你不要太敏感, 中国姓方的人多了,你不能见一个姓方的修炼者,就问人家是不是和青越观方氏有关,会得罪人的。”   大徒弟刚劝完,没想到方善水却承认了:“方元清是我师父。”   徒弟顿时一僵, 赶忙按住师父,防止他暴起伤人。   余道长甩开徒弟的手,气得笑着道:“好呀,咱们倒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了。早听他说过你这宝贝徒弟,你都在这了,他肯定也来了!说吧,方元清那老贼现在在哪!”   老贼……   方善水低头看了眼,刚刚被他塞进衣领里头的手办师父,湿淋淋的小头发一缕一缕的搭在额前耳后,似乎听到有人骂自己,它眨了眨红眼睛,面无表情地扫了余道长一下,没有被人发现。   方善水顿了顿,并不想说师父去世之类的事,只是道: “家师正外出云游,请不要出言侮辱。”   元沛不满:“你这人是怎么回事?刚刚被我兄弟救下,现在就出言不逊,过河拆桥啊,还像不像个好的出家人了?”   褚韩没想到道士会和方善水闹起来,但是真要闹起来,他还是得站在方善水和元沛这边,不说元沛是他朋友,就说方善水及时救下了他们一群人,他们也不能当白眼狼的。   褚韩站过去给方善水和元沛壮声势,褚韩带着的剧组众人,也自然得跟着导演的步伐。   本来好好的气氛,一下子有点剑拔弓张的。   张奕正看不过去了,皱眉道:“余道友,你这是干什么?就算你和小友的师父有什么不对付,也犯不着为难一个小辈。更何况要不是小友,我们这条命都得搁在这了,还哪有那么多恩恩怨怨的。”   其他道士也正想劝和:   “是啊余道友,有什么事咱们以后再说,有什么误会以后好好解释。”   “刚刚共患难过,都是朋友,不要伤了感情。”   余道长被众人挤兑,脸色也有点挂不住,看着方善水:“哼,你这小辈。算了,刚刚蒙你所救,欠你一命,我也没脸找你麻烦,不过你师父当年抢我丹阳传承,把我丹阳派满门上下的脸踩在地上,这仇不报愧对我列位祖师。你最好告诉你师父,我丹阳派早晚会和他清算这笔账!”   说完,余道长甩袖就走,他的大徒弟回头看了方善水一眼,就追他师父去了。   涉及到门派传承的问题,其他劝和的道长们也都闭了嘴,张奕正为难了一二,想到当初初见方善水的时候,他满身邪气。如今在这地下宫中,就算所有人都身缠晦气,感知也尽被浓郁的阴煞之气蒙蔽,但是方善水这里仍然是比别人暗沉三分。   张奕正脑补了一通出身不好,身残志坚的励志故事,拍了拍方善水的肩膀让他别在意。   褚韩等人面面相觑,搞不清楚这里头的恩怨情仇,不过这不妨碍他们盲目站队就是了,毕竟方善水救了他们,又救了那些道长,怎么看也不是坏人的样子。   元沛倒是很不客气地埋汰道:“牛逼哼哼的,有本事自己打蛇妖啊,被我兄弟救了还和我们横,本事不大,气性不小。有这样的传人,看样子那什么丹阳的传承也不怎么样。”   方善水怕元沛再说什么讨打的话,赶紧阻止他继续:“好了我们走吧。”   前头有两个小道士握着拳,回头怒瞪了元沛两眼,褚韩见此,立刻附和方善水,让元沛安静一点,不要乱说刻薄话。   跟在道士们队伍后,剧组众人平安离开了地下宫。   门口遇到巡查的时候,方善水和元沛两人,也以剧组之人的名义顺利过关,其他那些地下宫的怪事,就是那些道士们要应付的内容了,不管剧组的事。   ·   笛声清越,飘荡在空气中。   不一会,吹笛人的吹奏一顿,听到了身后草丛里不断靠近的“簌簌”之声。   吹笛人阿赞丹阴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回头望去,却顿时一呆,忘记了语言。   【嘶。】   一个巨大的蛇头,靠着水流的推动,用下巴一点点游了过来,冲着他嘶鸣了一声。   蛇头很威猛,是传说中几乎要化龙的妖蛇之象。   然而……   怎么只有这么一个蛇头,身体呢?   阿赞丹回头找了找,没找到蛇妖的身体,还惹来了蛇妖愤怒地嘶鸣。   “咳咳。”似乎弄懂了现状,阿赞丹心情不禁一阵激荡。   为了这蛇妖,他不惜拖着孱弱的身体从泰国赶来,不惜冒着风险在中国地盘上躲着众多监视寻找机会,不惜放弃了地下宫那唾手可得的诸多财宝,不惜……   阿赞丹觉得自己不太好的身体,又造反一样闹腾了起来,头有点发晕,昏昏欲倒。   ·   方善水元沛和剧组众人一起,找了一家旅馆先行住下。   他们定了第二天的机票,打算休息一晚再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了那位余道长的缘故,方善水傍晚在旅馆打坐的时候,又不小心睡了过去。   梦中,他又回忆起了自己小时候的情形。   那是他刚被师父捡回去的时候,脸上的伤,溃烂很严重,伴着高热,伤情总是反复。   那时他刚刚被家人抛弃,小小年纪又不停被伤病折磨,求生欲望极低。   师父总是一边用灵气洗涤减轻他的伤痛,一边告诉他,要修道,要强身,等他厉害了,就没有什么病魔能打倒他,还老给他讲方氏的仙人传说,灌输心灵鸡汤……   ·   小时候的方善水烧得迷迷糊糊地,问:【世上真有仙人吗,师父?为何我只见过鬼,从未见过仙。】   也没有见过仙人的方元清,只好哄他:【仙人都在深山之中,不让你看见。】   【为什么啊?】   【因为……仙人要保持神秘感,这样才会显得他们与众不同。比如我方氏老祖们,还没成仙的时候,也老爱待在山里不出去,山下的人就都觉得他们是世外高人,对他们很敬畏。】为了让徒弟相信,方元清不惜黑了把自家的祖宗。   小方善水闻言终于笑了,又问:【修道就可以成仙吗?师父你什么时候能成仙?】   方元清犹豫了一下,诚实道:【师父大概不行吧。】   小方善水小脸垮了下来:【师父都成不了仙,那我也成不了仙吧,修道毫无意义。】   见小方善水又没了斗志,诚实的方元清,只能又开始编瞎话:【师父不是成不了仙,是要在凡间陪你。等你什么时候能成仙了,师父也就成仙了。】   【那我要努力修道,努力成仙,不拖累师父!】   【……嗯,乖。】   ……   睡在方善水颈弯里的手办师父,似乎也做了梦,梦中突然有点心虚,不自觉地握起了两只小手,搭在身边方善水给它当被子盖的大手上。   盖在它身上的大手无意识地动了动,似乎轻拍了它一下,它就又睡沉了,然后又梦到了那张变得稚嫩的小脸。   这次,那张小脸变得有精神了,神采奕奕,不再迷糊,似乎是病终于好了。   但是清醒了之后的他,脑子也好使了,也不容易被蒙骗了……有点小讨厌了=-=   小方善水仰着脸寻求真理:【师父,修道之人真的很厉害吗?】   【很厉害。】   【有多厉害?】   他唬他:【据说可以移山填海。】   小方善水仰着脸探明事实真相:【那师父你能把那个土丘移过来,把这个小水坑填上吗?】   【……】   方元清望望徒弟口中的‘土丘’和‘小水坑’,再看看徒弟一张纯真的小脸,心想这就有点尴尬了。   【师父?】徒弟纯真的小脸,看起来像个拿着叉子的小恶魔。   【……那边卖的糖似乎挺甜的,师父给你买一根去。】方元清机智地转移话题。   小方善水一脸稚嫩地点头应道:【哦,那我要两根,给师父一根,安慰下你。】   方元清:……   并不想问徒弟,为何觉得自己需要安慰。   【师父也不容易,唉。】方善水小大人一样地叹了口气,一副看惯春秋的老成模样。   方元清:……   ·   早晨起床,方善水睁开了眼。   想起小时候,病好了的他,发现自己可能被蒙了,去为难师父。   后来难住了师父,他就以为师父是个江湖神棍,没有什么真本事,怕师父尴尬,以后就都不再问师父关于修道成仙的问题。   那时年纪小,他并不知道,修道不能成仙,和江湖神棍,不是能划上等号的。   修仙只是传说,那些经久年深的大派都少有实例,更何况青越观这不知何处得来的传承。   先不说方氏的传承好不好,首先它的各种手段都偏向邪派,更重要的是,《炼尸大典》中修炼法门短缺,只有几句口诀,且解读困难,使得方氏在修行上少有建树,比不上那些至少出过阳神真人的名门正派。   师父一开始想让他习方氏传承,但是后来不知为何改了注意,大概是爱之深则为之记长远,一念之差,就把不太友善的目光,放在了传承已久的丹阳派上。   丹阳派发自全真,是比较正宗的修行内丹术的一脉,而且流传至今,作风比较隐世,嫡传稀少,属于好欺负的类型……于是,还真就被师父欺负了。 第八十二章 抢徒弟   方善水自从知道师父为了教他‘正确’的修仙方法, 而去当了强盗, 抢了丹阳派内丹术传承,就寝食难安, 毕竟从小就能看到鬼的他,是最不喜欢结下这种因果的。   青越观一直在湘城青越山中, 师父抢了人家也不知道跑,方善水有段时间一直担心丹阳派的人会打上门来, 把师父抓走。   毕竟丹阳派在师父口中是个大派, 而师父在小时候的方善水眼中是个江湖神棍,谁强谁弱似乎非常明显, 虽然这么明显的情况下, 他弄不懂师父是怎么能明目张胆地打上门去,成功抢劫了人家,但是不妨碍他忧心。   于是他拒绝学习那个所谓的内丹术, 天天给师父灌输心灵鸡汤,最后师父终于想明白了,将传承给人家送了回去。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后,会又遇到丹阳派的人, 而且人家还惦记着此事。   方善水揉了揉眉心。   以师父现在的状态, 要是被发现了,那可不是报仇都不用,直接就要被人顺手除魔卫道了。   方善水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脖子上掉下了一个手办师父,回头看了一眼, 手办师父正用小手揉着红眼睛,眼睛看起来比往日更红了,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方善水将手办师父拖在掌心举到面前,看了半天,还把它的小手撩起来,挨个看看指甲,这指甲不像师父真身那么长,但是也是紫黑色的有点尖尖的,以前他都没注意,现在似乎都成了侧面的证明。   方善水有点搞不清楚师父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它好像不是实体,但是他却能看到,能碰到,但是似乎也只有他能看到碰到,其他人,包括那么多道长真人,甚至当时那条蛇妖,若不是妖身被掠,估计也不会发现师父的存在。   ……难道是元神出窍?   手办师父被方善水看得有些心虚,努力板着脸,一副我没有任何可疑之处的样子。   方善水笑了笑,也一副我没有怀疑你的样子。   为了证明,方善水还特意摸摸它的头,一脸你看你要是我师父,我就不敢摸你的头了,我现在敢摸,一定是没有怀疑你。   手办师父歪头看了看方善水,似乎放心了,在方善水掌心盘腿坐了下来,不知从哪里拿出了它的鱿鱼条来,抱着啃了起来。   方善水看到那鱿鱼条就默了一下,欲言又止,但是回想起师父以前的食谱,蛇妖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方善水闭嘴,将手办师父放在肩膀上,带着它出去了。   看师父喜欢,神智也越来越有长进的样子,现在的状态似乎对它也没有什么大碍,方善水索性不揭穿,让它玩去吧。   不过为防意外,方善水还是决定,离开后最近要回山一趟,看看师父棺材上的纹路,有没有出现什么不好的变化。   出了门,和元沛会合,吃过早餐后,就一起去了机场。   今天方善水的胃口还挺好,身边有个抱着鱿鱼条啃的手办师父,方善水也忘记了辟谷的需求,吃下去了挺多东西。   ·   张奕正想到当初初见方善水的时候,试探之后,发现方善水修为浑厚,显然出自名门正派,当时他是没想出方善水是哪家哪派,如今余道长说起丹阳派传承被夺,张奕正才算是恍然,丹阳派的传承属于最为正统的内丹术,若是方善水修行的是丹阳派的传承,那就怪不得了。   张奕正对方善水是比较惋惜的,但是他想到方小友并没有因为出身而长歪,心性好,修为高深,是个不可多得的佳徒啊,干脆就去劝余道长拓展拓展新思路。   被余道长迎进门后,张奕正开门见山道:“我看方小友是个心向光明的人,咱们这都什么年代了,不流行打打杀杀了,不如你干脆将方善水小友收入自己门下,导向正途,既能圆了面子,又算是报了一箭之仇。”   余道长听了张奕正的来意,面色古怪地道:“你是让我抢了方元清的徒弟?”   张奕正:“怎么能叫抢,方小友学得是你们丹阳派的传承,自然就该是你们丹阳派的人。”   余道长皱眉:“不可能,方元清抢了我门派传承后,说他的宝贝徒弟不愿意修炼别派传承,没过一个月就把传承典籍还回来。不然你以为我看见他徒弟的时,会那么好说话?方元清还典籍的时候,还一脸我徒弟就是这么乖巧懂事的表情,秀徒弟秀到仇人这来,可把我们恶心的够呛。当时要不是师兄拦着,我非得和他决一生死!”   恨恨地说完,余道长又总结了一句:“你说的方善水,修炼的应该不是我派传承。”   张奕正也诧异了,脱口道:“可我当时和方善水交手的时候,感觉他明明修炼的就是你门派的内丹术。”   余道长顿时大怒:“你说什么!难道方元清那老贼耍了我们!?”   张奕正顿时闭了嘴,被余道长拨开到一边后,看着风风火火跑出去的余道长,张奕正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给方小友惹了麻烦。   ·   “呔!方氏小儿站住!”   快要登机,方善水突然被人叫住,还没弄清什么情况,就看到昨天撕破脸的余道长一脸怒气地劈掌打来。   方善水反应不慢,但是他此时在人群中,人多无处躲闪,只好伸掌和余道长对上。   余道长用上了将近八成的功力,想要好好教训教训方善水,但是和方善水两掌交击后,两人竟然同时被气劲冲开,同时后退了约有一丈。   被击退后,余道长特意瞄了眼,发觉自己退得竟然比方善水多了一尺左右!   神色顿时一凛,怒气稍微收敛,看着方善水的眼神也变得更加认真了起来。   本来在地下宫对付蛇妖的时候,余道长以为方善水只是借着法器之利,毕竟当初那摄魂铃在方元清手里时,余道长也是见识过摄魂铃的威力,所以对方善水本身的修为,并没有多放在心上。   虽然听张奕正说方善水修为深厚,但是方善水的年纪放在那,余道长以为张奕正只是以对小辈的期许来夸赞方善水,没想到伸手一试,竟是比他也不差分毫!让他一时不慎,差点八十岁老太倒绷小儿的余道长,不禁对张奕正有些埋怨。   在方善水身边的元沛和褚韩等人,一时都有点反应不过来,等他们醒神,方善水和余道长已经过了一招,幸好没吃亏。   元沛骂道:“你这道士怎么回事?突然偷袭好不要脸!”   余道长根本不理会元沛,只是看着方善水,好像才正眼看他一样,上下打量了几下,发现倒真是个良才美玉。只是这良才美玉似乎被阴煞晦气缠身,倒是被蹉跎了,这种人就算能修成成果,天劫也非同凡响,早晚死在天劫之下。   余道长起了点惜才之心:“你叫方善水?”   对于余道长的问话,方善水只是点了点头。   方善水闹不明白余道长的态度,突然怒气冲冲喊打喊杀,现在又莫名变得温和了很多,不知是何意图。   余道长突然拉下脸道:“你所习传承,是我丹阳派内丹术吧?当初方元清那老贼说是把我门派典籍还了回来,实际却是暗自刻录留存下来,让你修习?你习我门派传承,若改换门庭,拜入我丹阳门下,此事倒也罢了。不然,我丹阳不会与你善罢甘休。”说到最后,还恐吓了起来。   方善水看余道长一脸笃定,懵了片刻,否认:“道长,我想你弄错了,我是青越观方氏门下,修习的自然是方氏传承,并没有修习丹阳派的内丹术。当初我师父想差了,抢了贵派的东西,我也很抱歉,不过他后来也把贵派的典籍归还了。你若还是气不过,来找我麻烦我也理解,但是请不要一而再地侮辱我师父。”   “不可能,你所修行的功法如此正派,和方元清那……和他根本不像。不是我丹阳派的功法,能是什么!”余道长嘴上说的肯定,实际心理也有点不确定。   刚刚对了一掌,余道长发现,方善水明明才刚到先天之境的感觉,但是他体内的灵气似乎犹为有韧性,不但能和他相抗,甚至还隐隐在他之上。   张奕正说方善水修行的是他们丹阳派的内丹术,试过之后,余道长有八成怀疑,但又有两成不能完全确信。   余道长更怀疑的是,方善水修行得像是内丹术的改进版本……莫非,那方元清是个大才,竟然在拿到了他门派的典籍后,进行修整改进,创出了方善水如今修行的法门?   余道长虽然嘴上不屑方元清,但是心里却对其很是重视,余道长心道不行,若真是像他想的那样,他就更不能放任方善水了。   外头匆匆赶来的张奕正和余道长的徒弟,刚刚还看到两人打起来了,急着过来劝架,没想到这会就听到了余道长的招揽,张奕正听了是一脸欣慰,余道长的徒弟就有点奇怪了,在他认知里,他师父一向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啊。   当年因为被方元清抹了面子,余道长记恨了很多年,甚至已经影响了心性和修行,才被师祖打发出来管理外门俗世的事务。   因为这事,余道长提到方元清的事就炸,这些年一直在寻找方元清的下落,这已经不止是为了早已归还的传承典籍之事了,而是为了自己要打败方元清一雪前耻的心魔执念。   张奕正刚刚的提议,余道长一开始还没当回事,如今看着方善水这良才美玉,还真觉这主意不错。   是呀,方元清那老贼如此重视这徒弟,他若是能把他的徒弟给抢了,可不是要把方元清给气死! 第八十三章 降头师   余道长想通了抢徒弟一事, 方才的怒气顿时散了, 又将方才半是威胁半是劝诱的话, 说了一遍, 至于方善水的解释, 他一概不信, 扯着方善水, 就要让他和自己回丹阳派。   坐在方善水口袋里啃着鱿鱼条的手办师父, 歪着身子伸了半个脑袋出来, 一边啃着手里的东西,一边用绯红的眼睛望着余道长。   这人……是想要抢他的储备粮么?   见余道长说不通, 方善水也懒得多话了, 直截了当地问:“道长,我是不会改投师门的。你不善罢甘休,又能对我做什么?”   余道长闻言, 一时有点哑然, 以刚刚试手的结果, 他发现就凭他一个人, 还真不能把方善水怎么样。   想到这里, 余道长不禁回头去看他的大徒弟, 和天师道的张奕正,然而那两人都不看他。   余道长转回头哼了一声,对方善水道:“你不愿意也没用,等我叫来几个同门,照样能把你绑回我丹阳派!”   方善水点点头, 按了下手机的录音暂停键,回头对的元沛道:“元沛,你也听到了,如果我不见了,你就打110报警。这位道长有绑架意图的录音,我已经传到你手机上了。”   余道长顿时傻眼,伸手就要去抢他的手机,但是被早有准备的方善水躲过了。   余道长对于高科技,也是有些了解的,被打发到外门管理世俗之事,手里怎会没有个智能手机?   不过录音留证这种事,余道长也只是听说过,还真没想到会被人用到自己身上,不禁有些不明觉厉,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大徒弟,大徒弟正以手抚额。   元沛一听这话,立刻给方善水一个拇指:“收到了,放心方方,这几个人的脸我都记得很熟,门派也清楚着呢,保准他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看热闹的潘若也立刻表忠心:“是啊大师,现在是法制社会,谁敢动你,他绝跑不了,我和元子保证!”   余道长的大徒弟在旁小声嘀咕了句“我们是道士和道观,不是和尚和庙”。   余道长怒瞪了自己没出息的徒弟一眼,然后干巴巴地嘴硬道:“呵呵,警察管不了玄门的事,你们报了警也没用。”   方善水还没说什么,元沛不乐意了,一副纨绔语气道:“呵,仗势欺人到我们头上来了,还警察管不了你,这是仗着一点本事,就想扰乱国法家规了吗?有本事的我见得也挺多了,这么嚣张的还是头一个。”   张奕正见闹得有点不像话,余道长也有些下不了台的样子了,不禁上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好好说话,方小友,你确定你学的不是丹阳派传承吗?”   方善水肯定:“我学的是青越观的传承。”   张奕正看向余道长,示意既然人家这么说,余道长皱眉质问:“你修行的功法,明眼人一看就是名门正宗,以那方元清一身邪术,定然教不出你这样的徒弟。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修炼的不是我丹阳派的传承?”   方善水:“你不信我也没办法。而且,既然是你在指证我,不应该是你拿出证据来吗?你凭什么说我修炼的是你丹阳派的传承,你用什么来证明?我的修行功法、我的真气,和你丝毫不差?”   张奕正闻言也道:“是啊,余道友,你有什么证据吗?咱们不能搞经验主义,自学都有能成才的,你不能说人家师父怎样,徒弟就一定怎样,这太想当然了。”   余道长被驳得说不出话。   余道长的徒弟见状,走到自家师父旁边说悄悄话:“师父,既然你没有证据,咱们就暂且算了吧,不然这样赖着人家,不太好。”   余道长也不是真正胡搅蛮缠的人,闻言沉吟了片刻,对徒弟道:“我是不能完全分辨出来,但我肯定他的功法有问题,你且先跟着他们,不要让他跑得找不到人了。等我回山去请示你师祖,他们应该有办法可以辨别。”   说完,余道长回头扬声道:“既然你说让我找证据,那我就去找,等我找到了,我看你还有什么借口狡辩!”   对方善水放完话,余道长不管自家徒弟的欲言又止,和张奕正拱手打了个道别礼,就雷厉风行地转身离去。   就在这时,方善水没注意到,他口袋里的手办师父面无表情地啃下一口鱿鱼条,嚼嚼咽下后,突然拔掉了一根头发,往离去的余道长那里一吹。   那缕寸长的发丝,一入空气,就化作一缕黑烟,仿佛一只看不见的虫子一样,飞快地飘向余道长,一溜烟地钻进他的身体了不见了。   余道长似有所感地打了个寒颤,停下脚步四处看了看,又皱眉继续走了起来。   被留下的余道长徒弟,和方善水元沛面面相觑,觑完,对着方善水和元沛尴尬一笑。   ·   褚韩这次是来送元沛和方善水离开的,地下宫现在已经安全了,他的景采了一半,还得坚持采完才能走。   来的路上,元沛和褚韩说了说关于找他拍新剧的事,褚韩也来了兴致,反正他就是鬼片爱好者,谁找他拍鬼片,他是准有兴趣的。   只是很少有人找他拍鬼片就是了……   褚韩在业界也是个很有名的导演,不过他有名的是爱情方面,拍偶像剧,随随便便都能拉来一笔赞助;而他个人爱好的鬼片,也很有名,只不过是有名的砸自己招牌!谁一听他说要拍鬼片拉赞助,那都是有多远躲多远。   褚韩这次拍《秦墓迷魂》,就是用得自己的私房钱,如今算是全砸里头了,想想都让他流泪。   褚韩从茅山请来的大师,最后被全真教的人找到了,吸入了大量瘴气昏迷不醒,因为还算及时地送到医院里治疗,成功摆脱了生命危险。   自认倒霉的褚韩,全权负责了大师的医疗费用,让大师安心地好好休养。   总结一下,这次不但戏没拍好,还要安抚一整个剧组此行受到的巨大惊吓,一笔笔精神损失费也是少不了的……而且为了补拍一些镜头,还不得不重新再回众人的阴影之地,剧组的人不愿意啊,尤其是受创最重的主演房昊,那是打死都不去!   好嘛,不去也没办法,房昊确实是太倒霉了,褚韩也理解他,只能后期用特效把镜头补起来了,但这又是钱啊!   褚韩简直穷得眼睛都要绿了。   听到元沛要找他拍鬼片送钱,褚韩是一百个赞成叫好,可是剧本还没有写好,这就让人沮丧了。   经过这次秦岭地下宫的事,褚韩其实也不太敢跑去这些什么墓啊宫啊的地方采景了,原定的《秦墓迷魂》的拍摄,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褚韩估计就这么任由它黄了。甚至听到元沛说要找他拍新鬼片的时候,他还考虑要不要直接拉着身边的班子,直接去换拍元沛说的《青越观事件簿》,可惜元沛的剧本还没写好。   褚韩摇摇头,催元沛:“只要是拍鬼片,那我都没有问题。不过你的剧本赶紧搞定,赞助也要给力!这次我是砸里头了,等《秦墓迷魂》拍出来,还得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回成本。”   打肿脸充胖子的元沛,微笑着吹嘘:“那没问题,我们可不差钱,而且这次还有方方帮你,你也不用再怕拍着拍着出什么事了对吧。   当时方善水听着他们说,也没有插话,倒是把目光放在了祝幸明教授身上。   方善水有些奇怪,在地下宫的时候,祝幸明教授还一副要和他套近乎的样子,如今似乎又保持起距离来了,不知道是为什么。   ……   方善水和元沛乘飞机离开了,褚韩回到剧组的时候,看到他的一个女助理正蹲在角落,看什么看得入迷。   褚韩走到助理身后,见她在看一则外国的节目。   手机视频里的粉红色的节目背景,布置得充满女性气息的柔软,但是这个节目组请来的嘉宾,看起来却很古怪——那是一个脸上刺满了纹身的男子,那纹身好像是刻印得很有规律的经文,使得他的脸有种妖异的佛性。   撇开纹身来看,这个年轻人面相长得很好,五官精致,白皙的娃娃脸极为讨喜,眼睛很大,看着你的时候,仿佛盛满了你的倒影,让人心醉,尤其能激起女性的母性心理。   这怪异的青年,脖子上挂了一串佛牌,丁零当啷的,上节目手里还抱着两个娃娃,看起来各种古怪。   当然最古怪的,还要数青年手中的娃娃了。   主持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这男子将手中的娃娃举了起来,娃娃在摄像机下被放大,好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一样,甚至那双塑料制的黑眼珠,仿佛透过屏幕,正在看着你,冰冷无机质的视线正穿透你的每一寸皮肤……   “你在看什么?”   褚韩一巴掌拍在看节目的女助理肩上,吓得女助理哎哟一声,拍了拍胸口埋怨道:“导演,你可吓死我了,不要没有声音地过来呀。”   被埋怨地褚韩无辜道:“是你看得太投入了。你看的是哪里的节目?讲什么的?”   女助理回道:“这是马拉西亚的女性节目。这期据说请来了一个,被誉为妇女之友的降头师。”   褚韩噗了一声:“妇女之友,还降头师?”   女助理不高兴了:“导演你别笑啊,这个降头师很厉害的。据节目组说,他对女性很友善,经常会无偿帮助一些妇女给她们的老公下降头,使得那些男人不敢出轨,外出也不敢在外头鬼混,及时回家,所以这人在马来西亚很受女性追捧的。他好像还是个中国人,小时候去泰国拜师学艺出师,后又移居马来西亚的?不过这个是传言,没人证实过。”   褚韩哦了一声,了然道:“马来西亚中国人很多,是中国人也不奇怪。长得还挺俊俏的,要是不弄得这么非主流,来当明星小鲜肉绝对没有问题,到我手里肯定一炮而红。”   女助理也惋惜地说:“是挺稀奇的。这大概就是,明明可以靠脸,人家却偏要靠才华?”   褚韩闻言大笑:“降头师算是哪门子才华?你真逗。”   女助理反驳:“谁说不是才华呢?普通人也不一定能学好降头吧,这大师这么年轻,知名度就这么高,一定是很有天赋。”   褚韩一听也是:“好吧你说得有道理,对了,这妇女之友叫什么?”   “阿赞帝因。” 第八十四章 盗墓贼   飞机抵达徽城。   元沛扭头看看身后, 小声道:“方方, 那个余道长的徒弟,还真跟来了啊, 不要紧吗?我们要不要甩开他?”   方善水沉吟了一下,这个余道长的徒弟看起来本事也不弱, 有他跟着,方善水本来想要回山看看师父情况的, 现在也不得不慎重其事, 暂时搁置了。   这时,和他们同一班机回来的祝幸明教授也出来了, 和方善水元沛目光交错后, 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就告别离开。   元沛也看出了点不对,奇怪道:“这老头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听褚韩说我们也是H大的学生, 就开始摆师长架子了?”   方善水摇摇头:“应该不是。”   自从方善水救了祝幸明教授,祝教授对方善水的态度就很热情。   方善水仔细想了想,祝教授的态度发生转变,大概是从余道长指控他师父, 抢了丹阳派的传承后, 开始的。   祝教授现在虽然没有对他多冷淡,但也不再有和他主动套近乎的热情,就像刚刚那样,见面告别打个招呼,如此而已。   也许祝教授是个比较注重传承的人?   不过这也没什么, 方善水本来的打算,也不是要和祝教授套近乎让他给自己解读《炼尸大典》,凡是传承,必然敝帚自珍,方善水虽然没有什么门户之见,但为防祖师们气得从牌位里爬出来,他还是不会把完整的《炼尸大典》拿去给外人解读。   而且,他们那本传承,其实也不太好拿出去见人,毕竟,光听《炼尸大典》这名字,就不是什么善类,里面一堆关于炼尸的邪术。   想到这里,方善水回头看了眼肩膀上,刚刚啃完了一根鱿鱼条的手办师父,正用小手摸摸肚子,见方善水看它,它很自然地擦擦满嘴油光,一副我其实并没有吃什么东西的样子。   方善水手指戳了戳手办师父没怎么变化的小肚子,手办师父绯红的眼睛看了方善水一眼,反手抱住了他的手指,不让他戳。   还挺萌……   方善水心里暗暗咳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干过。   这个鱿鱼条大概比它往日的零食要难消化一点,手办师父吃完了这根就没有再拿新的,它坐在方善水的肩膀上左右看看,似乎有点困,站起来,攀着方善水的耳朵,想要爬到方善水的头上去。   方善水耳朵被它的小手小脚挠得痒痒,伸手给它搭了一下,助它顺利爬到自己头顶。   这要是换了以前方善水以为它是聻的时候,定然二话不说将它抓下来扔进口袋里,但是现在知道这估计是自家师父本尊,这个就……   让它爬吧。   方善水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方善水看着它从自己耳朵爬上去,然后感觉它在自己头发上躺了下来,心道这是准备睡觉?   方善水嘴巴张了张,想要告诉它,自己的头是圆的不是方的,它这样睡,很容易滚下来的……   方善水还没开口,就感觉手办师父在自己头顶翻了个身,改成趴在他头顶了,小肚子贴在他的发顶,整个人往他头上一摊,伸开垂下来的小手,还抓着他的一缕额边发。   方善水无语了下,好吧,随它去了。   方善水看看外头的天,太阳挺大,方善水顶着头发上趴着睡觉的手办师父,走进零售店买了把黑伞回来。   元沛奇怪地看他一眼:“你买伞干什么?”   方善水:“遮阳。”   元沛刚要再说什么,就看到机场外头出现了潘若的车,是潘若来接他们了。   跟在元沛后走出机场,方善水打开了自己的黑伞一遮,顿时引来不少回头率。   元沛一见潘若就道:“潘子,你怎么没开我的超跑来?”   潘若不解:“怎么啦?超跑坐不下呀。”   元沛闻言看了那边远远坠着他们的道士一眼,对潘若示意道:“有个猥琐的道士想跟踪我们,要甩开他。”   潘若随着元沛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个年轻的道士,正不尴不尬地冲自己笑,立刻呸了一下,道:“这好办,看我的,只要他不会飞,绝对跟不上我们!”   ·   七爷一行盗墓贼逃离了地下宫,狼狈地跑回了自己藏身的地方。   这次费时了将近一年捣腾这个地下宫,期间还因为地下宫暴露,几次差点被警方逮捕,结果耗了这么多心力,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摸着!   若是实在找不到也就罢了,偏偏他们明明都找到地下宫的墓室财宝了,巨大的宝藏就在眼前闪闪发光,却在这个时候被人截了胡,简直能让人气得呕血三升。   七爷啐了一声:“真他妈倒霉!那个病痨鬼一脸衰相,怎么不早早死了干净,还出来祸害我们!抢那么多财宝,就他那肾虚得德行,他有命花吗?我日他个仙人板板,呸!”   他身边的人心惊胆战地劝道:“七爷你少说两句吧,那人是降头师,说不定会在我们身上下降,你乱说话,要是被他发现了,不知道要怎么弄死我们。”   七爷还是不甘心,充耳不闻地继续骂:“妈的,干脆匿名去报警算了,我们得不到,上交给国家也不能便宜了那孙子!”   留守看家的手下见七爷等人面色不好,没有触霉头问不该问的,只是对七爷说道:“七爷,林家的林喜又找来了,想要见你。这林喜几天前摸到我们的地盘,到处找我们,我怕他引起警察注意,就把他带到一个旅馆住下,让他等你。”   “林家?”七爷闻言一皱眉,意有所指地问,“那个林家?”   “那个林家。”手下肯定道。   盗墓行当里,要说很有名的,也就是豫州的那个林家了,七爷虽然也混得不错,但是和林家比,还是比不上的。   七爷总算是忘了被降头师摆了一道的乐子,沉吟道:“林家的人来找我?能是有什么事?”   “七爷你这几天不在,还不知道,林家已经完了!”   七爷讶道:“完了?怎么回事?”   手下将这几天打听到的消息说给七爷:“林家也不知得罪了谁,被人一锅端了,死得死散得散,几个顶梁柱,除了失踪的林二,都无一幸免。不过这林二估计也凶多吉少了,听说有人看到过他们疯疯癫癫地到处躲,跟见了鬼一样,状态很是古怪,现在到处都没有他们的踪迹了,说不定是死在哪里了。道上的人说,他们大概是挖到了不该挖的东西,怀璧其罪,被什么玄门的法师盯上了。”   听到玄门法师这几个字,七爷和那几个刚从地下宫跑出来的手下,不由想到了截了他们胡的降头师,不禁打了个寒颤。   七爷骂归骂,但是对那个降头师,他还是很忌惮的,要不是反应快拉了个替死鬼,当时皮开肉绽死得像一朵绽放菊花的人,就是他了!   七爷压低声音问:“你还打听到什么消息?”   手下续道:“哦,我听说问题好像出在林二身上,他们前几个月挖了一个商朝大墓,然后在港城出手了几面商朝青铜镜,赚得盆满钵满。不过从那开始,就传言有不对劲的人在打听他们的消息。后来林二他们据说在徽城和徽城的富豪李子霖接触了下,大概是宝贝漏了风声,之后,就有人开始针对林家了。最后得到的消息是,林二几人在美国的苏富比拍卖会露头,想要出手什么宝贝,但是他们出现没多久就又消失了,估计是被等着他们现身的人逮住了。”   七爷半是羡慕半是感慨地道:“也不知道他们挖到了什么宝贝。”说到这里,他又开始肉疼他那看见摸不着的地下宫财宝了。   七爷:“叫那林喜过来。”   ……   “你说你想加入我们?”七爷听了好笑。   林喜这是投靠七爷来了,七爷名声虽然不好,但是在几乎以家、族为单位的盗墓贼里,他算是对外来者容纳度比较高的盗墓团伙,别的不提,至少分钱时还算大方。   现在林家完了,林喜也不会干其他的什么,就打上了七爷的主义。   七爷玩味道:“我凭什么让你加入?”   林喜是有备而来:“我手中,有我二叔最后勘探的一个大墓的位置。这墓不是我一个人能盗的,七爷要是愿意收下我,咱们就是一家人,位置什么的,分享给七爷也是可以的。”   七爷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在哪?”   林喜:“湘城。”   ·   潘若风驰电掣地将车开的飞快,几乎是转眼间,就将搭上计程车追赶他们的丹阳派道士,甩没影了。   潘若见状,得意道:“这人小意思嘛,还值得你这么郑重其事地说,我就算不注意他,甩他也是随随便便。”   然而潘若夸下海口后没过五分钟,方善水突然道:“那个道士又追上来了,在那。”   潘若回头一看,才发现那被他甩掉的计程车,居然抄了别的路,又悄悄跟了上来。   若不是方善水及时发现,估计就被他一路跟到租房去了。   潘若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元沛:“就说你搞不定,还吹。方方,这道士还真有点本事啊,那我们要怎么办?”   方善水想想,从自己的包裹里翻了翻符,顺手扶了下因为他低头而滑到他眉前的手办师父,拿出一张五行符,将之贴在了车上。   元沛和潘若满怀期待地看着方善水。   方善水道:“往左边那条路绕。”   ……   元沛看到前方的居民楼,大叹:“终于到家了,那道士真烦人。”   潘若闻言也不自禁地点了点头,不敢再小瞧那个一脸普通的道士。   五行符,要想五行迷踪生效,得先带动五行,潘若跟着方善水的指挥,绕了三次才终于将那道士绕晕,彻底摆脱他的跟踪。   解决了道士的事,潘若开始给两人汇报这几天店里的销售情况。   回去三人一算账,除开请的客服和各种人工,不算方善水那些天价符纸,单开光小件,这几天总共进账了300多万。   方善水自然是大头,店里的分成拿一半,符纸也是说好不牵扯分成,独归方善水所有,这么一来,方善水发现他已经能够还上元沛那五百万了,不止,还能留出二十多万零花。   方善水立刻将欠元沛的钱转了过去,还多给他转了点利益,于是重新有了零花钱的元沛,又开始琢磨起拍剧的事了。   潘若突然提起了一件事:“方哥,最近有很多人找客服,他们说店里的东西解决不了他们的问题,所以想要求你真人帮他们相看。这里头很多都是不差钱的,表示钱不是问题,甚至可以交押金预约挂号等待,你觉得怎么样?”   元沛一听,顿时来了兴致,鼓动道:“方方,这个好呀,方便我们攒案例。多攒几个,就够我写小说和剧本了,那就很快可以拍了,而且还可以快速提高我们的知名度,扩大网店生意。”   方善水对此也没有异议,对于元沛说的拍网剧,方善水还是挺重视的,越快开始,他就可以越早地多请几个专家,和他一起研究《炼尸大典》中的文字。   如今被丹阳派的人盯上,方善水觉得自己多做些他们不了解的事,也容易混淆他们的视线。这种时代的代沟,方善水觉得应该不会引起丹阳派人的过多怀疑,顶多觉得他不务正业瞎胡闹吧。   说起来,方善水对潘若说的这个业务,还是挺熟悉的。   当初他和师父在港城的时候,干得就是这个行当。   见两人都不反对,潘若就说道:“那好,我在店里开一个新界面,专门给这些人挂号预约,等方哥什么时候有空了,就让他们过来。对了方哥,这其中有个女人挺急的,这两天一直在骚扰客服,说要花一百万找你解决个事,还说真成了的话,两百万也可以商量。”   元沛顿时羡慕嫉妒恨了一下,想当初他一个月可得算不少卦,才能赚到五百万呢,方方这一下就快赚到他的月薪的一半了!   方善水:“她有说是什么事吗?”   潘若回忆了下:“好像是说,想找方哥帮她解降。”   元沛不太了解:“那是什么?”   方善水:“解降?她惹上了降头师?” 第八十五章 牛皮降   潘若:“不是吧, 听她那语气, 似乎是她老公被下降?她也没说得太清楚。不过等会她又该来了,到时再问问。”   元沛觉得有猫腻:“我感觉有点奇怪, 她拿着几百万,难道还找不到其他人帮她解降吗?我们店虽说也有点名气了, 毕竟是刚出现没多久,还是网上买东西的店, 她怎么会一个劲在我们店里磨?”   潘若也是如此想, 突发奇想:“会不会是什么记者啊,来摸我们的底?想要把我们打进下一期走近科学栏目?”   元沛无语了一下:“……你真会想。”   方善水沉吟着, 修道之人心血来潮, 似乎是要有事情发生。   这个女人很可能会成为导火引子,也很可能是联系着那个引子。   然而很多事,光避是避不开的, 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躲了,反而说不定会败坏了趋吉避凶的好时机。   说曹操曹操到, 没过三分钟, 那边客服给潘若打来电话,说是潘若刚刚提到的那个女客户来了,方善水让潘若将那人切到他这边来,他自己和她谈。   那名叫雁归巢的女客户,听说大师终于回来了, 非常激动,弹出新的聊天页面后,立刻开门见山地发来询问。   ——雁归巢:大师?您就是青越观店里的大师?大师你会不会解降?   方善水:“你中了什么降?”   ——雁归巢:不是我,是我老公。我也不清楚他到底中了什么降头,查了资料像是牛皮降,但是我老公的情况又和网上有很大不同。   方善水听说过牛皮降,这是种常见的中级降头术。   这种降头,需要降头师使用咒语,把整张牛皮缩小到肉眼几不可见的微尘状,下到被落降者的饮食之中,等被落降者服下,降头师就可以控制牛皮,念咒催发,使牛皮在被落降者肚子里逐渐胀大、还原,直到牛皮把人的肚子涨破,被落降者就会死得肚烂肠穿。   下这种降头的,一般是对被落降者有所求,会给被落降者一定期限,让他有时间来找降头师解降,并不是直接下死手的那种绝命降,当然也不排除是下降降头师不会更酷戾的降头术。   元沛看到牛皮降的字眼,用手机查了下,在看到关于牛皮降解说中的最后一句时,元沛来了灵感!   “我知道了!这降头是她自己找降头师给她老公下的!”   潘若:“你怎么知道?算到的?”   元沛让他看自己手机:“你看这里,‘从前很多南洋的妇女,因怕丈夫出外一去不返,留恋异地情缘,会在丈夫出行前对他施此降术,着令丈夫如期归来,否则有性命之危,以此作胁。’我看到这句,心神突然一动,以我算命大师的招牌作保,这绝对是真相。”   那边的雁归巢还在不停问着会不会解降。   方善水听了元沛的话,对那边的雁归巢道:“是你自己找降头师,给你老公下的降?”   那边的雁归巢似乎被说中了心事,刚刚还在刷屏的她顿时安静了整整一分钟,而后才显示出正在输入的状态。   ——雁归巢:是。是我找了南洋的降头师,给我老公下的降头。   元沛顿时微笑,给潘若一个云淡风轻的高人眼神,潘若翻了个白眼。   方善水问女客户:“你下降的原因是什么?”   ——雁归巢:我老公出轨,养小三,经常在外头几个月不回家……   ……   电脑另一头,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卧室内,丁雁薇看着屏幕一脸怅然。   作为一个嫁入小豪门的灰姑娘,丁雁薇自然是长得漂亮的,但是新鲜感过了,老公就在外头有了小三,总是不回来。   丁雁薇不敢和老公闹,怕戳破了这层假象,就会离婚,她舍不得这荣华富贵,只能在一直不怎么看得起她的公婆小姑子面前强颜欢笑,感觉全家都把她当成一个笑话,整日抬不起头。   受不了家里的气氛,丁雁薇去了东南亚旅游。   为什么去东南亚呢,大概是看到网上流传的一些,关于明星养小鬼请降头的传言吧。   真正的降头师不好找,不过丁雁薇途径马拉西亚时,听当地人说起了一位降头师。   这位降头师不像其他那些降头师那么阴森恐怖,他名气很大,从不忌讳将自己置于人前;他实力很强,下得降几乎没有失败的。最好的是,他人脾气很好,对女性尤其体贴,对于像丁雁薇这样的请求,几乎来者不拒,甚至可以免费帮忙。   马来西亚的男人们,对这位降头师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敢惹他骂他,只能调侃似的给他传出一个妇女之友的称号。   妇女之友阿赞帝因,在马来西亚几乎是明星一样的人物,还经常会被请到一些节目做客,不少胆大的小姑娘甚至吵着要嫁他,算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公众人物。   丁雁薇找到阿赞帝因,抱着试试的忐忑心理,求他给自己的老公下降头。   丁雁薇对降头不懂,就问那大师,能否下让她老公回心转意的降,让他不要再去找小三几月不归。   阿赞帝因说可以,问了她一些施降所需的事后,给了她一点粉末告诉她,她回国后三日内,她老公就会回家,让她到时将粉末下在她老公的茶水里。   丁雁薇下了。   之后的日子就像在做一个美梦,她老公果然对她体贴了起来,到哪都带着她,再也没有去找过那小三。   可是渐渐的,丁雁薇不安了起来。   丁雁薇老公开始经常做噩梦,醒来一脸惊恐的问她,他的肚子是不是炸开了?或者,他的肠子掉到哪里去了?   丁雁薇心中忐忑,怕是降头术搞得鬼,怕她老公知道是她找人给她下了降头,怕她老公会恨她。   丁雁薇上网查了查,找了很多关于降头术的资料来看,发现很多人都说,情降是有时间限制的,丁雁薇顿时感到害怕,那位阿赞帝因从未跟她说起过这些,她感到自己被骗了,若是情降时限到了,她老公不爱她了,又知道了她下降头的事,会怎么对她?等待着不知何日要到来的情降时限,丁雁薇惶惶不可终日。   终于,丁雁薇忍不住联系了阿赞帝因,阿赞帝因却笑着让她不用担心,说情降有时限,他的降头却没有时限,她老公现在绝对不会再变心了,就算变心,也不敢表露出来,因为,会死啊……   听着阿赞帝因清淡的笑声,丁雁薇只觉彻骨寒意侵袭而来,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招惹上了不该沾染的东西。   挂掉电话后,丁雁薇想安慰自己没事,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看着老公日日噩梦,丁雁薇终是于心不忍,鼓起勇气,回马来西亚找到阿赞帝因,希望他能给她老公解降。   阿赞帝因安静地听她讲完,也不生气,刺满经文的娃娃脸带着温和的笑意,却拒绝了她:“爱情是不可靠的,可靠就不会有小三和出轨了,有我的降帮你看着他一辈子,不是更好吗?”   阿赞帝因住得地方很阴森,房间墙壁上,层层贴满了各种真人的照片,几案上,也供奉着一排排的古曼童娃娃,整个空间很拥挤,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丁雁薇却有种错觉,这房间里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丁雁薇忍着恐惧听阿赞帝因说话,想要反驳,却感觉整个房子里的照片和娃娃,都在盯着自己看,丁雁薇甚至从一些照片的女人脸上,发现了看傻子一般的讽刺,而且,就像是幻觉一般,她隐约听到了空气中充斥着嗤笑的声音。   丁雁薇怕极了,完全不敢再多说,落荒而逃。   后来,丁雁薇又试着找了很多人,想要帮她老公解降,但是只要一听说是那位马拉西亚的妇女之友下得降,被她找得人就立刻将她拉入了黑名单,没再和她说第二句话。   最近青越观在网上名气很大,找不到大师的丁雁薇,抱着一丝期望寻上门来,不过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丁雁薇现在也不敢将那个降头师的事,完全告诉青越观的大师,怕又被直接拒绝。   ……   ——雁归巢:大师,我老公现在改好了,我想要解开降头术,降头师却不答应。我好后悔,我怕我老公以后会出事,我也怕他家里人知道了会怪我,大师,你帮帮我吧,求求你了。   方善水有些奇怪:“既然是银货两讫,为何他不同意给你老公解降?”   元沛和潘若两个在旁边围观的,看偶像剧看多了的元沛,首先脑补了一出爱恨情仇的大戏,一本正经地猜测:“我估计,是那降头师看上了这女人的美色,想要弄死她老公,好取而代之。”   方善水本觉得元沛这猜测不靠谱,却没想到元沛还真猜中了,那边的女客户发来的消息,和元沛的猜测几乎无差。   ——雁归巢:那位降头师见我貌美,想要……想要……   元沛鄙夷那无缘一见的降头师:“噫,无耻呀。”   潘若也唾弃道:“修行界的败类。就是这种渣滓,败坏了世人对高人的期待!”   方善水看着聊天栏里的话,总觉得,这雁归巢说话似乎不尽不实。 第八十六章 聚湘城   解降最好还是找下降的降头师, 如果强行破降的话, 会对降头师本人造成不小的反噬,所以这算是个结仇的事。   方善水觉得, 既然一开始是这雁归巢自己找降头师对她老公下降,这个责任就不在降头师, 而且她说降头师贪图她貌美,也只是一面之词, 谁知道是不是其他原因?   方善水:“如果你想要我帮你, 最好说实话。”   ——雁归巢:大师,我说得就是实话啊, 不然你见见我和我老公, 你见我们一面,到时候再说解降不解降的事?求求你了,我是真的很爱我老公, 我不想让他死。我听说牛皮降如果不及时解降,就会胀死被落降人,这个时间完全掌握在降头师手中,尤其是个心怀不轨的降头师!大师, 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方善水想了想, 由于心里那股莫名的感觉,他还是答应了雁归巢:“好吧,我先见你们一面。”说完,方善水给雁归巢发了个附近酒店的地址。   雁归巢一连声的道谢,好像方善水已经答应了帮她解降一样。   元沛在旁看到现在, 不禁道:“方方,你要是不想帮她解降,不理她就是了,见了面,我怕那些人得寸进尺,这点我有经验。”   潘若也点头。   方善水没有说话,只是在想着,他心血来潮觉得会有事发生,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这时,方善水感觉自己头发上动了动,趴在他脑壳上睡着的师父似乎醒了过来,揪住他的头发,顺着左耳滑了下来,颠颠地滑坐在他肩膀上,坐稳后,眯缝着绯红的眼睛,小手捂嘴打了个哈欠。   方善水感觉师父越来越像活人了,还会打哈欠,不知道是元神意识体的下意识动作,还是师父又进化了。   方善水只顾着扭头看肩膀上还没完全睡醒的师父,完全没注意元沛和潘若那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方方,这是什么!?活的!会动!?”元沛突然小小声地在方善水耳边叫道,叫完他发现方善水肩膀上的东西居然在看他,那双红眼睛,让人觉得好有压力的感觉,元沛顿时立正站好。   方善水看到元沛和潘若的样子,又回头看看肩上的手办师父,诧异道:“你能看到?”   元沛忙不迭地点点头,被那会动的手办盯着,元沛有点不敢说话了,他感觉自己有点害怕这种娃娃类的东西。   方善水看向潘若,潘若也是瞪大眼,对着他点点头。   元沛见方善水肩上的手办师父不看自己了,顿时松了口气,小声问方善水:“方方,你的意思,是不是它一直都在,只是我们以前看不到?我就说,最近经常看你从口袋里拿什么东西,偶尔还盯着自己的肩膀看……”   方善水点头。   “它……他是什么啊?人吗?还是鬼?怎么这么小小一只。”元沛还敢好奇地问问,潘若确实至始至终瞪大眼没吭声。   方善水有点不知道如何解释,呃了一声,撒了个小谎:“这算是我师父的元神吧,他最近修炼颇有进境,所以有了元神出窍的本事。”   不是方善水不相信元沛和潘若,而是秘密之所以为秘密,就是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也是为了师父的安全着想。而且,他也不算撒谎吧,这个小手办,在方善水看来,应该就是师父元神出窍,他只是隐瞒了师父的真身状态而已。   方善水说完,元沛和潘若立刻肃容,一脸看神人的表情,瞻仰他肩上的手办,只差给它弯腰鞠躬。   手办师父听了方善水的话,却僵了一下。   嗯,这是……暴露了吧。   ……   方善水将手办师父带回自己的房间。   【小主人,欢迎回来,旅途愉快吗?最近,您的黑猫减掉了半斤体重,如今的清扫工作已经不足以满足它的减重需求,请及时增加健猫工具;您的乌龟拖延症也稍稍有了改善,开始学会规划龟生,变得有条理且勤奋起来;您的花成长良好,只是似乎不太喜欢你室友给它浇得水量。】   一进门,窗台灵气浓郁的花,好像随风摆了摆叶,从墙上显出脸来的管家宅灵,就将最近的家事汇报了一遍。   “喵……”脸色有点惨淡的黑猫,可怜兮兮地冲方善水叫了声。   乌龟还在埋腿擦地,头也不抬。   方善水假装没有看到卖惨的黑猫,对宅灵道:“哦好,我会注意的,其他你看着办就好。”   方善水话一说完,黑猫看他的脸,就好像看个苟富贵已相忘的负心人,猫脸露出了一个贼伤心的表情,黯淡地背过猫身,留给方善水一个耸肩耷脑的背影。   方善水想要过去抱起它安慰一把,谁知还没走进,它就炸了毛地飞蹿进了卫生间,还啪地一声用爪子将门拍上了,方善水一头雾水,回头一看,肩上的手办师父,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跑掉的黑猫。   方善水:“……师父,你别吓它。”   手办师父立刻收回视线,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正经地听不懂你是在叫我的样子。   宅灵一看这情况,赶忙将脸沉回墙里,抹平了墙皮后,实力演绎了我不存在的最高境界。   方善水戳了戳手办师父的小肚子,力道不大,它却跟着他的那点手劲晃来晃去,方善水顿了一下,心道靠卖萌是转移不了我的视线的,无动于衷地问:“师父,你是不是吃了那个鱿鱼条,又进化了?我感觉你这分身,有点从阴神转为阳神了,连普通人都能看到你了。”   手办师父小半身体挂在方善水的手指上,对方善水的话充耳不闻,一脸我只是个手办玩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高深的事情。   方善水眯起眼:“这样师父你就不太安全了,以后我出门不能带着你了,所以你在家看家吧。”   手办师父立刻从方善水的手指上起来,坐直了腰板,严肃地看着方善水。   方善水:……   总觉得师父一脸看着孽徒的样子,方善水感到压力有点大。   “好吧,如果你能藏好的话,我就带着你。”半响后,方善水投降。   手办师父听了,小脑袋微点,从严肃恢复了微萌的状态。   方善水趁热打铁:“那师父,你现在的情况又是怎么回事,你总该告诉我了吧?你出来这么久,在山里的身体不会有问题吗?”   手办师父对着方善水眨巴了下红眼睛,突然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截还在乱动的鱿鱼条来,也不知这是它的第几根存粮。   方善水:“师父?”   手办师父卡住乱动的鱿鱼条大口啃了起来,大概是知道确实泄露了,它没有再像以前那样,一听方善水叫师父就装死,就是不说话地啃那乱动的鱿鱼条,一边啃一边看方善水。   那鱿鱼条都快比它的脑袋还粗了。   方善水看它啃了半天,终于明白了,师父这是在用自己的胃口,表示自己现在很好没问题的事实。   方善水偏头想了想,说起来,师父是僵尸,僵尸进化到最后,传说中是会变成犼。   那东西,似乎喜欢吃龙……?   ·   七爷拿着林喜给的照片看了半天,很普通的感觉,不禁斜眼看林喜:“你确定这是林二爷勘探的最后一座大墓?”   林喜其实不确定,这是他在林二叔徽城的落脚地找到的,那里已经人去楼空,就发现了这几张照片,还被慎重地放在一个牛皮袋子里,可惜他自己各方面水平都有限,看不出什么,也没本事自己盗墓,不然也不会找人来投靠。   见七爷和他身边同伙一副不善的表情,林喜心虚了一下,随即嘴硬地指着那山峦间黑线道:“我肯定!七爷你再仔细看看,那些照片上还有我二叔画的线条。”   这下,所有人的视线又都看向了七爷。七爷有点尴尬地咳了咳,在这么多手下面前,他总不好意思说自己学艺不精看不出来什么,只能拿起照片又研究了起来。   翻着翻着,按着照片上的线条对了对,七爷眯起了眼:“有点意思,像是残缺的龙脉。”   林喜听到龙脉,突然想起来,一个月前林晓曾打电话和他炫耀,说什么见识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宝穴,不禁喃喃道:“九龙含珠?”   七爷一听,愣了一下,赶忙将照片又仔细翻了一遍,随即突然将桌子上的杂物都扫落在地,将照片洗牌一样地呼啦一遍后,忽地一顿,好像拼图一样轻手地将照片按规律一张张,照片上的线条连起来了,仿佛一条条起伏的山龙,蜿蜒咆哮,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拱卫一颗天珠。   七爷突然哈哈大笑:“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宝穴啊,林二爷果然好本事,居然能发现这种藏而不漏的绝妙之地。走,湘城,我们现在就出发!说不定下半辈子的立身之本就要靠它了!”说着,七爷拿起照片肉麻兮兮地亲了一口,还一改方才的警惕,亲热地拍了拍林喜的肩膀。   七爷身边的几个手下,见七爷这副模样,也都对林喜也和颜悦色了起来。   林喜松了口气,忍住心中的肉痛,保持微笑。   ……   说走就走,不到半天时间,七爷就准备好人手和家伙,按图索骥找到了湘城怀云镇。   七爷打开车窗,远远地眺望了下镇子外头的山岳,葱葱郁郁,连绵秀美,是个好地方,回头感慨道:“这小地方够偏僻的啊,先找个地方住下,回头打听打听。”   ·   坐在椅子上,一脸不舒服的男子看了眼桌上的照片,不耐道:“阿赞帝因最近下降的就是这几个人?雇主呢?”   “在这。”身旁的下属又将另一堆照片摆了上来,还指着其中一个女人的照片说,“其中这个女人,似乎对阿赞帝因下的降头不满,一直想找人破降。”   长相俊美,眉梢眼角却透着股瘾君子感的妖异男子冷哼了一声:“这妇女之友真是丢尽了降头师的脸,就爱多管女人的闲事。”   “大人,他多管些闲事,我们才好找他的破绽。”   “……不要小瞧他,就算把他下的降头都破了,反噬也不一定能让他伤筋动骨。这只是小节,还得多做打算。”   “是大人。”   “对了,阿赞帝因最近在哪?又去参加什么女性节目了?”   “并没有,大人。阿赞帝因最近来了中国,我们的人无法追踪,只知道他的飞机记录,最后是落在中国湘城,一天前刚到的。”   “他来了中国!难道他知道我在这?”男子一惊,坐正身体问,“不……不对,他去湘城做什么?”   “不太清楚,追踪的人不敢太靠近。”   男子沉吟:“去,花钱找普通人查,不用太靠近他,找出他在哪里就行。”   “是大人。” 第八十七章 隔空对   跟丢了方善水几人, 束经义有些害怕师傅责骂, 不太敢和师傅联系,幸好他也不是全无头绪, 在飞机上的时候,他见方善水不时注意同机的祝幸明教授, 所以不止在方善水几人身上下了功夫,祝幸明教授也是他关注的对象。   跟丢了方善水后, 束经义没花太多时间, 就找到了祝幸明教授的所在。   “大学?”束经义在H大附近,看着校门来来往往的小青年们喃喃自语, “对了, 那两人年纪也不大,会不会也在上学?因为见了同校的师长,所以对祝幸明的态度怪异。”   束经义没想到自己竟是一语中的, 一天后,他费心跟踪却跟丢的方善水,自投罗网走入了他的视线。   束经义赶忙藏了起来,躲开了方善水望过来的视线, 收敛气息, 直到那股探视感消失,才冒出头来。   束经义知道方善水修为厉害,甚至他师父等闲都不能在方善水手上讨到便宜,不敢大意,再看时, 他不敢直接去看方善水,而是观察他附近的人。   方善水在H大还挺受欢迎,一路走去,很多女孩子在旁偷瞄着他说笑,还有不少偷偷用手机拍他照片。   束经义有点羡慕:“这算不算是,大隐隐于市?倒是一位很有境界的师弟。”   找到人了,束经义不用再怕被师傅责骂,立刻打电话联系师傅,然而电话不知怎么没有打通。   束经义的师长们,大都是一副深山大师的做派,根本没有电话,他只能打电话到外门管事处:“喂,我是二静,我师父回去了没有?”   【二静师兄,师叔还没有回山。】   束经义挂掉电话一脸奇怪,以师傅那急性子,说要去找师祖,那肯定马不停蹄头也不回,直到见到师祖才罢休,然而这都快两天了还没回山,难道中途遇到什么更重要的事?   电话也打不通。   束经义皱眉道:“如果我师父回山,你立刻打电话通知我。”   束经义也不是太担心,他不相信以师傅的本事,会平白无故出什么意外,决定耐心地等待。   束经义蹲了一天的点,到了晚饭时间,他终于看到方善水离开学校。   束经义没敢直接去跟,这位方师弟灵绝敏锐,他怕是一跟又会被发现,不过今天他上H大的学校论坛,倒是发现了方善水的很多事,比如有不少同学爆料,说在附近的某个小区看到过方善水,方善水应该是在那个小区租房。   束经义乔装打扮一下,带着口罩和帽子,做贼一样地朝论坛中提到的小区靠近。   ·   丁雁薇来的很快,昨晚刚得到方善水的首肯,今天就带着她老公来了徽城,丁雁薇老公陈新欢一脸不甘不愿,似乎信不过丁雁薇找的大师。   陈新欢不耐道:“薇薇,网上的大师基本都是骗子,你见过几个大师在网上开店做生意的?真正的大师都是淡泊名利,远在深山之中吐纳天地灵气……这两天咱妈也在帮我联系,你就不要瞎掺和了。”   陈新欢三十多岁,正是有成熟男性魅力的时候,陈家有钱,几代娶的都是美人,基因不断改良下来,陈家一家就没有丑人,尤其陈新欢,薄唇高鼻丹凤眼,一副杰出青年的样子,若不是眉梢眼角有股轻浮之气,倒是不错的面相,也难怪丁雁薇喜欢。   丁雁薇就是怕她婆婆找到什么高手,万一被高手发现了这降头是马来西亚的那位妇女之友下的,说不定就要顺藤摸瓜地找到她身上来,到那时候,别说如今的夫妻恩爱美好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   丁雁薇一门心思劝道:“老公,这个大师很灵的,婆婆找的人不是还没找到吗?我们就先来看看,万一有效呢?那不就能早一天缓解你做噩梦的情况。”   “话不是这样说,我不喜欢受骗吃亏……”   ……   方善水还没走到门前,就听到议论自己的声音,顿了一下。   “怎么了方方?”好奇降头的元沛和潘若,今天都跟着方善水一起过来了,不过他俩可不像方善水耳朵灵,听不到门板后的俩夫妻正在非议他们。   方善水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当没听见一般敲了敲门。   “来了!”门里传来女人的声音,很快606的房门被打开,丁雁薇出来开门。   这房间是这旅馆的总统套房,里头二室一厅,难得有人来住。   客厅挺大,丁雁薇她老公就在客厅里,故作矜持地站着没动,装作不经意地伸头打量门外的人。   开门的丁雁薇,一见到人,也是笑脸一僵,她的视线从打头的方善水身上,绕到俊俏得明星一样的元沛身上,又绕到比较有上位者气质的潘若身上,看来看去,最后还是绕回到带着面具、貌似不同寻常的方善水身上,迟疑地问:“您……你是,青越观的大师?”   方善水点头,态度没有变化,开门见山地问:“要解降的人在哪?”   方善水不在意,他身后的元沛和潘若却眯起了眼,没等丁雁薇说话,潘若就不客气地道:“先不用高兴,这次我们方大师只是来看看,解降是得罪降头师的事,给不给你们解还是两说。”   丁雁薇尴尬地侧开身子,态度好了点,道:“大师你们请进。”   屋里的陈新欢看着方善水进来,脸色立刻就不好了,还没迎他们坐直接就问:“你是大师?你多大年纪了?”   元沛扫了陈新欢一眼,漫不经心地帮方善水接话:“废物到37岁也是废物,天才10来岁也是天才,你有什么意见吗?”   陈新欢立马来了气,忍怒瞪了丁雁薇一眼,丁雁薇立马摇头:“老公我没告诉他们你的年纪。”   陈新欢更生气了,这不是等于自动对号入座吗?   元沛来回看看陈新欢和丁雁薇的面相,对方善水好笑道:“方方我们还是走吧,这俩夫妻,一个克夫一个克妻,天生一对,倒是不用咱们多为他们担心。”   “大师,你帮帮我老公吧,他的问题很严重。”丁雁薇赶忙想要拽住方善水的衣袖挽留,但是突然一股风吹过,她抓歪了方向,丁雁薇一愣。   陈新欢气元沛嘴贱,觉得这三人一看就不是什么高人,纨绔小子还差不多,从小的教育让他没有直接把话说绝,但又很不高兴老婆在骗子面前丢脸。   方善水:“你知道你自己中了降头吗?”   陈新欢听到方善水的问题,心中一凛,谨慎地回答:“有点感觉。”   丁雁薇听了方善水的话心里一紧,有些后悔在网上的时候太坦诚,现在倒是开始害怕几人会把她的事给抖出来,赶忙道:“大师,你一定是内行人,麻烦你看看能不能解降,只要能治好我老公,一百万两百万都不成问题,我钱都准备好了。”   丁雁薇拿着包在众人眼前晃,她这是在提醒方善水几人,付钱的人是她。   陈新欢听了很感动,丁雁薇这出的都是自己的私房钱,虽说私房钱也是他给的,但是她能这么主动,还是让陈新欢觉得老婆真心对他,不过他又想让丁雁薇长点脑子,动不动钱不钱的挂嘴上,别人不骗你骗谁?   方善水看向陈新欢:“你夫人说你最近做噩梦,告诉我你都梦见什么了。”   陈新欢被方善水的眼神一望,顿时忘了什么骗子不骗子,甚至忘了在老婆面前遮掩,直接就将小三带入了语境:   “我梦见我和安妮……”   ·   陈新欢带着自己的新欢安妮,来一家新欢推荐的法式餐厅,吃牛排。   他这位新欢,很是知情识趣,从来不没眼色地要东要西,也从来不提他老婆和婚姻,每天就可可爱爱地化化妆,穿穿漂亮衣服,玩玩游戏。她年纪小,看起来很有活力,让他这个大叔也跟着年轻了起来,不像每次回家对着自己老婆,立刻觉得自己老了十岁一样,死气沉沉。   陈新欢想到自己好像三个月没回家看老婆了,这次回去,大概会被老婆闹吧?闹也好,反正他也腻了,正好闹起来把婚离了,这么一想,陈新欢又心安理得地等起牛排来了。   陈新欢:“怎么还没上菜?”   “老公你耐心点,这家餐厅的牛排最新鲜了,所以要多等待。”   陈新欢突然看到有个服务生,牵着一头牛,又拽又推地拉进后厨。   那牛被推进门里时,还回头看了他一眼,铜铃大的眼睛,好像要落下泪来,看着跟个人一样,让人于心不忍。   陈新欢瞪大眼,扯着安妮去看,安妮还满不在乎地说:“就是现宰的才新鲜嘛,这家餐厅就是这样。”   话虽这么说,但是看见那牛的眼睛,陈新欢总觉得瘆的慌,让他想起了那句小时候学的文言文,什么见牛觳觫,以羊替之。   记得当时他还觉得荒谬,牛可怜就不宰牛了用羊替,那羊不可怜啊,如今亲眼见了,才发现牛的眼睛是真能表达情绪,好像活人一样。   陈新欢做做心里建设,将那双牛眼从心里抹去,继续等吃的。   然而这时,他又发现,那牛竟被带到台前那个透明的厨窗里,牛眼又瞪上自己了,还凄惨地哞哞朝自己叫起来,没叫几声,陈新欢看到厨师拿着大刀,一刀将牛头剁了下来!   “噗……”血几乎是瞬间喷满了玻璃,那杀牛的厨师也是被溅了满手满脸。   陈新欢看着那断掉的牛头和筋肉纠缠的血脖子,差点没吐出来,血腥味都从那橱窗里飘出来了,然而那厨师好像没事人似的,将牛肉分解了,就上锅开始做牛排了,做得时候身上还一身血!   陈新欢觉得自己说话都说不好了:“我们快走吧,我不想在这吃了!”   安妮不解:“都快好了,怎么就要走了,啊,厨师来了。”   陈新欢看着那满身满脸都是血的厨师,亲手将黑椒牛排送上来,打开罩子的时候,三分熟的牛排上血都没洗净,而那个厨师更让陈新欢害怕,他的脸竟然不是人脸,而是仿佛提线木偶一样的脸,对着他笑的时候,嘴巴的缝隙都裂开了!   陈新欢想跑,但是他发现自己动不了,对面的安妮还在说:“老公你怎么不吃啊?来,啊~我喂你。”   陈新欢一脸扭曲,但是根本拒绝不了安妮的喂食,一口一口地被安妮捏着下巴塞肉。   其间,橱窗案子上被剁掉的牛头,一直怒瞪着牛眼看着他,看着他将它的肉一口口吃掉。   陈新欢觉得自己每吃下一口,肉到了肚子里就开始胀大,从一小口胀到一个拳头那么大,这样两口下去,他的肚子已经涨成了五月孕胎的样子,然而安妮还在不停地往他嘴里塞。   陈新欢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肚子一点点胀大,保养良好的腹肌,在被涨到好像塞了个脸盆那么大的时候,砰地一声炸开了。   “啊——!”陈新欢痛得浑身都要炸了,看到自己花花绿绿的肠子掉了一地,大声尖叫。   而这时,他烂开的肚子里,有块肉迸到了安妮嘴边,吃牛肉吃得一嘴血色的安妮,面不改色地直接将他的那块肉也舔进嘴里,一边嚼一边道:“不要浪费了。”   陈新欢又痛又恐怖,眼前一黑,就在他觉得自己就这么死的时候,他抱着肚子从床上醒来了,身边是他睡得沉沉的新欢安妮。   陈新欢吓得浑身直哆嗦,那股切身的疼痛,直到梦醒还在影响着他,而他身边睡梦中的安妮,此时嘴巴正不停地搅动,好像梦中的她在吃他肉时的样子一样!   她每嚼一下,陈新欢都觉得自己肚子里的筋被咬了一口!   见状,陈新欢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连夜离开安妮。   陈新欢好像有意识一般,回到了自己老婆在的那个家,看到老婆的那一眼,突然觉得一直涨涨的肚子安静了下来,不疼了。   陈新欢觉得自己可能是出轨遭了报应,回家后的日子,加倍的对老婆好,甚至不敢离开老婆,一离开他就觉得好像有心理阴影一样,肚子又要涨痛起来,他甚至觉得他梦里的牛就是她老婆变的,是他的良心在谴责自己。   陈新欢自己认怂,但他妈妈却觉得不对劲,说要给他找大师来看看,他老婆也因为他日日噩梦,到处找人想给他相看。   ·   陈新欢捂着肚子一脸菜色,讲完,还一副反胃的样子,好像又回忆起了那股很不美妙的滋味。   丁雁薇听得脸色复杂,站在陈新欢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她的眼神,让正面对着她的潘若有点毛毛的。   陈新欢对着被他请到对面坐下的方善水,语气软化道:“大师,我真的是中了降头?你知道我中了什么降头?感觉自己也没得罪什么降头师啊。”   听到这里,方善水看了丁雁薇一眼,丁雁薇大概是听到那个降头师漏了什么口风,知道陈新欢中的是牛皮降。   方善水:“把你手伸出来。”   陈新欢被方善水淡定的态度感染,犹豫着把手伸了出来,似乎还是有点不太相信方善水,感觉他太年轻了,靠不住。   方善水左手捏住陈新欢的脉搏,还没怎么着,陈新欢一个哆嗦,眼神发直,好像进入了混沌状态。   丁雁薇在旁边一脸关切地看着,元沛和潘若则是兴致勃勃眼都不眨一下。   这时,方善水忽地抬眼,站在他身后的元沛和潘若看不见,但方善水对面的丁雁薇却看得清楚,方善水的眼睛在这一刻似乎变成了金色,里面好像充斥着杂乱无章的线条。   方善水右手并指,忽然在陈新欢的胃部某个穴位一戳,陈新欢发直的双眼一醒,顿时弯腰反胃干呕,似乎想要把什么东西吐出来。   ·   一个带着兜帽的青年站在怀云镇最高的旅馆,眺望远处那座在太阳下如雾隐光遮的山。   “阿赞,有人调查我们的行迹。”   青年正想要说什么,忽然一顿,回头,看向屋内一个方向。   兜帽下满是经文的脸,视线似乎穿过了空无一物的墙壁,隔空和一个人对望上了。   青年露出笑:“嗯?是谁,在动我的降。” 第八十八章 祝由术   方善水皱眉, 他本只是试探一下, 看看陈新欢中的降头具体是什么情况,并且也是想间接感受下那降头师留下的印记。   只是, 方善水没想到刚一碰,陈新欢的反应就这么大。   看样子下降的降头师很是警惕, 如今可能已经发现他的手脚了。   正这么想着,冥冥中有感, 方善水觉得有什么东西看了自己一眼, 再抬头时,他发现陈新欢印堂间多了一股浓郁的黑气, 如乌云照顶一般。   方善水突然道:“不好!”   【咯咯咯咯。】   屋内的众人, 忽而隐隐听到一声孩童的嬉笑,好像从陈新欢的肚子还是哪里传来,然后, 干呕着的陈新欢,肚子猛地涨了起来!   那肚皮,肉眼可见的在一点点鼓起、变大!   陈新欢捂着不断鼓胀的肚子,仿佛被撑到一样呃啊打着嗝, 一边干呕一边尖叫:“救命!我的肚子好痛, 胀死我了,啊啊,它越来越大了,快救我!”   陈新欢吓哭了,生理眼泪淌了一脸。   陈新欢身后的丁雁薇也惊恐大叫, 想扶住陈新欢,但是一摸他的身体,就觉得手下的肉,好像有无数鼓包在皮肤下蹿动一样,立刻吓得放开了手。   方善水也有些措手不及,立刻输送真气,压制陈新欢肚子里的邪气。   可是,那邪气裹着的是,被巫咒施法缩小的牛皮,现在降头师已经催发了牛皮,方善水又不会什么缩小术,光是压制邪煞,根本压制不住这种实物的胀大。   陈新欢的肚子在方善水的真气压制下,一会缩回一点,一会又猛地胀大回去,仿佛里头塞了个皮球一样,并且肚子越来越大。   陈新欢涕泪横流,不停地叫救命,他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噩梦中,无助地只能看着自己的肚子,被涨到爆炸!   丁雁薇冲着方善水尖叫:“这是怎么回事,你快救救他啊!”   没时间多想,方善水赶忙从腰包里掏出了一张黄纸,半秒不到剪出了一个人形。   这时候陈新欢的肚子已经胀得有五月怀胎一般大了,衣服扣子被崩开,没有多少赘肉的肚子被高高地撑起,肚皮上的肉都有点崩透明了,甚至能看到皮下的血管,血管一跳一跳,仿佛要被什么东西从肚皮下顶出来,场面十分惊悚。   元沛眼神有点呆:“这不是真的要炸了吧。”随即反应过来,怕爆炸血溅到自己,赶紧让到一边。   潘若一副又见鬼了的样子,他甚至开始想一会警察来了要怎么解释。   方善水左手握着陈新欢的手腕,而他右手中剪好的人形黄纸,则是往沙发旁的发财树上一贴,方善水没注意到,就在这时,他脖子上挂着的那个鸡蛋大小的黑石头,突然发出了微弱的光芒。   已经由外兜转到内兜的手办师父,正好看到那个黑石头发着光,在它眼前晃。   仿佛怀了双胎的陈新欢,眼看着自己胀大到快要破开的肚子,在方善水一贴黄纸后,竟然慢慢扁了下去。   陈新欢明显看到,被贴了黄纸的发财树上,多出了一个树瘤,树瘤渐渐越长越大,陈新欢的肚子就越来越小,陈新欢忘了尖叫,只是还惊恐地瞪着眼看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切。   方善水用指尖在树瘤上一划,树瘤立刻烂开,“咔擦”一声,从中间涌出一大块带着黑血污臭的牛皮出来。   牛皮太大了,脂肪也多,虽然方善水将树瘤划开让牛皮出来,但是牛皮涨得太快,一眨眼就把那颗碗口粗的发财树给撑断了,劈啦,树干碎裂成几叉,歪倒下来,砸在沉甸甸的牛皮上。   “呕——”陈新欢捂着已经扁平的肚子,这次他不再干呕,反而是呕吐出柏油一样的乌漆墨黑的东西,吐了一地。   “老公!”丁雁薇大叫一声,扑了上去。   元沛和潘若看得惊呆了。   元沛感叹道:“方方,这是怎么回事?你这用的是什么法术,太神奇了。那东西就是他肚子里的降头?怎么从树里冒出来了?”   方善水松了口气:“这是祝由术,我也不太熟。我师父学过,他说赶尸一道,多半是从祝由一脉发展而来,只是一个医死人,一个医活人,我是跟着师父的兴趣学了个一知半解,刚才也是情急之下使用,幸好没出差错。”   潘若:“酷!”   吐完了的陈新欢,浑身好像被抽了骨头一样,肉软骨松,无力起身,被丁雁薇扶着才勉强坐直。   陈新欢这下是真的怕了,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还会死得很惨,没想到会被他以为是骗子的年轻法师救回一条命。   陈新欢看着方善水的眼神,从一开始的不相信,变成了如今仿佛看神仙的敬畏,他心惊胆颤地指着那脏臭的牛皮问:“大师,我这是好了吗?那玩意,就是我肚子里的东西吧?”   方善水一开始也没决定是不是要给陈新欢解降,但是人在他手中被他害得出事,自然不能不问了,只能说恰逢其会。   方善水:“是的,你中了混合着灵降的牛皮降,现在降头已经解了。”   “大师,你是神人啊!我一开始居然不相信你,我真是有眼无珠不识泰山,你千万别见怪。多谢你救了我的命,我一定给您多加一百万做赔礼!”陈新欢这下是对方善水上了心,也不让他老婆掏私房钱了,不但把他老婆承诺的两百万准备好,还多加了一百万给方善水。   方善水:“对你下降的降头师估计也有所感觉了,他会不会再对你下降,我就不知道了。”   陈新欢一听,又哆嗦了起来,连忙问了方善水一些关于降头师的注意事项,决定回去查查自己到底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方善水见他有了取意,看了眼那坏死的发财树,对陈新欢道:“对了,这颗树你带走吧,它算是代你受过,你供奉一二,将它埋了。”   陈新欢心中一凛,忙不迭应了下来,又对方善水再三道谢,才带着丁雁薇离开。   从陈新欢的降头解了之后,丁雁薇就没怎么看过方善水,如今要走,也是一直低着头,扶着陈新欢出了门。   元沛看看她的背影,突然道:“一轮明月照水中,只见影儿不见踪,愚夫当财下去取,摸来摸去一场空。”   潘若见元沛神神叨叨的,扯了扯他:“你在嘟囔什么呢?”   方善水也将放在女人身上的视线收回,看向了元沛。   元沛高人般淡淡道:“我在看那两人,那女人应是又后悔解降了,过段时间她老公不听话,她多半又得想歪门邪道。他们夫妻刑克,都是狗改不了吃屎,最后不是翻脸分手,就是血溅三尺。”   潘若:“那方哥给他们解降不就没有意义了吗?还平白得罪了降头师。”   元沛不以为然:“意义?三百万就是意义。方方管得是钱事,人家夫妻要闹别扭,属于家暴,警察都管不着,咱们有什么好管的。”   方善水没有表达意见,只是对潘若的担心,补充解释道:“也不算得罪,这次解降我用的是祝由术转移了载体,严格来说,他的降头并没有被破,只是被那颗树承受了。”   想了想,方善水又补充了一句,“除非他比较睚眦必报。”   正说着,方善水突然发现,内兜里的手办师父,伸出小手正在够他胸前系着的圆石头。   石头在绳子下一晃一晃,每次都刚好晃过手办师父的抓拿,就像逗猫草和猫一样。   元沛和潘若一见手办师父露头,立刻恭敬起来,还有礼貌地打招呼道:“师叔好!”   正在够石头的手办师父似乎意识到这是在叫自己,回头,面无表情地对两人点了下小脑袋,架势还挺足。   方善水将石头抓住递给它:“师父,你要这个石头做什么?”   这时,方善水突然听到识海中,又莫名传来一声鸟叫,这次的鸟叫声尤其的凄厉,还没等方善水反应过来,就见手办师父已经从他手中接过了石头,一口咬了上去。   “……呸。”   手办师父吐掉了嘴里的石头。   方善水:……   似乎不太合胃口,方善水心想。   从手办师父嘴下救回石头,方善水提起仔细看了看,石头又没有反应了。   方善水和元沛几人也离开了,豪华的总统套房如今被糟蹋的一片狼藉,陈新欢走前已经付了清理费,也带走了那颗代他受过的树。   现在屋里,只剩下那块腥臭的牛皮,和陈新欢吐出的一地柏油似的污物。 奇*书*网*w*w*w*.*q*i*s*u*w*a*n*g*.*c*c   【咯咯咯咯。】散发着污秽与恶气的房间里,不知哪里又传来小孩的笑声。   那声音,似乎是藏在那牛皮中,又似乎是在陈新欢刚刚坐过的沙发里。   ·   606房,是这家旅馆的顶层,再上去就是天台,只是没人想到,这会天台竟然有人。   那人像壁虎一样趴在地上,耳朵贴在地面,贴得正好是606的房顶,似乎在偷听,再一看,这人竟是那丹阳派的束经义,刚从学校摸到了方善水租房小区,现在又不知怎么摸到了这家旅馆来。   束经义趴在地上奇怪道:“祝由术?莫非这位师弟师承的是茅山派分支?”   拨打了师傅的号码,还是没有打通,束经义现在也不禁担心起来:“师傅到底去哪了?不会是真出了什么意外吧?”   ·   阿赞帝因收回了望着某个方向的视线,拿出手机点了点,他身边的手下恭敬地低着头不敢偷看,不知道他其实是在用GPS查地图。   半响,阿赞帝因对属下道,“订张去徽城的飞机票。”   “大人,您这是要?”   阿赞帝因回头看了眼窗外的青越山:“我要找的东西不在这山里了。”   ……   第二天早晨,方善水和元沛早上有课,就一起去了学校,却见学校门口停着个一身黑袍的怪人,黑袍人头上还带着连袍的兜帽,跟什么宣传邪、教思想的地下工作者一样,引得不少来往学生驻足观望。   方善水走到近前,那人似有所感地回头。   看到方善水,那人拿下了兜帽,露出一张俊美却诡异地刺满了经文的脸,对着方善水友好地笑道:“你好,我是时东锦,初次见面,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作者有话要说:  锦的泰语发音有点像帝因,所以起法师名的时候,就叫他阿赞帝因了~不少亲老是记混他和阿赞丹,那就记他的中文名吧,他就是玩娃娃那个,比耍蛇的阿赞丹凶残一点。   他是中国人去泰国拜师学降头,然后现在移居马来西亚的,至于是否已经改了国籍,我也不太清楚=-=他木有告诉我,嗯所以可以把他当中国人看,也可以当外国人看。 第八十九章 茶楼议   方善水几乎是瞬间知道了他是谁, 这人身上的气息, 和昨天他从陈新欢肚子里感受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除此之外, 方善水还有种熟悉感,似乎在其他什么地方, 也和这人接触过。   时东锦。   方善水看着眼前人带笑的脸,记下了这个名字。   方善水:“我是方善水, 你是因为昨天解降的事来找我?”   方善水言下之意, 是告诉时东锦他已经知道他是谁了,让他不要暗地使坏。   元沛也明白了方善水的意思, 知道这个大概就是对昨天那个陈新欢下降的降头师了, 没想到他居然不到一天就找上门来,元沛立刻警惕了起来。   时东锦一脸微笑的摇摇头:“我有别的事情想和你谈,可以请你去喝杯茶吗?不远, 也不用担心我做什么手脚,这次我是很有诚意而来。”   时东锦的娃娃脸很是俊美,看着非常讨喜,满脸经文也不显狰狞, 反倒有一股佛性的和善, 让人下意识地就想要相信他说出的话。   不过方善水和元沛都没有受他的蛊惑。   元沛对这个时东锦还是忌惮,感觉他身上的气息,和大前天在秦岭机场遇到的那个阿赞丹,很相似。当时若不是方方拉开了他,他差点就吃了那降头师的亏。   而眼前这个时东锦, 元沛觉得,他比那个阿赞丹,给人的感觉更阴寒,你站在他身边,他明明没看着你,你却会感觉到,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冷漠地盯着你。   阳光照在时东锦的黑袍上,都似乎自然而然的避开了,他所站着的地方,就像是一块阳光都不愿意照射的深渊,黑袍上也没有任何浮光,视线落上去,仿佛瞬间就会沉沦入地狱。   方善水看了时东锦一会儿,同意了和他去喝茶谈话。   对欲言又止的元沛点点头,示意自己会小心后,方善水让元沛先去上课,顺便帮他请个假,他就和时东锦走向了不远处的茶楼。   走动的时候,方善水听到时东锦的大袍子下传来哗啦的响动,时东锦扯下的兜帽里头,可以看见一串又一串的项链挂在脖子上,下头坠着的饰物,沉甸甸地在他的袍子里不太清脆地相互撞击,听着有点累赘的样子。   方善水不禁回头看了时东锦一眼,时东锦察觉,笑呵呵地对方善水道:“我身上带着的是佛牌,最近在国内也很流行,你喜欢吗?我可以送你一些。”   方善水摇头拒绝。   进了茶楼,叫上一壶好茶,时东锦请方善水坐下。   时东锦和方善水坐的地方,并不是什么隐秘的包间,作为一个经常上节目的降头师,时东锦似乎没有太多隐藏自己的习惯,大概也是为了安方善水的心。   “见到你之前,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人。有些意外,好像看到了另一个我。”时东锦给方善水倒了两杯茶,推了过去。   方善水看了眼那茶水,却拒绝了:“降头师过手的东西,我可不敢轻易尝试。”   时东锦闻言低头也看了看手下的茶,发现刚刚从滚烫的壶中倒出的茶水,居然没有一丝热烟冒出,明明是清茶,却浑浊不可见底,不禁失笑,好像在跟谁说话一样,对着空气道:“宝贝别闹,我在和朋友谈事情,一边玩去。”   说着,时东锦叫服务员拿来了一罐小孩子爱喝的旺仔牛奶,然后又不知从袍子的哪里,拿出了一个布娃娃来,放在牛奶边,牛奶还用吸管扎好了。   看到那个布娃娃,方善水立刻觉得非常眼熟,甚至下意识地按了下衣服,果然,闻到食物的味道,想要探头出来的手办师父,被方善水预判性地动作按了回去。   【咯咯咯咯。】方善水听到空气中传来小孩子的嬉笑,时东锦周身的阴气在方善水的眼中若隐若现,使得方善水时灵时不灵的天眼,仿佛受到刺激一样,不停断片一样地呈现灰白之色。   “抱歉,小孩子不懂事。”说着,时东锦赔礼地重新又倒了两杯茶,推过去。   这个时候,时东锦手边那个被插了吸管的旺仔牛奶,突然发出了嘶嘶的吸声,甚至牛奶盒子都在一点点地变扁,而牛奶旁边的娃娃,则好像在阴冷地笑一样。   方善水注意到,坐在附近的几桌人,从刚刚时东锦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开始,就有些关注他们,如今见到他们桌上的情况,都惊骇地悄然挪了挪座位,远离他们,躲到稍远的地方交头接耳。   时东锦推来的又是两杯茶,方善水没有说话,明明自己只有一个人,时东锦总是给他倒两杯,这是把他身上的手办师父也算上了吧。   时东锦能发现他身上手办师父的存在,就像自己能看到他满身透出的、带着一张张模糊人脸的阴煞之气……   感觉到了方善水的视线,那些在阴气重纠缠的人脸齐齐望了方善水一眼,随即一闪而逝,没入时东锦的黑袍中。   时东锦好像完全没反应一样,只是对着方善水微笑。   时东锦突然问方善水:“你觉得,被厉鬼吞噬而死的人,能够复生吗?”   方善水不知道时东锦为何问他这个问题,大概这和时东锦的来意有关?   方善水:“鬼死成聻,只是存在的方式不同,找对方法,也许是可以的。”   方善水对鬼死后的情况不太了解,但是自从将师父埋下后,到如今看着师父一点点复活,方善水就觉得凡事都不可想得太绝对。   无论你觉得自己的知识和阅历有多丰富了,对于这个广袤的世界来说,其实都只是沧海一粟。   时东锦笑了起来,举茶代酒敬了方善水一杯:“呵呵,敬知己。我们果然很像,一样的阴阳眼,一样的不迂腐。”   说到这里,时东锦有些惋惜:“聻,我只见到过一人手里有,可惜当时不熟悉聻的能力,被他借机跑了。”   方善水:……真巧。   方善水想起了赵柯的叔公,那位曾经找他和李家麻烦的黑衣法师,那法师偷袭了方善水,被方善水回击灭了一魂三魄,如今成了植物人,聻也到了方善水手里。   后来,方善水听被黑衣法师控制的古董店史老板说起过,黑衣法师当时重伤未愈,来徽城是因为要找什么东西……莫非是被时东锦打伤的?那黑衣法师要找的,不会也是和这个时东锦一样吧?   时东锦终于说明自己的来意:“你从盗墓贼手里得到的东西,能否卖给我?如果你缺钱,我可以用一亿美金来换,其他,也好说。”   说着,时东锦将一张国外的银、行卡放在了桌上。   “你想要买那块石头?”方善水心道果然,都是冲着那块石头来得。   一亿美金,方善水还真有些心动。   当初一个五鬼搬运术拿到了那石头后,方善水就仿佛在自己的财运上捅了个天大的窟窿一样,虽然及时扔掉了,但这石头好像认准了他一样,兜兜转转又回到他手中。   对于方善水的叫法,时东锦呵呵轻笑:“那可不是石头,你不知道吗?天命玄鸟,降而生商,那是盗墓贼,从一处商朝古墓里挖出的——千年玄鸟卵。”   方善水突然想到了几次接触那石头时,莫名听到的鸟叫。   这玄鸟卵,难道还活着?   方善水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师父,他的师父变成手办的样子后,什么死气阴煞形成的怪物都爱吃,但是却没吃过什么活物……硬要说的话,师父唯一动过的活物是他。   若玄鸟卵是活的,师父不爱吃也是正常,玄鸟乃凤凰属,又是千年以前的神兽,血液中蕴含的浓郁火灵之气,大概不是僵尸会喜欢的。   时东锦垂首给自己续了杯茶:“那也是历史有载的唯一一枚玄鸟卵,如果我没估计错,它应该还是活的,只是神州朝代更易,天地大变,它应该很难再孵化出世了。”   方善水不料时东锦竟然毫不隐瞒,将知道的事都抖了出来。   方善水:“所以,你是想用玄鸟卵,来复活你刚刚说的人?”   “聪明的人就是好沟通。”时东锦微笑着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候,方善水忽然又听到了那声鸟叫,【唳——!】,凄厉的叫声,让方善水的神识一荡。   方善水皱起了眉,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在发热。   这是石头里的玄鸟在和他沟通?   说来也怪,这石鸟卵三番两次跑到了他手里,还时不时让他听到它的叫声,似乎是和他有缘?   方善水最后,还是拒绝了时东锦,不说他自己,就说当初师父的变化可能和石鸟卵有一定关系,他也不能将石鸟卵卖掉。   时东锦微笑不变,气息却沉了下来,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他站起身来:“可惜了,本以为能成为朋友。”   走着走着,时东锦停了下,回头带着阴凉凉的笑意道:“玄鸟卵你就算不卖我,也被很多人盯上了,如果应付不了,你可以打我的电话。”   桌上价值一亿美金的银、行卡,和不知何时竟然将牛奶罐子抱怀里的布娃娃,被拿走了。   留下了一张印着中、英、马来西亚、泰国四国语言的名片,密密麻麻都是字,排版估计会让不少人鄙视。   方善水扫了一眼,名片上除了电话,就是一句广告语:   担心男人出轨吗?   担心老公夜不归宿吗?   阿赞帝因   承接情降,以及,其他各种降头业务。   ·   “阿赞帝因去了徽城?”   “是,和一个H大的学生相谈甚欢。”   “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吗?”   “不敢靠近,但是下面的人问了当时坐在他们身边的客人,说是他们似乎在讨论买什么东西,什么复活,什么玄鸟,哦,还看到阿赞帝因给那学生一张卡。”   “是玄鸟卵!?他已经得到了那种东西!”阿赞丹猛地站了起来,因为站起太猛,一脸虚弱的他,立刻眼前一黑,好在身旁的小沙弥及时扶住,才让他没有晕过去。   身边的手下赶忙安抚阿赞丹:“没有,阿赞帝因似乎被那人拒绝了,不太高兴地离开了。”   阿赞丹捂着晕眩的额头,闻言面色变得古怪起来:“……你说的阿赞帝因,是我知道的那个阿赞帝因吗?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脾气?”   手下也有些哑然。   阿赞丹阴狠道:“算了,改道去徽城。这次我一定要弄死阿赞帝因,报我那一箭之仇!” 第九十章 下降头   因为方善水帮丁雁薇的老公解了降, 原本朝方善水老家大本营聚拢的一些泰国人, 开始随着时东锦一起转移到了徽城,只留下了那些差点被盯上的盗墓贼, 继续在青越山附近摸索勘探,不得其门而入。   盗墓贼中放哨的一人, 发现了这暗中的风涌,向七爷汇报:“七爷, 我发现这怀云镇, 暗中来了一群奇怪的人,不知是不是和我们一样盯上了这里的大墓。”   七爷闻言一凛:“他们人呢?看起来像是哪门哪路的?”   “他们突然离开了, 看起来……也不像是哪门哪路, 我总觉得像是外国人,嗯,南洋那边的, 一股阴森森古里古怪的感觉!”   手下的话,让七爷想起了那个地下宫遇到的邪恶法师,当时那法师莫名放过了他们,说是他们还有用, 难道, 他是预料到了这个墓?   “你多留意着,看他们是不是还会回来。”七爷眉头狠皱,升起了一股紧迫感,“看样子我们得想想办法,早点将这青越山勘探清楚, 拖得长了,别又被什么黄雀抄了后!”说到这个,简直是七爷心中之痛。   ……   通往徽城的飞机上,两个看起来气质和普通乘客迥异的人,在用泰语说着话,其中一个做低伏小地在另一个耳旁,看起来似乎是在跟自己的上司汇报什么。   偶尔有乘客看他们一眼,但是也听不懂他们讲什么,也就放弃了。   “大人,已经查到了,和阿赞帝因谈话的人名叫方善水,似乎是港城青越观的传人。咱们那边也传过港城的这么个人,说是可以令死人开口,又通阴阳风水,本事不小。”   阿赞丹皱眉:“青越观……我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青越观只是在港城做做生意,很少和外面的黑白法师界来往,大人不知道也是正常。不过听说也是个厉害的,几乎没人敢去触他们的霉头。”   阿赞丹眉心紧皱:“你是说,时东锦不对那方善水下手,有可能是和他师父有过什么交情?或者是忌惮他们……不,阿赞帝因若是也懂忌惮两字,他就不会敢对我下手,大概只有什么不存在的神佛妖魔,才会让他忌惮。”   “大人说得是。”   想得多了就有点费神,阿赞丹又开始头晕起来,手下赶忙将准备的巧克力和人参片递给阿赞丹,脸色苍白的阿赞丹先咽了参片,又有些嫌恶地将甜腻腻的东西吃下去。   一边阴沉沉嚼着巧克力和参片,仿佛在嚼阿赞帝因的肉,阿赞丹一边说道:“先去查一下那方善水,我要试探他一二。如果玄鸟卵到了我手里,用它来血祭,我对付起阿赞帝因,也能有十成把握了。”   “是大人。”   没多久,阿赞丹睡着了。   坐在旁边的手下悄悄抬首,看了他一眼。   阿赞丹躺在座椅里,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狭长的眉眼凌厉而精致,带着点典型泰国美男子的那种妖且俊的感觉。   睡着的阿赞丹看起来很是孱弱,好像随便什么大点的动静,就可以了断他的生息,但是,手下却知道,那不过是表象罢了,阿赞丹如今周身缭绕的那股阴晦之气,比之前他还健康时,要浓厚数十倍,睡着了,都仿佛一个在闭着眼睛窥人欲噬的怪物……   手下问空姐要来了一张毯子,轻轻地盖在阿赞丹身上,态度拘谨,完全不敢有一丝不敬。   ·   离开茶楼后,方善水立刻回了学校,今天的课程,都是方善水比较关注的古文字相关内容,不是必要,他是不会缺课的。   只是上课的时候,方善水越想越觉得时东锦走时的样子,似乎很不怀好意,大概他不会就此罢休。   转眼过了中午,方善水突然就感到自己被人盯上了,总有若有若无的视线从暗中瞄来,仿佛从灯光没照到的阴影中,又仿佛从安静听课的同学脑后……   方善水微皱起眉,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讲台上的老师,正在将古今象形文字到篆繁的衍变,用幻灯片慢慢展示出来,这些方善水平时关心的内容,此刻却有些听不进去。   暗地里在盯他的人,难道会肆无忌惮地在校园里出手?   感觉到那暗中的视线恶意越来越重,方善水决定立刻离开学校。   方善水刚一有动作,他左前排的一个学生,突然被电到一样跳了起来,那学生“啊”地大叫一声,然后就仿佛羊癫疯佝偻着手臂,歪头斜眼,好像螳螂猢狲一样支楞着身子不停颤抖。   教室里正在上课的老师学生都惊呆了,这是大众课,那犯病的学生。好像没几个相熟的一起来上,周围不认识的同学看到他这样,全都呼啦后退。   方善水也站起了身,本想立刻出手,但是眼角扫到一些细节,突然止住了动作,又仔细打量起那犯病的学生的身体。   ——“是不是发羊癫疯了?”   ——“我看像猴子鬼魂附身……”   ——“老师怎么办?要不要叫救护车?”   ——“别慌,别慌,都让开一点……”   旁边的学生们有些无措,还有事不关己的,拿出手机对着羊癫疯的同学拍了起来。   没等老师想好怎么办,那勾头仰脸吐舌头的学生,猛一仰头,抽搐着的身体忽而一僵,然后就僵直地朝方善水的方向倒了过来。   “别碰他。”方善水见情况不太对,立刻喝止了旁边几个好心去扶的学生。   那几个学生被方善水喊过后,意识猛一顿,就自动退开了半米,回过神来都有点懵逼,看着想扶没能扶住的同学直愣愣摔在地上。   “哎,怎么让人摔在地上了。”讲台上的老师走了下来。   方善水也顾不得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从包裹里掏出一张驱邪符往那学生身上一扔,符纸好像箭一样射向那倒地的学生,就在快要碰到那学生的时候,倒地昏迷的他突然仰起上半身,一口黑血喷出,喷在了方善水的符纸上。   符纸被污秽,好像烧焦一样掉落在地上,那中了邪一样的学生,眼神变成了古怪的三角形,跟刚刚的简直不像是同一个人了,他突地跳起来,直接朝方善水扑了过来。   这时,不知藏在哪里观察方善水的束经义,关键时刻突然跳了进来,一个小擒拿抓住了那位怪异的同学。   束经义出现的太突兀,方善水都没来得及阻止,就见束经义提溜着那中邪同学的领子,飞速将他原地转了几圈,还对周围道:“你们都闪开,这同学被鬼附身了,我来治他。”   束经义虽然身上穿着休闲服饰,但是头上是长发挽得道髻,脚下穿的是土黄色的古怪布鞋,整个人看着古里古怪的很不协调,说出的话更是让班级里的学生老师们一脸懵逼。   学生们看向老师,似乎在问老师,是否要用唯物主义驳走这突然冒出来的怪人。   没等周围人做出反应,束经义已经提起腰间葫芦,口中含着一口清净法水,噗地一下,当头对着手中的学生全部喷了下去。   【哇……】那被口水喷头的学生,脑袋姿势怪异地一抖,随即其脑后突然出现了一片黑影,离得近的不少同学,都听到了那声怪叫,看到了那脑后黑影,登时吓得不轻,不少女孩都跑出了门去,连本来想靠近的老师也一样,那几个胆大在录像的同学,也差点吓掉了手里的手机。   方善水看到束经义脸色已经发绿,而他自己还不自知,要去抓那灵降,行动间反而让毒入体更深,甚至那灵降似乎也在蠢蠢欲动,想要趁其不备时转移到束经义身上。   方善水开口提醒:“丹阳的道兄,你中了毒降。”   束经义闻言脸色一变,他本来只以为这学生是鬼附身,毫不顾忌就来降妖伏魔,一听方善水说降头,才反应过来,手下一松,学生脑后被喷出的黑影,嗖地如烟一样吸附回其脑中。   这下,中邪的学生已经变圆得眼睛,又瞬间变成了古怪的三角眼,瞳孔微竖,一爪子就要抓向束经义的脸,方善水及时抓住了他。   “别……”束经义正要说别动,你也会中毒,却蓦然吐出一口黑血,血中有丝丝缕缕的黑色草根,那些被吐出的枯萎草根,在黑色的血里仍然在肆无忌惮地生长,仿佛打了激素的植物一样,扭曲着肉眼可见地变得粗壮。   他的身体里,估计已经布满了这种东西。   束经义脸色灰青,看着方善水的脸,也一脸惨痛,仿佛看到他也和自己落到一样下场了,然而出乎意料。   方善水不知使了什么法术,他一碰那中邪的学生,学生身上的几个地方就冒出了一簇簇火光,好像自燃一样。   方善水的手指往那人额头一弹,那缕黑烟再次冒出,尖叫着被方善水从收回了袖子里。   束经义看到方善水的袖子在动,似乎是灵降的媒介,在其中挣扎着想要逃脱。   只是没两秒钟,方善水的袖子就安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悉悉索索的动静,似乎有什么小东西藏在他袖子里吃零食一样。   束经义的眼神顿时变得有点古怪。   ·   遮得严严实实不见一丝阳光的暗室里,点着一圈白蜡烛,有个穿着古怪的法师,坐在白蜡烛之间。   突然,法师周围正在燃烧的白蜡烛完全熄灭,法师猛地吐了口血,而后仿佛发疯一样尖叫着伸手,将手指扣进了自己的眼睛里,瞬间,他的眼睛就流出了血,他的手指非常用力,似乎要将眼睛挖下来才罢休。   身旁在为他掠阵的降头师一惊,不过因为早有准备,立刻一个大叫,让人将窗帘全部打开,手中转着一个法器,乌里乌鲁地念起让人听不懂的咒语来。   咒语声持续了好一会,浑身抽搐的灵降法师,情况终于慢慢控制了下来。   法师眼中的血止住,他摇了摇头,用泰语道:“厉害,这人不能动。他是个中国法师,会很厉害的拘鬼术。我的灵降奈何不了他,毒降也不行,他身上似乎有很多保护的东西,毒降还没靠近就被毁灭了。”   “可是大人的吩咐……”   “那就从他身边的人下手,他还有朋友。”   ·   元沛上完厕所洗过手,对着镜子打理自己,然而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的脸色有点不太好。   元沛揉了揉脸:“我今天怎么好像有点黑啊?难道因为昨晚没保养吗?”   元沛揉着脸靠近镜子,却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在对着他笑,笑得怪怪的。   元沛奇怪,他现在有笑吗?难道是揉脸揉的?   低头看了眼洗手池里还没放掉的水,突然发现水中自己的倒影,也很黑。   元沛的瞳孔一紧,水中倒影的自己,印堂处有明显阴云,但是在镜子里,他却没有看出来。   元沛心中大叫方方救命,面上却不动声色,又洗了洗手,就若无其事地走向洗手间房门,期间,元沛转身的时候,还趁机低头,悄悄看了眼身后镜子的底部,那里头还倒影着他的影子。   可是,元沛转身了,他镜中的倒影却还没有转身,仿佛仍然在注视着他……   元沛头上冒出冷汗抓住洗手间的门把手,打开门,看都没看一眼就走了进去,然而进去了才发现,他还是在那间洗手间里!   他明明是打开门从洗手间出去,却仿佛变成了打开门从外面走进洗手间一样。   “冷静,我遇到X打墙了,这会儿我应该是被迷住了。我以为自己走出了门,其实没有。”元沛念叨完,开始默念起文明、富强、民主、和谐的社会主义世界观来。   元沛用铜钱在掌心转了一圈,看出自己想要的方向后,一边念着口号,一边闭着眼再次打开卫生间的门,摸索着走出门去。   元沛看不到,自己打开门后,仍然是走进了仿佛绕圈一样,从一个卫生间走进了另一个卫生间,他不断往前摸索,不断靠近洗手池,镜子中的他自己的倒影,仍然站在洗手池后面,古怪地笑着,看着元沛不断靠近,并且仿佛像元沛摸索墙壁一样,也在镜子中和他一样伸手摸索向元沛……   “啊!”   元沛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被冰凉的东西抓住了,猛地睁开眼,就看到他的影子从镜子里伸出了手,拽住了他,他那张美丽无比的帅脸,也被那影子糟蹋地跟个鬼一样!   一万次握草不足以形容元沛此刻的心情,那手不断地抓过来,从元沛的小臂攀上,一直抓住了元沛的脖子……   【唔呀——】   忽地,元沛眼前的镜子,和镜子中的自己,仿佛被什么东西撕碎一样,掐着他的影子,被一只手抓走了。   破碎的镜子下,元沛眼中看到的环境猛地一变,元沛才发现,他其实已经走出了卫生间,在卫生间外头的走廊转悠。   元沛一脸看到亲人的激动模样:“方方!”   方善水:“你没事吧?”   元沛想诉苦,但转头看到,那在机场跟踪他们的老道徒弟居然也在,顿时哑声,说了句没事就闭上嘴。   和方善水同来的束经义,看了眼元沛和刚刚作弄元沛的小鬼,不禁骂道:“这些南洋来的降头师,怎么如此不守规矩。”   方善水面色也沉了下来,有些生气了。   这些降头师对他出手也就罢了,大家都是同行斗法也没什么,但是对他身边的普通人出手,简直丧心病狂。   束经义咳了咳,他体内的毒降暂时压制住了,但是想要彻底祛除,还需要一些手段。   束经义对方善水说,“师弟,我就不在这里了,我会联系道门中人过来处理此事。这些南洋来的降头师如此肆无忌惮,简直是对我玄门的挑衅。”   方善水想要开口拒绝,但是又想不到好的拒绝借口,只好就这么目送束经义离去。   元沛突然叫了声:“对了,潘子!方方,你打下他的电话。”   方善水闻言立刻掏出手机。   这时,元沛也将怀中的铜钱都拿了出来,两枚两枚扔了三次。   “嘀……嘀……”一分钟后,方善水的手机自动挂断了,没通。   元沛看完了卦象,着急道:“潘子估计被人绑走了。”   方善水面沉如水,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   时东锦抱着娃娃仿佛闭眼在睡觉,他周围的空气中到处是窃窃私语,和各种男男女女小声说话的声音。   忽而,睡着的时东锦,好像梦中和谁说话一样噫语道:“嗯……他们来了……在飞机上……在附近……很不友好,呵呵。”   时东锦的轻笑声,好像引动了空气中的存在,那些窃窃私语,也随之错错落落地低声笑了起来。   ·   阿赞丹觉得自己是个地道的泰国人,但是他父母给他起名,却是中国那前姓后名的方式。   巫简。   泰语中简的发音是丹,所以他有资格被称为法师后,人人都恭敬地叫他阿赞丹,让他对自己的原本名字都快有些陌生了。   据说他们巫家祖上,是巫咸国灵山十巫的一支,精通巫术以及操蛇之术。后来,于动乱时南下,落户泰国,那时泰国大概还不叫泰国,他们巫家也没有什么泰国中国之分,因为他们自始至终只觉得自己来自巫咸国。   如今他们巫家,在泰国繁衍生息,至今已有数千载。   巫家的势力在泰国很是庞大,给阿赞丹下降得罪了巫家的阿赞帝因,最后也只能离开泰国,去马拉西亚发展。   本来巫家牵头举办黑衣法师会,是想将自家的继承人巫简推到台前,让众人认识认识,却没想到,最后反而成就了一个,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阿赞帝因。   不过,巫家也很忌惮阿赞帝因这个后起之秀,将其逼离泰国后,就不敢再对其出手。   只是阿赞丹无法忍受,因为阿赞帝因玩笑似的玻璃降,他的胃被切掉了三分之二!从一个健康人,变成了随时营养不良的病秧子,还要被巫家旁支和他竞争家主之位的人嘲笑。   “大人,徽城到了。”   听到声音,阿赞丹从梦中醒了过来,刚刚梦境中的不快,让刚睡醒的他,脸色仍有些阴沉。   ……   阿赞丹下了飞机后,被接到了属下们准备好的地方。   “大人,那个和阿赞帝因谈话的少年,我们已经派人试探过了,确实是个厉害的中国法师。”   阿赞丹轻声问:“奈何不了他?”   “是……不过我们绑来了他的朋友。”   阿赞丹看了眼被绑来捆成粽子的潘若,并没有在意。   他本意不是对付方善水,而是对付阿赞帝因,但是谁让方善水出现在阿赞帝因周围,手中又刚好有让人垂涎的东西。   阿赞丹:“打电话,让方善水将玄鸟卵交出来,然后把他朋友安全送回去。”   “大人,他要是不交呢?”   阿赞丹思考到有这个可能,又再次看了潘若一眼。   这一看,倒是来了点兴趣,比起普通人来说,这个潘若似乎精血旺盛,气很足,似乎常年在什么灵气宝地浸润一样,甚至顶得上修炼过的法师,实在是上佳的材料。   阿赞丹感应到暗中的同伴在蠢蠢欲动,说道:“不交……就喂了吧,不要浪费。”   【嘶——】   阿赞丹的身下的阴影中,突然冒出一只巨大的蛇头来,蛇头似虚还实,头上似乎还有角有须,看起来狰狞之极。   在那蛇头的扫视下,阿赞丹的手下们都不禁有些惊慌,直到它移开那冰冷的竖瞳,才松了口气。   这只在阴影中的蛇头慢慢爬了出来,拖拽着一个巨大的身体,只是这身子仿佛只是条百年森蚺的身体,没有头那么大,搭在一起很不和谐,就像是一个成年人的脑袋,被砍下来按在3岁小孩的头上,其实有些滑稽,但没人敢笑,就听着它静静爬过的声音。   被蒙着眼扔在角落的潘若,他听不懂周围的泰语说的是什么,只是感觉不会是什么好话。   之后,潘若听到一声嘶嘶声,一种巨大生物的爬行声音缓缓到他面前,虽然看不见,潘若却感到了那种冥冥中的压迫感,好像被什么捕食的天敌盯上了一样。   潘若心里有点方,这些野蛮的外国人,不是要把他喂给什么巨宠吧? 第九十一章 天眼通   方善水接到了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 那人用着别扭的中国话, 舌头拐拐绕绕地道:【方善水,你的朋友在我们手里, 将你手里的玄鸟卵交出来,别想刷花样, 我们的‘眼睛’在看着你。】   正在占卜这群泰国人方位的元沛,立刻跳了起来, 因为那群法师的气场比较强大, 他的占卜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始终无法确定方位, 但是有了电话间的联系, 元沛就仿佛瞬间启动了占卜界的GPS一样!   元沛用手势比划了两下,让方善水和这些泰国人继续聊,然后他靠近方善水旁边, 闭着眼,在地上往随性地画起奇怪的线条来。   方善水没有干扰元沛,专心应付电话那头的人:“我交玄鸟卵。你们在哪儿?我的朋友又在哪儿?”   【……{他说要交}……别想耍花样,东西见到了, 我们自然会放了你的朋友, 否则,你会连他的尸体都看不到。】电话那头的人,用泰语向身边人说了下方善水的态度,商量了一下,才过来回复。   方善水皱起眉, 这些人的口气,让方善水感觉他们只想过撕票没想过放人。   方善水:“不要太过分。你们现在已经过界了,还想好好离开中国吗?”   【哈哈哈,{他威胁我们}……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只是青越观那个孤僻门派的传人,你的话并不能代表中国玄门,你的威胁毫无威胁性。虽然你很厉害,但是我们,也很厉害。我们,很多;你,只有一个。】电话那边还零散传来一些带着讥笑口吻的外语。   方善水:……   被小瞧的方善水,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在心中默默翻了翻《炼尸大典》中几个比较阴毒的术阵。   这时,在地上画完线又扔了几枚铜钱的元沛,突然睁开眼,对方善水竖了个大拇指,示意自己搞定了。   方善水也就懒得再和对面那些人废话了:“在哪交东西?”   【哼哼,看在你这么识相,我们会保证你朋友的安全,你……你先等一个小时,我们再和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按照指挥来做就行。】   说完,那边的人挂掉了电话。   元沛已经用手机查地图,找出了他卜算到的地方,用卫星3D模式,连周围街景都显示了出来。   元沛给方善水看:“这些泰国人还挺有钱,包下了一个度假山庄。不过也可能是这山庄的主人和他们认识,巴结他们,包容犯罪,不然这些古怪的降头师来来往往,还绑架了人,怎么也该引起点注意。”   那些泰国人似乎不少,方善水若是贸贸然过去,还真不一定对付的了。   方善水看了看元沛查到的地图,然后又让元沛放大,看了看周围的山景,而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比较冰冷的笑。   元沛:“方方,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方善水:“嗯,有办法了,不过还缺一些东西。”   元沛:“什么东西?”   ……   元沛去买方善水要的辅助材料,方善水则去准备一些法器。   现在,他最缺的是一些凶煞之物,越凶越好,越煞越好。   搜索了一圈,挨个放弃了一个个目标后,方善水最终目光,落在了手办师父身上。   手办师父现在人小了,智商从新开始了,似乎就有了些童心。   电话中那外国人说到的什么看着方善水的眼睛,如今已经落到了手办师父手里,方善水就看着自己师父好像过家家玩泥巴一样,将一个分散如抽象狰狞泼墨一样的阴影,抓在手里,用小手慢慢悠悠地捏成个珍珠大的团子,刚好比它的嘴大了两圈。   手办师父手举着团子,好像在举一个保龄球一样,然后张大嘴一塞,如仓鼠一样塞进去后,动着腮帮子嚼了两下,就仰头一口咽了下去。   咕噜一声吃完了,手办师父就又开始专心地捏自己的团子,不过捏着捏着,它发现方善水一直在盯自己。   手办师父一边微抬绯红地眼睛望向方善水,一边莫名地啃着自己的团子,然后,他就看到方善水拿出了指甲剪,盯向了它的小手。   手办师父手一哆嗦,差点掉了手中抱着的保龄球黑团。   方善水友好道:“师父,我给你剪剪指甲,你捏团子会更方便点。”   手办师父面无表情地看了方善水一眼,而后伸出了自己带着勾的爪。   真乖。   方善水心里被小小地萌了一下。   ·   方善水找到元沛占卜出的度假山庄。   山庄里比较空荡,平时应该也没什么人,如今则被泰国来的降头师们包圆了。   贴着隐息符,方善水躲过了几个带着黑色兜帽的人影,在山庄里游走,因为不知道降头师中是否有感官敏锐可看破隐息符的人,方善水走得非常谨慎。   这山庄周遭的风水一般,有些气滞之感,山庄开发的时候,似乎将原有的水源破坏了,导致水不能流,气不能通。   不过这倒是方便了方善水。   丈量好方位,方善水将自己包着的东西,在几个地方埋下,然后沿途在一些土地上,用混着朱砂玉碎如血一样的墨斗线弹地,并沿途埋下不少媒介之物,做完这一切,方善水开始寻找潘若。   方善水往山庄中间靠拢,那里的人最为密集,还有人在外站岗看守,看起来也是最危险。   方善水觉得,这群降头师应该不会像普通绑匪那样,把人质藏在别的隐秘地方,定是放在身边看着,越危险的地方,越是有可能找到潘若的踪迹。   果然,在往中心度假屋靠近没多久后,方善水耳朵一动,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喊叫声音。   方善水蓦然两指并拢,喃喃地掐诀念咒后,在闭上双眼的眼皮上用并拢的两指一抹。   指尖仿佛有微光没入方善水眼中,再睁眼,方善水的瞳孔倒影,瞬间变得如万花筒一般缭乱,他仿佛看到的已经不是眼前,而是快速地穿越着林木枝叶和泥石墙壁。   忽然,方善水瞳孔中的倒影一停,静止在一个画面。   那是一间位于地下的暗室,屋里黑的仿佛已经深夜,一根根惨淡摇曳的白蜡烛,似乎并不能将这阴暗的房间点亮,而是将其衬托的更阴森。   房间里,用红绳系着十多只草人,草人仿佛吊死鬼一样被勒着脖子,用血一样的红绳,高高低低地吊在天花板上,看起来非常诡异瘆人。   几个蒙着眼睛的男人抖抖索索地跪在地上,带着颤音,忐忑地不断向周遭发问:   “你们都是什么人?”   “你们要干什么?”   “唔,别杀我,我给你们钱。”   这些男人们每次一开口,那丝细微的口风,都会将天花板上的草人带动。   这些被拴着脖子的草人,就在他们头顶吱呀呀地转起来,仿佛在跳舞的幽魂一样。   他们的身后,站着亡灵一样默不作声的斗篷人,仿佛在准备行刑的刽子手。   方善水的视线在屋子里飘,不一会,他听到了说话声,是泰语,方善水听不懂,但是循声转移视线后,他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就是那次在秦岭机场遇到的泰国阿赞。   同时,方善水也看到了躺在角落里的潘若。   正在和身边人说话的阿赞丹,似乎感觉到了暗中的窥视,瞬间回头喝道:“是谁?”   方善水的法术霎时被震破,视线陡然被弹出了屋外。   方善水眼睛酸了一下,闭着眼没有停留,一个轻身跨越,踩着附近的借力之物,一跃上了一颗大树,隐藏在树叶中,整个人似乎瞬间和身下的大树融为一体,气息和谐无比。   方善水听到阿赞丹的脚步声从房间里出来,他应该是站在门前左右看了看,身边有嘶嘶声传来,方善水没有睁眼,这时候若是他的视线望过去,估计隐息和掩饰就白费了。   风吹林动,方善水仿佛大树上的一根枝条,每一丝动静,都符合着树木在山风中呼吸的频率。   “大人?你发现什么了?”   阿赞丹站在门口,视线又梭巡了一遍,摇摇头。   阿赞丹眯起了狭长的眼睛:“估计,阿赞帝因已经察觉了我们的动作,方才就是他在窥视我们……要快,立刻动手,然后给那个玄鸟卵的打电话,让他吸引阿赞帝因的注意。”   “万一那方善水是在诈我们呢?”属下觉得阿赞丹的决定太过草率。   阿赞丹闻言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让属下通体一冷。   ……   阿赞丹回到了暗室中,那些被绑着跪在地上的男人们,好像感觉到有人来了,又开始叫了起来。   阿赞丹没有理会,只是看了眼待命的降头师们,示意开始。   降头师们接到命令,立刻动手,他们撤掉了蒙在男人们眼睛上的布,然后五指在被绑的男子头上弓爪虚张,掌中仿佛带着阴影在男子们头顶蠕动,就像是人偶师在用线摆弄自己的木偶一样,在降头师们的动作下,刚刚还在叫着的男人们,突然都顿住了,似乎被点了穴一样,只有眼神还在动,里面透漏出无限惶恐。   降头师们拿出了刻着不少骷髅的凿子,在男人们惊恐欲绝的视线中,在他们的脑壳顶上凿开一个小洞,然后,将一些腥臭发黑的尸油一样的液体倒了进去……   ·   方善水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却能感觉得到他们又回到了暗室中,通了一次天眼后,方善水感觉自己天生的阴阳眼似乎受到了点刺激,方善水又揉了揉眼,感觉什么都看不见。   就在这时,方善水感觉到一只小手摸在自己的眼皮上,手很小,摸在眼皮上的感觉,仿佛是被别人的眼睫刷了一下似的。   方善水猛地一眨眼,眼睛又好了过来,他看到了近在眼前的手办师父。   方善水不太清楚自己刚刚是怎么了,不过还是用眼神表示了下对师父的感谢。   刚刚,潘若的位置已经探测到了,后面方善水就没有太大顾忌了。   当然,最好还是能先将潘若救出来。   正想着,方善水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腥臭味,从刚刚那房子里传来,厚实的墙壁和土地,都掩盖不住,那仿佛积年陈酿的尸体腐臭。 第九十二章 复仇恨   方善水已经悄然离开家, 只留下元沛一个在家, 迷惑在外窥探的人。之前,那些人的灵降一靠近, 就会被方善水抓来喂他师父,导致这会已经没人再敢上前窥探, 而且他们的租房里,还有宅灵和方善水布置的阵法, 就算方善水不在, 也几乎没人能偷偷来窥探。   元沛只要不出门,方善水已经不在这里的事, 就不会被发现。   只是, 在方善水潜入山庄差点被发现之后,那边阿赞丹的人,没多久打了方善水留在家里的手机。   元沛接起了电话。   【方善水, 你现在就出门吧,坐车到XX山庄下头的广场,下车后,我们的人会在游览车那里等你。】   元沛学着方善水的语气:“好。”   【……你的声音怎么有点变了?】   元沛咳了咳:“紧张, 喝了口水。”   【哼, 你最好不要耍花样,否则你朋友会死的很惨。三十分钟见不到你,你就等着收尸吧!】   啪,电话挂断了。   元沛对着手机龇牙咧嘴,被这些态度恶劣的绑匪气得不轻。   按照方善水走前交代的, 带上了方善水留给他的面具,披了一件方善水的衣服,然后将方善水留下的黄符拿了出来。   那黄符和方善水以前的黄符都不一样,上面甚至没有朱砂没有笔迹,只是一张空白的符。   这是方善水走的时候,元沛看着方善水亲手画成,当时方善水从指头里滴了几滴血混到朱砂中,明明是红色的,但方善水画的时候,落笔却似是一道光般的金色,符成水蕴风动,最奇怪的是,上面的符文字却慢慢消失了。   元沛将符纸在掌心合十,抵到额头前,站在镜子对面,闭着眼对镜子不停喃喃:“我是方善水我是方善水我是方善水……”   元沛重复了十来遍,这期间,镜子里的他,仿佛被捏脸一样,慢慢出现了变化。   嘴唇一点点地变薄,脸色不断地变白,甚至发型都好像有个人在帮他修剪一样。   等元沛睁开眼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脸,顿时吓了一跳,“我去,还真得变了!这也太神奇了!”   话刚说完元沛捂住了自己的嗓子,发现声音也是方善水的声音,顿时不太敢说话了,清了清嗓子,才学着方善水的语气淡淡道,“你们这群降头师,小瞧本天师是会遭报应的。”   棒!   元沛又打理了自己一下,确定漏不出任何破绽,就要赶紧出门。   方善水说过,这符纸的作用只能维持一个时辰,而且还可以为他提供相当于方善水修为的保护,但是如果他期间受到了严重攻击,符纸的作用可能会减弱,那样的话,也许不到一个时辰,他就会原形毕露。   元沛带着那黑色的玄鸟卵,正要出门,又想起了什么,急匆匆跑回镜子前,摘下了面具。   ——!   差点没腿软的元沛,撑着洗手台才站稳。   面具下的脸,居然和元沛在秦岭时看到的一模一样,天,那可是能把鬼魂吓到魂飞魄散的脸,元沛抖抖索索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甚至连那种伤疤感的触感都能摸到,虽然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   元沛把面具戴上,想着等会若真的遇到危险情形,这脸也是一天然的武器。   ·   时东锦的一个女客户找到他,忧心忡忡道:“阿赞,我老公又好几天没回来了,我怀疑他是又去鬼混了,你说是不是降头失效了?能不能将降头的时效延长?钱不是问题。”   时东锦请她坐下,问:“失踪了多久?”   “……三天。”女客户看了眼时东锦手里的布娃娃,总觉得那娃娃也在微仰着头看着她。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了,可是每一次见,都觉得很瘆人,尤其这次看又和上次有些不同,那娃娃脖子上,似乎多了一圈缝线,好像是头被人拧断后,又缝起来一般,女客户不禁有点后背发寒,正襟危坐。   “三天?”时东锦正在琢磨这个时间,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对女客户抱歉地笑了笑,女客户连忙表示理解,让他先接电话。   【阿赞,方善水离开了家,他似乎同意了阿赞丹的交换要求,要将玄鸟卵交给阿赞丹。怎么办?万一阿赞丹得到了玄鸟卵,拿来对付您……】   时东锦闻言好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如果那东西好抢,我会把机会留给阿赞丹?”   【您说得对。不过方善水现在正在赶往阿赞丹的住处,我们要做些什么吗?】   女客户坐在对面,努力当做自己听不到电话的内容,眼睛瞟来瞟去,忽然看到坐在时东锦腿上的布娃娃笑了,女客户张大嘴,本以为自己看错了,却没想到她还听到了!   【咯咯咯咯。】   时东锦腿上的娃娃睁着圆溜溜的塑料眼睛,好像从针缝的嘴里发出了阴凉的笑声。   这时,时东锦突然皱眉,捂住胸口吐了口黑血。   “啊!”在他对面的女客户吓得尖叫起来。   时东锦的娃娃脸上,皮肤不停蠕动,好像下头什么小虫子在动一样,面上的经文也开始微微发光。   时东锦捂住脸,手指在蠕动地皮肤上画了几道,仿佛念咒一样念了几句,屋里的光芒变得忽亮忽暗。   女客户突然觉得屋里变得很冷,突然觉得屋里多了很多人,甚至就站在自己身后,甚至就悬在自己头顶。   女客户额头上的冷汗几乎湿了脸上精致的妆容,僵坐着完全不敢动。   半晌,周围似乎安静了下来,时东锦咳了咳,伴随着他腿上布娃娃阴森的笑声,他也笑了,对着吓呆了的女客户道:“我大概知道你老公在哪了,别担心,我会帮你把人找回来。”   女客户被吓得不敢说话,只是愣愣地点点头。   ·   方善水悄悄潜入了那暗室中,慢慢靠近潘若。   只要不靠近阿赞丹,他就不会被发现。   方善水进来后,刚刚在外头闻到的那股腐臭味就越来越浓了,不过他发现,阿赞丹抓来那些男人,居然是为了破掉他们身上被下的降头,甚至用这些被下了降头的男人作为媒介,来针对背后的下降之人。   见他们没有危险,方善水也就没有出手,准备先将潘若救了出去。   方善水拍拍潘若,仿佛传音一般,用细如蚊呐地声音在他耳边道:“是我,别动。”   潘若浑身一颤,心中顿时惊喜万分,但不敢露出破绽,方善水如今的行动,让他能感觉到他们还没有脱离危险。   方善水拿出一张和元沛那张差不多的符纸,用小针在潘若手指上扎了一下,然后将他的血滴在了符纸上,将符纸裹住了一个草人。   方善水在潘若掌心画了个隐字,握住他手后,撤掉了他身上的布和绳子,将他拉了起来。   潘若能看到的时候,发现不远处还有个带兜帽的降头师站在附近,虽然没有盯着他看,但是好像听到他们这边有丝动静,正要回头。   潘若吓了一跳,却见方善水突然将一个裹着黄符的纸人扔在地上,那纸人落在他刚刚躺的地方,顿时仿佛吹气一般胀大起来,变成了他刚刚的侧躺的姿态,甚至连蒙眼的布条和捆他的绳子都有。   回头的降头师扫了眼地上的潘若,他好像没有看到站在那后面的方善水和潘若的真身,见没有任何问题,又望回了刚刚看着的方向。   潘若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懵逼了片刻,松了口气。   方善水拉着他后退。   ……   那边的门没关,里头几个降头师,将尸油倒入活人头顶被凿开的小洞后,念过咒语,那些男人们头顶的伤口也恢复了,但是男人们也没有好过多少,他们如今眼睛反白,口吐舌头,好像疯傻了一样在巫师的手下颤颤抖抖。   天花板上被红绳系着的小人,一个个地往下滴血,这些草人好像被一个拳头攥紧了一样,突然被捏成了四分五裂的样子,头身分离地掉到地上的血污之中。   这些小草人身上的情况,也逐渐蔓延到了在施法破降的降头师身上。   降头师念着咒念着咒,突然好像被人掐了脖子一样,咒语慢慢中断,整张脸变得越来越畸形,好像要和小草人一般被无形的手捏碎一般。   阿赞丹立刻将一个东西扔进刚刚点燃的火堆里,火堆里的火忽地大涨,大火瞬间烧向那些被困住的降头师们,降头师们被烧得啊啊大叫两声,过了片刻,火势缩回火堆里,这些人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降头师们缓过一口气道:“大人,降头已经破解了,但是阿赞帝因太厉害,他似乎还有不少余力,我们对付不了他。”   阿赞丹没有责怪:“知道了,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你们暂时休息,下面的事交给我。”   这时,外头人前来汇报:“大人,方善水到了,阿赞帝因也来了。”   阿赞丹咬牙切齿道:“好,太好了。阿赞帝因,你的死期到了!”   ……   元沛开着他的超跑,一路往在市区外的山庄跑,因为早就查好了地图,对路还算熟悉,不过25分钟,他就赶到了那些绑匪指定的地方。   刚一到,果然又接到了电话,【算你识相。现在上山,按我的指示走,往左转。】   元沛没说话,按照他们的指示开车,这时,他后视镜中突然看到了一辆不知从哪来的车,那车的车窗摇下来,元沛赫然发现,车里的人竟是曾经堵校门找方善水的时东锦!   时东锦也看到了元沛,不过在看到元沛的脸的那一刻,时东锦脸上的神情变得很是诡异,然后对着元沛诡异地笑了起来。   元沛打了个哆嗦,心想难道就是这家伙做的好事?对他下手还绑了潘若,好威胁方善水?   电话里的人还在催,元沛不敢多停,跟着电话里的指示,开始绕来绕去地上山。   时东锦不知是什么心理,也追着元沛上山,终于在看到山庄的大门时,元沛电话里的人终于喊停。   元沛下了车,他身后的时东锦也跟着下来,然而就在他们下车后,脚下的土地,忽然好像燃烧一样,冒起了诡异的光,仿佛一个被隐藏在底下的祭坛,接触到了极品后,蓦地启动出现。   这东西似乎是针对时东锦布置的,元沛和时东锦的手下还没怎么着,时东锦却仿佛浑身着火一样,甚至好像被无形的支架架住一样,整个人都不能动弹了。   “怎么回事?”时东锦身后的手下惊道,连忙就想要去帮助时东锦脱困,然而这时,忽地有阴影突然出现在时东锦身后。   想要靠近的属下,似乎瞬间被阴影冲倒,跌坐在地,仰头看时,猛地瞪大了眼睛,发出惊叫:“阿赞,小心!”   一个巨大的蛇头,无声无息地攸然从阴影中窜了出来,那巨蛇几乎有半个挖掘机铲子那么大的嘴,瞬间长大,一口将它面前的时东锦吞了下去。   “啊——!”   这蛇太恐怖了,手下见阿赞帝因几乎没有反抗之力就被吃了,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想要跑。   元沛也看到了这条蛇,有些惊呆。   这不就是当初在秦岭地下宫的那条吗?那条巨蛇,引发水患后,和方善水对了几招,但始终没占到便宜,就失踪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九十三章 头悬空   这巨蛇人立起来, 足有三丈高。它吞下阿赞帝因后没多久, 胃部突然鼓掌起来,好像有东西在里头乱动一样。   巨蛇的身体, 大概是因为不配套的原因,很是有些脆弱。   胃一鼓胀, 它的外皮上,就会出现一些仿佛肥胖纹一样的白痕, 仿佛马上就要涨裂一般。   巨蛇嘶嘶地动着脑袋, 似乎有些不舒服。   这时,不远处山庄中心, 阿赞丹出现在了那栋别墅的门口, 他冷冷地看着巨蛇的胃部,忽地拿出一个造型古怪的黑笛,在嘴边吹起了起来。   笛声瑟瑟传出, 声音短促而凌厉,仿佛刀剑一样,瞬间划割空气。   “嗡……”周围在山风中摇曳的树林,忽然震颤起来, 好像如临大敌似的, 枝冠耸起、落叶如针,而巨蛇那不太受控的仿佛要炸开的身体,也在笛声之下赫然束紧。   巨蛇束紧的胃里,挣扎蠕动的痕迹越来越厉害,阿赞丹的笛声也越来越刺耳, 周遭一片肃杀,风林树叶似乎都变成了武器,如刺如针的叶片,甚至咄咄刺进树身或地面。   早在阿赞丹出来之前,方善水就已经拉着潘若悄悄出来了,就躲在被笛声影响的树林中,潘若一时不慎,屁股出了方善水的保护圈,瞬间就被刺了一圈树叶,差点摔倒。   方善水及时拉住潘若,潘若站稳后龇牙咧嘴,无声地连喊卧槽。   在方善水口袋里的手办师父,从方善水的衣领悄悄露出头了,扫了那巨蛇一眼,顿了顿,目光望向了那巨蛇的下半身,下巴搁在方善水的衣领上,顿时不挪动了。   方善水发现师父的动作,立刻想起来,师父的鱿鱼条似乎吃完了……这个呃……看样子可以补充补充了。   刚刚看到阿赞丹的时候,方善水就想起了当初的偶遇,却原来不算偶遇,都是朝着一个目的地去的。   也不知那阿赞丹当初用笛声召走巨蛇后,看到只剩下一个头的它,是个什么表情……   方善水想了想,有点有趣。   潘若关注着那边的怪蛇,刚刚他就注意到巨蛇身边有个眼熟的人,但是一直没想起是谁,但是当那人转过头,潘若顿时目瞪口呆,然后看看身边的方善水,又看看那边的方善水。   方善水见他如此,解释道:“那是元沛。”   潘若神情还是古怪,元沛什么样子他能认不出来吗,虽然那人戴着面具,但那明显还是另一个方善水啊。   潘若脑中甚至开始脑补各种,真假方善水、救援的阴谋等等悬疑小剧场。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就在阿赞丹憋红了脸,快要忍不住要和将带着玄鸟卵的元沛献祭的时候,巨蛇胃里的蠢动终于消停。   巨蛇顺了口气,甩着尾巴动了动身子,似乎终于将活蹦乱跳的食物咽了下去。   阿赞丹气喘吁吁地停下了他的笛子,要不是仇人在前,以他虚弱的身体,还真没那毅力吹那么久。   阿赞丹一脸期待地看着巨蛇:“阿赞帝因死了吗?”   巨蛇感觉到自己的胃里没有动静了,觉得人类这样,那应该是死了,遂点了点自己巨大的头。   “好啊好啊!阿赞帝因,你也有今天。”阿赞丹抚掌大笑起来,随后,阿赞丹有些高兴地对巨蛇,“你把他吐出来,我要看他的尸体。”   但是见巨蛇真要吐,阿赞丹又辗转反侧地担心,反口道:“哦不,再等等,为防他假死耍诈,现在我们还不能放松警惕,你再消化消化。”   巨蛇见阿赞丹高兴得患得患失的样子,人性化地翻了他一个白眼,似乎对阿赞丹这副担惊受怕的表现,很瞧不上眼。   阿赞丹终于冷静了一些,看向了他的玄鸟卵——元沛。   刚刚最后时候,阿赞丹差点忍不住就要献祭了这人,有他早早准备好的祭坛,连阿赞帝因一时都摆脱不了,更别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国法师。   不过玄鸟卵毕竟是宝物,既然有可能保留下来,他当然就不愿意都浪费在阿赞帝因身上。   刚刚阿赞丹的注意力一直都在阿赞帝因身上,连一丝眼神都没有分给其他人,如今看到元沛的脸,也很是意外,用中文还算友好地道:“没想到是你,当初机场一别,以为不会再遇到了,想不到我们居然这么有缘分。”   眼神不太好的巨蛇,随着阿赞丹的视线转而去看元沛,随即似乎觉得有些熟悉,有些疑惑地凑上前去,想要看清楚点,这一下可不得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   方善水的面具,巨蛇化成灰都认得!   巨蛇突然仰头大怒,嘶嘶两声就想要朝元沛咬去,阿赞丹都没能阻止住。   不过这时,元沛身上蓦然出现金光,霎时将巨蛇弹开,没有受到伤害。   巨蛇见状越发疯狂,巨大的尾巴砰砰甩打地面,似乎随时准备发动第二次攻击。   阿赞丹有些莫名,不知道巨蛇为什么忽然发疯,听它又嘶嘶了两声,阿赞丹才一脸古怪地看向方善水,一副原来就是你啊的表情,眼神也变得非常不友好起来。   元沛顶着方善水的脸,故作淡定,心里已经大叫起了救命!   元沛能够感觉到,方善水给他留的那道符纸,在遭受了巨蛇的攻击后,效力开始慢慢减弱,甚至他能够感觉到自己面具下的疤痕已经没有了,甚至不经意地摸摸嘴唇,也比刚刚厚了!   要露馅了要露馅了!   阿赞丹等人还没有发现元沛脸上细微的变化,只是不善地想着要怎么对付他。   刚刚元沛身上的金光,让阿赞丹颇为忌惮,谨慎地盯着他,并开始猜测这个中国法师,还有些什么手段。   方善水见状,虽然总觉得那时东锦有猫腻,但是此时元沛遇到了危险,留给元沛的符纸顶多再挡那巨蛇一次,方善水也没心情,再等那鹬蚌相争的一幕。   方善水指中缠着的令符瞬间燃烧起来,他吟念道:“天地烘炉,左右西东,莫盼莫顾,入我瓮中。百鬼敕令,阵!”   方善水刚刚撒了材料,并用墨斗线弹过的地面,在众人没注意的时候,悄然亮了起来,瞬间连成线,连成片,赫然成阵,将所有人圈在里头!   突然,整个山庄在肉眼可见之中灰暗下来,仿佛蒙上了厚厚的一层雾,但是那不是雾,而是阴煞。   正要对付元沛的阿赞丹,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似乎有些不对?”   ——“怎么回事!”   阿赞丹身旁的降头师们,也警惕起来,但没等他们弄懂这莫名的变化,一些灵降的法师已经出现了异常的反噬情况。   “不好!我的……喵唔……”一个法师突然捂住脸,他的脸不时在一个黑猫脸和人脸之间转换,甚至声音也开始出现怪叫。   不多时,这个法师完全失控,瞬间仿佛一只猫一样,跳进了周遭的黑暗之中。   这个法师的异常只是开始,越来越多的法师出现了问题,尤其是专修灵降的法师们,大叫声此起彼伏,有些直接被灵降反控,有些则是将灵降成功驱逐,虽然情况好了些,但是自毁修为,短期内他们也没有什么还手之力了。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阿赞丹脸色铁青,刚忙吹笛,帮这些灵降们稳定状态。   过了一会,见情况稍有好转,阿赞丹看向元沛,他觉得自己手下这样,一定是元沛搞得鬼,不禁怒道:“你做了什么?你确定要和我作对?别忘了你的朋友还在我手中!”   元沛知道估计是方善水那边出手保护他了,顿时不害怕了,又抖了起来,故作高深道:“你确定我朋友还在你手中吗?”   阿赞丹一听,立刻给身边没有受到阴煞影响的降头师使了个眼色,降头师意会,立刻跑回暗室,不到十几秒就跑了回来,大叫道:“大人,不见了!都不见了,不止这个法师的朋友,连我们抓来的阿赞帝因的降头们,也不见了!”   阿赞丹一听,心提了一下,有了不好的预感,怕是阿赞帝因那边出了什么幺蛾子,但是阿赞丹还是抱有一丝希望,对元沛喝问:“阿赞帝因的降头,也是你放走的?”   元沛心中莫名,但他还扮着方善水,就故作高深地没有回话。   潘若藏在左侧不远处的树林里,看到元沛装逼的样子,终于是认出元沛来了,不再对方善水的解释有所疑惑。   不过听到阿赞丹的质问,潘若还是奇怪起来,问方善水:“他说的降头,难道是那些被抓来的男人?方哥,你刚把我带出来的时候,顺便把那些人也救走了?我怎么没看到他们?”   方善水正要摇头,这时,站在元沛面前的阿赞丹,突然发觉异样,对着元沛一声大叫:“不对,你是谁!?你不是方善水!”   装模作样的元沛忙一捂脸。   果然,符纸的效果已经越来越弱了,元恶癖的眼睛嘴巴都变了回来,虽然带着张面具,但是脸和方善水的比,差别还是比较明显了,所以被阿赞丹看出了异常。   元沛露馅,潘若大急,眼见阿赞丹要朝元沛挥舞笛子,方善水手突地一指,脚下,将整片山庄覆盖的大阵,瞬间转动。   周围的阴煞黑雾,仿佛在听方善水指挥一般,朝那边将要受到袭击的元沛涌去,将其保护起来。   阿赞丹看到周遭诡异的黑雾向元沛涌来,立刻谨慎地停手后退,这黑雾对灵降的降头师有莫名的作用,虽然他修炼的不完全是灵降,但谁知道会不会对他有影响。   知道元沛不过是个被推到台前的障眼法,阿赞丹左右窥望,想要找出暗中施手之人,然而这时,他身后的降头师们,又大惊小怪地发出尖叫。   “头!阿赞帝因的头!”   一听阿赞帝因的名字,阿赞丹也反射性地吓了一跳,连忙转眼看去。   本以为已被巨蛇吞没的阿赞帝因,头颅出现在半空中,头发长长地垂落,脖子处断开,只有那么一个活生生的脑袋而没有身体,在半空中笑望着阿赞丹。 第九十四章 飞头降   “丝萝瓶!不、不对, 他的头下没有肠子!他可以白天出现!啊!”惊恐的降头师喊完, 突然看到阿赞帝因的头向着他飞来,赶忙想要跑, 可是阿赞帝因速度极快,飞头转瞬即至, 瞬间扑到那降头师身上。   “啊——!”降头师尖叫刚起,就被吸干了血, 倒毙于地。   ……   藏在左边小树林里的潘若和方善水, 也没预料这种发展,虽然方善水感觉得到时东锦没有死, 并会闹出更多后续, 但是没想到这后续会是一颗头。   潘若结结巴巴地问:“方、方哥,那是什么玩意,好、好可怕!”   “那应该是飞头降。”方善水一边说, 一边用手诀和符纸,指挥着阵法调动,将元沛保护起来。   扒在方善水领子里往外瞅的手办师父,稍微对比了下时东锦那足球大的脑袋, 和巨蛇那挖掘机铲子大的脑袋, 就专心地看起了蛇来。   方善水突然对潘若道:“你在这别动,我去把元沛带回来。”   “啊?嗯,那方哥你小心点,早点回来。”潘若有点担心地道。   树林外,阿赞丹手下的降头师们, 已经大乱。   刚刚才被方善水的阵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如今又遭遇了飞头降这种传说中的东西,简直跟走上绝路一样。   有些降头师还在坚持念咒抵抗,想要反击,但有些降头师已经丧失了信心:“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阿赞丹大喝:“不要乱!我们这么多人,他再厉害也只有一个。”   这时,被黑雾包围的元沛,周遭的黑雾突然变浓,阿赞丹等人的可见范围不断降低,这对他们更不利了,有着神出鬼没的飞头降,又加上这些不断扩散的黑雾,简直跟催命符一样,甚至黑雾中的元沛什么时候消失了,阿赞丹等降头师也没心思去理会了。   时东锦倒是看了消失的元沛一眼,又往左侧树林的某个方向扫了一眼,刚躲进树林的方善水和元沛,差点和时东锦视线相对,不过并没有被发现。   时东锦的头颅孤零零地悬在天上,长长的头发在风中飘啊飘,笑眯眯的娃娃脸上,刺刻的经文还清晰可见,却反而使他显得更加诡异。   “阿赞丹~”时东锦轻飘飘地喊阿赞丹的名字,仿佛地狱的死神在呼唤即将死亡的人名。   阿赞丹立刻紧张了起来,他当然不敢应,据说应了就会死。   他知道阿赞帝因的术法诡异,甚至也听人说阿赞帝因可能是炼了飞头降,但阿赞丹以前是不信的。   毕竟,飞头降虽然厉害,是传说中练到大成能让人长生不死的邪术,但没有大成前,却满是弱点,很少有理智的降头师,会去练飞头降。   据说,习练飞头降的邪恶降头师,都会在半夜的时候头身分离,头会拖着脏腑肠子,到外面去吸血,等肠子饱食鲜血,就会飞回身体上。   这种习练非常危险,第一步头身分离,可能直接就百不存一;   而在头身分离后,如果降头师的肠子,在外出吸血的时候,刮到了什么勾子,挣脱不开,待到天明时被光芒一照,那头就会立刻化为一滩污血,降头师则身死道消。   在南洋一带,由于传言习练飞头降的降头师,需要吸食孕妇胎儿的鲜血,所以被视为全民公敌。   一旦发现有此类降头师,当地人立刻会发动全村全镇地去寻找,发现了就即刻将降头师打死!甚至他们还会家家户户安装棘刺,专门勾扯未大成的丝萝瓶的肠子,给他们制造障碍。   如今的阿赞帝因,他的头甚至能直接白天分离,不怕天光,也没有拖着肠子什么的弱点,分明已不是普通正在习练中的飞头降了。   “阿赞丹~”时东锦仍然在天空中,不紧不慢地叫着阿赞丹的名字,明知阿赞丹不会应,他却仿佛叫魂一样地不停给阿赞丹制造紧张感,仿佛在逗阿赞丹玩一样。   阿赞丹被他叫得烦得要命,嗡地将笛子吹得大响,正一头扎在黑雾里,想要将消失地元沛找出来的巨蛇,顿时人立而起,条忽而至,朝着时东锦悬在天空中的脑袋咬去。   然而时东锦的脑袋却仿佛到处都长了眼睛一样,每次都在快被咬中时,瞬间闪开,甚至他还又扑入阿赞丹身后的降头师群,将一人吸成人干。   时东锦吸过人血的嘴唇殷红地张合,又唤:“阿赞丹~”   阿赞丹恨恨地敲了敲笛子,冲巨蛇大叫:“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把他吞了吗?”   巨蛇也是不解,它确实把这人吞了,怎么会单单跑出了一颗头来。   巨蛇蠕动胃部,将刚刚的猎物吐了出来,这一吐,它自己也懵了,吐出的竟是一个无头的布娃娃。   阿赞丹看着那沾着口水的无头娃娃,顿时一脸绝望,带着玄鸟卵的元沛不见了,阿赞帝因也逃了出来,他白忙一场,不但什么也没有得到,还将自己置于险地,成为两方敌人的靶子。   阿赞丹突然冲着左右喊道:“方善水!我知道你在这,快把你手中的玄鸟卵给我,不然我们都要死在这!”   时东锦闻言,悬在空中笑:“阿赞丹,你不要这样吓唬人,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就算是,也顶多吃了你而已,其他人,我还是很有好生之德的。”   阿赞丹脸色铁青。   阿赞丹的手下们闻言,则仿佛得了特赦,顿时有不少跪下来,朝着时东锦膜拜,乞求怜悯:“饶命!阿赞帝因饶命。”   阿赞丹恶狠狠地瞪向他们,不过还是有不少降头师站在阿赞丹身后的,这些人更畏惧阿赞丹家族势力,知道若是阿赞丹死在这里,他们就算被阿赞帝因放过,也绝对逃脱不了,不敢抱有侥幸心理去投敌。   时东锦呵呵地笑着,不理阿赞丹难看的脸色:“而且,你难道还不知道吗?你这螳螂想偷黄雀的东西,来捕我这蝉,早已经被人家那黄雀织了网,等在后面。如今你我都入了人家的障,你还求人家来对付我,呵呵,真是蠢,求都求不对人。求被你得罪的方善水,你还不如求我,我们一起努力,说不定还能帮你逃走。”   阿赞丹听了时东锦的话,惊讶地发现时东锦竟竟是很忌惮那方善水,难道一开始他的属下说的是真的,时东锦不强抢玄鸟卵,真的不是因为什么交情,而是因为那人的实力?   刚刚会合了的元沛和潘若,发现他们被降头师们当幕后大BOSS般提及,都是一阵小激动。   元沛激动叫嚣:“方方,怼他们,一群在我们国家地盘上瞎闹腾的混球,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怼死他们,我们帮潘子报仇!”   潘若却挺忌惮那些降头师的,尤其时东锦,飞头降看着都让人不寒而栗,不禁道:“要不我们还是先离开吧,万一被他们发现了,一起来对付我们呢?”   方善水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同意潘若的意见,还是不同意元沛的。   倒是藏在衣领里的师父,方善水将人托在掌中举了出来,看着它问:“师父,还吃鱿鱼条吗?质量似乎没有上次的好。”   手办师父绯红的眼睛看着方善水,摸了摸小肚子,用一种没鱼虾也好的眼神,给了方善水答案。   好。   方善水点了点头,拿出了他的摄魂铃。   “叮——铃……”   一声迟缓的铃声,仿佛摇动了周围的天空。   方善水身边的黑雾里,在铃声响起的刹那,突然出现很多影影绰绰的灰影。   有些七扭八歪似乎是个人形,有些歪歪倒倒,似乎是个动物形,还有刚刚那些在黑雾影响下失控失踪的降头师,慢慢出现,在黑雾中,越聚越多。   这些灰影一出现,黑雾就缠了上去,似乎将这些无形无相的东西,缠成实物。   空气变得很冷,元沛哈出白气,瞬间就要凝结,潘若都抱着胳膊发起抖来。   两人此时丝毫不敢打扰方善水。   ……   树林外,听了时东锦的话后,阿赞丹似乎也开了窍,他一边捏着骨笛警惕时东锦偷袭,一边对着周围道:“方善水,我对这次的事表示歉意。如果你能帮我把阿赞帝因拿下,我一定会给你大量的好处。玄鸟卵对我只是锦上添花,但是阿赞帝因却是势在必得,如果这次让他逃脱,你日后定然会有永无止境的麻烦,甚至这次我会对你下手,都是阿赞帝因刻意诱导,不然,我根本不会知道玄鸟卵竟在你的手中……”   说话的同时,阿赞丹好像听到了树林里有铃声传来,但是他此时没精神去想那铃声,他在盯着时东锦!   “咔哒!”阿赞丹身边的巨蛇一口咬下,这次巨蛇和阿赞丹很有先见,时机把握的很好,时东锦虽然及时躲开了,但躲得狼狈,还撞到了一个降头师身上,那降头师反应也不慢,顿时念起了咒语。   “早料到你会偷袭!”阿赞丹一阵激动,他刚刚说那番话,就是为了把时东锦引下来,时东锦速度太快,没能提前预料他的攻击方向的话,根本奈何不了他!   阿赞丹黑色的骨笛瞬间吹响,巨蛇霎时吐出一股黑烟,喷向时东锦的脑袋,时东锦的脸仿佛中毒一般,变得青绿,这下似乎连飞的力气也没了,阿赞丹立刻让降头师将时东锦捆住!   手下将时东锦的脑袋送到他手里,阿赞丹还是有些不放心,甚至这次真的将时东锦的脑袋抓住,阿赞丹反而不放心起来,连用了几枚法钉,钉在了时东锦的天灵和眉心人中等要害,将时东锦的脑袋钉得连笑都笑不动的时候,才稍微松了口气。   阿赞丹这才想起来还有另一个人,开口求和:“方善水,这次的事我们就此揭过吧,如果你接受我的道歉,不久后我会让人送来赔礼。我若杀了阿赞帝因,你也不用再担心有人觊觎你的玄鸟卵。你觉得怎么样?”   半晌,树林里有动静传来,阿赞丹没有听到声音,却听到了人的脚步声,阿赞丹本以为方善水是要出来亲自和他谈判,却没想到他先看到的是仿佛黑云压城一样的黑雾,无数纠缠在黑雾中的人形,随着黑雾慢慢出现朝着阿赞丹和他的手下围拢过来,仿佛百鬼围城。   阿赞丹不禁拎着时东锦的脑袋后退,他身边的降头师们也后退,尤其是刚刚被黑雾阴过一把的灵降师们。   阿赞丹虚张声势喝道:“方善水,你想要做什么?得罪我你不会有什么好处!” 第九十五章 事摆平   见到阿赞帝因被抓住, 刚刚跪地求饶的一些降头师们脸色非常难看, 但是他们已经被一些有眼色的降头师们给控制了起来,等待发作, 但这个时候涌来的黑雾和军队一样密密麻麻的阴影,又让其他人没空管他们了。   降头师们背靠背越挨越近, 被围得无处可躲:“大人,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阿赞丹面色凝重:“应该是鬼魂和阴煞。”   可是, 方善水究竟是怎么在这里弄出这么多的阴煞来的, 阿赞丹等降头师想破头皮也想不通。   虽然,阿赞丹知道中国有些风水师或阵法师, 能够布置一些阵法, 将人困于其中以利害攻伐,但是这般大规模的阴煞,已经快相当于天灾人祸了, 怎么可能这么静悄悄地出现在他们身边,除非有什么和玄鸟卵同等级别的凶煞之物做引子。   黑雾几乎将天空都遮盖住了,漫天漫地,不断扩散, 那些雾中的人形阴影, 高高低低地飘浮在空中,仿佛无数亡魂站在奈何桥畔,时隐时现,飘忽晃荡,漠然地注视着众人。   山风冷的让人牙冠打颤, 降头师们也扛不住地瑟瑟发抖。   “叮——铃……”   听到这熟悉到令蛇痛恨的铃声,阿赞丹身旁的巨蛇嘶嘶地叫了起来。   伴随着铃声,方善水的身影出现在黑雾中,若隐若现。   阿赞丹手一捏笛孔,一声细不可闻的嗞声传出,出现人影的方向黑雾被瞬间冲散,巨蛇也趁机一头扎了进去,想要将方善水捕住,这是刚刚明明看到有个影子的地方,黑雾一散后,却是空白无人,巨蛇的扑咬也落了空。   阿赞丹妥协道:“方善水……你想要什么条件,有话好说。”   “我说过的,你们在中国不守规矩,我也不想和你们守规矩。”   方善水的声音从雾中传出,阿赞丹本想诱他说话,故技重施地确定方善水的位置,擒贼先擒王,谁知他的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根本看不到人。   忽——   风突然一动,雾瞬如洪涌,雾中的阴影游魂,好像实体又好像虚体一般猛然向降头师们扑去。   “啊!!”   降头师们被铺天盖地而来的雾人袭击,这些雾人一经扑上,就会瞬间穿透人体,有些降头师功力不够,一经被穿,霎时就会被浓郁的阴煞迷了心智,连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就被雾中的阴魂附体,再向周围的降头师们扑去。   有些拿着法器的降头师,则可能同时被好几个雾人一起袭击,一次次地被携裹着煞雾的阴魂冲撞,这些带着阴煞的雾,仿佛掺了铁砂一样沉重,撞击在身体外,甚至能将人的皮肤撞得青肿,还要防范随时想要挤进身体里的阴魂,一时不慎就会被钻了空子。   那些被附体的降头师们,不过片刻就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甚至五官都会发生变化,变成另外一个人的脸,有些变成猫猫狗狗的脸的降头师,还会就地趴伏下来,在地上喵喵汪汪地叫。   阿赞丹那个和方善水谈判的手下,见状冷汗哗哗落了下来,一边抵抗不断扑来的雾人,一边看着身边同伴一个个倒下。   记得当时方善水说他们不守规矩,问他们还想不想生离中国,他还喷方善水不能代表中国玄门,喷方善水一人说大话没有卵用,这会顿时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甚至还很觉得冤枉,心说你这么厉害你早说啊!你不说谁会知道!   巨蛇在阿赞丹身边护着,不时地啃咬周围那些飞来飞去的雾人,虽然巨蛇也是阴煞的产物,但是周围弥漫的阴煞太有个人印记,巨蛇在其中,就好像一头猛兽,进入了另一个更恐怖的怪物的地盘,很不舒服。   阿赞丹刚刚对付时东锦已经耗费了很多体力,早就有些不支,如今吹着黑笛驱散阴煞雾气,几乎没吹几口就有些喘不上气,头脑发晕。   “方……”阿赞丹还想再说什么,这时,突然有缠着阴煞的阴魂盯上了人群中央的他。   一道黑影瞬间扑击过来,阿赞丹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撞倒在地,差点昏过去,手中拿着的时东锦的脑袋都被撞掉了,把阿赞丹气得发抖。   巨蛇立刻扑上去,巨大的蛇尾一甩,将仿佛苍蝇般围过来的阴魂甩飞,然而甩没几下,巨蛇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被抓住了!   那只熟悉的手,上次攥住它的脖子的,就是他!   上次也是这样抢走了它所有的身体,只给它留下了一颗头!   【嘶——!】   巨蛇有些惊恐地叫了起来,发现他怎么也甩脱不开那只手,心中阴影顿时发作,怕这次连头也留不下,巨蛇几乎是反射性地,瞬间就断掉了阿赞丹辛苦帮它接上的百年森蚺的身体。   一颗巨大的蛇头,灵活地在地上游蹿,飞速地爬到刚被撞得头晕眼花的阿赞丹身旁。   方善水看到那颗跑掉的蛇头,问坐在他肩上的手办:“师父,那蛇头不要了吗?”   手办师父手里拿着老长的鱿鱼条,正在专注地将那动来动去地鱿鱼条掐成一段一段,听到方善水问,它指了指鱿鱼条,又指了指那头,似乎在说鱿鱼条还没有吃够,不吃这蛇头,也许以后还能再生出一根来。   这是可再生的珍稀资源。   方善水明白了它的意思,顿时有点汗。   那边,阿赞丹扶着地面艰难坐起来,恨恨地看了方善水一眼,又看了看他带来的这些降头师,对巨蛇道:“走!”   巨蛇猛然张口将阿赞丹吞下,突地跃起,一头扎进了山庄引进的景观水源里头,“噗”一下惊起大量水花。   方善水感到自己布置的阵法,底部似乎被冲撞了一下,那是那巨蛇想要从水底阵法薄弱处逃离!   方善水想要将他们留下,但是忽然想起刚刚师父不要蛇头的内涵意思,方善水顿了下,就这么稍一犹豫,那巨蛇已经将阵底钻出一个孔,逃出生天。   见到阿赞丹自己逃了,剩下的降头师们纷纷露出绝望的表情,他们可没有能够在水中兴风作浪的蛇妖,就算跟着跳下去也逃不了。   阿赞丹逃了,方善水就将目光放在了剩下的降头师们,这些不守规矩的外国人,不给他们一个教训,怕是还要不知天高地厚地,在中国随意捣乱。   降头师们早就左支右绌,没了阿赞丹的援护,更是雪上加霜。   方善水看着他们的眼神,却没有丝毫怜悯。   ……   藏在方善水原来地方的元沛和潘若,视线似乎不受这些黑雾影响,将林外发生的事看得清清楚楚,不由担心起来。   元沛:“方方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我觉得他似乎想要把这些人都杀了。”   潘若顿时感动了起来:“方哥一定是因为他们绑架了我,才这么生气。”   元沛无语了下:“……你能别这么不要脸吗?绑我方方也会生气!主要是这些泰国人太不守规矩了,所以才惹得方方这么生气。江湖上不是有句话,叫祸不及家人么?”   潘若:“你说得对。不过要是人真的都死在这,会不会造成什么国际纠纷啊?那些都是外国人。”   “……要是死这么多,无论是不是外国人都很有问题吧。”元沛吐槽了潘若一句,随即道,“我就是在担心这个。虽然警察不一定能查得到方方身上,但是之前我们还遇到过丹阳派的束经义,他们肯定能知道是方方做的。”   说曹操曹操到,元沛说完没多久,在那边阿赞丹刚刚抛弃了手下一个人独自逃生,元沛身上的电话声突然响了起来,那是方善水的手机。   元沛拿出一看,来电显示正是他刚刚提到的丹阳派束经义。   元沛和潘若朝林外跑了过去:“方方,电话,束经义!”   正想要对降头师们下杀手的方善水,闻言顿了下,身形瞬间消失在雾中,留着雾人们继续折腾降头师们,而他则去接应元沛和潘若,以防两人被哪个犹有余力的降头师盯上,做些垂死挣扎。   ……   电话接起,那边传来束经义报喜的声音:   【道友,我已经通知道门的人去接管这件事了,他们刚刚锁定了那些泰国人所在的位置,一定会把你朋友平安救出来的。怕你担心,我特地来告诉你一声,不过他们人多势众,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元沛和潘若面面相觑,看看已经倒得七零八落负隅顽抗的降头师们,以及比降头师还人多势众的方善水。   【道友?你在做什么,我好像听到了打打杀杀的声音,难道你自己一个人和他们交手了?糊涂!】   方善水随口回了句:“没有,那是电视声音,我正在家看抗战片,比较激烈。”   【……没有就好。如果你真的很担心,和他们一起行动也行,我可以告诉你地点,就在你们郊外的XX度假山庄。不过你要跟紧他们,别自己一人鲁莽行事,打草惊蛇。】   “好。”方善水答应得痛快,一副初出茅庐的萌新样,好像眼下将降头师们逼得走投无路的大boss,根本不是他似的。   元沛和潘若看着听着,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   终于逃离了那恐怖的山庄,阿赞丹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自己手中阿赞帝因的脑袋,他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对付阿赞帝因,哪怕将人手全部折在这,只要阿赞帝因落在他手上,死得凄惨,那这一切就值!   然而打开包裹后,阿赞丹赫然发现,自己手中的头,居然变成了一个布娃娃的脑袋。   甚至,正好能和巨蛇肚子里吐出的无头娃娃身体,凑一个完整。   阿赞丹气得发抖,猛地将手中的娃娃脑袋给摔在地上。   该死的阿赞帝因!他又被阿赞帝因耍了!   阿赞丹猜测,刚刚阿赞帝因被他抓住,会不会是感觉到方善水要动手对付他们了,佯做不敌转移方善水的视线,从而让他打头阵成为方善水目标,再在暗中看他们两个斗?   “阿赞帝因!!方善水!”来中国一趟,仇没报成,反而人手折了大半在这里,阿赞丹对口中的两个名字简直恨之入骨,念叨着他们的同时,仿佛在嚼他们的骨,吃他们的肉。   阿赞丹赌咒发誓:“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总有一天,我要把你们都弄死!”   又没了身体的蛇头,在旁边嘶了阿赞丹一下,似乎在嗤笑他是个没用的东西,就会在仇人看不到的地方放嘴炮,有个卵用。   【嘶嘶。】你不如给我弄个好身体,我帮你把他俩都吃了。   这次蛇头已经比上回冷静多了,没有再因为失去了身体而丧失理智,反而懂得利诱捞好处了。   阿赞丹眯起了眼。   在阿赞丹看来,这蛇也是个没用的东西,都给他制造机会把阿赞帝因吞下去了,居然会反而被阿赞帝因蒙混了,阿赞帝因怎么从它肚子里逃出去的,到现在都没弄明白。   而且,阿赞丹也算是弄明白了,这蛇一开始就是栽在了方善水的手里,连身体也被掠走了,就算给它找回原身,它还是奈何不了方善水,那他怎么报仇?   【嘶嘶。】   巨蛇感觉到阿赞丹的态度,大怒着似乎在反驳什么。   阿赞丹听了听,被巨蛇说服了。   “确实,无论谁被困了几千年,一经出现,都会处于虚弱状态,你当时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阿赞丹沉吟片刻,想到了他们巫家族谱上记载的一个地方。   阿赞丹:“看样子,我得去找找那些被我放走的盗墓贼了。”   ·   “阿赞,你、你还好吗?”阿赞帝因的女客户,问着从屋里出来的男人。   时东锦动了动自己的脖子,女客户看到他的脖子上有一圈红线,在他手指一抹下,红线仿佛灰一样被慢慢擦去了。   时东锦微笑着:“呵呵,没事。你可以回去了,你老公现在已经在家等着你了。”   “谢谢阿赞!谢谢阿赞!”   女客户感恩戴德地离开,时东锦一个人坐在摇椅上吱呀吱呀地晃起来。   “方善水,阿赞丹……”   空荡荡的房间里,忽左忽右地,不时传来小孩和大人的阴沉笑声。   似乎在笑时东锦,又似乎在笑他所说的名字。 第九十六章 卜卦象   在挂掉电话前, 方善水还特意问了束经义, 这次来接手的人,有没有会泰语的。   束经义说没有, 不过让他不用担心,因为这些泰国人来中国, 肯定有会说中文的。   元沛:“方方,怎么办?我们要去和那些人会合吗?”   方善水摇头, 并没有这种想法, 他青越观门路不正,一向是不爱和正派打交道的, 当然人家也不会爱和他们打交道就是了。   方善水将师父埋在地里指甲都挖出来, 用了十成修为硬从师父的小手上剪下来的,他可不想下次再费力气剪一次,而且也不能留在这里以防被人发现了猫腻。   走之前, 方善水将所有阴煞入体不省人事降头师们,都绑了起来,为后面要来的道友提供便利。   元沛和潘若见方善水忙活,都出手帮忙, 毫不客气地将一个个降头师在地上拽来拽去, 用力捆成粽子。   方善水还特地找出了其中那个会中文的,将人弄醒。   方善水:“你会说中文?”   那人立刻装傻,叽哩哇啦一通泰语,一副什么是中文,我完全不知道的样子。   方善水两指一并, 剪下了他一缕头发,拿出一个纸人……   那人立刻五体投地,用能过中语四六级的流利口音道:“大人饶命!我会中国话,我非常爱说中国话,我的中国话说得一级棒!”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c   方善水:……   元沛:……   潘若:……   方善水仍是将那人的头发卷进了纸人中,用红绳一系,“我记住你了,等会有人来,他不问你,你就什么也不要说;他问你,你也不要把关于我们的事说出来,明白了吗?我会在暗处看着你的,如果你不明白,我也总能让你明白。”   那人连忙拍着胸脯打保证:“大人放心,再明白不过了,我一定按您说的做!”   方善水又问了下有没有其他人会中文了,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就将山庄里的大阵撤掉,散去了众多聚来的游魂野鬼,清理完所有痕迹后,带着元沛和潘若离开了。   他们走了大概两个多小时,有一伙人谨慎地出现在山中,一小波地探路。   很快,找到了那个情报提供的度假山庄。   “真人?就是这?”   山庄里静悄悄的,周围的林间有一些隐带血腥味的雾,将散未散,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不祥的压力,又弄不清楚具体是什么,就是感觉寸步难行。   进了山庄,众人意外地发现,所有的降头师都昏迷着被人捆了起来,还尽是一脸菜色,似乎刚经过一场大战,受创不轻。   众人面面相觑,本以为他们就是来大战一场,分出胜负后,挨个地将降头师们弄醒,让一个会说两句泰语的外门道士去问。   这名道士的泰语其实也不太好,不过是赶鸭子上架,毕竟学道的有几个还会八国语言的,会个英语就已经很不错了。   道士磕磕绊绊地问道:“你们就是那些不守规矩,在我们中国胡搞瞎搞的降头师?你们怎么弄成这样的?”   降头师们大多没听懂道士在说什么,有两个勉强听懂了,说了几句。   “雾,雾……”   问话的道士一头雾水,跟旁边的师长汇报了一声后,没人理解,就又开始向降头师们发问:“你们遇到了什么人?”   这个他们倒是说的清楚。   “阿赞帝因!”   “王…追?”   后面一个是什么,道士不解,不过前头的阿赞帝因,他倒是听懂了。   阿赞帝因这个名字,在中国玄门之中,还是有些知名度的,危险级别属于玄门档案簿里,中等偏高的一类。   阿赞帝因是马拉西亚的降头师,最近名声越来越大,生意已经扩展到中国的地盘上来了,那个玩笑似的妇女之友称号让阿赞帝因广为人知,但他最厉害的还是降头术,算是挺有名气的一人。   降头师们说得比较含糊,术语生僻词又多,还多是带着地方口音,翻译的道士听得一个头两个大,不禁问道:“你们中有没有人会中文?”   降头师们一听,也不再为难,立刻将手指向了被方善水威胁过的那个降头师。   那个装作自己不存在降头师也看向了他们,不尴不尬地笑了笑。   ·   【道友,你的朋友回家了吗?】   方善水:“回来了,我想要去你说的地方时,半路碰到了他,就送他回来了。你们那边怎么样?”   【这件事说来也巧,那些泰国的降头师和一个马来西亚的降头师斗,真人们去的时候,问题已经解决了,人也放走了,根本没有出手。】   方善水:“那挺好。”   【确实。不过这些泰国人之前的行为太过分了,既然落到我们手里,绝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们!这次听说,真人他们要将泰国巫师协会的人找来,和他们谈过赔偿条件后,再将人遣返。作为受害者,你们也是可以得到赔偿的,我已经帮你们记名争取了。】   方善水道谢。   【那个,还要和你道个歉。你也知道我师父让我跟着你们,我不能不听他的话,你别介意啊。不过我师父现在失踪了,我解完毒降就得赶紧去找他,最近都不会去跟踪你了。】   方善水意外:“……余道长失踪了?”   【是啊,自从那天说要回派后,就没人见过他了,已经好几天了。好了不说了,我得继续解毒去了。】   听着电话挂断,方善水皱起眉,突然看了眼坐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办师父。   方善水问:“师父,你是不是对余道长做了什么?”   它正抱着个比原先瘦了一圈的鱿鱼条慢慢啃着,听到方善水叫他,回头用绯红地眼睛看向方善水,表情很无辜懵懂,一副我吃东西的时候,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方善水抚额:“师父,这个事很重要。”   见方善水为难,手办师父做出了一个揪头发吹的姿势,表示自己就做了这么一件小事。   方善水脸色顿时有些发黑。   现在只能希望余道长不是太倒霉,没有在被师父的煞气附体之时,又遇到什么倒霉的事吧,不然估计真的凶多吉少……   方善水的心情急迫了起来,甚至想着现在手中的钱也够了,要不要先回去掩饰一下家门口的那片鬼爪桃林?   不过方善水又担心还有暗中的视线盯着自己,怕多做多错,成了掩耳盗铃反而不美。   方善水出了房门,客厅里元沛正翘着二郎腿玩手机,见他脸色不好,不禁慰问道:“方方,怎么了?一脸严肃的样子。开心点,我们店里的生意可是越来越好了。不过……最近有不少来自学校内部,我有点怀疑我们是不是暴露了,早知道当初你申请微博的时候,我就不让你用本名了。”   “没事。”方善水对这个不怎么在意,倒是关心起了另外一件事,“我们的钱够电视剧用了吗?褚韩什么时候回来?”   “你在关心这个啊。”元沛还真没想到方善水会对这个事情积极,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他剃头担子一头热呢。   元沛:“说来也奇怪,褚韩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上次跟我联系了一下,匆匆就挂断了,我再打电话问问他。”   方善水并没有提前说什么,自己要为剧组准备真实道具的事,也没有说要多找几个古文字专家研究他提供的道具,一切都还没准备就绪,要求太多反而惹人怀疑,方善水只能压下一时的心浮气躁。   最近,方善水总觉得有事要发生,虽然解决了时东锦和阿赞丹之后,那种冥冥中的不祥感减轻了些,但是并没有消散,仿佛始终有个利剑悬在头顶一样。   如果是方善水自己,他倒是能洒脱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但他怕的是这预感是针对师父和青越观的。   沉吟了片刻,方善水突然开口对正要打电话的元沛道:“元子,你能不能帮我算一下,我最近会发生什么事?我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难得听方善水有求,元沛立刻严肃了起来,让方善水跟着他进了自己的屋子,找出了自己卜卦的物什。   元沛先是仔细洗了手,然后又在屋里焚了檀香,等彻底静心下来后,元沛才开始给方善水占卜,以前元沛占卜都是写个字扔扔铜钱较多,这次,他费事地烧起了一个珍藏的龟甲。   烧了大概一个小时,元沛才拧着眉头道:“有大运当头,发现宝物,但得而复失,失又或复得,周折较多,中吉。……大概,不是很坏,至少结果是好的。”这么说着,元沛点了点头,肯定自己的观点。   听到中吉两字,方善水好像突然放心了些。   尤其元沛说发现宝物,得而复失,这让方善水感觉,危险和预感可能并不是针对他师父,毕竟有发现二字,而师父一直在他身边。 第九十七章 师叔祖   元沛帮忙占卜过后, 方善水难得浮躁的心情平复下来, 回屋打坐,很快入定。   这几天方善水由于心不静, 每天早晚课修行打坐,总是事倍功半, 体内先天之气增长极其缓慢。   今天入定后,这种状况却猛地一变, 仿佛心中的尘埃被抚去, 静脉间的滞涩尽去,体内的真气瞬间畅通无阻, 仿佛久被压抑后的忽然爆发一样, 顿时如江口决堤,汹涌而来。   方善水安静地盘腿打坐,对于体内的情况不喜不惧, 只是按着口诀一点点运行周天,不急不躁。   窗台上的仙女提篮,在月光下幽幽地散发着清香,花骨朵上渐渐蒙了一层光晕, 缓缓吐露出一股朦朦的白气, 不断朝着方善水涌去。   屋内仿佛有气流运转,地上仿佛有轻风随着微尘而起,几不可见的风卷漩涡,在方善水身边形成。   汹涌的真气被有规律地疏导进入经脉,在周天内被有规律地束缚着。   经脉一开始有些胀痛, 但是在不断的洗礼下慢慢适应了。   坐在方善水肩上的手办师父,被方善水周围几乎形成场的气流包含在内,似乎也被那气场影响,突然觉得有点困。   手办师父小手打了个哈欠,努力将手中还剩下一小块的鱿鱼条吞下,擦擦嘴,歪头看了闭目的方善水一眼,就抄起小手将脑袋一斜,靠在方善水脖子上。   不过片刻,它就垂首睡着了。   房间里很是宁静安详,已经减了一圈肥肉的黑猫,似乎也习惯了现在的情况,每天有肉吃,它也懒得管那可怕的怪物总是缠着寄主秀恩爱了,反正它还有它的鱼,喵!   乌龟漫不经心地看了愤愤地黑猫一眼,黑豆眼又朝窗台的兰花望,脑袋爪子缩回壳里,也没有收回视线。   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方善水颈间的玄鸟卵突然发起微光,仿佛一个活物的心脏一样,在气场的冲刷下,突然轻微而有节奏地鼓动了起来,一胀一收,一胀一收……   动静很小,几不可感。   ·   方善水回了房,元沛想想方善水刚刚提起褚韩和电视的事,意识到方善水可能本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有别的什么需要,要通过拍电视的过程来实现。   方善水不明说,元沛也不想多问,不过对这个本意只是打广告的事,却开始认真了起来。   元沛很快就连打了褚韩几通电话,直到和褚韩联系上。   元沛:“老褚,最近怎么了?还没补拍完镜头回来吗?”   【嗨甭提了!最近诸事不顺,好像有什么人故意给我捣乱一样,演员吊个威亚,人跟陀螺一直在上头打转;安个聚光灯,灯莫名地就从高处砸下来;甚至念个台词,十次有八次念错NG,我都快给气炸了,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褚韩提起这个就心累,一口气吐槽完,在电话那头呼了口气,说了坏消息中的唯一一个好消息:【幸好,虽然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状况发生,但是人都平安,没有被伤到。】   元沛诧异:“怎么会那么倒霉啊?”   【我怀疑是不是我们去了趟地下宫,沾上了晦气,回头就带他们都到庙里去拜拜。】褚韩的语气疑神疑鬼,心有余悸。   元沛信口开河:“去庙里拜什么,拜我家方道长呀!你不知道我们俩合伙开了个淘宝店么,最近方方新画了一些驱邪符,你正好给你们剧组买了去去晦气。”   【那敢情好啊,快给我来一打。】   “一张十万。”   【再见!】   元沛鄙视:“喂,你别这么小家子气好不好?上次方方去救你们,虽然救你只是顺便,但人家顺便了你整剧组的人。你一个做导演的,也不说表示一下,懂不懂一点人情世故?”   褚韩闻言不好意思了,尴尬哭穷:【你也知道,我最近钱都投鬼片里去了,还没能回收成本,龙套的饭盒都快发不起了,实在是穷啊。】   元沛:“不说你了,现在方方正好需要你。他最近对拍鬼片非常感兴趣,钱的事情不说,你赶紧把你们那边的事弄好,回来帮我们拉个剧组。到时候方方要参与,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多问,照单全收知道不?”   褚韩:【行,你们出钱是老板,三天后我就搞定这边去找你们!】   得到褚韩的准确时间,元沛立刻满意地挂掉电话,决定明天和方善水汇报进度。   ·   束经义很快在道协里解了毒降,之后就立刻赶回了丹阳派。   束经义将师父余成周失踪的事情,汇报给了师门长辈,没多久,他就收到了丹阳派掌门咎同尘的接见。   关于地下宫、脱困的龙蛇和龙蛇消失时的笛声,这些丹阳派的人也都从玄门那边接到了消息,不过束经义回来后说起余成周失踪的事,掌门咎同尘又细问了关于方善水的情况。   咎同尘:“你说成周失踪之前,遇到过那青越观方元清的徒弟?他多大年纪、修为如何,以及,他在地下宫是如何出手对付蛇妖的?你详细告诉我。”   束经义如实汇报。   见掌门似乎怀疑起了方善水,有了先入为主观念的束经义,不禁帮方善水说话,道:“掌门,那位师弟本性不坏,而且当时我们都在,以他的修为,不可能不动声色地就对师父下手,还没有任何人发现。”   咎同尘摇摇头:“你不了解邪派的手段,他们有些术法最是让人防不胜防。当然我也不是认定就是他做的,只是人没找到之前,他是一个重要的怀疑对象。”   束经义辩驳不过,只得认可了掌门的话。   咎同尘:“这样,你和你师弟一起,从失踪的地方开始寻找成周,我另外派人联系下道门同门,问问是否有人知道你师父的下落。”   束经义领命告退,很快离开了门派踏上去秦岭的路。   咎同尘沉吟片刻,去了后山。   当年方元清打上山门捣乱的时候,正逢咎同尘师叔祖闭死关,数年后师叔祖出关,达到阴神境界,此事早已时过境迁,念在方元清悔改,也将抢走的传承奉回,师叔祖也不好揪着不放,再去翻陈年旧账,和一个小辈计较。   咎同尘在一个山洞外:“宓空师叔祖,同尘有事禀报。”   咎同尘的声音在山间回荡,见无人回应,他连喊了三遍,不一会,有一只鸟儿摆翅飞来,扑棱棱地落在咎同尘身边的树枝上,对着咎同尘发出“嘁嘁~”的鸟叫声。   鸟的爪子上,抓着一枚红红的山果,见咎同尘看了过来,它把果子用喙掀住,抛给了咎同尘。   咎同尘接住山果,行礼道:“多谢师叔祖。”   鸟儿看着咎同尘的眼神,仿佛一个人一般,它爪子在树枝上挪了挪,扭头用喙梳理了一下翅膀,然后忽而脑袋一抖,整个眼神就变了,似乎在奇怪自己怎么在这里一样,在树枝上跳了跳,蓦然展翅,扑棱棱又飞走了。   “进来。”   这时,山洞里远远地传出了一个人的声音。 第九十八章 鬼作弄   咎同尘走进山洞里, 山洞很深, 进入到深处,豁然开朗, 洞内空间极大,内有溪流, 并随处可见钟乳、石泉,白色的水汽烟笼雾罩, 五彩缤纷之间, 仿佛能钟乳石中有仙女采桃,帝王列行, 显现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这山洞说华丽是大自然的华丽, 说简朴,那也是真简朴,除了石头和水, 几乎没有什么日常用物。   咎同尘找到了老地方,师叔祖正坐在一块破旧的蒲团上,身前一个铜制的香炉,被熏得漆黑, 里头是燃尽的香。   咎同尘的师叔祖是一个看起来七八十岁的老人家, 脸色枯瘦,但是精神烁烁,头发根黑尾白,似乎枯木生芽,重焕青春一般。   宓空看着咎同尘, 眼中的神光睿智而安详,被他一看,咎同尘也忽觉心中一定。   咎同尘揖手行礼:“打扰师叔祖清修了,只是有一事可能需要师叔祖出手,成周师弟失踪了,如今还未找到,怕出了什么意外。”   宓空点头:“我来看一下。你是否带了他的随身之物?”   咎同尘忙点头将一个头巾送上。   宓空又问:“他在何处失踪?”   “暂且不明,听他徒弟说,他是从秦岭坐车返回门派的路上失踪的,具体位置就不能确定了。”   宓空:“有大概范围就好。”   将头巾放在石头做的桌案上,宓空闭上眼,手指在桌案边轻敲三下,忽而就没了声息,仿佛睡着了。   不一会,宓空的嘴动了起来,似乎在和什么人说话,还用手一指桌上的头巾,咎同尘看到那头巾被指后立了起来,仿佛一个人站立的姿势。   咎同尘知道师叔祖正在阴神出游,此时意识可能已在千里之外,安静地没有出声打扰。   过了一会,宓空睁开了眼睛:“城隍那边都没有余成周的名字,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危。不过他们说,最近人间出现了一些古怪的鬼域,凝聚了不少游魂野鬼,不能肯定……那些鬼域离这里都远,以后再说。现在就是等入夜,他若是睡着入梦,我就能唤到他,到时应该能确定他的位置。”   咎同尘忙点头:“好的,师叔祖。”   ·   秦岭,还在这拍摄的褚韩,刚刚在电话里给元沛打了保证,说三天就能结束这边的工作,回去给他们拉新剧组。   结果现在……   眼看着只剩下一点镜头,就可以结束了,但是就这一点点!却怎么也不能顺利拍完!!   虐得褚韩简直都要抱头痛哭了。   又一次喊ng的时候,褚韩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摆摆手,让大家去休息休息。   剧组的人和演员也很是不好意思,但是他们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跟中邪了一样,总是要出点小差错。   他不出差错,她出;她不出差错了,他又出,反正就是各种不顺!   房昊找到褚韩,悄悄道:“导演,我觉得我们剧组,有些不对。”   褚韩很想喷他废话,但是最近他对房昊总有点怂得慌,自从房昊的头在地下宫的幻境里被砍掉又装上,褚韩就总觉得房昊的脑袋,有点歪歪的……   呃,其实看不出来的,就是房昊若站在他面前的话,他就会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好像平衡感出现问题一样,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总怕他的脑袋会突然掉下来的感觉。   而且不止褚韩一个人这么说,剧组大多数人都有这种感觉!   不过人家房昊是因为拍他的戏倒了这般大霉,好好一个小鲜肉给弄成这样,褚韩自觉得负起点责任来,不但许诺了房昊以后会多多找他拍片,平时对他说话也是比较忍耐的。   褚韩压下刚刚的火气,尽量平静地道:“我知道有不对,我们最近特别倒霉,这不是都看得出来的事?”   房昊悄声道:“不是的,导演。我说的是……可能有脏东西在给我们捣乱。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再联系下那位方大师。”   褚韩被房昊森森的语气吓到,打了个寒颤,也压低声音问:“为什么这么说?”   房昊摸摸自己的脖子,给了褚韩一个你懂得眼神,含糊道:“自从……之后,我偶尔能看到一些不一般的东西,那天威亚一直在转,我就看到有只惨白的手抓在威亚上,不停地拉扯;还有那天,聚光灯忽然掉下来之前,我抬头似乎看到一张人脸,在房梁上一闪而过……”   “停停停停!”褚韩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忙叫停,虽然他喜欢拍鬼片,但不代表他一点不怕呀,这种鬼鬼怪怪的事,不就是越怕越喜欢的么。   而且听了房昊的话后,褚韩霎时就觉得周围阴冷起来,好像说鬼鬼到一样,他甚至感到背后已经有东西在看着自己,默默地听他们说话……   褚韩原地转悠了两圈,沉吟了片刻,就想起元沛说的符来。   褚韩翻了翻元沛大V里推荐的青越观地址,还真找到了驱邪符。   看了驱邪符的使用说明后,褚韩咬牙下单买了三张,然后才给元沛发了个信息,催他给自己速度地空运过来。   元沛的速度很快,褚韩刚下单后,不过半天多时间,就将褚韩要的东西寄到了。   褚韩如获至宝,立刻在剧组众人好奇的眼神中,一脸严肃地将符纸贴在剧组周围。   别说,褚韩将那驱邪符贴上后,剧组众人也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都觉得周围暖和了很多。   不过这却让剧组众人更加后怕,深信了自己并没有摆脱地下宫的阴影,纷纷交头接耳,还有的人直接问导演符是从哪里来的,听说是那位方大师的店,大家恍然大悟,都开始低头用手机搜起青越观来。   虽然上次元沛已经当众打过广告,不过广告这种东西就是要接二连三才能让人加深印象。   ……   在离褚韩的剧组有一段距离的市中心医院里,520病房中,当初被褚韩请来的茅山大师华子平,如今就被安置在这里,此时,他的病房里来了一位客人。   那位客人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那少年长得英挺帅气,两道粗眉直入鬓间,衬得整个人尽是锋芒毕楼的锐气和朝气。   少年正在用刀给华子平削苹果,但他好像不是在削一个普通的苹果,而像是在用活鸡活鸭练习刀法一样,看起来有点骇人。   躺在床上的华子平愁眉苦脸地道:“小师叔,你别再戏弄他们了。你这样滥用拘魂术戏弄一群普通人,若是让掌门知道了,又会罚你的。”   这少年就是华子平的小师叔云良,辈分高,年纪却不大,很有些少年心性,行事也没那么多顾忌。   听了华子平的话,云良毫不在意地道:“别那么愁眉苦脸的,我这是在给你报仇,开心点。”   华子平简直哭笑不得:“小师叔,真的没有什么仇要报。本来就是银货两讫,是我自己本事不够,还要让别人搭救。他们最后能帮我垫付医药费,我已经很感激了。”   云良却还是不满:“那也不能这样,你本来就算是工伤,一个人陪他们大老远来到这,现在却把你往医院一扔,给你付个医药费就不管不问了,这些天连看都不来看一眼。把人请了来,就这种态度,也太不把我茅山派放在眼里!不给他们点教训,真是不知道尊重二字怎么写。”   云良越说越是愤愤不平,放下刀,将苹果塞给了华子平。   “小师叔……”华子平想说人家是拍电视的,很忙,没时间来看自己是很正常的。   华子平话没出口,就被云良托手用苹果塞住住,云良打断道:“好了你不用说了,此事我自有分寸,一点小小教训,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   华子平知道小师叔不会听劝,一阵苦闷。   这位小师叔是掌门一位师弟的儿子,从小被送到茅山修行,天资极好,又兼年少,难免有些心高气傲。   云良对山下之事好奇,闲时多来外门问询,和一直在外门的华子平也算相熟。这次听闻了华子平出事,立刻自告奋勇地过来探望,还要给他打抱不平。   华子平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想要和掌门打电话告知此事,但是又怕得罪了小师叔,而且掌门严厉,若是得知小师叔这般胡来,怕是会重罚……   罢了罢了。华子平心道,小师叔毕竟是孩子心性,顶多戏弄人一二,应该不会闹出什么很大的问题来。   ……   云良和华子平说完,就离开医院,回了附近他住的旅店,他住的这家旅店,离医院有些远,但是离褚韩的剧组却很近,这是为了方便他捣乱。   走进旅馆电梯的时候,云良突然一顿。   【天师……】   云良扫了眼已经在电梯里的一个人,来找他的鬼魂正和那人在同一个位置,看起来仿佛重叠在一起,只是那个鬼魂是飘着的,看起来就像是坐电梯的那人头上多了一个头,脚上多了一对脚……   云良看着他,没有说话。   电梯里的人也看了云良一眼,似乎觉得云良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却说不出哪里奇怪,电梯慢慢上升,那人觉得云良一直在看着他的背后,不禁有些恶寒,一到三楼,忙不迭地走出门。   不过刚一出门,那人又听到云良在背后说话的声音,本以为云良是接了电话,但是不经意地回头看了眼,才发现云良是对着电梯里他刚刚站着的空白位置说话!   那人飞速扭头,装作没看见地僵直往前走,任由背后的电梯门一点点关上,电梯里的人声,还在不停传来。   “你说他们在片场贴了符,你们进不去了?”   “哼,不知是谁在坏我好事,等我去会会……”   电梯离开,后面的话那人听不到了,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禁有些后怕,心说这到底是有鬼,还是遇见神经病了啊?……似乎都挺瘆人的。   ·   一夜过去了,方善水清晨收功,吐气如练。   虽然修炼了一夜,但一夜只如一瞬而过。   方善水觉得浑身很轻,盘腿坐在床上的他,好像稍微一提气,随时就能飘起来一样,当然这应该只是错觉,进境过快的错觉。   方善水他肩膀上的师父揉了揉眼睛,好像刚醒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他修炼时受到影响,方善水感觉师父好像在发光,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有些熠熠生辉,拖在掌中一看,又好像没有了。   手办师父翘着二郎腿迷迷糊糊,不像是刚睡醒,倒像是还在犯困。   它总是夜里比白天精神。   方善水将它放回了自己的口袋里,洗漱过后,带着它去学校。   只是,今天的学校,似乎不太太平……   ……   H大最近频繁多了很多怪事,光是9月份开学来的一个多月,校园灵异事件论坛就已经更新了八次,前几次都是捕风捉影没什么目击者,这次居然传出了视频。   就是那天方善水在教室受到降头师们袭击时,被拍下的视频。   ——“那是什么玩意!”   ——“还在动,好恶心,从嘴里吐出来了。”   ——“啊,身上怎么烧起来了!自燃!”   虽然视频很快就被学校出面删了,但是该下载的已经下载,该存档的也都存档了,拿出来给身边人一展示,立刻就会引来一片惊叹。   视频中大部分拍的是中了灵降,似是发羊癫疯的同学,以及挽着道髻的古怪道人,方善水所占比例极少,但耐不住他是最后解决了问题的人。   看着乱糟糟的场面最后被方善水轻描淡写地搞定,学校围观众们,不禁感慨高手在民间。   视频曝光后,方善水一天之间,成为H大的风云人物。   原来方善水因为喂猫暖男的照片,在学校也挺有名气,但完全比不上现在。   因为方善水诡异的能耐,以及和网上神秘的青越观店主同名的情况,有几个同时关注他们的人,立刻将两人联想在一起,有理有据地怀疑方善水就是那位店主。   各种猜测和谣言传遍H大,甚至在网上传播,不过网上是绝不相信青越观的方大师会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大学生的,根本不理会H大学生。   H大学生也只能内部自嗨了。   方善水昨天一直在忙着和降头师斗法,以及忙着占卜修炼,自是不知道学校里的风云变幻。   进入校门后,遭遇了强势围观的方善水,才发现昨天元沛的提醒有多严重。   每走几米,方善水就会遇到各种想要堵他的人。   有些人是支支吾吾地想要和他聊天,问一些灵魂、人生之类的哲学问题;   有些人是求证真假,问他是不是真能抓鬼;   还有的在说自己遇到了什么怪事,想要找方善水帮忙解决。   方善水无措之下,摘掉了自己的面具……   三百米范围内,立刻安静无人。   方善水拿着面具看着周遭,人全跑光了,差点吓晕的也被朋友拖走了。   方善水周遭又恢复了安静。   方善水满意地点头,也不戴上面具,就是给自己施了个小隐息术,让大家尽量忽略自己,若是注意到了,就会被他没戴面具的脸吓退。   解决了被围堵的问题,方善水就带着藏在衣服口袋里的手办师父,继续去课堂上课了。   上课点到的时候,台上的教授叫到了方善水的名字。   “方善水,方善水?没来吗?是不是翘课了?”老教授扶着老花眼镜四处瞅,似乎没看到有带面具的学生。   其他的学生也在找方善水,正以为人真没来,却从角落里听到了一声答到。   “到。”   方善水举了手的地方,众人好像才发现那里有个人。   众人顺声望去,瞬间引起一片混乱。   这混乱不是因为看到了风云人物,而是被吓得!   见到仿佛比恶鬼还恶鬼的方善水,班里同学的满腹好奇尽被杀死,上课都差点上不下去,翻桌倒椅地想要落荒而逃。   台上的老花眼教授还在说着:“别欺负我看不清楚,就代人答道?”   方善水老实道:“教授,是我本人。”   教授看着方善水脸上黑乎乎一片,还以为他白面具戴烦了换黑面具了,点头道:“嗯好,没错确实是你,那我们继续来上课吧。都干什么呢?回去坐好,谁再乱闹谁就挂科。”   学生们痛恨起了教授的老花眼,可是没有办法,在方善水的盯视下,他们不敢闹不敢叫,只好老实地坐下,好像受着酷刑一样,瘫软着手脚回到原位。   直到下课时,才仿佛好不容易从地狱逃出生天,瞬间脚底抹油地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方善水收拾课本的时候,走光的教室中,独独留下了雷俊一人。   雷俊不是方善水专业的,也没选过方善水要上的专业课,这次他是为了来找方善水,才打听了他的课程潜入进来的。   雷俊顶着方善水那张能惊鬼吓神的脸,颤颤巍巍支支吾吾地过来,说想要请方善水帮忙,见方善水没有赶他,就顺杆爬地说起了自己女朋友的事。 第九十九章 黑诊所   雷俊和方善水关系一般, 不过毕竟是一起住过的室友, 看他吓得站都快站不住了,方善水还是将面具又戴起来了, 示意他坐下慢慢说。   方善水:“你说你女朋友被婴灵缠身?”   雷俊突然哭了起来:“她快死了,方善水, 你帮帮我,救救她吧。”   方善水让雷俊详细说说是怎么回事, 啃鱿鱼条啃烦了的手办师父, 见方善水在和别人说话,立刻抱着鱿鱼条想要从他衣领里钻出来盯人。   师父现在是实体, 方善水怕它吓到雷俊, 就按住不让。   衣领钻不出去,手办师父也不生气,转而往下, 想要从方善水的肚子或者袖子里。   方善水拦不住它爬来爬去,脸色古怪,又觉得被它爬得痒痒的,很想呵斥一声让师父别闹, 但又怕它用看孽徒的眼神看自己。   方善水:……   方善水心想他一定是有了个假师父, 想当年他就算怎么惹事,师父看他的眼神那也是慈爱地很,仿佛吾徒天上地下无人能比,现在却动不动给他一个孽徒.jpg的脸色……心有点累。   雷俊一被方善水问,哭都忘了哭, 仿佛心虚一般,支支吾吾地说:“没有怎么回事,我、我们分手了,但是她又怀孕了,我在上学,她也要打工,家里不同意,不能要孩子,就,就打掉了。谁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   手办师父经过艰难险阻,到底还是从方善水的肩膀找到突破口,哧溜一下从方善水肩头滑进他袖子里,滑到方善水手肘处,正好抱着鱿鱼条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头朝下地再次滑到方善水的手腕处,停下后,就露出一个小脑袋,身体全被方善水的袖子遮住,一边继续啃它的鱿鱼条,一边还给了方善水一个我藏得很好的眼神。   ……你高兴就好。   方善水沉默了一下,重新将注意力转到雷俊身上。   雷俊明显有什么隐瞒,见他如此,方善水只是看着他,不吭声,摆出严肃的表情。   “真的,我没说慌,真的就是这样了。”雷俊心虚地重复着,然后哀求道,“我女朋友被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总是想要自杀,我只能把她绑在租房的地方。方善水,大师,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你帮帮我吧。”   簌簌,簌簌,簌簌……   方善水表情不动地看着雷俊,听到那细小的声音,眼睛不经意地往下扫了一眼。   手办师父正倒躺在他手臂上,脚上头下,脑袋枕在方善水手掌月骨上,睁着如翡翠般的红眼睛看他俩说话,将鱿鱼条咬得簌簌响,像个小仓鼠一样,又像是电影院里的爆米花客人。   虽然这声音极小,如雷俊这样心不在焉的根本就注意不到,但是对于听力灵敏的方善水来说,就很受影响了。   方善水尽量克制住表情,看起来更加严肃无情了。   雷俊见方善水不为所动,暗恨方善水无情的同时,只好说了实话,其实他也没觉得自己有撒谎,只是略有省略而已……   雷俊的女朋友廖小月是他老家的青梅竹马,他考上了重点大学,女友虽然成绩好,但家里重男轻女,刚刚生了一个小了她18岁的二胎弟弟,别说给她上学钱了,甚至工作都不想她去找,直接在家带孩子算了。   这一下,两人之间就有了很大鸿沟。   雷俊家里人本来就看不上他女朋友家穷,现在又多了个累赘,不禁各种给他做工作,说什么你以后是凤凰了,就不要迁就小镇里的鸡鸭,雷俊被说服了,开始疏远廖小月。   廖小月打电话不接说忙,发短信不回说忙,后来微信什么的也全拉黑。   进入了大学后,见了外头的花花世界,雷俊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但是突然有一天,他接到女友用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说她怀孕了,家里人若是知道了,会打死她。   雷俊晴天霹雳,他还有大把的事情要做、大堆的书要读,一点也没有做好现在就做父亲的准备,甚至想着廖月菊是不是在开玩笑,或者是别人的孩子却硬说是他的?   雷俊挂掉电话,那些天他拔了手机卡,甚至听到铃声就会精神过敏,怕是廖小月打来的。   而后廖小月竟然直接找到了学校里来,威胁要把他的嘴脸告诉全校的人,要在学校大闹,让他被开除。   雷俊害怕了:“你到底想怎样?”   廖小月哭得都声嘶力竭:“我能怎么样!?你不带套,又不负责任,哄我上床的时候像个情圣,早知道你是人渣我愿意这样啊!现在孩子都怀上了,堕胎你总要出一半的钱吧?你已经害了我半辈子,你还想把我害死吗!?你到底是不是人!”   “对、对不起,我也不想再这样的。”雷俊虽然有些愧疚,但是一听廖小月说要堕胎,那就是钱的问题。   刚好,那时候雷俊的手机在寝室里,被和人斗法的方善水弄坏了,拿到了方善水赔的几千块,就带着廖小月找到一家黑诊所堕胎。   方善水越听脸色越不好,看着雷俊皱起眉来,忍耐着听完,眼神古怪。   躺在方善水手腕的手办师父,似乎感到方善水不太高兴,抬起胳膊,用小手拍了拍方善水的掌心,似乎在安慰他不气,绯红的眼睛淡淡地看了雷俊一眼。   雷俊突然觉得有点冷,又被方善水看得不自在,抱着自己的胳膊问:“方、善水,怎么了?”   方善水:“我只是觉得奇怪,如果真是有被堕胎的婴灵要缠着你们的话,应该是缠你才对。”   雷俊打着哈哈,尴尬地想找个台阶下:“哈、哈,方善水你在和我开玩笑的是吧。”   方善水摇头,一脸正经地道:“没有开玩笑,这是事实。”   故事听完,手办师父的鱿鱼条也吃完了,脑袋往方善水的袖子里一退,很快从方善水的袖子里离开,重新回到了方善水衣服内袋里。   雷俊更尴尬了。   方善水压根不想帮雷俊,但是听到雷俊说他女朋友已经是性命垂危,恻隐之心微动,决定还是去看一看。   ……   雷俊租得地方离学校大概三站地,方善水他们大概二十分钟到了地方。   租屋很小,大概就十几平米,放下一个床一个衣柜,再进来俩大男人,就显得很拥挤了。   雷俊的女友躺在屋内的床上,整个人枯瘦如柴,还被雷俊绑着,口中还塞着块毛巾,披头散发,眼神木楞,满是惊恐和绝望。   雷俊和方善水进门的声音,她一听到,就想要尖叫起来,但是被毛巾堵着嘴,只能发出呜呜地惊恐喘息。   雷俊:“小月,是我,你别害怕。”   廖小月听到了雷俊的声音,倒是不害怕了,却露出了痛恨的神色。   雷俊尴尬地看看方善水,并解释道:“我绑着她是怕她自残,堵她嘴是怕她被婴灵吓到的时候大叫。若是被房东发现这情况,会把我们赶出去的,所以,你不要误会啊……”   方善水并不想理他,一进门,就看向廖小月和她的四周,阴煞弥漫,不同寻常。   方善水衣服内袋里的手办师父,突然在口袋里荡了荡,似乎闻到了食物的味道一样,拽了拽方善水的衣服,方善水仿佛挠痒一样地搁着衣服挠了挠师父,表示知道了。   方善水走到廖小月身边,将手搭在了脸色青黑的廖小月额头上,廖小月先是莫名,而后忽然听到【哇呀!】一声,似乎小孩子的怒叫声。   廖小月颤抖起来,以为那婴灵又要出来了,它总是在梦中撕破她的肚子,重新钻回去,玩弄着她血淋淋的肠子,躺在里头,嘻嘻笑着叫她妈妈……   廖小月一回想起来,整个人就陷入了阴郁绝望的状态。   这时,方善水的手在她的脸上半寸虚抚了一下,廖小月突然觉得眼前好像有金光在闪,脑海中那股尖叫忽而一顿,安静了下来,好像睡着了一样。   甚至,廖小月感觉到自己犹如被春风拂面,那风好像带走了骨头里的污垢,是的她浑身一轻,仿佛沉珂尽去,一下子变得精神了很多。   方善水看着她,说道:“确实有婴灵缠着你。”   廖小月闻言,顿时又发抖了起来,眼神又是恐惧又是愧疚,眼泪簌簌而落。   方善水:“不过应该不是你的孩子,那婴灵是被人炼养的小鬼,不知怎么附在你身上,跟着你回来想要害你。”   廖小月突然一愣,眼泪都忘了流。   他说什么?   缠着她的婴灵,不、不是她的孩子?   雷俊也傻眼了,本来他也以为是堕胎后遭到了孩子的报复,甚至还想着如果廖小月被折磨死了,是不是就轮到他了。   雷俊:“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我们的孩子,为什么会缠上我们?”   廖小月猛地挣扎了起来,呜呜地叫着,甚至将床都挣扎地震动起来,雷俊无法,只得一边说着“你不要叫,我同学是个大师很厉害的,能帮我们”,一边给她解下了堵口的毛巾。   廖小月根本懒得多看雷俊一眼,急急望着方善水道:“大师,那真的不是我的孩子吗?”   方善水:“嗯。这是有人养的小鬼,大概是用人的血肉喂养,极其凶恶。我现在没有除去它,只是将它困住,这样它身后的人就暂时不会发觉。你最近是不是招惹上了什么人?”   廖小月听了方善水的话,好像突然有种明悟一样,大声道:“是那个黑诊所,是他们想害我!”   方善水:“诊所?”   “就是我堕胎的那个黑诊所……”廖小月脸色不好,回忆道,“那个诊所很不对劲,我一进去,就感觉不舒服,然后没多久肚子就疼了起来,我以为是心理作用,一直忍着。等我堕胎的时候,医生看我的眼神非常古怪,好像看着一个……一个材料一样。他还翻出我的资料来看,问我的出生时间。我说都在上面写着呢么,他就说要具体的小时分钟。我当时问了句为什么要这么详细,他还很不耐烦,问我还要不要堕胎了。最后我告诉他了,他突然就一脸压抑不住的喜悦……非常奇怪。”   方善水凝眉,抓到了重点:“你的出生时间是什么?”   廖小月犹豫了下,将时间报给了方善水。   方善水算了一下她的阴历生辰八字,对廖小月道:“你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阴女,很容易成为一些邪恶法师的目标,以后你的生辰最好保密。”   廖小月脸色惨白,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件事,问道:“大师,如果那个黑诊所有问题,那我在那里堕胎,我的孩子会不会被他们……”说到这,廖小月又哭了起来,痛苦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为什么都这么命不好。喜欢的人是人渣,遇到的事也都是倒霉事。   本来她还安慰着自己,说孩子不生下来也好,以后投胎到一个好人家,不用跟着她受苦,可是现在却成了这样!   雷俊在一边尴尬着,左看右看,最后忍不住凑过去,想要拍拍廖小月的肩膀安慰她,却被她一下打开。   廖小月怨愤地望着雷俊,似乎恨不得用手撕烂雷俊的脸:“滚!都是你害的,雷俊,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雷俊吓得立刻后退。   方善水沉默了一下,问廖小月:“你告诉我诊所名字和地点,我会去那里看看。”   廖小月立刻有了精神:“大师,你等我一下,我带你去,那地方挺偏的。”   廖小月想要亲眼去看看,甚至想着能不能找到她孩子的灵魂,送去超度。   她本人是很相信鬼神之说的,之前若不是迫不得已,也不会想要堕胎,一直心存愧疚,又恰被厉鬼缠身,把那不断折磨自己的厉鬼当成了自己的孩子,顿时悔恨抑郁爆发,几次轻生。   若不是雷俊绑着廖小月,她可能已经拉着雷俊一起跳楼死了。   千错万错,当时不该听了雷俊的鬼话!   被雷俊哄着偷尝禁果,因为没带套,她事后想去药店里买药,可以在柜台前踌躇了一会,看到店员的眼光,立刻就落荒而逃了,抱着侥幸心理,最后落到了这个下场。   方善水摇头,给了她一个镇魂符,说:“你不能去,我现在先不给你把身上的小鬼驱走,就是怕打草惊蛇。如果你去了,说不定我们的行踪也会掌握在那些人手中。”   这一说,廖小月也不好再坚持,只能把地址告诉了方善水,眼巴巴地看着方善水,欲言又止。   方善水知道她想说什么,道:“放心,我会回来给你把小鬼驱走的,到时会告诉你那诊所里的情况,如果遇到被困住的婴灵,我也会想办法解救超度。”   廖小月喜极而泣,简直不知道要怎么感谢方善水,只好一连声地不停道谢。   方善水告辞离开,告诉廖小月要将镇魂符贴身放着,有镇魂符在,这段时间她都不会受小鬼侵害。   雷俊刚刚就一直在瞄那张符,等到看清楚真的跟网上那家青越观店里的镇店之宝一模一样,眼珠子差点凸了出来。   这些天,学校里一直有一种猜测,说方善水和那位青越观店主是同一人,但是大部分人都是抱着玩笑的心理将两人放在一起,毕竟方善水太过年轻,而青越观那位又太过神秘莫测。   眼下,雷俊觉得这猜测应该是真的了,而女朋友手中的那张符,就是价值十万一张的青越观镇魂符。   雷俊压抑着激动收回视线,一边感谢一边将方善水送出去。   方善水的存在,给雷俊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和无形谴责,能赶紧将人送走,雷俊不禁大松口气。   手办师父从方善水的衣领冒出来往后看,方善水的头发遮住了它,没人发现它的视线。   手办师父看看雷俊,本来因为雷俊惹方善水生气,它想要给雷俊也吹一根头发,但是想到上次因为它吹了余道长的事,方善水很生气,拔头发的小手立刻顿了顿。   手办师父小脑袋搁在方善水的肩膀上,左右想了想,忽而跳到方善水的腰间,仿佛站在峭壁一样站在方善水的腰带上,去够方善水腰间的小包,够到后飞速地翻开,悄悄地把方善水包里的一个东西找出来,扔了出去。   那是一张卡片。   方善水注意到师父在翻东西,但是它动作很快,等他去看的时候,它已经把包拉好,一脸无辜地回望方善水。   方善水用眼神询问。   它回以同样询问的眼神,煞是无辜。   方善水回头看了眼,没有感到有什么异状,摇摇头,用手托了师父一下,助它回到口袋里,带着它走了。   那张被扔出去的卡片,好像长了翅膀一样,忽悠忽悠地飞着,飞落在廖小月身边,廖小月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在雷俊将方善水送出门的时候,廖小月才发现。   不知从哪里来的。   廖小月拿起了那张卡片,翻过卡片一看,上面有四种不同的文字,将卡片印得密密麻麻,其中的中文写着电话号码和一串广告语:   担心男人变心吗?   担心老公夜不归宿吗?   阿赞帝因   承接情降,以及,其他各种降头业务。   廖小月是听说过降头的,小时候和镇子里的孩子们,最喜欢聚在一起看香港的老电影,其中就有不少谈到降头师的内容。   廖小月将卡片收了起来,看了回来的雷俊一眼,雷俊突然打了个寒颤,“小月,你怎么了?”   廖小月:“没有,我刚刚看到,你一直盯着大师给我的符……”   雷俊闻言立刻兴奋了起来:“小月,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青越观的镇魂符,一张就价值十万!我们发财了!”   廖小月看着兴奋的雷俊,慢慢露出了冷笑。   ·   方善水离开了雷俊和廖小月后,就按着廖小月给他的地址,去找那家黑诊所。   正如廖小月所说,这家黑诊所确实藏得非常隐秘,方善水到了附近后,花了半小时都没找到具体地点。   正带着口袋师父在这附近转悠,没想到却遇到了一个熟人。   开着豪车带着保镖的中年人,让司机停在靠近方善水的路旁,摇下了车窗,一脸意外之喜地冲方善水挥手。   方善水也很意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这中年人是港城的富商陈家铭,是青越观在港城的常客。   方元清去世那天,他还曾为了儿子被鬼附身找上门来,差点被方善水挡在门外。   陈家铭惊喜道:“善水小道长,你怎么会在这儿?难道元清大师也在这里吗?”   方善水不想说师父的事,只是道:“……我在徽城H大上大学,我同学在这有点事,我来看看情况。”   方善水感觉到内袋里的手办师父动了动,它似乎听到了熟悉的称呼,意识到可能那人是在叫自己,就探头去看了一眼。   然后,手办师父的眼睛就不动了,它看到陈嘉铭的时候,好像看到的不是现在的陈嘉铭,而是另外一个他,一脸焦急、欲言又止地望着它。   ……   它突然咳了两声,身边有人赶忙扶住了它,那是方善水,【师父,你怎么样?】   陈家铭在它面前也关心道:【大师,你这是?】   它听到自己说:【无碍,不过是需要踏上一番旅程罢了。】   ……   手办捶了捶自己的小脑袋,里头不停地有人在说话,语速时快时慢,环境不停变化,好像还越来越清晰。   方善水注意到师父的异状,想要离开,到无人之处查看师父的情况。   方善水跟陈家铭告辞,却被他急忙喊住:“善水小道长,你等一等,别忙着走。我那里还有元清大师托我找的东西,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去青越观想要给元清大师送去,却没想到那里早就人去楼空。善水小道长,你帮我把东西带回给你师父吧?”   方善水立刻顿住了脚步:“我师父托你找的东西?”   这时,捶着自己脑袋的手办,也停下了动作,好像已经从刚刚的状态脱离一般,伸着耳朵听陈家铭的话,方善水见它没事,也就放下心来。   陈家铭急急忙忙道:“是一些古书籍和竹简,被一个外国的收藏家收藏在私人博物馆里,我用了我珍藏的瓷器,才好不容易跟他换过来,非常珍稀。”   方善水闻言一震,古文字和竹简,师父要的这些东西,难道和《炼尸大典》有关?   方善水问:“是什么样的书籍和竹简?”   “我也不太明白,就是一些记录着古代文字的,大概就跟道士画得符,或者甲骨文差不多……”陈家铭说到这里,突然口风一转,很有套路地道,“善水小道长,我现在有点急事,先上车,我车上跟你说。”   方善水知道陈家铭可能有什么急事要找他帮忙,但是陈家铭刚刚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方善水还真不好意思拒绝。   又是国外收藏家,又是珍藏的瓷器,方善水想要从人家手里那东西,还真是有些拿人手短。   方善水心道,反正现在也找不到那黑诊所,就先看看陈家铭的事吧。   方善水上了车,善解人意地对陈家铭道:“书籍的事先不急,你现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如果我能帮忙,义不容辞。”   手办师父在方善水口袋里不出声,默默地盯着陈家铭,似乎还想要从他的脸上盯出一些不一样的画面来,不过这会又没有了。   陈家铭闻言好像看到救星一样,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呢,立刻就将自己遇到的困难说了出来。   这事还要追溯到三个月前。   那时,陈家铭按照方元清卜卦的结果,找到了他的儿子,谁知,他的儿子在当时鬼附身的情况下,居然和一个女孩子谈起了恋爱。   一开始,陈家铭听方元清的话,只是派人看着他儿子,先不管他,也不让人带他回家。   之后,监视的保镖们,不断传来儿子的情况,陈家铭就纳闷了,儿子好像很正常,天天死皮赖脸地磨着人家女孩子答应自己的追求,哪还有一点当初被鬼附身时疯疯癫癫的样子? 第一百章 鬼子孙   豪车在小路上绕来绕去。   车里的方善水, 听了陈家铭刚刚的话, 有些奇怪地猜测道:“你说你儿子在鬼附身的情况下,在追求一个女孩?难道那女孩, 是那鬼生前喜欢的人?”   这莫非还是个痴情鬼?   方善水衣服内袋里的手办师父,耳朵动了动, 感觉到似乎又有故事听,它下意识地又抱出一段鱿鱼条来, 竖着耳朵嚼了起来。   陈家铭摇头道:“不, 我派人查过那附身我儿子的恶鬼,他和那女孩子, 以前生活没有过丝毫交集。”   方善水问:“你还知道那恶鬼曾经的身份?他是怎么死的?死因和你儿子有关系?”   说起这个, 陈家铭就有种哑巴吃黄连的郁闷感。   陈家铭:“这其实真是个无妄之灾。”   那恶鬼叫巩怿函,是个枉死的少年人,年龄甚至比他儿子还小半岁。   说起来也是怪可怜的, 被一个飙车的纨绔子弟给撞死了,但是那个飙车的纨绔,不是陈家铭的儿子陈梓涵,而是陈梓涵的一个朋友。   当时陈梓涵刚好和他这个朋友一起, 不过陈梓涵性格稳, 不敢把车开快,被朋友落在了后头。等陈梓涵到了地方,被他朋友撞到的人,早已血流遍地只剩下半口气。   陈梓涵发现朋友出了车祸后,立刻就停车去看, 谁知这一看,对上了那死不瞑目的少年的眼睛,当场就昏了过去。   陈梓涵再醒来,就神志不清被鬼附身了。   陈家铭叹道:“元清大师说,那巩怿函和我儿子可能前世有些纠葛,临死前看到了我儿子,怒极攻心,怨愤不平,就成了恶鬼,纠缠我儿子。我实在是弄不明白,他要纠缠,怎么不去纠缠那撞死他的人?哎。”   方善水也觉得陈梓涵挺倒霉,前世的仇今生死的时候报,那今生这撞死他的人,难道还来世再去报么?   也不知道前世那是什么深仇大恨。   就在这时,陈家铭突然一脸纠结地对方善水道:“更离谱的是,他附身在我儿子身上,交了女朋友,还和人家……现在那女孩子怀孕了。善水小道长,你说这孩子要是生下来,到底算是我儿子的儿子,还是那恶鬼的儿子?”   方善水迟钝了一下,好像反应了一会,才听懂陈家铭说得是什么。   方善水:……   正在啃鱿鱼条的手办师父,嘴里的鱿鱼条也差点掉了出来。   陈家铭:“善水小道长?”   方善水回神,看着陈家铭道:“这……就有些复杂了。从基因学上来说,应该还算是你儿子的儿子,吧?”   陈家铭闻言更纠结了:“可是自从那女孩怀孕后,我儿子似乎就时常清醒了,还主动联系我。他说……那恶鬼用他的身体使女孩子怀孕后,似乎想要直接借女孩的肚子转生,变成我陈家的子孙。”   方善水:…………   方善水突然觉得现在的鬼套路真多,他已经和这些鬼有代沟了。   刚刚停下啃鱿鱼的手办师父,这会砸吧砸吧嘴,又继续啃了起来。   感觉好像听了一个有些重口的故事。   什么故事呢……   有那么一只鬼,自己给自己找了爹妈,且他附身了他爹,那啥了他妈,正准备把他自己给生下来?   手办师父一边理着故事脉络,一边微动着小嘴嚼嚼嚼,鱿鱼咽下去的时候,刚好将故事都理清了。   那厢,陈家铭纠结的眉毛都快拧成团了:“我陈家三代单传,每一代都神奇的只生一个儿子,连个私生子都没有。我就想着,万一这代单传到这恶鬼头上,可怎么办好?我把我的想法告诉我儿子,想让他把那女孩领回家里来,没想到他反应激烈,说那是恶鬼不是他儿子,女朋友也不是他女朋友。然后他直接对那女孩发脾气,让她去堕胎,还让我给那女孩打三百万。”   方善水此时已经完全是个听故事的人了,一脸木然地听着陈家铭讲,耳边还伴随着师父啃鱿鱼条的簌簌咀嚼声。   陈家铭叹气,这些天被儿子的事折磨得白头发都出来了。   陈家铭:“我觉得我儿子太鲁莽,问他那女孩怎么了,他说哭着跑了,估计是去堕胎了。我当时就觉得要出事,果然话刚说没一会儿,我儿子就又犯病了,突然跳出三楼窗外,三两下就这么不见踪影。我知道这恶鬼估计是附身我儿子又去找那女孩,所以立刻让人去查了那女孩的下落,这就赶紧追来了,哎。”   方善水心里突然一动,突然道:“那女孩是不是去了一家叫美丽人生的诊疗所?”   方善水找这家无证堕胎的黑诊所找到这里来,正好遇到了也来找堕胎诊所的陈家铭,难道他们要去的是一个地方。   陈家铭讶异:“是啊,善水小道长你怎么知道?”   真巧。   方善水:“我们抓紧,那地方有问题。”   陈家铭神色一凛,看向前头的司机和保镖。   司机和保镖刚刚听老板在自曝家丑的时候,都很有眼色地一副眼瞎耳聋样,当做自己不存在,现在却立刻坐直了给老板指道:“就到了,转过前面那个弯。”   话音刚落,几人就远远看到了一家,挂着‘美丽人生’四个大字店牌的店铺。   吱——嗞。   汽车刹住。   到了。   那是一家很封闭的店,店门用厚布盖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到里面。   离近看才发现,店牌上的‘美丽人生’后面,还有用杂乱图纹隐藏着的诊疗所三个小字,看着倒像是一家美容院。   估计是无证经营,故意遮遮掩掩,怕被查上门来。   几人下车后,掀开厚布幔帘子,进了美丽人生店里。   一踏入这片土地,方善水立刻像是进入了一个充满腐臭的环境,普通人闻不见,但是方善水的鼻子很灵。   方善水立刻明白了,廖小月说的进入这里时的压抑感是从何而来。   柜台的迎宾小姐看到几人进来,有些诧异,挂着礼貌的笑赶人:“你们好,我们美丽人生是一家女性会所,只接待专门的女性顾客,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陈家铭看了保镖一眼,保镖立刻道:“我们是来找傅菱的,她来你们这里堕胎,快叫她出来,我们是她的家人。”   迎宾小姐眼神都没有变一下,直接道:“我们这里没有叫傅菱的客人,你们可以到别处寻找。”   保镖威胁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这里是干什么的,快说人在哪,不然我就报警查封了你们的店。”   迎宾小姐也不客气了,拉下脸来:“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们再来捣乱,我就叫保安了。”   这时,陈家铭突然看到楼梯拐角似乎有个一闪而逝的背影,像是他儿子,陈家铭叫了一声:“梓涵!”   那影子一下子上了二楼,陈家铭为了追赶,也当先上了楼梯。   方善水和保镖也立刻跟上陈家铭。   “保安!医生!有人闯——啊恩……”迎宾小姐尖锐地叫喊声刚发出,就被一个落后的保镖用手刀给砸晕了。   跑进过道里,上了二楼,空间一下子大了起来,到处分割成好像那种美容院那样的一间间小房间,里面似乎都有女人的声音。   有的门里还有人伸头出来看,见到陈家铭几人,都是一声惊呼,又缩回头去。   没有三楼了,只有二楼这一道长廊,和长廊两边的十来个房间。   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圆眼镜的医生跑过来,呵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在这里捣乱?”   陈家铭左看右看,到了二楼,陈家铭又到处找不到儿子了,刚刚一闪而逝的身影,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一样。   陈家铭见状,有些心急了起来,他很担心,若是傅菱真的堕胎,那走投无路的恶鬼,会不会对他儿子下狠手?   保镖对那医生的喝问听而不闻,见老板忧心的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踹开了最近的房间,里头立刻传来女人的尖叫,和一些护理人员的喝问。   没有看到傅菱,也没有看到有手术室堕胎仪器等东西,保镖又去踹其他的门。   那呵斥的年轻医生见状,突然眯着眼吹了声哨,保镖们正觉得奇怪,突然发现哨声响起的瞬间,周围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周围忽然好像有东西飞来,仰头一看,是巨大的秃鹫,扑棱棱下来,正要啄食他们的肉!   “天地正气,邪魅不侵。”方善水一喝,那吹哨的医生仿佛反呛了口气一样,行功突然被破,吐出一口血来,没等他再掏出什么东西,方善水已经一脚踹了过去,直接将人踢晕倒地。   陷入幻觉的陈家铭等人,一个颤抖,恢复了正常。   这时,方善水抬头望去,瞳孔突然扩散,仿佛瞬间被撒入了无数金色的碎星。   方善水看向四周,无数的黑线仿佛有规律一样,往一个方向收缩。   方善水听廖小月说,她进了美丽人生后,是先进了二楼,然后又被人带着坐电梯上了三楼。   但是此刻方善水的眼睛看去,这里的隐晦之气,似乎全部凝聚在下方,廖小月大概进来之后,感官就被迷惑了。   方善水向着眼睛看到的地方走了过去,推开了一间房门,这是一间无人的空房,里头也布置得和其他美容间一样。   陈家铭和保镖见方善水似乎有所发现,赶忙跟了过来,但是看到房内什么都没有,立刻失望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方善水走进屋里,他的手扬起,在走的过程中,在空中几个节点拂过,等他走到了一面墙前,那墙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电梯门。   保镖们瞠目结舌地看着仿佛突然出现的电梯,那电梯好像一直就在那里,只是他们睁眼瞎看不见一样。   陈家铭早知名师出高徒,他见的稀奇事也够多了,于是神色还算镇定。   “叮——”   方善水走入电梯,用眼神示意陈家铭等人跟上。   这时,一直站在方善水背后的陈家铭几人,才发现方善水的眸色居然是金色的。   那双眼仿佛不是人类的眼睛,就像高天神祗,让人不自觉心生敬畏,不敢多看。   ……   “下一个。”   轮到傅菱了,她抹掉眼泪走进了手术室。   傅菱看着刚刚在她前面堕胎的女孩,苍白着脸走出来,心里也有些忐忑,但想到恋人当时歇斯底里的样子,又觉得心冷。   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坏到哪里去。   带着口罩和手术帽的医生漫不经心地对傅菱道:“脱掉裤子,躺在手术台上。”   傅菱顿觉一阵羞耻,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说话说手术的那还是个男医生。傅菱犹豫着不动。   “快点,后面的人还等着,你要是不做就出去。”   傅菱非常难堪。   朋友都说这种高富帅来找上她们这种普通女孩,肯定只是玩玩,要么就是假高富帅骗钱骗色,但是傅菱当时一头扎进虚荣和甜言蜜语里,看不到其他,就想和陈梓涵好。   落到现在这个下场,是她自己活该,傅菱咬牙,躺在了手术台上,窸窸窣窣地脱下自己的裤子。   医生正要来给傅菱上麻醉,靠近傅菱的时候突然咦了一声,就要朝她的肚子细看,然而这时,他自己没有注意到,他手中的麻醉针突然戳向了他自己的眼睛!   医生一只眼珠子,瞬间被他手中的针头戳爆,他的手似乎还不受控制地想要把针里的麻醉推进眼底,傅菱和旁边的护士都吓呆了。   护士尖叫出声。   傅菱更是不知所措,赶紧提上了自己的裤子想要往后退。   却没想到,那医生居然一下子按住了她的肚子,在她的尖叫声中掀起了她上身衣服,用带血的手在她的肚子上画了个奇怪的符号。   “喝!竟敢暗算我,给我出来!”那医生在傅菱肚子上虚抓,手仿佛抓住了一个东西一样,慢慢往上拉,傅菱忘了尖叫,直到看到那医生从她肚子里,拉出了一个人头来。   【呜哇……呜哇……滚……滚开……】   那人头被黑发覆盖,看不清脸,好像胡成一团,只是他先是呜哇呜哇地仿佛婴儿啼哭,之后又出现了成年男人阴戾地骂声。   傅菱见状,差点没昏过去。   这东西怎么会在她的肚子里?这是她的孩子??   瞎了一只眼睛,伤口还在流血的医生,居然大笑起来:“好啊,最近真是好运气。遇到了一个四阴之女,又遇到了这种百年难遇的恶鬼投胎,哈哈,师父他老人家一定会嘉奖我的。”   “医生,不好了……”   “闭嘴,不要妨碍我。”那医生和那恶鬼较劲,想要将那恶鬼困回傅菱肚子里,“这若是炼成母子鬼,定然凶煞至极!”   【呜哇……】   突然,医生感到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医生大怒扭头:“不是说不要妨碍我吗!?”   猛地看到了一张戴着面具的脸,医生一愣,左右一看,才发现刚刚入神对付恶鬼的时候,周围已经栾乱成一团,进来了很多陌生男人。   “你、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方善水也没和医生客气,见他被恶鬼缠住,似乎想说话拖延他们,瞬间出手,一指弹破医生的眉心。   这一下,傅菱肚子里的恶鬼,瞬间脱离了医生的束缚,被拉出一半的脑袋飞快地缩了回去,看得傅菱简直犯了恶心,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住嘴。   而那医生,则瞪着眼后仰倒地,双目发直,眉心忽而有黑血喷出。   陈家铭等人都吓了一跳,以为方善水下了狠手,一下子将医生给弄死了,却没想到那黑血流出来后,渐渐成了一大团阴影。   那阴影不断变大,好像一个怪物在地上蠕动着慢慢站了起来,怪物的头上,是那医生的脸,但是它的身上,却足有百十来个只有拳头大的头,有些大点,有些小点,但每个头都是一张畸形不全的婴儿脸。   【呜哇……呜哇……】   小孩子尖锐的哭声,从这怪物的一百张脸上发出,魔音灌耳,好像一根根针,扎进人的脑子里。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陈家铭和保镖们骇然,听着那婴儿哭声,脑子嗡嗡地就开始疼,捂着耳朵也没用,那声音好像直接传进灵魂深处,不过一秒,陈家铭和保镖们就感觉鼻翼发痒,一擦之下,鼻子眼睛耳朵,已经都渗出了血。   【该死的家伙们,居然坏我好事。】怪物头上的脸愤怒地扭曲着,它似乎被方善水那一弹指伤到了,邪煞之身凝聚得有些困难,他怕方善水看出破绽再次偷袭,虚张声势让自己的气势显得很威猛。   手办师父似乎是闻到了食物的香味,拉扯着方善水,想要从方善水拉严的衣领钻出去,手中啃了一半的鱿鱼条掉了,它也忘记去捡。   方善水本来正准备和怪物交手,但是感觉到师父的动作,顿了一下,将它托了出来,放在肩膀上。   怪物终于蠕动完了,忽然就化作一团黑烟,二话不说朝着方善水扑了过来。   手办师父刚坐稳,眼睛就被眼前的东西吸引住了,殷红的小嘴微抿。   虽然很丑,但是看起来很好吃……   看着热情奔放地扑上来的怪物,手办师父一脸期待地在方善水肩头张开小口。   方善水汗了一下,手中的驱邪符扔出,落在陈家铭几人身上,他们被鬼哭折磨,七窍流血,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刚刚要对付那怪物,方善水顾不得他们。   这会师父兴致勃勃的,方善水觉得似乎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了一样。   【你竟敢无视我!让你尝尝我邪身的厉害!】   黑烟中出现了那医生愤怒的脸,忽而化成了实体,这时,医生也看到了方善水肩头张着嘴的玩偶,没有理会,正想将方善水连头带人一起吃了,却忽然发现眼中的视线忽而一变。   咦……   方善水好像在变大,他肩上的玩偶也在变大。   那是,自己在变小?   怪物惊恐了起来,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泥沼漩涡之中,似乎被一股巨力拉扯住了,根本无力脱身!   【饶……啊!】   怪物惊恐地想要求饶,方善水肩膀上的玩偶,小嘴已经变成了洪荒巨兽的大嘴,忽而遮天蔽日地吞下了他眼前的天空!   怪物都来不及弄清怎么回事,他这是遇到了什么鬼东西,眼前就是一黑。   本应没有感觉的邪身,居然传来一阵剧痛,仿佛灵魂撕裂成两半一样。   嚼碎……   …… 第一零一章 度人经   咯吱咯吱。   黑烟在手办师父的小嘴里, 似乎变成了一根巧克力棒, 嚼起来还有点脆。   方善水一头黑线地看着师父把那怪物吞下后,还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似乎没吃饱的样子。   方善水忍不住也伸出手指头,挠了挠师父的小肚子, 手办师父随他挠,一脸大度。   自从师父醒来, 方善水好像就一直在看到它乱吃东西, 一开始师父见他担心,还顾虑点, 当着他的面还会摸摸嘴, 掩饰一二,现在看他不反对,直接是面不改色大口吞了。   不过今天吃的这个东西, 卖相实在是差,方善水不禁有些忧虑:“师父,你总吃这种东西,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师父绯红的眼睛看着方善水, 点了下头, 然后歪头想了想,还用指甲又长回来了的小手,捏出了一个OK的字样,然后拍拍肚子比了个拇指。   好吃。   方善水:……   这胃口方善水着实不太能理解。   不过师父在不断吃的过程中,已经进化到开始学用手语了么, 值得鼓励。   方善水试图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接受师父的食谱。   手办师父从方善水肩膀上,滑回了他衣服里,半晌,吭哧吭哧地抱回了它丢掉的半根鱿鱼条,又回到方善水肩膀上,看看四周,似乎没什么吃的了,就啃起它的鱿鱼条来。   方善水没管它,弯下身去检查陈家铭几人的状况。   那个怪物的鬼身被手办师父吃了之后,他躺在原地仿佛尸体一样的医生肉身,就好像漏气一样扁了下去,肉身快速地化成了一滩尸水,只在原地留下个似乎有人躺过的痕迹。   这倒是连让方善水毁尸灭迹的功夫都省了。   而陈家铭几人,还有傅菱和外头等着堕胎的几个女孩,都昏了过去,方善水用驱邪符为他们拔除了身体内的晦气,就不管他们了。   再过一段时间,这些人自然会醒来。   方善水看向四周,瞳孔凝视一般缩起后,没一会,他的眼眸重又变成金色。   门墙壁,似乎都变成了无数透明的虚线,无数黑气穿梭其中,在方善水眼中乱糟糟地汇聚。   【哇……哇……哇……】   方善水随着黑气走出手术室后没多久,就听到了异样的声音。   方善水绕过了地下一层里被震晕的护理人员,绕过一个又一个房间,最后走到了一面空白的墙前。   方善水伸手一碰,面前的墙壁就像是水中倒影一样,晃晃悠悠地晃出了一个门的影子,那门上头还贴满了诡异的镇字黄符,门把上还足足套了五个锁,看起来非常严密。   在方善水碰到这个门后,刚刚的哭声顿时一静,好像里头的东西发现有人来了。   方善水捏住那门上的锁,附着真气后一冲,五把锁的锁芯刹那间咔咔咔全开。   方善水推门而入,突然有细不可感的微风刮起,仿佛一串贴着皮肤的凉意,又像是无数视线洗礼,不过这一切,在接触到方善水肩膀上啃着鱿鱼条的手办时,刷地一下齐齐退走。   房间里是一个又一个的罐子,里头是婴儿的残躯,或大或小,小的可能只有蝌蚪那么大,大的甚至有西瓜那么大,很多头脸都已经成型,飘在罐中。   罐子非常多,足足有千百来个,有不少已经被打开了,里头的婴儿尸体被取出,大概是被那些法师拿出来用炼制小鬼和邪身,而那些还没有被炼制的,虽然被堕胎无法成功出世,但也之时普通的婴灵,没有染上太多恶气。   方善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圈,默默念起了度人经。   这间黑诊所,大概是某个邪恶法师,为了收集被堕胎的婴灵特意办的。   来之前方善水就听廖小月说,这里的手术价格很优惠,几乎只要一个全麻的钱,吸引了不少没钱又怕人知道的少女。   网上预约,地点隐秘,而且还有美容院遮掩,倒是真方便了这些法师作祟。   肩上的手办师父听到方善水诵经的声音,好像愣了一下,手中的鱿鱼条也不吃了,塞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坐在方善水的肩上,托着下巴,安静地听。   方善水开始念经后,出现了点奇怪的显现,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在随着经声跳动,甚至,心脏外头,似乎还有个心脏,应和着他的心跳,一起鼓动。   咚咚、咚咚、咚咚……   方善水沉浸在经声中,仿佛听而不闻,只是专心诵经。   方善水诵经一遍,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渐渐仿如银河入了夜幕,无数的点点萤火,在黑暗中闪烁而现;   方善水诵经两遍,这些萤火好似嬉戏般,绕着方善水和屋内的瓶瓶罐罐飞舞起来;   方善水诵经三遍,忽然,黑暗的地下室室顶,出现了一片光,光芒深远,好像链接着另外的地方,离得近的萤火,顿时就被吸入光芒中,而其他的的闪烁跳动着的萤火,反应就有些迟钝。   方善水见眼下的情况,将腰间的摄魂铃拿了出来。   摄魂铃收鬼摄鬼之时,都是头上脚下地摇,这次反其道而行,所以方善水把它也反了过来,铃头朝下铃芯朝上。   “叮——当……”方善水摇铃。   诵经的声音,在古旧的铃声衬托下,显得犹为的庄严肃穆。   在房间中游荡的萤火们,这下好像都找到了目标一样,开始往头顶的光芒缓缓飞去,慢慢聚成了一条迁徙的流光,似乎无数个幼儿接踵欢跳而去。   方善水经念完了,铃铛也摇了很久,大部分萤火都随着头顶的光离开了,但还有少部分在室内徘徊不去,甚至绕着方善水,不愿意走。   眼看着头顶的光芒渐渐黯淡,方善水赶人似的用铃铛在凑近的萤火里摇了摇,结果它们似乎以为他在跟它玩,在铃旁晃悠悠地绕来绕去,就是不愿意走。   方善水想了想,对这些身边的小东西道:“你们的父母……都是有不得已的原因才会放弃你们,不要留恋也务须怨恨,人与人之间,不过有缘则聚无缘则散。走吧,下一世,你们会有新的开始。”   萤火们不满意地蹭了蹭,似乎拒绝方善水这不走心的心灵鸡汤,继续在方善水身边绕。   方善水无奈了,看向了师父。   手办师父会意,殷红的小嘴猛然长大,血盆大口瞬间而知。   胆大包天的莹·熊孩子·火们,刹那飞窜逃离,一头撞进了快要消失的光路之中。   手办师父无辜地收回了张大的嘴,看向方善水。   方善水给师父比了个拇指,心想师父真是颇有他的风范,若不是怕自己的脸把那些孩子吓到飞都飞不起,他就自己摘面具,不用麻烦师父了。   所有的萤火都不见了,天顶上的那道金光变得越发黯淡,就在他快要消失的时候,忽而仿佛抽出一缕,朝着方善水头顶灌下。   那金光无形无相,在方善水身上笼罩了片刻后,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仿佛潜入了方善水的身体里,又仿佛就这么消散了。   “那是什么?”方善水没感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变化,左右看了看,突然将用绳链系着的玄鸟卵提了起来。   这石头上,是不是多了些纹路?   方善水摩挲着黑色石头上仿佛突然多处的纹路,感觉好像摸到的不是一个冰冷的石头,而是带着一种活物温度的,鸟类翎羽的柔软触感……   【啾啾……】   方善水猛一晃神,似乎听到了鸟儿的叫声,有种孺慕亲切的意味。   方善水意识到可能是这玄鸟卵中的东西在和他打招呼,这种声音他以前也听到过,只是以前脑海中的叫声非常尖锐,带有攻击性,这次却完全不同,仿佛一只幼鸟在向父母讨食般,爱娇无害。   手办师父见方善水一心看着那石头,连鱿鱼条都没心情去吃了,扔进口袋里,从方善水的肩膀上站了起来,站起来后发现方善水还没有注意自己,就想要再到方善水眼睛前晃一晃。   手办师父这么晃着晃着,一脚踩空,面无表情地摔了下去。   方善水这下果然将注意力全部转了回来,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不知怎么突然掉下来的手办师父。   方善水正想问师父怎么这么不小心,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方善水立刻收回了手中的石头,顺带将手办师父也塞回衣服内袋里。   “啪”,屋里的灯被打开。   方善水闭了闭被光芒刺到的眼睛,然后就看到陈家铭的一个保镖出现在门口。   门口隐藏的阵法刚刚被已方善水破坏,保镖醒来后找人,就找到这里来了。   保镖开灯后,看到这屋里的情况,立刻倒吸了口凉气,看着站在无数尸体中的方善水,忍不住心里害怕,有些结巴地道:“大,大师,老板让我来找你……”   方善水点点头,问:“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保镖:“没有出现什么问题,很安静,也已经找到小少爷了。”   方善水一听,似乎是该离开了,只是,回头看看身边装着各种尸体的罐子,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保镖也发现了方善水的为难,建议道:“大师,这里……要不我们报警吧?警察会解决的。”   方善水却知道这里在明面上只是个违规经营的堕胎诊所,这种诊所到处都是,警察估计不会太过重视。而且,这诊所背后,还隐藏着几个邪恶的法师。   方善水想了想,脑海中突然晃过了张奕正那张正义的脸。   对啊,这个是邪恶法师作祟,这事也许应该归玄门管?   想到就做,方善水打起了张奕正的电话。   张奕正:【善水小道友?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方善水长话短说,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张奕正,并问了他这些婴灵尸骨的处理问题。   张奕正听了方善水的陈述,立刻严肃了起来:【你确定?好,这事我会让人过去的,确实是一件大事。没想到现在的邪派法师居然有这么多花招,难怪隐藏得如此之好。】   方善水听到这话就放了心,正要和张奕正告别,张奕正突然道:【对了,善水小道友。泰国那边来交涉的人,已经到了道协,正在道歉,商谈关于赔偿的问题。这次被抓到的那些降头师,似乎是泰国一个古老世家巫家的客卿,所以这次的赔偿全部由巫家包办。巫家提出的赔偿很多,我听说这件事你还是受害者之一,所以想问你一下,关于赔偿,小友你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巫家?”方善水想着张奕正说的古老世家的渊源,突然灵光一闪,“灵山十巫?”   【哈哈,小道友果然聪敏。】电话那头的张奕正闻言笑道。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方善水忍不住心中一动,对张奕正道:“我如今正在学习古文字,如果他们巫家,能有甲骨文铭文一类的字典,或古文字解析记录的话,我希望能抄录一份。”   灵山十巫的传承,那可是非常久远了。   【这个简单,我会帮你提的。】   方善水真诚地道了谢,张奕正那边又寒暄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方善水看看师父,忍不住高兴,戳了戳它的小肚子,手办师父一如既往地大度任戳。   今天先是遇到了陈家铭,说是有他师父要的古代典籍,如今解决了一桩问题后,又从张奕正那里得到了好消息。   接连而来的好消息,让方善水心头的阴云都快散了。   跟着保镖往回走。   ……   手术室那边,醒来后的傅菱,看着一脸颓丧的陈梓涵在跟自己解释,在看看旁边一脸成功人士模样的陈梓涵他爹,简直像在听一个天方夜谭,满眼的不可思议不敢置信WTF!   傅菱深吸了两口气才稍稍平静,语调却仍然压制不住尖锐地质问陈梓涵:“你是说,你跟我谈恋爱的时候,是被鬼附身的状态,是鬼在和我谈,而不是你在和我谈?”   陈梓涵生无可恋地点了点头。   傅菱抓住自己的头发摇摇欲坠,挥开保镖想要扶自己手,继续问:“那恶鬼是为了借我的肚子转生,所以用你的身体让我怀孕?”   陈梓涵继续生无可恋地点头。   傅菱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觉,真要说,那就是日了狗一样!   而且别人说日狗,那多半不是真日,她是真日!   傅菱有些无法接受,尖叫着挥开想要拦她的保镖:“别拦我,我要冷静冷静。”   说完,傅菱一溜烟地跑走了,头也不回。   ……   方善水和保镖一起回来的时候,傅菱早就跑地不见影了。   听说傅菱跑了,方善水也有点懵:“那恶鬼似乎还在她的肚子里?”   陈家铭也知道,不过他觉得应该不用担心了。   陈家铭:“梓涵想通了,我也已经同意他俩的事,让她冷静一下,她应该也会想开的。当初元清大师告诉我,此事三个月之后,自会有转机。我最近一直在想转机是什么,现在才发现居然会是这样的转机。”   陈家铭有些感慨。   他虽然也有点介意,但是恶鬼转生后,应该就不记得前尘往事,一切从新来过,那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吧。   至于非常想要计较这个的陈梓涵,被他老爹强势镇压了,而且陈梓涵也不想再被鬼怪附身、人事不知,妥协的陈梓涵,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站在一边仿佛游魂一样,对陈家铭和方善水的谈话丝毫不感兴趣。   陈家铭收拾了心情,让自己高兴一些,对方善水道:“善水小道长,这次多谢你出手援助,元清大师要的那些典籍,还放在我港城的家里,我这两天就让人空运过来。”   方善水见陈家铭愿意,也就不再多说,点点头。   方善水回家后,专心等着陈家铭将书籍送来,只是等了一天后,却没想到等来的是陈家铭的又一次求救。   ……   【我不走!谁让我走,我跟谁同归于尽!哇……】   再次被恶鬼附身的陈梓涵,似乎是准备投胎转生时智力受到了影响,情绪激动起来还会哇哇大哭。   陈家铭一脸无奈地方善水道:“傅菱堕胎了……我真的没有想到……”   方善水也没有想到,毕竟不是哪个女孩子,在刚刚遇到美丽人生那样的黑诊所,又得到了马上就要嫁入豪门的许诺后,居然会毫不犹豫干脆果决地堕胎的。   恶鬼想要投胎,那是以傅菱为母身,自然是不能伤害她,估计也是无奈,被堕胎后也只能又回来欺负陈梓涵了。   只是可怜了陈梓涵,到底是多大仇多大怨,居然会遭遇到这种事情。   方善水这是第一次正面对上这个套路很深的恶鬼,不禁问他:“你和陈梓涵究竟是有什么仇恨?”   那恶鬼立刻狰狞道:【他抢了我投胎的机会!本来是我该投入陈家,当一个富家子弟,结果我穷困潦倒了20多年,最后被撞死在他的面前,我恨啊!凭什么,凭什么他能比我命好了这么多!我不甘心!】   方善水回头看了陈家铭,两人都是一脸懵逼。   陈梓涵更是一副无妄之灾的样子,努力在恶鬼的附身的情况下,争夺身体控制权,用自己的一半嘴努力争执起来:“你胡说!投胎的机会也是能抢的吗?你不过是仇富心里不平衡吧?”   那恶鬼用陈梓涵另一半嘴道:【你抢了我的身份当然说我是仇富,你这下贱的小偷!】   这一人一鬼,居然就这么各据一半嘴地,自己吵了起来。   方善水此时才明白,这原来是只很有心机套路的鬼,一直在为了成为富人而奋斗。 第一零二章 抢投胎   方善水问那恶鬼:“你说是陈梓涵抢了你的身体?他为什么能抢走你的身体?”   那恶鬼懵了下, 也不和陈梓涵吵了, 似乎脑子有点糊涂。   他好像也记不太清了原因和经过了,只是他记得, 在他临死他看到陈梓涵的那一刻,他想起来他曾和陈梓涵在一个肚子里待过。   那时候他似乎非常害怕陈梓涵, 想要驱赶他,但是不行, 反而是他自己不断的虚弱, 身体的养分全部被肚子里挤占着他空间的陈梓涵吸收,最后, 他化成了羊水里的一堆养分, 不甘地消失了。   胎死腹中的他,后来应该是又要重新投胎了。   投胎前,他好像听到有谁对他说, 你不可能再有机会投胎成富人了,你会投胎成穷人!   当时他晴天霹雳,浑浑噩噩,然后就没有了记忆。   出生后, 他变成了巩怿函, 一个贫困家庭的孩子。   巩怿函自有记忆以来,就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他看到电视上那些风光的上流社会的人,他就觉得自己应该站在那里。   巩怿函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有个马X爹、王X父,怨恨自己的父母不像别人的父母, 不能给他更好的条件。   由于这种心理,巩怿函眼高手低,怨天尤人,做事般般不成,整日在家啃老。   最后,一直怨恨自己生错了地方的巩怿函,居然被一个开豪车的富家子弟撞死了!   临死前绝望之际,他看到了陈梓涵,这陈梓涵居然还是撞死了他的富家子弟的朋友,这下,巩怿函一下子将自己多年的愤懑由来想起来了。   是了,就是这个人,他抢了我的身份,他抢了我的人生,他害我至此!   怨气突升,以血为咒,巩怿函的灵魂瞬间脱离了尸体,瞬间附身入了陈梓涵的身体。   ……   听完了巩怿函有些紊乱讲述,方善水陷入了沉思。   陈家铭在一旁有些呆滞,心说难道这巩怿函原本就该是他陈家的孩子?只是因为陈家那仿佛诅咒一般的单传命运,所以他没能生存下来?   方善水沉思了一会儿问巩怿函:“你为什么会找上那个女孩子?只是随便找个人借腹生子?”   巩怿函犹豫了一下,但随即觉得都被堕胎了,好像也没什么影响了,就说了实话。   他露出一脸的迷蒙浪漫之色,反驳道:【当然不是。我附身在陈梓涵身上后,就想起了不少我投胎时候的事,我记得我曾经在三生石上看到过,傅菱以后会是白富美,是我老婆。而且陈家三代单传,我就算以后出轨了,也只有她给我生了儿子,所以只要她把我生下来,陈家就不得不认。】   陈家铭听到这句话,脸立刻就绿了,差点没被气到吐血。   好好的儿媳妇就这么被作没了,孙子也成隔壁老王家的,连儿子都快成了精神病了。   这真是,真是……哎!   被巩怿函压制在下头的陈梓涵,听到这个,感觉自己好像瞬间老了三十岁,这心情真是无法言喻。   他想要反驳说那是我老婆不是你老婆,然而话到口中却是哑然。   方善水将陈家铭拉到一边,对他说:“你儿子这个情况,确实比较复杂。”   陈家铭也是一脑门官司,愁眉苦脸道:“我知道的,当初元清大师就说过,这鬼和我儿子前世有渊源,纠缠过甚,基本不可能直接用外力驱逐。这三个月我其实也找了不少大师来试过,也确实不行,还连累了不少大师受伤,哎。”   当初方元清制住了这只恶鬼,想要审问它的由来时,因为修炼突然出现问题,自身难保,只能给再次求上门陈家铭卜了一卦,让他自求多福。   陈家铭后来再想找方元清,已经人去楼空,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三个月,这个问题居然又落到元请大师的徒弟方善水身上。   方善水点点头:“你儿子陈梓涵出生时,吸收了这鬼的身体,这身体等于是有他的一半,和他的契合度非常高,所以他才能这么容易附身在陈梓涵身上。若不是陈梓涵身体健康、阳气充足,他甚至有可能早已鸠占鹊巢……”   陈家铭:“善水小道长,那现在该怎么办?”   方善水沉吟道:“如果我要强硬地将他的灵魂从陈梓涵体内驱离,定然会同时伤了陈梓涵的灵魂,陈梓涵有7成可能在恶鬼的报复下变成植物人,6成可能精神出现问题。”   陈家铭不死心地问:“善水小道长,难道就没有什么安全无忧的办法吗?”   这个,还真没有。   毕竟这恶鬼和陈梓涵的情况太特殊了。   方善水看向陈梓涵,问那正被绑住的附身恶鬼,问他:“现在你想怎样?打算就这样一直附身在陈梓涵身上吗?”   那恶鬼脑袋时清楚时不清楚,不过借着陈梓涵的大脑,他基本的思考能力还挺健全,要不然也不会弄出那用他爹的身体,给他勾引一个娘的事情来。   恶鬼一听方善水的问话,立刻叫嚣道:【我要报复陈梓涵,我要他的身体,或者让我当个有钱人。】   好吧……这还真是个有理想有目标的恶鬼。   被压制的陈梓涵,这时又找回了他的嘴,挣扎着怒骂道:“你想得美!爹,从今天起别给我吃饭,或者给我喂猪食狗粮,把我饿死,也不能便宜了这混蛋!唔……唔……”   愤怒过后,陈梓涵又争不过恶鬼了,那恶鬼怨气太深,陈梓涵又在他的死亡现场见了他的血,在意识上面根本真不过他。   方善水:“你也听到了。你就算不走,强占着陈梓涵的身体,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会天天被当成疯子关起来,手里有钱你也花不了,豪宅美食你也享受不到,你想这么拖着陈梓涵过一辈子吗?而且,想当有钱人你不是应该自己赚钱吗?不要总想着不劳而获。”   【你知道什么,这个身体本该就是我的,我的!我本来应该是个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人上人,却被这个混蛋抢了,我不甘心!我死都不甘心!!就算不能当有钱人,我也不会放过他,我要缠着他,缠着他一生一世!】   陈家铭在一旁听得就尴尬了,这上赶着想要来给自己当儿子的恶鬼,但是他并不想要做他的爹,他只想要自己的儿子陈梓涵。   陈家铭:“我给你烧多点纸钱,烧房子和金元宝好不好?你在下面当个有钱人。”   【滚,你才用纸钱!我要做人,我要大、富、大、贵!】陈梓涵疯了一样地大叫着,在绑着他的床柱上蹦,床都被他摇得晃晃荡荡。   方善水道:“这鬼的怨念很深啊。”   深到待在方善水衣服内袋里的手办师父,也开始从拉链的小洞里往恶鬼那方向侧目了。   手办师父那目光,好像是看到了一盘水灵灵的清汤小菜……   手办砸吧砸吧嘴,不过它似乎还是喜欢口味重一些的,没看多久,就转而继续啃起了它的鱿鱼条来,对清汤小菜,它完全没有当初看医生和鱿鱼条时的深情款款。   方善水发现师父更喜欢后天加工过的食物,尤其是经过一些黑法师用邪法炼制的阴煞之物。   恶鬼还在闹,陈梓涵已经被折腾的没了说话的力气,好长时间没有再露头了。   陈家铭一筹莫展,反复用求助的眼光看向方善水,虽然方善水也说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是方善水的一脸淡定还是感染了陈家铭,让他下意识地觉得方善水还是有办法的,只是可能因为什么原因,没有尽全力?   陈家铭好言道:“善水小道长,请你再想想办法。元清大师要的东西我已经使人送来了,下午就能到,无论能不能解决我儿子的事,我都是很感激的,这些东西一定会好好交到你手里。你不要有压力。”   方善水被陈家铭说的心里很舒服,虽然他不会真的白拿东西却不管陈家铭的儿子,但是陈家铭的态度让人感到亲切体贴,到底是成功的生意人。   不过,成功的生意人陈家铭,很快又给方善水抛出了一个新的诱饵:“当初和我交换的那位国外收藏家,后来又跟我打过电话,说是想给我介绍了一位他的藏友,说是他的藏友也有类似的古籍,可以帮我引荐。只是当时我去了青越观却没找到元清大师,就把这事给放下了。如果善水小道长你能帮我解决我儿子的这个事,我定然出尽全力再去和他们商谈。”   “也有?”方善水诧异了,为何国外会那么多中国的古籍。   陈家铭点头。   方善水沉吟片刻,终于对陈家铭道:“其实现在还是有一个办法的,但是我从来没试过。我一直在犹豫没说,主要是这个办法可能有后遗症,危险性不定。”   陈家铭急问:“什么办法?”   方善水:“下阴。”   “下阴?难道是去阴间?为什么说危险不定?”陈家铭听到这个,果然提起了心。   “是的。”方善水点头,看向被绑在床上还在叫嚣的附身恶鬼,对陈家铭道,“这个恶鬼说陈梓涵是抢了他的身体,我可以下阴去阴间问一问。如果能查到当时他们投胎的情况,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谁对谁错,阴间那边就自有定夺,一旦有了结果,就会将他们分开。”   见陈家铭露出喜色,似乎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方善水神色严肃地警告道:“其实这就像是去阴间打官司一样,只是如果结果是对陈梓涵不利,我们输了这场官司,那就……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一零三章 观落阴   “这……”陈家铭一听, 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开始犹豫了。   万一真是像那恶鬼所说的,他儿子抢了恶鬼的投胎机会, 那阴司要是把他儿子抓走了,把恶鬼给他留下了, 那可怎么办?   要是有个这样的儿子,还真不如没有, 他宁愿自家绝后!   这时, 那恶鬼似乎顿了一下,陈梓涵抓住机会趁机冲出来叫道:“爸, 不要担心, 我要是真抢了他东西,大不了我命不要还给他,我就不相信这种垃圾有什么富贵命!让大师带我们去阴间打官司!”   恶鬼瞬间恢复了过来, 似乎听到陈梓涵说要把身体还给他,高兴起来。   一人一鬼都同意了,方善水也就着手让陈家铭准备东西。   半个小时后,一间暗室里, 方善水在一个刚刚搭好的神坛上供奉上五果, 神坛上没有什么神像,只有方善水刚让陈家铭找来的一纸古代格式的空白诉状,方善水用沾了柳枝的水将诉状打湿,点香虚空礼拜三次,将香插到香炉里。   做完这些, 方善水回到屋子中心的那面方桌前。   那方桌中心放着一个接满了水的铜盆,四面八个方向,都摆上了一根白蜡烛,桌上还有红布红绳纸符之类的零碎物,桌旁则坐着被绑在椅子上的陈梓涵。   准备就绪,方善水看了陈家铭一眼:“下阴不能有太多人在,你自己留下,让其他人都离开。”   陈家铭表示了解,他自己能被留下来已经不错了,听说不少大师走阴是不准成年男子在场的,不过看方善水很有把握的样子,陈家铭能不走自然不想走,只是立刻让目不斜视的保镖佣人都离开。   方善水用一块红布,将陈梓涵的眼睛蒙了起来,还用两根红色长绳,分别系住了陈梓涵的左右手,绳子的另外一头,压在了桌面的水盆底下,水盆底下,还贴着一张黄符。   蒙好陈梓涵的眼睛好,方善水的手在陈梓涵眼前挥了挥,感觉到陈梓涵似有所感地身体微震。   方善水不太满意,回头看了眼,示意陈家铭道:“把灯关上。”   “啪。”屋内一下子暗了下来,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关灯的陈嘉铭什么也看不见了,但也不敢妨碍方善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也没有乱动。   方善水拿出摄魂铃,在陈梓涵面前摇着,口中念念有词。   大概摇满三下后,方善水对陈梓涵说:“往前走。”   恶鬼不满道:【我被绑在绳子上,怎么走?】   方善水站在他身边轻轻推了他一把,陈梓涵的身体微晃了一下,方善水问:“出来了吧?”   陈梓涵惊喜道:“出来了,大师,我可以说话了!这里好黑,这是哪里?”   他身体里的恶鬼此时似乎也一起出去了,听了陈梓涵的话,恶意道:【自然是在阴间了,这次你来了,就回不去了,嘿嘿嘿。】   陈梓涵对这个恶鬼深恶痛绝,哼道:“输得是谁还不知道呢。”   方善水没理会他俩的争执,拉了拉他两边手指上的红线,指挥他们:“走吧,跟着我拉你们的方向。”   方善水一边摇铃,一边扯动红绳牵引那一人一鬼。   黑暗中,   陈梓涵有点忐忑地道:“好黑,大师,我们走到哪了,我什么都看不见……”   恶鬼似乎也有些不安:【我也看不见。】   方善水:“看不见,那我给你们点根蜡烛吧。”   说罢,方善水拿出了一张符纸,喃喃一念,那符纸瞬间自燃,发出了青蓝色的火,方善水用这火将水盆旁准备好的蜡烛一根根点燃,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内,顿时亮了起来。   方善水问:“现在能看见了吗?”   水镜中的陈梓涵左右四望,声音却是从他坐在桌旁的嘴里发出:“能看见了,就是看不太远,真神奇,我们现在要去哪?去阎王殿吗?”   待在开关前不敢乱动的陈家铭,见有烛光照着,就小心地走了过来,站到了方善水身旁。   但是在看到方善水面前的水盆时,陈家铭惊骇莫名,猛地回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儿子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明明嘴巴还在动,可是水盆的倒影中,他分明看到儿子在一个黑乎乎的地方走动着,身边还跟着一个苍白的人影,正是那恶鬼巩怿函!   方善水:“你们等一会,现在我们刚下了第一层,不过既然是问投胎的问题,应该去第十殿转轮王那里,他就在这层吧,我找人看看能不能带你们进殿。”   方善水剪了一张纸人,合在掌中叨念片刻,手中忽然有一道光芒升起,投入了水镜之中。   陈家铭看到那光芒投入水镜之后,水镜中儿子的身边,突然多出了一团光影,像是一尊神佛之象,但是全身被光芒笼罩着,陈家铭根本不能一睹其真面目。   水镜中的陈梓涵和巩怿函见到那金光闪闪的人,似乎也是看不清他的脸,看起来一脸敬畏的样子,都不敢再乱说话。   方善水对他俩道:“你们跟着护法神走吧,一会就到地方了。”   方善水说完,也不管他们了。   起身去了神坛前,将刚刚供奉在那里的诉书拿了过来。   陈家铭一边看着水镜里的儿子,一边担心地不停去看方善水,怕方善水走开的这段时间出什么事。   水镜中的景象千篇一律,陈家铭只能看到烛光照到的,陈梓涵他们周围方寸之地的黑土,周围的景物他是看不到的,只能隐约感到地势的变化,忽高忽低,似乎还经过了一条水路。   不一会,方善水就回来坐好,陈家铭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诉状,这个诉状是他找来的,他记得很清楚,刚刚纸上只有一个格式,寥寥几个字,如今却不知被谁写满了字,上面的内容是文言文,陈家铭看到了其中有他儿子陈梓涵和那恶鬼的名字。   诉状上的内容,大概就是写明了那恶鬼和陈梓涵的纠葛,阐明了这次事故的由来,也不知是谁帮忙写的。   陈家铭看完,低声问:“善水小道长,我们难道是要用这诉状去阴间告状?”   方善水点头,将那诉状用蜡烛的火点燃,诉状一会就消失了。   ……   水镜里,陈梓涵和恶鬼又走了片刻,终于在外头神坛上的一柱香,快要过半的时候,停了下来。   此时他们停在了一个大殿门口,乌黑的牌匾挂得有些高,大殿很广阔,陈梓涵和恶鬼在门前,仿佛小矮子进入了巨人国,那门看起来足有二十米高了,宽敞更是不可估计,旁边可见川流不息的虚实之影从旁飘过。   陈梓涵和他身边的恶鬼也想跟着进去,却老远就被殿前护卫瞥见,一下子就用锁链将他们都套了起来,拦在门外。   【大胆!何人擅闯转轮殿?】   陈梓涵和恶鬼都吓了一跳,赶忙回头看向带着他们前来的护法神。   那金光闪闪的护法神上前,不知和鬼差们说了什么,一护卫进殿禀报,其他护卫仍是压着陈梓涵和那恶鬼。   水镜外的陈家铭见状,已经没心情去惊奇了,干着急地看着方善水:“善水道长,这……不会出什么事吧?”   “现在还无妨。”方善水安慰了陈家铭一句,把似乎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想要钻出来看看的手办师父强行压了下去,禁止它这时候冒出来。   没一会,陈梓涵两人被放行了。   只是刚刚踏进大殿,陈梓涵身边的恶鬼,立刻就被殿上的鬼差拿下。   恶鬼顿时懵了,本以为进来都得这样,却见陈梓涵好好地站在一边,不禁心里不平衡地冲着前方正座上的殿主咆哮:【为什么拿我?我是来告状的!他抢了我投胎的机会,他抢了我的身体,你们应该抓他,为什么抓我!?】   看着水镜里头的一幕,陈家铭心惊胆战,但是见到所有的阵仗似乎只是针对那恶鬼,又不禁心中欢喜。   “善水小道长,现在这是什么情况?”陈家铭看向身前的方善水,想要求证下自己的感觉。   方善水没有泼陈家铭冷水,道:“好事,这恶鬼大概是有什么坏的前科,情况对我们有利。”   水镜里头,坐在高座上几乎看不清脸的转轮王,翻着一个簿子,说出了恶鬼的名字,【巩怿函?】   恶鬼点点头。   【又是你。不知悔改的东西,当年你贿赂鬼差,打听到了大富陈家的投胎机会,想要抢先投胎到陈家,做成既定事实。我已经派人将你锁回过一次,当初若不是念在你阳世家人记挂,为你行善,你根本不可能再世为人,谁道你如今还不知悔改。】   恶鬼被两棍子打趴,听了转轮王的话,更是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   这下,他是真的全想起来了。   当初投胎的时候,知道自己要投胎到普通人家,上辈子已经受够了平凡的苦,不禁想要走捷径。   他在清明省亲的时候,特意和阳世的家人联系上,要来不少好东西,贿赂鬼差打听投胎的消息,最终让他打听到了陈梓涵,之后,他想尽办法,终于在陈梓涵前脚扎进了他要投的娘胎里,但是几个月后行迹败露,他还是被锁回了阴间。   被告知他不可能投胎成富人,他心如死灰,只是死死地记住了关于陈梓涵的一切,所以这一世死前受陈梓涵冲击,他又想起了自己当初想要记住的荣华富贵,和差一点一步登天的机会。   【受你贿赂的鬼差还要在油锅地狱炸上百年,你多次扰乱轮回,就且随他作伴吧。左右带下。】   恶鬼顿时惊恐了起来,想要大叫,却已经被堵住了嘴,锁链一栓,他立刻像条狗一样被呜哇拖走了。   陈梓涵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但是越是顺利,他反而越觉得不满起来。   如果他真的欠了这恶鬼的,他受那么多磋磨也就罢了,结果到头来,他真是无妄之灾?   陈梓涵心中愤懑,欲言又止。   转轮王似乎已经知道了他想要说什么,开口道:【陈梓涵,你的诉状我已经收到了。你本身积福不够,上辈子虽是大善之人,却也犯下不少过错,生而不养,为父不慈,为夫不贤,玩弄了不少人感情……这些都是你该还的。如今巩怿函已被收监,你且回阳世,继续做你的富家子吧。】   陈梓涵突然想到一事,“大……大人,那恶鬼说我以后的老婆是傅菱,但是我和傅菱现在被他搅合成这样,我的人生是不是完全被打乱了?我以后的老婆还会是她吗?”   【这要看你们自己。】   说罢,转轮王一挥袖,陈梓涵当即被送出了十殿。   ……   水镜外。   方善水看到镜中的转轮王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和他点了下头。   随即,水镜里的场景就如关了开关的幻灯片一样,连带着周围的烛火,也忽晃了两下后,熄灭了。   陈家铭见到水镜中的儿子突然消失,正在担心,忽而听到被绑在椅子上的陈梓涵,发出了唔地一声呻、吟,似乎要从梦中醒过来一样。   陈家铭惊喜:“梓涵!?”   陈梓涵想动,却发现身体好像被捆绑住一样,动弹不得,眼睛也看不到,不禁左右寻找陈家铭:“爸?我现在在哪?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没事了,你已经回来了。”方善水起身,将屋里的灯打开,对陈家铭道,“可以解开他眼睛上的布条了,捆着他的绳子也去掉吧,那恶鬼是不可能再来缠着他了。”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陈家铭感激地一连声道谢,对方善水的本事叹为观止。   陈家铭对方善水的印象,已经从一开始的元清大师的徒弟,变成了同样的大师。 第一零四章 生百胎   方善水离开陈家, 被陈家的司机送回了家。   方善水想着刚刚观落阴时水镜消失的前一刻, 他曾和转轮王四目相对,似乎转轮王知道他是谁的样子, 方善水有些一头雾水。   难道当初帮师父逃票避开地府锁魂,在下面被记了档案?   可若是如此, 转轮王为什么对他态度挺好,不应该是没什么好脸色才对么,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对待一个触犯了规矩的人。   这是为什么呢?   方善水百思不得其解, 无意识地挠了挠被他放在掌心里翻滚过来、翻滚过去的手办师父,等他反应过来, 才发现自己干了什么事……   方善水赶忙收回不敬之手, 尴尬了片刻道:“抱歉师父!刚刚想事情呢,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跑到我手里去了。”   手办师父从方善水掌心坐起来,衣服和头发都被方善水弄得有点点凌乱, 红眼睛往上瞟着他,一边瞟,一边面无表情地扯了扯自己皱巴巴的小衣服,似乎在控诉他推卸责任的说法。   方善水清咳一声, 当做看不懂的转移话题:“对了师父, 你现在有实体了,你的衣服需不需要更换?要不要洗澡什么的?”   手办师父站起身来,摇了摇头,看了方善水的运动服一眼,又看了自己的衣服一眼, 长回来的长指甲往身上一点,刷地一下,它身上的衣服,赫然变得和方善水的一模一样,就仿佛一大一小亲子装似的。   方善水看着稀奇,不过又有些古怪。   师父的衣服一向是唐装道服之类的,宽袍大袖,看起来仙风道骨,猛一见它穿运动服,真真是有种画风突变的感觉,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方善水嫌弃自己的穿衣品味,带坏了他师父,劝道:“师父……你还是换回来吧,这个不如你原来的衣服好看。”   手办师父不理他,一跃跳回到方善水的肩膀上,坐下后,将自己珍藏的最后一根鱿鱼条拿了出来,充耳不闻地啃了起来。   方善水揪揪它的运动服小帽子,手办师父啃鱿鱼条的动作停了停,小手点了点方善水的大手指,一副你乖乖不要闹的样子,又好像在说不好看你为什么穿,你一定是在骗我。   好吧,怪他。   方善水放弃了和自觉不错的师父沟通。   方善水又在家等了会,果然没多久,陈家铭就言而有信地将空运到来的古籍,亲自给方善水送了过来。   陈家铭一脸郑重地道:“善水大师,大恩大德无以回报,以后你的事就是我陈家的事,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打我的电话。最近我就会出国一趟,另一个国外收藏家的古籍,我想我也能很快给你送来,你稍等几天,我同时也会在那边多问问,有没有其他人有类似的东西。”   方善水接过了古籍,谢了陈家铭的好意。   又说了一会话后,陈家铭很快跟方善水告了辞,带着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儿子陈梓涵,准备搭今天的飞机返回港城。   方善水目送他们的车离开,就拿着装古籍的密封檀木盒子回了卧室。   里面有两本古籍,这古籍似乎时代并不算久远,大概是东汉时的书,保存的还算好,不过也有些缺页破损了。   其中的一本书,里头的内容,似乎是从一些更古早的竹简或铜器上拓印下来的。   方善水看到那上面的文字后,浑身一震,和书写《炼尸大典》的金文云篆很像,非常像,虽然还是有一些差异,但是已经是方善水见到过的,最接近《炼尸大典》的文字了。   方善水仔细而快速地翻阅了一遍后,发现这本书全部是拓印,然后又拿起了另外一本,翻开后,立刻眼前一亮,这是一本古人的注解书,这人发现了那本拓印后,将那拓印文字的内容解析了一遍。   用的是隶书,方善水大致能看懂讲得是炼丹,但是因为解析的内容有很少以前的术语,以及古人仿佛诗词一般简洁的用语,方善水看得一个头两个大,有点晦涩的感觉。   方善水将古籍摊开,又将自己的笔记都拿了出来,一点一点的对照了起来。   方善水研究得入神,慢慢忘记了时间。   认真之下,还真让方善水解出了原本困惑不明的几个关键词汇。   “炼神……”   “炼三尸……”   “三尸分、身?……”   坐在方善水肩头的手办师父,看着方善水一直在学习,已经换了好几个姿势,端坐、斜倚、贵妃躺,结果都引不起方善水的注意,不禁无趣地继续啃只剩下一半的鱿鱼条,然而啃着啃着,突然猛地坐了起来。   看书入神的方善水,第一时间发现了师父的不对劲,看到手办师父好像噎到了一样,咬着鱿鱼条不动了,空出一只小手捶了捶胸脯。   方善水赶忙放下书,将手办师父从肩膀上捧下来:“师父,你怎么了?”   手办师父淡定地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努力将口中的鱿鱼条咽下去后,才从方善水手心站起来坐到了桌子上,张嘴,吐出了一只小团子。   方善水目瞪口呆:!!   小团子,真的是小团子,仿佛人参果一样落地,落地就化生成真,还会动。   祂似乎想哭,看了看手办师父,又笑了起来,咿咿呀呀地在地上爬——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婴儿。   方善水有点凌乱,脱口问道:“师父你怀孕了??”   手办师父的红眼睛瞥了方善水一眼,仿佛关爱智障儿童一样,然后一弯腰,又吐出了一个小团子。   方善水:……双胞胎!   两个小团子落地就爬到了一块,在地上翻滚着,好像彼此还挺熟悉,开开心心地玩了起来,在祂们玩的时候,天上还不停地有新的团子掉下来,加入祂们的玩伴大军。   正在窗台上安静晒太阳的黑猫,看到这些小团子,打量了片刻,竖瞳猛地一缩,躲避着手办师父的视线,悄悄地跳到了地面上,靠近推搡玩弄着的小团子们。   见到有只不一样的黑团子过来,小团子们似乎很好奇,用手摸了摸黑猫,黑猫也用肉垫推了推祂们,然后团子们笑了起来,接纳了黑团子玩伴。   另外一边,被方善水捧在手里的手办师父,一连吐出了12个小团子,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似乎感觉里头还有没消化掉的东西,张开小手,五指陷入了仿佛虚无的肚子里,好像在一个深坑里抓泥鳅一样,然后……又抓出了7、80个小团子……   是的,七八十个!   方善水纠结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完全陷入了迷茫无语的状态。   一会儿的功夫,方善水的屋子里就爬满了小团子。   祂们看起来兴致勃勃地,开开心心地,在屋子里爬来爬去。   桌上桌下,床上床下,柜上柜下,到处都被这些小团子占领了。   小团子们你推我攘滚成一团,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似乎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好奇,把方善水的屋里弄得乱七八糟,不少零碎物品都遭了祂们的魔手。   刚在客厅里追婆媳剧的宅灵,听到方善水屋里有杂乱的声音,回来一看,就发现自己管理的干干净净的小主人屋里,已经变得一片狼藉,到处爬满了不知从哪来的小婴儿!   在发现还有后续的婴儿,被手办老主人不停从肚子里掏出来时,宅灵不禁有些抓狂:【天呐,老主人这是又乱吃了什么了啊!天呐,怎么那么多小东西!】   方善水一开始还有些懵,听到宅灵的声音,终于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了。   宅灵和聻一开始也是师父的食物,但是师父似乎只吞噬掉了他们的阴煞之气,剩下单纯无害的意识部分,就全都留了下来,使他们从有害的怪,变成了无害的灵。   是了,昨天师父刚吞了一个口味很重、满身数百个婴儿头的怪物么……   怪物消化了,被邪法炼制的婴灵们,经过去污排毒后,被留下了。   方善水抚额,所以,现在该怎么办呢?   【咿呀。】   【嘻嘻。】   ……   沉思中的方善水,被在身上乱爬的团子们惊醒过来。   祂们似乎把方善水当做了一座山,想要翻山越岭去够他肩膀上的手办师父,手办师父看起来有些嫌弃祂们,并不想被祂们够,见到那些小爪子快要抓到它了,它就攀着方善水的耳朵,爬到了方善水的头顶,在头顶的战略高地俯视祂们。   努力仰高头才看到手办的团子们,后仰滚成一团后,更来劲了,仿佛遇到了新的挑战一样,乐此不疲地继续笑咯咯爬山。   方·大山·善水:……   这么多婴灵,而且不是普通的婴灵,祂们先是遭受堕胎之苦,又饱受折磨被炼制成了恶鬼,还曾和那邪恶法师的的灵魂混在一起,成了其养分。   如今祂们身上的煞气,虽然被师父的胃给净化了,但是祂们的灵魂质量,比起一般的魂魄还是重了很多,大概相当于尘埃和瓢虫的差别,不像那些灵魂那么好超度。   最重要的是,凶灵哪是那么容易净化的,还一次净化了这么多,这要是被人发现了,又是个大问题。   方善水有些苦恼:“师父,怎么办?”   早知道真该拦着师父乱吃东西,可是好像又不应该,师父有这个能力助这些可怜的婴灵脱离苦海,也是一件大好事,就是善后很让人头疼。   手办师父趴在方善水的头顶,伸出头来和下面方善水的眼睛对视。   手办师父的小手拖着下巴深思,怎么办呢,它也不知道。   “喵、嗷。”在一堆团子里陪玩的黑猫,见方善水苦恼,突然叫了一声,好像有话对方善水说。   方善水:“大黑?你是想说什么?”   黑猫又叫了一声,示意方善水看向屋里的一个角落。   那里是几排木架子,放着准备开光的物品,就是一开始青越观卖的那些转运珠小佛像等等,元沛虽然发了微博说要拓展昂贵的新产品,但是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原料供应商,所以这几天还在卖原来的。   方善水正奇怪黑猫让自己看什么,这时,被摆在架子上的一个小佛像,突然发出了金光,这只小佛像被雕刻成坐在一叶荷叶上的样子,如今佛像好像活了过来,佛像脚下的叶子,也脱离出来,仿佛一叶真正的荷叶,柔软地旋转着,慢慢变大。   正在闹腾着到处爬到处玩的小婴灵们,纷纷抬头。   散发着光芒的巨大碧绿荷叶,笼罩在祂们头顶,引起了祂们的注意。   “喵、嗷。”黑猫又叫了一声。   方善水知道这可能是黑猫引来的,也放下了戒备。   黑猫算是地府的临时工,初见的时候,仿佛警猫一样的大黑,还想要帮地府的无常逮他和他师父,如今它应该也是唤来了地府那边的公务鬼?   阴阳两界有隔,既然师父已经成功跳出轮回,地府估计也不会管他们的闲事。   斩妖除魔什么的,那是人间正道的责任,只要他不是带着师父去阴曹地府肆意作乱,扰了他们的秩序,那就与他们无碍。   让地府的鬼神,带走这些迟早会暴露的一众小婴灵,倒是解了方善水的燃眉之急。   即使师父的情况在阴间有所暴露,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敌意,同样的,也不会给师父带来太大麻烦。   方善水想通这些,安静地带着师父站到一旁,看着屋内的变化。   宅灵早就躲到了一边,乌龟也缩了脑袋,就黑猫还在团子里头陪玩。   忽而,旋转着的荷叶倒了过来,向着地面仿佛呼吸一样摆动了下叶裙,地上的小团子们顿时像被谁提着后背拎起来一样,纷纷轻飘飘地被吸起。   小婴灵们晃晃祂们离地的小脚,最后慢慢被吸到了荷叶上。   一个、两个、三个……所有的团子都被吸到荷叶上之后,荷叶开始慢慢变小,然后翻正了过来,将所有的婴灵们拖在荷叶上。   荷叶像虚空中的飘萍一样悠悠飞着,渐渐从开着的窗户飘向了夜空之中。   团子们似乎知道自己要去哪,没有挣扎没有闹,只是临走的时候,有些不舍地看着方善水头顶的手办师父咿咿呀呀,似乎有点遗憾没有摸一摸再走。   方善水回头,看向了那还在发光的小佛像,做了个揖礼。   慈眉善目的小佛像,被刻画出的圆润小脸上,似乎对方善水扯出了一个笑,也双手合十向着方善水一礼,它似乎还看了眼方善水肩膀上的手办师父,也微微一笑,随即,它身上的金光脱离而出,向着方善水飞来。   方善水对这金光有些熟悉,没有闪避地任由金光落在身上。   金光环绕在身周,有种温暖的感觉,他挂在胸前的玄鸟卵,也在光芒中鼓动了一下。   转轮王似乎认识他的事,方善水感觉也找到原因了,他在那堕胎诊所里,一下超度了一屋子婴灵,将祂们引渡回地府,在地下应该也算是一件大事吧。   婴灵全部消失的时候,虚空中也曾有过一道金光,洒落在他身上。   当时被玄鸟卵的异样吸引了注意,没有细想。   如今看来,这有点像传说中的功德金光的样子。   待身周的光芒隐退的时候,方善水再看向那佛像,它已经恢复了一开始的顽石之态,再没了刚刚的生动。   只是,佛像脚下石头雕得荷叶,确实已经消失不见了,证明着刚刚那乱糟糟的一切,并不是一场幻觉。   方善水看看肩膀上的手办师父,手办师父也睁着红眼睛看了看他,突然,手办师父又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方善水顿时受到了惊吓,连忙问:“师父,还有吗?”   手办师父摇摇头,砸吧了下小嘴,饿了。   方善水:……   ·   地处偏僻隐秘的美丽人生诊疗所,前几天还热闹着在营业,时不时有顾客来往。   如今却变得很安静,看起来有些诡异。   一个人影悄悄地隐伏在侧,等了一会没看到什么人,就用手边的一个哨子吹了下,忽然,他脚下一道黑影顺着阴影向着那诊所里头潜去探查。   没多久,安静等待的人影面色一变,忽然身形大退,连滚带爬地离开原地,一道金符仿佛流光剑影一样飞射而出,哆地一声,径直刺入了人影刚刚待着的地方。   被发现了,逃!   人影行动果决,二话不说就捏碎了手中的哨子,想要逃离,但是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的这里,已经败露了行迹的他,根本没有逃离的机会,很快,他就被一个网子罩住。   “啊——!”那人被网住后,立刻发出惨叫,身体和网面接触的地方,仿佛被灼伤一样露出了被烧焦的痕迹。   “抓到了!快捆起来。”   暗中埋伏的道士都出来了,那被网住的人见跑不了,突然双手合十念念有词。   困住他的道士们见状,立刻松开网道:“不好,快躲开!”   被网住的那人,整个身体忽地炸开,无数碎块飞溅的同时,一道黑烟从他碎裂的肉块里飞脱而出。   这时,某个道士哼了一声,打开了一个葫芦盖子,瓶口对准想要逃走的黑烟,并指对准黑烟,连念三声“回、回、回。”   那黑烟在道士的手中如陷流沙,露出了一张挣扎的脸,随着道士的指尖转动,最终不能反抗地被吸入了葫芦。   道士将盖子盖了起来。   “诸位道友,歹人已伏诛,待我们回去拷问一二,看看能不能发现这幕后的邪道。”   “善。”   ……   同时,远在百里之外的一个地方,也有人关注着美丽人生诊所外,发生的一切。   既然知道了已经被正道人士盯上,他们想要去探查,当然不敢只是派人前往,还用了一些科技手段。   看着摄像头里静静拍摄下来的一切,一身黑衣的男人安静了片刻,随即去了静室,向上禀报了自己的所见。   正在修炼的老法师睁开眼,看向来人:“你说小波管着的诊所被正道发现了?怎么发现的?”   “他前段时间神神秘秘的,说要给上人您一个惊喜,我估计他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想要动手的时候,漏了行迹,让正道之人查上门了。”   满脸皱纹的老法师眯起眼睛想了想,好像有了印象:“这个我知道,他说是发现了一个四阴之女来堕胎,想连着阴女和其胎儿一起,让我炼制成母子鬼。我还叮嘱了他,让他不要鲁莽,悄然行事,怎么竟还是败露了吗?”   汇报的男人听到这个,也明白了过来,不过随即,他道出了自己的忧虑:“上人,我派去查探的人也被抓了,正道已经盯上了那里,现在我们怎么办?这边的诊所一关,很多法师要的婴灵和尸体,就供应不上了。而且,正道发现了我们的动作,说不定会在这方面展开严查。”   “不是还有其他的诊所和存货吗?让他们先紧一紧,最近都小心行事。”老法师对这个不以为意,倒是对正道之人多管闲事,愤愤难平,“这些牛鼻子真是爱多管闲事,我们现在做的,难道不是你情我愿的买卖吗?”   男人闻言立刻如生意人般正经道:“是的,上人。我们的堕胎诊所都是行业中最优惠的,技术也是最顶尖的。是那些客人自愿选择了我们,这是你情我愿的买卖。”   “要不是他们不讲理,我真想去和他们说道说道。当年挖坟掘尸的时候,他们要管;现在做正当生意了,他们也不放过,真是太过讨厌。”老法师说得一脸嫌恶,仿佛在提什么脏东西。   不过是一个地方,好像是一个学生的同学是正道中的人。   “还有那个阴女,让人去看看……如果正道没有盯上她,就找个机会把她弄来。她的胎儿已经被送到了我这里,她也是个好的。早些年储存的材料都用尽了,也该稍作补充了。”老法师的语气平淡,说着拿人当材料稍作补充的话,仿佛在说拿颗萝卜来熬汤一样。   “是,上人。”   ·   送走了婴灵后,方善水又彻夜将古籍研究了一通。   鱿鱼条已经吃完了的手办师父,在方善水肩上昏昏欲睡,看到它这样,方善水甚至想着,是不是要再去找些什么东西,来给师父啃?   不知道那蛇头现在怎么样了?   因为忙着古籍和师父,方善水第二天该上课的时候,才想起来了被他遗忘的廖小月,她身上似乎还有个小鬼没有祛除?   养那小鬼的邪道已经被手办师父吃了,小鬼也被方善水用符镇压在廖小月体内,短期内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方善水想着,虽然没什么问题了,但还是越早解决越好,省得人家女孩担心受怕。   一节课上完,下面的是方善水不感兴趣的公共课,方善水干脆就翘了课,坐上出租车,去了廖小月住的地方。   只是到地方后还没下车,方善水忽然动了动耳朵,往周围看了一眼。   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 第一零五章 找麻烦   方善水走上楼, 过道里的阴影, 似乎总在摇晃,有点鬼影幢幢的感觉。   方善水突然踩住了楼梯扶手投射下的一片阴影, 那本来很普通的阴影,突地像是活物一样蠕动了起来, 挣扎着似乎想要从方善水的脚底逃脱,但是徒劳无功。   方善水将那黑影从地上的阴影里提了起来, 口袋里的手办师父也爬上了领口, 似乎在端详新出现的东西是不是合胃口。   那影子发现自己逃脱不了,忽而有了异动, 好像一团快要煮沸的水一样, 咕噜噜地鼓动了起来,似乎随时就要爆裂开来。   方善水立刻将影子扔开,一张五雷符砸了过去, 轰地一声,影子在炸开的一刻,瞬间被强光打成了齑粉。   影子消失后,刚刚那摸被窥探的感觉顿时也消失了。   方善水向四周看了看, 没有再发现任何异样, 就继续上楼。   ·   在方善水来找廖小月的前一天,廖小月一个人在租房里,翻着那张降头师的卡片。   她堕胎的事情已经有方善水去解决了,知道她死不了,雷俊就又不见了踪影, 甚至在问她讨要那张镇魂符无果后,雷俊还报复性地退了租房钱。   廖小月刚刚接到房东的通知,说是租房期限快到了,让她一周之内搬走,而且就在同时,廖小月接到了家里人打来的电话,问她要钱。   本来家人不让她上学了,是想让她在家帮忙照顾弟弟,她为了打胎跑出来,骗爸妈说是看到有工厂招女工,出来闯荡一下,以后好每月寄点钱回家,分担家里的负担。   走的时候,她身上带了爸妈给的五百块,现在一个月了,她跟爸妈说没钱往家寄,顿时就不被理解了,骂她翅膀硬了,以后有本事别回来。   廖小月苦笑,不知道是不是一时想不开,她着魔一般拨打了卡片上的电话。   廖小月甚至愣愣地想着,降头师应该也是方善水大师说的那种邪恶法师吧,如果他要钱,她没有,但她是四阴之女,是不是可以拿自己抵债?只要能让她好好地生活一段时间,别再过得这么狼狈……   【嘀……嘀……你好,欢迎致电阿赞帝因,爱情咨询请按1、事业咨询请按2、降头咨询请按3、下降询价请按4,和阿赞帝因真人聊天请按0,支持中英马泰四国语言。Hello,welcome to……】   廖小月本来很紧张,听到这100XX画风的奇怪又熟悉的接电方式,顿时脸色有些古怪,不过紧张感倒是缓解了很多。   犹豫了下,廖小月不敢按0,先按了下4。   【下降询价,女性顾客请按1,男性顾客请按2。】   廖小月怕听不见他说什么,一直竖着耳朵,听清要求后,赶紧按了1。   【女士你好,情降业务一万起,福降业务一万起,复仇业务两万起,整治负心人出轨,还有大量折扣优惠,如需帮助请按0,将为您实时转接到降头师阿赞帝因。】   廖小月心揪了起来,果然是好贵,一万,她要是有一万块,现在也不用如此为难,哎。   廖小月犹豫的时间里,手机里的自动答复录音又重复了一遍,廖小月本想再考虑考虑,但在这时,手机嘀嘀了两声后,已经自动转接了,一道温和的男声从电话那边传来。   廖小月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关掉手机,但是想到降头师的可怕,又不敢挂。   廖小月结巴道:“你、你好,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我、我没钱……”   电话那边的男声安静地听她说完,随即笑着安抚她:【想下降头?钱不够?呵呵,没关系的,女性顾客有优惠,若是想惩治花心出轨男人,可以一折帮你下降,支持分期付款哦。】   廖小月有点呆,一折?那是一万起变成一千起了吗?本来她还想,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就告诉降头师自己的生辰的,完全没想到这个降头师会这么好说话,好说话的让人有些担心……   【说下你的事吧。】   还在怔愣的廖小月眼神顿时一散,仿佛受到蛊惑一样,开始将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倾诉给了电话那头的降头师。   廖小月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包括在黑诊所被盯上,受到小鬼折磨,又得一位大师帮她镇压小鬼的事也没有漏掉。不过大师的身份和自己的生辰这种比较重要的事,她有些抵抗性地隐瞒了下来。   听到廖小月说现在已经堕胎,电话那头的男声停顿了一会儿,仿佛感慨一样的说:【堕胎……真是挺不错的方法,摆脱泥沼开始新的生活,很明智的选择。所以你现在是想要做什么呢?难道还要和那样的男人绑在一起吗?如果你想,我也是可以帮你的。】   廖小月的眼神发直,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只是心有不甘。   她的人生为什么会这样,她也不知道,但无论是家,还是爱情,她好像都没有了。   如果没有怀孕这件事,也许一切都还好好的,至少表面还过得去……   廖小月想要说自己只是想报复雷俊一番,然而话到口中,却变成了怨恨的诅咒:“不,我想让他痛苦,我想让他一辈子过不好,永远穷困潦倒。我还要自己过的好好的,然后将来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像一条狗一样跪在地上,都够不到我的脚。我希望他爱着我想着我,并总是为我逝去的孩子愧疚懊悔,但我再也不要多看他一眼。”   廖小月话刚说完,就好像突然清醒一样捂住了自己的嘴,心中一阵尴尬,有些想法廖小月只是在心中想想而已,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和降头师说话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几乎将发自内心不愿示人的恶念都说了出来。   电话那头的男声沉默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廖小月听得很是困窘,张嘴想要解释自己刚刚只是昏了头,却听到电话里的男声带着笑意低声道,【好的我的女士,一切定会如你所愿。】   廖小月听到这句话,忽而有种莫名的感觉,眼睛热热的,似乎想哭。   【给你我的微信号,一会儿,你将你自己的照片,和你要报复的人的照片,都发送给我。写上你们的姓名,最好有生辰。很快,你就会得到好消息。】   廖小月深吸了口气,心脏狂跳了起来。   ……   前来汇报事情的手下,一看到时东锦,顿时愣了下,好像很少看到这样的他,不禁脱口说道:“阿赞帝因,您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   “呵呵,有这么明显吗?”时东锦将怀里的布娃娃放在一边的茶几上,手搭在摇椅扶手上,撑着下巴微笑。   时东锦确实心情挺好,他以前遇到的女顾客,无论是贫穷的还是富有的,但大都害怕改变,遇到男人出轨花心等问题,多半是想要下情降,让出轨的男人回心转意。   像今天这个这般果决的,倒是少见了些,也更让他开心了些。   时东锦从怀中的一串佛牌中,拿起了一个怀表,打开表盖,里头有一小副铅笔素描画,那画里隐约可见一个苗疆服饰的女人,看不清脸,背着草药篓,似乎在某座大山之上。   手下静等了一会,等到时东锦将表盖合上,才继续汇报:“阿赞帝因,和我们抢生意的那家做阴牌的法师,我们已经找到了他们的供货来源,似乎和中国的一些黑法师有关。不过他们最近似乎暴露了,正在遭受中国道门的打压,我们是否要做点什么?”   “哦?找到了,倒是可以活动活动了。呵呵,阿赞丹不来捣乱,我都觉得最近有些无趣了。”   ·   廖小月将照片和姓名生辰都发给了时东锦,不过由于方善水交待过,而降头师又似乎很好说话的样子,廖小月只报了自己的出生年月,没有报具体的时日。   到了第二天早上,廖小月就收到了时东锦的回复,说是降头已经下好了,让她静观其变。   廖小月没料到这么快,有些踟蹰关于钱的问题,问时东锦要怎么付费,很不好意思地说能否宽限一段时间。   时东锦给她发了一条信息:【你阴气较重,命格弱而飘零,我给你下了福降,能适当地给你转转运。过段时间你就有钱了,到时候分期付款吧。你知道的,作为一个降头师,我从来不担心有人欠我钱,所以你不用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会给的,呵呵。】   廖小月心里一时很是复杂,但确实也没了那种羞愧感。   廖小月不知降头师说的改变是什么,就在租房里慢慢等着,到了中午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外头的楼道里传来一声诡异的雷电巨响,开门看去,就看到了来给她看过病的方善水大师。   廖小月一愣,连忙将方善水迎了进来。   租房里只有廖小月在,方善水不好久待,开门见山对一脸关切的廖小月说:“黑诊所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诊所里发现了很多被堕胎的婴灵,现在都已被我超度。不过我不知道其中哪个是你的孩子……”   廖小月闻言泪盈于眶,激动道:“没事没事,只要能超度了就好。他们会去重新投胎吗?”   方善水点点头:“会的。我今天来,是为了你身上的小鬼。小鬼的主人虽然不在了,但是如果小鬼继续在你身上待着,也会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你且坐下。”   廖小月擦了擦眼泪,赶忙照方善水说的做。   方善水两指并拢,点在廖小月的眉心:“闭眼。”   廖小月闭上了眼,不一会,她的脸扭曲了起来,方善水镇压在她识海的小鬼,这时被唤醒过来,发出【呜哇】地似哭似叫的鬼声。   廖小月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方善水喝道:“游魂错附,速速离身。敕!”   一声令下,廖小月的眉心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指头大小的鬼娃虚影,那鬼娃头大身小,皮包着骨的脑袋,空洞洞的眼洞里一点红光,看起来阴森森的,在方善水的指前不停挣扎,想要重新回去。   这时,方善水手中的摄魂铃叮铃一响,鬼娃顿时尖叫着被吸进了铃中。   藏在方善水袖子里的手办师父,从袖口钻出来,看到方善水吸了个鬼娃的铃铛,它也伸出小手去碰了碰摄魂铃。   谁知它一碰,摄魂铃立刻发出了巨震,不但铃里的鬼娃发出了凄厉的叫声,甚至周边似乎也有些游魂野鬼要被震荡的摄魂铃吸摄而来。   方善水差点抓不牢摄魂铃,无奈地瞪了师父一眼。   发现自己闯了点小祸,手办师父立刻帮方善水抓住摄魂铃,不让它动了,然后无辜地看了方善水一眼,就嗖地回到方善水的袖子里。   方善水将摄魂铃收了起来,对廖小月说好了,让她睁开眼睛。   潜伏在身体里的小鬼被祛除,廖小月感到浑身一阵轻松。   方善水看看廖小月,想到刚刚在门外遇到的阴魂,不禁问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廖小月闻言脸色一僵。   大概是发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方善水解释道:“那黑诊所里的法师,似乎还有幕后之人在。刚刚我在你家门外,发现了一些异样的东西,我觉得就是那诊所背后还有法师,在盯着你。虽然我把他们的事举报到了道协,最近他们可能自顾不暇,但是也不排除他们还会盯上你的可能。”   廖小月:“我要是离开这里,他们还会继续盯着我吗?”   “我可以帮你画个隐息符助你离开,只是也不能保证你的安全……”方善水想了想,突然道,“你若是没有地方去,干脆就先在我店里当客服吧。这里不太安全,你可以搬到我附近的空房住,我们店有一个客服也住在那里,不过是个男的,你介意吗?”   方善水说的空房,是元沛一开始租得那套房子,现在元沛成了方善水的室友,那间空房就被用来安置店内客服,以及放置一些准备发货的订单。   方善水原来是不喜欢麻烦,但也不怕麻烦。   现在,看到吃完鱿鱼条的师父老是摸着小肚子,有点惆怅,方善水开始觉得,麻烦其实也是种生活的必要调剂,不能少。   如果那诊所背后的法师还在盯着廖小月,将她放在眼下,早晚能通过她找到那些幕后的人,到时候师父的食物就又有了。   虽然方善水有点嫌弃师父的重口,但是那地府的功德是不错,昨天佛像渡来的金光,虽然大半被他吸收,但是也有一丝成功围绕在了师父身上。   方善水心里计划的挺好,如果师父一身功德护身,到时候就算和名门正派对上,谁敢说他师父是邪魔?   廖小月没想到方善水会这么帮她,虽然知道可能时东锦的福降也起了作用,但还是对方善水感激莫名,不知道说什么好。   廖小月语无伦次地道:“不介意不介意,谢谢大师,您真是个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好人。其实,这里的房子已经退了,我只要有个住的地方就很好了,很好了。”   方善水被她感谢得有点不好意思,虽然他也是存了帮她的心理,但是更多还是为了自己师父。   没有多说,方善水等廖小月收拾好东西,就带着她一起离开。   ·   丹阳派后山,昝同尘再次找到山上,进入师叔祖潜修的洞府拜见。   昨天,咎同尘接到道协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有些邪魔外道,在暗地里经营一些堕胎诊所,借着生意的掩饰做些罪恶的勾当。   道协已经下发了玄门令,要对这类的诊所展开调查,搜索邪道的踪迹。   咎同尘配合道协的指令,紧急动员了丹阳派的人手,开始在丹阳派地域范围内开展行动。   因为在忙这个事,咎同尘昨晚没有守在后山,本以为以师叔祖的本事,定然已经发现了余成周的下落,没想到今天来后一问,却得到宓空师叔祖摇头否定的答案。   宓空:“入梦失败了。”   昝同尘大惊:“怎么会?师叔祖,难道成周他已经遇害了?”   “没有,不过成周的状态有些奇怪。他似乎并没有沉睡,一直处在清醒的状态,所以无法入梦……他应该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宓空沉吟片刻,突然问咎同尘,“你派出去的人,有调查到余成周是在哪里失踪的吗?”   咎同尘忙回道:“成周的徒弟束经义查到了秦岭的火车站,成周最后被人看到的地方,就是车站里头,似乎是正要上车的时候不见了,之后经义想查他坐上了哪列火车,就再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了。”   “车站?”宓空闭上眼,手指在石头桌面上点了点,片刻后睁开,沉声道,“……我想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了。”   咎同尘闻言正要露出惊喜的神色,却看到了宓空师叔祖严肃的眼神,好像并不是什么好发现。   ……   余成周……余成周……   余道长迷迷糊糊地感觉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没有睡着,就是感觉困,车好像已经开了很久了,但是一直没有到站。   余成周……余成周……   反复的唤声,终于让余道长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余道长感觉很累,心内奇怪地左右四顾,奇怪道:“谁在叫我?”   【我是宓空,余成周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宓空……宓空师叔祖!?”浑浑噩噩的余道长猛一醒神,赶忙坐得笔直端正,正经地回道,“师叔祖,我正要赶回门派,正在回去的火车上。”   说到这里,余道长突然也觉得有点奇怪,他似乎好久没听到火车停在哪个站台了,也一直没有听到广播报站名,现在到哪里了也不知道。   【糊涂,你上了什么车,到现在你还不自知吗?】   “咦?”余道长浑浑噩噩的,听了师叔祖的话也没反应过来。   坐上了什么车,自然是火车了,和方善水一翻落话离开后,余道长就买票上了回丹阳派的火车。   只是仔细回顾自己这趟旅程,余道长才感觉似乎已经坐了很久的车,只是车开得很慢,他在车上还因为饥饿,买了几次盒饭,喝了几次水……具体是几次了,余道长发现自己记不清楚了。   有点奇怪,按说再慢的车,从秦岭到他门派,也不至于超过一天时间吧,怎么感觉好像过去了不止一天的样子……   【你已经失踪七天了,你坐上了一辆鬼车,如今灵魂越飘越远,今晚再不回来,你就回不来了。】   怎么会??   余道长非常震惊,猛地站了起来,看向四周。   这列火车上满满当当的人,本来一切都很正常的样子,余道长被师叔祖唤醒后的现在再一看,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所有的人,都是一张腐烂的脸,目无表情,仿佛一具具等待焚烧的尸体,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余道长瞳孔紧缩,心跳沉重了起来。   车上的颜色似乎变成了黑白两色,一切都黯淡得仿佛水墨画一样,余道长发现只有他自己身上还有点颜色,但也在慢慢褪去,他的手和腿已经变成了灰白,他身上的道袍仿佛落满尘埃。   桌上的水果变成了石头,水杯里装着漆黑污臭的液体,周围有仿佛尸体一样的乘客,在吃他吃过几次的那种盒饭,但是打开盒饭后,里头已经不是他曾经看见的香喷喷的米饭和炒菜,而是沙粒和蛆虫。   余成周顿时捂住了自己的胃,他的修为还不能完全辟谷,师叔祖说他已经失踪了七天,那他这七天一直待在这车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这些鬼食?   余成周也有些不知所措:“师叔祖,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要赶紧下车,你在车上,会不停移动,我无法确定你的位置。现在已经是申正一刻,过了子夜你还没停下,连我也不可能找到你了。】   余成周闻言急忙就要离开座位,但是刚一动,周围兀自吃喝目不斜视的腐烂的尸体,突然缓慢地抬头,看向了他。   四面八方的视线,让余成周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这时,推着一车子鬼食的列车员过来,同样腐烂的脸,对着余成周露出不太真诚的笑:“这位乘客,马上就要到站了,请你先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不要胡乱走动。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   余成周心中略略一惊:“到站?到了什么站?”   列车员腐烂地笑着:“鬼葬站。” 第一零六章 一根发   鬼葬站, 听都没听过。   城隍、地府这些余成周还有些印象。   不过既然是鬼域, 余成周就想着是不是能跟他们讲讲道理。   余成周对列车员道:“我要下车。”   列车员:“车站没停是不能下车的。”   余成周试图讲道理:“我是活人,我坐错车了。”   听了余成周的话, 列车员突然笑了起来,脸上的腐肉裂开, 一只虫子从其中爬出来,更显狰狞可怕, 他道:“没关系, 活人也总会死的,你现在不就快了。”   列车员的话, 让周围木然的乘客们, 也面无表情地发出吭哧吭哧地笑声,笑得身上的腐肉一块块地掉在地上,散发出烂糟糟的气息。   无数的笑声中, 余成周意识到只能来硬的,顿时就想要提起真气强行打出去。   坐在外头堵住路的乘客,只有一层皮包骨般的腿,仿佛朽木一样咔吧一声被余成周踢飞出去, 那条腿被踢飞到过道上, 列车上的乘客顿时不笑了,木然而阴冷地看着余成周,仿佛一个个石雕的偶人。   余成周冲出了座位,正想要对那沉下脸来的列车员动手,却发现自己的丹田异常的空虚, 根本提不出一丝真气来。   这时一股巨力袭来,余成周顿时如正面被巨锤砸中,吐出一口血来,倒飞回自己原来的座位。   余成周还想挣扎,想要从窗户砸烂跳出去,却将被他砸中的窗户忽然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差点将他的手咬断。这时,还有无数藤条一样的绳子,噼啪地朝余成周缠了过来,余成周下意识地想还手挣脱,他感觉自己的丹田里还有真气,可是强行提取,丹田却仿佛要炸裂一般疼痛。   余成周骇然,这才发现,丹田内的真气,正在被这几天吃进肚子里的鬼食给腐蚀着,那些鬼食不停地残害着他的身体和修为,若不是他修为高深,估计现在已经活不了了。   “乘客们请坐好,鬼葬站就快到了。”   列车员灰白的脸挂着可怕的微笑,推着他的小推车,咯吱咯吱地轧过被余成周踢飞的那鬼乘客的腿。   那条腐烂的腿,被小推车一轧,直接变成了飞灰,列车员却仿佛没看到一样,一边叫卖着盒饭水果,一边慢悠悠地离开。   “我……的……腿……还给我……”   那腿被踢飞的乘客呆滞了一下,但是似乎不敢去找列车员抗议,转而动作迟缓地去拉身旁被捆住的余成周,要余成周还他的腿。   面无表情的满车鬼乘客们,都各自收回了视线,该吃东西的吃东西,该喝水的喝水,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余成周看着他们在吃那些石头和蛆虫,胃里顿时又开始难受了,坐在余成周外头的那鬼,还在不停地问余成周要腿。   余成周从被捆得结实的藤条下,挤一只手来,将几乎要把腐烂的脑袋,凑到他脸上来的要腿鬼扯开。   等他好不容易从胸前口袋里拿出一张黄符来,却发现他的黄符也不能用了,好像经历了百年时光一样,腐朽的一碰就碎了。   余成周一阵绝望。   【成周,你现在情况怎么样?】刚刚突然联系不上余成周的宓空,这会又断断续续地接通了。   余成周闻声惊喜了起来,赶忙将自己的状态说了出来:“师叔祖,我现在情况很不好,我这几天吃了很多鬼食,真气都被腐蚀的空空如野,根本没有反抗之力,连符纸也都被毁了。刚刚我试着想要逃出去,却没有成功,还被捆了起来。那列车员说,马上就要到一个鬼葬站下车,我现在该怎么办?”   【鬼葬站?先不着急,我去打听一下。】宓空得到了这个消息后,立刻又没了声音。   余成周叹息了一声,突然腿一痛,发现刚刚那问他要腿的鬼,已经低下头去,在啃他的膝盖骨,余成周赶忙将其踢到一边,但是不一会,那鬼又爬回来了。   ·   徽城   方善水带着廖小月回来的时候,刚好遇到了元沛,元沛见方善水带着一个女孩,很是诧异,不禁多看了两眼。   “新来的客服,她现在需要住员工宿舍。”方善水介绍。   元沛想起自己是说过客服不够的事,不过没想到方善水会关心这个。   当着那一脸忐忑的廖小月,元沛笑得温文尔雅没有多说,叫来隔壁的客服将人领走安置。   等回了房,元沛突然一拐肘,勾肩搭背地挂住方善水的脖子,笑得一脸八卦地道:“方方,没想到你也有春心大动的时候啊。说吧,女孩子是从哪里骗来的,长得像个小白菜一样楚楚可怜的,嘿,还真不知道你是好这口。”   方善水早就感觉到元沛的动作,想闪开自然是能闪开的,但是元沛没有恶意,他也没躲,任由元沛挂了上来,看看他想干什么。   不过之后听到元沛的话,方善水顿时有点哑然,完全没想到元沛会朝这方面猜,呆了会才失笑道:“并不是,她是我以前室友的女朋友,只是现在遇到了点困难,情况也不太好,所以我才帮她一把。”   元沛还要不信,却见方善水口袋里的手办师父不知何时钻出了半个脑袋,就露出乌黑的头顶和绯红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仿佛一个小版贞子再现一样。   元沛吓了一跳,赶忙把手从方善水放下来,一脸恭敬地道:“师叔你好,我和方方开玩笑呢。我相信有您在身边看着,他一定好好学习不敢早恋!您放一百个心!”   手办还在盯着元沛,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方善水哭笑不得,搭了把手,将从他衣领钻出来的师父,送到了他的肩膀上坐好。   “对了方方,褚韩他们已经回横店了,正在准备新剧组的事,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和他提,无论多过分都没有关系,我保证他不敢跟你呛声。”元沛拍胸脯打保证地坑害自己的友人。   元沛一见手办就觉得压力很大,仿佛被一个食人的怪兽盯上一样,见它还在盯着自己,赶忙目不斜视,就想要赶紧和方善水交待完开溜。   方善水听到这个怔愣了一下,这两天从陈家和道协那边接连传来好消息,让方善水一心都放在那些刚发现的古籍上,倒是差点忘记这事了。   方善水对元沛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回到房间后,方善水和褚韩发了条信息,说是愿意将港城空置的青越观堂口,出借给褚韩拍片,并会提供一些道具和古籍。   信息发过去没多久,褚韩那边立刻就拨了电话过来。   【方大师,我看到你的信息了,真是太谢谢了。我听元沛说你似乎想要亲自参与拍摄过程,督促拍剧,你看有什么其他需要我提前准备的吗?】   方善水也不再含糊,直说了自己的要求:“我希望能多请几个像祝教授那样的大师,我祖上传下来的一些东西,很多晦涩不明,我想要借机研究一二。”   褚韩顿了下,似乎在奇怪方善水要搞研究,为什么不直接找上那些学者,反而要借着剧组当掩护,不过话到口中,想到元沛的交待,还是闭上了嘴。   高人总是有些秘密,太过好奇并不是件好事,反正出钱的也是方善水和元沛这俩投资人。   褚韩心思电转,而后满口打包票道:【放心方大师,我一定把业界最顶尖的历史学者都给您请来,到时候您尽管陪他们一起研究。而且就算您不说,我也会这样做的,毕竟我褚韩是出精品剧的良心导演,一切都要精益求精嘛!】   方善水听了褚韩的话,也放下了一桩心事。   方善水所说的提供道具,都是他空闲时去淘来的一些古旧之物,有罗盘有手摇铃,还有各种道家可能会用到的零碎器具。   这些东西都不太值钱,不过看起来颇有历史感,估计是做旧过拿出来卖的。   方善水拿到这些东西后,都重新将其刻印了一遍,将《炼尸大典》中的一些模糊不明的文字,打散刻印到一个个法器上,本来方善水是打算就拿这些让专家研究,不过最近有陈家铭送来的东汉拓印古籍,倒是更简单了。   那古籍一式两本,一本是类似《炼尸大典》的金文云篆拓印本,一本是东汉时的炼丹道人对拓本的注解,有这两相对照的内容,相信那些学者会对其很感兴趣,而且也更容易解读出来。   手办师父在方善水肩膀上,看着他将一堆东西翻来翻去,然后就见方善水回头,好像松了口气一样对它笑道:“师父,只要《炼尸大典》解析透彻,我就回山陪你,到时候也许就不用再诸多的顾忌和担心。”   手办歪头看着方善水,将他的笑容印在了自己绯红瞳孔的倒影之中。   方善水又将陈家铭送来的古籍研究了一遍,确认凭他现在的积累,已经得不到什么新进展后,就回到床上开始打坐练功。   修炼是水磨功夫,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丝毫不能懈怠。   手办师父一直侧头看着方善水,似乎想要多看一眼他刚刚的笑容,一直看到方善水入定,才从他的肩膀上滑下来,落到方善水盘起的腿上。   这个位置,它睁眼就可以看到方善水的脸。   似乎,挺好。   ·   咕噜噜地车轨转动,安静的车厢内,木然的咀嚼声中,有一个喋喋不休地声音幽幽地不停叫着:“我的腿……我的腿……把我的腿还给我……”   啊……   余成周再次将那个不知疲惫的鬼扯开,每次他动作一大,身上捆着他的藤条就会勒得更紧,这使得他的膝盖上,已经在那鬼不断的袭击下,被咬出了骨头,流出了灰褐色的血。   余成周一路被捆着,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也越来越紧张,师叔祖已经好长时间都没有再和他联系了,周围正在吃着蛆虫和石头的鬼乘客们,在看到余成周的腿被咬出了森森白骨后,就又慢慢将木然的视线转移了过来。   那些鬼乘客们一边吃着嘴里的东西,一边阴森森地盯着余成周的伤口,尖锐的灰白牙齿蠕动着,仿佛嘴中嚼的是余成周的肉一样。   余成周一边提防那问他要腿的鬼,一边警惕周围已经蠢蠢欲动的鬼乘客,就在这时,火车的喷气声发出,广播响了起来。   “诸位乘客,鬼葬站已经到了,请到站的乘客准备下车。”   余成周赫然一惊,下意识地就想要去找钟表看时间,师叔祖说过了子夜就不可能再找到他了,如今车到了站,也不知道时间是不是也过了子夜。   周围的鬼乘客们迟滞地缓缓站起,冰冷的气息弥漫在车厢中,余成周觉得呼吸间都是腐败的尸气。   余成周还被捆着,他看到周围有不少鬼在有意无意地向他靠近,就在余成周有些慌乱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余成周……余成周……   余成周觉得这次的声音似乎很近,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居然发现宓空师叔祖居然出现在了这辆鬼车上,一片灰白的色彩中,远远的出现了一道彩色的身影。   余成周大喜,连忙喊道:“师叔祖!师叔祖我在这!”   包围着余成周的鬼影们瞬间一散,仿佛被一股气流冲开一样,那只想要咬断余成周的腿给自己安上鬼,也一下不见了。   一只手抓住了余成周的肩膀,束缚着余成周的藤条霎时间崩裂。   余成周赶忙瘸着腿站起来:“师叔祖。”   “走!”宓空没有多话,抓住余成周后,瞬间破开了这辆鬼车中的空间,在周围被冲散的鬼魂们想要再围上来的时候,带着余成周忽而消失在原地。   ……   咎同尘焦急地等待着,桌上的香一点点地燃烧着,盘坐在蒲团上的师叔祖,仿佛入睡一般,没有丝毫动静,甚至连胸口的起伏都没有,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就在香快烧尽的时候,咎同尘突然发现眼前的空间震荡了一下,被冲的往后一退。   而后,咎同尘就看到眼前的虚空仿佛纸一样被撕开了一条缝隙,缝隙裂开,师叔祖如有实质的阴魂,带着余成周,从另外一边跳了出来。   咎同尘大喜:“师叔祖!成周!”   余成周见到咎同尘,大松了一口气,瘸着腿站稳,感激地对咎同尘揖礼道:“掌门师兄,多谢师兄挂念。”   咎同尘这才注意到余成周的左腿,不禁一惊:“你的腿怎么了?”   余成周被鬼咬出了森森白骨的膝盖,如今仿佛被烙了几下一样,出现一块又一块的凹痕,那凹痕上还有如柏油一般的黑疤,那黑疤好像还在不停往下腐蚀他的骨肉一样。   宓空的阴神回到了身体中,睁开眼后,一指余成周的腿,一道青光打入,余成周腿上凹痕中的黑疤逐渐淡去,变成了肉粉色的疤。   宓空:“你身体内邪气弥漫,需去洗清池沐浴斋戒几日,潜心修持……嗯?”   余成周听着宓空师叔祖的教诲,不停点头,正要再次感谢师叔祖的相救之恩,却发现师叔祖正皱眉看着自己。   余成周心中忐忑之际,见师叔祖向着自己伸出了手,僵立不敢乱动。   咎同尘也奇怪地看着宓空的动作。   宓空的手从余成周身上,拿起了一根大约有手掌长的头发,很细,很柔软,但是头发落在宓空掌中后,受他气机所激,瞬间变得尖锐锋利,一股如刀的煞气,差点割破了宓空的手,连离开一段距离的余成周和咎同尘也差点受了影响,不禁骇然失色。   宓空及时收回了气机感应,那根头发没有了刺激,又重新变得安静无害起来。   宓空皱眉道:“这头发……你回山途中,是否遇到过什么怪异之人?”   余成周一脸茫然,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什么时候沾了这么个东西。   宓空又道:“我原本奇怪,以你的修为,怎会误入鬼车而不自知。现在看来,你是被人出手暗算了,有这等凶煞之物缠身,就算你不误入鬼车,也会轻易落入其他的鬼域险地。”   余成周从宓空师叔祖手中接过那根头发,他下意识地想到了方善水,因为回山前,他就和方善水结了些仇怨,但是方善水的头发似乎并没有这么长?   余成周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印象。   宓空将那根头发收了起来:“你们先下去吧,待我休息一二,再根据这头发的气机寻去。兴许能找出那对你下手之人。”   咎同尘和余成周见状,恭敬地告退。   ·   月上中天。   方善水租房窗台上的兰花,在流光异彩的聚灵阵中,吐纳着月华,灵气一阵阵弥漫,仿佛有规律一般绕着一个方向循环。   方善水盘腿在床上打坐,渐渐的,在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他的身外亮起了一圈淡淡的金光。   这几天,方善水的进境非常快,前几天,方善水体内的经脉还不太能适应,时有鼓胀纹裂之势,不过今天,方善水发现情况又有不同,非常稳,原本丹田内已经积累了很多的先天之气,随着今日行功渐满,丹田和经脉已经被先天之气灌满,似乎到了一个小瓶颈。   但是方善水却感觉到一股无法形容的顺畅感,仿佛水到渠成一般,他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行功,慢慢得,他感到体内的真气似乎在转化,质量变重,不断凝聚……   手办师父躺在方善水盘起的腿窝里,似睡非睡,突然,它睁开了绯红的眼睛,看向了窗外。   宓空的阴神立于虚空,突然感觉胸口一窒,看着眼前的居民楼,竟然是不能再近一步。   他被发现了。   宓空看着眼前的居民楼,这栋看似普通的楼房,被极其恐怖的凶煞之气包围,这煞气仿佛无根之源,刚刚还一丝不见,现在却笼罩了整栋楼宇,仿佛一个巨大的怪物,随时会人立而起。   宓空好像在楼房的阴影中,看到了一双蓦然升起的巨大红眼睛,血腥而诡异。   宓空与那双眼睛对视片刻,有感不敌,心生退意。   就在宓空要走的时候,一只手赫然从虚空中出现,那带着尖利长指甲的手猛然抓来,似乎要贯胸而过。   宓空心中一惊,正要躲闪,却发现那手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从他身上抓走了一根头发,就是那根落在余成周身上的头发。   抓住那根头发后,那只从虚空中突然出现的手,又毫无行迹地突然消失了。   宓空又看了那楼宇一眼,在空中飘忽的阴神之态,瞬间消失在原地。   ……   方善水心有所感,收功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已经恢复了平静,还以为自己感觉错了。   方善水看到坐在他膝盖上的手办师父,小手里拿着一根头发,见方善水望来,还提起来给他看。   方善水不解:“怎么了?”   手办师父将那根头发放在方善水手里,绯红的眼睛闪烁地看着方善水,比了一个揪头发吹走的姿势。   方善水心中一惊,赶忙带着师父站了起来,用窗帘遮掩着朝外看。   方善水的黑瞳中瞬间染上了金色,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然后看向手办师父,师父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   方善水不用问也知道,大概是师父刚把找来的人赶走了。   方善水拿起师父手中的那根头发,问它:“这是你当初吹到余道长身上的那根头发?”   手办师父点点头。   它似乎还记得当初方善水知道这事,有点生气,所以今天发现一个带着它头发来的人,就将头发抢回来了。   方善水有点头疼,知道他们大概是被余道长的师门寻着蛛丝马迹找上门了,不过唯一的好消息是,既然找到了这根头发,那就等于是已经找到了余道长,余道长大概是没有性命之忧吧?   卡啦……   远处发出的一声细响,让方善水耳朵一动,还以为那丹阳派的人去而复返,往外望去,却发现有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正伏在隔壁房子的窗户上,似乎想要伸头穿入。   方善水微一挑眉,这似乎不是来找他,而是来找廖小月的,莫非是他等得那些,堕胎诊所背后的人? 第一零七章 夜潜入   廖小月睡着睡着, 突然觉得冷, 好像置身荒野,四面看不到人。   头顶似乎有月光照亮她身处之地, 但是又看不到月亮在哪儿,身周五米外一片黑暗, 不过隐约能看到平坦的地形。   “……廖小月……”   这时,廖小月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廖小月下意识想应, 不过不知怎么的, 心里忽而冷了一下,好像轻飘飘随着人声转的思绪, 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 让廖小月没有忙着出声,而是先转头去看了一眼。   然而这一眼,却把廖小月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赶忙把自己的口鼻捂住,不敢有一点动静。   廖小月看到黑暗中的一个人影,那人看不见脸,半个脑袋仿佛被重重阴影遮住, 也看不到膝盖以下的腿脚, 仿佛飘在半空中……   那是、鬼?   “……廖小月……廖小月……你在哪儿……”那个没有腿脚的影子又开始叫了,边叫还边朝廖小月飘近。   那鬼好像看不到廖小月一样,伸着苍白的手,在黑暗中不断地摸索,同时鼻子发出簌簌地吸气声, 仿佛在嗅着廖小月的味道,不断地越靠越近。   廖小月没有地方躲,周围很空旷,她只能不断后退,退着退着就受不了恐惧地开始跑。   廖小月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却发现不知是不是被她跑动的声音惊动,那影子正非常快速地朝她飘过来,似乎是发现她了,不断缩短着他们中间的距离。   “……廖小月……廖小月……”   那鬼追得越来越近,廖小月才发现,这影子上半个脑袋不是被阴影遮住,而是根本就没有!   这鬼没有眼睛没有耳朵,只有鼻子和嘴,整个脑袋仿佛被用弧形刀剜去一半,露出黑褐色的凝固血浆。   忽地,那无脑无腿的鬼影猛然加速,一下在挡在了廖小月面前,血色的红唇,勾起了一个吃人的弧度:   “抓住你了……”   “啊——!”廖小月的手臂被那鬼手死死握住,她发出尖叫,拼命挣甩,但那鬼手就仿佛一个铁钳钳在她身上,根本挣脱不开。   就在廖小月恐怖绝望的时候,她突然感到后背被人一提,一下子脱离了那鬼的桎梏。   廖小月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溺水的人,被从池塘里钓上来,脱离水面的一刻,缠着她的那些阴冷的水鬼和海藻,瞬间从她身上滑了下去。然后她浑身一轻,随即仿佛悬空失重一样,蓦然一个抖动,从梦中清醒了过来。   一睁眼,以为自己远离了噩梦的廖小月,发现她的身上也趴着一个鬼影!   正是她刚刚梦中见到的那个!如今隔着被子飘在她身上,没有天灵盖的血涸色头颅正对着她,还飘浮着低下半张脸,无限凑近她的脸,仿佛在吸她的生气一样。   廖小月:!!   廖小月差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眼前荒诞的景象,让她根本分不清现在是现实,还是仍在梦中?   “嘘。”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示意安静地嘘声,廖小月一回头,竟发现方善水不知何时来了她的屋里,正悄悄蹲在自己床头。   如果没有坐在她肚子上的无头鬼,突然看到个男人出现半夜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廖小月一定会吓半死,但是因为有了这无头鬼,方善水的出现不但没有吓到她,反而让她仿佛看到了救星一样,激动不已,心中的恐惧都消散了大半。   廖小月恍然,刚刚在梦中感到有人从后面拉了她一把,将她从鬼手里拽了出来,原来不是错觉,是方善水帮的她。   见方善水示意自己不要出声,廖小月赶忙点头。   廖小月看到,方善水对着她身上的无头鬼吹了口气,随即,那趴在她身上的鬼影,就好像一张纸片一样被吹飞,轻飘飘地被吹向墙上。   把无头鬼吹到一边后,方善水指了指那无头鬼,小声对廖小月说:“想要抓你的人在外头,这是他们弄来寻找你气息的东西,无耳无眼,只有鼻子最灵。那背后的人,一定保存有你的东西,所以才能追着你不放。”   廖小月闻言一阵绝望,心想难道她以后要一直生活在那些恶人的阴影下?   方善水突然道:“别动。”   廖小月一愣,而后头皮忽地一疼,就见方善水从她的头上拽下三根头发来。   “大师?”   廖小月看到方善水将她的头发,快速地卷入一张黄符中,口中念念有词,廖小月听不清方善水念的是什么。   这时,廖小月发现,刚刚那被方善水吹飞了的无头鬼,又晃晃悠悠地飘回来了。   廖小月不禁大急,不停地回头看方善水,想要提醒方善水,但方善水似乎还在关键时刻,头也不抬地一直在念咒,渐渐的,方善水手中的符纸发出了一丝光芒,光芒从掌心扩散出来,好像要燃烧起来一样。   无头鬼越靠越近了,廖小月又一次回头的时候,无头鬼已经近在咫尺,廖小月不敢躲开,因为方善水还在她身后念咒,她怕一躲会影响到方善水。   无头鬼咧开嘴朝廖小月伸出了手,廖小月心中恐惧的无法自已,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就在这时,站在廖小月身后的方善水,似乎已经念完了咒,突然一伸手,将瑟瑟发抖的廖小月拉到背后,替代廖小月,将自己的手伸给了抓来的无头鬼。   廖小月一呆,然后她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方善水。   站在廖小月面前的方善水,此时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头发变长,身高渐矮,甚至身上的衣服都在一点点地变化。   正在变化的方善水回头看了廖小月一眼,廖小月这才发现,那张正在看她的,根本是她自己的脸——方善水在变成她!   廖小月呆呆地看着仿佛自己双胞胎姐妹的方善水,对她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出声,廖小月呆呆地点头。   无头鬼抓住方善水后,似乎犹豫了下,想要松开方善水的手,继续去摸廖小月,但是犹豫了片刻,在方善水的变化中,它好像觉得自己抓到的就使廖小月,也就不松开了。   方善水将之前廖小月已经退回给他的镇魂符拿出来,重新放到廖小月手里,对廖小月指了指床下,让她躲进去,对她道:“你拿着符,藏在床底,等到天亮的时候再出来。”   似乎见廖小月很害怕,方善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安慰她:“不要怕,你可以把被褥都拿下去,在床底睡一觉就天亮了。”   廖小月还是很恐惧,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现在还能睡着。   廖小月看着那无头鬼在不断凑近方善水,就好像刚刚凑近她一样,无头鬼的鼻子发出簌簌地吸气声,仿佛也开始吸方善水的气了。   廖小月想要再说些或问些什么,又不敢开口,踌躇了几秒后,忽然看到方善水的脸色猛地一变,好像突地没了意识一样,眼神发直,变得木愣愣的,仿佛进入了梦游状态一样。   廖小月吓得差点叫出声,还以为方善水也中了招。   不过廖小月发现,面上木愣愣的方善水,手却在向她摆出一个指向床底的手势,廖小月顿时明白了,方善水这是假装中招。   廖小月按照方善水说得,弓着腰悄悄地躲进床底下,安静地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廖小月也猜到方善水是想要去做什么了,但是廖小月只能干着急,别说帮上忙了,她连找人求救都不知道找谁,也怕自己跑出去会坏了方善水的计划。   趴在床底下,廖小月看到,方善水跟着那只无头鬼,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前,仿佛被那鬼催眠着一样,自己打开了门走出去,又自己关上了门。   由于方善水现在变得和廖小月一模一样,廖小月就好像正看着自己被鬼抓走的一幕,瑟瑟发抖。   门关上后,屋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躲在床底的廖小月一动都不敢动,一直过了好久,廖小月都没有听到什么新的动静,恐惧稍缓,才从床底下伸出了一只手,摸到了床上的被子,拽了下来。   ……   方善水所住的居民小区外,大概离得有三百多米远处,一辆车子停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之中。   坐在车子里的两人,正在说着外人听不懂的话。   “不会被正道发现吧?”   “已经调查过了,那里住的都是一些学生,其中有一个似乎有些本事,但是跟正道没什么关系。”   “小心驶得万年船。”   “放心,无头鬼邪气极弱,又是入梦催眠,最是不容易被发现。那帮了阴女的学生,除非整夜不睡觉盯着她,否则根本发现不了我们的手脚。要我说,一个学生怕什么,要不是担心引起正道的注意,我直接放出小鬼连他一起做了……咦,人来了。”   两人顿时坐直。   车窗外头,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孩,正一步步朝这边晃悠了过来。   女孩的神态很是怪异,好像喝醉了酒一样头重脚轻。   车子里的两个人没有放松警惕,打开天眼看到了女孩身边抓住她的那只无头鬼,又仔细观察了下左右,确定没有跟踪埋伏,才放下心来。   “没错了,这就是上人要的阴女。”   “带上车,走。”   驾驶位上的人一踩油门,车子直接开了起来。   车在经过方善水假扮的廖小月时,突然开门伸出一只手来,一下将似乎神志不清的她拽上车,然后关门飞速开走了。   ……   顶着廖小月的脸,一张痴痴呆呆的表情,方善水被扔在了轿车后座,他那仿佛呆傻一样无神的眼睛中,赫然闪过一丝精芒,随即又恢复了黯淡。   躲在方善水衣领下的手办师父,感觉到环境的变化,似乎想要伸出头来看一看,方善水早有先见之明,倒在车座时,就顺势将手堵在了领口前,如今正好阻止师父乱动。   ·   车子行驶的很快,但是目的地似乎离得很远,方善水安静地待在后座上,时间过去了约半个小时,他们好像刚刚出城上了高速,似乎要离开徽城。   驾驶副驾驶上的两人,时不时会回头看他一眼,并挑肥拣瘦地评论一番,也不时在讨论其他的事情。   方善水见两人渐渐得不再注意自己,目的地离得似乎也还远,不禁沉下心去,开始感应丹田内的变化。   刚刚行功到最后的时候,因为有外人入侵,方善水及时醒了过来,也因此打断了那股似乎到了瓶颈后,即将突破的契机。   只是方善水现在内视时,却发现自己丹田内出现了一丝变化——在弥漫的真气中,似乎多了一滴液体,悬在丹田之中,好像不知打哪来的露珠一样。   方善水心想,这难道是刚刚快要突破时,真气凝聚压缩的结果?   方善水试探着,小心地将意识探入了那滴液体之中,忽然,方善水觉得自己的视觉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旋转变化,意识瞬间从体外,移到了体内。   方善水发现,自己的意识似乎附着在了刚刚发现的那滴液体之中,他现在就是自己肚子里的一滴水。   这感觉有些新奇,方善水不禁四下望去,看向自己的丹田,这蒙昧的到处是气体的空间,看起来还挺广阔。   正在方善水左看右看的时候,方善水突然发现了手办师父的脑袋。   方善水顿时有点呆滞,手办师父似乎是感觉到了他的变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从他肚子外钻进来,往他丹田中探进一颗脑袋——一颗在现在的方善水看来,足有月亮那么大的显眼的脑袋,正大睁着红眼睛搜寻着什么。   方善水:……   师父变得很大,方善水变得很小,往常必须俯视师父的他,现在好像只能仰视,用一滴水的身体来仰视,也是种很奇怪的感觉。   【师父?】   方善水试着在心里唤了一声。   正在东瞻西望的大脑袋立刻停了下来,低下来凑近中间的水珠,红眼睛眨巴了两下,似乎在奇怪方善水怎么变成这样了。   还真能听到。   方善水正想着,探头观察着他的手办师父,动了动脑袋,又往前挤了一些,离他更近了,还伸出手指甲轻轻戳了戳他。   方善水还真有种被戳到的感觉,水珠一样的身体圆润地动了动,阻止道:【师父别戳,痒。】   手办师父眨了眨眼,好像没听到一样,又戳了两下,方善水挣扎着蠕动,手办师父的手指甲,突然扎破皮戳进水珠里头了。   手办师父吓了一跳,赶忙收回手,甚至将整条手臂缩回了外头,只留下一颗头对着方善水,一脸无辜。   方善水无语地瞪了师父一眼:……   方善水蠕动了下自己的水珠身子,他感觉自己现在是突破了,大概是渡过了炼精化气的阶段,到达了炼气化神之境。   炼气化神中有一道犹如天堑一般的坎,需要大量的时间积累和心性沉淀,但方善水感觉,自己好像借由那股功德之力,一下子跨过了这个门槛。   往常修士按正常修炼方法,跨过这道门槛之后,一下子就可以从天灵中跳出阴神,云游三界。   而方善水,由于是走了捷径,和正常的神境之人相差甚远,甚至暂时还不能元神离体,只是一颗无头无脑的水珠待在丹田里。   不过突破了就是突破了。   没有了瓶颈,以后的修炼之路,估计就是一条没有坎坷的通天之路。   心性一向平淡的方善水,也不禁有些压抑不住的喜意。   只是突破后的修为,有什么新的功能和变化呢?   方善水的意识回到本体之中,顶着廖小月脸的表情丝毫未动,思绪转动两番,方善水突然在心底和手办师父说话:【师父,你现在还听得见我说话吗?】   手办师父似乎也感觉到方善水不在他的肚子里了,就从方善水的肚子里钻了出来。   手办师父虽然已经转化为阳神,可以为人所见,但是它本就是元神之体,虚虚实实,亦真亦幻,所以钻墙钻肚子什么的,仍然不在话下。   一从方善水的肚子里爬出来,手办师父就又听到了方善水的声音,它一愣,回头看看方善水肚子,又透过衣服缝隙看了看方善水的脸,点了点头。   收到了师父的回应,方善水心想,这也是个作用。   ……   车速渐渐变慢了,好像走进了一个大型的阵法之中,周围到处都是让人看不清路的迷障。   正在内视感受体内变化的方善水,立刻收敛起意识。   过了好一会,车子穿出了迷障。   方善水悄悄扫了眼车窗外,赫然发现,他可能是进了敌人的大本营了。   这里比当初阿赞丹租下的度假山庄大多了,仿佛一个山寨一样,而且气息十分压抑,每一栋建筑后,似乎都潜伏着危机,每走一步,都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你。   方善水感觉自己来的有点鲁莽了,这个堕胎诊所身后的势力,比他想象的要大一些。   看情况似乎有点不妙,方善水在心里开玩笑般地对师父说:【师父,这次是给你找食物来了,如果我打不过,你要保护我。】   手办师父回望方善水,当真了,郑重地点点小脑袋,一伸手,尖锐的长指甲亮出,仿佛亮片一样扒在方善水的衣领上,跃跃欲试要戳死什么敌人一样。   方善水看得汗了下。   几分钟后,车通过了岗哨,停在了一栋非常气派的别墅前。   前头的两人下车后,打了个响指,被无头鬼缠着的方善水,就仿佛收到指令一样,呆呆地自己站了起来、走下车,跟在了两人身后,跟着他们一起走进了别墅。   两人一路通报进去,进入别墅深处后,在一个老头面前跪了下去,恭敬道:“上人,我们把你要的阴女抓到了。”   老头还在摆弄着手里的血淋淋的东西,闻言头也不抬地道:“嗯?人呢?带过来。”   那声音一传来,方善水就感到了一股沉甸甸的压力。   大敌。   几乎是方善水仅见的厉害人物。   方善水觉得,自己只要进入此人十丈之内,立刻就会被发现破绽,必须随时做好暴露的准备。   “去。”   指挥着无头鬼的那人对方善水下了命令,方善水好像不受控制一样往那危险人物身边走去。   一步。   两步。   方善水木然着神情不断靠近。   那低头摆弄东西的上人,忽然抬头看了方善水一眼。   方善水心中危机感大作,顿时不再伪装,十丈距离一跃而过,瞬间到了那上人面前,出手偷袭!   “咔吧!”   方善水的动作极快,他青越观的练体术,几乎是可以和炼僵尸媲美的,比一般的道门和邪派都要厉害,上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疾如迅雷的方善水,一下子握住了喉咙,用巨力扭断了脖子。   上人断掉的脑袋歪在脖子上,眼睛还在转动,望着方善水,看起来极其恐怖。   “上人!”在一旁待命的手下都惊呆了,根本无法想象会遇此惊变。   谁也没想到,一个应该是任人宰割的小兔子猎物,会突然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啃了他们的顶头上司的脑袋。   方善水平常也不是那么手狠的人,不过方善水对眼前这个老妖怪心存忌惮,他感觉自己打不过,不趁着偷袭下狠手,可能根本摸不到他的边。   只是,扭断了那上人的脖子后,方善水突然感到手心有些火辣辣的疼,仿佛被什么腐蚀一样,手心中出现嗞嗞的黑气,黑气一沾到皮肤上,方善水表面的伪装就被侵蚀,好像一层正在被剥开的皮,将他身上廖小月的伪装去掉。   “是他!那个就走阴女的小子。”   “好呀,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大胆,暗算到我们头上来了。”   两个失误的手下顿时大怒,没想到自己竟会被方善水如此愚弄,害得他们在上人面前丢了大脸,说不定还要受到惩罚,不禁对方善水愤恨难平。   感觉到那股腐蚀的黑气,甚至在侵入他的经脉,腐蚀他的真气,方善水不得不松开手下之人后退。   那被方善水暗算了的上人,被方善水松开后,挂在脖子上的脑袋扭了扭,然后他的头突然掉下来,头后的脖子好像橡皮一样拉长,拉长了足有十多米,支撑着他的头在空中飘,似一条蛇一般悬空盘绕,绕了方善水三圈,将方善水缠在了他的气息范围里。   上人那畸形地扭伸了十多米的脖子前,一张脸伸到方善水面前,阴测测的笑:“小子,不错嘛,差点连我都瞒过去了。也够果决,你刚刚若是再走近一点,我估计就能看出你的破绽来,要先对你下手了,好、好,江山代有人才出,你是哪家门派的,我手下不杀无名小辈。”   “我是……”   方善水话未说完,那上人忽然缠紧了脖子,完全没有他口中不杀无名小辈的气派,分明是想先先下手为强,怎么阴怎么来。   不过方善水也没和他客气,本来方善水也是想趁说话的时机再次暗算,既然对方同样阴险不上当,方善水索性直接硬碰硬,将手中的数十张五雷符一把轰出。   “砰”、“砰”、“砰”、“砰”!   接连不断的炸响声震耳欲聋,那脖子很长的上人被炸得在雷光中惨叫连连:“这是什么东西!啊,天雷!”   惨叫中,上人的脖子飞速地缩了回去,他的脖子受了伤,血淋淋地差点被炸断。   上人将长长的脖子收回来后,收到只剩一米时就收不动了,似乎因为受伤过重,不得已地耷拉在肚子上,脖子前的脑袋,则倒垂在他自己腿上,阴狠地怒视着方善水。   周围想上来协助的手下,见上人都吃了亏,不禁又缩了回去。   方善水突然冲向前去,本想要趁其病要其命,再去将剩余的五雷符塞到老头嘴里。   但是那上人也不是个好欺负的,张开宽大的袖子,忽然从袖中朝着方善水抛出一只指头大的小白幡。 第一零八章 毁山庄   撞上小白幡的方善水, 仿佛受到了一股巨力冲击, 赫然倒飞回去,一个后空翻踩住地面, 才及时阻住退势。   那突然出现的白幡,本来藏在上人袖子中, 只有巴掌大小,被他抛出后, 却在空中不断旋转变大起来, 而且在旋转的过程中,白幡周围刮来阴风阵阵, 将周围的无数阴煞聚集而来。   肉眼可见的黑色的旋风, 绕着白幡呼啸如鬼哭。   脖子垂在腿上的怪物老头,恶狠狠地发出诅咒:“小子,你将受分尸之苦, 内脏被厉鬼噬尽,灵魂入我百鬼幡中,永无超生。去!”   话音刚落,咚地一声, 白幡落地。   幡布一荡, 白幡周围黑色的旋风,仿佛垂下万条丝绦一样,落在地上,仿佛打翻的墨瓶一样,瞬间将地面染成乌黑, 似乎化成了一片阴影之域。   黑风所化的阴影之域,霎时扩散到整个房间,一下子将方善水囊括在其中,地面上的阴影仿佛活物一样蠕动,而后从中出现了一只只血淋淋的苍白人手,赫然抓向方善水。   方善水立刻跳开,再次甩出五雷符,去攻击那些阴影中的厉鬼。   五雷符化成的雷光,惊动了阴影中冒出的手,它们纷纷缩回了阴影中,雷光追去,噼啪和地面一碰,顿时炸开了。   阴影翻腾了片刻后,又安静了下来,那些刚刚藏回去的手,又渐渐地爬了出来。   有阴影的保护,它们似乎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甚至有刚刚来不及退回去的手,被雷光炸碎之后,主体也没有受到多大影响,过一会又伸出手来,继续去抓方善水。   这些手有男人女人的,有老人婴儿的,他们的身体掩藏在阴影中,畏惧方善水的雷符不敢爬出,在地下露出半个阴测测的脑袋,露出没有眼珠的眼睛,死气沉沉地盯着方善水。   被方善水按住不能出来的手办师父,从方善水腰间倒垂下来,绯红的眼睛眯起,看着那些在盯着方善水的鬼。   看到了方善水腰间衣摆中露出的影子,鬼影们死气沉沉的眼睛,顿时露出一丝几不可查的惧意,在后头那怪物老头没有注意的时候,悄悄收回了抓向方善水的手。   怪物老头只见方善水被自己的鬼众团团围住,不知近处鬼众正在瑟缩的就里,料方善水逃脱不得,他趁机吞了个丹药,而后苍白失血的脸色,顿时一红,似乎缓过气来。   吃了丹药后,怪物老头拉长到腿上的脖子,渐渐缩起,带着他的脑袋回到了身体上,恢复到了正常长度。只是刚刚又是被方善水掐,又是被雷符炸,老头的脖子上,现在还有方善水的指印,以及被炸飞小半血肉后,几乎能肉眼可见的惨白颈椎骨,看起来还挺惨的。   老头看到方善水还在不死心地往他法宝处扑,不禁嘿嘿冷笑道:“小子,有我的阴影之域隔绝,你的雷符再厉害,也起不了作用,而且我这百鬼幡,就是全真那阳神境界的牛鼻子老道来了,也得喊我爷爷,你尽情蹦跶吧,我就看着你怎么绝望无果地被我的鬼众生生吞噬!”   老头说完,伸手一摄,躲在他背后一面墙后的手下,顿时尖叫着被他抓了过来。   “上人饶命,上人饶命!”那人吓的半死,老头唾弃了一声‘没用的东西’,指甲一划,瞬间从他的大腿上割下一块肉来。   “啊——!”在连天的惨叫声中,老头扔开那腿上血乎流啦的手下,将手中割下的那块肉直接糊在了自己血淋淋的脖子上,然后扭了扭脖子。   方善水想要冲向那白幡所在,但是白幡周围仿佛有一股浓厚的阴煞瘴气,阻滞他过去,每次他一靠近,就会有黑风卷着鬼脸,蒙头朝他盖来。   方善水见不可行,在心里对被他按住不让出来的手办师父道:【师父,那个白幡你能吃吗?】   手办师父尖长的指甲,隔着衣服在方善水的腰间轻轻点了两下,还画了个小圈圈,方善水立刻明白,师父似乎在说那白幡是极好的,可以吃。   方善水又问:【也能突破那白幡周围的阴煞屏障?】   手办师父再次回以肯定的答案。   【好,我等会再冲一次,倒是将师父你送出去,你趁机将那白幡吞了。】   手办师父首肯后,方善水悄悄地朝自己的腰间伸手,手办师父会意地悄悄滑到方善水掌心,被方善水轻轻握在手中。   怪物老头专心地糊着自己的脖子,那块肉填上去后,老头的脖子就好像在主动去吃掉那块肉一样,慢慢地添补了自己空缺的部位,不过片刻,老头被炸断了一小半的脖子,就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   只是新补的那块,看起来颜色和以前的皮肤不太一样,嫩了很多,也白了很多,仿佛一块补丁似的。   老头发现方善水一边应付着他的鬼众,一边还在不断往他身前的白幡扑来,不禁嗤笑。   虽然他有点奇怪,他的鬼众怎么那么久还不能将方善水给撕吃了,不过也只当是方善水还有什么护身的宝物,老头不急,反正无论什么护身宝物,总有真气用尽不听使唤的时候,以方善水的修为,他一个指头都能按死。   老头看着方善水又一次不死心地扑上来,正想要使点手段,给方善水来点乐子。   “上人,不好了。”这时,屋外的们突然被撞开。   两个黑衣法师急急忙忙地似乎要禀报什么事,当先一个,一下子踏入了怪物老头的阴影鬼域,一个勿入的黑法师,措不及防踏入了老头的白幡阴影之域范围内,那些厉鬼可不认什么敌友,瞬间就有无数只手冒出来抓住了他,将他撕扯进地面的阴影中。   “啊——!啊——上人,上……”   地面对这些鬼物来说,仿佛是护着他们的水面一样随意进出,但是对于活人的肉体来说,就不那么友善了。   那人被拖拽到地上后,身体好像在生拉硬扯地挤进一个只有小孔缝隙的墙面一样,下头好像也有无数张嘴在啃噬着他挤到‘墙’那边的血肉,使得他接触到地面的身体部分,不断地喷溅出大量的鲜血。   跟在他身后的那名黑衣法师骇然失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被无数厉鬼撕扯进去,仿佛掉入了恶鬼窟一样,片刻就被撕扯成粉碎,被吞吃入腹,法师连忙后退数步,彻底离开阴影的范围,才敢抬头去看上人。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上人看着方善水再次被一阵黑风卷住,以为他尽在掌控之中,就没有看一眼那被他养的厉鬼啃噬死去的手下,只是向后面没死的人发问。   “上人,有外人入侵到我玄道山谷中来了,我们在外的人手不敌,节节败退,他马上就要打过来了。”   “一群废物!”怪物老头听说大本营快被抄了,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转头就想质问方善水,“小子,是不是你,和人联合起来要对付我,我让你们有来无……呃……”   老头这次发现,他的白幡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东西,似乎是方善水刚刚被黑风吹飞的时候抛过来的。   本来怪物老头没看清那是什么的时候,还秉持谨慎心理,想要下意识地催动白幡转移位置,但是当他已经来不及催动白幡转移,那东西已经落到了白幡顶部的横杆上时,老头眯起眼,才看清那被方善水抛来的东西,竟似乎是个小小的会动的人形玩偶。   老头心觉这是方善水养得小鬼,顿时大笑出声:“哈哈哈,小子,你是急傻了吗?就算你养得鬼能够融于阴煞不被排斥,但你知道我这法宝是什么?是百鬼幡!你把养得小鬼扔过来,莫不是给我的宝幡送菜来……呃了……”   手办师父两只小手一开始落在横杆上,看着眼前仿佛巨型糖果屋一样的百鬼幡,似乎一时不知从哪儿啃起,晃荡了下小腿翻身坐到杆上,见前面那老头嘲笑自己,似乎在说他小。   手办师父红眼睛淡淡地扫了老头一眼,忽然张大嘴,在老头的大笑声中,一口将那白幡从头到尾地吞下。   呜呜……啊啊……   白幡周围的阴影之域,好像是一条黑色流苏一样拔地而起,连带着里头一众厉鬼,全都怪叫着呼啸进入了手办师父已经变小的殷红小嘴中。   那老头见方善水的小鬼竟然将他的百鬼幡吞了下去,愕然了两秒,觉得方善水一定是疯了,百鬼幡这东西阴煞之气如此之重,那小鬼怕不是一时半刻就要被撕扯粉碎。   老头以为这玩意儿自找死路,并不在意,但随后,他发现自己血炼的百鬼幡居然和自己断了联系,顿时一口心头血噗地喷出,骇然地看向方善水,又看向那吃掉百鬼幡后,从空中落下被方善水及时接住的小人,震惊道:“你,咳咳,你这是什么法宝,莫非是神话中的落宝金钱?”   方善水一挑眉,没想到这上人还挺时尚,还会看小说。   不过方善水可没心情和他探讨这些,趁他病要他命!阴影之域退去,周围没了屏障,方善水瞬间一跃,扑向了老头,想要擒住他。   怪物老头不怕方善水,见他扑来也不怂,但是他发现方善水肩上的手办,在吞完了白幡后,又将目光转向了他,老头顿觉遍体一寒!   虽然老头想不通这么小小的玩偶一样的东西,怎么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压力,但是他相信自己的感觉,霎时连滚带爬地抢到一处,按下了一个机关,而后脚下瞬间一空,老头就滑落了进去,哧溜消失了。   老头跑走的那个机关通道,在他掉下去后又飞速合上了,方善水急忙赶至,却只是被机关拦在了外头。   这老头如此诡异,比阿赞丹要难对付多了,此番结了仇,如果将之放走,定会带来很恶劣的后果。   方善水不愿放过他,立刻找到刚刚老头开启机关的位置,结果却发现这机关按钮竟是一次性地!用过一次就封死了,根本追不了。   此人真是谨慎。   方善水皱眉,赫然举起旁边一个巨大的楠木沙发,使劲全力并加上真气,砸了三次,在沙发几乎粉碎的时候,轰隆一声,方善水终于将那地上的机关板砸碎。   方善水先是一沓五雷符扔了下去,然后就往不知有没有埋伏的坑里跳去。   坐在方善水肩膀上,正在将吞下的白幡吐出来的手办师父,见方善水跳进坑里,连忙将有它半个人大小的白幡夹在胳肢窝下,然后抓紧方善水的头发,以防被他甩下。   通道下头传来五雷符轰然巨响的声音,似乎有埋伏的东西,被方善水事先扔的五雷符击中。   方善水滑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一片正在粉碎的人形怪影,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消失了。   方善水落地站稳,顺便扶了一把拽着他头发甩来甩去的手办师父。   手办师父在方善水的肩膀上坐好,将胳肢窝下小白幡拿了起来,这白幡有手办师父的一半多高,也就有方善水一根指头那么长,手办师父晃了晃白幡,白幡立刻摇了起来,刚刚随着被它吞下而消失在白幡中的阴煞和厉鬼,立刻好像被甩溢出来一样,白幡外立刻围起了一圈如实质的灰黑色阴煞,这些阴煞紧紧地缠在白幡外,仿佛一堆棉絮。   手办师父举起白幡,瞧了瞧,将缠着阴煞的白幡举了起来,就像举起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棉花糖。   手办师父将棉花糖凑到脸前,伸舌头舔了舔,红眼睛立刻露出满足的神色,远比刚刚一口吞下犹如囫囵吞枣一般美多了!   手办师父半个脸都快被陷入如棉絮一般的食物里头。   方善水看着师父吃得满意,心中还有点异样的小骄傲,不过再往前走了走,方善水就头疼了,这地下似乎是个迷宫,复杂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方善水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谨慎的反派,打不过就跑,而且家里地下挖得跟要打地道战一样。   方善水想,早知道会遇到这种情况,他就应该和师父认真学习占卜之术,或者跟元沛学学也行。   啃棉花糖的手办师父见方善水为难,抬手扯了扯方善水耳边碎发,给方善水指指前方,示意不用犹豫,直走。   方善水奇怪:“师父,你能感觉到那个上人?”   手办师父点点头,比了个食物的手势,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迷宫中的黑暗,一只小手摸着自己的小肚子,一副有点饥渴的样子,虽然有了棉花糖,但它明显对那老头也很嘴馋。   方善水脸色顿时变得非常古怪,师父的意思是说,那老头在它眼里也是个能吃的食物?甚至能老远地闻到香味?   难道那老头已经不是单纯的活人,而是阴煞化身?确实,想那古怪的脖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正常人。   方善水心道,早知道是这样,刚刚偷袭他掐什么脖子,直接让师父一口啃了那上人不就得了。   ……不过想到这一幕,方善水还是有些犯难受,算了吧。   ……   逃进地下的上人,感觉到身后那小子和他的小怪物追了上来。   不看着方善水他们,上人似乎更能感觉到那股无形中压迫来的恐惧,好像有什么洪荒巨兽,不停地在后头追逐着他,每次几乎就只差几步之遥就追上了,那时的那种芒刺在背的惊惧感,让上人甚至有种已经被怪物含在嘴中的错觉。   “那小子到底怎么回事!他手中的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该死!该死!”   上人额头满是冷汗,几次变幻迷宫中的机关墙,但是总是甩不掉追在他身后的人,不得已之下,只好跑出了迷宫。   只是没想到,迷宫外头,也是一片混乱,他手下的人,死得死伤的伤,上人这才想起刚刚有手下汇报,说是被人打进来的情况。   前狼后虎,仿佛被逼进绝路的上人,顿时露出阴狠的神色。   ……   方善水一路按照师父的指示在地下迷宫里追,追着追着,眼前一亮,才发现已经追出了迷宫。   方善水松了口气,虽然有师父指明方向,但是在迷宫中绕来绕去宛如瞎子一般,也并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外头传来惨叫和打斗声传来,方善水立刻警惕了起来,贴着墙安静地走出去一看,才发现山庄外头也是乱成了一团,无数被吸干血的干尸倒毙在路边,狰狞可怕。   “哟善水,真巧啊在这里遇到你。”   方善水赫然抬首,就看到时东锦的头,飘在天上,正笑呵呵地跟自己打着招呼,亲切的仿佛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好友一样,好像两人以前的冲突,根本就不存在。   方善水也有点意外,上次见到时东锦,是在阿赞丹那里。   当时时东锦被阿赞丹抓住了,而方善水因为一念之差,没有及时拦住逃跑的阿赞丹,方善水本以为时东锦还在阿赞丹手中受磋磨,没想到人会好好的出现在这里。   方善水和时东锦是没什么仇怨的,不过上次如果时东锦没及时离开,他也不会对时东锦客气就是。   就像阿赞丹说的,时东锦看似从来没有和他有直接冲突,其实暗地里很有导向性地,引来了诸如阿赞丹等不怀好意之人,借此试探他,给他招了很多麻烦。   而且,时东锦应该还在盯着他的玄鸟卵。   方善水正要警惕时东锦,这时,手办师父又指了一个方向。   时东锦飘在空中的脑袋“咦”了一声,似乎也发现了什么。   此时,方善水脚下所踩的地面,突然摇晃了起来。   动荡快速地扩散,整片山庄都开始大幅地摇晃着,一栋栋房屋在地面挣裂时倒塌,地块四起,让人站立不稳。   周围被阵法控制的浓雾,被这剧烈的震感搅得散开,也使得周围的环境清晰了起来。   这个山庄是位于一个山谷之中,有一条道路通到谷外,周围都有大山遮掩,还有阵法隐匿,是一个不错的易守难攻之地。   一个声音在虚空中阴测测地诅咒着:“小子,你们毁我地盘,就算今日侥幸不死在这里,我也要你们永无宁日!”“宁日”“日”“日”……   山谷中飘荡着那上人的回音,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方善水一时辨识不出那人是藏在哪里,只不过从声音来看,似乎由近至远,那上人仿佛是落了狠话后,正在飞速地离开这里。   方善水踏着剧烈摇晃的地面,仿佛踏着飘摇的草尖一样,飞速地往山庄外跳跃奔离。   周围的山在塌地在陷,那上人眼见老巢被人抄了,愤恨之下竟是下狠手,要用老巢和来犯之人同归于尽。   时东锦飘在方善水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小心地避开周围崩落的碎石瓦砾。   坐在方善水肩膀上的手办师父,一边给方善水指路,一边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一副认真寻找的摸样,突然,它垂首下去,半张脸好像瞬间穿越了虫洞,沉入进另外一个空间一样。   “啊——!”   刚刚跑出了那不断崩塌的山谷,方善水就看到手办师父抬起头来,将一个东西从虚空中叼了出来。   正是那正在驾车逃亡的上人。   上人尖叫着,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跑着跑着,车顶会突然裂开,而后从上头出现了一张大嘴,将他一口咬住,毫无反抗之力地拖进了虚空之中。   本以为遇到了什么离奇的意外,但是被从车里活生生拖了出来后,上人才发现自己竟是回到了原地,落到了他一开始恐惧的那个小不点手中。   此时的小不点已经不是小不点了,变成了一个庞然巨物,周围的方善水和那个降头师的脑袋,更是庞大的不可思议。   上人才发现,自己一身修为已经被限制到了可怕的地步,仿佛一个稚童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你们究竟是什么鬼……啊!不……”   方善水:“师……”   话刚开头,方善水就看着师父嚼了两口,仰头一吞,将那上人咽了下去,然后无辜地望望他,似乎在问他想要说什么,方善水顿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时东锦一直飘在不远处,看着方善水和他肩膀上的手办师父。   刚刚起,时东锦就注意到方善水身上的这个小玩意儿,一直在暗中盯着它看,此时看到它生吞了一个厉害的上人,不禁冒出了一丝冷汗。   时东锦一直知道方善水身边有不对劲的东西,很危险,但又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从那次灵降误入青越山后的短期交锋,时东锦就一直想要试探出方善水的底牌。   如今,似乎窥见一斑。   正在方善水面前装无辜的手办师父,突地抬头,看了飘在天上的时东锦一眼。   时东锦的笑容瞬间一僵,不去看它,反而友好地对方善水说:“哦善水,我想起来我还有手下在附近,就先走了,来日再找你喝茶,呵呵,再见。”   说完,时东锦的脑袋刷地消失在空中。   时东锦消失后,没了转移注意的人,手办师父又回头和方善水互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它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又将自己的黑棉花糖捧了起来,给方善水看,一脸饿了能不能吃的样子。   方善水:……   方善水无奈地戳了戳手办师父的小肚子,真不知道,师父现在的肚子里,装得是什么异世界。 第一零九章 去横店   在方善水外出搅风搅雨的时候, 元沛这边也有了新的活动。   褚韩的新剧组已经拉起来了, 由于他的剧组频出怪事,走了不少人, 但是听说他又接到投资要拍新剧后,又有不少新人削尖脑袋想要往剧组里钻, 还有其他带着干爹干爸来和褚韩打招呼塞人的。   眼见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褚韩就开始催剧本了。   褚韩本以为元沛还要拖稿一段时间, 没想到元沛利落地给了他好几集的本子。   褚韩诧异:“转性了啊, 前几天问你,你还说没写出多少字, 这就准备好了?”   一开始剧本难, 是因为元沛想要将他们店里遇到的事情,化用过去写成剧本,不过方善水说, 他们遇到的事毕竟少,还有不少人不方便写,所以就干脆告诉了元沛一些,他师父以前遇到的怪事。   这下元沛是不缺素材了, 剧本自然刷刷就来, 甚至只是把方善水的口述内容添添减减,写得更艺术一点。因为很多事都比较久远了,再经过元沛的加工,根本让人联系不到现实来,方善水也就比较没了顾忌。   元沛当然不会说那么多, 只是吹道:“我认真起来,我自己都怕。”   褚韩满腔斗志地道:【行,我先看看剧本,然后选演员。炒作什么的就交给你了,要让我们保持热度,这次我一定要拍一个,不扑的鬼片!】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元沛听得差点呛住:“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就不能说,一定要拍个大火的鬼片吗?”   【嘿嘿,大火的爱情霸总剧我拍了一堆,你想看吗?鬼片,那真是只要不扑就好,你也知道,封建迷信过审难嘛,而且我在特效方面……】   元沛皱眉:“行,你去忙吧,这个问题以后再说,我得找找人。”   ……   元沛的晋江作者号发文更新了。   只是更新了两章,他的作者后台里就挂上了影视签约的标记。   然后,元沛就在自己正宫娘娘的大V作者号里,开始了炒作之旅。   元沛先是语带模糊地提到了卖了大几百万版权的事,然后找了营销,用一个经常报娱乐圈料的号,去天涯的论坛里爆料,说那某个剧要拍了,剧组请来了美国好莱坞高端特效团队,一集特效就要花数百万,真是土豪什么的。   顿时在论坛引起了轰动。   因为这个账号比较有知名度,以前爆的料也都比较真,属于众所周知的业内之人,所以他一说,不少人都相信了。   一开始大家都在猜是某个热门的大IP,但是即将拍摄的大IP不少,到底是哪个,众说纷纭楼主也没有揭晓答案,于是聚集了无数那些个大IP那个剧在帖子下跟帖,三言两语不合,就瞬间把帖子掐成了高楼大厦。   然而在大家还没有掐出结果的时候,元沛正宫娘娘的大V号上,发了一张和好莱坞特效团队以及褚韩的照片,马赛克了自己的脸,但是也是欲盖弥彰地表露了,顿时就在网上引起了轰动。   这才有元沛的小说粉冒出头来说,元沛的新剧本也是刚刚签约了影视,似乎正准备拍摄。   网上霎时间血雨腥风,刚刚掐得不过瘾得IP粉们,纷纷掉转矛头对准元沛,嘲笑他小透明上不得台面,嘲笑他不配和其他的大大相提并论,嘲笑他死不要脸蹭热度炒作,到时候结果出来他就搞笑了。   元沛也没有回话,老神在在地任由他们继续骂,还买了水军时不时给自己加把火,保证热度在短时间内不会消散。   然后,元沛就开始将剧本改写成小说,开始在晋江网站上发表,伴随着黑红的骂声,小说一更新,就引来了无数视线。   虽然伴随着无数不怀好意的贬低和挑刺,但是元沛脸皮贼厚,天生热爱众所瞩目的感觉,一点都不怂,就爱这个调调。   ·   元沛奋斗了一夜,根本不知道方善水半夜出去了的事,他将十章改好的存稿,一一定好时放在存稿箱,然后就挂着黑眼圈,头重脚轻地去洗漱了。   元沛用冷水洗完脸,又将一个方善水开光的转运珠戴在身上,才觉得精神一震,好像清醒了过来,顿时就神清气爽地去拍方善水的门,叫他一起上课。   可是元沛敲了半天门,里头只有“喵、嗷”的一声猫叫。   “难道是在修炼?”元沛沉吟了一声,然而突然,有个声音对他说,【小主人外出了。】   握草!   谁在出声?   元沛心惊了一下,寒毛炸起,不过表面还是保持不动声色,一副天塌不惊地高人样,特别淡定地道:“你谁?出来说话。”   宅灵的大方脸出现在了元沛所敲的门上,一张脸占了半个门,和元沛打招呼:【你好。】   什么鬼!   元沛有点晕,不过心中还在强自镇定,心想,不怕,这应该是方方养的,不吃人……就算吃也不会吃他。   门上的方脸一副忧郁样,对元沛说道:【小主人已经失踪一个晚上了,虽然有老主人跟着,但我有点担心。】   元沛闻言也顾不得害怕了,连忙问道:“小主人?你是说方方?老主人是方方身上的那个小手办师叔?”   【嗯。】   元沛:“昨晚失踪的?什么时候的事,你知道他去哪了?”   【小主人去了隔壁,然后就离开了这栋楼,我能感觉,他现在似乎离得很远。】   宅灵说得元沛也不禁担心了起来,立刻就拿出手机给方善水打了个电话,不过没想到,一打居然就打通了。   ……   方善水带着师父从那邪道的山谷中出来的时候,天刚刚亮,他发现山谷外也都是山,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手机也没有信号,只有一条大路。   这路曾被迷障遮掩,不通阵法还真走不出去,不过如今山谷里的基地毁了,迷障也消失了。   方善水沿着路在山里行进,他也不急,这里山清水秀、人烟稀少,呼吸吐纳间,都是山中草木之气,只是提气轻身纵跃,方善水就感觉经脉中的真气活泼泼地股动,比往日更有生气。   手办师父坐在方善水衬衫口袋里,这个座位自带安全带,它坐在这里不用担心方善水跑跳的时候会被甩飞,还可以安安心心地啃它的棉花糖。   方善水低头看一眼,就见师父手中捧着它那如大梭子一般的黑棉花糖,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一会就啃凹下去一片,然后它就会将陷进棉花糖凹坑里的脸抬起来,转动小白幡,换个地方继续啃。   等一圈全都啃秃了的时候,它就摇摇小白幡,白幡周围很快阴煞自聚,无数黑色如棉絮的阴影,再度丝丝缕缕地缠绕在白幡上,片刻后又是一个大坨的黑棉花糖出现。   手办师父举着将它的脑袋完全挡住的大棉花糖看来看去,绯红的眼睛眯起,看起来很是满意。   方善水看得有点想笑,不禁觉得这次来对了。   看样子,师父很长一段时间不会缺食物了。   就这么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走出了群山之中,然后方善水就听到手机铃声响了,精神一振,知道这附近已经不再那么偏僻了。   方善水拿起手机,看到是元沛打来:“元子?”   【方方你现在在哪啊,你屋里的……哦你是什么?】说到这里,元沛似乎转头去问什么人话,然后方善水就听到,话筒里传来了另外一个离得较远的声音,对元沛道,【我是宅灵,小主人的管家。】   【哦,是你的宅灵管家,它说你昨晚突然失踪了,你没事吧?早上还有课呢,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方善水没想到宅灵会出现在元沛面前,估计是因为元沛找他找不到着急:“你看到它了?没吓到你吧。”   【哈哈,我是谁?我如此见多识广,这点小事怎么会吓到我?不过潘子就说不定了,下次让它吓吓潘子!】   听着元沛打着哈哈的掩饰声,方善水顿时明白,这肯定是被吓到了。   手办师父舔了一小口棉花糖,趴在口袋边上睁着红眼睛看方善水打电话,然后看着看着又舔一口棉花糖。   方善水看看自己的周遭,刚出了山里,但是仍然没什么人烟,看不到什么标志性的东西。   方善水对元沛道:“我也不太清楚现在在哪……我刚从山里走出来,手机这会儿才有信号,等我定位一下。”   那边的元沛心里嘀咕着,山里?怎么大晚上跑山里去了?   不一会,方善水从地图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我好像刚从雁荡山里出来,现在在缙县附近。”   元沛闻言顿时目瞪口呆,不可思议道:【我以为你大半夜地出去,也就是跑到徽城郊外某个地方吧,结果你居然跨省跨了几百公里,干什么去了。】   方善水简单道:“有人来找麻烦。”   【那你现在怎么办?哦等等,缙县离横店似乎很近啊!褚韩刚带人回了横店,我看看他能不能去接你。】   方善水刚想说不用了,元沛已经急性子地挂掉了电话,应该是去给褚韩打去了。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元沛又打来电话:【好了方方,褚韩他一会儿就到,你把你的GPS定位图发给他,你要是离缙县不是很远,就先去那里歇会吃点东西。】   “好。”方善水应了一声,想了想又加了句,“顺便帮我请假。”   【没问题。】   ……   元沛联系完方善水,松了口气,正想和宅灵说说方善水的具体情况,让它不用担心了,却见它已经在客厅里看起电视来了,看它那娴熟利落的动作,显然不是一次两次了。   元沛走过去看了看,还是个婆媳剧,见它一脸入神的样子,哪还有点为方善水担心。   元沛:……   【妈你别和小慧一般计较,她不懂事。】   【20多岁了还不懂事,这是巨婴还是智障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向着她,你就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   元沛陪它看了会,凑近宅灵在墙上的大方脸问:“你不担心你小主人了?”   宅灵不耐烦地驱赶他:【有老主人跟着呢,有毛线好担心的?往那边站点,不要挡到我的视线。】   元沛:……你刚刚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元沛看着灯笼样的眼睛眨也不眨盯着电视机的宅灵,深深地开始怀疑,也许宅灵一开始就不担心方善水,刚刚的话,只不过是为了在他面前露脸找的借口,其实它的目的,就是为了以后能在他面前光明正大地看电视剧……大概方善水交待过让它不能出现吓到自己。   所以,这货其实是嫌弃他妨碍它看电视剧?   元沛顿时有点心塞,现在一个两个的,连什么鬼啊宅灵啊都是心机狗了,还要不要人混了。   ·   方善水等了不到半个小时,褚韩就快速地赶到了,接上他一起回横店。   褚韩一脸高兴道:“我刚听元沛说的时候,还觉得他是在开玩笑呢。真是巧,大师你要是不来,我也正说要去找你呢。剧组已经拉起来了,元沛的一部分剧本也给我发来了,马上可以开拍,就等着大师你的指导了。”   方善水一愣,没想到元沛和褚韩的动作这么快。   褚韩:“对了,大师,你要请的古文字教授,已经有点眉目了,我把这几位教授的资料给你看看。你们学校那位祝教授,是我的老朋友,这次是肯定会来的。另外我还给两位教授发了邀请,这位比较好说话,也喜欢指导人,另外一个平常比较大,不太看得起我们,不过他最近在京城又买了套房,正缺钱,应该也会接受。这是我知道的比较靠谱的古文字学家。”   方善水感激地道谢,拿过资料看了起来,心中却想起了那本陈家铭送来的古籍,以及道协答应问他向阿赞丹家族要的古书补偿。   ……   褚韩将方善水带回他们在横店落脚的地方,先带着方善水去认了认人。   剧组里有很多新来的,并不认识方善水,但是也有当初和褚韩一起去秦岭的老班底,见了方善水都激动地凑过来,比他们看到明星时还要激动。   房昊:“方大师!”   李容浩:“叔!你来了,我可想死你了!”   房昊和方善水的大侄子李容浩也都还在,房昊现在是气质古怪,除了褚韩手下,基本找不到邀约。   而李容浩是自从遇到方善水后,就对这些古古怪怪的事异常上瘾,又怕又爱,褚韩赶都赶不走,不过两人也算是褚韩的老班底了,上次的秦岭迷魂虽然拍得不怎么样,但是又在褚韩的剧组里找到了新的角色。   方善水也对这些熟人一一点头打招呼。   今天是褚韩剧组准备试镜招新演员的一天,一大早就来了很多人,不过谁也没想到,褚韩正试着镜呢,突然接到个电话,就把工作交给了身边的人,自己开着车跑出去了。   更没想到,褚韩回来后,会又郑重其事地带了个人过来,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这会剧组忙完了一阵,第一轮被筛掉的人都离开了,留下等着第一轮过关的,等待着下一轮的继续考验。   这些人见到导演带着人回来,因为不认识方善水,不好表现的太热乎,最多只是站起来行了个注目礼。   当然也有站都懒得站的,在角落里讨论。   折叠椅上一个女人修着自己的美甲问:“那是谁?还带着一张面具,真古怪,这是躲狗仔的新方法吗?”   旁边打游戏的小鲜肉头也不抬地道:“看剧组的人这么激动,应该是投资人爸爸吧。”   女人笑道:“呵呵,说不定是来和你竞争男主角的。哎,反正是个男的,和我是没什么利益冲突。”   打游戏的小鲜肉,抬头看了方善水一眼。   虽然方善水带着面具,但是气质很好,一股出尘的味道,很有种天然的让人信服的感觉,这让自以为后台硬演技好的小鲜肉,也燃起了一丝危机感。   “这个剧组真是古里古怪的,还贴着符。要不是冲着褚韩的名头,我还真不想来试镜。”女人修好指甲,突然抬头看了眼不远处贴在墙上的黄符。   旁边的一个年轻点的女孩听到女人的话,凑过来八卦道:“宝姐你是不知道,我听说,这个剧组已经不止一次闹鬼了……”   小鲜肉来了兴趣:“真闹鬼?”   被叫宝姐的女人不屑道:“哪有什么鬼。这些拍鬼片的,就喜欢说什么拍摄期间遇到了多少怪事啊,让不明真相的人认为,拍个鬼片连鬼都引来了么,肯定很有意思,就都来看,实际呢,就是炒作。”   正想要跟小鲜肉搭搭话的年轻女孩,顿时干笑道:“宝姐说得对。”   宝姐嗤笑道:“这种事我见得多了。”宝姐正要嗤笑,转头见突然看到上头的通风扇处趴着个孩子,不禁道,“咦,那窗户上怎么趴着一个小孩,是谁家的?爬那么高也不怕摔到。”   剧组片场里围的比较严实,为了防止偷拍,窗户都在很高的地方,而且还是很小的通风窗口,离地足有五米多,宝姐就看到一个看不清脸的小孩趴在窗户上,仿佛沾了泥一样有些漆黑的手贴着玻璃,正在往屋里看。   宝姐身边的人闻言抬头望去,不禁奇怪道:“哪有小孩啊?”   宝姐惊讶:“没看到吗?那不……”   宝姐顿时站了起来,她刚刚看到的有小孩的地方,已经没人了,但是她隐约看到玻璃上,似乎留下了一个黑色的五指印,顿时浑身一冷,再看向剧组里贴着的黄符,突然有种逃走的冲动。   周围的人看到宝姐神色古怪,再想到她刚刚那奇奇怪怪的说话,也都有点毛骨悚然起来。   褚韩带着方善水在剧组里认人兼参观,听到剧务说有个男主候选在这边,就想让方善水看看合不合适,结果一走到这边的时候,就发现这里的气氛怪怪的,都没人注意到他过来,不禁出声道:“怎么了?你们都在看什么,脸色这么诡异。”   “啊,导演!”   “导演好。”   刚刚还在望着窗户的人,闻言赶忙回头,跟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后的导演打起招呼来。   年轻的女孩没等那宝姐说话,立刻对褚韩道:“导演,宝姐刚刚说,在窗户那里看到一个小孩,突然又不见了。”   褚韩闻言一阵敏感,立刻让人出去看看,那人很快跑回来了,摇头道:“导演,外头没有什么小孩。”   宝姐这时候有点尖锐地出声指道:“那个窗户上,真的有个手印。”   宝姐的话把周围的人都吓到了。   褚韩见状,突然拉着方善水窃窃私语起来:“方大师,估计是又来了,怎么办?”   方善水还真不知道褚韩说的是什么事:“什么又来了?”   褚韩顿时向方善水大吐苦水:“大师你不知道,前段时间我们剧组闹鬼,可把我们折腾的够呛,我在大师你的店里买了几张驱邪符,才压制了一段时间。现在换了地方,似乎又不安静了。”   方善水沉吟道:“等我看看。”   说着,方善水瞳孔颜色转金,开始望向左右。   褚韩没理周围眼巴巴看着他的人,挥挥手让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然后就跟着方善水开始在剧组里绕。   方善水将剧组里扫了一遍后,并没有发现什么阴晦之气,连那个宝姐刚刚说有黑手印的地方,黑手印也不是什么阴晦,而就是脏污的感觉。   方善水对褚韩摇摇头:“没有什么发现。”   褚韩脸色为难起来。   方善水想了想道:“最近我留在剧组,如果再出什么事,就能露出痕迹了,我觉得这可能不是单纯的闹鬼。”   褚韩闻言顿时大喜:“大师你要留下,那太好了!”   ·   被褚韩安置在旅馆后,方善水就和元沛发了信息,报平安之外,也顺便让元沛把他屋里的古籍和几套衣服寄过来,说是准备在褚韩的剧组里待一段时间。   方善水对想要出来透气的手办师父说:“师父,最近我们待的地方人多眼杂,你要一直藏好不能出来了,不然很容易被人看到……”   手办师父的红眼睛看着方善水,顿时露出被嫌弃了的冤屈。   方善水:……   好像又变成了孽徒的样子。   将师父放在手心托到面前,方善水建议道:“除非你能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个人偶。”   手办师父想了想,突然将黑棉花糖被啃完的小白幡,拿起来摇了摇。   方善水看到一圈灰影围绕在师父身边后,又消失了,然后看到手办师父指了指它自己。   方善水一头雾水。   手办师父想了想,又指了指镜子,方善水转头看去,这才发现镜子里已经没有了师父的影子。   方善水回头看向手办师父:“师父,你是想说,现在外头的人,又看不到你了?”   手办师父点点头,摇了摇白幡,白幡立刻又变成了大棉花糖,它抗着棉花糖往方善水身上一扑,扑到了方善水的肩膀上,然后就坐在那啃了起来。   方善水有点惊奇,怀疑师父是不是在吞了那上人之后,又有了新的进步。   不过这是好事。 第一一零章 译云篆   方善水在旅馆歇了歇, 看着师父啃了会棉花糖, 就接到了褚韩的电话,说是祝教授提前到了剧组, 已经开始和道具组交流起来了。   方善水立刻赶了过去。   祝教授正拿着一个古旧的罗盘在看,这个罗盘上有不少古代的符号, 这些符号,有点像是云篆, 又有点像是金铭文。   祝教授自从上次经历过秦岭地下宫事件之后, 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就一改以前不屑一顾的态度, 开始感兴趣起来。这几天, 祝教授还特意找了不少道家的典籍和传承典故来研究,如今见了剧组的这些东西,更是见猎心喜, 有些爱不释手。   “祝教授。”赶到剧组,看到正在研究的祝教授,方善水过去打了个招呼。   正研究着的祝教授回头,见到方善水, 顿时一愣。   褚韩连忙给祝教授介绍:“祝教授, 方大师是这次我们剧组里的道具总监。剧组里的很多道具,都是方善水提供的,是他门派传承之物,很有文化价值。不过由于时代久远,很多已经不能辨识具体用处, 还牢您给看看,别到时候让懂行的人给看出笑话。”   祝教授闻言也只得认了。   方善水救过他,祝教授是很感激的,但是后来听到余道长指责,说方善水的师父不太名誉,似乎干过夺人传承的事,祝教授就不满了起来。   祝教授是一个很看重传承有序的人,对于这种强取豪夺的人最是看不惯,所以连带着对方善水也有些不冷不热,但毕竟有救命之恩在,也不好跟人红脸。   祝教授点点头:“嗯,我记得你是考古专业的,你有这份学习的心很好。”   方善水见祝教授拿着一块罗盘,一直在看他刻在罗盘上的字符,不禁问道:“教授,你认识这上面的金文云篆吗?”   “金文云篆……”祝教授摇头,“我以前对云篆之类的文字不感兴趣,只是略通,最近才开始研究,至于金文云篆,似乎并没有听说过。”   方善水闻言也不气馁:“我手中还有两本,可做辅助研究的古籍,应该会对教授有帮助。”   “哦,什么样的古籍?”祝教授来了兴趣。   方善水:“一本古代的金文云篆拓印本,和一本东汉炼丹道人的翻译手记。”   祝教授顿时激动了起来:“好,这个很有研究价值。”   方善水又说了下古籍正在运输途中很快就到,祝教授对方善水更加和颜悦色起来,方善水要拿出他的一些笔记和祝教授探讨,祝教授也没有反对。   褚韩见两人聊得挺好,就让方善水和祝教授在这里研究道具,他继续去管试镜工作。   手办师父坐在方善水肩上,看方善水一直在和别的老头说话,抱着自己的棉花糖,半天不啃一口,将脑袋搁在白幡横杆上,脸好像被一大团棉花云簇拥着一样,红眼睛就那么盯着方善水看。   嗯……它为何要说别的老头……   ·   徽城   时东锦带着手下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手下们将缴获的东西搬了出来。   时东锦摸了摸一堆用黑布蒙着的罐子:“可怜,那老妖怪自己留下的,都是被他用怨煞荼毒污染了的婴灵,不过倒是上好的尸料,你们都拿回去吧。”   “是。”   手下们正要走,坐在椅子上的时东锦突然一顿,叫停:“等等。”   搬罐子的手下们停下动作,不解地看向时东锦:“阿赞?”   时东锦没有说话,只是走了过去,手仿佛在摸索一样,摸到了其中一个罐子,将它抱了起来,看了看道:“这个留下,其他的带走。”   “是。”   很快,时东锦的房间里就没了人,然而人一走,这里反而显得更加拥挤了起来,没有点香,却忽而有烟雾缭绕,没有开窗,却忽而有风吹帘动。   时东锦没有理会这些,只是对着他刚刚拿下的罐子,仿佛自言自语般地问:“哦,原来你的妈妈是她。她给了你生的机会又将之剥夺,你恨她吗?”   罐子外盖着的黑布掀开,里头露出个只有三四个月大小的婴尸。   时东锦看着尸体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活人一样,没有丝毫异样,也好像真的从尸体那紧闭的口中,得到了回答,喃喃道:“不恨?还想跟着她?……倒是个好孩子。好吧,让我看看,你们最后会有个什么样的结局。”   【咯咯咯咯。】时东锦怀里的布娃娃,突然莫名其妙地发出笑声,自动转动的塑料眼珠子,看起来古古怪怪。   ……   廖小月在床底下一直待到太阳出来,然后就赶紧到隔壁去看方善水回来了没有,虽然没有见到人,但是从元沛口中得知了方善水平安的消息,顿时放心了下来,回了自己房间。   廖小月坐在床上叹了声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呆呆的。   就在这时,廖小月接到了阿赞帝因的消息,说是根据她那天的要求,最后决定给她做一个古曼童。   廖小月一愣:“古曼童?”   【就是用无法超生的婴灵做成的童像,也就是,养小鬼。】电话里的男声低沉带着蛊惑,说到最后养小鬼三个字时,声音变得温柔低缓,仿佛情人的絮语一般。   廖小月听得一抖,她是曾经被小鬼折磨过的,做噩梦日日被剥开肚子,分不清现实虚幻,差点疯掉。   似乎察觉到廖小月的退缩,电话那头的人语带笑意的道:【不敢吗?呵呵,这可是根据你的要求,能最快帮你迎来转运机遇的方式了。错过了,也许你这辈子就只是个蝇营狗苟的小人物,所谓的报复和怨恨,都只会是一场笑话。】   廖小月咬咬牙,斩钉截铁道:“我养!”   阿赞帝因似乎早料到了廖小月的答案,却反而笑呵呵地又道:【你确定了?我找到的这个小鬼,是个法力很大,怨气也很大的小鬼。甚至一开始养它,你需要用血喂,给它生食,而且它的嫉妒心很强,见不得你身边有别的孩子,所以你养它时也不能再养别的孩子,哪怕是一条狗分去了你的注意,都不行……当然,这一切只是开始,之后可能会变好,也可能会更坏。如果你能将它一直带在身边好好供养,修身养性每日给它念念经陪陪它,慢慢洗刷掉它的怨气,它也许会在助你功成名就后,升天转世,也是一桩功德。】   廖小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突然想到了自己那无缘的孩子,廖小月以为自己的孩子已经被方善水超度,忽而有种补偿心理,就同意了奉养阿赞帝因说的古曼童。   【那好,我再来和你说一些禁忌。你也知道的,小孩子容易闹腾,这个小鬼是个厉鬼,虽然我能保证它不害你,但不能保证它一定听你的话。我会教你一句咒语,如果它过分了,你可以束缚它。但是你得明白,咒语是不能常用的,用多了,就不灵了,它会有适应性,而且也会让你们的感情破裂,后果很严重,严重到……可能我会在某天的新闻头条上看到你的信息。所以你一定要谨慎。】   廖小月也郑重了起来,点头应是。   【也不用太担心。如果你真心对它好的话,它一定会帮你,这是你的机缘,也是……它的。】   廖小月没有听清阿赞帝因‘也是’的后头说了什么,下一刻,就听到阿赞帝因说,让她下午去一个地方取走古曼童。   廖小月忙完早上的工作,和其他的客服同事交接了一下,就去了阿赞帝因说的地方。   廖小月到了那里后,没有见到阿赞帝因,只有一个面沉如水的老管家,将一个木头盒子交给廖小月,就让她离开了。   廖小月接过盒子后,猛地恍惚了一下,好像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妈妈,并抱了自己一下。   廖小月抱紧盒子,恍恍惚惚地离开,回到住处的时候,刚好遇见了要出门的元沛。   廖小月抱着盒子下意识就想要转身,却突然被元沛叫住了。   元沛:“哎对了,你是方方请来的那个女孩。”   廖小月只得顿住,和元沛问了声好,然后站在原地听元沛说话。   元沛扬扬手里的古籍复印本道:“方方现在去了横店,他急要这两本书,让我给他送过去,但我还有些事……这样,我先提前把这个月工资打给你,你把店里的工作放放,坐飞机去给方方送书。这趟算公差,到了那里也不用急着回来,方方一个人在剧组,也没有个助理,你在那给他打打下手。”   方善水屋里的古籍比较珍贵,方善水本来是想让元沛邮过来,他自己再复印,不过元沛觉得古籍太珍贵,在剧组那边人多手杂说不定会弄坏了,干脆先给他印好了再邮过去。   廖小月点头:“好的。”   元沛现在是她的老板之一,让她跑腿什么的也是应该的,廖小月倒是没什么抱怨心里。   元沛立刻就把要买飞机票的钱和书都给了廖小月,跟她说要买几点的那班飞机的机票,廖小月一一记下,然后抱着木盒说回房收拾下衣服,很快就走。   元沛点点头,挥手让她去忙。   等到廖小月的房门关上,元沛也回了房间,屋里宅灵还在入神地看着它的婆媳剧。   一进屋,从方善水屋里传来的灵气,让元沛猛地精神一振,忽然反应过来:“咦我为什么把书给她?我刚刚我不是自己想去横店玩的么?”   宅灵在墙上的方脸稍稍转了点角度,给了元沛一点注意:【怎么了?】   元沛奇了怪了地道:“没什么,大概是有点累了。”   方善水一开始是让元沛送快递,元沛是为了自己想去横店玩,想去蹭蹭良久没感受过的万众瞩目的感觉,才想着买机票自己送过去,结果刚刚出去绕了一圈,好像就突然不想去了,又正好看到了隔壁的客服妹子,就很资本主义地使唤人家去跑腿了。   元沛沉吟片刻,随即决定还是去码字吧。   也许他是突然意识到存稿不足,营销还需要他看着,责任重大。   ·   剧组忙活了一天,终于确定了各个配角和主角。   被宝姐警告过的小鲜肉葛风,如愿地脱颖而出,拔得头筹,但是他被确定为主角后,本来想要去和导演褚韩聊聊天、套套近乎,却突然看到褚韩屁颠颠地去找那个面具怪人报备去了,好像褚韩不是导演,那个面具怪人才是导演一样。   褚韩:“大师,你觉得怎么样?”   祝教授已经去休息了,方善水就独自在角落里整理一些新的笔记和资料,褚韩见状,怕他一人无聊,就将他拉过来一起看试镜。   不过方善水不懂这些,听褚韩问起,只是保守地点点头:“还行。”   “还行?”褚韩以为方善水是不满意,立刻道,“大师你不用客气,要是觉得不合适,咱们立刻就换。用小鲜肉当主角,主要是我颜控,顺便想吸引一些鲜肉粉,不过咱们良心剧还是比拼硬实力的,实在不行,我就找些老戏骨来。”   在方善水身边看剧本的李容浩,立刻插话道:“叔,要不让我来演主角呗,我觉得我也还行。”   褚韩:“你别捣乱,就你那演技,也就能当个男七。”   葛风顿时隐约听到他们说了什么,顿时不满起来。   葛风有点闹不懂方善水的身份,但是看方善水这么年轻,衣着也很朴素,实在不像是什么厉害人物。   葛风没有听方善水后头又说了什么,转身离开了。   方善水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让褚韩脑补那么多,只能道:“没有觉得不适合,我对演戏不懂,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褚韩见方善水似乎真是一心研究一些学术问题,并不想插手剧组的其他事,也就不再为难方善水。   葛风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助理连忙围着他团团转,见他抿着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也不敢多问。   突然,葛风对给他倒热水的助理道:“等会你趁人不注意,就把那个黄符悄悄撕下来。”   助理一惊:“老板,为什么?”   葛风:“我看着那副头晕,不想看,你撕还是不撕。”   助理见葛风不是开玩笑,只得低下头来悄声道:“可是老板,这个剧组万一真的闹鬼呢?要是撕了符,我们不是跟着倒霉吗?”   “这么多人呢,就算真的闹鬼,也不会出什么事。你开着手机,看看到时候能不能拍下些什么。”葛风说完又抿起嘴,一脸高冷。   葛风这人有点心高气傲,有人看不上他,他自然也看不上有人,只是当演员的,他就不能太任性,还得顾忌公众形象以及背后的公司立场,所以他就算不想拍戏了,也不会耍大牌走人,但是心里不爽怎么办,没事找事。   ……   自从褚韩买了几张驱邪符贴上,这几天云良就一直没有去找褚韩那些人的麻烦,只是让小鬼跟着他们,监视他们的动静,想看看褚韩身后的人,会不会出现。   “小师叔,你还是回山吧,你已经出来这么久了,再不回山,掌门该发现你私自出来了。”华子平躺在病床上,这几天华子平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但是至少还得住院一个多月。   现在每天看到云良来看他,他就会苦口婆心地劝一句,而每天云良都是雷打不动地说再等等,并不停给华子平科普他到底受到了多么严重的无视和尊严践踏。   云良给华子平削着苹果,不满道:“那些人果然自己走了,临走连招呼都不来和你打一声,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华子平有点尴尬:“小师叔,你这说的,好像我遇到了什么负心人一样。”   云良瞥了他一眼。   正要说什么,云良突然“嗯?”了一声,看向了窗外。   华子平:“小师叔?”   云良诡异地笑了起来:“没事,你好好养病,我过两天再来看你。”   华子平看他起身,不禁道:“小师叔你要上哪去?”   云良没有说话,只是越走越远。   ·   在剧组里待了几个小时后,方善水接到元沛的消息,说是廖小月来给他送东西,有些意外,但是既然人都来了,方善水也就不说什么了,问了她几点钟到,准备到时候去接她。   这趟飞机,方善水不但接到了廖小月,还一起接到了褚韩剧组请来的,第二位古文字学教授,汪云开。   那个肚子有点圆的中年人亲切道:“你就是方善水吧?”   方善水一愣:“汪教授,你知道我?”   汪云开笑呵呵地道:“知道知道。我在道协有几个朋友,里头有个精通算命的老头,说我这次会和你有接触,就让我顺道把你的东西送来。”   方善水:“我的东西?”   汪云开将手中的一本复印本递给方善水:“这是你要的古籍,那巫家不肯把原本给我们,所以只能复制了一份。”   方善水一震,巫家的古籍,这下也拿到了。   因为汪云开的缘故,方善水忽略了廖小月身上的变化,倒是坐在方善水肩上的手办师父,看了廖小月一眼。   廖小月正安静地看着方善水和汪云开说话,突然感到外套里的阴牌动了动,好像在发抖一样,以为是这里人多它害怕,就将手隔着衣服握住它,轻轻安抚,过了一会,果然不抖了。   方善水肩上的手办师父收回视线,继续啃起了自己的棉花糖。   ……   这几天演员开始熟悉剧本,道具组的,也开始忙活起来。   方善水和特地被请来的两个教授,好像有点不务正业般,在忙碌的剧组中研究起了学术。   汪教授和祝教授不同,他对道教的文化一直很感兴趣,对云篆也知之深想,不过在金铭文上的造诣比不上祝教授,两人一起研究,倒是起到了互补作用。   方善水跟在他们身边学习,进境非常明显,而且没过多长时间,他刻印在道具上了几个生僻的金文云篆,还真得被两个教授解读出了一点意思。   不过在翻译的过程中,两个教授也遇到了不少问题。   “有点不对啊,如果这个字的意思是寄身,寄存之身,分、身,但是它出现在罗盘上,又是有什么意义?”   “难道是弄错了?”   “有可能。”   ……   方善水有点汗颜,那些文字是他随便刻在道具上的,还用特殊的方法做了旧,刻得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些文字的意思,没想到倒是成了阻碍他们翻译的一个问题了。   大家都在忙碌,那边剧组的一些分镜头,也开始先行拍摄了,一忙起来,谁都没注意到,贴在墙上的几张黄符,消失了。   ……   在祝教授和汪教授研究的时候,方善水并没有怎么插话,大多时候是安静聆听记录,有道协送来的古籍,还有陈家铭从国外找到的古籍,合在一起,两位教授的研究很是顺利。   而跟着他们得享成果的方善水,在整理资料全资料后,发现他终于能将《炼尸大典》序言部分,完整地解读出来了。   【时人斩三尸证道,玄之又玄,难明就里,百不能成一;我教炼尸为神,分离三尸寄身,以旁门助斩三尸,三尸即斩,我道得道,成就金仙。】   方善水再三翻阅笔记和资料,确定大致就是这个意思后,顿时一懵。   懵了一会儿方善水才反应过来,他和师父,可能错了。 序言中提到的斩三尸,是道家一个很重要的理论,传说中,鸿钧斩三尸成圣,其他人,也都有三尸即斩,得道金仙的说法。   方善水回忆祖师们笔记中提到的,以及《炼尸大典》中的种种,好像突然明白了。   炼神教、炼神教,炼得一直是自己的神。   炼神教的炼尸秘法,本意不是为了炼尸,而是要将炼尸之人的自身三尸,分离到所炼的尸体上,将尸体化为自己的三尸分身,从而达到斩三尸的效果。   总而言之,就是一种走捷径的方法。   但是这捷径捷得是通天之径,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而且,若是按照他所想的,他若是按照完整的炼尸教秘法来炼尸,其实是要抹去师父的神识,把师父炼制成他的分身……   怪不得,怪不得以前方氏的祖先,在炼尸不久后,尸体就会失控,因为他们都缺少了一个步骤,没有先将尸体内留存的魄处理去,也没有及时将自己的三尸分离进去,导致尸体魄聚魂归,生成了自主意识。   呃……   方善水突然想到,他和师父跟自己的师祖们就更是不同了,因为师父当时将死未死时,魂未散去,就直接将魂锁住,和尸体一起炼制,所以师父的自主意识一直是存在的,也没有什么冲突不冲突的问题在,因为一开始他们就是不同的个体。   不过,这并不能解决他们早就走错了方向的事。   方善水看向无忧无虑啃棉花糖的师父,无奈地摇了摇它:“师父,怎么办?我们好像遇到大问题了?”   咩?   啃着棉花糖的手办师父终于抬头,一脸懵懂地看着方善水,似乎在问他什么问题。 第一一一章 剧组乱   助理撕掉了那三张黄符后, 眼见着葛风将那三张黄符撕碎扔进了马桶里, 有点不安,他倒也不是真怕有什么恶鬼捣乱, 他是怕被剧组的人发现。   助理于是找了个机会出去,到附近的道具店里, 买了三张看起来有点像的黄符,想要趁人不注意再去贴上。   不过买符的时候, 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助理一下, 助理一回头,顿时失去了意识。   助理意识模模糊糊中, 好像听到有人在和自己说话。   “就是他吗?”   是谁?   “他叫方善水?看起来年纪跟我差不多大的样子。呵。”   方善水?   “他在你们剧组里做什么?演戏?”   助理混沌不明所以, 但是他的嘴好像在不停说着话,然而他自己听不见他说了什么。   “投资人啊,呵, 还是个有钱人,一个玄门中人不干正事,满身铜臭,我让你一分钱也赚不了!”   ……   “你去哪了, 现在才回来?”   葛风不满的声音, 让浑浑噩噩不知何时回到了剧组的助理一个激灵,顿时醒了过来。   助理赶忙四下望望,才发现自己周围只有葛风,和离得远的剧组中人,没有一个陌生人。   ……然而刚刚那陌生的声音还言犹在耳, 他手中也还拿着方才买到的黄符。   助理忍不住去看了眼左边的道具组,方善水正在那边跟两个教授讨论道具功能应用问题。   葛风皱眉:“你在发什么呆?”   助理:“老板抱歉,我刚刚去买符了。”   葛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多事的助理:“若是需要你买,我还让你撕它做什么。”   助理劝道:“老板,这是道具,不是真的符。贴上不容易被人发现,不然发现后他们又买真的符,那我们不是白撕了?”   说得也有道理,葛风同意了,让他谨慎行事。   不过,现在剧组的一些分镜头已经开始开拍了,葛风期待的一些突发事件却还是没有发生,他也不能趁机闹事,这让他心中的不满越来越多,开始对所谓的闹鬼传言产生质疑起来。   葛风:“根本就没什么事发生,果然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炒作,捕风捉影!”   助理在旁唯唯诺诺地应是。   没一会,那边已经开始要拍了,让葛风赶紧过去,葛风顿时收敛了表情。   剧组各部门人员就位,道具组也都活动了起来,也就方善水和两个教授,也就开头的时候讲解了一下哪个道具是什么情况下用的,然后就兀自在离得远的安静角落里,继续做自己的研究。   方善水这两天跟着教授们学习,解读了炼尸大典的序言部分,明白了自己和师父走错了方向的事,对两个教授的研究越发重视了起来。   术业有专攻,文字也不是那么好研究的,没有一定的功底,几十年的积累,看着那些似图非图,似字非字的金文云篆,还真是一头雾水。   不过,炼尸大典厚厚的一整本书,还是有很多无法攻克的生僻词,尤其是序言之后,涉及到修炼相关的各种生僻词,还有不少组合类的陌生词汇,各种似乎南辕北辙的意思,不止方善水一头雾水,连两个教授也是研究得有些艰难。   方善水现在都怀疑,当初方式的祖师,其实根本不是靠解读炼尸大典中的文字而学到的本事,而是根据炼尸大典中的一些炼尸真图,按图索骥,慢慢摸出了一些经验体会。   毕竟那时候社会教育程度低,资源不流通,而且方氏祖先也很难接触到那些有传承的大学者大家族。   《炼尸大典》的金文云篆难懂,但阵图却是都画得非常清晰,炼尸的阵图也都有步骤指示,如果按照这个摸索,倒是不难理解为何方氏后来炼尸会出现不受控制的原因。   只有图上的炼尸步骤,而没有一开始文字中的修炼和分离三尸寄身的步骤,不出问题才怪。   三人埋头通力研究两本古籍,和方善水制假道具上的金文云篆。   褚韩也不管他们,在后退指挥剧务们各就各位。   这一幕女主邵莹莹要吊威亚,邵莹莹已经就绪,然而就在褚韩还没喊开始的时候,威亚突然出现故障,忽地将邵莹莹挑得很高,然后挑到了高空绳子猛然一松,邵莹莹顿时尖叫着从上头摔下来!   碰——!   邵莹莹在众人面前摔得几乎碎开,血喷溅到周围人身上、脸上,把人吓得一抖,然后整个都傻掉了。   褚韩惊呆了,被尖叫恐慌着后退的人群簇拥着到了后头,然而褚韩第一时间的反应是不信,赶紧去看方善水,方善水这时也抬起了头。   剧组里此时很混乱,很多人不停颤抖着说快打120叫救护车,却被吓得连手机都打不开。   就在一片混乱的时候,那边应该已经没人的化妆室门突然打开,一个人影从里头跑了出来。   惊恐中的众人,看到这个出现的人,都是一脸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那人奇怪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抱歉不好意思太累了,刚刚看着剧本睡着了,也没人叫我。”   所有人都惊呆了,邵莹莹已经摔死了,那现在在眼前的是谁!   “妈呀!鬼啊!!”一声惊惧至极的尖叫后,大家瞬间后退三尺,争先恐后地远离眼前出现的邵莹莹。   “你们怎么回事啊?”邵莹莹一头雾水,然后在众人见鬼般的恐惧眼神中,不可思议地指指自己问:“什么鬼?谁是鬼?我!?”   众人畏惧地点点头,还有不知道那个人从后传来一句:“你已经死了,刚刚从威亚上掉下来摔死了。”   邵莹莹一脸荒谬地大叫:“什么?我摔死了!?别开玩笑了好不好,我好好地站在这里啊!”   大家看看她,似乎有点犹豫,但更多是不信,毕竟很多人是亲眼看着她摔成粉碎的。   于是有人指着自己身上溅到的血道:“我身上还溅着你的血呢,你自己看。”   邵莹莹瞪大眼,果然发现周围很多人身上都溅了一片血迹,闻言也害怕了起来,甚至慌里慌张地摸摸自己的身体,想要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现在只是灵魂出窍而已。   宝绮荷站在众人身后,抱着自己的胳膊头也不抬,语气阴森森地低声道:“这剧组里有鬼。”   所有人都瑟瑟发抖。   “什么鬼不鬼的?都让开。”   褚韩的声音从后传来,恐惧中的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回头一看,就见褚韩将道具组的那位面具少年请了过来。   剧组里见过方善水本事的老人都激动起来,周围新来的演员们却很是不解,为什么大家不看着导演反而都以那古怪的面具少年为主的样子。   众人正奇怪着,就见方善水看了邵莹莹一眼,说道:“没事,是本人。”   褚韩赶忙对周围的人解释道:“好了好了,大师说了没事,邵莹莹不是鬼,刚刚的可能只是幻觉。”   邵莹莹闻言也松了口气,她可真是要吓死了。   当所有人都说你已经死了,并且身上还溅着你的血的时候,这真是个恐怖的故事,甚至让你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死了。   方善水和导演的话,对她无疑是一种救命般的肯定。   众人闻言哗然,议论纷纷起来。   若是邵莹莹没死,那刚刚摔死的是谁?   “邵莹莹在这里,那刚刚吊威亚的是谁?”   “邵莹莹的替身?”   “邵莹莹没带替身过来吧。”   方善水又拨开众人,去到刚刚出现事故的地方,众人在他身后探头探脑,这才惊愕地发现,地上刚刚喷溅的仿佛血一样的东西,已经变成了一堆纸和烂番茄,仿佛只是一个拙劣的恶作剧。   怎么会呢?他们明明看到邵莹莹上去,还有人和邵莹莹说话了。   有人问那威亚师:“你刚刚给‘那个’邵莹莹绑威亚的时候,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威亚师浑身发抖:“似乎,感觉到她的皮肤很粗糙,还很冷。”   听到威亚师的话,剧组的演员和剧务又恐慌了起来,妈呀真是活见鬼了!   “我不拍了,这都什么玩意儿,我不要在这里了,我要离开。”葛风第一个出声,发泄似地扔掉了剧本。   其他演员没有葛风那么大牌,但是也是无声地复议着葛风的话,这剧组太恐怖了,不是心里过硬的人,真的会吓出心脏病来。   褚韩无法,只得道:“今天出了些恶作剧,大家先回去休息吧,明天白天再拍。”   大家纷纷回旅馆休息,方善水也让一脸无措的廖小月,跟着演员们回了旅馆。   经过这事,谁也不敢一个人睡,都各自找了同伴挤一挤,只有邵莹莹,没人敢和她一起,虽然说了她是本人,但是眼睁睁看着顶了她脸的东西,在面前摔成粉碎,那冲击力真不是盖的。   估计半夜睡醒看到邵莹莹,都会以为又是见了鬼。   邵莹莹委屈的要死,但是也无法,她自己也害怕,本来她就遇到了怕自己独自一人,真会只得找了同样没什么人缘的廖小月问,要不要一起,廖小月啊了一声,握住自己外套里头的阴牌,有些紧张地点点头。   ……   褚韩将剧组清空了,顺便请了保洁人员来清理剧组的一片狼藉。   方善水带着师父检查了半天,但是周围仍然很正常,别说什么邪气残留了,就是比起阴气,整个剧组里残留的,都还不如廖小月一人身上的多,廖小月是阴女,刚刚被鬼缠身过,所以有那么一点阴气。   方善水有些奇怪,感觉这不像是普通的恶鬼作祟。   没有什么头绪,方善水想了想,拿出了摄魂铃,开始一边摇,一边在剧场里走。   叮当、叮当……   附近游魂,慢慢在摄魂铃的铃声中聚集而来。   微风慢慢变大,呼呼地响了起来,渐渐地将温度刮走,变得有点冷。   褚韩在旁边看看,忽然感觉风声中,好像传来了乌鲁乌鲁含糊不清的絮语声,顿时打了个寒颤,赶忙走进剧组里,改去督促被请来的保洁人员。   方善水站在风声中,那风似乎绕着他打转,惊恐地不敢靠近,方善水看看肩膀上一边啃棉花糖一边四处瞄的师父,将它按进了自己怀里,“师父你不要吓人,我有事问他们。”   手办师父不太配合了,握住方善水的食指,揪在方善水的衣领部位,不愿意被塞进衣服里,红眼睛控诉地盯着方善水,扛着它的棉花糖霸占战略高点,就是不走。   方善水感觉手办师父似乎不太高兴,不知道是自己的那句话惹到它了,不过想一想,自己好像就说了一句……你吓人。   方善水记得自家师父向来不是一个注重外貌的人,不禁疑惑地看看手办,试探地道:“师父,你长得最好看了,不过这些鬼没见过世面,会因为你太好看,不敢过来的,所以……”   方善水说完,立刻感觉握着自己手指的小手松了松,不禁在心里抽了抽,居然还真是这个原因。   手办师父还是没走,看着方善水眨了下红眼睛,似乎在问,真的?   方善水严肃地点点头,“真的。”   手办师父点点头,张开殷红的小嘴一吸,它手里被当秤坨用的黑棉花糖,顿时一散,仿佛长鲸吸水一样进入了它的小口中,然后握着空空如野的小白旗,爽快地往方善水怀里一跳。   方善水:……   方善水摇摇头,继续摇起铃来,没有手办师父在肩膀上当门神,他招魂起来顺利了很多,至少那些鬼魂不再抗拒得跟见了鬼差一样了。   ……   ……几个外地来的……   ……一直盯着你们……   ……很厉害……   ……跟我们不一样……   ……不是恶鬼……   ……不敢靠近……   根据招魂问过后的结果,方善水察觉到背后可能不是小鬼作祟,而是有人操控,而且就看这作案后一点阴晦之气都没有留下的干净,倒不像是什么邪派之人。   发现方善水似乎问完了,手办师父又扛着它的小白旗伸头出来,周围聚拢的阴冷空气瞬间一滞,呜哇地四散而去。   手办师父不以为意,继续回到自己的位置,霸占了方善水的肩头,认真地卷起自己的新棉花糖来。   白幡轻轻一荡,一片黑气出现,手办师父两只小手握住底杆,开始匀速地转动,看起来摇棉花糖的技术大有进步的样子。   不一会而,它就卷出了一大团非常圆的,跟个毛线球一样结实的棉花糖。   用手办师父的体型来衬托的话,那毛线球,看着就像一个瑜伽球那么大,用杆子一撑,就是个大号棒棒糖,手办师父上嘴试了试,滑溜溜的口感跟果冻一样,红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方善水看手办师父吃的花样繁多,心里开始想着,是不是要再给师父找点其他食物了。   总觉得师父好像很有大厨的天赋,总是不满足于眼下的食材。   哦,就是那个鱿鱼条,它百啃不厌的样子。   这时,褚韩急急忙忙地跑来,满头是汗的对方善水说:“方大师,不好了,你快去看看。”   方善水:“什么事?”   “有字,有字。”   方善水跟褚韩赶了过去。   刚刚出了意外,坠落了一个纸人和烂番茄的地方,一片脏乱,褚韩花了重金找来不明真相的外人去打扫,结果掀开纸人,却看到纸人下头有两个用红色液体写着的字,鬼画符一样弯弯绕绕的,仿佛是那纸人自己写的一样。   打扫的人有点悚,不一会儿又发现被喷溅到番茄酱的墙上,也有仿佛血字一样的两个鬼画符。   顿时说什么也不想干了。   方善水过去一看,发现褚韩口中说的飘忽看不太懂的字,竟然是道家的云篆。   方善水:“无良、天诛。”   褚韩:“啊?”   “纸人身下,写得是无良;墙上喷溅出的,是天诛二字。”方善水解释了一下,随即问一头雾水的褚韩,“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玄门中人?”   褚韩头大地简直要叫屈:“大师,我能得罪什么人啊,平时跟他们连接触都没有。”   方善水沉吟了片刻,突然翻出了手机,从通讯录找到了张奕正三个字,想要给他打个电话咨询一下。   毕竟张奕正他比较熟,又是道协之人人脉广,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如果背后整褚韩的是个邪派恶人,方善水下起手来当然不留情,可若只是一场误会的话,方善水怕自己会下重手,惹来更深的仇恨。   方善水的很多手段比起邪派更邪派,尤其是查找这种躲在背后看不见的敌人的,更是动辄要人生死。   张奕正接到方善水的电话,高兴地寒暄了:【善水小友,是你啊,道协给你寄去的古籍收到了吗?巫家不肯将原本给我们,只肯给复印本,不过是我们看着他们印的,绝对不敢给你使坏漏印。】   “收到了,多谢真人。”方善水表示了感谢,然后道,“真人,我这里有件事想要问你。”   【哦,何事?】   方善水将褚韩剧组的遭遇说了一遍,然后附上了自己的猜测:“真人,你看有可能是哪家的人在后面捣乱吗?我朋友的剧组都是普通人,如果这捣乱的人是邪道我也就自己整治了,但是从剧组遗漏的蛛丝马迹来看,很可能是哪家正道的小辈,我怕到时下了重手,结了仇不好看。”   张奕正闻言沉吟起来:【你考虑的很对。你说是哪家的小派,我也没有太好的头绪,毕竟玄门中的大小门派太多,还有很多民间请仙养神的各种流派……你那朋友最近接触过什么玄门之人没有?】   方善水看向褚韩,褚韩先是摇头,随即啊了一声,突然想起了被他遗忘在秦岭的茅山派大师。   方善水刚刚问他有没有得罪玄门中人的时候,褚韩没想到他,因为他自觉没得罪,下意识略过了;不过现在不问得罪,只问有没有接触过,褚韩瞬间就想到他了。   褚韩:“我上次去秦岭,请了一位茅山派的大师同去,但是大师受伤了,我付了医药费将人安置在医院里,因为剧组太忙,这就把人给忘记了,如今人应该还在医院里。”   方善水:“茅山?”   说起来,茅山派和他们青越观也是有点渊源的,茅山派集民间不少黑白术法融汇一身,于符箓和赶尸一道都有精通,虽然传承不同,但当初在港城时,也有不少人怀疑他们青越观是茅山分支。   【茅山派!】电话那头的张奕正,也听到了褚韩的话,恍然大悟一样说道:【我想我知道是谁了!定是云良那小子去找你们麻烦了,你们别担心,我这就去给他师父打电话。这混小子不学好,竟会拿道门之术对付普通人,这次定然让他师傅重重惩罚他!】   “云良……”找到了事主了,方善水念了下这个名字,随即道,“真人,希望你能快点将人请来,我怕他再对剧组的人下手,那我就不得不出手了。”   【我明白,这事是云良不对,你不用对他客气,好好教训他一番也是应该的。】说完,张奕正匆匆忙忙地挂了电话,估计是去联系他所说的茅山掌门了。   “方大师,真是那茅山派的人?”褚韩在旁听完了方善水的对话,但还是有些不太能相信。   见方善水点头,褚韩顿时如哑巴吃黄连,一脸苦逼地道:“我冤啊,我虽然把人扔在秦岭,但是该付的住院费都付了,该慰问的也慰问了,这……虽然最后我确实把人忘了,走前也没去打个招呼,但至于这么整我吗?”   方善水拍拍他的肩膀,说了句:“请神容易送神难。”   哎。   褚韩叹了口气,早知道这样,他就……就临走的时候,再去看望一下那位大师了。   方善水的话他理解,就像那些家里要是没有神像什么的,不请不要紧,请了就得照顾周到。   如果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是最容易招忌讳的,反而不如不请。   所以他就不应该去请这尊大神。   褚韩后悔莫及。   ·   云良还不知道方善水已经揭了他的老底,把他一状告到了老家那里。   云良远远地看一眼褚韩他们所在的剧组的地方,仿佛看到了那个想要跟他斗法的方善水一痒,皮笑肉不笑地一个一个地剪着他手中的纸人:“敢管我的闲事,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纸人出了头和胳膊腿后,就被云良随手一扔,飘乎乎地落向桌上,仿佛站起来在跳舞一样。 第一一二章 纸扎人   有了方善水的那通电话, 搞清了来龙去脉, 褚韩也稍微放下心来,觉得既然是茅山派的道长问罪, 怎么也不会太过分,所以就准备明天一早招呼剧组的人重新开始开工。   然而到了第二天, 褚韩才发现,他们剧组已经莫名其妙地上了头条, 剧未播先活了!   各大鬼话论坛都在讨论他们这个剧组。   【震惊!多人目睹邵莹莹在《青越观》剧组坠楼身亡, 真相竟然是……】   【恐怖!褚韩剧组再闹鬼,半个剧组的人都疯了。】   发现了今早的新闻推送, 还附带有一些当时的照片, 褚韩一下子炸了:“我X!谁把剧组内部的事宣扬出去的。”   褚韩气得大骂,剧务和演员们噤若寒蝉。   褚韩沉着脸扫了剧组众人一圈,大家立刻都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看不出哪个是大嘴巴的人。   褚韩拍戏的时候,一向喜欢保持神秘,不爱记者来打扰,这下算是完了, 估计等会出去就要被记者一拥而上围追堵截了, 这让褚韩非常不满。   在剧组里看着褚韩发脾气的时候,方善水还接到了元沛特地打来的报喜电话,说什么褚韩老古板居然也学会炒作了啊,还得意洋洋地说他的广告计划很成功,他们淘宝店的生意, 因为新闻这一闹,营业额瞬间翻了两倍有余。店子的知名度,也开始向社会各个阶层打开。   ……听着元沛的一通求表扬求炫耀,再看看褚韩明显郁闷不爽的样子,方善水决定还是不要把元沛的电话转述给褚韩的好。   褚韩见事已至此,只得不高兴地道:“拍戏拍戏,耽误一天就是耽误我几十上百万,快点各就各位。”   然而这时候又有人来触他眉头,一人道:“导演,男主演没来。”   褚韩眉头完全皱了起来:“男主演?葛风?他怎么回事?”   “他说剧组太危险,有安全隐患,他拒绝继续拍下去。”   褚韩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认真的?”   “嗯,今早已经叫人来接他了。”   “看样子外头的新闻,也是他曝光的了。”褚韩有些不知道怎么办,视线仿佛无意识地在剧组众人身上扫来扫去,忽然鬼使神差一样地道,“房昊你顶替葛风演男主,你的位置……你,你化个妆,顶替房昊上。反正房昊演得是只鬼,男女无所谓。”   随着褚韩的指示,众人纷纷侧目,望向了站在他们中间的廖小月,。   廖小月看看左右,不确定地用手指指向自己:“我,吗?”   “没错,就是你,过来做个鬼怪一样凶狠地表情,给我看看。我刚刚一眼看到你,就觉得鬼气森森的,很有演厉鬼的潜力。”褚韩挥挥手招呼廖小月过来。   廖小月握着衣服里的阴牌,有些忐忑地看了方善水一眼,刚刚将两名教授迎过来,正要过去专座继续研究的方善水,虽然意外,但却对这个没什么意见,对廖小月点点头道:“你要是觉得可以,不妨尝试一下。”   廖小月本来有些自卑,闻言突然鼓起了勇气,她要自己过的好,过出样子,就要抓住任何机会,萎缩和躲避,这是难得的机会。   褚韩示意廖小月按她说的做,廖小月想了想,像鬼怪一样凶狠……廖小月露出了一个,当初那折磨她的小鬼,刨开她的肚子对着她笑的凶狠模样。   褚韩突然瞪大眼,心扑噔一跳,差点禁不住要后退。   褚韩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到了,脱口道:“好……好!你可以的,就你了。”   廖小月一愣,收回表情,没有想到机会会来的这样突然,不禁握紧了手中的阴牌。   ……   “什么!你说他用房昊顶替了我的位置?”葛风本来已经打定注意不再去剧组,要让看不起他的褚韩头大,结果却听说褚韩居然犹豫了连半分钟不到,就用房昊顶替了自己,顿时不满意了。   “是。”   葛风愤怒:“他凭什么,我们可是已经签过合约的。”   助理无奈:“这个,可是你不是不愿意去了吗,那剧组闹鬼……”   葛风冷哼一声,一脸酷样道:“我不去他不会来求我吗?而且,若是大家都走也就罢了,现在是别人都不走还在拍戏,就我一个人走了,就算是闹鬼那我也很丢脸。不行,我回去找他,他这是违约。”   “哎……”   助理还想再劝,葛风已经自己坐上了车,准备倒回去。   ……   方善水一边听着教授们研究,一边不时看一眼褚韩那边的拍摄,剧组今天一天都很安静的样子,褚韩那边的拍摄也非常顺利,没有再出任何漏子。   这诡异的平静,让方善水差点以为,那个背后使坏的云良,已经被他的掌门悄悄带走了。   然而这种平静,只持续到了傍晚。   “导演导演,外头有好多纸人!”剧务小瑟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大声嚷嚷了起来,他惊慌的神色,顿时让剧组众人一静,不由心慌起来。   拍了一天吼了一天,褚韩嗓子都干了,有些燥地道:“什么纸人?”   刚刚出去转了一圈的剧务小瑟,一脸恐惧地对褚韩道:“就是那种……那种死人陪葬用的纸扎人啊,足足有百十来个。我问门卫是谁送来的,他说是没看到,好像突然就在那里了。好吓人,我们外头好像变成死人下葬地点一样。”   褚韩听了,赶忙跑到门外去看,方善水也跟了出去,后面的剧组众人磨磨蹭蹭的想要跟,又有些害怕。   到了门外,褚韩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百十来个纸扎人,男男女女,还有小马,轿子,看起来好像到了百人下葬聚会地点一样。   那些纸扎人摸着胭脂口红,点着黑漆漆的眼珠,简直仿佛活人,一双双无神的眼睛目视着你,那惨白的脸,脸上诡异的被画出来的微笑,古怪的樱桃小嘴,一个个支楞八叉地就那么站在院子里,看起来诡异极了。   “导演,又来了,怎么办……”最先发现纸人的小瑟,哆哆嗦嗦地站在褚韩身边,害怕地伸手想要抓住褚韩的手。   嗯?   方善水突然对着小瑟喝了一声:“定!”   正伸手想要抓住褚韩的小瑟忽地一顿,脸上害怕的神情,仿佛被揭掉一层皮般褪色,渐渐变成了一张笑脸——纸人的笑脸。   褚韩骇地倒退了一大步,刚刚给他带路和他说话的小瑟,居然是个纸人!   被方善水的法术叫破,那个纸人还保持着刚刚小瑟靠近他的样子,手都伸在半空中停住不动,本应该轻飘飘无处着力的身体,就那么稳当当地站在褚韩面前,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方善水道:“他来了。”   谁来了?褚韩此时满脑子混沌,完全不能好好思考了。   方善水话音刚落,被放在门边斜倚着墙的一个黑色员外帽纸人,突然动起了嘴,好像在说话一样,嘴里还传出了带着些纸张摩擦声的话语:【嘿嘿,方善水,我知道你。你护着这无良剧组和我作对,不让我教训他们,行,那我们就来试试各自的本事。看是你护得,还是我动得。现在你不妨来猜猜,你们剧组里还剩下多少是真人,多少是冒充的纸人。】   褚韩闻言一呆:“我剧组里头还贴着方大师的符纸呢,你也能进去捣乱?”   【哼。】纸人不屑地哼了一声,有点不满地道,【他的符箓再厉害有什么用,被你们自己人撕了,你们还浑然不知,也是搞笑。】   调虎离山。   这云良早知符纸消失,故意弄出这副阵仗,明显是为了引方善水出来,然后趁机进剧组捣乱。   褚韩震怒:“哪个混蛋干得好事!?”   纸人懒得继续就这个事,多费唇舌。   纸人无神的眼珠子似乎咕噜转动了一下,仿佛在看向方善水,脸上被画出来的笑,好像变得更加不怀好意起来,阴森森地说:【方善水,快去找吧。这些纸人,可都是我用借物之法,从各个新丧之人的坟前借来的,如果你们不能及时辨别哪个同事被纸人替代了,他们到了时间,就会替代纸人们被烧掉哦。哈哈哈。】   褚韩一听简直日了狗了,骂道:“你不是名门正派吗?你这样太过分了吧,你师父要是知道你做了这些事,他不得抽死你!”   褚韩气得要命,想要再找纸人理论,但是他眼前的纸人却已经不再说话,好像变成了正常的纸人一样。   方善水收了手机,面无表情地看了那纸人一样,二话不说走进了剧场内。   褚韩见状赶紧跟上,进入剧组一看,剧组里头不知什么时候也多了很多纸人,它们或站或躺靠在任何地方,一双又一双的眼睛,仿佛引来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视线。   除了这些纸人,其他剧组的同事们都还在,好像都很正常,又好像都很不正常。   褚韩看得心里发慌,他现在看每一个正常的人,都好像觉得他们的肢体僵硬,仿佛假人一样;然后看每一个躺在周围的纸人,却觉得纸人似乎眼中含着情绪,欲语不能。   疯了疯了。   “小林!小东!房昊!”褚韩一个个叫,但是没人给他回应,褚韩简直快急哭了。   方善水扫了一眼,不动声色。   这时,离方善水最近的一个靠在墙上的纸人,好像突然睁开眼看向方善水,涂红的樱桃小口传出了和刚刚外头那说话纸人一样的声音,得意地笑着:【哈哈,你们认不出来了吧,时间推迟的越久,你们剧组里的真人就越少,到时候你就和一群鬼,在这里拍你的电……视……呃吧?】   云良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看到方善水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他的方善水,做了个伸手摘面具的姿势。   “啊啊啊啊!”前头刚刚还迷迷糊糊的剧组众人,突然尖叫起来。   云良发现,他的纸人居然在这一瞬间,全都被吓出原型了,啪嗤啪嗤地倒在地上。   他控制都控制不住。   而且,被云良拘役来塞进纸人里的鬼魂们,脱离了纸人,仿佛被火烧屁股一样在众人头顶乱窜,好像被吓成了无头苍蝇到处乱转一样,云良强行压制他们,想要再把他们塞回去,却非常勉强。   虚假的纸人们纷纷露出原形,而那些真正的剧组之人,也慢慢地显露出来。   【这……这是什么法术,你做了什么!?】云良忍不住惊愕地问方善水,然后他就看到眼前的方善水转回了头。   云良瞬间瞪大了眼,一时间心神失守,竟再不能控制住手下的纸人,意识瞬间被弹离纸人之身。   方善水见状,忽然张开天眼,追了出去。   ·   云良返回原身,反噬之下猛吐了一口心头血。   “该死!那什么鬼!”意识回体后,因为刚刚被反噬的情况,云良的眼睛半天看不见东西,他现在所在的地方离方善水很近,就在剧组外刚刚纸人所遮掩住的一个地方。   刚刚措不及防被方善水所伤,估计马上就要被方善水顺藤摸瓜找到这里来了。   云良忍住疼痛,摸着墙壁想要离开原地,并且指挥纸人们带他离开,但是那边方善水的脚步声已经追上来了。   云良赶忙摸爬着上了一顶纸轿子,用刚刚吐的心头血施法,“起!”   两只抬轿的小鬼瞬间附型,扛着轿子吱呀吱呀就要跑。   追出来的方善水,瞬间被云良控制百十纸人一拥而上,它们想要挡住方善水,但是在看到方善水的脸的那一刻,它们诡异地笑脸全都一僵,之后又是无数黑烟飞窜,鬼哭狼嚎,纸人仿佛绽放型的骨牌一样,呼啦倒地。   “废物废物。快快快,先跑再说,等我缓过劲来再找他一战!”看不清楚的云良感觉到术法再次被破,骂了两句后死命催动他抬轿的小纸人。   “定!”方善水遥遥一指,轿子中的云良瞬间感觉轿子一个咯噔,两个被附形抬轿的小纸人瞬间恢复了原貌。   云良的眼睛还没完全复明,只能模糊看见影子,遇到这种情况心中一凉,正要犹豫要不要自己下轿跑。   方善水上去就是一脚,将那纸扎的小轿子踹翻在地,里头的云良,哎呀一声被踢飞出来。   “说好了术法对决,你怎么打人!”云良指责方善水。   方善水问:“谁跟你说好了?”   云良哑然片刻,感觉眼睛好像恢复的差不多了,顿时也不怂方善水,朝着方善水扑了过去,直接肉搏起来,他在山上也是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   不过一和方善水过上手,自信的云良顿时龇牙咧嘴,感觉自己好像不是在和一个人打架,而是在过少林的十八铜人阵,还是灵活AI般的,而且还带有丑惧精神攻击!   没过一会,云良就被打得快要没有还手之力,被方善水一脚踢中腹部,飞退一丈远。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动作大了,方善水脸上坏死的疤痕,突然卡啦一声,掉下一小块来。   方善水一愣,停下手来,云良趁机赶紧退后到安全距离。   方善水摸了摸脸上的皮肤,发现那疤痕下面的皮肤,竟然仿佛新生一样柔嫩。   逃开方善水魔爪的云良却发现,方善水脸上的疤痕坏了一半,他脸上那仿佛凝聚成了天然恐惧纹路的脸,也不攻自破!   不吓人了!   至少不是那种看一眼,就能把鬼吓到灵魂散架的恐怖了。   周围四窜的鬼魂们,都停了下来。   云良也大声冷笑:“哼,方善水,活该你倒霉破功,看我撕了你这张练了异术的鬼脸,到时你还拿什么来怎么对付我的纸人。打不过你,我还可以群殴!”   云良赫然咬破手指,做了智拳印和日轮印的手印,并指一喝,倾倒的纸人纷纷站了起来,脸上再次挂着诡异的笑容,再次向方善水簇拥上来。   正有些呆愣地摸着自己脸的方善水,这才想起来云良,他看着云良,胸中好像突然酝酿出了一层热气,仿佛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一样,方善水勾动体内已经质变的真气,对着四周念道:“火。”   轰——!   正向着方善水簇拥的纸人们,忽地烧了起来,好像被从内部点燃一样,火势熊熊,瞬间淹没。   那些被拘役在纸人中的鬼魂们,在这怪异的火焰中鬼哭狼嚎地被烧了片刻,仿佛也被烧掉了拘魂术的束缚一般,松脱后,一溜烟地跑没影了,只留下呆愣的云良。   云良差点傻了,方善水刚刚那一手,难道是只有一些阳神大能,才能达到的言出法随?   呆过之后云良瞬间跳了起来,愤怒地指责道:“你作弊!你明明和我差不多大,怎么可能这么厉害!你肯定是用了什么法宝,太无耻了,我们再重新比过!”   “闹够了没有?”   云良根本没听到是谁在说话,直接驳回:“没有!”   “云良……”   云良顿时一僵,这才反应过来,坏了!刚刚似乎是他师父的声音。   云良有些不敢回头,就看到方善水向他身后点头问候,“想必您就是茅山派的掌门,贵派的这位弟子,还请多加管教,别让他再出来祸害普通人。”   方善水这话说得诛心,云良都不敢回头看师父的脸色了,只是恨恨地瞪着说自己坏话的方善水。   “惭愧,教导无方,我也无言再称是他师父,他三番五次做下这等事,已经是入了邪魔外道,我茅山此次,会废其修为,将其逐出师门,作为惩罚。”   听到师父说完,不敢回头的云良一下子懵了。   懵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云良回身碰地一声跪在地上:“师父,你在跟我开玩笑吧师父,我错了,我不该恶作剧,我不该找普通人的麻烦,师父你别吓我。”   茅山掌门面无表情:“你还记得前两次我罚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吗?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术法在我道门是维持正道,到了你手中却是肆意为恶的手段,你丢尽了我茅山派的脸。”   云良一下跪了下来,还要辩解,赶忙回头,想让后头从屋里出来的剧组之人给他说话,不停解释道:“我没有伤了他们任何一个人,我只是吓吓他们,师父不信你去问他们,我什么也没做。”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如果我有心脏病,早就被你吓死了。”   这句话一出,饱受折磨的剧组众人顿时小鸡啄米一样纷纷点头,对云良没有丝毫同情心理。   方善水本来还存着刚刚云良用法术嚣张作恶的音频,但是看到茅山派掌门如此严苛,感觉自己再落井下石,估计云良就不止是被逐出师门,而是要被就地清理门户了,还是作罢。   然而就算没有方善水的推波助流,云良也仿佛被剧组众人的几句话打入地狱。   掌门闭了闭眼,似乎也忍耐到了极限:“云良,你心性与我茅山派不合,从今天起,你将被逐出茅山派,再不是我茅山弟子,也不能在外以茅山派门人自称……我不能让茅山的清誉,有朝一日毁在你的手中。你现在这里和人道歉思过,过两日我会让人来带你走,若你在……哎。”掌门说到这里不想再多言,甩开了云良拉着他哀求的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云良整个人都蔫了,跪在原地垂头丧气失魂落魄。   他总以为自己把握着一个度,规矩触犯个一两次,大家都会念在他年轻气盛不计较,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掌门离开了,背影有些萧瑟。   方善水看看走调的掌门,再看着跪在地上久久不动的云良,忍不住回头,望了在他肩膀上啃棒棒糖的手办师父两眼。   方善水挠挠它:“师父,我要是违背门规,做错事,你会不会也赶我出门?”   手办师父瞪大眼,被人头大的棒棒糖撑成椭圆成的腮帮子转过来,红眼睛望向方善水,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   方善水指指长跪不起的云良和正在离开的茅山派掌门:“像他们这样。”   手办师父咔擦一声将棒棒糖咬开,一边拖着腮咔擦咔擦地嚼,一边懵懂的摇摇头,似乎还有点迷糊的样子,一脸门规不是你定的吗?你怎么会做错事,错了……错了也肯定是别人的错。   再不然……那就改改吧,改了还是好徒弟。   手办师父似乎理清了思路,小手拍了拍方善水的手指,示意他不要担心。   方善水:……   看样子自家师父是个无差别护短的盲目师父,典型的反派思想,电视剧里的炮灰啊、招人嫌的反派啊,就是他师父这样的。   方善水想起自己小时候却是一直挺乖的,似乎从来没有熊得让师父操心过,不过他还是严肃道:“师父你这样是不对的,我要是错了你可以教教我,或者抽我几顿,把我关起来天天面壁思过。”   手办师父托着腮嚼着糖果听着方善水的话,一脸受教,还点点头表示明白了,你放心的样子。   方善水失笑了下,有些感慨。师父不会,他也不会,因为他们都是世俗的普通人。   所以他们青越观,就是小猫三两只的家传派别,而茅山这类克己律己的门派,才能成为在世间屹立千百年的大派。   方善水朝着茅山派掌门离去的方向,拱手一拜,以示尊敬。 第一一三章 容颜改   回到旅馆。   方善水看了看自己疤痕密布的脸, 眼下脸颊处, 已经掉落的一块,方善水敲了敲剩余的硬痂, 还是有点结实的样子,想了想, 他在浴室放了盆热水,然后坐在水池里打起坐来。   方善水身边的手办师父, 见方善水入定, 似乎知道不能打扰,就从他肩膀上跳了下来, 一咕噜沉到了水中, 试着游了游,还没摸到水面,又沉了。   水属阴且能聚阴, 密度也比较大,对手办师父的元神之体稍有阻碍,所以一落到水中,它就不太容易飘起来了。   游到水池边, 手办师父一跳而起落到了池沿上, 浑身湿淋淋的好像身体都变胖了一圈,好像进水了一样。   手办师父淡定地拧了拧自己的胳膊腿,将水挤出来,又摇了摇脑袋,将湿头发上的水珠也甩掉。   不过在水池边坐了会后, 手办师父赫然发现,自己离水池中的方善水,好像太远了点。   褚韩给方善水开的这间豪华套房里,浴室很大,还是正方形的,手办师父左右看看,顿时就有些不太满意,它和方善水足足隔着一个半方善水的距离。   手办师父坐在池边想了想,将自己的小白幡拿了出来,摇摇小白幡,等白幡外荡出一圈丝丝缕缕的棉絮一样的阴煞,就开始捏它的游泳圈。   入定后方善水渐渐忘记了疤痕的事,也听不到手办师父的动静,只是一心修炼。   随着他行功运转大小周天,他身周的水仿佛受到磁场影响一样,开始呈现涟漪型的扩散。   滴答……滴答……   方善水听到了水声,然而这水声却似乎不是从外头传来,而是来自他内腑之间。   丹田内,原本只有一滴水珠,渐渐的,随着体内的真气越来越多地转化,与之汇聚,那滴水珠慢慢大了一圈,一点点地凝成了珍珠大小的满圆。   刺啦刺啦。   方善水脸上的硬痂传来撕裂的声响,在方善水没有注意的时候,一块块地掉落。   手办师父在水池边捏了好半天,游泳圈基本都被它捏成了轮胎,往水里一扔,比它自己沉底沉得还利落,连个水漂都不带起的,看得手办师父顿时一呆。   元神之体的它,落在水里控制不好都飘不起来了,更何况这些阴煞聚成的轮胎。   手办看着眼前的轮胎,托着下巴看着水里的方善水发呆,看着看着,就看到方善水的脸裂了,顿时一惊,立刻跳进了水里。   不过这次,手办师父好像福至心灵一样,瞬间就掌握了飘的技术,非但没有沉底,还仿佛踩着水面踏江而过一般,瞬间到了方善水面前。   它并没有打扰方善水,只是盯着方善水的脸看了看,在发现方善水并没有受伤,也没有露出什么不对劲的神情,就放心了,然后,咕噜一下又沉了底。   手办师父抱着手臂坐在池底,回忆了下刚刚踏水而行的感觉,又摇了摇小白幡,继续捏轮胎,这次轮胎捏成后,他赫然朝里头吹了口气,轮胎瞬间胀大三倍,托着手办师父一咕噜就往水面上冒。   成了。   哗啦飘上了水面,手办师父正要高兴,就对上了方善水那张硬痂几乎掉完了的脸,手里的小白幡吧嗒一声被吓掉在澡球一般大的轮胎上。   手办师父握紧小白旗愣了半响,才开始左右四处地看。   再三确定水池中只有这一个方善水,又再三确定眼前的气息确实没有被谁掉包,然后就托着下巴飘在轮胎圈上,看着方善水的脸发呆。   ·   方善水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天亮,周身的池水似乎是被他的体温侵染,还保持着一定的温度。   睁开眼,他就看到飘在眼前的手办师父,坐在一个好像轮胎似的东西上,一边盯着他看,一边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手里的黑棉花糖,见他睁开眼,立刻望了过来,一脸莫名的神色。   方善水:“师父?怎么了?”   手办师父指了指他的脸,方善水也想起来了,低头看了眼水里的倒影,随即站了起来,快速地换了身衣服,走到镜子前。   一眼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哪怕是方善水,都感觉眼睛被闪了下,很有些不适应。   方善水的脸,并没有因为疤痕掉落,而出现肤色不一的阴阳脸,只是他的皮肤仍旧是太白了,甚至不太像活人,猛一看,仿佛见到了地府中的幽魂,安静地站在开满彼岸花的奈何桥畔。   周围都黑暗着,只有他是如此引人注目,诱人堕落他脚下的无底深渊。   方善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   手办师父跳到方善水肩上。   方善水回头,指着镜子里的自己,带着笑意问师父:“是不是像变了一个人?”   被方善水的笑容闪了一下,手办师父呆愣片刻,好像听到了远在千里外的尸身传来了一声心跳声。   随即,手办师父抬起小手,用手背轻轻碰了碰方善水的脸,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又更加严肃地摇了摇头。   看着师父这纠结的样子,方善水不禁哈哈笑了。   镜子里的人非常的陌生,只有眼神和轮廓,能让方善水找到自己的影子。   方善水心中有些感慨,好像在和过去的自己告别一样。   早在他被遗弃又被师父捡到后,就是新生,然而脸上的疤,仍然会在偶尔的夜深人静中,提醒他一些不想惦念的事情。   正沉浸在思绪中,这时,屋外的门突然被敲响。   听到是褚韩的声音,方善水就直接过去开门了。   “方大师……”褚韩一脸高兴,拿着手机正要给开门方善水报喜,却猛地对上了方善水没戴面具的脸,手猛一抖,手机瞬间往地上摔落。   方善水好像习惯了这种看到他脸就吓得半死的反应,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褚韩快掉到地上的手机,然后放回褚韩手里。   反应过来的褚韩猛地抓住了方善水的手,方善水眨了眨眼没有躲开,然后就看到褚韩的眼睛几乎要变成心形,一脸激动地道:“男神你叫什么名字?你出道了吗?你电话号码是多少?你经纪人谁?你签约了吗?你为什么还没红,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你!?我迫切地想要请你当我的男主角,你长得太好看了你知道吗!哦哦,还有你为啥走错了我们方大师的门,难道你们是朋友?方大师的朋友就是我的朋……”   方善水没说话,只是用没被褚韩抓住的手,将一大半脸捂了起来,对褚韩道:“认出来了吗?”   “呃,方大师……友。”滔滔不绝中的褚韩,好像被紧急刹车一样,呆呆看着方善水,后坐力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方善水点头:“嗯,是我。”   “方大师!你的脸不是……”褚韩赶忙吞下毁容二字,转口恍然大悟般道,“我知道了,那是方大师你的一种法术,我懂,这就是明明可以靠脸,却偏要靠才华。怪不得,你昨天只是一摘面具,所有的妖魔鬼怪顿时都原形毕露,也是很酷的,就是太糟蹋这美脸了!”   褚韩迅速地自圆其说后,就开始各种劝方善水加入娱乐圈。   手办师父扛着小白旗坐在方善水的肩上,红眼睛一直看着褚韩握着方善水的手,莫名不满,等了好久都没见褚韩松开,它就跳了下去,自己将褚韩的手掰开。   方善水看到师父的动作,想要阻止,但发现正被掰开手指的褚韩,好像根本没发现有这回事一样,继续对着他的脸滔滔不绝,好像已经完全忘记其他的事情,满眼迷妹追星的朦胧神色。   方善水从没发现过褚韩竟是如此多话,不禁有些头疼:“你这会儿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褚韩终于想起来了被自己遗忘的事,不好意思道:“方大师,今早我接到了最后一位教授的电话,他愿意来了,只是钱得再加一成。”   “行,他什么时候能到?”方善水果断同意,反正最近他的钱袋子被元沛塞满了,足够用的。   “今天。”   ·   褚韩的剧组,休息了一天后,又顽强地重新开工了。   而那个抛弃了剧组,几乎要被剧组众人遗忘的葛风,却在今早上了头条。   【震惊!小鲜肉葛风差点被卖掉当陪葬,真相让人匪夷所思……】   【惊呆了!葛风夜会美女,美女竟然不是人!】   原来,昨晚离开后又坐车回来的小鲜肉葛风和其助理,今天一大早,在一家殡葬用品店的后仓库里,被人发现。   发现的时候,葛风他们的脸上,还带着纸人的胭脂和口红,本来老板是要打开仓库翻捡压箱底的纸人,想要拿出去晒晒以免受潮,结果搬到葛风没搬动,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搬着得竟然不是纸人而是真人!   而这个真人竟好像被困住一样,眼神恐惧明显有自我意识,但就是像个纸人一样摆在那里动弹不得。   这家老板虽然因为经营香烛店,也时不时会遇到过怪事,懂点道行,所以就把葛风搬出去在太阳下晒,然后顺便报了警。   这下热闹了,不但警察来了,记者也来了,因为有人发现了葛风竟然是个明星,还是最近盛传闹鬼的《青越观》剧组里的主演。   更恐怖的是,警察和记者来的时候,葛风还顶着猴屁股脸蛋和大红嘴唇,动也不能动地在香烛店院子里,和大堆纸人一起晒太阳。   看着闪光灯和各种惊异的眼神忽闪而来,葛风的内心是疯狂的、是绝望的。   葛风的离奇遭遇,迅速横扫了各大网媒纸媒,青越观剧组的神秘,再次甚嚣尘上。   各地灵异探险爱好者们,纷纷在网上留言,满心渴望地想要远赴《青越观》剧组去朝圣。   褚韩看到这个消息,再看到推送图片中,人不人鬼不鬼的葛风一脸懵逼地被记者拍,差点没笑死过去。   昨天褚韩审问了一遍关于符纸的事,发现最有可能揭符的,就是葛风和他的助理,如今见到葛风这厮倒霉,不禁骂道:“该!这孙子,就该等人把他卖到火葬场,快烧掉的时候,才被人发现,吓不死他!”   本来褚韩这个颜控,对长得好看的小鲜肉都是非常优待的,平常连吼都不吼他们,像昨天知道葛风耍大牌据演,褚韩都没有出声骂他。   不过今天见了方善水的脸后,褚韩仿佛看谁都成了庸脂俗粉,骂起来丝毫不再留情面。   说到这里,褚韩突然顿了下,看了眼还跪在剧组外头的云良,悄悄跑去找方善水说:“方大师,看来,昨天那云良法师,真的只是想吓吓我们。报道上说,葛风他们是在香烛店的仓库里找到的,并不是已经卖出去要拿来烧的纸人。呃,他这样就要被驱逐出门派,会不会太严苛了一点,虽然他确实熊得让人无法接受。”   云良在外头跪了一天一夜了,来往的行人都会多看他两眼。   褚韩有些看不过去,找人给他送了点水饭,云良也不吃不喝,仿佛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   对此,方善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是云良门派掌门的决定,不是他一个外人能左右的。   而且听茅山掌门的话,云良也不是一次两次这样了,大概是屡教不改,一直踩着规矩底线,觉得不会出什么问题,所以有恃无恐。   就像褚韩这样,明明昨天还被吓得半死,如今缓过劲来,发现云良其实并不是个会置人于死地的恶人,就对他没那么厌恶了,反而同情起来。   若是茅山掌门这次不下狠手,估计云良以后仍然不会改,大概茅山派的掌门也是这么考虑的?   方善水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什么办法。   褚韩还想再说些什么,在那边等着的摄影师忍无可忍地吼了起来:“导演,你不要再找借口去和方大师说话了,正拍着戏呢,你能不能等工作结束了,再去当你的迷妹!”   刚刚是去给方善水倒杯水,刚刚刚是去给方善水拿把扇子搬个椅子,现在连看条新闻,都能去找方善水去抒发一通感想,还要不要好好工作了!   “你懂什么!我这就过来。”褚韩被吼得老脸一红,再看看周围走两步,就忍不住朝方善水这看一眼的男男女女们,顿时也像摄影师吼他一样,吼起了别人,“都拍戏了,看什么看。”   “哦……哦是的,导演。”   剧组里的人,今天都非常容易走神,非得要被吼两声,才能清醒过来。   方善水无语,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今天没戴面具,剧组里所有看到他的人,都会呆一下,知道他是昨天那个用脸就差点把鬼都吓死的方大师后,又会呆一下,然后就时不时忘记手头的事情,偷偷瞟他两眼。   方善水心想,可能这些人昨天都被他吓出了阴影,所以特别稀罕他如今的反差。   方善水继续和教授们研究古籍和金文云篆,两位教授不像娱乐圈的那些人那么看脸,除了态度对方善水又好了很多之外,没有其他反常之举。   ……   剧组拍了一天的戏,在快要结束工作的时候,终于,跪在外头的云良,被茅山派的人来带走了。   来接云良的人,是他的另一个师侄,看着昔日辈分高、修为高,心高气傲的小师叔,落到这个下场,来人不禁有些唏嘘。   这番回门派,就是要被废掉修为,云良却跪着没走,不知是真的忏悔,还是抱着一丝被原谅的希望。   褚韩看到云良这大神终于被接走了,不禁松了口气。   ……   方善水在剧组里过了极其平静的几天,在接了又一位造诣深厚的古文字大师,一起加入研究后,方善水的学习进度又加快了些许,《炼尸大典》的破译进度也又有了些进展。   方善水每天的生活,除了学习,就是看褚韩他们拍拍戏,以及看师父啃它的黑棉花糖。   由于小白幡里头的阴煞,仿佛源源不绝一样吃不尽,方善水最近连师父的食物都不用担心了。   在这种平静下,方善水都快要忘掉当初的心悸,以及那不好的预感。   ·   怀云镇,青越山   入夜,有一群鬼鬼祟祟地身影,在附近摸索。   一人抬头看了眼前方的山,忽然觉得看到了一团团蓝绿色的火焰,那火焰好像一个个鬼脸,飘在远远地空中,对望过去的他,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脸,顿时打了个寒颤,对前头带队的七爷抱怨道:“七爷,这山好恐怖啊,稍微一走近,就好像有幻觉,我感觉满山都是鬼影幢幢。”   “闭嘴,想要钱就要有胆!”七爷喝了他一句后,又开始拿着罗盘喃喃自语,“九龙含珠,九龙含珠,青越山是珠位,龙又是从那游来呢?大墓的后路……”   在怀云镇上待了好几天的一伙盗墓贼,陷入了疑难之中。   以往他们的困难,是找不到风水宝穴的准确地点,以及找不到挖盗洞的隐蔽之处,然而这次却不一样。   这次他们到怀云镇,没转悠几天,就知道了青越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九龙含珠的风水遗穴所在,而且地方非常隐秘,还是没有人在的私人领域。   多好啊!   但是他们却不能靠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馋。   山外犹如鬼爪的桃树林,仿佛是一个勿入地狱的警告。   七爷不甘心地带着人硬闯了几次,有一次似乎靠着法器闯到山上,却仿佛见了鬼一样莫名吓晕了,再醒来时已经被挪出了山,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晕的,都失败退回。   没有办法,七爷只能用笨方法一寸一寸地摸索起来,想到找出一个疏漏之地。   青越山九龙含珠之地,若是大墓,非常大的墓,修建的时候肯定不容易,说不定会想古代的皇帝陵寝那样,匠人们为了给自己留生路,挖出一条不被人知道的隧道。   碰壁后,这几天七爷研究了各种古代陵寝的制造结构,和匠人留生路的对应方式,终于今天拿着罗盘出来观星走地。   这都转了五六个小时了,跟着他转得手下都有点不耐烦了,他还是孜孜不倦,就在绕到青越山后的某处林木丛生的谷地,七爷突然听到了水声,蓦地跑了起来,他跑得很快,一会儿就将手下们落在了后头。   跟着七爷的几人正要奋起追上去,突然听到前头的七爷一声大叫,一声踩空声后,眼看着七爷的身影一闪而逝,好像掉到哪里去了。   “七爷!”   几人赶忙追了上去,到了七爷掉下的坑洞内,正要问七爷情况,洞里就传来了七爷的大笑:“找到了!快带家伙下来!”   盗墓贼们纷纷大喜,利落地行动了起来。   七爷打着手电研究:“按我的推测,这个洞口原先应该在河里,和水源相接,不过大概时间太久了,时移世易,水道就发生了一些改变,不过这洞里还留了些被水侵蚀的痕迹,应该没错。”   “七爷,您这是真本事,跟着你干,哥几个就是省心!”   手下在一旁拍马屁起来。   七爷有些得意,带着人往洞内探,山洞弯弯绕绕,甚至有时还会忽上忽下,就在盗墓贼都快摸迷方向,不知道自己摸到什么地方去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闪石门。   石门上有一颗凸起的龙头,怒张着嘴和铜铃大的双眼,两只金色的爪子按在石门上,头上两根仿佛鹿角一样,却金光灿灿的龙角。   一个盗墓贼惊叹地看着石门上的龙头:“哇,这是雕的吧,这要是能抗走,可不是成了无价之宝!”   “看起来倒像是活的。”一人开玩笑似地说,然而他说完后看了那龙头一眼,赫然心虚了一下,总觉得那双眼睛好像真的看了他一眼似的。   七爷上去推了推门,又叫了人帮忙,结果石门纹丝不动。   七爷歇了口气,皱眉道:“这怎么不像是什么匠人的逃生之地,难道在旁边还有小门?”   “是啊,倒像是什么断龙石之类的。”   七爷看了看周围确实没有其他小路了,沉吟道:“炸开它!” 第一一四章 山腹空   “轰——!”   青越山上忽而一震, 好像有巨响从地下传来, 周遭林惊鸟飞,房顶上灰尘簌簌而落。   青越观内的宅灵, 正在催着鬼仆们做每日的卫生打扫、清理水塘山涧。   突然感到自己和眼前的众鬼仆都震了一下,不禁嚷道:【啥玩意儿!哪里在震?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几个小贼又摸上来了, 不是让你们在山上四周都盯着吗!?】   下头的鬼辩解道:【总管,都盯着呢, 绝对没有人能跑到山上来。】   【你们这些懒惰的家伙, 根本靠不住。】宅灵不听解释,哼了一声后, 浮现在梁柱上的脸没入其中, 意识下沉,进入方善水当初布置的鬼域大阵里头,顿时将大阵启动起来。   这一瞬间, 青越山上的磁场似乎发生了变化,落叶和细尘都仿佛受到干扰一般,在空中反弹片刻,才又往下落。   再睁眼, 宅灵的视角已发生了变化, 似乎覆盖了整个青越山,心念一动,青越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尽在眼中,逃不过它的感知。   宅灵不停扫视, 从山顶检查到山脚,又从山脚检查到山顶,山中放哨的鬼仆们,确实都老实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并没有懈怠地放了什么生人进山。   什么也没发现的宅灵,不禁皱起了眉,难道那些人没有来不在山上?   “轰——!”   又是一声震响,山上的土石嗡嗡颤动,滚来滚去。   正控制着大阵找人的的宅灵,被震得浑身一痒,这次它终于搞清楚了,这股震荡是从山腹中传来的!   宅灵顿时想要控制着阵法下沉,往山腹中窥望,然后下沉了不到十米,宅灵就好像一头撞在了什么东西上,一下被弹了回来。   宅灵又试一次,还是不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挡他。   【奇了怪了。】   以前都没发现过,青越山的山腹之中,居然有隔灵之地。   鬼仆们见宅灵忙碌了一阵后,忽地停下来自言自语,不禁问道:【大人,有没有什么发现?】   宅灵沉思了半天,对鬼仆们道:【我怀疑,是前两天在附近窥探的那群小贼不死心,在附近什么地方,摸索到了一条通往我们山腹之中的通道。只是,我的控制范围在山上,无法触及山腹之中,你们现在分头去找,如果发现他们……小主人虽说最好不要闹出人命,但这些人一而再的捣乱,他们是不能留了。】   【是!】   宅灵看着轰然散去的幢幢鬼影,脸色仍然铁青,这是它上任之后,第一次做留守看家的事,就出了这样的情况,若是不能解决掉那群小贼,岂不是显得它很无能?   ……   “咳咳咳。”   炸通道的盗墓贼们一阵灰头土脸,虽然因为怕通道塌方,他们已经藏在了外面,但是这通道仿佛密闭的空间一样,气浪从直冲而来,差点将远远躲在通道外的盗墓贼们都掀飞出去。   石门非常结实,炸了一次居然纹丝不动,盗墓贼们无法,只能换个角度又炸了第二次。   这第二次爆破,他们放了更多的炸药,定了更准确地点,终于成功了。   连炸两次,山都动了。   幸好这通道非常结实,连番爆炸似乎没给它带来多大冲击,没有任何要塌方的迹象。   盗墓贼高兴地进了洞,重新走到了那被爆破的石门前,门已经开了。   是的,门开,而不是门被炸烂。   仿佛刚刚引得地动山摇的爆炸,不过是个简单的推门动作一样。   盗墓贼站在黑洞洞的门前,脚步一顿,似乎感觉到气氛不太对,有些踟蹰不前。   门上的龙头被从石门中间分开,两只眼睛各在一边门上,似乎正在看着他们,让人心寒气短。   打开手电往里照,前头好像还有一段路,路的尽头像是一个墓室的样子。巨大的天坑,而不是一个墓。   “进去。”七爷发了话,盗墓贼们只得忍着心慌开始往前走。   ……   青越山上,宅灵正忙着指挥鬼仆将作祟的小贼找出来,没有发现,在刚刚的两次震动后,后山琅琊洞里的棺材底部,突然传出机关艰难转动的声音。   “卡拉拉啦……”   棺木底部忽地一开,棺木载着其中长发紫甲、闭目沉睡的尸体,顺势陷落了下去。   机关打开后并没有关上,和琅琊洞内凝聚月华之光的通道联通起来,仿佛一个被打开的天窗,一面通透的镜子,无数的月华之精被吸入其中。   洞外,天上的月亮,好像往青越山琅琊洞中,垂下了一条月光凝聚的月华之路。   而青越山底部被炸开的石门,也仿佛一只邪恶的怪物张开了嘴,集聚了数千年的阴煞之气,仿佛开闸防洪,汹涌而出。   ·   全真教,正在引领晚课的掌门忽而一滞,向着山外西南方向的夜空看去。   血色的月亮在天空高挂,好像往他所看去的方向,投注了一条通天之光路。   除了月亮,天空中看不见一颗星星,夜幕很黑,前所未有的黑。   低下面面相觑的弟子们不敢打扰掌门,只一个长老出声问:“掌门,你在看什么?”   “出事了……”全真掌门面色沉重,“此番,可能会成为道门大劫。”   无独有偶,同一时间,各大门派的大能之人都似有所感,望向夜空中月华凝聚的那个方向。   ·   盗墓贼跨过石门,好像在这一瞬间同时跨过了一道膈膜,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个冰冷而窒息的世界,接触到他们的生气,仿佛在黑暗中张开了眼睛,无数听不见的呼吸,感受不到的视线,在他们身周汇聚。   盗墓贼越走越是恐惧,然而这时,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忽地有亮光出现,似乎月亮挤进了这片黑暗中,将整座墓室照亮。   手电都照不亮的黑暗,渐渐被这明亮的月光驱散,甚至安抚了一点盗墓贼心中的不安。   跨过了门口的通道,盗墓贼发现,通道外不是盗墓贼们想象的墓室,而是一个巨大的天坑。   这个坑太大了,仿佛将整座青越山腹中挖空一样。   坑底似乎是个巨大的祭坛,祭坛用白玉所铺,韵着一丝丝云烟雾罩般的飘渺之气,然而这却不是什么仙境,而是鬼境。   看清了山洞里的情形,一堆盗墓贼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啊……”   千棺万椁,陈列山腹之中。   似以九天星辰之位排列,相互照应。   一排一排,一列一列,数不清的让人毛骨悚然的棺材。   或陈于祭坛之上,或悬于山壁之侧,高高在上。   盗墓贼有些不敢动。   眼前的情况太过诡异了,七爷也觉得自己似乎捅了篓子了,这完全不像是什么普通的墓葬之地,甚至比上次的地下宫更加恐怖。   “簌簌……”   山体里似乎还有刚刚爆炸遗留的震感,不时有灰尘石粒滚落的声音。   安静的山腹内,突然!   “咯噔、咯噔噔噔……”一个不知哪来的棺材,顺着上面的通道滑下来,一路滑落到了祭坛正中央,被无数棺材拱卫包围。   “啪啦啦……”顺着棺材滑下来的一块滚石,在白玉地面上滚动,从一个棺材滚到了另一个棺材,又滚到了第三个棺材前,好像在叫醒这些沉睡的尸体。   吱呀……   吱呀……   吱呀……   一张张棺材盖被打开声音,一个个僵直地人影跳将出来,一双双穿着古早靴子的人脚落地。   目瞪口呆的盗墓贼一时都忘记了跑。   这时,落在他们眼前的冰冷尸体们,纷纷睁开了无情的眼睛,望着他们。   “妈呀——!”   “快跑!”   ·   青越观内,因为盗墓贼闹出的动静,而沸沸腾腾。   无数鬼影,正漫山遍野地游蹿着。   忽然,有两只鬼影从山外直蹿回来,远远看见宅灵的方脸,就大叫道:【总管,找到了!有两个人,是以前来窥探我们的人。】   宅灵精神一震,看向两鬼身后,方脸顿时皱成了三角形:【人呢?不是叫你们带回来吗?还是被你们弄死了?】   鬼仆们讷讷了一会,回道:【他们身上有尸煞,很浓重的味道,我们不敢靠近,让他们跑了。】   【哎呀呀,气死我了,你们这没用的东西。】   正说着,宅灵突然想到,【尸煞?青越山上的僵尸不就老主人一个吗?难道是老主人出手了?】   宅灵赶忙跑到后山去请示,请示了半天也没人回应,以为老主人又懒得理它,也没有在意。   反正老主人除了理小主人,对其他人都不太感兴趣,除非它还能吃。   没有得到应许,宅灵也不敢私闯进去,就离开了,根本不知道,山洞里的老主人已经不见了,原来放棺材的地方,只留下了一个吸纳着月光的洞。   洞中往里深望,那是一个宛如地狱的深坑。   坑底一个圆形的先天八卦祭坛,无数棺材在祭坛的八个方向整齐排列,如今这些棺材都被打开了,里头的僵尸跳将出来。   仿佛被埋了太久,僵尸们一经出世,就是末日的狂欢。   刚刚闯入的盗墓贼,被众多的僵尸活活撕扯吸干之后,只有两个跑得快,及时出了石门,又用炸药将石门震通道又被巨大的轰鸣声关闭,被阵法困束无法出去的僵尸们,就开始在洞内朝拜从天顶上落下的月华之精。   月华之精顺直落下,直射在祭坛正中央。   祭坛中央原本没有棺材,是刚刚被一个从上面落下来的棺材占据的,庞大的月华之精,几乎有八成被吸入那闭合着的阴沉木棺材里,木头仿佛点燃一般,每一丝纹理都莹莹发光。   ·   横店的旅馆中,结束了一天的剧组研究,方善水回房后又开始修炼起来。   只是今天打着坐,方善水突然有点心神不定,一睁眼,就看到枕着他的腿在睡觉的手办师父,好像忽地失重了一下,小身体咯噔一震,然后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醒了过来。   方善水托着差点没从腿上翻下去的师父,问:“师父?你怎么了?”   手办师父抱住小白幡撑住自己的下巴,今天它好像有些困,撑着小白幡,才让它不至于倒回去。   对于方善水问的,手办师父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刚刚……它好像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滑滑梯?   滑到了坑底咯噔一下,就醒过来了。   好像没有什么。   就是似乎闻到了很浓郁的香味,食物的味道,闻得它都饿了。   想着想着,手办师父仿佛无意识般地摇了摇手中的小白幡,摇出了一个比他半个身体还大的黑棉花糖,啊呜一口啃掉了一半,萎靡的精神顿时一振。   方善水看得无言。   正在这时,方善水的电话突然响了,拿起一看,是元沛。   一接通电话,那边就传来了元沛有些惊恐地声音:【方方,你家的祖师爷好像要诈尸了!】   方善水闻言一愣,不禁看向了自己那正咬着棉花糖的师父,师父似乎也听到了祖师爷、诈尸什么的,腮帮子鼓动着抬头望他,一脸迷茫。   方善水赶忙问道:“嗯?什么祖师爷?你遇到什么了。”   【你的牌位,摆在客厅里经常烧香拜拜的那个牌位,它在动!一直在动!一开始只是轻轻地震,现在震动慢慢变大了,好像要跳起来一样,简直像是什么东西活过来一样,怎么办方方?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元沛语速极快地将经过交待了一遍。   方善水立刻坐直了背,神情严肃起来:“祖师爷牌位在动?什么时候开始的?期间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发生什么事?就是很突然地……哦,期间好像宅灵叫了一下,说好像地震了,我说没有地震啊,然后它说不是这里地震,就消失了。】   方善水变了脸色:“不好!”   ·   七爷和林松侥幸逃出了通道,亡命狂奔了半个小时,才体力不支地倒下。   歇了一会后,七爷狠狠捶了下地面,一跃而起,将林松揪了过来:“这特么是大墓!这特么是大墓!!真是大墓,一个墓里成千上万个僵尸,我活这么久都没听说过!说,你小子是不是人派来整我的,你想整死我,我先崩了你!”   七爷简直要崩溃了,掐着将青越山的消息带给他的林家余孽的脖子,枪直接指在林松的太阳穴上。   他的手下几乎全死了,死在那座九龙含珠的大墓里,被僵尸们活活咬死,吸干了血。   他虽然跑得快点,出来的时候,及时将最后的炸药,扔向了打开的石门,从而逃出生天,但也在逃跑的过程中,不小心被僵尸的指甲抓了一下,现在受伤的地方已经开始发紫乌黑,似乎是中了尸毒。   林松也是被吓得魂不附体,不停道:“七爷,七爷,我不知道啊。这里还不安全,我们还是快跑吧,万一那些僵尸追出来,我们就完了。”   林松因为被七爷的盗墓小团伙排挤,一直跟盗墓贼们隔着一定距离,没想到这距离反而救了他,让他成了侥幸逃生的一员,不过他和七爷一样,同样中了尸毒。   七爷恨得简直想把林松扒皮拆骨,但是也确实怯了那些僵尸,那些僵尸根本就不像是祖师爷们记载的普通僵尸,他们除了刚醒来时有些僵硬不便,没过一会就行动敏捷,纵跳如飞,要不是逃生的路窄,阻碍了那些僵尸,七爷觉得自己根本不会有生还余地。   七爷发现自己伤势比林松重,不禁道:“且先饶了你小子一回,过来扶我一把。”他被抓到的地方,已经僵硬的快没有知觉了。   七爷和林松踉踉跄跄地离开了青越山,找到了在旅馆留守的最后两个手下,又是找糯米又是找各种黑狗血,但是体内的尸毒很顽固,他们只得隐瞒了内情,求助了一些玄门道长,希望得到救助。   很快,七爷他们接到了肯定了答复。   七爷几人急忙就买了飞机票要赶过去,正要上飞机的时候,突然撞上了一个人。   “你不会小心点啊,眼睛是……”   七爷赶忙拉了手下一把,让他赶紧闭嘴。   七爷撞到的这人,一脸笑嘻嘻的一个青年人,气质显得很诡异,脸上刻满了经文。   “阿赞帝因,怎么了?”这时,时东锦的手下,也都赶了上来,目光阴冷地看着七爷等人,七爷等人顿时感到不妙起来。   时东锦好脾气地笑了笑:“没什么,走吧。”   时东锦的两句轻飘飘的话,几个盗墓贼莫名松了口气。   错身而过,两帮人马各走各路。   然而没人发现,时东锦袖子里的布娃娃,嘴边正咬着一根头发,卡兹卡兹地往嘴里填,那是七爷的头发。   布娃娃吃掉了那根头发后,发出【咯咯咯咯】的笑声。   正在登机的时东锦挑了挑眉:“尸煞?”   ·   云良被带回门派后,被废除修为赶出门派,但是他却不走,跪在山门前不起。   在回来之前,云良就在褚韩的剧组外跪了快两天了,那时候他又修为撑着还好,如今修为被废,他身体正虚,又是不吃不喝、风吹日晒地长跪,顿时就跪晕了过去。   云良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带回了门派。   云良一看到赶他出门的师父正在给他把脉,立刻眼泪掉了下来,哭得跟个孩子似的:“师父,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明知故犯了,你不要赶我走。”   茅山掌门深深看了云良两眼,他从前对云良寄望颇深,甚至曾想过以后将掌门之位传给云良,云良也不负所望,于修行一道很有天赋,往往能举一反三,能人所不能。   但是云良心性太浮,也自持天赋辈分,心高气傲,且对身份荣誉什么的,总是斤斤计较。   “……如果你真想留在门派,也不是不行。”   云良还来不及狂喜,就听到掌门的但书:“只是,你若留下,一切就必须重新开始。你不再是茅山掌门的徒弟,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内门小师叔,而是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因为你的修为被废,就算重新修行,气海的漏洞,也会让你比其他普通弟子,慢上一倍不止。这样的你在外门,估计会被众多你以前看不起的弟子们歧视,这些我都不会管。”   云良愣了下,有些不愿意,但是见师父一脸严肃,大有不同意那就滚吧的意味,哪还敢多说,赶忙打保证:“我行的,师父你放心。”   “……不要叫我师父,从今天起,叫我掌门。”   云良也不管师父的语气,知道他同意不赶自己走了,不禁欣喜若狂。   不过这时,云良发现师父似乎还有别的事,手中还拿着一本翻到一半的。   云良看到了一些夹在书中的奇怪的旧纸,纸张坚韧,像是什么皮,又像是块锦缎,上面有几个熟悉的字符,让云良一愣,好像在哪里见过。   掌门见云良一直盯着自己手中的书,问道:“你在看什么?”   “师……掌门,那字是什么?”   掌门见云良指着书中夹着的纸张,随口解释道:“这是祖师们当年从一个炼尸的邪教手里缴获的,据说这种文字是现在道家云篆的前身,不过因为中间传承有断代,并没有多少记载遗留下来,没想到当初的一个赶尸人,会得到跨代的邪派传承。”   “今天有中了尸毒的人来求助,我看他们身上的尸毒不太一般,突然想起了数百年前的那个赶尸人方氏,就翻出了这本书,这笔记中,还有当初祖师们应对方氏炼尸和尸毒的方法。”掌门一听云良问,不自觉地就按照以前教亲传的方式絮叨起来,说完才有些尴尬。   云良没有注意掌门的不自然,只是道:“我好像在方善水那里,看到过。”   茅山掌门神情立刻沉了下来:“你确定跟这个一样?”   云良肯定道:“他们剧组里有很多这样的道具,还有两本古书,那些古里古怪的道具上,确实都是这样的文字。” 第一一五章 化令剑   【第三件事, 你需要虔心供奉祖师牌位, 不得懈怠……】   方善水接到了元沛的电话后,跟褚韩说了一声后, 就急着赶回去。   方善水本是想要直接回青越山的,但是闹不清祖师爷牌位那里是出了什么情况。   回想师父临终前的交待, 曾特意将祖师爷牌位的事,放在重中之重跟他讲, 让他一定要好好供奉。   方善水看向肩膀上的手办师父, 问它:“师父,你还记得祖师牌位吗?”   啃着棉花糖的手办师父思考了下, 往棉花糖吹了口气, 然后将它捏成了一个牌位形状,看向方善水。   这个?   方善水一喜,点头问:“那师父你还记不记得, 牌位有什么用?它若是震动,会是什么情况?”   手办师父又回想了下,一边想一边将手中捏成祖师牌位的棉花糖丢进嘴里,嚼嚼咽了下去后, 对方善水招了招小手, 示意方善水头低下来。   方善水莫名所以,低头将脸凑的桌前,就见手办师父在桌子上站起来,小手够着方善水的鼻子,让他把头更低一点。   方善水顺势照做后, 手办师父将小脸凑近,用额头抵住方善水眉心。   这一瞬间,方善水只觉得眉心一麻,眼前好像天旋地转一样,顿时出现了陌生的场景画面。   方善水看到了一个陌生人站在他面前,那人跟师父有三分相像,似是有血缘关系,正指着几案香炉后的牌位对他道:   【这就是我们方氏祖师爷的牌位,以后你要虔心供奉不得怠慢。等我们不在以后,你就是青越观的掌门,你记住,什么都可以丢,唯有《炼尸大典》和祖师爷牌位不能丢。】   方善水感觉到自己的嘴中发出了一个少年的声音,清朗无忌:【祖师爷牌位里面,莫非有祖师爷之灵?】   【方简祖先的笔记中曾经记载过,这牌位是他当初和《炼尸大典》一起发现的,上面这写着的祖师上御元妙真人,也不知道是谁。不过听方简祖师说,自从他得到炼神教的传承并成功炼出一具黑僵后,这个牌位下面的空白处,就出现了一个方字,好像是将我方氏的名字刻印在了上面。所以方简祖先就认真将此牌位供奉起来,当做了我方氏的传承祖师来祭拜,香火不断。】   【咦?我以为祖师爷牌位,就是我们方简祖先的牌位呢,原来不是。】   【不得无礼。你好好供奉就是了,祖师爷定是有灵的。】   ……   看完这一幕,眼前的画面突然消失,方善水的视线回归,眼前是正和他额头相抵的手办师父,小手正抱着他的鼻子,红眼睛看着他。   回想刚刚得到的消息,方善水眉头皱得厉害,感觉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而被增添了新的疑惑。   方善水:“师父,那祖师爷牌位震动呢,你以前有见过吗?”   手办师父想了想,摇了摇头,似乎在说,以前祖师爷牌位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异常。   师父也不知道……   方善水深感问题的严重,联想到当初的预感和元沛的卦象,总觉得会出事,还是决定先回徽城一趟。   ·   天降异象,灾难将临。   道协佛宗都敲响了玄门警钟,足足敲了九下。   不一会儿,各大门派就聚集起来,开了个视频会议。   视频发起人,全真的掌门放出了卫星云图,将湘城青越山的3D图景展示在视频上。   “发现异常的,就是这个地方,大量阴气外泄,月华被强迫性集聚,似是要有厉害的上古妖邪出世。”   各大门派的掌门主持,都在视频后看着,还有门派的一些长老真人旁听。   突然,丹阳派那边的掌门咎同尘,发出了一声疑惑,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咎同尘见众人都看了过来,解释道:“我师叔祖前几日,为寻找我失踪的师弟,曾神游过地府,得到了一些消息,说是有些地方形成了独立的鬼域,截留了一些鬼魂。地图上所显示的,就是我师叔祖当初说过的一处鬼域。”   各大门派的掌门,闻言都郑重了起来,看来,这不仅仅是单纯的上古妖邪出世,而是有什么邪派在暗地捣乱。   “哪个门派离这里最近?这附近有什么申报的玄门门派吗?谁离这里最近,有没有上报什么情况。”   “我记得,似乎是有一个道家门派在附近。”道协的负责人也查了查了资料,道,“是一个叫青越观的门派,如今传承了十四代,掌门人是方善水。”   与会的天师道张奕正闻言,顿时讶然了一声,“方善水?方小友?”   “奕正你知道此人?”天师道的掌门回头,没等他问些什么,茅山的掌门突然插话道:“你认识的那个方善水?那人极有可能,是数百年前的炼尸邪教方氏的余孽。”   此言一出,道协各大门派的与会人员,纷纷面面相觑。   有的是一脸严肃,有的则是一脸迷茫。   “方氏?哪个方氏?”   方氏的事已经过去了数百年,有些门派将他们的事设为重中之重,比如茅山之类,有些则早就是过眼云烟,无人记得。   记得的人,为其余不明此事的讲解了下当初的事,然而听了之后,很多人并不以为然,比如张奕正。   张奕正:“这已是数百年前的事,当初方氏是因为挑拨战乱,大肆炼尸,才会受到围剿。这么多年都没听到他们的消息,想必是早就收手改过了,现在再翻旧账,说什么余孽,就太过了。而且,那位方小友也不是什么坏人,他一心向善,曾……”   张奕正说到这里忽然卡壳了。   曾经,他们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僵尸,方小友舍身而出救了他们,最后他们侥幸都得生还……僵尸,方氏是个炼尸的大派。   张奕正异样的沉默没人发现,还有人在附和他刚刚的话。   “张真人说得有理,我们玄门又不是那种容不得人的,就算出身不好,只要他们不用邪术做坏事,那就不是我们的敌人。”   茅山掌门一听,也感觉自己有点太紧张了。   就云良的叙述,那个方善水,修为很高,而且修行也很正,不像是什么邪魔外道,在被云良找茬的时候,也没有用什么炼尸反击,反而通过道协联系到他,让他能阻止云良犯下大错。   全真教掌门本想问,谁离卫星云图出现异状的地点最近,能第一时间给他们讲述下当地的情况,没想到却牵扯了这一出:“那位方小友现在在哪里,能联系到他吗?”   有些沉默的张奕正见全真掌门在问自己,很快回道:“应该是在横店,他似乎去跟人拍戏去了。”   张奕正的话,让众人面面相觑,一个门派的掌门,虽然是个小门派,但是一派掌门去跟人拍戏,怎么想都觉得很奇怪的样子。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在研究卫星云图的一位道长出了声,说道:“这个地方,地形似乎有些奇怪……好像有九条断龙供卫,不太明显,若是龙身未断之时,此处定当是一块不可多得的修炼宝地。“   “不,不是断龙!那是九条阴龙,九阴龙望月,吞吐月华之珠!不行,我们不能再耽误,必须赶紧到那里去查探一二。”   各大门派的掌门,脸色不好地点了点头。   全真掌门道:“此行估计非常凶险,修为不够的不得前往,我们赶紧决定好人手,最好请出师门前辈出手,不要大意。”   “好。”   ·   徽城   租房里,元沛和宅灵一脸紧张,看着被供奉在供桌上的方氏祖师爷牌位。   那牌位很奇特,材质不知是铁是木,通身泛着乌金色泽,底座竟雕着两头状似老虎的狴犴,两只狴犴左右背对,驮着这块牌位。狴犴相背着仰头向天怒吼,竟仿佛要从牌位下爬出来一般。   牌位上是几个让人看不太明白的古篆字,元沛只认得最后留白处的那个‘方’字。   牌位一直在震动,已经震动了一个多小时了,元沛刚刚给方善水打了电话从一开始时的“嗡嗡”微震,到现在震动越来越大,好像一下下地想要跳起来一样,震得供桌上的香炉也咯噔噔噔地往外颤。   元沛看着那仿佛在不停地,把自己从狴犴底座中拔出来的牌位,不禁恶寒:“不会是真的有鬼在里头吧,宅灵,你有感受到什么不对吗?”   宅灵的方脸今天看起来更方了:【没有感觉到阴气,但是有点压迫感,不太对劲。】   眼看供桌上的香炉快要被震掉了,元沛提着胆子上去扶,就在这时,牌位突然咔擦一声,碰地一下向前倒下,香炉瞬间被倾倒的牌位砸落下去,正在靠近的元沛,也被吓得不轻,赶忙合手鞠躬:“祖师爷,你可别拜我啊,我拜你我拜你。”   【裂了!裂了!】宅灵大吼。   元沛“啊?”了一声,在听到牌位又震荡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宅灵说得裂了是牌位,刚刚那咔擦一声,就是牌位和牌位底座链接处出现了纹裂,如今再震荡起来,裂纹越来越大,牌位真的要把自己从底座中拔出来了!   元沛一脸懵逼:“难道牌位也能成精了?”   “刺啦——”好像金属摩擦出鞘的声音,元沛突然看到祖师爷牌位向前方直射而去,想都不想迎面往前一扑,一个泰山压顶将想要飞走的牌位压在了身下。   元沛压住了那想要跑的祖师爷牌位,还来不及松口气,就突然被一股巨力冲顶起来,整个人被带着动了两下,脚都差点被带离地,不禁大惊:“我去,怎么办?我好像压不住,宅灵快来帮忙!”   【哦,帮忙……可我怎么帮忙?我没有身体啊!】宅灵干看着也很着急,但是它这分身没多大的威力,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元沛又被牌位拖动了两下,眼看着就要被拖向窗口,着急地嚷道:“打电话!快,给方方打电话!”   【还是不行啊,我没有手!】宅灵很是无奈地重复。   听到动静的黑猫,从方善水的屋里走了出来,看看压着一个牌位却不停被牌位顶起的元沛,又看看一脸懵逼的方脸宅灵,“喵、嗷~”了一声。   宅灵见了它,墙上的方脸,立刻变成了见到救星一样的倒三角脸,叫道:【大黑!快打电话,打小主人的电话。】   压着牌位的元沛一脸懵逼,让一只猫去打电话?宅灵是急傻了吧,还是它本来就是傻的。   然而下一刻,让元沛更懵逼的事出现了。   那黑猫一跃靠近了元沛,从他的兜里挠出了手机后,还翻开了手机盖,伸出爪子想按,似乎又不知道按哪里,抬头看了元沛一眼。   元沛见此,也脑子瓦特了一样下意识地去教黑猫:“按那个人头,通话记录,哦对,第一个,刚刚我才和方方打过电话。”   眼看着黑猫真的按着自己所说地按了下去,又被牌位在地上拖动了小半米的元沛,不禁有些梦幻,很有种自己其实在做梦,梦中家里的东西全成精了,就自己还是个正常人的感觉。   ……   方善水坐了高铁,很快回到了徽城,刚下火车,就又接到了元沛的电话。   【啊啊,方方,你快回来,你家的祖师爷牌位裂开了!在飞!它好像想要跑!】电话一接通,就传来元沛的大叫。   方善水一惊,“你怎么了?”   方善水听到元沛的声音有点奇怪,忽近忽远,好像被人在地上拖行一样。   元沛正被拖行着,牌位的反应越来越大,刚刚只是勉强将元沛百多斤的身体顶起来一会儿,放下一会儿,好像没力气歇歇一样,然而现在却是带着他快速地往各个门墙上撞。   元沛:【快快快!我现在把它压住了,它暂时飞不出去,可我感觉我快要压不住了嗷嗷!SOS。】   方善水来不及叫车,快速地飞奔起来,这里离租房处也就半个小时车程,途中还可能遇到红灯堵车,如果他全速跑步的话,大概十几分钟就能到。   方善水一直开着电话,电话里的元沛似乎被拖行的更厉害了。   【啊嗷——!】呼啦一声元沛好像就从东到西,摩擦声中伴随着东西被撞倒的声音,噼里啪啦。   【嗷啊——!】又呼啦一声元沛好像从西到东,砰地一声,元沛好像撞在了门窗上。   没过一会儿,方善水看到他小区的楼层,没时间去找正门,直接从背后一跃翻墙而入,就在这时,方善水突然听到唰啦一声,仿佛金属出鞘之声。   【哇呀,不行了!】元沛仿佛被颠了下去,重重一摔,发出一声闷哼。   “啪啦!”   方善水一抬头,就看到一道散发着金光的牌子,不像是他祖师的牌位,倒像是一个令牌。   令牌从方善水租房的地方,破窗而出,然后高空飞行,急速朝某个方向飞去。   方善水快速去拦,但是那牌子所在的地方太高了,方善水根本够不到。   看看左右,方善水飞速地跑向一栋令牌极有可能经过的楼房,赶在令牌还未飞到这里的时候,他踏着空调借力跃起,用足真气,轻身连踏,几次借力后,就上到了第四层,离地足有八米多高。   正要上第五层的时候,令牌已经飞到了这里,来不及再上,方善水顿时用力一跃,飞扑上去,一下将令牌夹在了两指之中,当时令牌若要挣扎,肯定一下子就会松脱出去,但是令牌被方善水抓住后,好像犹豫了一下,然后再要挣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被方善水结结实实地抓在了手中。   方善水带着抓到令牌急速下落,一头撞向了刚刚起跳前,他预测好的一个楼层的空调上。   稳稳停住。   方善水坐在四楼的空调上看了眼手中的东西,果然不是他熟悉的祖师爷牌位了,而是一个令剑摸样的东西。   令剑散发着微光,正面写着一个方,背面写着‘炼神令’,正面写着‘方’。   令剑在方善水的手中微微跳动,它现在没有在元沛手中的时候,挣扎的那么厉害,但是仍然挣扎着,似乎想要往某个方向飞走。   方善水衣服里的手办师父钻出来,也看看那不停跳动的令剑,拎着它手中的小白幡,用白幡头去戳了戳那令剑,被手办师父一戳,那嗡嗡震颤的令剑,顿时古怪地安静了下来。   元沛一脸震惊地扑在七楼的窗户上,冲着方善水大叫:“方方,你不要紧吧!?有没有受伤?”   元沛刚刚被牌位甩下,一爬起来就想去追,看看令牌会跑向那里,结果一到窗户前,就看到了方善水跳楼的惊险一幕,差点吓掉了心脏。   方善水回头高声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   元沛正想着,然后就看清了方善水的脸,当时元沛的眼睛就圆了,这谁!   他家的方方,不是一个能够惊鬼吓神的疤脸酷哥吗!   眼前这个严重威胁到他第一美男地位的家伙是谁!?   “方方!你的脸……你的脸……”   “脸好了。”   方善水简单地回了一句,就从四楼的空调上一层层地跳下来,快步走回了租房里。   元沛被方善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刺激得半天没反应过来,好像毁容又复原,只是个很不值一提的事一样,不过见方善水如今忙着正事,元沛也不好用这个去烦他。   元沛一边盯着方善水的脸,一边抱着那个掉了的牌位底座和顶盖给方善水看:“方方,你看这个。刚刚那个牌位跳着跳着,突然倒了下来,然后就裂开了,从中跑出了一个令牌一样的东西来,哦对,就是你手中那个。”   【小主人。】一旁没能帮上什么忙的宅灵,也一脸惭愧地和方善水打招呼。   方善水点头,接过那狴犴底座一看,里头有个凹槽,和他手中的令剑对照,果然是严丝合缝。   “传承之物?牌位令剑?”方善水有了些猜想,随即看了手办师父一眼,手办师父也刚好抬起红眼睛看他。   这令剑看样子是一直藏在牌位里头,一直好好的。   方氏的祖师们得到它之后,将其当成祖师爷牌位供奉,似乎从未发现过其中的这枚令剑。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么久以来都没有过动静的令剑,为何现在却突然冒了出来?   “宅灵,你现在能联系到你的主体吗?青越山上是不是出了什么情况?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事?”方善水看向墙上的宅灵。   宅灵:【它没有主动联系我,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吧,小主人你等等,我回神去感应一下,很快的。】   方善水点点头,让宅灵去忙,然后又转头去问手办师父:“师父,我们青越观所在的青越山,原先是不是有什么由来?”   手办师父想了想,点了点头,摇了摇小白幡,白幡外冒出的黑色棉絮,立刻罗织成一本书的模样,又指了指方善水手中的令剑。   方善水了然:“青越山,也和祖师们发现的《炼尸大典》等传承有关。”   手办师父给了方善水一个肯定的眼神,方善水面色凝重起来。   看样子,果然是青越山里出事了。   一旁的元沛,看着方善水少见的严肃表情,关心道:“方方,遇到了很严重的难题吗?”   方善水摇头:“我现在还不太清楚。”   元沛又仔细看了看方善水的脸,还是看不出方善水的面相有出现什么大的波折,只好道:“你肯定能逢凶化吉。”   方善水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趁着宅灵打探的时间,给自己买了回青越山的车票。   宅灵很快恢复了意识:【小主人,我刚感应过了,山上最近来过一群小贼,在附近抠抠唧唧,好像是一群想要挖掘古墓的盗墓贼。因为你交待不要轻易杀人,看他们没有什么威胁力我就把他们放走了。只是他们不知从山外的哪个地方,找到了一条通道,进了我们青越山的山腹之中,今天山上传来了两下震动,似乎是他们用炸、药炸开了什么东西,然后他们就带着一身尸煞逃跑了。我本以为是老主人出面将人赶走,也就没有在意。】   “挖掘古墓?”方善水一脸古怪,心说他怎么和盗墓贼那么有缘分,然后又侧头看向手办师父,问它,“师父,你出面将人赶走了?”   啃着棉花糖的手办师父一脸无辜,用小手拍了拍他坐着的方善水的肩,表示自己一直在这里,没有去赶什么人。   宅灵又想起一件事,道:【对了小主人,青越山山腹有古怪,我的意识只能深入山表几米,就再探不进去了,会被弹回来。】   方善水沉吟着点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山,这几天你将青越山戒严,不要让任何人闯进去。”   宅灵点头,刚要打保证,突然哇地吐出一口黑血,墙上的整张脸几乎要消失,大叫:【不好,我的主体好像受到了攻击!】 第一一六章 纷乱起   五道人影聚集在青越山下, 远远看了黑暗中的青越山一眼。   青越山被一片阴影笼罩, 内中鬼影幢幢,月华如纱朦胧其上, 看着如真似幻,飘渺中亦假亦真, 恍惚如见海市蜃楼。   道协佛宗的决议下来后,全真等几个执牛耳的门派就上禀了门派的大能, 为应对此事, 有两位阳神真人并三位阴神真人出关,先行往青越山查探。   而其余门人则分头行事, 也在陆续赶来之中。   如今青越山下的五人, 就是刹那间神游了千百里的神境之人。   青越山,山上槐树成林,郁郁葱葱, 随风摇曳间似听鬼魂低语;山下桃树皆枯,颓然枯败,张牙舞爪宛如森罗鬼域。   全真的太上长老容晗真人感叹:“似乎是布置的阵法,厉害, 竟然引来冥河倒灌, 自成鬼域,是个绝佳的养鬼之地。”   剑仙派的清意真人一脸冰冷,语气无起无伏,直接道:“破开这个阵。”   两位阳神真人发话,其他三位同来的阴神真人也没有意义, 纷纷祭出法宝。   剑仙派的清意真人最是勇猛精进,挥掌一震,一道剑光从他掌心蹿出,犹如有灵性的活物一样,飞速斩向青越山。   拂尘、念珠、油灯、宝印……各种奇奇怪怪的法宝纷纷砸下。   这时,青越山上立刻出现了黑雾一样的罩子,普一碰撞,就仿佛爆炸一样,发出了地动山摇一般的巨响。   “轰——!”   ……   宅灵被震得发蒙,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摇晃了起来。   它刚刚和分体联系过,一回神,就发现了不对,赶忙将阵法开启,意识沉入其中,将各个阵位点亮,将山中鬼仆派到各个方位中去压阵。   宅灵悄悄窥探,发现了几个聚集在山脚下的怪人。   那些怪人给它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只看一眼,宅灵就有种天敌一般芒刺在背的不舒服感,竟然比当初被老主人抓住时更要恐怖一点。   那是种妖精遇到渡劫天雷的感觉。   刚布置好,山下的几个怪人就开始攻山,法宝一经落下,宅灵就感觉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尤其是其中的那道刺来的剑光,让宅灵灵体仿佛受千刀万剐一样,通体欲裂。   宅灵痛得龇牙咧嘴,一边坚持顶住各种攻击,一边赶忙去后山叫老主人。   【老主人老主人,有坏蛋打上门来了,快醒醒,再不醒我们就要被人抄家了。】   宅灵在洞外喊了半天,青越山上的黑雾罩子,被带着各种光芒的法宝一次次削弱,可是琅琊洞内始终没有人回应。   宅灵等不及了,直接闯了进去。   然而闯进去之后,宅灵才傻眼地发现,山洞已经没有了老主人的棺材,老主人不见了!   原本放着棺材的地方,露出了一个天窗一样的大洞,和山洞上方折射的月华相连,仿佛一道打开的月光通道,莫非是掉到下面去了?   宅灵呆滞地想着,一时心神失守,原本就艰难维持的阵法,顿时毁在了几个元神境的真人连手之下。   【哇……】头顶虚空传来咔擦一声巨响,宅灵方脸吐出了大口黑血,几乎要维持不住显形之态。   青越山上的鬼域大阵,仿佛一个终于被磕破的鸡蛋壳一样,碎了。   ……啊……   ……快跑……   阵破之后,山上的小鬼们,顿时树倒猢狲散,四下逃离。   几个神境真人一路上山,走到了山上的青越观前。   “青越观,原来是他们……”宓空真人喃喃道。   另一名阴神真人霁辉真人,随手召来了两个逃跑的小鬼,问了下情况。   【后山……】   【宅灵总管……】   快要被吓死的鬼仆们,毫不客气地把宅灵给卖了。   “嗯?宅灵?”容晗真人感应了一下,微微一笑,“不说我还真没发现,在那。”   容晗真人拂尘一挥,想要装死潜藏在房子地基下宅灵,顿时如同被风卷着一样从藏得地方浮了起来。   宅灵的脑袋一角出现在了青越观的大门门缝里,好像被拉起的橡皮泥,死死粘在下头不愿意出来。   这时,清意真人不耐烦地直接出手,掌心出剑一挥,瞬间将宅灵挑了出来。   啊——!   一个房檐状的东西,被揭皮一样,从青越观的道观上揭了下来,拎在了清意真人手里。   房檐状的宅灵哇哇地吐着黑血,一边吐一边慢慢缩小,仿佛将自己这段时间养得肉膘都吐出来一样。   已经和青越观融为一体的宅灵,被强行剥离,不免元气大伤,好不容易养回来的道行,都被打落回谷底,连挣扎的劲也没有了,只能被拎在人手中,有气无力地骂道:【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群闯空门的强盗!以大欺小的不要脸坏……】   清意真人指尖一道刚烈剑气发出,将停未停地指在宅灵的脑袋,似乎随时都会刺下去。   清意真人冰冷无情地看着宅灵:“再啰嗦剁了你。”   宅灵顿时不敢吭声了。   容晗真人慈和地打圆场:“清意真人不要这么严肃,事情还未确定,待我先问上一问。”   作为一个经常看婆媳剧宅斗剧的老司机,宅灵自然也不是个笨的,感觉容晗脾气好,不像个坏人,容晗一问它,它就开始各种诉苦,说自己冤枉,在看到人忍无可忍的时候,才抛出一点自己知道的事情来。   不过也都是各种开脱。   好好地待在自己家里被人打,宅灵也是很愤怒。   问他为什么养鬼,嘿,他自己也是鬼怪类的,养鬼不就是养它自己吗,有什么错吗。   几位元神真人被弄得很是头疼,知道清意真人忍无可忍,推开容晗真人,见剑气再次抵住宅灵的脑袋,看着死物一样刺下去,宅灵才赶忙大叫饶命,没敢说僵尸老主人的事,只是将后山琅琊洞的情况,告诉了这几人。   ……   几位元神真人进入了后山琅琊洞,也发现了刚刚宅灵看到的坑洞。   清意真人掌心剑光喷出,一剑斩向那坑洞所在,然而剑光刚一接触到洞口,就被弹了回来。   “有古怪。”清意真人说了一句,就想要跳进那坑洞中,却被容晗拦了下来。   容晗:“我们都是阳神之身,不过我保命能力胜过你,我先去探一探,你随后再来。”   清意真人闻言也不多说,点头站开,看着容晗整个人化作一缕青光,瞬间飞进那洞中。   然而容晗飞进洞中不久,下方突然出来容晗的叫声:“啊,不好!”   清意真人一听就要飞入洞中救人,容晗的阻止声及时传来:“不要下来!”   宓空等人拉住了清意真人,问道:“容晗真人,下面是什么情况?”   “这里有针对元神的上古禁制,非常厉害,我被困住了。”   “针对元神?”   “是,你们也是元神之神,就不要下来了,等神境之下的门人来。我再试探一二。”   ·   宅灵出了问题后,方善水立刻坐高铁赶回湘城。   途径几站的时候,方善水经常会看到有一些古怪的人上车,方善水能感觉到,那些人身上都有高深的修为,不是常人。   哪些人似乎都和他是一个目的地。   方善水担心愈胜,宅灵那边已经出事了,方善水现在就担心自己的师父也出问题。   方善水将坐在肩膀上啃棉花糖的手办师父,塞进了衣领里,悄悄道:“师父别闹,等下了车再出来。你现在感觉你的身体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   手办师父小胳膊搭在方善水的扣子上,一脸迷茫地摇头,然后给方善水做了个睡的姿势,似乎是说自己一直在睡觉,没有被惊醒,没有事情。   正在方善水担心的时候,突然和从另外一边上车的张奕正几人,撞了个正脸。   张奕正一看到方善水,立刻脱口叫道:“方小友……”   “张道长。”方善水应了声,但是他发现,张奕正看到他后,面色非常不对,而张奕正身边的几人听到张奕正叫他,也瞬间变了脸色,不由警惕起来。   张奕正身边的几人立刻敏感了起来:“方小友?哪个方小友。”   张奕正看着方善水,似乎有些哑然。   刚刚几位元神真人,已经将他们的进度告知了道协,说是在青越山上发现了青越观,那布置鬼域大阵用来养鬼的,正是这个青越观的门人。   作为青越观的现任掌门方善水,自然是脱不了关系。   而根据茅山掌门的消息,这方善水又疑似数百年前的炼尸邪道,方氏的传人。   两相一对照,顿时就锁定了方善水为恶首,各大道协下了通缉令,见人立抓。   “方善水……小友。”张奕正心情复杂地道,和方善水相处了一段时间,他不愿意就这样相信方善水是个装模作样虚情假意的人,但是证据充足,他也袒护不得。   “什么,是他!”   “动手,把人抓起来!”   张奕正身边的人一听,立刻跳了起来,顿时出手,想要将方善水擒拿住。   同在高铁上的乘客们,见状都一脸懵逼,纷纷离坐大叫。   “干什么呢,啥玩意儿啊。”   “乘务员,有人闹事。”   ……   道协几人为了抓方善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但方善水也不好对付,当先出手的,一下就被方善水挡开,那人功力不浅,但和方善水一接手,却瞬间被挥推数米,   方善水又一脚将抓向他的人踹了出去,抓着椅背一翻跃出数米,瞬间跳出了道士们的包围圈。   见闹剧范围扩大,周围的乘客们不禁跑的更远。   方善水问:“你们为什么抓我?”   “哈,你私设鬼域养鬼,暗地里图谋不轨,难道还抓你不得。”   “我图谋什么不轨了?”方善水看着这些人的反应,想要知道这些人是不是知道他师父的情况了。   然而方善水的话好像问住了面前的道人,回答不出来后,喝道:“妖道,不要狡辩了,你图谋什么你自己最清楚。道协已经对你下了通缉令,你跑得了一时也跑不了一世。张道长,你还等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张奕正不想对方善水出手,但是被同伴呼叫,也不好再继续旁观,劝道:“方小友,你不要顽抗,我相信这其中定有误会,你不如……束手就擒,待道协查明情况,主席他们定会还你清白,并取消你身上的通缉令。”   此时,张奕正还抱持着一点幻想,希望一切都是误会,所以劝方善水不如配合他们调查。   方善水突然道:“师父。”   张奕正几人正奇怪,却见方善水衣领处突然冒出了一只小手,拿着一个小白幡一摇,整个车厢瞬间暗了下来。   “不好!他有邪门法宝!”   “小心他偷袭!”   几人的视线陡然被遮蔽,脚下似有鬼爪扣住了他们的腿脚,让他们动弹不得,正在他们担心会被方善水偷袭的时候,就听到哗啦一声碎响,车窗玻璃似乎被重力砸碎了。   转眼,车厢内的阴影散去,张奕正几人能够视物了。   刚刚的鬼爪什么的都不见了,方善水也不见了。   高铁的高性能防盗玻璃上,似乎被硫酸腐蚀出融化的痕迹,然后又遭重力袭击,被砸碎出了一个一人可通过的洞口。   刚刚方善水祭出法宝,看样子倒不是为了对付张奕正几人,而是为了逃跑。   张奕正几人扑倒被砸破的车窗玻璃前,高铁还在快速行驶之中,已经看不到方善水的影子了,几人不禁面面相觑。   “他跳出去了!?”   “这可是高铁啊,速度这么快,他就这么跳,还能活命吗?”   “哎……”张奕正叹了口气。   被道门中人以为已经跳车逃跑的方善水,趴在车顶上,手指用力地扣住车身,让师父用阴煞掩藏他的身迹,别被什么拍了去。   方善水的脸被强风吹得都快要变形,对着想要爬出来的师父轻嘘了一声,示意他别动,然后就那么安静地在车顶,屏息凝神,好像只是车顶上的一个装饰一样,侧耳倾听张奕正几人的动静。   手办师父小手摸摸方善水的脖子,似乎有些不高兴,绯红的眼睛,隐隐翻出一丝紫黑之气。   ·   茅山派   中了尸毒的七爷和林松,都在这里。   因为很多港城电影,都提过茅山派道长抓僵尸赶僵尸的内容,所以七爷和林松,都第一时间想到了上茅山派求救。   茅山派的人发现他们的情况严重,就将他们的情况禀报给了掌门。   掌门来看了他们一通,去翻了翻书,将两人放置在药浴的木桶里后,说去开什么会,就离开了,至今未回。   月上中天,已是深夜,木桶里的七爷和林松昏昏欲睡,只是两人所中的尸毒极其厉害,就是茅山掌门找来的特效药,也只是延缓了他们的发作,七爷一直觉得牙齿和指甲发痒,又疼又痒,仿佛有蚂蚁钻进了骨头缝里,又爬又咬一样。   这让七爷一直不能安稳,意识一直半梦半醒,以为自己并没有睡着一样。   七爷恍惚着恍惚着,不知怎么,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他进入青越山山腹之前。   他在山外聆听着水流,根据罗盘和天星、地理一步步寻找,终于一脚踏空,踩进了那个山洞。   然后,他就带着自己的手下进了山洞,渐渐走到了那个有着龙头门的地方。   七爷伸手想要推开门的时候,突然害怕了起来,如果他不推开,他的手下们就都不会被活活咬死,被那些恐怖的僵尸吸干鲜血。   【咯咯咯咯,进去啊~】   七爷浑身一僵,谁在说话!?   七爷突然觉得浑身冰冷,好像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他感到自己的身后好像有好几个人,那些应该是他的手下,可是他又记得,自己的手下,都死在了眼前这扇门里!   那他身后的,又是谁?   七爷不敢回头。   【门开了咯,进去吧。】   七爷忽然感觉身体被人一推,视线再一转,他已经踉跄着被推进了门里,那个有着无数棺材的巨大祭坑里。   吱呀~   一个又一个棺木的盖子被推开,他眼看着那些尖长的紫黑指甲,扒上了棺沿,渐渐就要起身,顿时恐惧得无法自己,回头再看去,周围已经没有任何人了,只剩下他自己!   咚……   咚……   推开了棺盖的僵尸们,沉重地从棺木中跳了出来,紧闭的双目蓦然张开,看着他张开了獠牙。   ……   “啊——!”   七爷高声尖叫起来,不停推打。   砰!   云良一时不慎,竟然吃了七爷两记老拳,不禁破口骂道:“你疯了啊,干什么呢?”   云良现在成了外门弟子,就被分配来干一些杂活,这会儿给七爷和林松换药,就轮到他了。   刚刚云良一进来,就发现七爷的状态不对,似乎被什么外来的小鬼入梦迷惑,云良虽然修为被废,但是一些眼力还是有的,见不得有外物在茅山撒野,一巴掌拍在了七爷的天灵盖上,将其从梦中唤醒,却没想到会被捶了两拳。   身体虚弱的云良,一时躲避不开,不禁大恨,捂着被捶紫的脸,瞪着七爷。   七爷回过神来,惊恐四顾,“我,我在哪?”   云良翻了个白眼,恐吓他:“你在茅山,快变成僵尸了。你等着,等你变了,我就第一个剁了你。”   七爷这才反应过来,看向自己手臂被抓伤的地方,肿烂流脓,已经毫无知觉,嘴也合不拢,好像被突然冒出来的牙尖顶住。   也发现了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小道长,哀求道:“道长,救救我,我不想死,你们不是很厉害的茅山派吗,你们一定会治好我的。”七爷满心惶恐,刚刚他在梦中跑无可跑,被僵尸咬住,差点被分尸之际,被云良叫醒了。   云良冷哼道:“闭嘴,我给你换药。”   云良心中不满,加药材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给七爷他们偷工减料,但是他刚刚差点被掌门赶出门派,如今还在观察期,有些不敢使坏,还是算了。   “你刚刚被邪祟入侵,不要再睡了,要一直睁着眼,一睡着,你的尸毒就会发作,还会有更多恶鬼在梦中侵蚀你。”换完药,云良随便吓了七爷两句,就走人了。   七爷听了这话,果然不敢再睡,睁大眼睛,在浴桶里坐着,不时就想要挠挠手,挠挠脚,他的手指甲脚趾甲,都已经发黑发紫,而且飞速地生长着。   ……僵尸   【咯咯咯咯。】   时东锦抱着娃娃睁开了眼睛,歪在坐椅上,拖着下巴回忆刚刚看到的。   一个巨大的天坑,无数的僵尸,飞速的行动力,连时东锦看着,也不禁有些头皮发麻,不禁暗自庆幸自己一直没有鲁莽行事。   按中国的分法,那些僵尸似乎都达到了毛僵的阶段,他们身上隐隐都有黑色如凝成实质毛絮的阴煞聚集,行动迅速,纵跳如飞,还有不少没有打开的棺材,危险的感觉更重。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时东锦:“进来。”   进门的都查先是施了一礼,然后才道:“阿赞帝因,小镇上来了很多古怪的人,感觉像是中国的道人,我和汉都亚刚刚出去转了圈,就差点被人扣下,说我们行迹诡异,不像好人。”   “哦?”   时东锦起身,走到窗户上往下看去,他住的旅馆房间,几乎是怀云镇里最高的地方,可以一眼看尽这个小镇上的大致动静,没过一会儿,果然就看到了不少有异样气息的人,在聚集。   当初时东锦包下这里,是为了观察青越山。   方善水拿着他想要的玄鸟卵,但是方善水自己修为不弱,还跟着个恐怖的东西,硬抢肯定是抢不过,于是,时东锦总想另辟蹊径地找出些机会来。   时东锦又看向远处的青越山。   时东锦在回湘城的飞机上刚下来,就碰到了正要从湘城离开的几个盗墓贼。   时东锦知道这些盗墓贼,上次他在湘城的时候,就看到这些盗墓贼在附近转悠,似乎在打青越山的主意,本来时东锦也没将人放在心上,没想到这次回来,却发现了他们的状况不太对,时东锦感觉到湘城青越山的情况可能有变,也许,他要等的机会已经来了……   ·   动车终于停在了湘城,方善水提前跳了下来。   车上的闹剧,还让一些乘客心有余悸,张奕正几人一下车,就被叫来的警察控制住了,看样子很需要解释一番,方善水则趁机独自溜走。   回到怀云镇后,方善水发现怀云镇上的情况也很糟糕,到处都是玄门的人,似乎被不下天罗地网一样,青越山周围就更不用说了,完全被那些玄门中人包围了。   方善水正头疼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孩童笑声。   【咯咯咯咯。】 第一一七章 山中尸   一个诡异的布娃娃悬空漂浮在方善水的身边, 看起来不是实体, 似是什么灵降,不过布娃娃微笑的嘴里, 却发出了时东锦的声音:【好巧啊善水,又见面了。】   方善水立刻后退了一步, 警惕的同时,似乎在想着要不要对眼前的灵降动手。   方善水衣领里的手办师父钻了出来, 轻飘飘地坐在方善水的肩膀上, 抱着它的大棉花糖,也不吃, 就是看着眼前的布娃娃。   布娃娃微笑的表情变得有点僵硬, 也悄悄地拉开了点距离,时东锦才抱怨道:【别这么不友好啊善水,我这次可是为你排解疑难来了。】   方善水露出疑惑的眼神。   时东锦一副了然之态道:【你是不是发愁该如何上山?奉劝你不要直接闯上去, 山上不但布满了玄门中人,而且还有极其厉害的阳神真人,你只要进入到一定范围,肯定会被发现。】   听到时东锦这样说, 方善水知道时东锦应该是在怀云镇待了一段时间, 对这里的情况比他了解,倒是可以合作。   方善水问:“我是要上山,你准备怎么帮我?”   时东锦乐呵呵道:【我知道一条路哦,可以进入山里,不过很危险。你知道的吧, 你青越山这次招来这么多人,主要是有几个盗墓贼把你家山腹给炸开了,泄露了阴气,我刚巧遇到过那几个盗墓贼,入梦得到了他们进山的路线。】   方善水喃喃道:“山腹?阴气?”   本以为是鬼域大阵被发现,惹来了正道视线,听了时东锦的话,方善水才发现可能还有其他问题。虽然也从宅灵口中得知了盗墓贼的事,但方善水还真没想过自家住了那么多年的山中,会有什么被盗墓贼惦记上的存在。 奇!书!网!w!w!w!.!q!i!s!u!w!a!n!g!.!c!c   时东锦奇怪道:【你难道不知道,你青越山山腹中,是个极其厉害的养尸之地,里面存放着不知道养了多少年的尸体,多半都快成为飞僵了,一旦他们突破禁制出来,啧啧,那就是生灵涂炭。别说你们中国的道门害怕,连我这老巢在马拉西亚的,都觉得不安全呢。】   方善水浑身一震。   “……你说的路,是什么路,我要怎么到山上去?”   时东锦的布娃娃露出诡异的表情:【我帮你这次,你得把玄鸟卵给我,作为交换。】   “可以。”方善水听到时东锦的要求,二话不说答应了,“如果你耍花样,我相信我师父的菜谱上可以多填你一个。”   听到方善水的话,他肩膀上的手办师父,立刻配合地小嘴一张,赫然将刚刚纹丝未动的巨大黑棉花糖一口吞下,鼓动着腮帮子,一边嚼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布娃娃,仿佛咬掉的是它的脑袋。   【……呵呵,合作愉快。】   ·   道协元神境以下的化神阶高手,都齐聚在青越山上。   天师道的张桃令、剑仙派的北昊、全真教的燕承泽、希致等等,都是年青一代的佼佼者,本来茅山派的云良也勉强名列其中之一,可惜他心性不正,刚被茅山掌门重刑惩戒,废除了修为,差点赶出门派。   听说让云良找茬不成反被严惩的,正是最近受到通缉的方善水,青越观的新一代掌门,这些年青一代都对方善水好奇了起来。   一脸冰冷的清意真人,对着自家门派的亲传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更别提别人,对着正向自己行礼的小辈们不假辞色,直接命令道:“你们从这里下去,容晗真人在下头接应你们。”   比较年轻的张桃令在心里撇撇嘴,似乎不太习惯这种冷漠的高人,伸头看了看,琅琊洞内那个散发着光芒的窗户一样的坑洞。   现在已经快要黎明,月光渐淡,那坑洞的光芒也弱了下来。   北昊几人恭敬地领命,很快就挨个地从那洞口跳了下去。   一进入坑洞,却发现这下面很大,仿佛是个玉宫一样。   山洞里的环境简单,但是很有种大巧不工的气息,仿佛有仙人移山倒海随手捏造而成,很有一种一气呵成的古朴利落之感,但是地面竟然都是巨大如镜的玉石,玉石就像是月光凝成,吸收转化着天窗上折射下来的月光,将月光无限的凝聚又无限地扩散。   月光照在玉石上面,仿佛滴水入海一般融入其中。   前面有几条通道,往通道两壁偶尔能看到一些古老的文字,有些像道家的云篆,却更复杂些。   燕承泽几人多看了山壁上的文字几眼,发现会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仿佛有种莫名的规律,会带动自己体内的周天运转,然而运转的趋势却和自己修炼的功法迥异,让他们只能分心去压制。   玉石地面并不太通透,但是下头好像是空的,朦朦胧胧,就是看不清下头是什么。   先跳下来的张桃令,试着敲了敲那玉石,惊叹道:“这青越山真有钱啊,这玉石都是上好的月阴石,现在基本都见不到了,若是让一些修炼的妖精鬼修看到,不得乐疯了。”   燕承泽皱了皱眉看张桃令如此莽撞,不禁道:“张师弟,不要妄动。”   张桃令收回手:“知道了知道了。”   ……   山腹天坑之中,无数的僵尸们在天窗折射的月光下徘徊,不时焦躁地仰头嚎叫几声。   祭坛周边,因为几个倒霉的盗墓贼的闯入,仿佛屠宰场一样,被弄得有些血腥和凌乱。   饮过了人血的味道,这些僵尸就不再安静,依循着嗜血的本能,开始想要制造更多的杀生,吸取更多的鲜血,可是在这个几乎有三五公顷的巨大天坑里,僵尸们仿佛被禁制在这里,打开的龙头门就在眼前,他们却根本无法靠近。   天坑最中央,是一个圆形的八卦阵祭坛,八卦阵每个方向都有一个被锁链束缚着的青铜棺材,而八卦阵中心最好的地点,则被一个刚刚从上头掉下来的阴沉木棺材占据。   九个棺材占据了天坑中最好的位置,都安静地在月华下沉睡着,就算如此,也没有哪个出棺的僵尸,敢靠过去捣乱。   这几个棺材虽然很安静,但是只隔着棺材透漏出来的威压,就已经让所有的僵尸们畏惧退缩。   被困着的僵尸们只能在天坑里游荡着,想要找到一条离开的路。   咚咚……   徘徊着的僵尸们突然抬头往上看,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在上面敲窗。   “嗷——!”   一个僵尸嚎叫了起来,数个僵尸跟着嚎叫了起来。   几道身影赫然蹦了起来,飞纵跃高,然而天坑太大,尽管跳得很高,离天顶还是有一大段距离。   ……   正在洞里找人的张桃令几人,也听到了不知何处传来的奇怪声音,隐隐约约,仿佛怪兽的嚎叫,不禁都警惕起来。   张桃令没能找到清意真人所说的容晗真人,但是却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到了一个通风口。   通风口的尽头,是一个悬挂在山崖边的棺材,棺材后头,就是一个深崖。   几人透过棺材往山崖中望去,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然而这一抽气,却顿时让坑底的僵尸们发现了生人之气,顿时大声嗷叫,跳将起来,似乎想要跳过来抓住他们。   张桃令几人赶忙蹲下,捂着口鼻,靠着那洞口的悬棺,遮挡住自己。   从悬棺的缝隙下看,那些僵尸虽然跳的很高,但还够不上来。   张桃令几人松了口气,虽然他们都自负修为高深,但是面对这么一坑的纵跳如飞的僵尸,也不禁心中发毛。   几人面面相觑,身后还有一坑僵尸此起彼伏的恐怖叫声。   张桃令问:“怎么办?”   北昊:“先回去禀报这里的情况,这情况太严重了,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   几人都点头赞同,然而他们没发现,在他们松了口气的时候,他们背后的悬棺发出了一点细微的指甲划动声响。   张桃令忽然一把推开了燕承泽,然而速度还是慢了点,燕承泽被一只突然抓来的利爪穿透了腰部,五根尖长的指甲贯体而出,燕承泽闷哼一声,手中掌心雷一出,瞬间劈向背后偷袭的僵尸,张桃令也立刻帮忙,出剑气纸符打向了正从悬棺里爬出来的黑毛僵尸。   黑毛僵尸吼叫不停,越发激出了凶性,它似乎已经有了智慧,知道受伤的燕承泽是薄弱之处,所以每次出手,都会盯着燕承泽,而且它力大无穷,行动快捷,使得张桃令几人应付得很是手忙脚乱。   山坑里的僵尸们,闻到了修道之人的鲜血味道,顿时躁动地更加厉害。   就在他们打斗的时候,用符的张桃令虽然符纸厉害,但是身手最弱,不幸被僵尸抡飞了几次,有次落地的时候,不知道是触动了哪些机关,下面传来咔咔之声,似乎有门开之声。   燕承泽大叫:“不好,我们快跑!”   张桃令几人目眦俱裂,刚刚触动的机关,竟是让下面偌大的坑洞里打开了几道门,那些被困在天坑中不停嗷叫的僵尸们,顿时仿佛出笼的猛兽,纷纷进入了那些角门之中,似乎往山上来了。   “嗷——!”黑毛僵尸的绿眼睛幽幽发光,虽然被雷光和剑气伤得不轻,但是僵尸不知疼痛,状态远比燕承泽等人好了很多。   闯祸了。   ·   张桃令几人,架着受伤的燕承泽跑回了入口,七八只僵尸极快速地追了上来。   就在几人招架不住的时候,坑外的清意真人赫然跳了下来,一道剑气将其中三只毛僵斩断了头颅。   然而僵尸根本不惧,反而变得有智慧起来,不再硬冲,而是迂回包抄上来。   清意真人见燕承泽受伤,其他几人也都有些狼狈,没空和他们多说,大袖一挥,一阵风来,将几人送了上去,他一人持剑,直指众多围上来的僵尸。   宓空真人扶住了张桃令等人,问道:“你们在下头发生了什么事?”   张桃令等人顿时七嘴八舌,“大事不妙,毛僵,非常多的毛僵,真人,不是说下头有束缚元神的禁制吗?清意真人下去救我们,会不会出事?我们刚刚就没能找到容晗真人。”   旭真人:“清意真人的身体已经送到了,他现在元神已经和肉体合一,你们能下去,他应该也没问题。你们说没看到容晗真人?”   张桃令喘着粗气道:“没有。我们下去到处都没找到容晗真人,就听到很多僵尸在嚎叫,顺着声音找去,就看到了一个大坑,这座山山腹全都被挖空了,那坑里放满了棺材,棺材里的僵尸基本都是厉害的毛僵,而且大都跑出来了。”   就在这时,下去的清意真人跳了上来,三尺青锋上全是乌黑发绿的血液,幸好他的剑非同一般,否则可能已经被这些带着煞气的血液污染。   张桃令几人赶忙感谢了真人的救命之恩。   清意真人甩掉剑锋上的污血,浑身冒着冷气道:“召集人手,去杀僵尸。见一个,杀一个,务必不能让他们从青越山跑出去。”   ·   方善水不知道现在山上是什么情况,宅灵失去了联系,远远看去,青越山上已经进去了越来越多的玄门中人,几乎被包围了。   听时东锦说其中还有阳神真人,方善水觉得师父就算厉害,估计也双拳难敌四手。   后山琅琊洞的断龙石早就被师父毁了,方善水甚至觉得师父现在可能已经被玄门之人发现,但是手办师父又说它的身体很安全,似乎待在一个很安全舒服的地方,没有被人动过。   见方善水担心,手办师父给方善水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可以回去一趟,看看情况。   方善水担心出现意外,摇了摇头。   有手办师父在,方善水还能顺着它的感应找到它的本体,若是手办师父离开后被困住了,那就麻烦了。   【从怀云镇外的一条水路逆流上行,可以通往青越山外的一个谷底,在靠近水路的地方,有一个还没被正道发现的通道,进入那个通道后一直走,就可以进入青越山山腹之中。只是山腹中很危险,多到让人难以想象的僵尸,稍有不慎,就会死无全尸,我用灵降去探,也差点搁在那里。我在那山坑中,发现了几条可以通往山上的小道,不过需要攀爬,到时就得看你的了。这条路非常危险,但也是现在唯一能山上的路,如果你确定要走,我就带你去。】   时东锦看了方善水一眼:【只是我只陪你到山坑之中,之后再上山我就不陪你去了,那里已经被众多玄门之人包围了,你自己也要小心。】   方善水知道他意有所指,道:“进了山腹,我就把玄鸟卵给你。”   时东锦立刻露出了微笑:“呵呵,我相信方掌门的人品。”   嘴上说得好听,但是一直留了一手的时东锦,见方善水同意了自己的交换意见,才开始认真起来。   时东锦的布娃娃领着方善水,绕开了怀云镇上被玄门之人注意的地方,准备带他上山。   方善水跟着时东锦从水路游上,躲过了几波道士后,顺利地找到了那条通道。   方善水贴了数重隐息符,才跟着时东锦的灵降进了山洞,本以为此行会很危险,然而进入时东锦所说的龙头门之后,前方的肉眼可见的坑洞里,却并没有僵尸。   远远看去,只有无数或打开,或没有打开的棺材。   方善水:“僵尸都不见了。”   一个也没有。   而且山坑里,出现了无数道门,以方善水的耳力,勉强能听到其中传来的一些打斗声音。   那些僵尸被龙头门的禁制所拦,不能离开山中,但是刚刚张桃令打开的机关,却将山坑和青越山周遭联通起来,虽然僵尸们依然不能离开青越山,却能够在通道中游荡,现在都被正道中人传来的生人之气吸引,游荡出去了。   时东锦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个情况,不禁笑道,【呵呵,这对你是好事,那些僵尸估计是和正道之人打起来了,正方便你浑水摸鱼。好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按照规定,你该把你的玄鸟卵给我了。】   方善水也没有食言,立刻扯下了挂在脖子上的玄鸟卵绳链,扔给了时东锦。   时东锦的布娃娃双手托住玄鸟卵,顿时对方善水露出了一个笑,弯腰道:【感谢你,我的朋友。】   布娃娃退去,时东锦消失了。   方善水也没有去管他,只是又给自己多加了几张隐息符,悄悄往山洞里靠近。   只是,一进入这山洞中,方善水就发现自己戴在身上的牌位令剑,突然再次弹跳了起来。   令剑一下腾空而起,瞬间挣脱了方善水的手,急速飞向了山坑之中的中心祭坛处。   方善水眼睁睁看着令剑嗖地一声飞走,悬停在祭坛中间的一个棺材上。   然而看到那眼熟的阴沉木棺材,方善水顿时愣住了,转头看向手办师父,手办师父这时候似乎在犯困,它头一歪靠在方善水的脖子上,好像睡着了一样,手中的小白旗掉了下来,身形也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方善水捞住小白旗,想要碰一碰师父,又怕影响到它。   令剑在棺材上旋转,发出嗡嗡的声音,围绕在祭坛周围的八个青铜棺材,捆缚着青铜棺的锁链,突然哐哐啷啷地颤动起来,好像被狂风卷动。   棺材盖也在不停地碰碰跳动,似乎里头有怪物想要从中爬出来。   锁链周围翻着乌黑的光芒,将青铜棺束缚的更紧,然而却抑制不住他们的躁动。   悬在阴沉木棺材上的令剑,忽地往下一扎,似乎想要投进下面的棺材之中。   然而这时,一个青铜棺攸而炸开,捆在棺外的绳索一根根崩裂,一只乌黑的手仿佛闪电一样快速地从棺材中抓出,一把握住了那快要一头扎进阴沉木棺材中的令剑。   令剑激烈地跳动起来,然而却挣脱不开那满身煞气已经凝形的飞僵。   “吼——!”红眼的飞僵仰天一吼。   四下通道中,立刻传来无数僵尸的应和声。   那是刚刚跑出去吃人的千余毛僵。   ·   玄门中人来了很多,因为确定青越山中僵尸无数,所以能动员的高手都动员了起来,刚刚从各自门派中赶来的张奕正余成周等人,还有宓空等阴神真人的肉体,也都被送来了。   如果青越山中的僵尸跑了出去,那将是一场浩劫。   所以玄门也只能不计成本地投入进来,务必要将所有僵尸都斩杀在青越山中。   这些毛僵非常厉害,虽然青越山内部通道空间狭小,不便于他们施展,但是仍然让玄门之人应付的艰难。   一只只僵尸被斩于剑下,但也不断地有正道人士被僵尸所伤。   就在战斗到激烈十分,这些毛僵却突然仿佛受到召唤一样停下了手,想要退去。   远远地一声尸吼传来,毛僵们瞬间仰天大叫,飞速地狂奔回山坑。   清意真人顺手斩杀了几只跑得慢了点的毛僵,一甩剑冷酷道:“追!”   ……   方善水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种异变。   那令剑应该原本是想要冲师父所在的地方飞去,但是却被那只忽而冒出来的僵尸截留。   身旁的山洞里,不停传来越渐接近的僵尸吼叫声,方善水只好先隐藏起来。   无数的毛僵蜂拥而出。   还有不少同样不在少数的正道之人,追着毛僵赶来,方善水稍微看了领头的那个一身剑气的男人,差点就被发现了。   飞僵似乎没想到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多生人,腥红的双眼愣了一下,随即就兴奋地挥舞着手中令剑,仰天嚎叫起来,似乎在命令毛僵们将生人全部抓起来。   飞僵的模样狰狞恐怖,下头的毛僵们好像十分忌惮于它,又好像更怕它手中的令剑,于是一声令下,毛僵们立刻听命掉头,再次和追来的正道之人厮杀起来。   方善水眼看着现场混乱,看到自己师父的棺材板还是没有动静,就想要悄悄靠近过去,看看师父的情况。 第一一八章 令剑主   僵尸们个个力大无穷, 牙尖指利, 而且动作迅捷,几乎磕着就轻伤, 碰着就重伤,给玄门围剿之人, 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幸好玄门之中,有四个元神境界的高手支援, 每每遇到不支, 总能搭一把手,这才使得人群中没有出现太大的伤亡。   尤其是剑仙派的清意真人, 剑气凌厉, 刀枪不入的僵尸们,在他的剑下仍然脆弱的跟块豆腐一样。   绿眼飞僵凶狠地冲着清意真人嘶吼,赫然飞身而起, 迅速地扑向了对毛僵们造成极大威胁的清意真人。   “刺啦——!”黑紫的指甲和剑相接,竟然发出了金铁交集之声,绿眼飞僵的力气更大,一爪扑下, 将清意真人压退了两步。   正待绿眼飞僵再要进击, 顺势拧下清意真人的脑袋时,却见正面的清意真人忽而张口,口中一道白光飞速射出,朝着飞僵的脸而来,飞僵反应极快地后退, 然而到底是慢了一步,那道剑气瞬间贯穿了他的一只眼睛。   “嗷——!”绿眼飞僵眼球爆浆迸裂,剑气差点顺着它的眼窝搅入大脑,被绿眼及时一挣脱离开来。   绿眼飞僵嚎叫声,给其他的毛僵们带来的极大的影响,甚至不顾自己安危,纷纷扑过来挡在绿眼身前,阻住清意真人。   绿眼飞僵赶忙退回祭坛上,想要趁机追杀他的清意真人,在争先恐后的毛僵们发疯一样堵截下,丧失了机会。   绿眼飞僵恶狠狠地瞪了清意真人一眼,站在祭坛的其余青铜棺前,蓦然手中令剑一挥,绿眼飞僵身边的一个青铜棺材上束缚的锁链,咔咔咔尽皆断裂,好像钥匙开开了地狱之门。   随即,绿眼飞僵一脚踢开了那个青铜棺材的盖子,拿着令剑,对里头躺着装死的蓝衣僵尸嚎叫。   这另外七个青铜棺里的僵尸,在令剑出现的时候,也曾骚动了一下,只是后来绿眼震碎锁链抢先出棺,他们就又安静了下来,如今被绿眼强迫叫醒。   已经悄悄摸上祭坛的方善水,正躲在一个棺材后,绿眼踹棺材盖的时候,飞起的棺材盖差点将他砸中。   方善水连忙低头趴下,更加小心地掩藏气息。   青铜棺中的蓝衣僵尸睁开了眼,先是看了绿眼手中的令剑一眼,才转而看向了有点狼狈的绿眼。   “嗷!嗷嗷~”绿眼仿佛在和蓝衣说话一样,指了指那边的清意真人。   蓝衣僵尸竖直起身,看向清意真人的同时,忽而出手,却是陡然抓向了绿眼手中的令剑。   绿眼大惊,赫然握紧令剑一吼,令剑瞬间发出了深蓝的光芒,光芒一出钻向蓝衣僵尸,蓝衣僵尸仿佛极度痛苦一般,突地满地打滚起来。   方善水没想到蓝衣僵尸会有这番举动,也没想到令剑对僵尸的威胁这么大,蓝衣僵尸倒下的时候,正好对着方善水所在的方向,方善水想躲已经慢了一步。   方善水发现蓝衣僵尸看了自己一眼,却不知为何很快收回视线,没有将他曝光出来。   绿眼嗷叫着踹了脚在地上打滚的蓝衣僵尸,将之一脚踢下祭坛。   被惩治后的蓝衣僵尸不敢再作妖,被踹下之后,恢复知觉的他,立刻爬了起来,听话地扑向了清意真人。   这个蓝衣僵尸似乎比绿眼厉害了一点,应付清意真人起来,明显比绿眼轻松一些,不过短时间也分不出上下。   绿眼再看看其他久持不下不下的宓空真人、旭真人等人,又仗着令剑断掉了两个青铜棺材的锁链,踢开了棺材盖,将里头的飞僵吼了出来。   看着一个又一个连阳神真人都应付困难的飞僵从青铜棺中出现,在场所有的玄门中人都绝望的不行。   飞僵还远不止这些,只要那拿着令剑的绿眼僵尸想,他随时可以把上面被青铜棺束缚的厉害僵尸,都放出来。   还有一个放在祭坛最中间的阴沉木棺材,说不定是个比飞僵还厉害的角色。   旭真人一脸愁容:“清意真人,怎么办?”   “杀!”清意真人没有二话,冷着脸再次冲了上去。   一旁的宓空真人和霁辉真人也是一脸无奈,跟着冲向了刚从祭坛上飞下来的三只僵尸。   玄门中人应对着其余的毛僵,但是人毕竟和僵尸不能比,就算是修行再高,也是会累的,已经厮杀了几个小时,大部分人已经气喘吁吁,越来越招架不住。   张桃令抱着自己的八卦镜,狠狠地摸了把脸:“妈的拼了,杀五个够本,杀十个赚了。”   “道友,你犯了口戒不妄语,污言秽语损我等修行。”一脸血的燕承泽古板地提醒道。   张桃令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能让我热血一下。”   一旁剑仙派的北昊也累得不轻,剑气都快发不出来了:“为什么杀五个够本,不是都说杀一个吗?”   “一个僵尸,哪有我的命值钱,必须得五个以上!这还是毛僵的缘故,要是低等的,杀三五十个我都觉得亏了。”张桃令一口心头血喷在八卦镜上,血仿佛瞬间被镜子吸收一样,而后他嘿呀一声,也左手持符右手拿镜地朝毛僵扑过去。   凡是被张桃令的八卦镜照到,那些动作敏捷的毛僵们必定一僵,而后就会被剑仙派或其他术法凌厉的道友们枭首以对。   绿眼飞僵不知是怎么想的,放出四个飞僵后,就没有再去动剩下的三个,只是它也有点疑惑地看了眼最中间的阴沉木棺材,还记得令剑当时是从这位头顶上抢来的,但是他对这个木头棺材似乎没有印象。   想要将阴沉木棺材打开看看,又怕令剑会出现异常。   “嗷嗷!”绿眼飞僵大概是刚刚受了伤了缘故,有点怂,就在祭坛上头,拿着令剑呼喝其他僵尸绞杀玄门中人,四个元神真人,绿眼放出四个飞僵来一个个对付,他自己却根本不下去。   虽然正道之人,也看出了绿眼僵尸手中令剑的重要性,但是却根本无法靠近。   清意真人数次想要冲上来砍杀绿眼,但都被其他飞僵所拦,尤其那个蓝衣僵尸,出手最是狠辣厉害,甚至趁着清意真人强冲祭坛无暇他顾的时候,一手抓住了清意真人拿剑的手,五爪入刀刺入,咔擦将清意真人的手臂撕扯下来。   清意真人闷哼一声:“唔!”   “清意真人!”   玄门中人尽是大急,可是情况却非常危急,清意真人一受伤,其他三个阴神真人想要在四个飞僵的围剿下护住清意真人,根本难如登天。   清意真人的重伤,似乎撕开了一个败局的口子,三个阴神真人一个个接着重伤,瞬间就露了败局,一个个重伤到底,甚至妙真道的霁辉真人,在两只飞僵连手下,被尸爪从前胸抓透出后背,随即被甩飞出去,没了动静,也不知生死。   清意真人冷漠地看了眼僵尸横行的一幕,仿佛看到了他们冲破青越山后,在人间肆虐,生灵涂炭的一幕,按下了早先准备好的一个按钮:“众位道友,今日生还不能,我们自毁于此吧。”   除了三个几个阴神真人,没人知道清意真人的意思,不过眼下已是绝路,眼看着只能自爆来多拖一两个僵尸下地狱,知道不知道什么意思,都是死的意思。   也都只僵着表情哈哈一笑,全做不在意了,“与前辈同赴地狱,是我等荣幸。”   而就在清意真人按下按钮后,湘省军事基地接到了红色预警信号,迅速反应起来,紧急调动导弹武器,校正瞄准,预备在十五分钟后,摧毁青越山。   ……   方善水刚刚已经摸到了师父的棺材前,小心推了推师父的棺材盖,不知道为何推不开,好像被吸住了一样。   方善水知道自己和师父灵魂有所联系,想要通过体内凝聚的元神之水呼唤师父,却突然看到了清意真人断手,三个阴神真人接连重伤的一幕。   绿眼飞僵在方善水不远处发出了怪笑,并不停地嗷嗷嚎叫,似乎在催促着下头的僵尸们大开杀戒。   惨叫和血腥味不断蔓延,僵尸们的嚎叫越发嗜血恐怖,眼看着一场道门的浩劫就在眼前,方善水突然觉得不能就这么下去。   “嗷!”绿眼僵尸对着下头的蓝衣僵尸大吼,似乎在不满他怎么只是断了清意真人的一只手,而不是趁机撕碎了清意真人。   就在这时,绿眼僵尸突然感到有风声过耳,瞬间一动,却发现那是一个飞动的纸人。   “嗷?”绿眼一把抓住那扑向他左脸的纸人,正要奇怪,却陡然感到,自己右手一轻,有人把他手中的令剑偷走了!   “嗷嗷!”绿眼大怒,忽地一抓抓出,虚空中隐匿行踪的方善水侧身一番,虽然躲过了绿眼的抓袭,但是没有躲过他挥臂撞击,被挥飞的方善水,仿佛被巨锤砸中一样,阻挡的手臂上传来了骨头碎裂的声音,方善水倒飞出去很远,知道身体砸在师父的阴沉木棺材上,才停了下来。   方善水内腑巨震,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血顺势流在了棺木上。   下头的玄门之人,也发现了祭坛上这突兀的转变。   人群中不起眼的张奕正一惊,“那是方小友。”   曾在高铁上,和张奕正一起偶遇方善水,出手捉拿失败的几人也都愣神了一下,面面相觑,“他这是在帮我们吗?”   “或者他只是想控制这些僵尸。”   张奕正严词打断了怀疑之人,肯定道:“不,方小友一定是为了帮我们,我知道他一直是个心地善良舍己为人的义士。”   绿眼发现了方善水拿着他的令剑,仿佛看到一只小虫子咬破了自己的锦衣一眼,顿时怒不可遏地大叫起来,飞速地扑上前去,就想要将方善水举起撕碎。   方善水用没断的左手举着令剑,对着绿眼道:“定。”   绿眼还没有扑到方善水面前,就以头抢地地跪倒下去,佝偻着身体扑在地面,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无法动弹起来,绿眼干枯皱巴的恐怖黑脸,仿佛又狰狞上了一个新高度。   绿眼又是痛恨,又是恐怖,似乎不明白,方善水怎么会那么快弄懂令剑的控制方法。   方善水将持令的绿眼僵尸控制住了,台下的毛僵似乎也有点没了方向一般停了下来,被趁机反扑杀伤了好几个。   玄门中人顿时将希望放在了方善水身上。   认识不认识方善水的道士们,都开始猜疑又盼望起来,而听到张奕正刚刚说话的清意真人等元神真人,不禁也多看了方善水两眼。   比起一个僵尸,他们还是更愿意相信一个人类。   绿眼仰天大叫起来,似乎想要召唤僵尸卫队们护驾。   令剑易主后,祭坛下的毛僵和飞僵们已经停下了动作,让几乎快被逼到绝路的玄门中人,终于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绿眼没了令剑后的赵欢,毛僵们似乎已经不大理会,但是飞僵们已经悬空而起,大概是抱着方善水还不能完全控制令剑的想法,想像刚刚试探绿眼一样去试探方善水。   清意真人一看,立刻用左手执剑站了起来:“拦住那些飞僵!不要让他们上祭坛影响。”   还能动的宓空真人和旭真人也都挣扎着起身,只是这些老弱残兵,根本已经没什么力气再战,勉强拦下一个飞僵已是极限,另外三个飞僵还是脱离开去,飞上了祭坛。   那个曾经看了方善水一眼的蓝衣僵尸,首先落到了祭坛上,后头两个飞僵也陆续落在方善水左右,三面包抄。   方善水额头冒出一丝汗,就像这些僵尸们所想,以他的修为,还真的很难控制住令剑,他充其量只能控制住两个飞僵,四个一起上来,他肯定招架不住。   方善水没有去动另外三个,只是突然握紧令剑,对着跪地他面前无法动弹的绿眼僵尸道:“死。”   绿眼僵尸的身体仿佛藏了炸、药一样,嘭嘭嘭一处处炸开,发出凄惨的嚎叫声,绿眼的手臂先被炸飞,然后是腿,铜皮铁骨的飞僵仿佛一个被玩坏了的机器一样,瞬间被拆成了几节。   如果不能弄死一个,方善水知道,这些飞僵早晚会发现自己的虚张声势,所以就对自己最先控制的绿眼飞僵下了狠手。   果然,这一幕,将其他三只眼馋着令剑,犹豫想要靠近的飞僵们,吓了一跳。   大概都没想到,方善水这个人类看起来弱了吧唧,动起手来却是这么狠辣,顿时就停下了脚步。   绿眼飞僵的凄惨下场,和其他三个飞僵的怂态,让祭坛下的道门中人振奋了起来。   “方小友干得好!”   “原来他就是方善水。”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方善水已经控制住情况的时候,头颅也被炸飞的绿眼飞僵,似乎还憋着一口气没有尽去,飞起的头颅忽而撞向了方善水。   无法分神的方善水被撞了个正着,控制绿眼僵尸自毁的程序被打断,刚刚的努力立刻毁于一旦。   以为必死的绿眼瞬间一愣,忽然嚎叫一声,头颅飞了回去,竟然将被炸开的身体重又合在一起,虽然还有点不稳当,但已经让死里逃生的他倍感高兴。   同时,绿眼不怀好意地看向了方善水,猛然再扑上去,想要抢方善水手中的令剑。   蓝衣飞僵瞬间飞上,一巴掌将绿眼挥飞出去,自己扑向了方善水,其他两个飞僵,包括在祭坛下头被清意真人等拦住的那只飞僵,也都争先恐后地夺向方善水。   已经发现方善水虚张声势的其他飞僵们,自然都不愿意放弃抢夺令剑的机会。   玄门众人见状一阵惶恐。   “去支援方善水!”   “不能让那些僵尸拿到令剑!”   吱呀……   一道陈旧木门被推开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那个……那个……”   那个棺材动了,方善水身后的阴沉木棺材。   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尖长锋利的指甲张开,滴答落在方善水身边的棺材沿上,仿佛剧毒蜘蛛的节肢,轻巧巧地落在人的心脏前。   看到阴沉木棺材里出来的那只手,四个扑上来的飞僵们尽是一愣。   眼看着方善水前头已被包围,身后的棺材又被打开,里头一个更厉害的怪物坐了起来,所有人都绝望了。   “完了……”不知是谁呆呆道。   那苍白的手环着方善水腰,伸手一指,四个扑来的飞僵顿时向四方飞退。   宓空真人一愣,这种感觉……   棺材里,无数几乎要凝聚成形般的黑影,满的快要溢出来似的,张牙舞爪地出现,仿佛一个史前巨怪一样。   方善水惊喜回头,无声道:“师父?”   方善水身后长发如水的人影,对着他微微一笑。   方善水手中的令剑瞬间飞出,仿佛乳燕投林一般,飞进方元清掌中,令剑在方元清掌心大放光芒,这光芒扩散到整个山坑之中。   祭坛下混乱的毛僵们,仿佛遇到了真主一样,此起彼伏地嚎叫起来,甚至朝着祭坛跪拜下去。   周围的飞僵不敢立敌,悄悄爬起来后,不想又被方元清绯红的眼睛一望,顿时如泰山压顶,也跟着跪了下去。   令剑在绿眼僵尸和方善水手里的时候,飞僵们还有心思去抢,现在却有种生死完全在人掌控之中的感觉,连一动念都感觉到危险。   玄门众人见状大骇。   原就觉得这祭坛中间的阴沉木棺材不同凡响,果然是一出来,就比那些让他们头疼不断的飞僵还要厉害的怪物。   道门原就有种共识,像妖魔鬼怪一类,越是像人的,就越是厉害,因为人体为道体,最是适合修行。再看眼前这个浑身无一处不精致的僵尸,哪还有点僵尸的样子,几乎要脱壳化仙的感觉,这定是积年的老魔头了。   清意真人冰冷的叹了口气,再次按下了信号键确认。   ……   “三二一,发射!”   “轰——!”   青越山瞬间地动山摇。   ……   青越山山腹中,突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无数灰尘沙粒从各个缝隙里被摇落下来,山壁上的悬棺和木架咔擦咔擦碎裂,眼看着就要砸下来。   “怎么回事?”   “地震了。”   很多人还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纷纷抬头看去,又是一阵激烈的炸响,仿佛天崩地裂近在咫尺一样,连跪在地上的毛僵和飞僵们,也都抬头四望,有些迷茫。   方善水有些站立不稳,身后的师父扶住他的腰。   这时,清意真人扑向了祭坛,似乎想要做最后一击,干掉方善水身后的僵尸:“小辈快躲开。”   祭坛之下,正茫然不知所措的玄门众人,突然听到了早前消失不见的容晗真人的传音,让他们迅速地聚集到某个地方去。   众人不明就里,但是容晗真人的威望,在道门之中比清意真人还要更胜三分,大家也没有质疑的地方,就按他说的做。   方善水也听到了容晗真人的传音,顿觉不妙,心知这些玄门之人,可能早就准备好了第二手段,联想现在青越山地动山摇的情况,方善水心情简直了。   方善水急道:“师父,这里可能受到了导弹攻击,我们快离开。”   被方善水一指点住了剑锋的清意真人一懵,方善水叫眼前的僵尸师父?清意真人不禁看了方元清一眼,一身如玉之色,浑身月华凝身,长发铺满整个棺材,若不是那双绯红的眼睛仿佛染血般带着魔气,清意真人几乎不能说这是一只僵尸。   方元清摇摇头,示意方善水看自己的脚。   方善水低头一望,这才发现,师父的身下,全都是黑影,那些阴煞仿佛粘在了棺材上,甚至透过棺材,和底下的祭坛融为一体。   那些黑影不断扩散着,又凝聚着,好像要化为一个新的人影,但是又始终化不出来,使得方元清也被禁锢在原地。   方元清深深看了方善水一眼,一挥衣袖,他身边的方善水和清意真人,瞬间远远飞了出去,好像被一阵凉风托举着一样,正好落到了玄门众人聚集的地方。 第一一九章 山崩塌   山体震荡, 摇摇欲坠, 四面有火,震耳欲聋的炸响中, 似乎在将人炮烙烘烤。   容晗真人被禁锢在禁制中的阳神之体,本想要牺牲自己, 将其余人送出去,却突然一个踉跄, 也从祭坛里被剥离出来, 掀飞了出去,和方善水、清意真人一起, 一头栽向了玄门之人聚集之地。   甚至因为容晗真人离得比较近, 还更先着落。   容晗真人严肃道:“不行,我得回去,不然我们脚下的传送阵无法启动, 我们都得死在这。”   “可是真人,你回去的话你会……”会死。   没等他们继续纠结,这时,容晗真人口中无法启动的传送阵, 已经启动了, 地面咔咔锁链声抽动,似乎在将一块地面拱托出来。   容晗真人和其他玄门众人一阵诧异,随即看向了坐在祭坛中心安静看着这里的僵尸。   是他。   此刻,清意真人和方善水也摔落在传送阵上了,仿佛就等着他们俩了的传送阵, 一接到人,就在不断崩落的碎石中迅速悬空抬升起来。   传送阵好像一个巨大的飞盘,带着站在其上的玄门之人在地动山摇中旋转。   方善水摇晃着在抬升的传送阵上站起身。   “师父!”   方善水看着被束缚在远处祭坛棺木中的师父,心急直接就要从飞盘上跳下去,但是却被宓空真人拉住了。   宓空严厉道:“别去,不要让你师父的心血白费。”   虽然大家对方元清的身份很是忌惮,甚至觉得他就是这处上古遗迹中,最危险恐怖的怪物。   可是方元清将方善水抛回时,顺手扔回了清意真人的举动,又让众人觉得也许是他们误会了。   这样一个在危险时候先顾着徒弟,并且还能以怨报德,顺手将清意真人也救下来的以人命为重的僵尸,似乎不是个嗜血妄杀的普通僵尸。   方善水叫那怪物师父,而以方善水这近乎已在化神边缘的修为来看,他的师父生前也肯定是个得道高人,至少也得是个神境真人。   然而一个如此大能,死后却被束缚在这凶煞遍地的僵尸窝里,也是让人徒留叹息。   被宓空一阻,方善水再想要挣脱已经没用,飞盘升到一定高度,悬停下来,周围升起了一个发光的半圆形禁制,青越山中的滚滚落石,纷纷被禁制挡落在侧,飞盘上的人也被禁锢其上,无法离开。   就在这时,飞盘急速地向外冲去,带着将近上千的玄门高手,一堆已经力竭气尽的老弱病残,飞速地在绵绵不绝的爆炸声中飞驰而去,飞盘速度极快,瞬间将山中的无数僵尸和古迹抛落在后。   “师父……”方善水握拳捶在仿佛水波一般的禁制上,远远看到棺木里的师父,正用绯红如宝石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断坍塌的落石,正在一点点地将巨大的山坑掩埋。   无数的僵尸跪俯在方元清棺外,仿佛在迎接着一个王,然而方元清却好像要随着这些僵尸们的时代一起,就此逝去。   ·   轰——!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中,青越山山体剧烈震荡,无数碎石滚落。   青越山仿佛一个被摔得稀碎的玩具,碎木如武器般四散迸溅,云伴火成巨球翻涌,团瘤于天空。   及时撤离出青越山的玄门中人,震惊而不敢相信看着眼前的一幕:“这是怎么回事!?去山中围剿的弟子们都还没出来,谁让射的导弹。”   有知道内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几位元神真人一开始就说过此行异常凶险,如若无法功成,只能用非常手段就义。他们早就和安全局报备过,看样子,是真的遇到了实在无法应对的危险。”   “他们……都这样死了吗?容晗真人、清意真人、还有很多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还是有很多人不想相信,这损失实在太大了。   有认清现实的人接着叹息:“这是玄门之危,从此以后,中国玄门大概要落后别人百十年。”   忽然,有个一直盯着青越山的玄门子弟,指着一个方向,急道:“等等,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大家随着他的指向放去,都是一阵诧异。   在剧烈的爆炸震荡之中,碎裂的青越山山体,正一点点的坍圮下落,仿佛要滑到地心中去。   而就在这时,一个看似不大的圆盘,仿佛飞碟一样穿出了蘑菇火云的范围。   发射导弹的基地,军官们也从卫星反馈上,看到了这个东西,纷纷目瞪口呆,这简直像是传说中的外星飞碟。   “报告长官,发现不明飞行物,是否击落?”   “快把图片放大,上头好像有人。”   这时已经不用放大了,冲出了黑瘤火云的飞盘,在旋转着变大,上面人头攒动,远远地竟然能看到熟悉的面孔。   眼见着飞盘慢慢降落在安全地点,笼在飞盘外的光罩散去,上面的人也平安着落,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这么一个东西,是怎么做到又能飞,又能保护人从导弹袭击的烟火下,平安脱离的?   而且,刚刚将那飞盘明显有变大变小的迹象,刚从崩塌的青越山冲出的时候,它在卫星图上的显示,大概只有一米直径大小,上头载着的人,小的根本都看不见;而随后,那个飞盘就快速变大到巨型游轮一样,仿佛一个移动的空间堡垒,而随着它的变大,上面的人也变得可见起来。   “这是什么原理,这么大的东西,它又没有能源,是怎么飞起来的。”   “还能在载人情况下变大变小,似乎涉及到了空间技术,太不可思议了。”   “快,派人去看看。”   “是。”   ·   飞盘降落,在将乘客都放下后,飞速地开始收缩变小。   它似乎想要按照固定路线,重新飞回青越山山腹中去,然而升空旋转了几下后,忽而嗞啦几声,好像找不到方向断片了一样,重又落了回地面。   导弹袭击的爆炸声已经消退,山体的崩碎也到了尽头,整个青越山仿佛都被夷为平地,剩下的部分,也在不明的震荡中下滑,熊熊的火势在山体翻滚中被尘土扑灭,最后,青越山原址的地表上,只剩下了一片凹凸不平的焦土。   地面板块似被推挤,连带着青越山远处的怀云镇都有震感。   黎明的黑暗过去,一道朝阳从地平线上初升,撕裂了覆盖大地的黑暗,这时,在晨光的照耀下,青越山周围,崎岖桀骜的山势中,突然有金光缠绵翻涌,似是有九条金龙,要从地面的震荡中翻身而出。   吼——!   龙吼之声如春雷炸响,金龙尽出,从束缚中脱离,欲飞天而去。   山下刚刚站稳的玄门众人,看着如此的天降异象,不禁大惊。   “这是……九龙含珠!”   “珠去龙飞。”   还有力气的众人,不禁啧啧感叹。   神秘而充满了危险的古迹,夺天地造化,缚九龙聚灵,却是养了一堆危险的僵尸,若是养了些天材地宝,惠及下后人该有多好。   九条似虚似实的金龙,飞向了朝阳,渐渐变作天边一道烟霞,消失在云中。   而此时,原本位于青越山下的枯萎桃林,仿佛在一瞬间被晨光中的暖风吹红,深深浅浅的粉红霎时挂满枝头,花瓣如雪,摇落十里桃林。   师父……   方善水没有理会玄门之人,径直跑向了青越山原本所在之地。   张奕正等人想要拦住方善水,却被容晗真人阻止了。   容晗真人感叹道:“让他去吧。这倒是个至情至性的痴儿,他心地是好的,但却入了心障、走错了路——我想他是不忍自己师父离世,所以用他门派的炼尸手段,想要将他师父复活。如果没有这古迹阴气外泄的一遭,也许他的师父真的能够复活,但到底是旁门左道,不容于世,总会有天灾人祸降临,阻止他重生,此乃天道劫难。”   “可是真人,不管方善水有什么理由,这炼尸之地都跟他脱不了关系。虽然他刚刚也算救了我们,但他这人还是很具有危险性,我们不能就这么放任他不管吧。万一他再……”   容晗真人摇了摇:“我刚刚得到茅山的消息,说是此次的罪魁祸首找到了。方小友这次,大概真的是受了无妄之灾而已。”   ·   茅山上的盗墓贼们,最终还是被云良发现了身份,准备从道协直接扭送去安全局。   刚刚治好了尸毒的七爷,身上不但背了走私国家文物的重罪,还有个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几乎可以确定是要牢底坐穿,还不是一般的牢。   说来还是云良的功劳,不过云良又被罚了。   念在云良这次功能抵过的份上,他只是面壁思过一月。   云良当时被七爷捶了两拳又不能报复,心中憋气,就看他们怎么怎么都不顺眼,觉得他们贼眉鼠眼面目可憎。   后来,从道协那接到的消息说,青越山中发现了大量的僵尸,云良立刻就将这三个人怀疑上了。   现在流行火葬,僵尸那么少见,结果这边刚出现中了尸毒的来求救的人,那边青越山中就发现了大量僵尸,哪有这么巧。   云良自己修为尽去,不能使坏,就找了个小师弟来入梦让他们讲自己的身世来历都交待了出来,这一听,嘿,果然让他猜对了,赶忙上报给掌门去邀功。   只是云良没想到,功没有捞到,捞到了面壁一月的结果,顿时傻眼。   ·   此次玄门之中伤者众多,甚至有人不慎死在了青越山中,而其余的人伤势重多轻少,最严重的霁辉真人,心脏都差点被挖出来了,已经进入龟息状态,阴神内封,保存最后一丝生气。   不合时宜的桃花在风中摇曳多姿,星星点点的花瓣飞来飞去。   玄门之人带着伤者陆续离去,而那个失去了方向飞不回去的飞盘,也被紧急赶来的军方带走了。   青越山只留下了方善水一人,跪在那片焦土上,盲目地徒手挖地,心中一片迷茫。   方善水好像感觉不到了师父和他的联系,不停地在心中呼唤,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难道师父真的……   方善水眼睛发酸,有些模糊不清,他根本不能想象要两次面对师父仙逝的事。   方善水不知道挖了多久,焦土被他挖出了一个大坑,还在不停地挖,挖着挖着,手指好像突然挖到一个土拨鼠一样,方善水手指一颤。   就看到手下那个小东西甩了甩满身的泥,灰头土脸地正在往上爬。   方善水惊喜大叫:“师父!”   “太好了你没事。”方善水想要将灰扑扑的小人捧在手中,心中充满庆幸,正想要和师父诉诉衷肠,唠叨下它吓人的举动,却发现手办师父好像在后头踹什么东西。   方善水:“师父你在干什么?”   手办师父摇了摇头,一脸无辜地表示并没有在干什么。   虽然面上是这样,但是它脚下却毫不客气地,一直在把什么东西往下踩。   方善水往下看,明显看到手办师父脚下还有只熟悉的小手,还有个熟悉的小头。   方善水:……   “那是什么?”方善水古怪地问手办师父。   手办师父还没有回应,那只手就抓住了手办师父的脚,推开了土堆爬了上来。   方善水顿时瞪大了双眼。   两……两个师父……   那个灰头土脸的手办师父一上来,就做了刚刚第一个手办师父同样的动作,它甩了甩头,将身上的泥灰甩去,但是发现好像没甩干净,就冲自己吹了口气,而后,它整个人就好像洗过了一样,瞬间一清新。   清新之后,它绯红的眼睛抬起看了看方善水,二话不说地伸出手,抱住了方善水跪在地上的腿弯,蹭了蹭。   方善水一脸懵逼,看向了第一个出现的手办师父。   方善水有感觉,大概这第一个手办师父,才是他的真师父,至于第二个,联想起当初破译的《炼尸大典》内容,大概是师父的三尸寄身之一?   手办师父一副小大人样子地叹了口气,一脸慈和地将那个顶着他脸的三尸寄身踢开到一边,然后坐在方善水的腿上,仿佛宣誓所有权一样,绯红的眼睛淡淡地扫了彭质寄身一下。   三尸寄身被手办师父踹到后,也不生气,也不和手办师父抢,转了转,就扑到了方善水的另一条腿上,继续蹭。   一模一样的身量和脸,看起来简直像是克隆人一样。   方善水:……   方善水看向了自己的师父,手办师父似乎也有些头疼,小手撑起,抚了抚自己的额头,有些忧伤地想要去掏自己的大棉花糖,一掏没掏着。   方善水立刻会意,很有眼色地从口袋里拿出手办师父的小白旗,给它递了过去。   手办师父接过了小白旗,抱着新出现的大黑棉花糖,小手招了招,让方善水自己额头对额头地过来看。   方善水贴了过去,抱着方善水腿弯的彭质寄身,在一旁睁着绯红的双眼看着他俩,下巴搁在方善水的腿弯上。   没过一会儿,方善水就看到手办师父脑海里的一些画面,也感受到了手办师父的某些想法。   方善水大致弄明白了。   师父的真身还被埋在下面出不来。   由于他们一开始的修炼步骤出错,所以师父的修炼之路要绕一些弯路,像师父喜欢吃阴煞之类的东西,就是因为它没有实体的炼尸来分离三尸虫,需要靠阴煞重新凝聚出尸煞之身。   现在师父已经成功凝聚出了一具寄身,而地下养了数千年的僵尸无数,吞掉些许,也足够师父再造出其他尸煞之身了,只是这需要时间。   让师父的身体暂时待在地下也不错,至少方善水不用再担心,哪天被正道之人发现,又给打上门来了。   而眼前这个,就是师父分离出是三尸寄身之一,彭质寄身。   彭质在人体内,会让人烦恼妄想,不得清净,它是师父的妄念,也是某些执念。   看到方善水和手办师父脸对脸,彭质寄身似乎也想要效仿,就和手办师父用一模一样地动作,对着方善水招了招下手,让方善水靠过去。   对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方善水下意识地照做了。   手办师父红眼睛看了他俩一眼,没有阻止。   彭质寄身的分离,让手办师父的修为瞬间上升了一个档次,但是记忆还没有全部恢复,可以说,这些三尸虫的记忆,可能比手办师父自己的记忆还要全。   果然没一会,方善水也接收到了彭质寄身中传来的一些画面。   为什么彭质喜欢蹭他,因为小时候师父顾忌体面,少抱了他很多次,等他长大抱不成了,一直有些遗憾。   方善水:……没想到师父居然是这样的师父。   为什么总是想要长生,除了师父想要将方氏的道路走通,解开传承之谜之外,还有一点原因,反复出现在彭质寄身的脑海里,那是方善水他小时候说,年纪大的人,陪不了他多久,他不想要一个人待着。   方善水看到这个,顿时有些心酸。   斩三尸不是那么好斩的,而炼神教另辟蹊径借尸体分离三尸虫,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分离的。   师父的执念是长生,所以这次,师父其实是自己心甘情愿地死了一次,真正地放弃了长生之执,才得心灵通明,成功将彭质分离出来。   都是因为他……   方善水深吸了口气,将手办师父和它的彭质寄身都捞了起来,一边一个放在肩上,微笑着对它们道:“师父,我们回家。”   手办师父听到家这个词,似乎有些小惆怅,遗憾地低头看了眼身下的焦土。   青越观和整座青越山,已经都被埋在这片焦土之下了。   对比失去师父的打击,这些方善水都已经能看开了。   方善水安慰师父道:“虽然青越山没了,但只要我们还在,就有家。”   手办师父看着方善水,点了点头。   和手办师父对肩而坐的彭质寄身,也用跟它一样的脸和表情,点了点头。   手办师父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它的彭质寄身。   ……好嫌弃。   ·   清意真人见容晗面色有些奇怪,冷面凝眉:“是否还有问题?”   容晗真人说道:“我始终有一句话没有讲,当时我想要重回禁制中,除了要控制禁制枢纽送你们离开,也是想要关闭青越山古迹中的禁制防护。虽然历时数千年,尘封的古迹可能已经没有太多能量,但是有着山体的掩护再加上禁制,我还真不能确定,外头那普通量级的导弹,能给这山中的僵尸们带去多大的威胁。顶多是被活埋吧,可是僵尸怕活埋吗?不怕吧。”   清意真人想起了出山前,那个安静目送他们离去的僵尸,突然道:“不用多想,不会有问题的。时代已经不同了。”   “但愿吧。僵尸也不都是坏的,只要他能及时恢复人性,不杀人。”   ·   虽然说要回家,但是方善水发现道协的人还没走干净后,就又在青越山遗址上又待了几天,掩人耳目。   毕竟他刚刚才表现的那么悲伤,现在转头就走的话,是人都会发现他有不对。   方善水待了几天,直到发现微博上已经出现了他老家的话题,才不得不隐匿离开。   在火车上,方善水上了下网,才发现网上的传言居然如此之多,似乎有不少人说,在湘城看到真龙升天的一幕,还有人拍下了似是而非的照片。   而怀云镇上的人也有去网上现身说法,和人争辩真龙是从怀云镇这里飞走的。   还信誓旦旦地说,前两天忽然有剧烈的震感和炸响,好像是有真龙要渡劫,那天晚上还接到安全警报,不准随意出门。   等到一切动荡都过去之后,第二天,就发现镇外的一座山莫名的塌了。   那座塌了的山下,一片早就枯死很久的桃林,居然一夜花开灿烂,不合季节开放的十里桃林,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再有人将那十里桃林的地狱鬼爪之态,和现在的红粉烂漫之态一对比,立刻引来了不少人的好奇心。   现在,已经有看到消息的驴友们,组了团来探情况了。   这些都和方善水没关系了,青越山塌了,师父被埋在下面,总有一天他得去把师父给挖出来。   青越山那么大,禁制那么厉害,还被导弹轰过,想想就很是艰难,还是先多攒点钱吧。   现在方善水的任务,就剩下解读《炼尸大典》了,看看能不能帮师父找到更准确的修炼方式,不用这么凭本能地摸索。   ·   “你好,这里是灵魂探索工作室。”   位于京城外环的一处偏僻之地,有一个造型很古怪的建筑群,戒备非常森严,出入都会人脸扫描,四周皆有退伍特种兵站岗。   这是一家挂着工作室名义的研究所。   研究所内人员埋头忙碌之时,接线员突然收到了一个电话,说是某某军方。   作者有话要说:  百度解释:   在道教的信仰中,“三尸”代表人体内部的三种“恶欲”,其原型是三种虫子。道书《梦三尸说》曰:“人身中有三尸虫。”具体包括上尸三虫,中尸三虫,下尸三虫,故称为“三尸九虫”。修道者要走上成仙之路,必须铲除和消灭“三尸之根”。   上尸虫名为彭候,在人头内,令人愚痴呆笨,没有智慧。   中尸虫名为彭质,在人胸中,令人烦恼妄想,不能清静。——(分离的是这只)   下尸虫名为彭矫,在人腹中,令人贪图男女饮食之欲←_← 卷二 功德缘 第一二零章 方教授   自从灵魂探索工作室获得了201X届国际创新科技大奖后, 接线员就经常接到类似的电话, 然而也并不是很在意,再高大上的身份, 接触的多了,就习以为常了, 甚至幻想破灭的也有,比如他们研究所的院长, 方沐。   接线员说道:“方教授他出门了, 例行捐建希望小学,做慈善。”   话一说完, 接线员就听到那边传来一声抱怨, 怎么又去捐建小学!   接线员不以为意,他们的方沐教授,确实太爱去建希望小学了, 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被抱怨了。   如今的这所希望小学,是方沐教授这五年来兴建的第一百零一所,一年二十所学校,平均一个月就要建一个半, 若不是方沐教授这种上天给了个特殊脑子的天才, 一般的慈善家还真是吃不消。   老实地听完抱怨,接线员就收到了那边的要求,说是要邀请方沐去参加一个军方组织的研究项目,不禁有些为难。   方沐教授是业界出了名的KY,难沟通, 整日一张面瘫脸,你完全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教授向来只埋头研究自己的爱好,对外来的活一向不接,谁说都没用。   而且方沐教授也不止是个研究员,他还是灵魂科技有限公司的创始人兼执行总裁,又是镇日忙于慈善的公众人物,国际上也很有名气,钱权都很难给他掣肘。   接线员也不敢因为一个将军的电话,就随意给教授接下什么活来。   “这个,最近的研究计划很紧张,方沐教授一心都在其他的研究上,可能无暇他顾……”接线员想要委婉地拒绝,却突然被打断,然而听到对面说的话,接线员也震惊了:“什么?空间技术?好的好的,我会尽快联系方沐教授的。”   ·   方善水回了徽城没多久,就被张奕正找上了门。   【小主人,呜呜,我听说老主……人……他……】扑上来的房檐状宅灵,正哭诉呢,就看到了方善水肩头上,突然出现了个啃棉花糖的手办师父,仿佛是故意只让它看到一样,一双绯红的眼睛正在看着它。   宅灵瞪大眼,不清楚为何被道协的人说,已经活埋在山下的僵尸老主人,怎么还好好的。   就在宅灵因顾忌着身后的张奕正呆滞不说话的时候,突然发现,方善水脚后,竟又出来了一个小脑袋,又一双红眼睛在看着自己。   宅灵对上上下两双眼睛后,不禁晕了,妈呀,老主人怎么有俩!   方善水将扑上来的宅灵抱住,看向张奕正。   张奕正一脸尴尬道:“小友,实在抱歉,这次的事情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确实责任不在于你。我也听说了,那被炸毁的青越山,以及山上的青越观,都是你的私人财产,给你造成的损失,真实过意不去。道协经过商议,想要给你一些弥补,那个,你愿不愿意地徽城云鹤道观当住持呢?如果你愿意,那里的全真派门人会撤走,给你在道观外挂上青越观的牌子。”   方善水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拒绝了。   张奕正再三劝过,见方善水确实不需要,也就告辞离开了,心中想着,还是回去再和其他人商量下,给方善水一些他需要的东西比较好。   送了张奕正出门,宅灵立刻左右看了看后,将门都关好把持住后,神秘道:“小主人,我有东西给你看。”   说吧,宅灵突然张开房檐,然后好像一个包袱皮一样,吐出了两三个大箱子,还有一堆零碎的东西,都是方善水留在山上的杂物。   宅灵最后吐出的,是一盆兰花,那盆兰花一落地,屋内灵气好像贯通一般,遥相呼应着起了股微风,吹得人通体舒泰。   方善水不禁眼前一亮,他是在火车上时,就听说宅灵被道协的人抓走了,正在审问,但是没想到兰花会提前被宅灵藏起来,本以为已经随着青越山一起毁掉了。   宅灵得意道:【那时候眼看着要被敌人打进来了,我怕他们鬼子进村烧杀抢掠,就提前裹了好东西藏起来。不错吧小主人,你的贵重东西都在这了。】   方善水拍了拍它:“谢谢,你自己怎么样?我听他们说,你被从青越观强行剥离,打回原形。”   宅灵:【没事,我可皮实了。只要有房子依附,有人气供奉,我养养就回来了。】   说着,宅灵的房檐之身,就钻进了墙里,墙上露出宅灵的大方脸,宅灵仿佛撒欢一样,方脸一会儿在这,一会儿在那,又像是人在运动伸懒腰一样,不知道宅灵还干了什么,屋内传来了大黑忍不可忍地喵嗷叫。   方善水失笑,扶了下想要想要从他脚上爬上来的师父寄身,然后准备去给宅灵布置一个养灵的阵法,正好兰花的主根也回来了,灵气在屋内循环,对宅灵也有好处。   啃着黑棉花糖的手办师父,见到方善水下意识地去扶,跟它一模一样的寄身元神,棉花糖都有点咽不下去了。   尤其那个喜欢蹭人的寄身,一到了方善水手里,就抱住方善水的拇指蹭了蹭,一副亲昵的样子。   有点小心塞……   耿耿地咽下棉花糖,手办师父睁着红眼睛,看了下方善水,发现方善水对那个寄身的态度,好像和自己并没有多大区别的样子,突然就有了种莫名的危机感。   虽然手办师父能感觉到那些寄身就是它的分体,但是可能是因为修炼不到位的原因,它还不能完全控制那些分体,看见它们,就像看到了高仿假货一样。   想到这样高仿争宠的东西,以后还会有俩,手办师父突然觉得胃口都不好了。   正在布阵的方善水回了下头,就发现手办师父一脸惆怅抱着小白旗摇,白旗里不断被摇出黑色如实质的棉絮,棉絮扩散,都已经到了将手办师父,也当成棍子团团圈住的地步。   方善水:……噗。   一个黑色的大棉花团状的师父,只露出了一颗小脑袋,不知道在伤春悲秋些什么,神情有点凝重,好像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   想笑。   还是忍住吧,不然师父会不好意思的。   方善水平复下心情,扯了扯师父身边的黑棉絮,手办师父睁着红眼睛看了方善水一眼。   彭质寄身看到全身充满棉花糖的主体,忍不住从方善水的背上爬上去,悄悄地啃缠在手办师父身上的黑棉花糖。   方善水见手办师父只顾着看自己,没有注意到它身后的寄身在干嘛,也没有提醒,只是轻咳两声,挠了挠师父肚子前的棉花团。   手办师父似乎有点莫名,不过一脸大度地任挠。   屋里码字的元沛发现动静,出来一看,发现宅灵回归,立刻有点惊喜地和宅灵打招呼。   元沛知道宅灵喜欢婆媳剧,还帮它打开电视,调到它消失前看到的那集。   宅灵顿时亲热了很多。   元沛看到方善水,顺便道:“对了方方,你还回剧组吗?褚韩刚刚来电话问你了。”   方善水点头:“回。”   剧组那边重金请来的教授,还在帮他做翻译,这两天他不在,最后一个教授应该也到了,不知道现在进度怎么样。   方善水在徽城,主要是等道协将宅灵送回来,将它安顿好再走。   元沛突然想起一件事,回头道:“哦还有,方方你回剧组的时候,能不能抽点时间,顺便去帮个人。”   方善水疑惑:“帮人?什么人?”   元沛提醒道:“咱们店里,潘子不是还开了个,挂号求助的页面吗?就是当初说,你有时间的时候,亲自去给人面看的预约。最近我看你在忙,就都给推了,不过这个求助的人挺急的,他说他爷爷快去世了,希望能找到帮他爷爷完成遗愿的人。他好像还去港城打听过你的消息,上来就问我,你是不是港城那个青越观的传人。”   方善水还真没想到,会有人从港城那边找到网店里。   不过为何会特地找港城青越观的传人?师父一向就是给人看看阴宅阳宅,港城那边很多大师,找不到他们也可以找别人。   方善水问元沛:“那位快去世的老人家,有什么遗愿未了?”   元沛叹息道:“那是位老英雄了,抗战的时候,被炸没了双手。国家解放了,他却得残疾一生。老爷子现在80多岁,躺在医院里吊着一口气。他孙子说,他爷爷不想到了下面还是残疾的,所以想要找回自己的双手,死了可以有个全尸。”   要不是这个情况,元沛也不会特地提出来,打扰在忙的方善水。   方善水肃然道:“好,我会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手办师父将啃它棉花糖的寄身瞪走,一口吸尽了所有的棉花糖。   ·   方沐,24岁,教授,国家瑰宝级研究员。   主攻人类灵魂学,辅攻全息科技研究。   灵魂科技有限公司法人,新VR游戏第二世界研发人。   这是一位镶金带钻的青年才俊,人生好像开了挂一样的人生赢家,最关键的是,人帅,且超级有爱心。   方沐身为一家儿童基金会主席,爱好是捐建各种希望小学,目前已在全国捐建了一百零一所,第一百零二也进入计划中。   今天,方沐捐建的第101座善乐希望小学,在西北九县落成,给这个贫穷小村庄注入了新的活力。   所有人都很开心,满怀感恩地将方沐请来发表演讲,希望能从他身上学到更多正能量的东西。   然而没有想到,方沐这个面瘫的大好人,看起来像个机器人一样,但是一话痨起来,竟然是非常可怕。   方沐面无表情地站在台上,低头往下看,仿佛在看着每一个小萝卜头,又好像一个小萝卜头都没有看,小萝卜头们都表示压力很大,正襟危坐地认真聆听。   方沐瘫着脸丝毫不用换气般地道:“科学技术是第一发展力,你们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祖国的未来都是你们的。科技不断发展,我们就能越来越深地探索这个世界的奥秘,比如你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坐在这里,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以及你们的灵魂是从哪里来,以后要到哪里去……”   小萝卜头们认真聆听。   方沐继续面无表情不换气:“总有些人,抱着现有的发现,当成真理,然而历史已经证明,所有信誓旦旦自以为真理的人,最后都会被真理打脸,我希望你们都能永远保持着谦虚学习的心态,学无止境,科学也没有止境,所以永远不要为手头掌握的知识停下脚步,成为无知且自以为是的人,而是一个对社会的发展和进步有无限作用的人……”   小萝卜头们认真铭记。   方沐仍然面无表情一口气:“有些人以为自己不聪明,没有关系,我也不聪明,智商只有一零五,亚洲人人均水平,然而我依旧可以成功,可以变成一个人生赢家站在这里,所以人一定要有自信,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干什么,为什么而努力……”   小萝卜头们认真激动。   然而,就这么两个小时过去后,看着台上仿佛一个机器人一样不会累,连口水似乎都不会干一下的方沐,继续在台上,用几乎没有标点符号和语气停顿地的语气,一刻不断地大洒鸡汤,小萝卜头们感觉有点心累,耳朵仿佛在嗡鸣,大脑仿佛在受到严重的清洗。   还在讲……   讲得台下的老师校长,笑容都快要僵掉的时候,方沐的助理们匆匆跑上台,在方沐耳后说了些什么,方沐终于停下了讲话,转而做了个做了个总结,离开了讲台。   满校师生都不禁大松口气,满怀感恩地目送方沐离去。   ……   方沐被军用车接到了一家医院外头,说是首长行程忙碌,马上看望完一个病人就出来,就和他面谈。   方沐玩着自己开发的手机游戏,面瘫着脸无可无不可地等待着,虽然他也很忙,忙着给正要计划兴建的,第一百零二所希望小学拨款,但是将军首长的忙,肯定还是要迁就体谅一下的。   助理在车上无聊,一边翻着方沐接下来的行程安排,一边想起方沐刚刚的讲话,笑着调侃:“方总,你刚刚还说你智商只有105,让一群小孩向你看齐,这可太……你这不是欺骗人家小孩子的感情吗?”   方沐头也不抬地玩手机,映着手机屏幕反光的脸,面无表情地回道:“我的智商确实只有105,国际智商协会认证,事实无需争辩。作为一个如此的凡人,整日待在一群天才中,我的压力是很大的。”   助理大汗:“方总,你这样说,天天被你碾压的天才们,会气哭的,这真是……”这真是我见过最谦虚的装逼方法了。   方沐:“那是因为,他们研究的是我喜欢的东西,束缚了他们的想象力,以及……”   话说到一半,玩着手机的方沐,好像有种莫名的预感一样,突然抬起了头。   这时,车窗外经过了一个人,一个看起来并不大的男孩子,有些大学生的气质,柔软如邻家少年的短发,清俊凌厉的眉眼,浑身散发着一股幽冷又引人瞩目的气质。   那种气质有些阴冷。   就好像黑夜中,在月光下穿着白衣游荡的幽魂一样。   方沐定定地看着窗外的那个人,目不转睛。   手机屏幕上传来惨叫,你已OVER的全屏提醒,也没能换回方沐丝毫的注意力。   助理听方沐话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回头一看,就见方沐正看着车外经过的一个人,不禁有些诧异,刚想问问老板怎么看得这么入神,方沐突然拨开他走下车去。   方沐着了魔一样,想去看看那人的正脸,然而还没靠近,就被那人警惕地闪开,皱眉望向自己。   方沐看着那张洁白无瑕的脸,心中的魔咒好像一下被打破一样,停下了脚步。   好像……不是。   不是么……   方沐没了刚刚的入神,但是似乎还是对方善水很有好感,面无表情地问:“你是明星吗?你长得很好看。”   方善水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拦下他的人,见他除了刚刚拦人的动作,就再没有其他的不明举动,对于他冒失的问话,也就不是很在意了,点头道:“谢谢。”   方善水的回应,似乎让方沐心跳快了一下。   方沐张张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又不想不说的样子:“我觉得你很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的……”   跟着方沐下车的助理,看到自家老板去骚扰一个男孩子,一脸不可思议,虽然他家老板是个众所周知的没有弟弟的弟控,但以前也没见他对什么男孩子感兴趣过啊。   还看你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搭讪的台词也太老套了,让助理有些才不忍赌。   方善水看着方沐也是有点熟悉的感觉,听了方沐的话,却并不回应,一双眼睛安静地看着方沐,方沐在这种注视下,心忽然静了下来。   方善水不戴面具的脸,太让人移不开视线了,一眼看到,就好像是从画里走下来的人,所以在旁的方沐助理,以及带着方善水来的越骏驰,都把方沐的古怪言行,当成了拙劣的搭讪。   助理见老板这副想说话又说不出的样子,只是一味地面瘫着脸盯着人家看,不禁无语,干脆代他上前去,给方善水递了张名片。   助理挂着精英式的微笑,对方善水道:“你好,我们老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很欣赏你,想和你交个朋友。如果你是明星的话,我们老板可以为你介绍很多娱乐资源,能给我一下您的名片吗?”   这就只差没说想包养了!   “快走开!不需要。”越骏驰挡在方善水面前皱眉喝道,然后才转而对方善水道,“大师,我们进去吧,别理这些无聊的人,什么胡话都张口就来。真是不好意思让你遇到这样的事,太冒犯你了。”   “没事。”方善水点点头,没有再去看方沐,就跟着越骏驰进了医院。   方沐面无表情地看着助理递向方善水的名片,似乎有些期待双方名片的互换,但是见方善水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直接离去,方沐不知为何,突然有点扎心。   好心赛……   头顶似乎在下雨。   助理看看手中没有递出去的名片,再看看方善水离开的背影,回头,老板还在面无表情地盯着人家的背影,动也不动,仿佛化成了一座望夫石。   助理挠头:“老板,你看……如果你真的很喜欢人家,要不我找人调查……咳。”   正说着,医院里去看望病人的首长,已经在重重警卫包围下出来了,助理赶紧闭上嘴。   首长远远看到了自己警卫员跟着的方沐,露出亲切地微笑。   ……   方沐坐在赵将军身边,似乎有点神游到别处,没有表情地听着将军激动地讲了半天。   方沐面无表情:“古代阵法?空间传送?”   赵将军点头:“没错,这是一次重大的发现。这次的发现,说不定会成为人类文明进步的一大开端。方教授,难道你不想参与进此次的研究吗?”   “不感兴趣。”   赵将军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助理也帮忙劝:“教授,你不是最热爱灵魂类的研究吗?这位首长说的研究,简直和传说中的仙人有关了,你怎么会不感兴趣?”   方沐仍是摇头,不过说到他热爱的灵魂研究,方沐好像突然陷入了另外一种状态,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自己的诗和远方,面无表情地满口感叹:“我热爱研究灵魂,那是因为我的弟弟能看到鬼。他从小就有阴阳眼,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世界,能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声音,他的心地非常善良,总是乐于去帮助那些被异类缠身人,可是人们却经常不愿意相信他,甚至想要去伤害他,这太让我这个做哥哥的伤心了,所以我……”   这都什么什么啊。   赵将军出声打断道:“呃这位小教授,我们先不说你弟弟好吗?我们现在在说古代阵法,如果能掌握了这项技术,不是能更有利于你们研究灵魂吗?”   方沐不以为然地道:“那是空间传送技术,和灵魂有何干系,要是你说的是古代炼魂收魂用的招魂幡,我倒是会感兴趣。”   赵将军闻言沉下了脸,语气加重,神情也严肃起来:“方教授,这是国家的命令,祖国和人民需要你。”   方沐用有些遗憾地口吻瘫着脸道:“作为一个智商只有105,只到亚洲平均水平线的普通人,祖国和人民不会把我放在心上的,我想我帮不了你。”   赵将军脾气颇是暴躁,本来刚看望完自己的老部下,心情就不太好,如今又遇到这么个不服从调配,没有丝毫纪律和国家荣誉感可言的教授,还在他面前横!一时气怒,赵将军竟是将配枪拔了出来,指住了方沐的脑袋怒而威胁:“你去是不去?不去,我就让人将你绑去!”   身边的助理已经吓得不敢说话了,方沐看着拿枪指自己的赵将军,面瘫脸却还是没有丝毫变化。   旁边被上头特地派来调和的勤务员,虽然知道赵将军是在吓方沐,但是眼看气氛不太好,他很怕赵将军擦枪走火,真会把方沐给崩了,到时他们可就不好往上头交待了。   勤务员赶忙拦住赵将军,道:“首长你冷静点,方教授你没有骗你。据说他小时候受过刺激,大脑异于常人,他在自己感兴趣的事物上,非常厉害;但是对于不感兴趣的事,他真的就是个普通人。你勉强他是没有用的,真的。”   赵将军似乎也听说过这点,皱着眉渐渐平复下怒火,收枪,能伸能屈地道歉:“真是抱歉了小教授,我这打鬼子时留下的暴脾气,没吓着你吧。为国服务了几十年,就是见不得人不爱国,刚刚没考虑到你的特殊情况,气着了。”   方沐似乎丝毫没在意,还点头一副很理解的样子:“情绪确实是很难控制的,我也总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给个台阶下,双方就又开始心平气和地讨论起来,旁边的助理悄悄摸了把冷汗。   赵将军继续劝说了一会,并且还提到全真教的一位阳神真人,也会参与进这次的研究,给研究员一些不同方向的指点,希望能勾起热爱灵魂研究的方沐的兴趣,但是无论他怎么说,方沐都是无动于衷,最后,赵将军只好放弃了。   算了,国家的研究员又不止这一个。   ……   方善水跟着越骏驰走进了病房,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越老爷子,老爷子脸上布满老人斑,手臂从肘部断去,病号服袖子空空荡荡的,看起来很是沧桑。   他插着氧气管,身上贴满血压心跳检测片,仪器不太正常地叫着,老爷子看起来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就吊着一口气了。   老爷子身边陪伴的越家人,一见方善水,立刻拥了上来。   越骏驰介绍方善水:“爸,这就是港城那青越观的传人。大师,那是我爸越金城,病床上的是我爷爷。”   方善水礼貌地和越金城打招呼。   越金城看着方善水,一脸激动地握着他手:“好好,大师可算是找到你了。” 第一二一章 地下洞   顾忌病床上正在沉睡的老爷子, 越金城想要拉方善水出去谈话。   然而这时, 病床上的老爷子,却突然睁开了眼, 一眼就看向了方善水,仿佛知道他是谁一样。   越金城和越骏驰忙要上前伺候, 老爷子却朝方善水伸出断臂,气若游丝地想让方善水过来。   方善水见状, 走上前去, 握住了越老爷子伸出的断臂,看着他有些昏黄的眼睛, 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 道:“你放心,如果能找到,我定会尽全力。”   越老爷子得了方善水的保证, 似乎放了心,满是感激地看了方善水一眼。   越老爷子现在说话已经说不利落了,很快就累得又睡了过去。   方善水给老爷子轻提上滑下去的被子。   坐在他肩膀上啃着黑棉花糖的手办师父,看到老人的样子, 好像有点物伤其类似的, 棉花糖嚼了半天没有咽下去,还往方善水的脖子挪了挪,小手一搂,搭在方善水颈后,歪头靠在方善水的脖子上, 才继续啃起棉花糖来。   坐在另一边肩膀的寄身,看手办师父这样,也有样学样,往方善水的脖子挪了挪,靠过去。   ……   出了病房门,越金城一脸恳求地对方善水道:“大师,我父亲说他那两只手,虽然没了,却偶尔能感觉到冷,或者热,所以他才那么担心,觉得他断掉的不止是身上的手,还包括灵魂上的手。他总觉得,如果自己不能全尸下葬,到了下头也会是残缺不全的。当初因为这双断手,父亲在我母亲心脏病发作时,既没能及时给她做急救,也没能及时叫来救护车,所以在我母亲因病去世后,父亲就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哎,他现在就剩一口气在了,就是想要临死前找回自己的双手。”   方善水点头表示理解,他并不会说什么客套话,但是心里留着对抗战老英雄的尊敬,默默地思考着方法。   越金城继续叙说情况:“父亲当初被炸断手的地方,解放后我母亲也无数次去找过,但是早就没有一点蛛丝马迹了,也不知道父亲的手,被扔到哪里去了,还是被什么动物吃了。”   方善水:“你刚刚说,你父亲的手有过几次感觉,大概都是什么时候有的感觉?除了冷和热,有那种被动物啃噬的感觉吗?”   越金城顿了下,似乎在回想,摇头道:“这个,倒是没有。”   方善水点头表示明白,心想大概并没有被什么东西吃掉,但是也不可能是埋在什么固定地点的,不然怎么会有冷热的感觉。   越金城满怀希望地看着方善水:“大师,我找了很多朋友,才打听到,你们青越观是赶尸人的传承。我以前也请过其他的大师,他们都说,如果还有人能帮我父亲找到他的手,大概那就是曾经的赶尸人了,因为比较擅长人体相关的法术。我父亲这辈子,最大的希望,是能活着看到祖国强盛,现在他说他的毕生希望已经圆满,仅剩的遗愿就是那双手了。你看,是否有办法,能帮帮我们?”   方善水似乎被触动了下,沉默了一下后,本来有些不确定并不想打包票的事,最后还是给了越金城一定的保证,道:“是有方法,但也不确定一定就能找到,时间毕竟太久了,我得去当地做法一看。不过,你父亲对自己的手有感应,倒是让我觉得希望很大。”   越金城和越骏驰闻言,顿时大喜过望,一个劲地对方善水说谢谢。   方善水回头说道:“你们准备一件老人家以前常穿的衣服,剪掉他一缕头发,几片指甲……脚趾甲也行。将他的姓名和生辰八字给我,然后带我到当初他打仗的那地方去找。”   越骏驰连忙记下方善水的要求。   越金城不能离开医院,得在医院看着越老爷子,越骏驰准备好方善水要得东西,当天就带着方善水一起去了那里。   因为越老爷子惦记着找回自己的断手,所以他们一家早就搬到了当初打仗地点的附近,离这个医院也不是很远。   ·   方善水看看附近,问越骏驰:“就是这里?”   越骏驰点点头,指着不远处的一条河道:“我爷爷记得那条河,他说是在河东一里遭遇的袭击,所以大概就是在这附近。”   废墟上重建的城市,已经繁华地似乎没有了旧日的伤疤,川流不息的车辆,来来往往的行人。   越骏驰指着的是一个十字路口,不远处确实有条河,但是水质不太好,似乎经历过污染。   “十字路口……看样子得等到晚上了。”   方善水觉得有点难办,怕若是手埋在这哪个地方,现在城市建得好好的,也不太好掘地三尺挖出来。   天色还早,方善水就让越骏驰再去弄个纸人。   越骏驰心中好奇,但也不敢多问,很快,顶着别人古怪的眼神,他遮遮掩掩地扛回来了一个男纸人。   将纸人放在眼前,这时,方善水手忽然发光,蓦地伸手,在男纸人心口处一划。   越骏驰看到纸人的胸口被划开,然后就见方善水拿起一只沾了朱砂的笔,在男纸人的心口快速地写下了一个生辰八字,那是他爷爷的生辰八字。   方善水将那片纸人胸口被划开的地方合上,微微发光的手在划开的地方一抹,就好像将伤口抹去了一样,待越骏驰再看,发现纸人胸口处已经完好如初,不禁瞪大了眼。   方善水在纸人的两条手臂上,系了根红绳,然后对越骏驰说:“你把老爷子的那件衣服拿来,给这纸人穿起来。”   越骏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忙过去帮忙。   穿好了衣服,方善水手捏诀一指纸人,忽然冲其叫道:“越飞将。”   那纸人被方善水一叫,忽然就起了变化,身形变得瘦小,脸变得的苍老,越骏驰再次瞪大了眼,差点没脱口而出叫爷爷。   方善水捏诀的手臂换势一抬,命令道:“起。”   变成了越老爷子的纸人,在方善水的指令下,直挺挺地立了起来,站直后,纸人的手臂忽地自动掉了下来,越骏驰看得心一悬,好像看着自己的爷爷双手断掉的样子一般。   不过越骏驰还发现,纸人那断下来的双臂上,有一根红绳系着。   方善水朝断落在地的纸手洒了些符水,地上的纸手,好像融化了一样,慢慢消失。   然而消失后,那根刚刚还系在纸手上的红绳,仍然悬在半空。   方善水拿出摄魂铃摇了摇,对纸人道:“越飞将,你的手呢?”   一直木楞站在原地不动的纸人,听到方善水的问话,似乎疑惑了下,低头看向自己的断臂,只剩下两根红绳连着,然后,纸人就看向了某个方向,自己动了起来,身形轻飘飘地朝那里走去。   方善水忙收拾好做法的东西,对看傻眼的越骏驰道:“快跟上。”   “哦、哦。”越骏驰仍然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   两人跟着纸人一路跑,渐渐跑出了城市,一直到了郊外的一处山里。   方善水跟着纸人,在一条溪涧处停下,纸人就站在水边不动了,似乎不敢下水。   越骏驰打着手电筒照了照那溪流,惊讶道:“在这里?”   方善水顺着纸人手臂红绳所悬的方向看了看,对越骏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下去看看。”   越骏驰忙一脸:“大师,怎么好让你去淌水,还是我下去吧。”   “你找不到。”   方善水说完,将两个坐在肩膀上的手办师父都塞进衣服内袋里,就跳下了水。   越骏驰呃了一声,有些尴尬,然后忙打着手电筒想给方善水照明:“大师,你没拿防水手电,下面能不能看到啊?”   这时,方善水已经没有回应了,一个人待在岸边的越骏驰,吹着山风,不禁有些寒毛直竖。   方善水跳下溪流后,发现这看似挺浅的小溪,下头还挺深的。   方善水捏诀在心中默念咒语,手一指,随即,眼前水路中,出现了一条红光,顺着红光往下,发现红光慢慢地分裂成了两条,方善水皱眉,先朝近的那条游去。   方善水的衣领中,钻出了一颗手办师父的脑袋,然后没多久,又钻出一颗,最先钻出的手办师父,似乎嫌寄身的脑袋离自己太近,面无表情地推了推它。   在阴气较重的水中,手办师父和寄身的元神之体,都不太方便,所以都老实地待在方善水的衣服里,没有乱跑。   方善水顺着红光,很快,在地面一个石头卡着的地方,找到了一只人手的枯骨。   方善水在枯骨上施了咒语,然后用准备好的红布,将枯骨包了起来,看了眼另外一条红光的指向,就先回了水面。   “哗啦……”   方善水冒出水面,将手中裹着手骨的红布放到岸上。   越骏驰大喜,赶紧扑上来问:“大师,你怎么样?快上来吧,是不是找到了?”   方善水:“找到一只右手,还有一只手臂在下头,不过比较难找,我得再下去一趟,时间会有点长,你多等一会儿。”   越骏驰闻言,担心道:“可是大师,我们没带潜水装置啊,你下去的时间太长,会不会出问题。”   “没事。”方善水简洁利落地给了越骏驰两字,就再次扎入了水中。   越骏驰看着黑暗中的水花,安慰自己道,大师是高人,潜水肯定也是比较厉害的。   方善水进了水中,去找剩下的那条红光,那条红光似乎很远,游了好久都没看到红光的源头,不过游着游着,方善水发现自己竟然进入了一个地下洞穴。   顺着红光离开水面,方善水发现他居然游到了一个水底的山洞里,这山洞似乎是一条通道,前宽后窄,不过窄的地方,似乎能看到一个隐约的建筑物,有光线从一个奇怪的扇叶里漏出来,施法的红光,就透过那扇叶,往里钻去。   方善水放轻脚步,小心的靠近,他的耳朵灵,这个距离,已经让他能听到从建筑里传来的说话声,但是那话语却让方善水面色有些古怪,甚至除了人声,还隐隐夹杂了鬼声……   “这只鬼似乎有点奇怪,好像灵魂的波段不太稳定,似乎……哦是了,这只左手!这手不是它的,真是神奇。”   ……我的手……   ……还我的手……   方善水听到了鬼魂的嘶吼,似乎是它的手被人切断了。   “它在说什么?”一个人问。   另外一个声音道:“翻译器显示,它在要你还它的手。情绪指数极低,愤怒状态。戾气指数上升,有攻击可能。”   “看得出来。”问话的人说了句,然后似乎对着那鬼道,“这手不是你的啊,你不要这么霸道。”   那似乎被抓的鬼完全不听,嘶吼了一声,然后又胡乱地嚎叫起来:我的手……还给我……   “好了不要生气,手先还给你。”   ……   方善水悄悄停下了脚步,和领子里的手办师父面面相觑,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然后又听到那边说:   “把它做重点标记,带回去给教授看。”   “好。”   不一会儿,方善水听到声音渐渐远去,想找出一张隐匿符,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湿透了,下来前就把纸符都扔在外头了。   方善水静心了一会,忽而用手指在掌心画了个隐字,用了巧劲将那通风扇卸了下来,然后缩骨一样一下钻了进去。   方善水轻巧的落地。   这似乎是一个研究所,很有那种科幻电视里的风格,简洁利落,不过方善水却发现这里阴气很重,似乎聚集了很多的阴魂。   想到刚刚那些研究员似乎是在研究鬼怪的话,方善水不禁也有些咋舌,人类真是越来越疯狂了。   方善水看看,发现就是他,一时都找不到这研究所的人,将聚集来的阴魂藏在了什么地方,要不是如有实质的阴气几乎要凝成水,方善水都要以为自己刚刚感觉错了。   方善水顺着红光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一个飘忽在奇怪台子上的鬼魂。   那鬼魂仿佛一道影子般若隐若现,想要跑出圆台的范围,但是那台子周围,似乎凝聚了一圈古怪的磁场,每每黑影靠近,就会形成壁垒,冒出一抹白光将它击回,阻止它离开。   方善水的目光放在了鬼魂的左手上,那是,越老爷子的手。   找到了。   鬼魂似乎感觉到了不怀好意的视线,飘忽的眼睛看向了方善水的方向,然而并没有看到什么。   方善水看看周围,感觉不宜多留,念咒一指鬼魂的左手,被鬼魂强行按在自己身上的左手瞬间掉落了下来,落地变成了一块枯骨,方善水赶忙用红包将其裹住。   鬼魂顿时惨嚎了起来,仿佛遭遇了极大的不幸一般,方善水的耳膜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不说,他发现这神秘研究所的警报声也响了起来,甚至远远地有各种门闸开始关闭的声音。   方善水赶紧捞起手臂,临走,掏摸出口袋里一张还没完全湿掉的纸,手指一撮,向那没了左手的鬼魂吹了过去,纸张落在鬼魂身上,似乎变成了一只假肢,鬼魂惨嚎声顿时变小。   方善水飞速地逃跑,刚刚进来的通风口,已经也随着警报被关闭了,方善水不得已,用了极大的力气将其捶开,刚刚跳上去,那边脚步声就已经急促而来。   有人在方善水身后喝道:“是谁!?”   方善水头也不回地飞奔离去。   后面的人似乎还在追,方善水加快了速度,很快跳进了来时的水里,一路游走。   ……   “哗啦……”   等得心焦的越骏驰,见方善水终于平安回来了,大喜地就要拉方善水上来。   方善水跳上岸后,立刻将纸人和红布包着的两条手臂都收了起来,为防节外生枝,被下头古怪研究所的人追上,他对越骏驰道:“找到了,快走。”   正惊喜的越骏驰,虽然不明白方善水怎么这么着急,但还是听话地迅速跟上。   ……   病房里,刚接完越骏驰打来说找到手臂的电话,还没能高兴多久,越金城就发现越老爷子突然浑身一震,不禁站起身来,担心道:“爸,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越老爷子没有回应,却忽然抬起手肘把自己面上的氧气罩拨了下来。   越金城大惊,想要阻止,却听越老爷子嘶哑着道:“我看到……我的战友了……还有慧芳……她来接我了……我要走了……”   越老爷子瞪大眼,看着天花板上的一个方向,似乎在看着自己最想见的人一样,断臂朝着虚空中伸了出去。   越金城心中一咯噔,再看父亲的脸,只觉面如金纸,似乎命不久矣。   越金城虽然早有了准备,医生也早就下了病危通知,让准备后事,然而还是忍不住伤心,流着眼泪在旁急道:“爸……你再坚持坚持,大师帮你找到手了,已经找到了,他马上要回来了。”   越金城的声音没能唤回越老爷子,睁大了眼的越老爷子仿佛已经听不见他说话了,旁边的血压心跳检测器,蓦然发出了警报。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突然打开,方善水和越骏驰跑了进来,越骏驰一脸茫然地看着仪器上刺耳的警报声。   方善水忽地抖开一个红色的包袱,朝着越老爷子一抛,“人若乾坤,五行归正,去。”   越老爷子身上好像忽然亮了下,这一瞬间,原本已经监测不出生命体征的仪器,居然又忽地有了反应,越金城和越骏驰正要欢喜,却见那仪器上显示的心跳频率,只是动了一下后,又没了声息。   “爸!”   “爷爷!”   越金城和越骏驰扑倒了病床前。   越老爷子去了。   方善水站在病床尾,看着躺在床上没了声息的越老爷子,这时,方善水的眼睛变成了金色,清楚地看到越老爷子的灵魂,从病床上的尸体中站了起来。   越老爷子伸出双臂看着自己的手,发现自己消失了60多年的双手,真的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不禁泪盈于眶。   越老爷子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和孙子,目光落到站在病床尾的方善水,顿时露出感激的神色,站直身子,抬头向方善水敬了个礼。   方善水见状,本来下意识地想要拱手回礼,之后临时改了下姿势,学着越老爷子,回了个敬礼。   坐在方善水肩上的手办师父,看到这一幕,眨了眨绯红的眼睛,也站起身,抬抬小手,和方善水一样,给那离去的老人敬了个礼。   就在这时,方善水忽然发现,有一粒如碎星般的金点,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从越老爷子的灵魂中出现,奔向了他。   方善水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发现确实有若隐若现的一点金光,且只在自己的双眼开启幼时的天眼状态时,才能够看到。   一开始不明白那是什么,等那粒金光围绕着自己转了一圈,一丝熟悉又温暖的感觉,让方善水赫然了悟过来,那竟然是熟悉的功德金光。   那粒金光绕着方善水和他肩上的手办师父转过一圈后,忽然分开,变成两个更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点,分别投入了方善水和手办师父的灵台之中,仿佛萤火散入了丛林,消失不见。   方善水自己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却发现师父忽然入定了。   在另外一边的手办师父的彭质寄身,忽而如被一股吸力吸起,蓦然向着手办师父飞去。   瞬间,手办师父和他的寄身合体唯一,盘膝在方善水的肩上打坐,似乎在感受这种体悟,身上隐隐有一层朦胧地光芒闪烁。   没过多久,手办师父身周那层蒙蒙微光散去。   这时,手办师父的头上,突然好像多了个脑袋,竟是刚刚与它合为一体的寄身,摇了摇头,又将自己从盘坐的手办师父身体里拔了出来,然后就仿佛没事人一样,抱着方善水的脖子又坐到了另一边去。   方善水注意到这种情况,对于刚刚师父和寄身的合一不太明白,但是见师父的状态似乎变得更好,也就放下了疑虑,再次看向越老爷子。   红着眼眶正伤心的越骏驰,看到方善水奇怪的动作,抬起头,就发现了方善水变成金色的眼睛,顿时有些惊异,心说难道方善水看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不禁有意识地去看向方善水的眼睛。   这一看,越骏驰从方善水眼中的倒影,隐约发现了自己爷爷的身影,爷爷的那双手臂是完好的!挽着他已逝的奶奶,正在离去。   “爷爷!”越骏驰瞬间泪流满面,又是高兴又是难过,终于,爷爷还是实现了找回双手的愿望。   越骏驰摇了下他爸越金城,激动道,“爸,爷爷他的手好了,他走了,和奶奶一起走了。”   进来抢救的医生护士们,一进门就听到越骏驰古怪的话,不禁很是纳闷。   越金城闻言怔愣了下,朝着越骏驰看着的角落望去,可能是父子连心,这一瞬间,他好像真的隐隐约约看到了父亲的身影,穿着他当初抗战时的军装,正朝他微笑告别。   ……   虽然伤心老爷子去了,但是最后看到的场景,让越金城和越骏驰都深感安慰。   送要走的方善水出来,越家父子和方善水再三道谢,想要给方善水塞钱,方善水摇头道:“就当是我来送老人家一场。”   没再多说,也不给两人挽留的机会,方善水离开了。   方善水现在所在之处,离褚韩在横店的剧组并不远,搭了个计程车,四十多分钟就能到。他在横店的房间,褚韩还没有推掉,正好直接打开门进去休息。   回去的路上,回想起那仿佛聚集了很多鬼魂的研究所,方善水不禁喃喃道:“不知道那地下研究所,是干什么的……”   坐回发生肩膀上的手办师父,看了他一眼,举了举手中巨鸡腿一样的黑棉花糖,似乎在回答方善水的问题:   吃的。   方善水失笑。   方善水想起刚刚越老爷子的样子,就忍不住想起了师父去世前,越老爷子的年纪,其实比他师父还小,他无法想象自己师父也这样风烛残年地躺在病床上。   低头看看现在师父的样子,方善水不禁有些庆幸,忍不住去挠了挠它的小肚子。   方善水低声道:“师父,你现在这样很好,真庆幸……”你还在。   手办师父的红眼睛看着方善水,拍了拍他想要握住自己的手指。 第一二二章 功德难   解决了越家的事, 方善水就回了褚韩的剧组, 之前褚韩给他开的房间还在,继续住在那里就好了, 然后白天的时候,褚韩拍《青越观》网剧, 他就在旁边的道具组,和褚韩请来的三位古文字教授一起, 研究那两本古籍, 以及他刻了金文云篆的道具。   原本不愿意来的一位教授,发现到了这里后就是做文字研究, 也就放下了成见, 这位的教授本事也很大,一加入,就带来了不小的进度。   方善水回到剧组后, 发现他单独列出来的,刻印在自制道具上的金文云篆,已经有一小半都被三位教授解读了出来。   方善水心中欢喜,和三位教授请教了一通, 将三位教授的研究结果, 都吸收到自己身上来。   还剩下的一半,教授们没能解读出的金文云篆,可能属于专业词汇,涉及一些修炼方面的术语,比如经脉穴位等等, 还有一些玄之又玄的理念。   方善水觉得,从他现在的那本炼丹古籍,以及道协送来的巫家古籍,估计已经不能获得更多的进展,大概还需要加入新的内容,才能进一步破解。   最好是和修炼有关的古籍,可是那类古籍多半是一些门派的修炼功法,轻易不示与人,想得到也是极难。   方善水沉吟了会,摇摇头,开始将教授们研究出来意思的文字对照入《炼尸大典》,虽然还有一些关键词汇意义不明,但是方善水也能将一些大致的内容解读出来了。   方善水有些磕磕绊绊地读着:“分寄身……雷劫……十倍加身,十倍雷劫?”说到这里,方善水看了手办师父一眼。   手办师父正凑在方善水手边,脑袋搁在方善水的拇指上,陪方善水一起看手机,手机上是方善水拍下的《炼尸大典》内容。   手办师父发现方善水念着念着突然不念了,似乎在看自己,就扭回头来,也去看方善水,红眼睛似乎在问怎么了。   方善水皱眉道:“师父,当初你分离出彭质寄身的时候,有被雷劫攻击吗?”   当时一片混乱,又是导弹爆炸的烟尘,又是山崩传送,方善水还真没注意是不是有什么雷电。   方善水没想到,手办师父听了他的话,还真的点了点头,似乎是遇到过。   方善水有些心惊:“师父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十倍雷劫,虽然感觉师父的身体也挺结实的,但是雷电对妖邪毕竟有克制。   手办师父摇摇头,表示没有受伤。   不过想了想后,它忽然在头顶上画了个圈,那圈化成了一个金色的光环,之后光环咔擦碎了,烂在手办师父两边。   方善水皱眉,问:“师父你是说,功德金光抵消了雷劫?”   手办师父点了点头。   方善水陷入沉思,突然想起来,越老爷子临走的时候,灵魂中也有一道功德金光向他飞来,当时手办师父似乎还受到了一些影响,和寄身合一了。   虽然不明白师父的情况,但是看它那次的状态,似乎若有所悟。   功德金光的作用这么大吗?   说起来,当初他得到了一些功德金光后,修炼都顺畅了很多。   想到这里,方善水打开了自己的店铺,翻到元沛和潘若开的那个,预约挂号的页面,看了看,准备等会儿去和元沛商量一下,可以多接一些类似越家这样的请求。   方善水继续研读,跳过了几页,又看到几个似乎比较熟悉的字,解读:“寄身……意识合一……逆主……”   念到这里,方善水一顿,和正在陪他看书的手办师父一起,转头看向了被手办师父推到一边去的寄身。   寄身正拿着手办师父扔给它的小白旗,似乎想要也捏出个棉花糖来,见到方善水和主体突然齐齐看着自己,顿时压力有些大,手中的小白旗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红眼睛无辜地看着方善水和手办师父,好像在问看我做什么。   方善水:……   傻傻分不清楚的感觉,像是看到了两个师父……严格说来,其实就是两个师父。   手办师父的红眼睛看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伙,眼神不太友善,本来就不太喜欢这种暂时不能控制的高仿货,现在听说还有可能造反?   ……要不,吃了吧。   方善水左右看看两个师父,感觉气氛似乎有些危险的样子,连忙打断道:“师父,书里有些字我还不认得,极有可能是哪里理解错了,我努力再找点古籍配合,争取早日将《炼尸大典》完全解读出来。”   手办师父一听,也是,随即不再去看和自己顶着一张脸的寄身。   方善水又再翻了翻书,发现没有很挺顺的词汇和句子了之后,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对两边的两个师父都伸出手掌,让他们跳到自己的掌心中来,然后一手一个捞起来,放在了肩上,带去剧组上课。   ·   《青越观》网剧已经开始官宣,不过出了点问题。   剧组微博官宣的某张照片,出现了惊鸿一瞥的方善水的脸,因为当时的照片角度比较奇怪,所以造成了方善水半个身子飘在空中,半个身子没有一样。   顿时让看到照片的人惊呼灵异事件。   也是这个剧组太会搞事了,自从开拍以来,已经闹出了好几次灵异事件,使得关注此剧的网友们,注意力都比较奇怪。   不过在被官方出面证实方善水是个人,不是鬼的时候,大家的注意力就到了方善水的颜值上了。   “初看时好害怕,仔细一看,又觉得小哥哥好漂亮啊,要是能让我摸摸小手,被他吓也愿意=w=”   “似乎是个男的,楼上你应该说英俊。”   “美丽不分男女,不过确实除了美还很俊,所以我想到了一个词,俊美!”   “全都闪开,让我来舔屏!舔舔舔!”   ……   褚韩心中得意,果然自己的眼光,就是经得起世俗的考验。   看到有人问,方善水是不是剧中的角色,这么漂亮是演男一还是演男二,褚韩心血来潮地上去回了下:“不是剧组演员,小哥哥是投资方委派人,不会在剧中演出,不过他全程参与网剧制作,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小哥哥的心血之作。”   褚韩的回应,惹得下面评论哀鸿遍野,大堆颜控发出控诉。   “太让我伤心了,用脸撩完就想跑,没门,不是不看!抵制青越观!”   “+1!不是不看,反正这题材我本来就不感兴趣╮(╯▽╰)╭只爱看脸,剧情是什么,能吃吗?”   “默默排,不是不看,还我美颜小哥哥。”   褚韩没有在意,搁下手机就继续去拍片了,不过几个小时后,助理一脸惊讶地跑过来,把手机拿给褚韩:“导演,你看这怎么办?”   褚韩这才发现,不过几个小时时间,他那条微博下头的评论,居然累积到了快一万条,其中九成都是在刷‘不是不看’的抵制言语。   这可真是闹了笑话了,刚刚出来官宣,就这么被打脸,好歹给点祝福和期待啊!   褚韩感觉自己的竞争对手,估计都已经在背地暗笑了。   不是估计,大概是已经开始搞手段了,褚韩能感觉到其中有人在带节奏,一边黑已知演员的颜值演技,一边黑剧本和导演,褚韩看了,都觉得自己好像从头到尾一无是处,和他的剧组都是没有前途的扑街货。   褚韩不禁有些头疼。   看看还在那边和教授们学习的方善水,想了想,褚韩扭捏地走了过去。   ……   褚韩缠磨方善水:“方大师,你能不能在剧里露下脸?就露一下?”   方善水拿着资料抬头,有点莫名:“我又不会演戏。”   褚韩赶紧解释道:“不用演戏,就是去露下脸,当一个龙套,连台词都没有,香烛店老板,就坐在那卖香烛。”   方善水迟疑了下,问:“……没有台词?”   褚韩再三打包票:“没有没有。你只要坐在那里就好了,继续看你的书和资料,主角和你说话要买什么东西,你就指指,他买什么你指什么。”   这样么,那好像是没什么。   方善水想了想,师父的事都已经曝光了,他也没有太多顾忌了。而且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太愁钱的问题,挖山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但是因为突然发现的功德金光的事,方善水觉得还是要多多配合元沛的营销计划,将他们店的知名度扩大,这样他也能多接到类似于越家这样的预约,帮师父多得些功德。   他和师父之间的联系比较奇怪,虽然师父分离寄身的时候,他们一度断开了联系,但是现在又恢复了。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c--   现在,有时候方善水闭着眼,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师父的位置和状态,也能轻易地分清楚哪个是它的寄身,哪个是它自己,他得功德金光,师父也能跟着受惠。而师父的修为进步,他似乎也会有些影响。   自从手办师父分离了寄身后,方善水总有种精神时刻都很饱满的状态,他感觉自己现在十天不休息,可能都不会有丝毫疲累。   方善水对褚韩道:“好。”   褚韩顿时大喜,连忙把方善水请了过去。   方善水拿着自己的资料,换了个地方,改而坐在一个香烛店的柜台里。   听了下褚韩的讲解,大概就是演一个和主角比较长接触的一家香烛店的老板,话少,主角来买东西,头也不用抬地给指一下就行。   褚韩在那边给方善水讲戏:“你现在先低头看你的资料,等会听到主角进来再抬头,哦不不,这一次不用抬头,你听到他说要什么,你直接指给他就行了,就指左边。”   方善水表示了解。   褚韩给了他一个拇指,然后跑回他的拍摄处,拿着大喇叭喊开始。   方善水低头看起资料,没多久听到脚步声,也没抬头,直到听到演主角的房昊说出要买的东西,方善水直接按着褚韩的事先交代手一指。   褚韩激动不已:“卡!干得漂亮!就是这样,就是这么有气势!”   副导演有点黑线,提醒他:“导演,这会不会有点喧宾夺主,一个香烛店老板,被方大师演得这么有气势,真的好吗?”   褚韩拿着喇叭吆喝:“没关系没关系,非常好,就这样了。方大师,你就坐在那吧,等会再拍,你随便抬头还是不抬头都可以,男主来要什么,你就给他指指就好,不用说话,这样更酷。”   副导演完全黑线了,突然有些明白了,为啥褚韩拍鬼片总是惨遭滑铁卢,拍青春偶像剧,却能赚得盆满钵满。只能说,这种对颜值和耍酷毫无理由的偏爱,怪不得能赢得小女孩们的喜欢。   方善水没想到这么简单就拍完了,对褚韩的交待点点头,就继续低头看他的资料了。   ……   方善水没在剧组待多久,拍了几个香烛店老板的镜头后,方善水接到了元沛说店里需要补货的消息。   最近由于青越观剧组的受关注度逐渐增大,同名青越观淘宝店也越来越广为人知,方善水那十万一张的纸符,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卖出去几张了,不过元沛弄得那些小玩意儿,基本都快卖光了。   正好几位教授研究得都差不多了,方善水继续待在剧组似乎也得不到更多的进展,不如先去做做别的事情,就和褚韩等人告辞准备回校。   廖小月倒是没跟方善水一起离开,她似乎对演戏挺得心应手的,尤其在演鬼方面,据说经常把剧组里的人都吓到,很传神的感觉。   见她似乎想要在这行发展,方善水也没有多说,让她在剧组好好拍戏,自己一人离开了。   廖小月握着藏在衣服里的阴牌,看着方善水离开,突然有些迷茫,站了半天,直到有人叫她去上妆了,她才回过神,坚定了起来。   那位降头师说得对,她想要活得更好,让人刮目相看,就得靠自己,靠自己努力。   不能一直想着依赖别人。   妈妈……   廖小月手一麻,吓得松掉了手里的阴牌,片刻又握了起来,低声自语道:“宝宝乖,妈妈好好工作,给你买好吃的。”   咯咯,妈妈……   ·   “灵魂收集器的测试已经完毕,可以进入使用阶段了……教授,你在看什么?”一间研究所里,研究员正在汇报着进度,却发现自己的顶头上司在走神。   方沐正在看着一张照片,似乎没听到手下人的声音。   他手中的是张剧照,最近网上沸沸扬扬着闹鬼传言的剧组的剧照。   一个青年低着头,安静地坐在一个老旧的店铺里,周围台子上的元宝香烛,仿佛在他身边渡了层沉淀着岁月的旧时光,让青年显得模糊虚幻,而又遥不可及。   ……越看越熟悉。   若是弟弟还活着,大概就和眼前这个人差不多大?   可是弟弟的脸已经毁容了,那种程度的毁容,现在的技术,很难给弟弟修复到这人这样的状态。   方沐面无表情地看着照片沉思,焦距却好像不再在照片上,而是落在了未知时空里的人和物身上,眼神有些发冷。   “教授?”   研究员又问了一遍。   方沐醒过神来,脑子里好像存了自动录音功能一样,哪怕走神,也丝毫不妨碍地一秒进入状态,假装自己没有走神般,坐直身体严肃道:“好,既然收集测试没有问题,我们就可以进行第三步实验了。将灵魂收集装置,加装到我们的游戏中,然后就是征集体感测试的志愿者。我们的目标,是一个新世界的建造,让我们不用眼睛也能够看得到,没有手脚也能够碰触得到。这不仅仅是一个游戏,而是一个灵魂的世界。人们死后将会去哪里,以前可能没有人知道,而我们在做的事就是,让这个不知道,变成知道。”   “是,教授!”   虽然方沐每次都会换着口号,洒着差不多相同的鸡汤,但是眼看着计划一步步实现,目标就在眼前,方沐老套的鸡汤,还是让研究员们激动不已。   他们在研究的是什么呢,是天网,是让人类就算没有了肉体,也能够以灵魂的形式存在,并让他们能够有自己的生活,保存着的灵魂,可能以后都能假装到机器中。   看着激动的研究员们,方沐面瘫的脸,似乎扯动了下嘴角,一闪而逝,却很是诡异。   ·   两株兰花在窗台上吐纳着太阳精华,慢慢转化成如云如雾的氤氲灵气。   方善水盘腿而坐,闭目凝神。   不知是不是功德金光的作用,方善水的进步神速,体内那元神之水,已经在这一个月内,渐渐由一滴,变成了一杯的量。   坐在方善水腿弯里的手办师父,看着方善水,看半天了,似乎能穿透方善水的皮相,看到他体内的情况一样,忽然一闪身,仿佛穿墙而过一样,钻进了方善水的肚子里。   丹田中,果冻大小的透明之水正在凝聚,仿佛正在形成一个人体一样。   见它半天凝不起来,手办师父走上前去,似乎想要帮他一把,将之抱了个满怀,想要拔萝卜一样将他拔起来。   不过那团果冻状物体,明显有些松散,被手办师父一抱起来,立刻“哗啦”一下,仿佛一滩水一样流了下去。   手办师父抱着溜走的水,似乎有点懵懵的。   果冻水中,传来方善水失笑的声音:【师父,你别捣乱。】   手办师父红眼睛看起来很无辜地望着脚下站不起来的水,他是看方善水凝了好久,都没有凝起来,才想要帮忙的。   这个倒是不怪师父,他现在功力还不够,确实凝不出元神来。   练功不在一时半会儿,急不来。   方善水将元神之水中的意识脱离,准备收功。   手办师父见状,也跟着钻了出去。   方善水回学校的这段时间,褚韩的拍摄进度神速,去港城青越观采景完毕,基本就已经收官等放映了。   不过由于题材问题,在过审方面还需要褚韩和元沛去努力,不过两人都给方善水打了包票,说没有问题,大不了就先网上上映。   由于前段时间翘课比较多,所以方善水已经成了挂科黑名单上的预备役。   最近方善水都在学校好好学习,将落下的课补回来,然后就是每天的修炼,以及做早晚课念经开光。   这一个月里,方善水也见了两个预约人,帮他们解决了各自生意及家庭方面的问题,但是都没有功德金光出现。   方善水有些不明就里,为什么帮某些人有,另外一些人就没有?   对于功德金光的获得方法有些迷糊,无意识地挠着手办师父的小手,方善水想着,是不是要接麻烦一点的事情才行?   就在这么想的时候,翻翻手机里的预约人,倒是让方善水翻到了一个。   【小窗外:大师,好想请你帮我们看个事,你什么时候能有时间啊?急急急。我家这个事有点麻烦,不知道你会不会迁坟,哎呀,其实也不止迁坟,总之就是乱七八糟的。】   方善水看了下,是昨晚的留言,于是发了个信息过去,希望他详细说明一下。   接到了方善水信息,没过多久,小窗外就激动地回留言了。   【小窗外:大师回我了!谢谢谢谢。我家里人也想过要找一些道士来解决这事,但是又不知道去哪里找有真本事的,怕到时候越整越乱,遭了报复。幸好我在网上看到了大师你们的消息,那么多人都说你们厉害,我也相信您的。】   方善水:“谢谢,如果能帮忙,我会尽力的。”   【小窗外:大师你真是好人[心.jpg]】   又感谢了一番后,小窗外就开始讲起了正题:【这事其实是我爷爷当初犯了糊涂,那时候不是建国前嘛,条件不好,我曾祖父去世后,爷爷就随便把他埋在了一个地方。后来动乱过去,爷爷再想去找曾祖父的坟,给他迁坟的时候,才发现当初埋曾祖父的地方,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第一二三章 鬼上身   【小窗外:迁坟主要是我爷爷孝心, 想让我曾祖父和曾祖母合葬在一起, 但是坟被夷为平地连骨头都找不到了,自然迁不成, 我爷爷头疼之下,就找了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师傅问了问, 该怎么办?那位师傅听了,就让我爷爷用曾祖父曾经睡过的床单, 盖在曾祖父曾经坟地的位置, 说是直接用床单兜一捧土,边兜边叫我曾祖父的名字, 到时, 曾祖父的灵魂自然就会跟着我爷爷走了。】   方善水看到这里,脸色有些古怪,这可真是够简陋的迁坟方法, 也不是说不行,但是肯定不是一般人,就能成功的,很容易出意外。   【小窗外:我爷爷照做了, 用床单兜了捧土, 叫着我曾祖父的名字,一路回了埋曾祖母的地方。埋我曾祖母的那个地方,也是找风水先生看过的,说是个旺子旺孙的好地方。】   方善水几乎也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发信息问小窗外:“是不是迁坟的时候抓错了人?”   【小窗外:好像也没抓错吧, 不过……】   ……   熊建军自从给父亲迁坟后,心里就一直惦记着这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某天,熊建军做了个梦,梦里他正在往家走,隐约记得是要来看他爸,他先下了田里去找人,老远看到两个人影,像是他爸和他三姐。   “爸,三姐。”熊建军远远地喊着,跑了过去。   走到近前,熊建军突然发现,那像是他爸的人,并不是他爸,虽然他爸去世很久了,但他还记得他爸是个高个子,而眼前这是个矮个子,脸型也不同,是个圆脸,个子虽矮,但是满脸横肉、吊梢眼,看起来不大像个好人。   熊建军迟疑了下,后退两步又去叫前头的红衣女子:“三姐?”   红衣女子闻声,转过头来。   熊建军吓了一跳,那女子也不是他三姐,是个陌生人。   不止如此,女子的表情还非常可怕,阴森森地站在那里看着熊建军,让熊建军寒毛直竖。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熊建军道了歉,扭头赶忙就走了,他没有回头,却总感觉背后那一男一女的视线,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熊建军背脊发凉脚下不稳,跑着跑着脚一崴,就满头冷汗地从梦中醒了过来。   ……   做了这么个古怪的梦,怎么想都感觉不对,熊建军就去找了和他一起迁坟的弟弟熊爱国。   熊爱国住在乡下,正好离父母现在埋着的地方不远,平时也方便扫扫墓祭拜一二。   熊建军和熊爱国一起下地,去看父母的坟,一边走,熊建军一边将他做得这个古怪的梦,和弟弟说了起来。   只是没想到,熊爱国还没听他说完,立刻反问:“你梦见的那男的,是不是个小平头,圆脸,个子还矮?”   熊建军一听诧异了,他刚没有说男的长什么样啊,“你怎么知道?”   熊爱国脸色很是古怪,低声道:“因为我也梦见了。哥,你说会不会是咱爸妈,给咱们托梦求救呢?”   熊建军惊讶:“你梦见什么了?跟我一样的梦?”   熊爱国摇头:“不是,但差不多。我前几天做梦梦见我回家了,一开门,咱妈正坐在堂屋里哭……”   ……   熊爱国梦到自己回了老家,是他们小时候住的那种下乡大屋子。   一进门,就看见母亲坐在堂屋里哭,熊爱国不禁奇怪道:“妈,你怎么了?怎么在哭,出什么事了?”   母亲哭着抬头,还没说话,屋外突然进来个人。   这人一进来,母亲立刻低头不说话了。   熊爱国回头一看,进屋的是个满脸凶相的男人,熊爱国眼见男子大大咧咧走进自己家门,一副登堂入室把这当自己地盘的样子,立刻不满地嚷嚷道:“你干什么的,进来我家做什么?”   那男子也毫不客气地道:“这里是我家,轮不到你问我是谁。滚开。”   说着,男子将熊建军掀到了一边,熊爱国觉得自己好像很轻,被男人一掀,差点就要踉跄地跌出家门,直到抓住房门,才止住身体。   熊爱国一头雾水:“我不走,你把话说清楚。这明明是我家,怎么成你家了?我妈还在我堂屋里坐着呢,妈,这人是谁,我爸呢?”   堂屋里的妈妈没抬头,只是在男子面向熊爱国的时候,突然给熊爱国指了指房里的桌子。   熊爱国不明就里,还要再问,男子已经不耐烦了,推搡了起来。   推搡间,熊爱国又朝屋里看了眼,突然发现,他妈刚刚指给他看的桌子,桌子一只脚,竟好像变成了一只人手,熊爱国顿时吓了一跳,手一松,人好像被推搡地朝后倒去,一个失重,人就从床上醒了过来。   ……   熊建军和熊爱国把自己的梦一对,都是一阵无语。   半晌,熊建军道:“我们那一把土,该不会是抓错了人吧?把一些孤魂野鬼给抓了回来,埋在咱家坟地里了?”   熊爱国脸色古怪,回忆梦中清醒:“我觉得我们不是抓错,而是抓多了。梦里我问咱妈,咱爸在哪儿,她指的是屋内,还有那个最后变成一只人手的桌子,那不会是……咱爸吧?”   熊爱国和熊建军面面相觑。   熊建军叹了口气:“这可怎么办好?”   熊爱国皱眉:“我们得想个办法,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弄走,总不能一直待在咱家坟地里,欺负咱家二老。”   熊建军有些悲观:“要是弄不走怎么办?”   熊爱国脸色发狠:“弄不走就杀了他们!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一两个会杀鬼的道士。”   两人说话的地方,已经离坟地不远,说完没多久,就到了地头。   给二老扫墓上了点东西,熊建军和熊爱国就离开了,想要想想办法整治整治。   ……   方善水在看着手机,手机嘀嘀不停,屏幕中不断地传来一段又一段的文字。   肩膀上的手办师父扫了眼方善水的手机,就没了兴趣,继续去摇自己小白幡,摇出了一堆黑棉絮。   最近,手办师父对棉花糖的兴趣在下降,啃得越来越少,似乎挑剔起口感来,甚至偶尔会把白幡打发给自己的寄身,让寄身带着白幡一边玩去,不要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   当然,手办师父的视线,基本就相当于是方善水的视线。   这会儿,无聊的手办师父,将摇出的黑棉絮,一缕缕吹到了自己的寄身身上。   黑棉絮一团团地将寄身裹了起来,逐渐地,就将寄身裹成了一颗球,手脚都裹在了里头。   寄身一脸迷茫地看着手办师父一眼,那双和手办师父一模一样的红眼睛,很快就被黑色棉絮糊了起来,头脸一起被裹在了球中,好像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黑毛线团。   手办师父还在吹棉絮,棉絮一丝丝地落在毛线团上,将之越裹越大,越裹越结实,将寄身裹得已经完全看不到影子了。   手办师父歪头看了眼动来动去的毛线团,伸出一根细小的手指,轻轻一推,寄身所在的毛线团,立刻从桌面上滚了下去。   咕噜噜……砰……咕噜噜噜噜……   正在看手机的方善水回头看去的时候,寄身所在黑毛线团正好滚离了他的视线范围,只看见手办师父抬头一脸无辜地望着自己。   方善水左右看了看,没有想起寄身来,毕竟,这两天寄身偶尔会被手办师父打发到一边去玩,常常不见。   方善水:“师父你在干什么?”   手办师父抱着自己的小白旗,摇摇头,好像认真地在回答方善水,自己没有在干什么。   方善水又左右看看,见没什么异状,就继续去看手机了。   小窗外所说的那几个梦中的鬼,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善茬,而这个小窗外刚刚又特地说了,他爷爷和二爷两人,是在离坟墓不远的地方,进行了那番谈话。   这让方善水觉得,小窗外家里,八成已经出事了。   果然将近半分钟没发来信息的小窗外,又发来了一长串的文字。   【小窗外:前些天我大叔打麻将的时候,突然血管破裂,送到医院没多久,就不治身亡。医生说是我大叔血管太脆了,从颈后一下撕裂到了背上,撕裂了将近三十多厘米,治都没法治。我们一家人都很伤心,爷爷和奶奶更是苍老的不行,当时没有人多想,但是在昨晚上……昨晚是我大叔头七,打好的棺材送来,给我大叔入棺,棺材盖上的时候,我奶哭得晕厥了过去。我们掐人中把她掐醒后,她却很是奇怪……】   ……   “醒了醒了!”   赵南萍睁开了眼,但是眼珠子却在古怪地一个劲乱转,仿佛从围着她的一家老小的脸上,一个个地扫过去,但是眼神却很是陌生,仿佛一个也不认识。   甚至于,她的眼神好像都不在这里,而是在别的地方。   周围的人看着这状况似乎不太对劲,不禁心里发毛了起来,七嘴八舌地问。   “奶,你怎么了?”   “姐,你在看什么呢?”   赵南萍眼神发飘,用一种古怪沉闷的声音道:“我玩呢。”   熊建军心也悬了起来,道:“南萍你别玩了,一对事等着你呢,你赶紧回来!”   “我再玩一会儿。”赵南萍回道,她的眼神依旧发飘,有些苍老的脸上,眼珠子发飘地乱转,仿佛看着所有人,又好像谁都没有看。   赵南萍妹妹问:“姐你现在在哪?”   赵南萍闻言,眼睛睁的老大,头扭来扭去,眼珠子转来转去,到处看,好像在看附近的地理位置一样,看得围着她的人都不禁让开了一些,然后就听她说:“我正在一个小河边。”   “你在河边做什么?”   赵南萍眼神发飘:“有人拉着我玩。”   围着赵南萍的熊建军等人越听越不对,就破口骂道:“你是谁,别缠着我妻子,快离开!”   被熊建军一喝,赵南萍发飘的眼神忽然一变,好像又变了一个人一样。   赵南萍妹妹赶忙问:“姐,你还认识我们吗?”   赵南萍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不认识。”   熊建军怒道:“不认识你在我家做什么!你想干什么?”   赵南萍不吭声,就是不走,脸上挂着诡异的神色,似喜非喜似笑非笑,眼珠子不停地转,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似乎要将所有人的脸都一个个地记下来一样。   这时候有人问,“你是不是要钱?我们给你烧点纸钱,烧了你就走吧。”   本来不吭声的赵南萍,看了说话的人一眼,似乎确实想要钱。   见状,几个披麻戴孝的小辈,抱了一堆本来要烧给大叔的纸钱,就要去前头的十字路口烧纸。   带头的男孩子临走时,还大声朝左右喊了声,“南来北往的,都跟我走了,捡钱去了。”   小窗外熊新曼拿了打火机,跟着她二哥一起出门,前头经过一家邻居的门外时,那家门口正好挂了面方镜,熊新曼不经意地往镜子里看了眼,顿时吓得收回了视线,再不敢往里看。   那镜子中,她似乎看到了不少影影倬倬的东西,正跟在他们身后。   熊新曼几人烧了纸钱回来,还没来得及问奶奶怎么样了,就听到里头在叫:“不够,钱太少。”   刚烧纸回来的几人面面相觑,原以为烧了纸就能送走那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想到还缠上了。   不够怎么办,再烧吗?再烧它还说不够呢,奶奶身体正弱,因为大叔突然去世,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年纪又大,再这么折腾下去,说不定就要出问题了。   就在这时,熊新曼想起了自己在网上买的一个念珠,那念珠是前段时间,她一个迷信的朋友推荐着买的,她当时也没留意都有什么功能,就是看着好看,买回来戴在身上,刚刚还真没想起来。   现在实在没办法了,想起自己迷信的好友来,顿时也想起它了,熊新曼立刻撸掉了脖子上的念珠,秉持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里,跑上去,给奶奶戴在了脖子上。   扶着赵南萍的熊建军问:“曼曼,你那是什么?”   “那是我在网上买的一个辟邪的东西。”熊新曼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奶奶,就看到戴上念珠的赵南萍,好像忽然犯困一样闭上了眼睛。   没过一会儿,赵南萍“唔”地低吟了一声,又睁开了眼。   这一次,她的眼神好像正常了,不再像刚刚那样骨碌碌乱转着瞅人。   赵南萍看了身后的丈夫一眼,似乎很累的样子,欲言又止地叫了声:“建军……”   “醒了醒了!”周围的人听她叫人,知道是恢复正常了,都大为惊喜。   刚刚因为赵南萍休克昏迷,大家就把她抬出来到了院子里的通风地点,这会儿人醒了,担心凉风吹久了生病,就招呼着将赵南萍抬进屋里。   赵南萍在屋里休息了一会儿,就在屋里只剩下他们自己家里人的时候,赵南萍突然伸手握住熊建军的手,道:“建军,有人要杀我们,建林就是被他们害了……”   赵南萍这句话,顿时让屋里的几人都惊讶住了,建林就是熊建林,刚刚去世了的熊家大儿。   ……   【小窗外:奶奶醒过来后,突然说,有人要杀我们,已经抓走我大叔了,正在找我爷爷和二爷。我爷爷说她癔症了,好好地谁要杀我们。但是我奶奶执意的说,就是我爷爷他们迁坟时抓错的那些人,足足四五只鬼,不是一两只,刚刚趁着我奶奶昏厥,差点将她也给掳走了。要不是我及时给她戴上了念珠,她就已经半个身子沁在河里了。】   【小窗外:好可怕。大师,我们该怎么办啊?到底是不是那几只在我家祖坟里的鬼使得坏?他们会不会继续对我们下手啊。】   看完小窗外的讲述,方善水回了句:“你把你家的地址给我,我这两天去你家的祖坟看看。”   小窗外早就听说青越观的大师难请,本来想咨询一下,能给她个解决办法,就已经心满意足了,没想到会得到大师要亲自来帮忙的许诺,顿时大喜过望,赶忙报上了自家的地址和手机,然后一连声地道谢。   方善水放下手机,又看了看店里的其他预约,大多都是生意上的请求,这么一对比,方善水忽然也明白了,为何前两次没能得到功德金光。   方善水摇摇头,按着小窗外给的地址买了张动车票,两个小时后就出发。   早点过去,也好早点解决。   如果那几只恶鬼真的那么胆大,去早一步就是救命。   手办师父倚在方善水拿着手机的手边,坐了一会儿,看到刚刚被它戳走的黑毛线球,又自己滚回来了,滚到一半,毛线团里破了,钻出了一个脑袋。   毛线团破掉的地方,似乎是被寄身从里头啃出了一个洞。   寄身将头伸出来后,看了眼桌子上的手办师父和方善水,然后就小口啃起了将自己缠住的毛线团子,吃相看起来比手办师父优雅些,细嚼慢咽的,但是速度却似乎不比它慢多少,巨大的毛线团子,在肉眼可见地减少。   手办师父:……   方善水看了手办师父一眼:“怎么了,师父?”   手办师父摇摇头,爬到方善水的手臂上,顺着手臂走向方善水的肩膀,拿着自己的小白旗沧桑地坐好。   ·   助理看看方沐,他在看那个剧组刚出的宣传视频,已经循环了十几二十遍了,虽然人家长得是好看,但这么看,不会腻吗?   助理真想不通,自家老板要才华有才华,要长相有长相,要钱有钱,喜欢谁那不是手到擒来,搞得这么迂回,感觉一点也不符合他的智商。   正在心里吐槽,助理突然看到老板转头在看他,赶忙正襟危坐等待老板指示。   方沐面无表情地指指他刚看了无数遍的视频,不太满意地道:“不是让你砸钱了吗?你是砸得钱不够多?还是自己克扣了?为什么出场镜头这么少,我反复循环了十多遍,居然才只过去几分钟的时间。我敬业的助理,你是觉得我的时间太宝贵,想让我赶紧结束娱乐去工作吗?”   助理拒绝接受方沐的指责,叫屈道:“老板,人家是投资人,不是演员,我已经很努力了。要不是我找人在那里鼓吹买热度,你估计根本看不到你家美少年出现在电视里,你该表扬我的。……老板,要不我去和那剧组的导演通通气,把所有他的镜头都剪辑下来,给你制作成册发过来?”   “……不用了。”   方沐转回头去,继续去按他的循环回放键。   助理在旁陪着方沐,看着电视上的镜头一遍遍的循环,始终反复在那个香烛店老板抬头低头的瞬间,不禁有些感慨。   真是第一次看到老板对人这么感兴趣,竟然只顾着看人家的视频,连他一向挂在嘴边的弟弟也少提了两句。   然而好像想什么来什么一样,助理刚这么想着,就突然听到方沐说:“他像我弟弟。”   跟着方沐时间长一点的人,基本都知道他有个弟弟,据说是小时候失踪了。   助理诧异了,本来他以为老板是看上人家了,结果搞半天,还是和弟弟有关啊。   不过这也是个大事。   助理:“老板你确定吗?那你怎么不早说,我这就去找人去调查一下他的身世背景,万一真是呢?”   方沐面无表情地断然拒绝:“不调查。”   “什么?为什么?”正拿出手机要拨号找人的助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向把弟弟放在人生中心的老板,怎么会错过一个可能找到弟弟的机会。   方沐看了惊讶的助理一眼,忽然很有兴致地道:“你说我要是给他送礼物,他会接受吗?他会喜欢什么礼物呢?”   助理有点适应不了老板思维的跳跃度,刚刚不是还在讨论找弟弟的事吗?   “还是不了。”方沐突然又沉默了下来,“我弟弟,找不回来了……再像也不会是。” 第一二四章 落脚印   看着那个香烛店老板的宣传视频入睡, 方沐做梦了, 梦到了小时候。   小山村里,两个少年, 一大一小。   小的大概五六岁,大的也就十岁左右。   大的牵着小的, 但看起来,小的却比大的要沉稳很多。   眼神静谧的五六岁小孩, 眼睛不时看着周围一些莫名的角落, 仿佛看着的是这个世界,又仿佛是另外一个。   大点的男孩, 见弟弟的视线落处古怪, 似乎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了,熟悉地问:“弟弟,你又看到什么了吗?”   小男孩摇头, 不太想说,只是道:“哥哥,我们回家吧。今天不太好。”   大男孩看了看周围的天色,很好呀, 阳光明媚, 林子里各种虫鸟叫声,热闹地很。   大男孩奇怪地问弟弟:“怎么不好的?没下雨没阴天,弟弟你是嫌太阳晒的慌吗?那你走到哥哥胳膊下来,我用衣服挡着你……不是?那是嫌走路累了吗?娇气的弟弟,你到哥哥背上来, 哥哥来背着你……还不是?那到底是什么?说好了要去逮蛐蛐给你玩。”   小男孩摇了三次头,见哥哥一脸执着问,就指着周围有些阴森的无人角落道:“那些人……有些看着我在哭,有些看着我在笑。我觉得,我可能要出事。”   男孩看了看周围,什么也看不到。   不过男孩一向知道弟弟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在村子里也是神童一样的存在,经常会有人来问弟弟一些事情,弟弟也大都会帮人排忧解难。   只是,也有很多人,明明不信,偏偏要用找茬的心态来问,总会挑着一些小错误上纲上线;   还有的人,从弟弟空中问出了结果,但若是结果不顺他们心意,又反而赖到了弟弟头上,说他是鬼童,妖孽,害人的玩意儿。   久而久之,弟弟也不太爱和人说这些神神怪怪的事了,除非看到什么很需要帮一把的人,或者非要来问他的,弟弟一般不会开口。   大男孩拍了拍弟弟的头:“好吧,我们回家。你走得累不累,要不要哥哥背着你。”   小男孩看着哥哥,点点头,毫不客气地伸手。   “懒弟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不累。”大男孩一边抱怨,一边弯下腰去,将弟弟背在了背上,一路说着话,下了山。   然而走到山下的时候,突然一个男的从旁边冲了出来,一下子将两人撞翻了。   大男孩被撞趴在地,感觉到背上的弟弟被人提了起来。   “你干什么?”大男孩站起来就要把弟弟抢回来,却被男人一脚踹了出去,踢到他的腰上,让他半天没能起来。   才10岁左右的他,当然不是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的对手,就算那男的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你这个妖怪!咳咳,我不会死的对不对!根本没有什么母子缠着我对不对!你说啊,你快说啊咳咳咳。”男人将五六岁大的小孩提了起来,勒着他的脖子,不停地逼问,似乎想让他改口说一句自己的好话,然而情绪一激动,肺里竟然咳出了大片的黑血,那血似乎还沾着一些焦黑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小男孩脸憋得通红,张了张嘴,但似乎是不想撒谎,没有说话。   男人看到那黑血,情绪更加激动了,伸手就要去挖手中男孩的眼睛:“你这怪物,我要挖掉你的眼睛,你看不到的,你什么都没看到,你是骗我的。啊——!”男人手离的近了,却突然看到男孩的眼睛倒影中,自己的脖子后头露出了一张湿漉漉的女人脸,几乎要从中爬出来的一对狞笑着的母子。   男人一把扔开小男孩,疯了一样地跑了。   大男孩看到弟弟被丢在地上,忍着腰疼想要爬过去:“弟弟,你怎么样?”   然而没过多久,那男的居然举着个燃烧的火把又回来了。   大男孩惊觉不妙,赶忙冲弟弟叫:“快跑,快起来跑,跑到有人的地方去!”   小男孩听话地爬起来就跑,然而路都走不太稳当的他,怎么可能跑得过一个成年的大汉。   男人仿佛疯了,一边咳着黑血,一边语无伦次地追着小男孩道:“我要烧死你,烧死你这怪物,烧了你那双妖怪眼睛,烧了就没有了,烧了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哈哈哈!”   大男孩终于费力爬了起来,他想要过去阻止那个追他弟弟的男人,但是根本来不及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男人把他弟弟踢到在地,将手中的火把捣向了男孩的眼睛。   火油融在肉里,男人疯狂狰狞的笑声,和小男孩痛苦的叫声。   “啊——”   方沐一头冷汗地醒了过来,然而面部却没有丝毫表情。   “老板,收集部的负责人来了,地域搜索系统最终阶段整合已经准备完毕,就等着你去检查开启了。”   方沐瘫着脸应了一声:“嗯。”   ·   方善水下车没多久,就看到了举着青越观牌子的女性,向着人走了过去。   熊新曼一开始一心等着青越观的大师,没有注意方善水,毕竟方善水太年轻了,仿佛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一样,还没有她大,直到看着方善水直直朝自己走来,熊新曼才蒙了下。   方善水:“小窗外?”   “您是青越观的大师!?啊你好你好,真没想到你这么年轻。”熊新曼回过神来。   方善水看了熊新曼一眼,他没有元沛那看相的能力,不过也能感觉得出来熊新曼面色不好,有晦气缠身之感。   可能是埋在他们家祖坟里的恶鬼们,已经开始影响到他们这辈人了。   比较容易倒霉,走背运,但是熊新曼本人的情况看来,还不算严重。   方善水问:“你家里还好吗?这段时间没出什么事吧?”   熊新曼摇头,一边请方善水上车,一边对方善水道:“我大叔已经下葬了,奶奶清醒过来后,也找人看了,说是没事了。但是奶奶一直迷迷糊糊的,跟人说话,一说就会说到我大叔,然后就哭,还怨我爷爷,怨他一把土抓不好,抓来一群恶鬼招进了家门。”   熊新曼开着车,带方善水去了奶奶家。   赵南萍还沉浸在儿子去世的悲伤中,时而懊悔,时而愤恨,反反复复地提起一些已经无法改变的事。   熊新曼到的时候,赵南萍还在哭,熊新曼的爸妈反复地劝着,赵南萍却什么也听不进去,就是反复说着关于熊建林的事。   “我应该早点察觉的,怎么就没想到早点带他去医院看看,不让他来麻将,如果他身体好,我想那些恶鬼也不可能就趁虚而入害了他,你看我那么大年纪了,六天没吃没喝哭晕过去,他们也没能带走我,偏偏就带走了建林,我倒宁愿他们带走的是我!建林啊,我的儿子啊,呜呜呜。”一提到伤心处,赵南萍又嚎啕着差点要哭晕过去。   “妈,你别哭了,谁都不想这样的,但是事已至此,你再难受我哥他也不可能活过来了,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赵南萍还是难受:“为什么当初听你们爹说起那件事,我却没有放在心上,我要是早点去找一些神婆道士的来看看,说不定就不至于会这样。”   在外间的熊建军,听到老妻又说起这个,不禁叹了口气。   熊新曼带着方善水进屋找到爷爷熊建军,介绍了下方善水的身份:“爷爷,这就是我买的那念珠的大师,我已经将我们家的事告诉大师了,他是来帮我们解决问题的。”   熊建军听了,态度严肃起来,站起身,和方善水握了下手,倒是没有因为方善水的年纪就小瞧他。   熊建军直接进入正题:“小师傅,那你觉得我们现在要怎么办?是要去我父母的坟地去看看吗?”   “我妻子说我大儿不是突发意外,而是被那几个恶鬼给害了。”   方善水听着屋里老人家痛失爱子的哭声,摇头道:“先不忙,我想知道老太太昨晚昏过去之后,梦中都发生了什么,情况详细一点。”   这个,熊建军和熊新曼还真说不上来,只得去问赵南萍。   还在哭着反复絮叨着死去儿子的赵南萍,一听孙女找了大师来,顿时压下了悲伤,抱着大师能给自己儿子报仇的希望,方善水问什么,她就答什么,甚至连一些她清醒后没留意的小细节,也都慢慢记起来了。   赵南萍有点迷迷糊糊回忆:“我当时晕过去后,我感觉自己好像走出了身体,屋里一大堆人围着什么在叫,我听不清,嫌吵,就走出门去,我当时似乎想着,要去找建林,结果我一走出门,就被一个人截住了,那人拉着我就要走……”   熊新曼熊建军等人,都围在一边,看着赵南萍和方善水,眼睛中尽是好奇,也有些不信。   虽然赵南萍和熊建军都说的玄玄乎乎,但是大部分熊家人,还是认为赵南萍是日有所思,才导致伤心过度犯了癔症时,情况看起来那么诡异和巧合。   方善水看着赵南萍的眼睛,打断道:“那拦着你的人,长得什么样子?”   赵南萍顿了下:“跟老头子当初梦到的人一样,小平头,个子就比我高一点,感觉就有个一米七左右。”   方善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赵南萍,一句一句仿佛有节奏地问:“你看到他穿着什么样的衣服,看到他的脚和鞋了吗?他从哪个方向走来,有谁跟着他?”   赵南萍陷入回忆,影像中模糊不清的人,随着方善水的问题,似乎一点点地清晰了起来。   梦境的记忆清晰了,眼前的景象就似乎模糊了起来。   赵南萍眨了眨眼睛,所有人好像都恍恍惚惚的,面前的方善水也模糊了。   隐隐约约地,赵南萍觉得方善水的眼睛好像变了个颜色,那双眼睛看着她,让她觉得周围的环境也跟着一起发生了变化,赵南萍一懵,好像又回到了昨晚哭晕过去的时候。   ……   赵南萍并不知道自己昏了过去,只是一闭眼再睁开,就站在了人群外,看着身后的子孙辈围在棺材周围,脸色着急,嘴巴张张合合似乎在叫,但是她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赵南萍往人缝里看了一眼,赫然发现,儿子孙子围着的昏倒之人,居然是她自己!   那是她的身体?   她怎么出来了?   赵南萍迷糊了会儿,突然想起来,她似乎是要出来找她的儿子的,她儿子不在这里。   赵南萍想通后,下意识地就向往门外走。   赵南萍刚跨过门槛,就被一个陌生人拦了下来:“就是你,正找着你呢。”   赵南萍奇怪,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你找我做什么?”   那矮平头的男人不答反狞笑起来,看看赵南萍身后问:“怎么就你一个,你老公呢,我要找的是他和他弟弟。”   赵南萍见这人面相不善,不由警惕了起来:“你是谁?找他们干啥?”   陌生男人冷笑道:“找不着他们,先找你也行,反正是早晚的事。”   说罢,男人的手一把抓住了赵南萍的胳膊,竟是要强拉着她走。   好冷的手。   冰冷粘腻,好像腐坏的臭肉一样。   赵南萍恍惚了一下,立时挣扎起来,拽着门不愿意走:“你到底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   赵南萍虽然还有点迷糊,却已经能隐隐感觉到不对劲,她站在屋子门边,屋里的人围着她的身体吵吵,她虽然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什么,但是却好像从隔着老远的地方,听到了后头有人在叫她。   就像是她正在河底,而叫她的人正在河岸上,声音隔水传来,遥远的有些失真。   赵南萍扒着门不走,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正被两边拔河一样,前头有人拽着,后头有人叫着,僵持在了正中间。   “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你老公他们要杀我呢,我先杀了你们!”那男的拉了一会儿拉不动赵南萍,这时,他身后不知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两只手。   一只手细一点惨白一点,从左边男人腰后伸了过来,一只手粗一点焦黑一点,从右边男人肩上伸过来,那两只手后冰冷僵硬,仿佛木头一样卡住了赵南萍的胳膊,赵南萍吓了一跳,看到了男人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几张脸。   赵南萍这才发现,来抓她的男的根本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跟着三四个人。   那些人无声无息的,好像不用走而是用飘的,跟在男人身后。   其中一个红衣女人,面目最是吓人,被她一拽,赵南萍感觉自己的身体一轻,一下子就飞了出去。   被三五个怪人抓着,一下子就远离了她身体所在的地方,赵南萍只感觉那几个怪人抓着她走,周围的环境飞速地变化着,变得越来越陌生,赵南萍叫道:“放开我,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男人恶狠狠地道:“干什么?自然是搞得你家鸡犬不宁!你儿子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让你们通通下去作伴。”   等他说完,赵南萍突然感到他们把自己一抛,赵南萍觉得自己好像落进了水里。   岸上几个人站在那冷冷地看着她,赵南萍忽然莫名想起来一句话,去看这些人都穿着什么衣服,看看他们的脚,脚上都穿着什么鞋。   ……   熊新曼几人一脸莫名,不知道为何方善水问了几句话后,赵南萍就仿佛被催眠一样闭上了眼,口中却慢慢地开始讲起胡话来。   就在这时,熊新曼看到方善水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些白米,似乎是糯米,在奶奶鞋子边洒下,然后一路洒到门边,有些不明所以。   方善水突然又对沉睡着的赵南萍道:“你看到他们站在哪里了吗?看到他们的脚了吗?他们脚上穿的是什么鞋?”   闭着眼的赵南萍突然开口:“看到了,但是……他们都没有脚。”   熊新曼几人听得寒毛直竖,连熊建军都忍不住搓了搓手,似乎觉得房间里很冷一样。   方善水又道:“有的,他们有脚。你再看一眼,他们就落在地上了。“   赵南萍停顿了一会儿,突然叫道:“看,看到了!他们有脚,只是踮着脚后跟,没有完全踩在地上。”   “簌簌。”   赵南萍话音刚落,在旁边看着的熊新曼几人,忽然发现方善水撒了糯米的一条米道上,忽然出现几个黑黑的脚印来。   那脚印,就像是赵南萍所说的那种,有人垫着脚后跟,站在上头踩出来的一样。   熊新曼吓得捂住嘴。   熊家几个不怎么相信这些事的叔伯,也不禁骇然退开,远离那被方善水撒出的米道。   这时,方善水忽地往那糯米上出现的黑脚印,撒了一把香灰一样的东西。   细细的灰粉一飘落在脚印上,那几个踮脚的鞋印好像被什么一压,突然就落了下来,就像是踮脚站着的人,落下了脚后跟一样。   地面上的半个黑脚印,也变成了完整的人足脚印。   只是那些黑黑的脚印一落地,顿时就像是见光的老鼠一样,在洒了糯米的地面上,快速地胡乱游蹿了起来,似乎有几个看不见的人,正在糯米上乱跑一样。   熊新曼几个不相信封建迷信的长辈,一脸世界观被震碎的懵逼感,看看左右和自己一样懵逼的亲友们,似乎张口欲言想问你也看见了吗?但是又怕惊扰了什么,都摆摆手安静了下来。   方善水问赵南萍:“他们是怎么站着的?你有看到他们穿什么鞋吗?”   “看到一个,穿棕色的布鞋……啊,他们要跑了,我看不清了。”赵南萍闭着眼伸出了手,她身前的米道上,那些乱窜的黑色鞋印,似乎找到了笼子的出口一样,一步步地往外印着。   熊家的几人全都往后贴墙而站,要不是二老和大师都还在屋里,说不定就要忍不住拔腿跑掉了。   虽然屋里看起来安安静静地没有什么,但是眼见那黑色的脚印,正一步步地往自己的方向印来,真心是恐惧。   方善水听了赵南萍的话,立刻掏出一面小八卦镜,往地面的糯米过道上一照。   镜子上好像有一抹光出现,扫在了米道上,将一个想要离开米道的黑色的鞋印,定在了地上,而其他的黑脚印,则似乎没有定住,呼啦啦地一哄而散。   熊新曼忍不住伸头,看了眼方善水手中的镜子,镜中一闪而逝的反光,让她霎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没等熊新曼多看,方善水已经用包着镜子的红布,将其重新裹了起来。   这时,赵南萍已经醒了过来,似乎有点迷糊自己在哪里,熊建军赶忙上去扶住老妻,一边看向方善水:“大师,怎么样了?是不是抓住那几个恶鬼了?”   方善水:“抓住了一个。现在你们带我去你们的祖坟处吧,待我路上问明他们情况,就好解决了。”   “谢谢大师。”   “大师你真有本事。”   熊家的人一脸惊叹,纷纷道起谢来。   熊建军让几个儿媳照顾着老妻,就要亲自带方善水去坟地,恭敬地领着方善水当先出去了。   因为方善水是熊新曼找来的,熊新曼自然也想要跟着过去,就在熊新曼要走的时候,她妈妈突然扯了扯熊新曼,好奇地悄声问:“曼曼,你刚刚在镜子里看到什么了,吓得脸都青了?”   熊新曼摇摇头,小声回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刚看到镜子里对照着的米道上,照着的并不是一个单单的黑鞋印,而是奶奶口中的棕色布鞋,以及……一双人脚。”   妈妈一听,用力握了握熊新曼的手,似乎在让她不要害怕,又似乎是自己害怕。   熊新曼拍了拍她妈的手:“妈我出去了,你和婶婶他们在这看着奶奶。”   ·   熊建军带着方善水去了乡下祖坟的地方,他的小儿子开着车,三儿子和熊新曼也跟着来了。   到了地里,熊建军发现,他弟熊爱国也在。   熊爱国正带着一个,看起来不太像普通人的留须中年男子,在祖坟边转悠。   见到熊建军,熊爱国立刻高声呼喊地打招呼:“大哥,你来的正好!我正想联系你呢。这是我请来看我们家祖坟的大师,他已经看出点问题来了。”   一听到熊爱国这话,熊建军熊新曼几人,脸色顿时古怪了起来,不禁纷纷看向了方善水,害怕方善水会介意。   毕竟很多行业都有些同行相忌,对这种一件事请两个人来看的情况,都很是忌讳,除非你真是身份顶天的贵人,大家以为你做事而荣耀,否则都会被人认为是看不起。   熊新曼见方善水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看不出有在意的样子,但是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担心地解释道:“大师,那是我二爷,我真不知道他也请人了,你不要生气啊。”   熊建军帮腔:“大师。我也是更相信你的本事,如果知道我弟弟邀请了其他人,我一定拦着他,等你看过再说。”   方善水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一脸担心,安抚道:“这没什么,事有轻重缓急,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不用在意。”   熊新曼顿时感动的不行,心说大师果然是大师,人美厉害气度也好。   “怎么了?”熊爱国远远见熊建军几人面色不对,不禁有些奇怪,然后目光落在了方善水身上,问道,“这个孩子是谁?长得怪周正的。” 第一二五章 相祖坟   熊建军拽了熊爱国一下, 拉到一边的树荫下:“你态度尊敬点, 别看人家年纪小,可是位了不得的大师, 是曼曼大老远请来的。你这是在哪里找的大师?”   “大师?那么小!靠不靠谱啊?”   熊爱国请来的那位留须中年男子严鸣安,本来正背着手一副观察的模样, 这时却突然耳朵一动转过头来,似乎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一脸不满道:“怎么回事?你们请了我, 还去请别人,这是瞧不起我吗?”   熊爱国:“没有没有, 两位大师, 这个真是凑巧。但是人都请来了,还是请你们都帮忙看看吧。”   熊建军几人也在旁应和着说好话,希望严鸣安大师和方善水大师不要闹起来。   当然, 方善水是一直都没怎么在意这个,倒是那位严鸣安大师似乎颇为看重,又气愤了地念叨了两句,才在熊家人好声好气的劝和中安静下来。   熊新曼见他这样, 又看看方善水从头到尾都不在意的样子, 不禁对二爷请来的大师有些不以为然。   方善水没想到还要被这种事耽搁,手中摸着刚刚放在口袋里的镜子,嘴唇无声微动,似乎一边正在心底和什么东西交流,一边扫视着坟地周围。   坟就相当于去世之人的家, 在阴间很有户口的作用,上了户口就容易享受权利,不仅能遮风吹日晒之苦,也容易早点等到投胎机会。   五只野鬼是无处葬身的游魂,本来是很难来骚扰这些有主的坟地,但是熊建军那一把土,不禁抓了他们的魂,也抓了他们的骨,自从被熊建军以那种方式埋下后,这里就正正当当地是他们的家了,他们可以享熊家的供奉,可以挤占熊家的生存空间。   如今,熊家的祖坟上,已经隐隐被一股红光覆盖,那红光,仿佛五根钉子,从五个方向将这块坟地钉住,气场滞涩于此,流不出去,也涌不进来。   原先在这坟里的老人,估计都被困在里头了,甚至,想要离开去投胎,估计也不行。   见状,方善水在心里问:【你们是不是想让熊家的人死了,困住他们,顶了他们的户口去占他们的投胎机会?】   镜子里的鬼魂安静了下,然后才开始叫屈:【仙长,这都是误会。我们可没想害他们,是他们想说要杀了我们,我们才吓唬吓唬他们的。】   方善水又问:【这些没人会信的鬼话就不用说了。你知道和你一起的几只鬼,都叫什么名字?】   手办师父歪在方善水的手边,时不时戳一下那镜面,它每戳一下,镜子都会微微地抖一下,这一来,倒是省了方善水拷问的功夫。   镜子里的鬼魂再不敢油腔滑调,几乎方善水问什么,它就立刻答什么。   那几只鬼的名字,它知道三个,还剩一个红衣女鬼,它是不知道的。   方善水慢慢地绕着坟丘走了一圈,看着周围黑红煞气的形状和流向,正想再问问,熊家的曾祖父曾祖母,被他们几个藏在了哪里,却被不满的严鸣安拦了下来。   严鸣安考校一般地问方善水:“小伙子,你会看风水吗?磁场呢?这周围的五行,和天地人之间的关系,你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吗?”   严鸣安本来是正和熊爱国等人拿娇,见方善水也不知道和自己这前辈打声招呼,就径自东看西看起来,一副很懂的样子,不禁皱眉,觉得方善水太不把自己看在眼里了。   被打断的方善水停下了脚步,看向严鸣安,老实地摇摇头:“不太精通。”   严鸣安一副为人师长的模样,肯定道:“嗯,还算会说实话,没有不懂装懂。我跟你们说,咱们这行,最需要眼力,要时间积累的眼力,所以你还得多学多看,这事还得我来。”   见方善水不反驳,严鸣安就自觉成功压了方善水一头,也就不管方善水了,又开始拉着熊爱国和熊建军,说起了祖坟旁边的这个石头,那块树木,地势与山坡角度,以及周边新建起来的高楼挡住了气的流通,怎么样怎么样。   方善水虽然不太在意严鸣安的话,但是严鸣安这一说,他还真不好抢在严鸣安面前做什么,感觉是要抢严鸣安风头似的,只好在一边等着。   熊新曼看得尴尬,很想开口怼严鸣安几句,但是又不太敢,只是在方善水身边不停地道歉:“大师,真是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这个样子。”   “没事。”方善水看了眼天色。   这么半天过去了,严鸣安还是一直在和熊爱国几人各种地势影响,眼看着天色渐晚,方善水不禁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早点动手吧,不然晚了可能会出问题。”   方善水的话,好像一阵阴风刮过。   熊建军几个跟着方善水来的熊家人,都莫名打了个哆嗦,有些害怕起来,不禁道:“是啊,天色不早了,严大师,你光说地势什么的,我们家祖坟的问题,到底该怎么解决是好?”   严鸣安:“这事是能急得来的吗?这得慢慢看。我还想等晚上月亮升起的时候,看看夜晚的情况,不然不就太片……”   “我们在这里待得太久,估计早就被发现了。到了阴气重的时候,他们也该想好办法对付我们了。”方善水打断了想要继续等到晚上看风水的严鸣安,自顾说道。   熊爱国闻言一脸懵逼,看了眼哥哥,却发现哥哥的表情很严肃,似乎方善水说的就是真的。   这时,方善水突然看到,严鸣安身后有个仿佛尾巴一样的东西一闪而过,猛地从包裹里拿了根一寸长的竹签扔了过去,竹签仿佛箭一样刺向了严鸣安,严鸣安吓了一跳想躲开,那竹签已经刺中了严鸣安身后,将一个红色的布条钉在了地上。   “那是什么?”众人纷纷看去。   严鸣安感觉到一块布条从自己的腰间擦过,好像女人的手,冰冷地贴着腰蹭了一下,然后就看到一块如丝巾一般薄透的红布。   严鸣安一脸莫名,四下看熊家的人:“这,这是哪来的?怎么在我身上?”   熊爱国也诧异:“大师,你戴得丝巾?”   “我没有啊,谁塞给我的。”说着,严鸣安看看场内,视线落在唯一一个女孩子熊新曼身上。   熊新曼赶忙摇头:“我都没有靠近你,我也没有红丝巾。”   熊新曼边摇头,边靠近方善水,已经感觉到不对的熊新曼,第一时间想要朝她觉得最靠谱的人靠过去。   严鸣安眼见熊家人的眼神都不太对,也有点毛了起来,拉着熊爱国低声问:“你们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熊爱国诧异:“大师你不是看出问题来了吗?我们家祖坟闹鬼啊。”   严鸣安:“什么话,我是来给你们看风水的,风水是一门磁场科学,阴阳之理,你们这祖坟,阴阳失调,不利子孙,我是正在想怎么给你们理气。哪有什么鬼,大概就是阴气作用下的错觉。”   熊建军和熊新曼等人都有些无语了。   赶忙问方善水:“方大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方善水将五根钉子,从五个方向扎住了坟丘,将坟丘上头的黑红阴煞,都钉住,又用一根长的红绳,绕着五根钉子,围拉成了一个红圈。   做完这个,方善水又拿出了五面小八卦镜,摆在五个钉子间的空白位置,镜面朝上。   严鸣安见自己身边的人,都围到方善水身边去了,不禁有些尴尬,但是又有些好奇,也装作不经意地靠了过去。   方善水对他们说:“我现在知道了那四只鬼中,其中三只的名字,等会儿我将他们一个个叫上来。你们看到哪个镜子里出现人脸,就立刻用红布将镜子翻过来盖住。”   熊建军用力点了下头,身边的熊新曼和熊建树,都有些害怕地咽了口唾沫。   方善水交待完,就拿出自己的手摇铃摇了下,然后开始叫名:“茂军。”   “茂军……”   熊建军几个人,都分开来,一人站在一个方向,盯着镜子里头的情况。   说来也奇怪,那八卦镜本来是清清楚楚的,但是从方善水的铃声摇动后,镜中就好像蒙了层黑雾一样,什么都看不见了。   方善水叫到第四声的时候,站在东边的熊新曼,突然看到镜子里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脸。   熊新曼吓得尖叫一声,“我看到了,一个男人的头。”   方善水:“盖住!”   熊新曼抖着手赶紧将镜子翻了过来。   方善水走了过去,用红布将镜子抓了起来,一盖,然后掏出了一面新的八卦镜,扔在原来的位置。   然后又开始叫名:“周绘铭。”   “周绘铭……”   这次叫的比较难,熊新曼几人,都忍着恐惧瞪大眼看着镜子,镜子里的黑雾好像在动,他们是不是看到一些莫名的景象,好像是在一个房屋里头,时不时能看到床和桌子一角,也偶有人影闪动,但是闪得太快了。   熊爱国和熊建军最是吃惊,因为他们对镜子里零星露出的东西最是熟悉,那分明是他们小时候的家的情形。   就在方善水叫到第六声的时候,站在西边的熊爱国突然大叫:“我看到了,看到了一双脚。”   “别动。”   方善水阻止住想要翻镜子的熊爱国,走过去跺脚一震,镜子中的那双脚似乎被震了过来,变成了一张脸,没等目瞪口呆的熊爱国再看仔细点,方善水已经用了块新的红布将镜子包了起来,又换了一块镜子扔回去。   严鸣安有些害怕这些,他总觉得好像越来越冷,站在后头不想靠近,但是突然地,他好像看到坟后的树木中,有道影子一闪而过。   方善水又开始叫第三个人的名字:“梁二狗。”   “梁二狗……”   熊新曼等人在一旁紧张地看着镜子,简直快要被吓出毛病了,既想要镜子里赶紧出现东西,又不想它看到真的出现。   不过这次叫魂似乎不太顺利,方善水连叫九声,镜子里仍然是一团黑雾再转,偶尔有镜子一阵,出现的却不是一张人脸,而是一片黑。   叫到第九声,方善水也不叫了。   走到了刚刚两个震动了的镜子前,绕了绕,停在一个镜子前,赫然伸手朝镜子里抓了去,似乎揪住了一个东西。   啊……   熊新曼几人瞪大眼,感觉方善水的手指好像陷进了镜面那头一样,然后仿佛耳鸣一样捂住了耳朵,好像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大叫。   就在这时,一旁的熊建树突然走前几步,然后好像被什么绊倒一样,往方善水摔了过去。   “小心!”熊新曼和熊建军几人没有注意到熊建树的异状,想要去扶都来不及。   方善水正忙着从手下 的镜子中捞东西,无暇躲避,本想分出一只手扶熊建树一下,然而手刚伸出,眼角余光,就看到熊建树的脚下穿着的鞋,那也是一双布鞋,老旧的,女式的,带着湿土的鞋,根本不可能是熊建树穿的。   方善水瞬间将附近地上的那面镜子捞起来,镜面往熊建树脚下一照,这时,镜子里赫然又出现了一双穿着布鞋的脚。   方善水将镜面一番,正在朝他摔来的熊建树浑身一僵,好像蒙了一下,然后摔在地上眼神都不太清醒,痛哼了一声才愣愣道:“我怎么了?怎么摔地上了。”   “大侄子你不要紧吧?”熊爱国赶忙要去拉熊建树起来。   熊建军和熊新曼却看到了方善水刚刚的动作,不禁有些担心地看向方善水:“大师,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没事了。四个,这下似乎齐了。”   方善水安抚了熊建军一声,正要拿红布将手中的这个镜子也裹起来,然而这时,他忽然觉得手中的红布不太对,纱状,比较薄,并不是他自己包里的。   方善水回头问:“这是谁给我的?”   熊新曼和熊建军几人也都望了过去。   熊新曼看着方善水手中的红纱巾,总觉得眼熟,下意识地去看了眼方善水的身后,严鸣安不知何时悄莫声息站在了那里。   看到严鸣安,熊新曼忽然想起了一条红丝巾来,就是刚刚莫名出现在严鸣安身上的那条,被方善水一根竹签射下来,钉在了坟丘左面的地上。   熊新曼心底蓦然一凉,赶忙伸头去看坟丘左面,发现那里红纱巾果然已经不见了,只有方善水的那根竹签,还斜斜地插在地上。   熊新曼急道:“不好!大师小心你身后,你手里的那条是……”   随着熊新曼的叫声,现场的几人都看向了方善水的身后,站在那里的严鸣安已经抬起了头,正一脸诡笑地看着方善水。   “啪!”   方善水手中的镜子骤然崩裂,玻璃渣差点割破了方善水的手指,而他手中红布也好像水一样地化了,化作一缕烟雾,哧溜向上,就要钻进方善水口鼻之中。   熊新曼惊叫出声,熊建军也都吓了一跳,心道坏了,大师可能要中招了。   严鸣安脸上的表情非常诡异,看得人心惊肉跳,摔在地上熊建树,正要拽着熊爱国的手起身,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也一个哆嗦又摔了回去。   那红烟飞速地蹿向方善水的口鼻,但是在离着只有一掌距离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好像被什么拦住了,不能再进一步。   方善水面色始终不变,“终于出来了。”   两指一动,方善水手中红线一翻,瞬间像蛛网般张开,抓向了那红烟,红烟瞬间被方善水的手掌穿透,仿佛被打散一样向周边扩散,扩散的红烟又被方善水指间红绳一缚,脱离不开,似乎正挣扎着向方善水的掌心聚拢。   方善水毫不停歇,手掌穿透过红烟后,直接抓向了后面严鸣安的脸。   见情况不妙,刚刚还诡笑着的严鸣安表情猛地一僵,他的身体好像没有站在地上一样,忽然平地后移了一米,吓得躺得离他比较近的熊建树,忙一个懒驴打滚让开了去。   后退了一米,严鸣安就不能再动了,只能狰狞而惊恐地看着方善水的手向他抓了过来。   啊——!   空气中好像传来了一声让人耳鸣地炸响,这普通人几乎听不见的鬼嚎,却让熊家几人都捂住了耳朵,刚刚方善水从镜中捞鬼的时候,他们也有过类似的耳鸣,但是这一次的比刚刚恐怖了数倍,熊新曼感觉自己的耳膜仿佛瞬间被撕裂了一样,差点就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方善水的手盖在严鸣安的脸上,仿佛从他的脸上抓出了一张半透明的女人脸一样,那冒着红光的女人脸嘶吼着,想要往旁边挣脱,但是却被方善水掌间的红绳一圈圈地束缚上来,越挣越紧,越来越小……   方善水将红绳栓在了一面镜子上,镜子里好像有个红衣影子一闪而逝。   严鸣安脸上的虚影消失后,他就哼地一声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熊家人虽然想要去看看他,但是刚刚严鸣安似乎被附身的样子犹在眼前,太过恐怖,这会儿大家也不太敢靠近。   “喀拉拉。”   方善水用红绳提溜着一串六面小八卦镜子,五个坟地上抓到的,还有之前在熊新曼家里抓到鬼的那面。   方善水:“好了,应该没有漏掉的了,好像还多抓了一个。”   按之前抓到的那只鬼的说法,他们这些外来的,只有五个,多的那个……   方善水从六面小镜子中挑了起来。   熊新曼几人围了上来,熊爱国尤其好奇,弯腰低头去看方善水手中提着的镜子,先开始没看到什么,看着看着,忽然发现镜子前扑上来一张黑漆漆的人影,似乎想从镜子里跑出来,顿时吓了一大跳,赶紧后退不再多瞄。   熊建军比较敏感地问:“多抓了一个?大师,不会抓到我爸妈了吧?”   “应该是刚刚附身在你儿子身上的,估计是被恶鬼逼着来转移视线。因为和你们有血缘关系,比较容易从缚阵中脱离出来。”   方善水挑出一面小镜子,将其先是倒扣在坟边,然后又翻正过来,熊建军隐约看到镜子里有东西一闪而过,但是并没有看清是什么,但是却突然眼眶一红,莫名有种感觉,那好像是他妈妈。   方善水手中提着剩下的五面镜子里的游魂野鬼,这几只都不是善类,不说其中那红衣女鬼明显是个厉鬼,其他几个也不好惹,手上可能还沾了人命,更显得凶厉。   方善水看向了熊建军:“你们打算拿这几只鬼怎么办?”   正在戳严鸣安,想将人弄醒的熊爱国一听:“大师,我嫂子说,他们害了我大侄子,必须要他们偿命,弄死他们算了。”   熊新曼:“鬼要是死了,不就魂飞魄散了吗?是不是太……”   熊建军也觉得不妥:“大师,能不能问问他们,是不是他们做的,他们到底是怎么害得我儿子,为什么要害他?”   方善水想了想,点头,随即在地上用红绳勾了个圈,圈不大,大概也就能放下一个脸盆,方善水又掏出一张红纸,放在红绳中间,用朱砂笔在那张纸上,飞快地写下了一个云篆的诚字。   熊家人眼看着方善水忙活,都蹲下来围在红纸附近。   方善水将五面小镜子提到红圈上,上下晃了晃,将五只鬼都倒了进去。   熊家人一脸莫名,似乎并没有感到什么东西,然而就在这时,红纸上的那个诚字居然消失了,纸上出现了几道水痕一样的痕迹。   方善水对熊家人道:“你们自己问问看吧,它们现在只能说实话。”   熊家人顿时面面相觑。   “我来问。”熊爱国抢先,对着一张纸面色故作凶狠地古怪道,“说,是不是你们害死了我大侄子?我大侄子现在在下头怎么样了?你们有欺负他吗?”   红纸似乎被风吹得晃了晃,不一会,上头出现了一个,仿佛用水痕阴湿成的‘是’字。   熊新曼心中一咯噔,转头去看爷爷,爷爷已经红了眼眶,仰起了头。   一旁的熊建树也是一懵,伸手扶住了父亲的肩膀。   熊爱国气得破口大骂:“龟孙子,你们有什么不冲着我们两个老的来,偏偏要向小的下手,他才不到50岁!”   红纸上又陆续出现了几个字,‘杀’‘赶’‘杀’。   熊爱国指着纸张问:“这是什么意思?”   方善水听着耳边的咕咕噜噜的絮语,对熊爱国道:“你们在坟旁说要杀他们,他们听到了。大概是意识到,就算你们一时赶不走他们,他们也在你家祖坟待不了多久,又不愿意再回去做孤魂野鬼,所以就对你家下手了。害死了你们家的人,他们等于是找到了替身,就能借着你们的机会早点去投胎,也不用再在乎一个栖身之所。”   熊爱国听得脸色有些惨白。   熊建军也瞬间苍老了很多。   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请鬼就更加恐怖了,虽然这不是特意请的。   熊爱国和熊建军现在都特别懊悔,但是又有些庆幸,心道若不是及时请对了人来看,说不定等他们家都死光了,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熊新曼不太明白:“大师,他们是怎么害死我大叔的?几只鬼,轻松地就能杀人?那也太恐怖了。”   方善水解释道:“一般的鬼,大都只能影响到人的精神状态,灵魂比较飘,且心智不坚软弱的,才容易受影响,你们家八字都比较重,不是特殊情况,是害不到你们的。但是他们在你们祖坟里,可以借此改变你们祖坟的气场,间接地影响你们精神状态和身体健康,这样一来,你们如果出了意外,也会觉得你们是自己的问题。”   熊新曼似乎有点明白了,但还是有点懵,看向两个爷爷和叔叔,再看向方善水:“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方善水想了想道:“既然确定了是他们害的,我就将他们给送进地府里去吧,顺便陈明他们害人的情况。”   熊家的人哪有不同意的,连忙点头,熊爱国更是道:“死了太便宜他们了,进了地府,说不定他们还要下十八层地狱,好!” 第一二六章 烧纸钱   方善水将红圈里的那张红纸捡起来, 抖了抖, 似乎在将一些看不见的东西抖回红线拦起的圈里。   熊新曼瞪大眼看着,总觉得方善水抖的时候, 好像有几个阴影从纸张里掉了下来,但是却又并不是很清楚的看见。   方善水回头道:“你们去找个铁盆来, 家里有元宝纸钱吗?也都拿来一些。”   熊爱国的家就住在乡下,离父母的坟地也不远, 闻言立刻道:“有有有, 大师你稍等,我这就回家去拿。”   “你慢着点, 建树你陪你二叔去。”熊建军见弟弟这么大年纪了, 还慌里慌张的,有些不放心地叫儿子同行。   “哎好。”   熊新曼蹲在方善水旁边,见方善水又在那张红纸上写写画画了起来, 不禁异想天开地问:“大师,你这该不会是把它们刚刚招供的当供词,准备一起给地府烧去吧。”   问完,没想到方善水还真的点了点头。   熊新曼颇感惊奇, 见方善水不嫌自己废话多, 又道:“那烧纸钱元宝,难道是托下面的人办事给的好处费?”   方善水已经在红纸上写画好了,正在将红纸分段,一段段地折起来,仿佛是在给奏折弄段落节奏一样。   听了熊新曼的话, 方善水抬头看了熊新曼一眼。   熊新曼觉得大师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很有慧根。   没过一会儿,熊爱国两人就回来了,用一个铁盆捧了一堆东西。   里面有不少叠元宝用的金纸,但是只有几个是叠好的,熊爱国道:“总共还有五百多张元宝金纸,不过先前叠好的都给爹娘烧了,估计都便宜那些野鬼了,大师,这些是不是必须得叠起来啊?那我们现在叠吗?”   方善水点点头:“烧给阴间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一个附形的过程,钱的话,必须得是一经看到,就能让人意识到是什么的存在。纸钱拿流通过的旧钞印一下,有人气就行,元宝必须得叠出形来。”   大师都这么说了,熊家的人互看了一眼,只好老实地一起蹲地上,开始叠起金元宝来。   方善水把手中的红纸放在地上,为防意外,把手办师父放上去,当镇纸一样压着,然后也拿了金纸开始帮忙叠元宝。   方善水叠得还挺快的,比熊家几个人都要熟练些。   熊建军本想出口让大师去家里休息一下,等他们叠好了再来,见状也不好意思吭声了,大概大师是嫌他们叠得慢而且丑,所以来给他们做示范……   手办师父坐在方善水让它看守的红纸上,看着方善水叠元宝,寄身又被它用黑色棉絮裹成了毛线球,看不见人了。   不过这一次,手办师父吹的毛线球比较中空,浮力比较大,所以正绕着方善水在空中飘。   手办师父留了根线头,将寄身毛线球牵在自己手中的小白旗上,旗子一摇,就能看到毛线球在空中翻转滚动,慢慢地从方善水面前晃过。   每当这时,方善水就会被毛线球吸引了注意,回头看手办师父一眼,撩下它的小手,再继续回去叠元宝。   见状,手办师父乐此不疲地放着毛线球风筝,绕一两圈,方善水回头一次,绕三四圈,方善水又回头一次,绕五六圈……   绕五六圈时,手办师父发现,寄身已经将毛线球啃出了一个洞,于是,那个和它一模一样地寄身的脑袋,就从毛线球里钻出来了。   这么一来,毛线球飘过方善水的时候,方善水就只看毛线球里的东西,不回头了。   手办师父:……   默默拽回了毛线球里静静啃着毛线看方善水的寄身,对着回头看过来的方善水,手办师父给他一个你去忙吧的淡然眼神,一副这里用不着你了的样子。   方善水失笑,将一个叠好的小元宝放在了师父身边,省得它无聊。   叠了一会儿,被扶靠在一颗树上的严鸣安醒了过来,一脸迷糊,扫了眼看到蹲在旁边叠纸元宝的熊家人,才想起自己在哪,却更加诧异了:“怎么了?刚刚怎么了?我怎么坐在地上?”   熊爱国口没遮拦地道:“严大师,刚刚你鬼附身了,可吓人了。”   严鸣安吓了一跳:“胡说!我……”   想要否认,但是严鸣安仔细想想刚刚昏迷前的情况,似乎又确实有点不对,“我刚刚好像看到树林里有个人影,像是个男的,又像是个女的,然后人影朝我看的时候,我和他对视一眼,突然就失去意识了。”   说完,严鸣安打了个寒颤,似乎被自己描述中的回忆吓到了。   叠着元宝的熊新曼暗暗翻了个白眼:“就是鬼啦,不过已经被方大师抓住了,严大师你不用害怕。”   严鸣安闻言顿时尴尬起来,想说世界上哪有什么鬼,都是一些阴阳磁场的影响,都是幻觉,但是张开嘴却又说不出来了,看了眼在叠元宝的方善水,见几人都在叠元宝,有些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道:“你们在干什么?要给谁烧纸吗?”   熊新曼继续抢答:“给地府工作鬼员烧。”   严鸣安又是一阵尴尬,觉得熊新曼根本是故意怼他,话里总是带着刺的埋汰他。不过严鸣安这可想错了,熊新曼一开始是怼他,第二次还真是在认真回答,只是严鸣安现在正尴尬着无地自容,自然听什么都觉得像挖苦。   严鸣安想要拂袖离去,但是看看周围已经有些黑下来的天空,以及乡下影影幢幢的树林,有着刚刚鬼上身失去意识的经历,严鸣安现在实在不敢一个人走,只好待在一边看着几人叠元宝,打算等他们忙完,再跟着一起走。   等方善水他们叠完了元宝,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方善水就将铁盆拿了过来,放在了离他红绳圈鬼之处,约有一丈远的前方,并在铁盆底下贴了张通阴符,才将铁盆放落地面,将黄符压在底下。   准备就绪,方善水在旧钞印过的一沓纸钱上,用指甲划了几道,将其扔进火盆点燃。   熊新曼几人看着方善水烧纸,但是也不知道方善水是怎么烧的,烧着烧着,火越来越大,小小的火盆上,竟然像是架起了一个巨大的火圈一样。   熊新曼几人都经不住火势退开,只有方善水还站在火盆前,旁边的纸钱纷纷,几乎不用方善水扔,就仿佛被风刮一样烧了起来。   “你们这样烧,不怕引起火灾吗?这附近树很……”严鸣安出声提醒,怕那些纷飞的之前落入周围茂密的树林中,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见那些纷飞的纸钱,烧着烧着,却都诡异地自行投入了火盆中,顿时不再吭声,甚至惊讶地忘记合上嘴。   方善水将手办师父和它的毛线球捞回怀里,拾起了那张红纸。   面对着几乎涨到一人高的火势,方善水起身,双手结印拜了一礼,随即,就将那张叠好的红纸,平直扔向了火中。   看到方善水这样扔,熊家觉得那张红纸会穿透火焰,掉在火盆后头的地面上,以为方善水是不准备让红纸完全烧着,然而没想到,那红纸普一接触到火焰,居然像是点了火药一样,一下子全着了。   “轰!”红纸瞬间成灰。   这一幕,就像是一个特效镜头一样,那折叠的红纸不像是被烧没,倒仿佛是穿透了一道火门,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严鸣安在旁看得越发觉得荒谬起来,甚至怀疑方善水是不是在红纸中加了料,特意来杂耍的。   见红纸全都消失了,方善水又将刚刚叠好的元宝,都倒进了火盆中。   元宝和那张红纸一样,以极快的速度被烧干净。   熊家的人瞪大眼看着,好像再仔细点,就真能看到有什么人来拿钱一样。   火盆里的纸钱和元宝尽皆成灰,然而火盆上的火势却没有减弱,黑暗中,橘黄色的火焰,正诡异地一点点变成蓝绿色。   甚至那蓝绿色的火焰后头,隐隐的,似乎有锁链声传来。   “哪里来的声音?”   “嘘。”   熊家人和严鸣安本来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是看向周围的人,发现并不止自己一个人听到,都不禁面面相觑起来,互相以眼神和手势示意安静。   站在火焰前的方善水,回头提醒身后的人,道:“你们可以回避一下,转过身去,不要直视。对了,离我红绳圈起来的地方远一点。”   “哦哦。”正悬着心的熊新曼等人,忙听话地远离红绳,背过身去,不再去看那蓝莹莹让人想要做噩梦的火焰。   严鸣安见几人都转身了,犹豫了下,也跟着转了身,只是他总觉得方善水是不是在搞鬼,不时地,就有点忍不住,想要回头看一眼。   那锁链声越拖越近,听得人越来越毛骨悚然,以为背对着看不见就不会害怕的几人,鸡皮疙瘩一层层地起来,竟是比直接看着的时候更加恐惧。   “哗啦——”   熊新曼吓得浑身一颤,好像感觉到锁链像蛇一样从身后滑过一样。   熊爱国几个大男人,也是被吓了一跳,本来以为鬼被抓到了,就没什么恐怖的了,没想到现在更瘆人了。   严鸣安越发觉得方善水是在搞鬼,听着身后的锁链响动声,好像近在耳边,似乎在拖拽什么东西一样,伴随着的,还有一种刺耳的嗡鸣,仿佛是电视忽然没了信号,嗡嗡地响着。   严鸣安忍不住悄悄回头看了眼,想要看看是不是方善水自己拿着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然而这一回头,严鸣安发现他还真的看到了一条锁链,那锁链竟是从方善水身前的火焰中伸出来的!   锁链后头捆着几个一身狼狈如乞丐一样的人,正在不断地把他们往火焰方向拖,那些人张大嘴似乎在嚎叫,但是严鸣安却听不到他们在叫什么,耳中只有收不到台一般的嗡鸣。   严鸣安瞪大眼,突然发现,被锁链拴着的一个人,是他刚刚见过的!   就是他失去意识前,在树林里扫见的人,这时,那被手腕粗的锁链捆住,在地上挣扎的人,也仰起头来看向严鸣安,那张脸狰狞古怪,看得严鸣安骇然后退,然而这时,他发现捆着那几人的锁链,居然分出一股,呼啦朝自己捆来了!   “啊!”   悬着心,默默等待锁链声过去的熊爱国等人,突地听到了严鸣安撕心裂肺的尖叫,都被吓得一哆嗦。   熊爱国也忘了方善水的交待,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就见严鸣安昏倒在地,熊爱国倒是不像严鸣安那样,直接看到了鬼和捆鬼的锁链,只看到方善水身前的火焰处,似乎有一些几个有点像人的阴影,正扑哧扑哧地穿透火焰。   方善水似乎从那些阴影中,拨出了一个,挥手轻轻地朝着严鸣安的方向,扫了一下。   熊爱国不明就里,焦急地问方善水:“大师?出什么事了?严大师他不要紧吧?”   严大师虽然不太靠谱,但毕竟是他请来了,如果真出了什么事,熊爱国也不好交代。   熊新曼发现二爷熊爱国已经回头了,听着身后渐行渐远的锁链声,不禁也有些抓心挠肝,想要回头看一眼。   方善水朝火焰拱手一揖,似乎在行个谢礼,而后道:“没事。都可以回头了。”   得了方善水的许可,熊新曼瞬间跳过身来,熊建军和熊建树,也都好奇地观望,然而这时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连方善水身前那蓝绿色的火焰,也在慢慢消退,变得稀薄,仿佛由浓妆变成了淡抹。   熊爱国赶忙跑去扶起严鸣安,摸了下口鼻,感觉呼吸正常,才松了口气。   熊爱国有些头疼地道:“这严大师怎么又晕了?”   方善水:“他刚刚被附过身,身上残存鬼气,很容易被误伤。刚刚让你们回头,主要是让他回头,你们阳气足,回头看一眼也不会有什么妨碍,只是没想到你们都没回头看,只有他回头看了。”   熊新曼一听,差点后悔地想要捶胸顿足,有些不甘心瞪着那渐渐消散地巨大火焰团,似乎再多看一眼,就能看见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扶着严鸣安的熊爱国一脸古怪:“那大师,严大师现在……”   方善水:“去去晦气就行了,大概会感冒一两天。”   熊新曼盯着正在飞速消退的火焰看,看了半天,眼见着火焰已经缩小到脸盆大,快要没有了,还是没看到什么,正要失望,却突地发现火焰忽地猛烈地晃动了起来。   然后,熊新曼就看到了。   那火焰仿佛一扇通往异世界的门一样,门后似乎有一条路,路上几个奇奇怪怪的人,正被锁链拴住,被拽着往前走。   可是不知怎么地,被锁链捆住的五人中,有两个突然挣脱了锁链。   熊新曼大叫了一声:“大师!快看快看,那是什么情况?”   方善水闻声转头,一眼望去后,霎时皱起了眉。   被锁链捆住的五只鬼,似乎被什么半途拦截了,半个身子陷入了黑色的古怪漩涡里,鬼差想要捞那两只鬼,已是来不及,只能立刻将链子上剩下的三只拽到一边,眼看着那黑色的漩涡吞噬了两只鬼后,慢慢消失。   听着熊新曼的惊叫,不止方善水,熊建军几个也都回头去看,不过,熊建军几个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看到那快要消失的蓝绿色火焰,一直在晃动,好像被波浪式的风吹着,就快要吹灭一样。   扑哧。   火灭了。   熊新曼凑近方善水,担心地问:“大师,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啊?”   虽然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熊新曼的话,还是让熊建军几人紧张了起来,望着方善水等他的答案。   方善水摇摇头:“不用担心,阴间那边就算有了什么意外,他们也自会解决。那几只鬼,既然下去了,就不可能再回来找你们麻烦了,至于……”   说到这里,方善水突然停住了话头,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一样,只是再次让熊新曼等人放心。   有了方善水的保证,熊新曼也不再纠结刚刚看到的了,熊家的人也放了心,开始连声地给方善水道谢。   熊家几人将附近的东西都收拾妥当,熊建军又用刚刚弟弟带来的瓜果,放在父母坟前,又燃了香磕头祭拜了一番,将刚刚发生的事转述给父母,让他们可以放心了。   熊建军:“爸妈,儿子不孝,害你们受苦了。如今那些恶鬼已经被大师赶走了,你们好好的,有什么需要,以后多托梦给我们。”   熊爱国见状,也上前磕头。   方善水待在一边,趁着熊家人祭拜,点了点严鸣安的几处穴位,帮他拔出体内的阴气,顺便掏出手机,给自己定了张回去的车票。   将等熊家人挨个磕完头,方善水已经买好了票,严鸣安也转醒了。   “我怎么……怎么又晕哎,谢谢你啊方大师。”严鸣安迷糊到一半,醒过神来,看了眼身边的方善水,叹了口气道谢后,严鸣安就不出声了。   熊家的人一边和方善水道谢,一边客气地将方善水请上了车,上车前,方善水似有所感般回头看了眼,忽然发现,刚刚离开的熊家祖坟前,多了两个有些面善的身影。   黑暗中两点荧光般的金色,方善水对此较为敏感,立定望去,就看到那粒闪烁不定的金色,从那两个身影中飘出,忽有忽无地慢慢靠近。   似乎发现方善水回头看他们,黑暗中的两个身影感激地低头告别,就在他们低头的一瞬间,方善水刚刚看到的星点,已经飘忽到了方善水面前,手办师父若有所感地抬头,红眼睛眨了眨,但好像并没有看到什么。   就和上次一样,两粒虚无缥缈的金光,在绕了方善水和他肩上的手办师父一圈后,赫然都分裂开来,变成了行将消散的四粒荧光,而后快速地投入了方善水和手办师父的灵台之中,如即将熄灭地火焰,在发挥最后一点余热。   上一次对功德金光没有多少感觉的方善水,这一次好像隐约有了丝心静之感,闭上了眼,神台空明,仿佛瞬间入了定。   熊家的人正请着方善水上车呢,突然发现方善水看着身后的坟地不动了,不禁有些奇怪,也都朝方善水看得方向看去。   黑暗中,两道人影在车灯的照射下,忽晃了一下,就攸而消失在了墓碑后。   熊爱国揉了揉眼,人已经不在了,难道是自己看错了,熊爱国用疑问的口气对熊建军道:“哥,我好像看到咱爸咱妈了?”   熊建军:“我也看到了。”   熊新曼和熊建树也都用力点头,表示自己也是,严鸣安没有说话,世界观正在安静地崩坏与重塑之中。   熊建军感叹道:“看样子是真的没事了,爸妈这是出来送送大师吧?”   熊爱国也跟着感叹:“是啊,爸妈也受苦了,终于都解决了,多亏了方大师。”   这时,方善水睁开了眼睛。   正说着话的熊家人,忙慰问道:“大师,你刚刚是怎么了?”   方善水说道:“没事,我们走吧。”   方善水一行上车离去,家住附近的熊爱国,挥手跟他们告别。   方善水已经买好了车票,这会儿就要赶回徽城去,就让熊家人到了市里就将自己放下。   听说方善水急着离开,熊家人连忙挽留,说是已经订好了席面,回去就将一家人都叫来感谢方善水一番,顺便再包个大红包当谢礼,不过说了几次,方善水去意坚定,只能将方善水直接送去了火车站。   去火车站的时候,熊建树似乎还赶着方善水的车票时间,故意开慢了些,到了车站,正好熊家的小儿子骑着摩托赶了过来,带着一个不小的双肩包,里面似乎塞了不少东西。   送方善水进车站的时候,熊建军二话不说将包塞给了方善水,“大师,这是我们自家种的,刚摘的水果,你带回家里洗洗再吃啊。”   方善水抱着被扔来的包裹,没来及退回去,就被人推挤着进去过安检了。   沉甸甸的包里,方善水猜到了里头装得是什么,眼看熊家人离得老远在跟他挥手,也没有推拒,将包背在了肩上,和熊家人挥手告别。   手办师父坐在方善水的肩膀上,在人来人往中,搂着方善水的脖子靠近一些,方善水挥手,它也挥手,虽然没人能看得见。 第一二七章 攒功德   方善水连夜回了徽城, 因为离得不远, 到家的时候才只10点左右。   还没进门,方善水就听到了元沛和宅灵在客厅里大呼小叫, 两人似乎在玩游戏,呼呼喝喝砍砍杀杀的, 宅灵在一旁给元沛吆喝:【左边、左边,快给他一个神龙摆尾!】   元沛啪啪地按着键盘:“好, 看我……啧, 没打着。”   宅灵鼓劲:【没关系,再接再厉!打不过我穿网线去吓唬他, 保管你赢!】   方善水一脸黑线地打开门。   感觉到方善水回来, 宅灵缩在墙柱子上的细长脸,立刻转了个方向,招呼道:【小主人, 老主人!】   元沛回了下头:“方方回来啦,吃饭了吗?刚刚给你捎了晚餐,但是你没在家。”   方善水道了谢,将沉沉地背包放下, 肩膀上的手办师父也显出身形来。   “师叔好。”元沛又叫了声。   手办师父沉稳地对元沛点了点头……如果不看它手中拽着的风筝毛线球的话, 是挺沉稳的。   元沛一边手指翻飞地按着键盘,一边想起来道:“对了方方,你家大黑我已经喂过了,但是它好像春天到了,刚嗷嗷叫了好久, 什么时候去给它找个伴吧。”   “大黑?我去看看。”方善水闻言,走进了自己屋。   一开门,屋里保持着警惕半趴半睡的黑猫,仿佛被吓到一样,瞬间跳了起来,金黄的竖瞳紧缩起来,冲着门口发出凌厉地叫声:“喵、嗷!”   仿佛在警告。   方善水从门后看过来:“大黑,怎么了?”   听到方善水的声音,黑猫好像一下子松懈下来一样,有些蔫蔫地蹲坐在地上,猫爪子挥了挥自己的短耳朵,似乎有点苦恼的样子,仰着脸冲着方善水叫道:“喵、嗷~”   方善水看向黑猫挥着的毛耳朵,将黑猫从床上抄了起来,翻翻看它的耳朵:“耳朵怎么了?是不是进虫子了?”   黑猫将脑袋歪进方善水怀里,毛茸茸的圆脸摇来摇去。   似乎在说没有虫子。   坐在方善水肩膀上的手办师父,面无表情地看它蹭,黑猫似乎感觉到有点阴冷,默默停下了蹭头的动作,悄悄瞥了上头的手办一眼。   方善水举着大黑翻了一圈,没看到有什么伤口虫子之类的,眼神清亮,也不像不舒服,就是看起来有点疲累,好像抓了一夜的老鼠似的。   方善水将大黑放到眼前平视,喃喃问:“难道真是寂寞了?那,给你找个伴?”   “喵、嗷~”黑猫有些无语的样子。   方善水又问:“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黑猫从方善水怀里跳了下去,背对着方善水,一副我的寂寞你们这些人类不懂的模样。   方善水还以为黑猫是害羞了,索性也不再问,等找到再提,撸了把黑猫的脑袋,随即带着手办师父去卫生间洗手去了。   黑猫眼见方善水不理自己就走了,又看了看好像什么事都没有,边啃着白菜边滚着白菜的黑乌龟,黑猫低头甩了甩尾巴,在乌龟从旁经过的时候,爪子一抬,将乌龟翻了个跟头。   “喀拉拉拉。”龟壳在地上像不倒翁一样转了好几圈。   莫名遭灾的小黑,懵懵地缩了头和四肢,等龟壳停下,才将头伸出来,伸了90度,看向低头看它的黑猫。   黑豆眼愣愣地和黑猫对视,似乎在问黑猫想干啥。   黑猫扭头,继续甩着尾巴尖忧伤去了。   黑乌龟:……   黑乌龟在地上长大嘴,似乎在抗议,让黑猫将自己翻过来,黑猫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黑乌龟心塞伸着手想要把自己翻过来,刚翻到一半,黑猫就快速地抬爪一推,又给它推回去。   “喀拉拉拉……”乌龟叫声   又转了三圈的黑乌龟真心懵逼了!   黑豆眼看着黑猫,一副你良心难道不会痛吗的样子。   黑猫扭头,凉凉地甩甩尾巴尖,继续忧伤去了。   黑乌龟以为它良心痛了,无奈地再次开始伸爪用力,学习僵尸侧身起床的样子。   在小黑再一次腾到空中,快要成功翻身的时候,它发现黑猫又回头看它了,还又抬起了爪子!   “喀拉拉拉。”   黑猫没推,这是小黑看到黑猫抬爪的动作,而产生的反射性地惊吓后果。   “喵、嗷~”黑猫若无其事地用抬起的爪子挠了挠耳朵,然后放下了爪子,扫了眼乌龟的黑豆眼,一副我这次没有推你,你不能赖我的样子。   黑乌龟:……   黑乌龟这次在地上躺了一会,黑豆眼观察着黑猫,见黑猫一直没有回头的意思,才又慢慢地试起来,不过试了一下后,似乎觉得离黑猫太近不保险,所以停下来,先往旁边摇了摇背壳,挪到黑猫爪子伸不到的地方,才又开始试。   乌龟荡着自己的龟壳开始用力,喀拉~喀拉地响了几声后,忽然!   “喀拉拉拉……”   懵逼地黑豆眼在转动地龟壳中再次看向黑猫,黑猫也在回头看它,似乎也很惊诧的样子,然后甩了甩尾巴,一副哦你怎么跑我后头去了,我刚是在甩尾巴没注意到你的戏精模样。   黑乌龟:……   晃了晃背壳,气得已经不想动弹了的黑乌龟,伸头哼哧哼哧地咬了口白菜,嚼了嚼,才好像突然发现,这样反着吃和正着吃,都是一样吃,没啥区别?   然后乌龟就破罐子破摔了,淡定地躺着咬白菜,咬完一口又一口。   黑猫转过头来看了乌龟一眼,继续忧伤去了。   “怎么了?”方善水从洗手间露出头来,就看到乌龟小黑躺在地上啃白菜,啃一口,比较圆的白菜就会滚一下,黑猫还挺友爱地会将白菜给小黑推回来,看起来兄友弟恭的样子。   不过小黑怎么会自己翻身的?   方善水看向黑猫,问它:“小黑怎么这样躺着?”   “喵、嗷~”黑猫甩甩尾巴,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方善水觉得黑猫此刻的表情,跟师父某些时候非常像,不禁看了眼肩膀上的手办师父。   手办师父见方善水莫名地看向自己,红眼睛望了回去,歪头疑问。   方善水摇摇头,走过去将地上的黑乌龟翻了过来。   被翻的时候,乌龟还咬着白菜不放,翻过来后,黑豆眼懵了会,才看向方善水,而后松了白菜,短粗的小爪子拍了下方善水的手,似乎在说你是个好同志……老气横秋的样子。   拍完,乌龟就迅速地滚着自己的白菜走了,离黑猫远远的。   方善水又看了师父一眼,怎么觉得看自家的哪只宠物,都有点师父的样子。   这到底是宠物的问题,还是师父的问题?   手办师父见方善水又莫名地看了自己一眼,红眼睛再次望了回去,歪头疑问。   方善水笑了笑,挠挠它的小手,又挠了挠它的小肚子。   手办师父眯起绯红的眼睛,一脸大度地任挠。   方善水看了一圈,突然想起手办师父的寄身来。   方善水:“师父,你的寄身呢?在那个风筝球里?我怎么没看到你的风筝球了。”   手办师父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方善水一惊:“吃了?什么时候的事!”   手办师父一脸别闹的样子,看了方善水一眼。   方善水挠它:“那到哪里去了?”   手办师父殷红的嘴唇微微扯动,然后左手伸出,拍了下自己的左肩,仿佛抓住什么东西一样,一拉。   方善水眨了眨眼,就见手办师父从身体中扯出了一个和它一模一样的身形,然后仿佛没有重量一样一放,两个手办师父排排坐在他肩上,用同样的脸和同样的红眼睛看着他。   方善水有点懵:“师父,怎么你分出的寄身,又回去了?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道家斩三尸,炼神教分离三尸寄身,其实本来就是为了将人身中的三尸虫,从自己的身体里赶走,以达到神台空明,不垢不净之心境。   现在又再合回去,不是白费了功夫吗?   见方善水担心,手办师父摇摇头,吹了下它手中的小白旗,顿时一缕黑烟如水墨画一样在方善水面前展开,那是仿佛动态一般的山和水。   手办师父伸出小手指指那山,又指指那水。   方善水看了眼黑烟,又看了眼师父,不太明白。   手办师父尖长的指甲一转,方善水眼前的黑烟山水画中,山体上出现了一个×,水也出现了一个×。   方善水似乎有点明白了。   手办师父指甲又一转,画中的山水上,叉叉散出,又出现了两个√。   方善水翻译:“你是说,你当初一开始,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境界;分离了寄身后,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境界,最后合体,就是到达了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境界?”   手办师父点了点头,小白旗敲了敲方善水的肩膀,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   方善水见它得意,故意挠它:“师父,你这是剽窃人家佛家的伦理思想呢,不过道理确实是相通的,我大概也明白了。”   手办师父顿时惊得手中小白旗都掉了,看向方善水,一脸疑问地似是在说,真的?   方善水见它这样,忍笑点点头。   手办师父抱紧小白旗,有些惆怅地将脑袋放在旗杆上。   这时,方善水好奇地转头看向师父的寄身。   寄身的眼神,似乎比以前要通透了些,更像师父了,而不是只像师父迷糊的那一部分。   大概是合体后,两个分神之间有了些影响?   方善水感觉师父对寄身的控制提高了。   不过……   看着两个越来越像的师父坐在肩上,还真是有些傻傻不清楚的感觉。   方善水忍不住伸手,也去挠了挠手办师父旁边的寄身,想要看它是什么反应。   寄身的红眼睛看了下方善水伸来的手指,仿佛手办师父一样,大度地任由方善水挠了两下,然后就反握住方善水柱子一样的手指,蹭了蹭。   嗯,师父的寄身,还是留着喜欢蹭人的老爱好。   手办师父没想到,自己不过惆怅了会,方善水就和它的寄身玩到一块去了。   自从合体后,手办师父的两个分神联系加强,手办师父倒是不再把寄身完全当身外之物了,比如现在方善水挠它分神,它会有种方善水就是在挠它的感觉。   不过,寄身什么的,还是回去吧。   手办师父看了在蹭徒弟的自己一眼,仿佛不经意地伸出小手,搭在了寄身的肩上,想要将它拉回身体里来。   一拉。   没拉动。   再拉一下。   还是没拉动。   方善水回头,看向有些震惊又有些郁闷的手办师父:“师父,怎么了?”   手办师父:……   方善水看看手办师父搭在寄身上的手,以及寄身和他师父无辜时一样的表情。   方善水又问师父:“寄身回不去了?”   手办师父点点头,托着腮,面无表情地沉思自己刚刚是错在了哪里。   方善水想了想道:“师父,当初在越家医院那次,得到那点功德金光时,我记得好像也看到,你和你的寄身合体了一瞬。”   手办师父回忆了下,似乎是这样的。   方善水:“这次又得到两粒金光,你们合体的时间就增加了一些,大概问题还是出在这里吧。我觉得,师父你刚刚那看山还是山的境界,大概原本是需要你将三尸都分离出来之后,才能够跨越的。不过因为功德金光的作用,这个过程提前了,这可能也是相当于走了捷径,就像我现在的情况一样。别急,修行一事,慢慢来最好,不然,我们多做做好事,攒些功德金光,你应该也能控制自如了。若是像上次那样捣毁一个邪道的窝点,找到他们所害的人超度离开,可能就会一次多许多。”   这两次得到的功德金光太少,对方善水是没有起到丝毫作用的,若不是方善水的眼睛特殊,能够直接观察到,他都不会知道师父最近的变化是因为什么。   师父也不知道是元神之身凝聚得太小,还是它分离寄身的修炼方式对功德金光较为敏感,尽管得到的功德金光很少,它也都有比较直观的变化,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师父净化那数百婴儿时,所积蓄的功德金光在相辅相成地影响它。   手办师父想了想,似乎是这个道理。   想通了之后,手办师父就吹了下自己的小白旗,瞬间将自己的寄身包裹,把寄身的毛线球吹向了在那边装忧郁的黑猫。   见方善水看向自己,手办师父就一脸淡然地指指黑猫,一副要抽出时间和精力,来陪宠物玩耍的样子。   方善水看了眼被吹向黑猫的寄身,被圈在毛线球里的寄身钻出了脑袋,黑猫正炸毛地瞪着它,看起来完全不想和寄身玩的样子。   呃,感觉有点对不起大黑的样子。   方善水挠挠脸,还是当做没看见一样,带着手办师父出了房门。   ……   元沛:“噢Good!三杀!”   宅灵:【干得漂亮!】   离开房间的方善水,就听到元沛和宅灵正激动地拍掌相贺。   宅灵没有手,所有就在墙上露出个掌印和元沛拍。   见方善水出来,元沛还比了个拇指,用得意的后槽牙笑容鼓动道:“方方,要一起来玩吗?带你装逼带你飞!一流的技术和后援团。”   宅灵印在墙上的方脸,也期待地看着方善水。   方善水黑线着拒绝:“不用了,我马上要去做晚课了。对了,你知不知道附近哪里有宠物店?明天带大黑去看看。”   “又做功课啊,你的生活真是单调,跟苦行僧似的,天天不是学习就是功课,都没有点娱乐。要是要我像你这样,肯定得疯掉,哎,看样子,三清道尊只能失去我这个很有天赋的弟子了。”元沛感慨地摇摇头后,才对方善水道,“方方你找宠物店是给大黑找伴吗?附近的宠物店都不怎么样,我让潘子去找吧,他最近被关在乡下,都快闷得长毛了,正好给他点事情做,不然光拿干股也太便宜他了。”   元沛一说,方善水也想起有好几天没见到潘若了。   自从潘若上次被绑架的事件曝光后,潘若弟弟的事情也跟着曝光了,不学好跟着杀人犯玩,差点闹出问题,这可是个极其严重的事,潘家父母顿时重视起两个儿子的日常生活来。   再于是,在家里关了几天后,潘若就和他弟弟潘亭一起,被父母打发回乡下老家去了,克扣零用钱劳动改造中。   其实主要改造的是潘亭,潘若是倒霉催地去给弟弟当牢头去了,潘家父母觉得潘若会被绑架,可能是惹上了什么人,虽然潘若一直说是误会,但是他爸妈还是觉得让他出去避避风头比较好。   方善水有点内疚,潘若这算是受了他的牵连。   方善水:“潘若最近怎么样了?”   “在乡下玩得挺好的吧,没听说有什么事。”元沛想了想,突然道,“哦对了,早上我刚起有点迷糊地时候,他给我打了个电话,好像说在乡下遇到了一个半仙儿,挺厉害的样子。”   半仙?   方善水不太了解,不过听元沛说潘若没事,方善水也就不多问了,转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方善水:“最近有点事,我想要把店里那个预约挂号的界面改一下。”   元沛听方善水说有事情,还以为是想要把预约停了,不过这个本来就是看方善水的方便,自然没有什么意见,满口同意。   元沛:“改成什么样?我让咱们的店小二给你重新设计一下。”   方善水回想了一下这两次获得功德金光的例子,一个临终遗愿,一个是全家性命堪忧,都是比较严重的事。   方善水道:“挂号费取消,让来预约的人,必须写上备注。商业等方面的事一律不接了,家里出了问题比较急的,人命关天的,没有钱也可以来咨询,有缘的话,我会去帮忙。”   元沛咦了声:“方方,你这是要做什么?行善积德?”   方善水倒也直接,没说什么为了帮助人之类的,只道:“和修行有关。”   听方善水这么说,元沛也很是支持:“没问题,我让小二不写清楚你会亲睐的备注,就说有缘就帮。不然,怕有人知道你的倾向,会故意说严重了骗你去,那就浪费时间了。”   方善水点头:“好。”   元沛关掉游戏,就要去打开网页,对要做晚课的方善水挥挥手道:“你去忙吧。明天小二上班就让他改,我先去把咱们俩的微博挂上你要行善的告示,都通知一遍。以后有什么人来问,就让小二他们几个客服先筛选一遍,我再帮你测一测真实性,你就可以准确地行动了。”   见元沛对自己的事这么上心,方善水挺感动的,嘴笨舌拙说不出别的什么,张了张口,却只有些沉甸甸地道了句“谢谢”。   元沛挥手催他:“一家兄弟,说什么两家话,去吧去吧,以后有空来陪我玩游戏,带你虐菜。”   元沛在继明星和网红之后,最近又找到了新的爱好,那就是游戏!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C]   不能到处抛头露面的元沛,突然发现,游戏是最适合他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地方了。元沛向来是天资聪颖很有适应性,只要是他喜欢的东西,几乎上手就能混得很好,这不,很快就在新下的游戏里成了一霸。   方善水失笑,拍拍元沛的肩,让他去玩,自己回了房间。 第一二八章 落水女   方善水回屋内念完经过, 打坐入定。   吸收着屋内两个灵根扩散的灵气, 方善水继续艰难地凝聚着自己的元神之水。   手办师父这次也不打扰他,而是在琢磨自己的寄身。   它将扔给了黑猫的寄身捞回来, 似乎想要找个办法,将寄身重新合练回自己的元神中去。   但是, 没有获得功德金光时的那一丝灵光一闪,手办师父试了很久, 都没有成功。   寄身就在面前看着手办师父忙, 脑袋靠在方善水盘起的腿侧,特别淡定地啃着已经快没有的毛线球。   两个小时后, 手办师父托腮, 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寄身,突然想起了方善水问它那句‘吃了?’的话。   似乎……   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到了胃里,也算是一种合体方式。   如果方善水再问它寄身哪里去了, 它可以说找到了新的合体方式……   啃着毛线的寄身,在某些方面上是和手办师父心意相通的,感觉到主体的思想有些危险,不禁停下了咀嚼, 红眼睛盯着手办师父。   “喵、嗷!”   这时, 已经躺在地上似乎睡着了的黑猫,突然打了个激灵跳了起来,开始尖利地叫。   黑猫的叫声,仿佛是发现了什么敌人,或者什么危险一样, 凄长而瘆人,打断了手办师父和寄身的对视。   方善水也被黑猫的叫声惊动,从入定中回神,收功去看黑猫。   黑猫此时跳到了窗台上,正不停地朝着窗外在叫。   黑夜中,黑猫尖锐的声音,也惊醒了周边其他的小动物们,一时之间,喵喵汪汪的各种尖叫,此起彼伏。   这大概就是元沛说的,怀疑黑猫发情了的叫声。   亲耳听到,方善水才发现元沛的感觉有多坑,黑猫现在的样子,凶悍的仿佛随时要上去咬断谁的脖子一样,哪有一点春天到了的缠绵样。   方善水叫它:“大黑,怎么了?”   黑夜中,大黑的眼睛仿佛在发光,黑色的瞳孔束成一条直线,金色的眼球有种冰冷之感,似乎在梭巡着猎物一样,喉咙里危险地呼噜呼噜着,听到方善水叫,它也是又朝外头叫了好几声,才慢慢停歇下来。   “喵、嗷……”大黑看了眼方善水,又看了会窗外,似乎想要对方善水说什么,但是喵喵叫了会,它自己就停下来了,似乎一脸疑惑,伸出爪子挠了挠耳朵,一副好像刚刚听到什么怪声,然而又好像是听错了一样。   方善水走到窗台前,顺着大黑的视线往外望,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   窗外被传递的叫声惊醒的猫狗们,也都渐渐安静了下来,各种此起彼伏的叫声渐次消落,似乎是被大黑悠长的厉叫吵醒,虚惊一场后又蒙蒙地回去睡了。   方善水摸摸蹲在窗台上烦迷糊的黑猫,回头问出现在墙上的宅灵:“宅灵,你有感觉到什么异常吗?”   【异常?没有哎……】宅灵刚刚才配元沛玩到散场,就听到了方善水屋里传来的猫叫,听到方善水问,不禁回想起来,道,【今天小主人你回来前,大黑也是睡着睡着突然跳起来这样叫,好像有什么危险一样,然后很快就好了,我一开始还会警惕,但是大黑反复几次这样,元沛说它大概只是发情了,我就不管它了。】   方善水:“反复几次?大概都是什么时候?”   宅灵:【从下午就开始了,然后天擦黑的时候,几乎每隔两三个小时就会这样,小主人你回来时,它刚消停了一个小时,这会儿一直没叫,我还以为好了,没想到现在又开始了。】   方善水:“大黑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外在的影响,但是我们都没有感觉,只有它感觉到了。”   方善水决定暂时停下修炼,等过一会儿观察观察大黑的情况再说。   黑猫有点蔫蔫的从窗台上跳下来,趴在方善水脚边,半耷拉着眼皮,也不再入睡。   猫一向是反眠的动物,白天休息夜里游荡,而且因为活动量大,多半爱睡懒觉。   今天黑猫白天沉睡的时候,莫名地反复被惊醒,所以精神很是困倦,夜里也没有精神,想要补眠,结果又被吵醒,怪不得它这副模样。   方善水等了等,大概过了十五分钟之后,躺在方善水脚边困得迷迷瞪瞪的黑猫,突然又反射性地跳了起来,呼噜噜地蹿到窗台上,凄厉地冲着窗台外叫。   黑猫一叫,夜间又有无数小动物被惊醒,再一次鸡飞狗跳般,发出错落不断地喵喵汪汪声。   这些小动物不知道是被黑猫吵醒,还是和黑猫一样,因为莫名的感知而被吵醒。   寂静的城市,不一会就变得有些喧嚣起来,方善水甚至还听到了风中隐约传来的人声咒骂,似乎是也被动物们吵醒的主人们。   方善水看着夜空,他已经开启了天眼,瞳孔变成了完全的金色,然而扫视外面,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黑猫期待地仰头看着方善水,但是观察了一遍后,没有任何发现的方善水,只能对它摇了摇头。   “喵、嗷……”黑猫似乎有些失望,跳下窗台,路过睡得死死的,没有任何反应的黑乌龟,不满地推了推乌龟,一副羡慕嫉妒恨的模样。   方善水看到黑猫去欺负乌龟,才发现乌龟的状态很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那么是听力差别的问题吗?   乌龟没有外耳只有内耳,听力极差,只对震动比较敏感,猫狗就不一样了,听力是人类的数倍。   方善水蹲下来拍了拍黑猫,问它:“你到底听到什么了?”   “喵、嗷~”黑猫歪着脑袋叫了一声,对方善水摇了摇头,似乎表达不上来,也或者它自己都不太清楚。   又过了十五分钟后,黑猫又再次竖起耳朵和瞳孔,这次它没有睡迷糊,没有再次反射性地激烈反应,只是抬头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似乎发现窗外如它意料之中一样安静下来了,就趴了回去。   这一夜,黑猫到底是没能睡好,虽然在方善水的陪伴下,慢慢适应了不再跳起来尖叫,但还是时不时地于迷糊中被惊醒,惊醒过后不一会儿,又会莫名的平静下来。   方善水观察了挺久,也没能弄明白原因,只好放弃了,给黑猫找了个棉花堵住耳朵,把窗户关上,不过看起来并没有多大效果的样子。   ·   元沛踢踏着拖鞋,迷迷糊糊地从屋里走出来,去刷牙洗脸。   洗到一半,兜里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潘若。   元沛:“潘子,什么事?”   元沛一边擦着脸,一边听潘若那边说,还没听完就诧异道:“什么?你弟弟又出事了?”   恰好这时,方善水刚上完早上的一节课,从学校回来,打开门的方善水,还顺便给元沛提了份他喜欢的早餐。   正在和潘若通电话的元沛,看到方善水进来,赶忙对潘若说:“你等等,我开免提啊,方方也回来了,你再把刚刚的事说一遍。”   方善水放下早餐,有点愣道:“怎么了?”   元沛的免提一开,那边立刻传来潘若哭丧一般的喊声:“方哥!救命啊!”   方善水将早餐推给元沛,又将给大黑买来慰问它的鱼,打开放在桌上,问道:“出什么事了?你慢慢讲。”   潘若好像歇了口气,然后才从头说来,“这事我也是刚知道的,要是早知道,我一定不让潘亭跟着那伙小子乱跑!这边乡下有条小河,也不算太深,一些村里人经常在附近洗东西,水还挺清的。虽然我知道有河,但是河浅,潘亭又会游泳,还天天有一群小孩陪着,我就没怎么注意。刚才才知道,这河特么有问题!”   元沛打开自己的早餐一边吃,一边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潘若的声音,不时应和一声,催潘若继续。   黑猫闻到了鱼的香味,盯着一张熬夜脸,从屋里耸着肩轻飘飘地走出来看,跳向桌子的时候,还差点没跳上去,要掉下来,幸好方善水眼疾手快地抚了它一把。   元沛看了黑猫一眼,觉得它一定是夜里出去浪了,纵、欲过度。   潘若继续:“不久前,一个洗衣服的女孩,洗着洗着,不知怎么突然沉到水里去了,好像被什么东西拖下去一样。和那落水女孩一起去的人说,一抬眼,就看到她沉下去了,连点挣扎都没有……”   ……   小花正用木槌在河边石头上,捶着自己要洗的衣服,旁边有五六个十五六的女孩,也都和她一起在忙活,有比较熟悉的,时不时抬个头聊一句什么。   “噗通……”   一声落水声后,小花抬头,就看到水中有一个人的背影,似乎是落水了,又好像是自己跳进去的,但是古怪的是,那人居然刚刚落水,就咕噜噜地冒着泡下去了,竟是一刻也没停地往下坠,似乎是昏迷了,又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直接给拉下去的一样。   “有人落水了!快来帮忙啊!”已经有比较警醒的人,开始大喊大叫起来,想要叫会水的人过来帮忙。   小花没看清落水的人是谁,不过一回头,她发现,刚刚正在她旁边没多远处洗衣服的丽娟不见了,衣服和木槌什么的都扔在那,人不知哪去了。   小花心里顿时一咯噔,赶紧站起来伸头往水里看,心道落水的不会是她的好友丽娟吧?   岸边一个会游泳的女孩,听说有人落水,立刻跳下去,想要捞人,河边的水比较浅,只没到人的腰上,两个跳下去的女孩,走了两步才开始往前游。   不太会游泳的小花在岸上干着急,问那喊人的女孩,“是不是丽娟落水啦?怎么回事,这岸边很浅啊,她也会游泳?”   被问的女孩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啊,可能是蹲太久腿抽筋了?”   这个解释倒是比较说得通,女孩们也都点了点头。   “上来了上来了!”   下去捞人的两个会水的女孩,还没沉到水底去找人,却发现丽娟人已经自行从水底飘了上来。   奇怪的是,她的姿势丝毫没变,背对着河面,怎么落下去的又怎么飘了上来,死气沉沉的看起来好像一具尸体一样,游泳的两个女孩赶紧拽住她,将她的头脸扯出水面,拉着她游了回来。   岸边的几个女孩也纷纷伸手去拉人,有不远处听到动静的村里人,也都围了过来。   “怎么样?”   “人没事吧?”   吵嚷声中,落水昏迷的丽娟吐了口水,慢慢醒了过来。   扶着丽娟的小花立刻惊喜地道:“丽娟,你没事吧?刚刚怎么突然就落水了。”   丽娟有点迷糊:“不知道,好像是有人拉我。”   这时有人叫了一声:“啊!看她的脚。”   众人低头,这才发现,丽娟裤子下露出一截的脚腕上,有一块深深浅浅的黑色痕迹,丽娟闻言提了提裤腿,将脚腕完全露出来,丽娟的脚腕上,有一个隐隐约约的黑色五指印。   看清楚的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有刚刚那个围过来看热闹的村民沉声道:“这可能是有水鬼作祟,我去叫村里的大仙来看看吧。”   “不对啊,要是真是水鬼拉她下去的,那刚刚她怎么又自己上来了?”方才游水下去捞人的一个女孩,擦了擦脸上的水,有些奇怪地道。   后来过来的人,这才奇怪道:“自己上来的?不是被救上来的?”   见河边的女孩都摇头,大家才又看向了湿淋淋坐在地上的丽娟。   丽娟皱眉回想了下,迟疑道:“我刚刚落水昏迷后,感觉自己好像落到了一个地方,下头有四个人……”   大家一听,精神顿时一震,追问:“什么人?”   丽娟一脸荒谬地道:“不知道。那四人正围着方桌在打麻将,看到我落下去,其中一人抬头说:‘不收不收,三缺一再来。’,然后那人朝着我挥了下手,我就感觉身体猛地一轻,似乎在向后退,就……退回来了?”   周围听得众人,都面面相觑。   打麻将?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丽娟又道:“我本以为,我在做梦呢,然后就听到你们在叫我,就醒了。”   扶着丽娟的小花一脸的不可思议,周围对这种事见识较少的,也都是如此。   一个大爷有经验地道:“女娃,你还是回去叫你父母,带你去大仙那走一趟吧。大家都散了吧,该回家的回家,不要围在这里了。”   小花和另外一个女孩将浑身湿透的丽娟扶了起来,其他的人收拾东西,顺便帮她们三个也收拾了,反正是都不敢在河边待了。   小花忍不住又问丽娟:“娟你真的看到有人在打麻将?”   其他几个女孩也都伸着头想听。   丽娟肯定地点点头:“真的。”   小花又问:“那你看到他们都长什么样子了吗?”   丽娟刚要回想,一个收拾衣服的女孩赶忙打断她们:“别问了别问了,这种事不要一直放在嘴上,也不要去想他们,会被注意到的,到时候再拉你们下去。”   小花和丽娟立刻安静了下来,几个伸头探听的女孩也都缩了缩脑袋。   过了一会儿,大家忍不住又回头去看了眼身后的水面,不知是不是有风,水面上突然荡起了一圈涟漪,似乎下头有什么东西正看着她们一样。   几个女孩吓得赶忙飞奔而去。   ……   丽娟落水的事在村里传开了,由于比较稀奇,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丽娟的父母也带着她,去村里比较有名的那位大仙那里看了看,不知说了什么,总之是没什么事了,不过村里有孩子的家长们,都开始交待他们暂时不要到河边去。   那几天,还能看到村里那位半仙,经常去河边晃悠,时不时嘴里念叨什么,或往河里洒点米食之类的东西。   慢慢的,小河风波就淡了下来。   但是,听了丽娟的‘神奇’经历,村里不少好奇的小子们,却有些蠢蠢欲动。   ……   潘若一副日了狗一般的口气道:“我弟弟来了这边后,就认识了一群小子,他们天天凑一起玩,上山打猎下水摸鱼的。我本来想着,让潘亭多跟着他们跑跑跳跳,也能活泼外向点,至少能长长见识,就没阻着他们。只是警告他们要注意安全,不要去危险的地方。”   方善水听了刚刚潘若的话,也是有点古怪,他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有娱乐精神的鬼。   方善水问潘若:“你弟弟是和那些男孩一起下水了吗?你没有去找村里的那位半仙吗?”   “就是半仙刚离开村子,那些小子看到她不在,见河边没人了,才敢下去的。下去了五个,三个醒了,两个昏着。我这几天刚好有别省的朋友找,也不在,还是我爸妈给我打电话,劈头盖脸地骂了我一顿,我才知道潘亭出了事,但是他都昏迷两天了。”   “方哥元子你们知道醒得那几个小子怎么说吗?说是从来没见过鬼打麻将,想去见识见识,反正丽娟姐都平安回来,他们也会没事。我@#¥%。”潘若气得发出了一串语音不明的骂声。   元沛也啧啧感叹:“确实是不知天高地厚啊,不怕死。”   方善水问:“三个醒了,两个昏迷?那三个是怎么醒的?他们有说在下面看到了什么吗?”   潘若:“没有,他们三个迷迷糊糊的,问什么都答不上来,我也想去找那个已经离开的半仙,但是联系不上她。方哥,快来帮帮忙吧,这小子一直昏着,无论我怎么叫都叫不醒,好像不会醒了一样,呼吸也越来越弱了,我现在真的很担心。”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方善水沉声道:“我立刻就赶去。”   没有多耽搁,元沛就买好了两张票,和方善水一起上了车。   因为大黑在城里休息不好,老是一惊一乍的,方善水想了想,就将它也塞进了行礼包里,留着通气口,让它不要吵闹。   大黑似乎知道方善水的意图,乖乖地缩在包里,点了点头。   就在方善水还想拍拍黑猫的头,安抚一下的时候,手办师父小手突然一指背包的拉链,顿时,拉链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动着,自行拉上了,遮住了黑猫有些楚楚可怜的大眼,然后手办师父看向了要一起走的元沛。   元沛眨眨眼,迅速地领悟了师叔的意思,不顾方善水反对,将包拎了过来,满口说着我来拿。   方善水失笑地看了师父一眼,手办师父和方善水淡定地对视了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第一二九章 眼手脚   一下车, 方善水和元沛, 就看到了潘若等在了车站里,冲两人猛挥手。   大概是对方善水比较有信心, 看到他的那一刻,焦急等待着的潘若就放松了下来, 神态都完全变了。   潘若的车子就停在不远处,知道潘若弟弟的情况比较急, 打了招呼后, 方善水和元沛都先跟着潘若出站上车。   坐上车,方善水才问潘若情况:“现在你弟弟怎么样了?”   潘若发动车子道:“还是那样, 不好不坏, 呼吸变弱心跳变慢,但也还有,身体温度也正常, 我出来的时候我奶奶在看着。我爸妈他们都催我把潘亭送到医院里去,奶奶不同意,说医院里不管用,要等大仙回来, 我妈都快气疯了, 说我奶奶封建迷信,两人吵得很凶。我妈还给我打电话,让我直接把潘亭带走,我也不敢和她倔,说今晚就找机会, 瞒着奶奶偷偷把潘亭送医院去。方哥,你现在就是我的救星啊,要是能赶紧把我弟弟弄醒,我也不用夹在我妈和我奶奶中间,两头挨骂了。”   “真可怜。”元沛没什么同情心地同情了一下,将装着大黑的包放在腿上,拉开拉链让大黑的脑袋露出来。   方善水安抚道:“你别担心。你弟弟身体既然没出问题,其他的就比较好解决。遇到这种情况,最好是先送去医院,维持住身体状态,再找人来看,不然身体真的出了事的话,除非是神仙手段,否则都无力回天。”   潘若听到这个有点后怕,如果是以前,他肯定和他妈妈一样,觉得奶奶是胡闹,会第一时间将弟弟送去医院,但是因为遇到了方善水,知道这些神神怪怪的事情,就变得和他奶奶同样想法了,觉得既然是遇到鬼,那就应该找半仙道人,送医院没用,所以要不是妈妈催着,他都没想过这个事。   “知道了方哥。”潘若老实受教,后视镜中看到元沛正在撩猫,而一向威风凛凛老太爷一样的黑猫,今天却蔫巴巴的,被元沛撸来撸去,也就是用爪子软软地推他几下,不禁问道,“元子,大黑这是怎么了?”   元沛:“半夜出去浪了吧,春天到了。”   方善水:“它是没睡好,总是莫名被惊醒,我也找不到原因。”   黑猫看了几人一眼,张大嘴仿佛要咬人一般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晃了晃脑袋,就着元沛的手又歪下了,但就是不睡,眼睛睁开一条缝。   听方善水这样说,元沛也搞不明白黑猫的情况了,摇摇头,突然看了看方善水的肩膀,又打开放猫的背包边找边问:“对了方方,师叔呢,出门的时候还在你肩上,后来你是把它放包里了吗?”   方善水伸手扶了把在肩膀上捏棉花糖的手办师父,道:“师父在,它在外头都隐身,省得被人看到。”   元沛和潘若闻言都是一脸神奇,也不再问。   方善水看了眼师父捏的棉花糖,感觉越看越像是一个大份的鱿鱼条。   师父是啃腻了棉花糖,有点想鱿鱼了?这让方善水有些惦念起当初放走的那只蛇头来,也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   半个多小时后,几人就到了潘若老家在的小山村。   这里虽然比较偏僻,但是风景很是秀丽,天清云淡,山环水绕,周围一物一景尽皆错落有序,让人一眼望去只觉赏心悦目,一看就是个好地方。   元沛伸头看看四周,道:“潘子,你老家风水不错啊,祖坟再埋好点,那就是青云直上的格局,怪不得潘叔发达的这么顺利。”   潘子惊讶:“哦?这个也有说法?”   “自然了。”说到这里,元沛转头看向方善水问,“方方昨天就是去给一家祖坟出问题的人家,相看去了吧?那预约的女孩,还特地回来写了个长篇好评,我也是昨晚刚刚看到的。通篇都是溢美之词,看起来贼像是我们自己找得托。这要是夸我,我都得不好意思,不过是夸方方嘛,我觉得她夸得还挺符合实际的。”   方善水有些意外,点头道:“是去看了,不过我对风水不太了解,他家还是闹鬼。”   “那是,方哥在抓鬼上是大师!”潘若立刻拍了记马屁,然后指着一个小四合院一样的老房子道,“哦到了,就是那。”   ……   一进屋,潘若就吆喝道:“奶奶,亭子现在怎么样了?我找来大师了。”   潘若的奶奶赶紧打开房间的门,急急走出来,虽然看到方善水的时候愣了一下,觉得方善水太年轻了,但是方善水的长相,看起来还真有点仙气,奶奶一时也不敢因为年纪质疑,招呼了几声后,就赶忙将几人迎进屋去。   屋里,潘亭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中带着一点红润,看起来似乎只是睡着了。   方善水看了潘亭一眼就道:“这是魂儿没有回来。”   潘若奶奶一听就觉得靠谱,立刻点头道:“是啊是啊,大师您说得对。”   潘若:“方哥,那该怎么办?”   方善水:“得去丢魂的地方找,把魂叫回来。”   奶奶连忙道:“大师,叫魂我知道的,村里有不少有经验的人,当时亭亭昏迷的时候,因为找不到大仙,我就带人去叫魂了,但是试了好几次,都不管用。”   “不管用?”   方善水沉思了一下,回忆潘若所说的女孩落水的河中经历,道:“我来做法,让潘若再去试试。”   方善水既然说了,潘若和奶奶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方善水对潘若道:“你去拿一件你弟弟最近穿过的衣服,最好是红色的,在衣服兜里放两颗红枣。”   潘若立刻去找,幸好他弟弟审美比较骚包,偏红色的衣服也能找出一两件来。   方善水问了奶奶潘亭的生辰八字,就在屋里点上香和蜡烛,让元沛去把外头的大门打开,过了一会儿潘若拿着红衣服回来了,方善水就让他从潘亭身边绕三圈再走出去,“你出了门就往河边走,最好走到你弟弟落水的地方,然后沿着河叫他的名字,叫他回来。”   潘若点了头才想起来问:“就我一个人去吗?”   方善水:“嗯,我在这里看着你弟弟的反应,你带着手机,如果一会有其他情况,我让元子打电话给你。”   奶奶本来怕潘若叫不好想要陪着去,又不放心潘亭身边没有一个家里人,   潘若点头后,就开始围着弟弟的床绕圈,绕完第一圈的时候。   “阴阳有尽,归附灵台,摄!”方善水以手捏诀,念念有词后,将并拢的两指抵在潘亭眉心,对昏迷不醒的潘亭道,“潘亭,你哥哥潘若要去找你了,听到他的声音,就快跟他回来。”   方善水说完,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的潘亭,突然好像有了一丝反应。   注意着潘亭的奶奶惊喜大叫:“手指动了,刚刚手指动了。”   正在绕圈的潘若愣了下,不敢停下来,赶忙继续走,直到绕了三圈之后,就在方善水的眼神示意下,径直走出门去。   方善水在潘亭身边等着,奶奶在一边着急地看,元沛抱着黑猫也在一旁观望。   五分钟过去,潘若应该到河边了。   潘亭没有任何动静。   十分钟过去,潘若已经叫魂叫了好一会儿了,小山村不大,从这里走到河边也不算远,潘若的声音顺风飘下来,一直隐隐约约地传到这边来。   “潘亭,回家了……”“潘亭,回家了……”   元沛站得靠窗户近点,听着风中传来的声音,虽然是自家兄弟熟悉的声音,却听得有点想起鸡皮疙瘩。   然而,潘亭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奶奶不禁有些着急了,“大师你看,叫魂不管用啊,这可怎么办?”   “别着急。”   方善水继续用并拢的两指抵着潘亭的眉心,口中张张合合,似乎在无声地念叨什么,过了一会儿,潘亭突然有反应了。   潘亭嗯了一声,嘴唇蠕动,似乎想要张口说话,但是又张不开的样子,眉头也皱了起来。   方善水见状,手势变化,一手抵着潘亭眉心,另一手则抵向自己眉心,然后对潘亭道:“潘亭,听到你哥哥叫你了吗?”   “听到了……”   昏迷着的潘亭眼没睁开,嘴没张开,但是声音却莫名地传了出来,一字一顿,好像很迟钝一样,又好像声音传播的比较波折。   奶奶忙惊喜过望,不敢打扰方善水,只得去看元沛,似乎在用眼神跟他说,潘亭说话了。   元沛拍了拍奶奶,安抚她不会有事的。   方善水:“跟着你哥哥回来没有。”   潘亭愁眉苦脸睁不开眼睛,但是说话却慢慢清楚了,回道:“没有,他们不让我走。”   方善水:“谁不让你走?你身边还有谁?”   潘若似乎迟疑了下,才压低声音,好像怕被谁发现一样道:“有两个很凶的大人,还有狗蛋,李子他们都走了,就我和狗蛋被那两人留下了。”   奶奶在一旁忙不迭地点头:“是的是的,李子他们都是和亭子一起去下水的,现在李子三人都醒了,就狗蛋和亭子还没醒。”   方善水:“为什么把你们留下?”   潘若:“他们说走了两个人,现在二缺二,看到我和狗蛋,就说正好正好,就不让我们走了。”   奶奶赶忙对元沛和方善水道:“没有错了,上会丽娟落水,遇到的也是这样的情况。”   元沛听得喷了:“怎么就抓了潘亭和那个狗蛋,难道是因为潘亭会打麻将?”   这个奶奶还真不知道。   不过潘亭好像听到了元沛的声音,尴尬了片刻,才承认道:“……我会打,狗蛋也会。”   元沛和方善水闻言一阵无语。   本来听潘若说那落水女孩的事,两人就已经很觉得荒诞了,没想到潘亭遇到的还是同一种情况。   元沛不禁头疼道:“你笨呢,怎么不说你不会打?那不就不留你了?”   这时候,潘亭声音突然带了点哭腔,仿佛在发抖一样道:“可是我一直输,他们……呜,他们说,我刚刚输了我的眼睛,输了我的手,输了我的脚,所以他们把我的一只眼睛,一只手,两只脚,全都拿走了,我现在不能走,不能动,他们还逼着我打麻将,我好害怕。呜呜,哥哥救我,爸~妈~你们在哪儿?”   元沛听得心中一凉,奶奶更是差点要哭天抢地:“我的孙儿啊,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方善水闻言一皱眉,手脚和眼睛都被扣下了,那现在就算把魂招回来,也会出问题,那几只鬼倒是精,这是怕人跑了故意使得手段呢。   元沛见方善水皱眉,知道不妙,想起上次那个找手的老爷子,不禁问:“方方,是不是比较难办?”   方善水:“等我试试。”   奶奶听了他俩的对话,立刻又期望起来,然而却看到,方善水突然将抵住自己眉心的手伸出去,挖进了潘亭的眼睛里。   奶奶不禁想要惊骇大叫,元沛赶忙拉了她一下,让她看方善水的手。   方善水的手此时正发着微光,那微光蔓延,陷入了潘亭的眼睛,好像是方善水的手指挖进去一样。   奶奶松了口气,但是随即又觉得不对,她古怪地又仔细看了看方善水的手,明显看到方善水的手好像少了半截一样,所以她刚刚才会猛地看错,这明明就不像是看错嘛,就是手挖进了潘亭的眼睛里,光才是障眼法的样子。   不过见潘亭没有什么异样,奶奶也不再多想,只觉得村里那位神乎其神的大仙,估计也没有这番本事,不禁对方善水拜服起来。   方善水问潘亭:“潘亭,你看到我抓住你的眼睛了吗?”   闭着眼抽泣的潘亭,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惊叹般地小声道:“是你?我看到了,有三根手指抓住了我的眼睛,眼睛飘起来了。”   方善水:“嗯,你等会低一下头,我把你的眼睛放回你眼眶里。”   “好好。”潘亭连声道。   说罢,方善水刚刚仿佛挖进潘亭眼睛里的手指抬了起来,手指周围的微光回来的慢了点,仿佛正在从潘亭的眼睛里流出来一样,慢慢回到方善水手指上。   然后,方善水将发着光的手指一握,轻轻放到潘亭的眼前,才张开手微微一推。   “唔……”潘亭眼皮下的眼珠子动了动,似乎想要睁开去看什么东西一样。   方善水立刻道:“闭上这只眼,别抬头,暂时别让人发现。等没人注意到你的时候,你再低头稍微睁一下,看看眼睛有没有问题。”   潘亭忙停下动静:“好的好的,谢谢大哥。……好像没有问题,能看见了!”   潘亭的语气带上了兴奋喜悦,一扫方才迷茫恐惧的颓丧。   奶奶听了,也是在一旁:“谢天谢地,感谢大师。”   方善水:“等等,我再帮你把你的腿找回来,你继续应付他们,不要露出破绽,等到最后的时候,手一按上,我会立刻推你一把,你要是感觉到离开了原地,就立刻朝着你哥哥的声音处跑,记住了吗?”   潘亭顿时紧张了起来:“记住了。”   “对了,和你一起的那个孩子,他也跟你一样,被摘了手脚眼睛吗?”   “没有,他打牌比我好,老赢,只输了几次,但是他身上带着长命锁,就拿去抵了,我没用。”潘若说得委屈极了。   奶奶忙道:“乖孙,等你回来,奶奶给你打一串长命锁!”   元沛听得一阵无语,心说就你这破烂牌技,你跟鬼说什么会打牌啊,直接说不会,不就放你回来了。   方善水听了也放下了心,变换了下手诀,手瞬间抓向了潘亭的左腿,从下到上一捋,然后回到腿中间部分停下,这时,方善水的手指,就像刚刚一样发起了微光,仿佛从布料外陷下去一样,摸索了片刻,问潘亭:“左腿动了吗?”   “动了动了!”潘亭很是激动。   方善水道了声好,而后往上一抬,仿佛将什么东西推向潘亭的膝盖一样,“咔吧”一声,潘亭的腿好像抽筋一样抖了一下。   潘亭:“好了。”   “换右腿。”方善水利落地说完,手又换到潘亭右腿那边开始重复刚刚的动作。   旁边的奶奶看得握紧双手,又是激动,又是不停地求神求佛,期望孙儿能顺利归来。   一旁抱着黑猫的元沛则是掐指算了算,却莫名皱起了眉。   这时,方善水已经将潘若的左手也抓住了,再次给潘亭重复一遍:“记住了,等我将你推飞出去,你再开始跑,朝着你哥哥叫你的方向跑,不要回头,不要停下。”   “好!”潘亭闭着眼睛很是紧张。   方善水迅速地将潘亭的左手推上了手肘,然后掌心在潘若胸前轻推:“跑!”   ……   潘亭闭着一只眼睛,用仅剩的一只右手,将桌子上的一只二筒打了出去。   感觉到自己空荡荡的膝盖下,右腿已经有了感觉,一边强自按捺着激动,一边在心里回复方善水。   潘亭在这里,隐隐约约能听到哥哥潘若叫他的声音,正在琢磨着哥哥的声音到底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他等会要往哪个方向跑的时候,面前对桌的男人突然狰狞地咧嘴一笑。   “杠。我觉得这次可以杠后开花,这次再赢了,要拿你什么好呢?你的鼻子怎么样?”   潘亭吓得猛一哆嗦,坐在潘若左手边的狗蛋同情地看了潘亭一眼,就在这时,潘亭突然发现自己被掰下来的左手已经在桌子下头等着了。   潘亭一惊,忙打起精神准备逃跑,顺便给了狗蛋一个抱歉的眼神,然而这时,潘亭对面的男鬼突然站了起来,“等等,把你的眼睛张开给我看看?”   潘亭吓了一跳,赶忙闭紧眼睛,发现旁边那细瘦鬼也已经回头去检查他的手脚了,正着急着,突然感觉身体一轻,仿佛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推动一样,身体猛地后仰,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对面的男鬼伸手就要来抓潘亭的脚,没有抓到,嚷道:“不好,有人做法,要把他带走!抓住他。”   狗蛋立马站起来,叫潘亭:“潘亭你别走,带我一起啊!”   细瘦鬼道:“哼,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俩都跑不了!”   潘亭轻飘飘地离开牌桌,好像就要离开这个古怪的房间,然而到了房顶的时候,忽然被什么东西一碰,被拦住了。   潘亭大急,就在这时,他感到自己的脚腕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转头一看,那只黑漆漆的鬼狰狞着笑道:“嘿,走不了的,下来吧你!”   潘亭一下坠落在地,吓得嚎啕大哭起来。   ……   “不好!”方善水隐约感觉到不对,似乎半途被什么古怪的东西阻了一下。   方善水话音刚落,昏迷着无法睁眼的潘亭,好像被吓到崩溃一样,忽地嚎啕大哭起来。   奶奶着急道:“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方善水想要再继续做法,帮助潘亭逃出来,然而这时,潘亭整个身体忽然抽筋一样颤了一下,随即就猛地一松,仿佛人死之时忽地没了劲一样,整个人瘫回了床上,哭声停了,也没有表情也没有动静了,脸色迅速地灰败下去。   元沛发现,供台上烧了一会的那三只香,突然从中间断成两截。   奶奶以为潘亭去了,吓得差点晕厥过去,连忙扑到潘亭身前,感觉到潘亭还有一丝脉搏,才   方善水立刻将一张镇魂符贴在潘亭头上,潘亭的魂魄似乎也被定住一样,刚刚那种惨然灰败之感,慢慢散去,让已经摸到潘亭脉搏的奶奶松了口气。   方善水立刻起身,对吓得泪盈于眶的老人安抚道:“我现在得去河边,您在这看着他,我会把他带回来的。”   “好,好。”奶奶也是六神无主,只得抓紧潘亭的手,不停地说好。   方善水疾步出了门。   元沛见状也赶紧追上,在他身后问:“方方,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方善水看了眼手办师父手里的小白旗,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找鬼麻烦去。” 第一三零章 定魂珠   方善水走得很快, 出门几乎不到两分钟, 就到了河边。   元沛在后头追着方善水,明明觉得方善水也没怎么快跑, 却是怎么也追不上一样,不过一分多钟, 就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   “潘亭,回家了……”   离得老远, 方善水和元沛就看到了潘若, 他在河边不停摇晃手中的红衣服,一边摇一边冲着河面呼喊。   方善水忽然发现, 潘若前方的水面有不同寻常的起伏, 立时高声提醒:“潘若后退!”   潘若刚听到方善水的声音,就忽然感到自己的脚,被一只湿漉漉的手一拉, 哧溜一下,站不稳的潘若,半个身体瞬间滑入水中。   潘若吃了一惊,赶忙抓住了河边石头往上爬, 但是每每爬上去一点就会立刻掉下去, 身体还在水中一挣一挣的,仿佛被什么东西不停往下拽一样。   潘若有些惊恐,朝着方善水和元沛大喊:“救我!”   “潘子!”元沛顾不得累,麻利地要跑上去拉人。   方善水则迅速弯下腰,随手捡起一颗石子, 瞬间就往潘若脚边砸去。   “咔碰……”落石如闪电般击入水中,似乎砸中了水下一个若隐若现的黑影,那黑影扑噔跟着石子沉下水去了。   潘若只觉得沉重的脚忽然一松,立刻挣扎着往岸上爬,半个身子都湿透了,“真是见鬼了。”   元沛终于跑到了河边,将已经自己爬上岸的潘若扶了起来,元沛累得不轻,潘若也是被折腾得浑身脱力。   这时,方善水也赶过来了。   潘若心有余悸地道:“方哥,元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刚刚那是什么玩意儿?”   潘若一直在等着方善水他们的消息,却一直没等到,也不敢停下叫魂,正嗓子都快喊不出声了时,突然就听到了方善水的提醒,又遇到了诡异落水之事,心中不禁就有了不妙之感,担心起潘亭来。   方善水皱眉道:“是出了点问题,刚刚拉你的应该是这水底的水鬼。”   方善水也没想到,这些水鬼胆子居然这么大,好像肆无忌惮一样,不但私下扣留了两个孩子,在被找上门后,不但不惧,还要将河边叫魂的潘若也拉下去。   莫非这里的水鬼是有什么依仗,根本不怕会被人收了去?   “方方,是不是不好对付啊?”元沛见方善水神色凝重,不禁问道,一旁的潘若也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眼巴巴地看着方善水。   回望看自己的两人,方善水失笑,无论什么依仗,到底还是要交手方知,而且就算别人有依仗又怎样,他又不是没有。   方善水回头看向自己肩膀上的手办师父,微微一笑:“师父,你的百鬼幡借我一用。”   潘亭性命垂危,下方情况不明,方善水也懒得自己慢慢投石问路了,有杀手锏直接上了再说。   正捏着鱿鱼条的手办师父一愣,然后指了指小白旗。   这个?   方善水点点头。   手办师父随即将小白旗抛出,往方善水身前一扔。   小白旗离了手办师父后,迎风便涨,就像当时方善水初见时,从那个长颈老怪的袖子里出来时一般。   它不断旋转着变大,周围的阴阳二气似乎被这百鬼幡搅动,山风在夜中旋转着呼啸起来,隐隐带着鬼啸。   元沛和潘若都被这百鬼幡的法宝架势所惊,不禁退到了方善水身后,相互面面相觑,忍不住握了把对方的手,确定一下自己的世界观是不是还存在。   旋转变大的百鬼幡,被方善水虚推一下,立刻平移挪向河水中心,仿佛悬空在水面上一样。   方善水深吸了一口气,他和师父现在的状态很奇怪,这百鬼幡被师父元神啃了那么久,早已经被它炼化,而师父炼化的法宝,方善水也都是能随意用的,就是修为不到会比较吃力,幸好他最近修为进境也比较大。   方善水伸手一指,河流上旋转着的百鬼幡,瞬间停了下来,杆底墩落河面,百鬼幡上条状的幡布飘下,仿佛在河面上洒落了一片阴影,阴影扩散到方圆几十米的河面,顿时将被山风吹起的涟漪放大。   被放大的涟漪荡漾扩散,波纹竟越荡激烈,仿佛山丘一般起伏连绵,好像有个隐藏的漩涡似的。   方善水对身后傻眼着的潘若道:“潘亭的衣服给我。”   “哦哦!方哥给!”被元沛拉了一把,潘若才回过神来,赶紧将潘亭的衣服防盗了方善水伸过来的手上。   方善水左手拿着潘亭的衣服,右手并指抵住眉心,很快,方善水的瞳孔由黑色转成金色,而后阖上。   这一瞬间,方善水的视线仿佛离开了身体,伴随着百鬼幡下被狂风卷动的水面波纹,沉入其中。   ·   河底,幽幽的水面下,两个鬼影正在阴测测地讨论着,要将妄想赖账逃跑的潘亭生煎还是油炸。   潘亭和狗蛋吓得抱头痛哭。   潘亭被拉下来后,怕他再跑的两只鬼,立刻再一次掰断了他的腿,还当着他的面,将他的腿喂给了外头仿佛长着人脸的恐怖水猴子。   狗蛋也受了潘亭的牵连,落到了和潘亭一样的下场,如今两个没了腿的小孩,又哭又怕,完全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好,满心绝望的要死。   潘若不停懊悔,早知道真的不该来,说什么不跳就不是男子汉,不带他玩,出了问题一个个说不会打麻将跑得飞快,就将两个会打麻将的抛下了!   这算什么的男子汉啊!   狗蛋也是觉得够坑的,心想下次就算有人叫他爷爷,他也再不来这种鬼地方了!   这时,细瘦一点的鬼影突然抬头看了眼上面,他们头顶的天花板,仿佛通透的玻璃,让他们的视线可以直接穿透过去,看到外头河里的情况。   细瘦鬼似乎有点担心:“大哥,外头那施法之人找上门了!水猴子受惊后,就不受控制了,来得似乎不是善茬,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粗胖鬼不以为然,满口道:“不用担心,肯定奈何不了我们。村里那半仙几次要找我们麻烦,不都拿我们没辙,最后好酒好菜地招待着。大不了我们暂时就躲在这不出去,我就不信了,他还能把我们从这里给弄出去!镇定点,我们待得这里,可是个……啊啊!!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粗胖鬼没想到,话还没有说完,外头的水面就卷了起来,无数仿佛阴影一样的水流,甚至直接穿透上面的天花板卷了下来,将粗胖鬼带得在地上旋转,粗胖鬼慌手慌脚地想要拽住什么东西,稳定住身体,但是根本不管用,别说他了,连周围的房子似乎都似乎要被卷动起来,一副水漫金山的惨烈之景。   细瘦鬼没想到会出现这变化,也是被惊到了,见情况不对,他赶忙就想要召唤水猴子过来,但是被受了惊吓的水猴子,这会儿死活不听使唤。   召唤失败,细瘦鬼来不及再做什么,就一起卷进了水中。   旁边抱头痛哭的潘亭和狗蛋,抽抽噎噎地停了下来,看向周遭的大乱,但是那肆虐的水流到了他俩身边,就轻柔了些,虽然也被卷了起来,但两人反而觉得没那么害怕了,还来得及互相高兴地问一句:“是不是有人来救我们了?”   “肯定是的!”   外头的河水,仿佛煮沸了的开水一样,咕嘟嘟地翻滚着。   无数似有似无的人形厉鬼,在翻滚的水泡中涌现,被卷入水中的细瘦鬼和粗胖鬼,看到这些影子,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甚至都不敢再挣扎,随着水波逐流而去。   ·   此时,离河边不远处,俩夫妻正打着手电,领着一个驼背老人,往河边走。   走着走着,发现前头突然起了大风,呼啸的风凄厉而阴冷,好像有亡魂在风中嚎哭一样。   “那是,老怪的百鬼幡?”后头的驼背老人突然停了下来,支着拐棍,抬头望向不远处的河流方向。   那里,河流似乎在震荡起浪,低空中能够看到,河面上的狂风,似乎卷着落叶尘沙,形成了黑色的气旋。   驼背老人又有点不太自信地喃喃道:“或者只是有点像?老怪虽然莫名被端了老窝,但不是那么容易死吧,难道是连吃饭的家伙也落人手里了?”   “大师,怎么了?怎么不走了?”领路的夫妻俩着急地回头,正等着这找来的大师救自己家孩子的命呢,丝毫耽搁都能让他们心焦。   驼背老人慈眉善目地笑:“呵呵,走吧,去看看。慢点走,我老人家腿脚不太利索。”   “好的大师,您小心脚下。”   ……   水面在狂风中翻滚,百鬼幡条条幡布招魂一样地八方乱舞。   岸边闭目催动百鬼幡的方善水,忽然睁眼,变幻手诀一指百鬼幡,喝道:“起!”   “哗啦……”悬停在河面上的百鬼幡,霎时旋转升起,杆底连接的一片阴影,随着百鬼幡,也从河中拔升出来,杆底好像牵连着无数的黑色烟雾,出水的时候,带的水流都随着一动,发出哗哗响声。   黑色的烟雾如流苏一样绕着百鬼幡旋转飘荡,慢慢被卷入百鬼幡中。   周围的风也随着百鬼幡转,呼啸卷动的风声中,好像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惊恐嚎叫。   方善水忽然一窒,胸口气血翻涌,感觉有点控制不住百鬼幡了,不过这时候已经找到了潘亭,也用不着他再继续去催动百鬼幡了,方善水干脆地将百鬼幡,交接给手办师父。   早就等着的手办师父,小手一伸,河面上巨大的百鬼幡,瞬间朝着细小的它飞了过来,然而每朝它飞近一步,百鬼幡就会变小一号,等到了它手中的时候,百鬼幡已经变得正好被它一手掌握。   百鬼幡消失后,周围的狂风也似乎失去了源头一样,忽然一散。   方善水一抛手中潘亭的衣服。   潘亭的衣服没有落地,而是在虚空中自己撑了起来,好像自行穿在了什么人身上一样。   穿好后,衣服下就显出了一个坐倒在地上的人形,正是发愣的潘亭。   潘亭的身旁,还有一个扶着他的小男孩,应该是和他一起被困在水底的狗蛋。   “潘亭!”潘若和元沛也都看到了潘亭。   潘若一看自己弟弟和他身边那孩子的样子,顿时气得目眦俱裂,“妈的,谁干的!”   双腿俱无的潘亭望见潘若,顿时又嚎啕大哭起来:“哥!呜,哥!”   潘亭好像啥都说不出来,就是一个劲地又哭又喊,看起来是真的被吓惨了,被潘亭传染的,狗蛋也期期艾艾地哭了起来。   潘若也有点鼻子酸,本来还想痛打自己弟弟一顿,但是现在又有点舍不得了,想过去将他抱起来,手一摸,却发现摸空了,潘若顿时一愣,蓦然一拍脑门,是了,弟弟的身体在家里呢,现在这应该是魂儿,他一个普通人肯定摸不到。   潘若回头看向方善水:“方哥,现在怎么办?能不能帮亭子的腿找回来,不然这样回了身体了,不会成了残废吧。”   “是啊,方方。”元沛也看向方善水。   方善水点头:“等我将那两只鬼弄出来问问。”   潘亭听了哥哥们的话,却哭得更伤心了,悲伤绝望地道:“找不回来了,被猴子给吃了!呜呜。”   潘若和元沛闻言一惊:“什么猴子?怎么会被吃了?”   狗蛋也带着哭腔,解释道:“是一个长着人脸的恐怖大猴子,他们把我和亭子的腿都掰断后,当着我们的面让那猴子吃了下去……”   潘若和元沛顿时义愤填膺。   方善水皱眉,回头看了眼正摇着小白旗,感受里头的新住户的手办师父:“师父,将那刚进去的两只鬼先放出来吧,等会再给你玩。”   手办师父点点头,小白旗一指地面,一胖一瘦两个鬼影顿时滚落在地。   这两鬼倒是爽快,一落地后,都不爬起来,直接就势匍匐跪拜,张口就叫:“大仙饶命!我俩有眼不识泰山,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们一马吧。我们只是在水里打打牌,从来没伤过人命,大仙明察呀!饶命!!”   方善水三人还真没想到,抓上来的会是这样两只鬼。   潘若最是恼怒,甚至恨不得上去踹他们两脚,骂道:“还说没伤人命,你们把俩孩子的腿都弄成残废了,还想要怎么伤人命!”   潘亭和狗蛋都委屈地大哭起来,仿佛预见了自己以后悲惨的残废生涯一样。   细瘦鬼赶忙叫屈:“冤枉啊冤枉!那是吓唬他们的,我们怕他们不好好陪我们打牌,一心光想着要跑,所以才故意这样做的,他们俩的腿还在!”   一旁的粗胖鬼也应和道:“是啊是啊,本来我们是想着再打几场,等不想打了,就把腿还给他们,放他们离开的。”   潘亭和狗蛋闻言,顿时停止了哭泣,有些又惊又喜。   潘若和元沛也松了口气。   方善水立刻道:“还不将人的腿还回来。”   细瘦鬼有点愁眉苦脸:“大仙,他俩的腿在水猴子那呢,我刚就想把水猴子唤过来,但是他好像被您给吓到了,现在有点不听使唤,不敢出来。”   潘若一听立刻转过弯来:“莫非是刚刚拉我的那个?”   两只鬼点点头。   方善水走到河边,从兜里掏出一些装着的糯米,几粒几粒地往下撒,每撒一次,就会停下默念几句什么,撒到第七次的时候,已经平静的水面,顿时被水底的暗影,推来了一丝涟漪。   方善水停下念叨:“出来。”   “哗啦……”仿佛长了张人脸的水猴子,露出了头来。   方善水指了指坐在地上的潘亭和狗蛋,对水猴子道:“将他们两人的腿还回来。”   水猴子挠了挠腮,赫然朝潘亭和狗蛋喷起了口水,连喷了四次,潘亭和狗蛋,膝盖下空荡荡的地方,全都满了起来,他们的腿都回来了!   “我的腿回来了!”   “我的腿好了!”   潘亭和狗蛋都从地上蹦了起来,两个人高兴地互相大叫。   水猴子朝方善水做了个揖,吱吱叫了两声,就想要沉下水了。   方善水将手中剩下的糯米都洒到水中:“走吧,不要再在水中伤人。”   水猴子扑棱了一下,瞬间消失了。   被众人围着的两只鬼,见方善水这位法师似乎很和善的样子,顿时大喜,觉得自己小命无忧了。   两只鬼忙拍着马屁,向方善水陈情:“大仙,您真是菩萨心肠,您真是明察秋毫,这腿这不就回来了,我们没有骗人吧?我们俩真是好鬼,你看我俩的样子,根本就不是什么凶厉的,也不需要找替身,就是寂寞了找个伴来陪陪而已,没想过要害人的。”   方善水一听,仔细看了看俩鬼,发现确实如他们所说,不禁奇怪道:“你们魂魄凝聚,并未被阴水所缚,又不需要找替身,怎么不去投胎,待在这水下作甚?”   两只鬼不敢隐瞒,忙争相坦白道:“大仙,我们就是在这打麻将啊。以前我们四个人,正好凑一桌。前不久,另外两个贪吃,去啃半仙洒的酒食,不知怎么就莫名消失不见了。我俩牌瘾犯了,刚好又有几个小子下来,其中两个比较会打,就把他们留下来了。”   方善水闻言一阵无语。   潘若和元沛也是一阵无语。   被抓去作陪的潘亭和狗蛋只能懵逼以对。   做鬼做到这个份上,连投胎都不忙,就忙着打麻将,也是够可以的。   怕这两只赌鬼以后待在这里,赌瘾犯了会又拉人下去作陪,方善水摇头道:“这样,我将你们超度了吧,反正你们在这里也没有牌友了,去了地下,说不定能找到新的牌友。”   这时,坐在方善水肩上的手办师父,忽然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树林,好像发现了身后有什么东西,但是看了一眼后,又收回了视线,似乎并不是很在意。   “好啊好啊,谢谢大仙。”两只鬼一听,顿时大喜,心说果然这位大师,是个好说话的人。   两鬼互看一眼,本来还藏着一手的,现在方善水说要将它们俩超度,似乎也没必要了,不禁道:“对了大仙,我们之所以能不被阴水所缚,是因为水下有个东西。反正要走了,就用不到了,权当送你当孝敬了,还望大仙帮我们指个好,到下头给我们烧烧纸钱,让我们能好好打点一二。”   方善水一听也有点意外:“什么东西?”   两只鬼有点迷糊道:“我们也不太清楚,那东西是一颗珠子,但是又仿佛融于水中,出水则化。人类肯定是发现不了的,也就我们这些以前死在水中的阴魂,莫名被吸了进去,发现灵魂在其中日益巩固,也就在里头安家了。”说起这个来,两只鬼还真有点留恋不舍,要不是另外两个牌友消失不见了,他们是不愿意走的,还会想在这里继续待着,毕竟宝物难得,而且能凝聚魂魄,养魂固魂,一看就不像是寻常之物。   两只鬼坦诚道:“我们曾让水猴子试着将那珠子拿出水面,但是一出水面,它立刻融化成水,流回河底。想要用什么东西封存,也是不行。所以顾念着这颗珠子,我们几个才一直没能走得了,闲极无聊,就打起麻将来了,然后就不怎么管这珠子,光顾这打麻将了。”说到最后,两只鬼也有些尴尬地笑了。   ……   “定魂珠!?”   远远藏在树林后,仿佛和阴影融为一体的驼背老人,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驼背老人本是在暗地窥探,想探知方善水几人的来路,但是用手段听到了两鬼描述的东西后,浑身突然一震,立刻就有些按捺不住。   “肯定是定魂珠,错不了的……”驼背老人激动地又重复了一遍,他浑浊的眼珠子,都因为口中喃喃的那个词而清亮起来,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宝贝似的。   驼背老人身边的一对带路的夫妻,此时仿佛失了魂一样,迷迷糊糊地反跟在老人身后。   驼背老人抓起了拐杖,他的手松开拐杖头,才露出下头仿佛婴儿头一样的把手,婴儿头闭着眼,头顶竟然还有胎发,仿佛睡着的活儿一样,看起来很是诡谲恐怖。   驼背老人摸着自己的拐杖头,似乎想要出手,但是随即,老头就冷静了下来,暗暗道:“不行,我不能太鲁莽。那小子手中拿着老怪的百鬼幡,又使得这样利落,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头,可别打了小的来了老的,阴沟里翻了船。” 第一三一章 还魂去   方善水听了两只赌鬼的话, 有点愣, 隐约感觉,好像听师父说过这种特性的东西, 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什么。   方善水心中莫名蠢动,有种突如其来的预感——这水下的东西, 会对自己有用。   方善水不禁回头看了眼肩上的手办师父:“师父,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手办师父仰起小脸回忆了一下, 摇摇头。   想不起来就罢了, 反正东西就在眼前,等会下去一看便知。   这时, 方善水看了眼潘亭两个孩子一眼, 想着两个孩子还要急着还魂,对潘若两人道:“走吧,先还魂, 将两个孩子送回去。”   元沛奇怪道:“方方,你不先把俩鬼说的宝贝弄上来吗?反正就在河底,弄好就一起回去了。”   旁边的细瘦鬼提醒元沛道:“大仙的朋友,这宝贝不好弄的, 一时半会你们可能连找都找不到。”   元沛对方善水似乎有迷之信心, 闻言立刻反驳道:“不好弄是你们不好弄,我们方方是谁,拳打南山敬……咳咳,总之我们方方,肯定是手到擒来。”   方善水闻言一脸黑线, 摇摇头:“一会再来也一样,省得小孩家人都等急了。”   元沛想想潘若家中着急的奶奶,说道:“也好。”   方善水对潘亭和狗蛋道:“你们跟我走吧。”   “谢谢哥哥。”潘亭和狗蛋现在都乖得要命,对亲哥都没有这么恭敬的,看得潘若啧啧感叹。   肩上的手办师父见状,也摇摇小白旗,将目露惊骇的两只赌鬼收了进去。   两只赌鬼吓得半死,要不是方善水及时提醒了一句“师父,这两个不能吃”,两只赌鬼差点以为方善水过河拆桥了。   手办师父听了方善水的提醒,淡然地挥手,一副这种没味道的东西,我连牙口都懒得动的样子,只是在帮你省事而已。   方善水失笑:“谢谢师父。”   方善水又回头看向元沛和潘若,交待他们:“灵魂在现世的视野不太好,容易受外物影响,而且他们魂轻,一旦走起来,可能就不容易跟上我们。等会我走在前头,用摇铃帮他们指引方向,你们就在他俩后头跟着,帮他们挡挡风,别让他们散了。”   潘若和元沛点头。   方善水摇着铃铛,当先转身,叮当叮当地带着一票人和魂儿走了。   方善水没发现,他肩上的手办师父此时又回头,看了身后一眼。   ……   “他在叫谁师父?难道他是发现我了,故意唬我两声?”   从暗林里走出来的驼背老人,皱起了眉,看着方善水几人远去的方向,手中抚摸拐杖上的婴儿头,若有所思。   “哼,倒是乖觉的小子,罢了,他要是就这么离去,不来和我抢宝贝,我倒也不是喜欢没事找事的人。”说罢,驼背老头先布置了一二警戒,防止方善水突然去而复返偷袭于他,然后才盘坐于地,将手中拐杖探进了水里。   不一会,水里就有了动静,刚刚被方善水放走的水猴子,挣扎嘶叫着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拖了上来。   “小子烂好心,水猴子这东西也放过。水猴子牛鼻子们见了是杀之后快,我道中人则是巴不得多来几个捞些好处,这等阴魂凝聚而生之物,可说是全身是宝,比那两个搞笑的烂赌鬼有价值多了。真不知道那小子是哪家门派出来的,做事居然没有一点规矩。”   好笑地感叹了两句,驼背老人赫然伸出手指,在水猴子吱吱地嘶叫声中,赫然穿透了它的心脏,水猴子心口处的黑色血液如雾状喷涌,而后,驼背老人从中掏出了一颗跳动着的心脏。   没了心脏的水猴子,好像一团烟雾凝不住形一样,立刻变成了一团黑色的烟气,驼背老人挥动手杖,杖顶婴儿头蓦地张嘴,那些烟气吸溜一声,全被婴儿的嘴巴吞下。   转眼,驼背老人手中只剩下那颗黑色的心脏,这心脏很是奇怪,离了水猴子的身体,也还在不停地跳动着,一收一放间,似乎还在泵血,里头残留的血液,离开它就变成了雾状,回去了又变成水状。   驼背老人看着这心脏,笑了一下:“都道宝物七步之内必有制约,看样子我的感觉没错。”   驼背老人将人头拐杖一扔,拐杖仿佛卡在岸边石头缝里一样,站住不动了。   驼背老人从胸口掏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左右洒了一些黑色的粉末,又合掌布阵一般念念有词,知道周围所有的黑色粉末在他的咒语下,慢慢潜入地下消失,驼背老人看向拐杖上的婴儿头,仿佛在跟人说话一样,道:“你在这里看着,我下水去找定魂珠。等会儿,你要是看到刚刚那古怪的小子一个人回来,就直接吃了他;如果他带着什么人一起,你就不要妄动,先隐藏着,立刻通知我。”   驼背老人说完,拐杖上的婴儿头睁开了眼,然而那眼睛却不在婴儿紧闭的眼眶里,额头两只,脑后两只,头顶两只,还有左右耳朵上各有一只,八只眼睛,全是没有眼珠的纯眼白,瘆人地看着驼背老人,驼背老人却习以为常。   婴儿头对着驼背老人点了下头,仿佛记下来他的交待。   “呃啊……”婴儿头仿佛打了个哈欠一样,随即晃了晃脑袋。   它一晃,颈下的手杖顿时寸寸下陷,泥土仿佛被无形之物拨开一般,陷到最后,只留了杯口大小的半个婴儿脑袋在地面上,额头脑后分别张大八只眼睛,看向周围八个方向。   婴儿头就这么静静不动了,它的隐藏效果很好,离开她它一步之外,就会把它当做一块古怪的石头,两步之外,基本就看不见它了。   驼背老人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转身放心地跳下了水去。   ……   方善水摇着铃走在前头,脚步并不快,来时潘若用了快10分钟走完的路程,回去他们用了20多分钟,方善水和元沛急赶时的情况,就不用算了。   方善水停在了潘家的老宅前,头也不回地道:“到家了,潘若你先行,引潘亭进门。进了屋,你绕着潘亭走上三圈,看到他的衣服盖在自己身上后,便是成了,你将口袋里的红枣掏出来,给他含住,他一会儿就会醒来。”   “方哥,你不和我们一块进去吗?”正点着头的潘若,感觉到方善水话中之意,不禁悬着心问,虽然已经走到了家门前,但是方善水不跟着他一起,他就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方善水指指潘亭身边的狗蛋:“这还有个小子呢,两生魂待得久了,得现在就分开,不然等会可能对潘亭也造成影响。而且还魂路上,他也不宜走入他人家门,潘亭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我就顺手去将他送回家吧,不过……他家在哪?”   方善水说着,回头看了眼狗蛋,狗蛋顿时一脸迷糊,自从走离了河边,他就不知道自己是哪到哪了,甚至渐渐忘了自己是干什么来的,要干什么去,就是下意识地跟着方善水的铃声,一直往前飘,潘亭跟他的状态也差不多。   潘若听方善水这样说,立刻想起了差点被他忘了的狗蛋,恍然道:“哦好方哥,狗蛋家不远的,就在那里,那边那个搭着圈篱笆的房子,就是他家。”   潘若给方善水指了指前方,一个亮着灯火的人家,那家篱笆外还种着一圈竹子,看起来挺有雅趣,很好认,说着,潘若看了元沛一眼。   元沛立刻会意:“那潘子,我跟着方方去这孩子家,你去将你弟弟救醒吧。”   潘若赶紧点点头,要不是元沛也在,他还真不好意放方善水一人去陌生人那里。   方善水看清了狗蛋家所在,对潘若道:“你进屋吧,叫着潘亭的名字,他就会跟你走了。”   “潘亭,到家了……”潘若试探地对潘亭叫了一声,一脸木然的潘亭,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一样,本来不动了的他,忽而朝着潘若挪了一步,终于和一直与他并肩而行的狗蛋分开。   潘若一喜,又看向方善水。   方善水:“往前走,走一步叫一声,去吧。”   “好,方哥!等潘亭醒了我就去找你们。潘亭,到家了……”潘若赶忙说完,就按着方善水说着往屋里走。   方善水看潘亭一切正常,不敢多耽搁,就离开了潘家正门,重新摇起了铃,带着狗蛋转向。   元沛继续像刚刚一样,站在狗蛋后头一丈远处,隔着一段跟着方善水和狗蛋。   ……   “叮当……”   方善水带着狗带,走到了潘若刚刚给他指的这家屋子前,外头的篱笆门是开着的,方善水带着狗蛋越过了篱笆门,停在院子里扬声道:“狗蛋回家了,请开门。”   叫罢,方善水用比刚刚稍快的速度摇铃,在方善水比刚刚稍微密集的摇铃声中,狗蛋跟在方善水身后的魂儿,慢慢靠近了点。   “狗蛋!他爸他妈,是你们和大师回来了吗?”里头的行动不太方便的老人,拄着拐哆哆哆疾走出来,中间有踉跄声,似乎差点摔倒。   里头的老人终于走到门前,打开门,老人见到方善水,陡然一愣,再转头,发现除了方善水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周围什么都没有,不禁怒道:“娃子乱来开什么玩笑,我家孩子还晕着,你这是来看我家笑话来了吗?”   元沛这时刚刚看着狗蛋进门,还没越过篱笆门,身形被竹子挡着,所以老人也没看见他。   方善水也不辩驳,只是突然一指身后:“你看看那是谁?”   “哪有谁……”老人刚刚一眼看到院子里,只觉除了方善水谁都没有,然而随着方善水一指再看,好像方才眼花了一样,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   “狗蛋!狗蛋你醒了!?”老人又惊又喜,甚至又有点害怕,他明明记得自己的孙子刚刚还在屋里躺着,怎么忽然就站在门外了。   越过篱笆门的元沛,在后头吆喝道:“还不快让开,好心大师送你家孙子回魂来了。”   老人恍然大悟,再一看自己孙子,发现确实不太寻常的模样,木木愣愣,多看两眼,就会觉得狗蛋的身形在黑暗中有点模糊。   老人赶忙拄着拐往后退,让开路恭声道:“大师快请快请,我老眼昏花,竟是不识真人驾到,快快进来。”   “叮当……”摄魂铃轻响,方善水当先进了屋,后面的狗蛋跟着他的动作迈过门槛,元沛最后。   方善水带着狗蛋,被老人一路领着,走到了狗蛋床前。   狗蛋的身体正好好躺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而他的魂儿跟着方善水和老人走进来,木木愣愣地看着自己。   在灯光下,老人发现孙子的魂儿是半透明的,顿时不再有丝毫怀疑,更加恭敬起来。   方善水问:“你孙子叫什么名字?”   老人忙道:“叫于新新。”   方善水手中摇铃,在狗蛋面前叮当一响,口中道:“于新新,到家了,还不快快回魂。”   站在自己身体旁边的狗蛋,这才如梦如醒一样,眼神恢复了晴明。   狗蛋的魂儿站在原地四处一看,似乎知道这里是自己的家,但是看到床上还有个自己的时候,不禁抬手看了看自己,好像有点疑惑的样子,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的情况。   狗蛋爷爷在一旁着急地催促道:“狗蛋,还等什么,快回去啊,回你身体里去。”   狗蛋这才发现了身后的爷爷,顿时听话地点点头,身形一晃,仿佛一道彩光,瞬间投入了他躺在床上的肉身之中。   见状,方善水走上前,在狗蛋身上的几个穴位轻点数下,没过一会儿,狗蛋就睁开了眼睛,迷糊而陌生地看了看方善水,没有出声,转而看向自己的爷爷,才张口含糊地叫了声:“爷爷……”   老人大喜,甩开拐杖跌坐到床上:“狗蛋你好了,爷爷在这!”   狗蛋看了爷爷一眼,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老人见状,又担心起来,方善水安抚道:“老人家,已经没什么问题了,最近别让他受寒,别在外头乱跑,拘个十来天,魂儿就稳了。”   “好好,多谢大师,太感谢您了。”老人高兴地连声道谢,然后,想起方善水肯定是在河边找回孙子的魂,不禁问道,“大师,不知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儿子和媳妇。他们带着一位大师,也去河边给狗蛋招魂了,这下狗蛋好了,我得赶紧跟他们说一声。”   “你儿子媳妇也去招魂了?”方善水疑惑,回头看了眼元沛,元沛也摇摇头,说,“没看到有什么人。”   老人也没多想,只道:“大概是错开了。”   方善水:“他们什么时候走的,径直往河边去的吗?”   老人:“走了半个多小时了,肯定是要先往河边去看看。”   方善水和元沛互看一眼,面面相觑。   潘亭家和狗蛋家,往河边去走的是一条路,这二十多分钟,他们从河边走回来,根本没有看到人影,而在之前,他们也在河边待了挺久,从潘若招魂算起,待得也有半个小时了,并没有听说见到什么人。   这时,方善水突然发现,肩膀上的手办师父小小地拍了拍方善水,似乎有什么事要告诉他,方善水按了下师父的小手,不动声色。   老人见方善水和元沛面色古怪,不禁担心了起来,问道:“大师,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元沛:“没有,只是我们没见到人而已。你不要担心,也不用出去了,回头我们还要再去河边一趟,要是碰到了,就直接将人给你喊回来。”   “好好。”行动不便的老人再次感激地和方善水两人道谢,正想着要去掏钱包表达一番心意,方善水和元沛已经以有急事为由,告辞离开,留都留不住。   ……   方善水和元沛从篱笆门出来后,方善水看向了手办师父:“师父,你刚刚是想要跟我说什么?”   手办师父小手扯了扯他,凑近他耳畔,似乎想要跟他说什么悄悄话。   师父现在还不能说话,但是方善水和手办师父跟寄身一样,在某些情况下,是可以心意相通的。   方善水:“师父你是说,刚刚就有个人在后头窥探我们了?是个什么样的人,正派人士吗?”   元沛也惊讶道,也跟着问:“什么?刚刚有人在窥探我们?什么人这么猥琐!小师叔看到他的样子了吗?”   方善水点头,他以为能被这种普通人家请来招魂的,就算不是名门正派的弟子,也不会是什么邪恶法师,只是有些想不通他为什么隐藏起来。   手办师父听了方善水的问题,歪头想了想,是正派人士吗?它也不知道。   只是,是个好吃的……   美味。   看手办师父抱着小白旗有点嘴馋的样子,方善水顿时明白了:“那人应该是个黑法师。”   会让他师父嘴馋的,那不但不会是什么好人,八成几率还会是很邪恶的东西。   “方方,水里的宝物!他别是想和你抢东西,快快快,我们刚刚离开,不是刚好给了他机会了!可别让他抢先了。”元沛一下就想到了宝贝,赶紧就要带着方善水杀回来。   方善水忙拉住元沛,“你回去潘若那里,我一个人去会会他,那人有些危险。”   元沛一听,知道自己帮不上忙,也不敢强跟去添乱,就催着方善水小心点,早去早回。   ……   贴着隐匿符,小心地靠近河边,方善水正在观察,周围是不是有什么埋伏。   虽然没有什么确切的发现,但是方善水已经隐约感觉到,河边的气场和刚刚不太一样了,似乎隐藏着危险。   方善水停了下来,更加仔细地观察起来,甚至将自己的天眼开启,让瞳仁变成了金色。   河边,埋在地下的人头杖,八只尽是眼白的眼睛,却忽而微微动了两下,似乎在调整焦距,似乎在调整焦距,对准离得还有一段距离的方善水。   它发现他了。   猎物,一个人。   “簌簌……”   随风树叶微动的响声,掩盖了人头杖周边土壤翻动的声音。   婴儿头的八只眼睛迅速地活动起来,它谨记驼背老头的交待,在发现方善水身边没有其他的人时,也就没有去打扰水底忙碌宝物的驼背老头,而是静静潜伏着,等待猎物的靠近,准备在方善水近距离过来的时候,一口吞了他。   一步,两步……   猎物就快要进网了。   杖上的婴儿头裂开了满是獠牙的嘴。   方善水张开了天眼后,只觉得一股凶险的阴煞,正笼罩在河边一带,似乎一个张牙舞爪的怪兽,正在等着猎物落尽陷阱,那阴煞的范围他看得清楚,走到边缘还有两米距离时,停了下来,想找出阵眼在何处。   方善水停下后,他肩膀上的手办师父,却突然抽了抽鼻子,从方善水的肩上一跃而下。   方善水蹲下,在心中问它:【怎么了师父?你有发现了?】   手办师父给了方善水一个拇指,点头表示有发现,吃的就在眼前!   方善水看师父精神奕奕的样子,不禁有点好笑,原本紧张的心情,也稍微散去了些。   手办师父指指方善水,让他在这待着,自己上前去。   手办师父将小白旗往下头一扔,整个人飘然做在旗杆上,往人头杖那里飘去。   手办师父一边嗅着味道,一边调整着方向。   方善水顺着手办师父行进的方向,金色的双瞳,忽然发现了藏在石头缝里的,半个巴掌大的诡异脑袋。   脑袋上头八只全是眼白的眼睛,齐齐的在盯着方善水看,看得方善水都觉得脊背有些发凉的感觉。   方善水注意着那半颗人头,随意地往旁边走了走,发现那脑袋八只眼睛似乎只盯着自己,没有发现正在靠近它的手办师父,不禁心中一动。   方善水当做没发现它,站起来往旁边走了走,果然,人头上的视线也跟着他在转动。   方善水站得已经离阴煞覆盖的范围很近了,惦记着要将方善水吃了的人头杖,全辅注意都放在了方善水身上,每次方善水靠近边缘线,都会引得它蓄势待发。   方善水见状,故意引着那人头看自己,手办师父是元神之体,比方善水的隐匿符隐藏效果可强多了,那人头的注意力多半在方善水身上,想再去警惕一个元神之体,就难了很多。   在方善水的掩护下,手办师父无声无息地靠近到婴儿头一米外,停下小白旗,慢慢地挪了挪位置。   视线一直被方善水引得转来转去,都快有点不耐烦的人头杖,蓦然一顿,似乎发现有什么不对,八只眼睛瞬间一晃,去看向周围,突然发现一个巨大的嘴,当头朝它盖来!   手办师父变大的嘴,仿佛进击的大白鲨一样,一口咬下,直接掘地三尺,将人头手杖连根拔起,人头杖连反应都来不及,瞬间就被手办师父吞进了肚子里。 第一三二章 暗偷袭   手办师父咬住那根人头杖后, 就闭上了巨大的嘴, 人头杖逐渐随着手办师父缩小的嘴而缩小,但是似乎还在拼命挣扎。   手办师父的嘴巴里, 仿佛有一个气球在弹跳,不时将它的脑袋东一块西一块地撑大, 使得手办师父就好像一个哈哈镜里的倒影一样。   方善水看得心惊,凑近了弯腰看它:“师父, 你怎么样?”   说着, 方善水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扶住师父,师父现在头身很不成比例, 脖子看起来随时都会被三四倍大的脑袋压断似的。   手办师父小手挥了挥, 似乎在说没事,然后它仰头咕噜一声,脖子一粗, 而后,就好像硬塞什么东西一样,将那把它一个头撑成三个大的水球,从脑袋咽到了肚子里。   水球咕嘟沉下去, 手办师父的脑袋恢复了正常大小, 肚子却被撑成了小啤酒肚。   手办师父摇了摇头轻松了的脑袋,也不管自己还在跳来跳去的肚子,给方善水一个搞定了的淡然眼神。   方善水无语地看着师父圆滚滚着弹跳的肚子,忍不住伸手指戳了戳,被他一戳, 师父的肚子居然像装满了水的气球一样在滚动。   手办师父红眼睛看着方善水戳了会自己滚来滚去的肚子,见他戳够了,收回手,才淡定地揉了揉肚子,将圆滚滚的肚子揉扁了一点,好像神速地在消化一样。   手办师父挥挥小手示意方善水蹲下,不要出声,然后一脸搞事样地指指水下,似乎在说,下头还有一个。   方善水眨眨眼,小声问:“师父,你这是要埋伏着,等会把下头上来的那个也啃了。”   手办师父立刻给了方善水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   方善水看看它的肚子:“师父你都这样了,还吃得下去?”   手办师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圆肚子,虽然缩小了些,但还是挺滚圆的,蹲都蹲不下去,但是它仍然给方善水比了一个拇指,似乎在说,小意思。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手办师父的手忽然伸向自己的肚子,然后仿佛陷入虚空之中一样,往里掏去。   半响,它从肚子中掏出了一根牙签一样的短棍,短棍在它手中迅速变长,仿佛金箍棒变大一样,很快恢复到了正常大小。   方善水一看,就知道这是刚刚被师父吞掉的那东西,不禁有点诧异:“这么快就吃完了?”   手办师父摇摇头,做出了一个掰成两段的姿势,示意鸡腿还在肚子里,这个是吃剩下的鸡腿骨。   手办师父喷出了一口黑烟,在已经秃了的杖头上,重新捏出了个婴儿头来,捏好后,还特意用尖长的指甲,在头上划拉出八只眼睛缝。   做完随手一扔,那根高仿人头杖,就被手办师父扔回了原位,带着呼啸声插入地底,不断陷落,最后只留了半个婴儿头和它的八只眼睛在上。   乍一看,方善水还真觉得和刚刚看到的东西没有两眼,虽然没有那种被阴寒之物盯上的瘆人感,但是不仔细观察,真的会被蒙混过去。   方善水心中称叹,真没想到师父捏了一段时间的棉花糖,居然给他捏出了这般高仿的本事。   就在这时,手办师父在方善水的注视下,走到他的口袋处,将里头躲懒的寄身横着拉出来。   手办师父无情地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寄身,往人头杖里头一扔,寄身瞬间被杖上的婴儿头软化的黑色阴煞裹了进去,方善水一愣,用天眼看,就发现那一层高仿皮下,正包裹着寄身的身影。   有了手办师父的寄身在这层高仿皮下,原本只有其形没有其神的高仿婴儿头,瞬间提升了N个档次,看起来简直比原先还要恐怖凶煞。   婴儿头的八只眼睛乱睁,被裹在下头的寄身似乎想动,手办师父用尖长指甲戳了戳它,然后指了指水面。   明白了手办师父的意思后,寄身不动了,头顶的八只眼睛有四只,都转向了水面,仿佛一只结好网在等待食物上门的大蜘蛛。   手办师父见它配合,就拉拉方善水的袖子,指指后面的树林,示意我们后退。   方善水一脸黑线,一边被手办师父拉着后退,一边看着高仿的寄身顶着八眼婴儿头,在危险一线尽职地当着卧底,心中满是复杂。   以前在他面前的时候,师父一向是伟光正的形象,变成手办后,不知是返老还童心性大变,还是压抑的本性终于暴露,总之有种画风突变的感觉,也许是他还不太了解自己的师父?   方善水突然有些理解丹阳派的余道长了,那么多年都对师父念念不忘,始终惦记着想要找回场子,徒弟都要抢……估计以前真的被师父坑得不轻。   手办师父拉着方善水到一颗树后蹲下了,示意方善水蹲在自己身后。   方善水心情有点诡异,默然照做,蹲在手办师父身后,好像又有种很有趣的感觉。   ·   河底   驼背老人在水底找了很久,虽然有水猴子的心脏在手,但是定魂珠仍然不是那么好找的东西。   它就像是河里的一滴水,每一滴都可能是它,然而每一滴又都不是它。   驼背老人手里的黑色心脏发着光,一进了水底,就变成了有些虚无的模样,驼背老人一手捧着心脏在水里弓着腰移动,他的脚下一团黑云托着他,仿佛在随着他的心意所转,让他不用游,就可以在水中自由行走。   黑色心脏一下下地搏动着,似乎在朝某个方向呼唤,但是驼背老人带着心脏在水底转了三圈,都没能找到定魂珠。   定魂珠好像躲着他在跑一样,一接近又会瞬间消失,使得他手中心脏失去感应。   驼背老人皱眉,嘴边吐出了两朵泡泡,似乎默念了些什么,并指指着那水猴子心脏不停晃动,心脏在他的指尖晃动中,渐渐脱离他手,漂浮而起。   驼背老人停在原地不动,只控制着那颗心脏自己去找,又过了大概十来分钟,黑色心脏终于停在了一个石头后,一颗遍寻不着的水蓝色珠子,静静地躺在石头缝里,仿佛自始至终都在那里一般。   “定……呜噜……”驼背老人大喜,忍不住脱口出声,吐出一串泡泡,赶忙飘上前。   驼背老人将定魂珠拿了起来,心中大喜,功夫不负有心人,定魂珠是他的了!   邪道修行的功法,总是不如正道堂皇大气,很多走捷径的歪门手段,所以阴神易成,凝练阳神却极为困难。   到了最后,很多邪道之人,多半会将阳神之路走歪,转去炼体,就像那个雁荡山谷的老怪,将自己的身体练得乱七八糟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是这种就算练到再厉害,保命功力也上不去,万一被什么东西困住或吃了,连魂儿都逃不出去,到底是无法得成大自在。   驼背老人将定魂珠翻来覆去地看着,心中激动,有了这东西,他的阳神巩固,说不定能斩出三尸,渡过阳神劫,进一步得窥合道之境。   人头杖那里没有传来异状,驼背老人无法再压抑心中的渴望,立刻就在水底坐了下来,想要将定魂珠直接祭炼到体内。   驼背老人先将水猴子的心脏划开,将定魂珠置于心脏裂隙之中,让后将心脏控制着悬浮在身前的水中,就这么打起坐来。   黑色的心脏一阵阵地冒出漆红的油光,每次驼背老人一变换指诀,心脏就会急速缩小,仿佛被什么东西吃掉一样,甚至,心脏还会在收缩中,发出如惨叫一般的呼啸,好像心脏里头还有什么意识一样。   而这时,心脏中埋着的定魂珠,就会变得一片惨红,似乎想要融化,变成水。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驼背老人专心祭炼定魂珠。   然而这时,河岸边的方善水和手办师父两人摸到河边,人头杖瞬间被吞,根本来不及给驼背老人通风报信,驼背老人心中猛地一悸,正不明就里,真气有些紊乱压制不住之际,遭他杀害祭炼的水猴子心脏,忽然反噬!   刺耳的动物嘶叫穿透灵魂,驼背老人捏着指诀控制那心脏的手,突然好像爆筋一般地条条烂开。   驼背老人蓦然吐出一口心头血来,目眦俱裂地咬牙恨声道:“该死!那只水猴子居然还有残存的意识,借着心脏在我祭炼时作怪!”   中招的驼背老人以为是水猴子趁他祭炼作怪,忽略了刚刚心中瞬间的惊悸。   驼背老人压制住造反的水猴子心脏,报复性地将其残存意识凌虐了一遍,等它彻底安静下来,驼背老人才去平复了下反噬之力。   未几,驼背老人将水猴子的心脏和定魂珠都收了起来。   本想趁热打铁,早一步就宝物化为己有,省得被什么意外半路截了去,然而这会儿,驼背老人的状态已经不适合再行祭炼,他只得失望地暂停下来,等回去调整好状态再说。   有了水猴子的心脏包裹定魂珠,他也不怕这定魂珠会在离开水面时,化水溜走。   驼背老人架起脚下的黑色阴影,托着他慢慢往水面游去。   驼背老人上了岸,他的人头杖还待在原地,周围也没有任何异样,他心中莫名一松,问人头杖:“刚刚那个年轻人,有没有再回来?”   顶着婴儿头的寄身淡定地摇了摇头,高仿皮下的他,却已经看着老头默默张开了嘴。   驼背老人也没有怀疑,就要将人头杖召回来,这时,他的眼角却忽然扫到了岸边的一个很不明显的脚印,驼背老人伸出的手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改而弯下腰去,想要将人头杖拔起来。   这时,手中的人头杖忽然大变,一张不知打哪来的巨嘴破开杖头,仿佛张开的包袱皮一样,当头咬下。   驼背老人似乎愣住一样,瞬间就被那巨嘴啃住,在巨嘴中挣扎。   方善水见状,刚要出手去帮忙,在他手边蹲着的手办师父拉了拉他小指,淡定地示意,有诈。   方善水:……   看着师父一脸经验丰富地淡定,方善水心道,师父这是知道对方不好对付,所以故意推了自己的寄身去挡枪么?果然自己还是太天真,就说如果只是为了打人一个措手不及,师父为什么不自己上,而是将食物让给寄身,方善水滴汗。   只是,寄身也是师父自己的分身……它却总是把它当阶级敌人一样,不知为何。   就在方善水这么想着的时候,师父忽然动了,给方善水打了个手势,告诉方善水先待在这。   它自己消失不见了。   寄身嘴里的驼背老人不见了,转而变成了一只黑色的蝉,那蝉不用寄身去吞,自己就钻进了寄身的肚子里。   寄身脸色一绿,瞬间倒在了地上。   方善水顿时有些担心,但是想起手办师父刚刚的交待,没有妄动。   “这是什么玩意儿?竟然能坏了我的人头杖,还埋伏我……”驼背老人提起手办师父的寄身,在指尖甩了甩,扔到地上,随即看向了方善水藏着的那颗大树,“小子,你的手段被我识破了,你不出来吗?藏得还挺好,但是瞒不了我。”   方善水没有发现手办师父去了哪,但是也没有乱看以防引起驼背老人的注意,反而说话:“你是于家请来给孩子招魂的大师?你把于家的夫妻俩,弄到哪里去了?”   “嘿,自身难保,还惦记着两个普通人。本来还猜你是不是我道中人,看来又是个牛鼻子。不过你也不用装了,什么帮人招魂,都是来寻宝贝,做过一场便是,何苦找那么多借口。”驼背老人也不再和方善水废话,扬手撒出一片黑豆。   黑豆在半空中停而不落,老道捏诀喝了声:“阵!”   一把黑豆忽然化作一片乌云,方善水眼前一暗,瞬间觉无数黑甲鬼兵,持刀枪剑戟杀来,不禁微微一愣:“撒豆成兵!”   驼背老道阴笑:“有点见识,不过去死吧!”   方善水也不惧他,掏出一把雷符,看都不看,就朝着大军压境的鬼兵们,直接扔了过去。   驼背老道嗤笑:“小子,我这虽然是鬼兵,但也是用天兵祭炼法祭炼的,根本不惧五雷符,你要是把我这当一般的鬼兵,那就大错特……”   “轰……”   老道话未说完,无数紫色如神劫的天雷轰然劈下,将驼背老人队列严整的鬼兵队,瞬间撕开了一个口子,大片鬼兵在雷电之下,如被收割的麦子一样刺啦倒下。   方善水手中原本就很不同寻常的雷符,在他的修为精进,天眼越渐恢复后,手中的符纸都有了很大的进步,尤其是雷符,偶尔会莫名得带着一丝天劫之力。   驼背老道吓得瞬间退避,在发现这真是方善水引来的雷,而不是他的天劫后,才目瞪口呆地质问:“你这是什么雷符!?为何引来的会是劫雷?”   方善水也不知道,但是他学他师父,很淡定地给驼背老道解释道:“很显然,这也不是一般的雷符。”   驼背老道一噎,只觉吃了个哑巴亏,有些肉疼地看了眼自己的鬼兵。   心中暗恨,早知道这小子有这种雷符,他拿什么鬼兵来显摆,他的手段还很多啊!   “小子,老道我不杀无名之人,你报上名来。”驼背老道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了一个仿佛手机壳大小的木片盒子来。   方善水觉得师父应该已经找好潜藏位置在寻找机会了,尽量吸引驼背老道的注意,给师父创造机会,听了驼背老道的话,方善水立刻不甘示弱道:“那就不巧了,我觉得你也不一定能杀的了我,你可以安心当我是无名之人了。”   说着,他将包里的百多张,跟刚刚扔得一样一样的雷符,拿出来放在手中显摆,看得老道眉角都抽了抽。   老道哼了一声,懒得再跟这等有点依仗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废话,就要将手中的盒子打开。   盒子刚开一角,就从缝隙中裂出强烈的金光。   驼背老道正全神贯注,然而突然感觉不妙,啊地大叫一声,一低头,发现他刚刚扔在脚下的惨绿寄身,在他注意力集中在剑符上无暇他顾时,忽然反扑,从下方一口吞了他半个身子。   巨大的嘴直接啃住了他大半身体,只留了他只差头上脚下一小半,就要将他整个人都吞下去了,让他想逃都没法逃。   驼背老道惊骇大叫:“这是什么东西!?为何中了我的化身蝉,还能伤害到我?”   驼背老道亡命般催动自己的化身蝉,然而这时,咬着他的怪物纹丝不动,地上却又出现一个惨绿色的东西,和咬着自己的东西一模一样,是他化身蝉控制的东西。   “怎么有两个!?不对,你是阳神之体!”驼背老人憋红的脸瞬间惨白,没有了一点血色,刚刚他没认出来被化身蝉控制的东西是什么,现在看到了和那东西一模一样的一个阳神之体,才赫然发现,那特么居然是阳神斩出的三尸!?   这不是欺负人么!比他高一个大境界,居然在暗地里猥琐地搞手段偷袭他!?   怎么会遇上这等厚颜无耻之人?   驼背老道心里不禁问候道德天尊一万遍。   然而感受着身体在那巨嘴中似要缩小,仿佛要被袖里乾坤拖进别人的领域一样,驼背老道甚至感觉自己的魂魄都在这张巨嘴下摇摇欲坠,又不禁吓得亡魂皆冒。   跑!   驼背老人再不敢耽搁,赫然将木盒里的金剑符抛出。   一道金光闪现,仿佛刺出的利剑,瞬间刺穿了手办师父的巨嘴。   手办师父吃痛了一下,微微张开嘴,驼背老道见状赶忙要逃,却发现他的身体根本已经陷入了这古怪阳神大能的领域,如同在流沙中行进一般,越挣扎,下陷得越是厉害。   驼背老人见状不妙,闭目一敲面门,头顶天灵盖瞬间破开,一道黑雾从中蹿出,他竟是二话不说就要抛弃躯壳潜逃。   驼背老人阴神所化的黑雾刺溜蹿离,终于脱出了手办师父的领域,惊喜万分地就要一头扎进河里,顺水流逃走。   手办师父隐藏了这么久,就是不想让他给逃了。   早有准备的它,瞬间一吸,跳出天灵盖的的驼背老人的阴魂,顿时被吸回身体之中,然后就随着身体,一起变小,一点点地投向了手办师父张开的大嘴之中。   “啊!不给我留活路,你们也休想从我手中得到什么!”挣扎不开,逃脱不能,绝望的驼背老道,消失在手办师父嘴里之前,目眦俱裂地捏碎了手中的水猴子心脏,将那烂肉和里头慢慢化成水的定魂珠扔进了水里。   手办师父一愣,想要伸小手去捞,那定魂珠却是入水即化,根本存留不住,瞬间就消失在了河里,似乎和河水融为一体。   没了驼背老道的控制,金剑符化成的光芒停滞,最后飘落在地上,变成一张仿佛布帛一样的符纸。   方善水没有去理会周遭,忙跑到手办师父身前:“师父,你没事吧?”他刚刚可是看着那金光刺穿了师父的嘴,不过师父恢复原状,才发现只是它下巴上有一道小伤口。   手办师父指指水面,似乎在提醒他宝贝不见了。   方善水:“等会可以再找。”   方善水又看了看师父的肚子,有些纠结:“师父,你把那人整个都给吞了?要全都消化掉吗?”   手办师父摇摇头,摸摸自己的小肚子,慢慢从中捞出了一个小人来,正是那闭着眼的驼背老道。   老道的魂已经不在身体了,只剩下身体的躯壳,一出了手办师父的肚子,那躯壳就迅速地变大,很快恢复了真人大小。   手办师父看着方善水指指老道,似乎在问方善水这东西要怎么办?   如果解决不了的话,它的肚子还是可以放一放的。   虽然这种东西没什么吃头。   这驼背老道不像上次遇到的那个老怪物,那怪物是将自己的身体完全和阴神熔炼在一起,身即是神,神即是身,所以变化多端,但也从身到魂满是邪煞,这个老道就不太一样了,阴神和肉身是分开了,阴神中都是酱汁,但肉身还是个正常人,没有味道。   手办师父想着,砸吧了下小嘴。   方善水:…… 第一三三章 阴神出   寄身此时也坐了起来, 木着脸浑身惨绿, 一副吃坏东西了的样子,和手办师父站在一起, 仿佛一个刷了绿漆的手办师父。   方善水看得有点担心,问手办师父:“师父, 你的寄身不要紧吧?”   手办师父见方善水担心,也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寄身, 看着一个一身绿的自己, 它绷着脸。   方善水总觉得师父好像有点想笑的样子。   手办师父随即拍拍方善水的手,示意方善水不用担心, 然后它将手指往寄身的肚子里伸去, 片刻之后,它两根尖长的指甲,好像手术钳一般, 从寄身的肚子里夹出了一只蝉一样的虫子。   那虫子被夹出来的时候,还拼命地挥舞着翅膀,挣扎想要逃跑。   方善水看到手办师父抬起手抿着嘴,还以为它想要将虫子扔进肚子里, 正怕它会和寄身一样吃坏东西, 谁知道它尖长的指甲瞬间一划,将那只古怪的虫子刨成了三四片,弄死了。   方善水眨眨眼,发现他的视线,手办师父的红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方善水, 还指指寄身的肚子,一副这虫子是被寄身吃剩下的渣渣,可不是它浪费食物的样子。   方善水失笑,点头表示理解。   惨绿的寄身如今已经在逐渐变白,摸着自己的小肚子,似乎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而后主动爬回了方善水的口袋里,躺平睡觉。   它似乎已经了解了主体不太待见它的现实,不过没关系,反正方善水待见它就行了。   手办师父伸手一指,地上的那根拐杖拔地而起,慢慢变成了一根牙签拐杖,到了手办师父手里。   手办师父又从它的肚子里掏出了一团篮球大小的黑色水球,那黑色的水球,一从手办师父的肚子里出来,就好像要造反一样,瞬间伸出了数条触手一样的须子,啪啪地想要甩打手办师父。   手办师父看到这么多活蹦乱跳的须子,似乎还觉得挺亲切,被甩了几个脑门也不介意,小手揉揉脸,满眼雀跃地强硬将这个张手的大水球,一点点塞回了牙签拐杖里。   这黑水球,就是刚刚被手办师父一口吞下的那个八眼婴儿头了,手办师父大概是不想要猪八戒吃人参果,囫囵吐下,拖出来准备像它的棉花糖一样料理好,慢慢啃。   方善水看得有点恶寒,好像看着一个200多斤的大胖子,被强行按进了下水管道一般。   方善水摇摇头,让师父先忙着,他自己在附近找了找,给驼背老道带路来的于家夫妻俩。   还好,并没有找多久,方善水就找到了那二人,他们躺在一颗树下昏迷不醒,似乎被什么迷住了神志,方善水检查了一下两人,并无大碍,为防河边驼背老人的身体引来麻烦,方善水并没有立刻叫醒他们。   方善水在两人的脑门上各拍了一下,于家夫妻两人仿佛反射性般,张开了眼睛,但是他们的眼睛都没有焦距,似乎在梦游一般,并没有完全清醒。   方善水对这样的两人下暗示般地道:“那位驼背的大师告诉你们,你们儿子狗蛋已经还魂,不用再招,之后你们和大师告了别,大师独自离去,而你们则赶回家,想要尽快查看儿子状况。”   于家夫妻木然听着,待方善水说完,两人仿佛无意识一般站了起来,转向家的方向。   于家夫妻走了两步后,忽然就好像醒过神来一样,愣了愣,猛地加快了动作,往前跑去,口中还嚷嚷道:“快快,大师说狗蛋已经回魂了!我们快点回家看看。”   “谢天谢地,希望别再出什么差错了。”   直接跑掉的两人,没有注意到,刚刚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人正注视着他们。   只是等到跑了一会儿了,其中的于妈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不经意回头,突然看到了一个身影,正站在他们刚刚跑过的位置。   于爸见老婆越跑越慢,不禁道:“你怎么那么肉啊?是不是跑不动了,手给我我拉你。”   于爸的声音好像打破了魔咒一样,这时候,于妈看见的身影忽而消失不见了,于妈还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愣愣地将手递给老公,又被他拖着往家里跑。   又回了下头,身后仍是什么都没有,大概真是看错了吧。   方善水从树后走出来,看着两人跑出树林,就回了河边。   莫名的有些不太开心,不过在河边看到将那个足球大的张须黑水球,按到了只剩碗口大小,伸出的须子甩打得也越来越无力,刚刚那一丝莫名的心情顿时不翼而飞。   走过去,方善水蹲下来,看着师父塞了会水球。   啪啪两下,师父的脸上又被群魔乱舞的水球须子,甩了两道红印子。   不过手办师父明显皮厚,脸只是稍微被甩红了一道,很快印子就没了。   方善水看师父自己伸手,面无表情地揉了揉被须子甩抽到的小脸,不禁也伸手帮它揉了揉,谁知被方善水一揉,手办师父好像被麻了一下忽然后退,捂着被摸的脸,红眼睛有些古怪地看着方善水。   “怎么了,师父?”方善水有些奇怪,平时揉师父肚子,也没见它反映这么大。   手办师父给了方善水一个没事的眼神,尖长的指甲大力地刮刮嫩白的小脸,发出让人牙酸的金铁之声,手办师父一边刮,一边做出一副刚刚就是脸有点痒的样子。   方善水注意到师父小小的耳朵尖处,有点微红,久久不散,好像过敏了一样,不禁看了看自己的手,是不是刚刚摸到什么脏东西了。   见师父快完工了,方善水道:“师父,你将那两个小鬼放出来,我下去去试试,看能不能找到那颗珠子。既然来了,总是要见识一番。若真是拿不走,那是和我们无缘,也务须强求。”   手办师父点点头,将已经抛弃的旧爱小白旗拿出来,往地上一指,两只赌鬼顿时从虚空出现,滚落在地,看了手办师父和方善水一眼,丝毫不敢耍花样,恭敬地叫着大仙。   方善水:“刚刚那珠子出了水后,又被从那里扔下去了,现在入水消失,你们还能找到它的位置吗?”   两只赌鬼互看一眼,对方善水点点头:“大仙,我们在那宝贝里待得久了,彼此都很熟悉,只要进了水,就算它不将我们吸回去,我们也能感应到它的大致所在。”   方善水点头称好:“那你们和我下去吧,等这个事情完了,我会遵守承诺,度你们去投胎,并给你们多烧点纸钱。”   “多谢大师。”两鬼道谢后,细瘦鬼心眼有些多地道,“大师,不是我看不起您,而是那宝贝实在古怪,一出水面就会变成水融回去,怎么都装不起来。如果找到了珠子,你却没办法得到,那……”   方善水明白他们的意思,顿时道:“得不到是我自己缘分未到,和你们没有关系。该给你们的,定然不会因为这个,少了你们。”   其实方善水刚刚看到驼背老人将珠子扔回水里时,隐约想起了这东西是什么,如果真是那个东西的话,《炼尸大典》上也是有相关记载的,方善水并非毫无头绪。   两鬼顿时一喜,他们就是怕方善水得不到宝贝后,会迁怒于他们,但是方善水这么一说,就让他们放心了,顿时拍马屁道:“多谢大师。大师真乃高人,心性就是豁达!”   见方善水准备下去,正坐在石头上塞水球的的手办师父忙站起身,挥挥小手让方善水低头,飘然坐回到方善水的肩膀上,坐在肩膀上看了眼水面,它又钻进了方善水的衣领,扒在拉链上,两只手只在外头,继续按水球。   方善水见它这样挺不方便,不禁建议道:“师父,你不如待在外头?”   手办师父很利落地摇头,一时不慎又被水球须子甩了一下,手办师父不太高兴地一口啃住了甩它的水球须子,咔擦咬断,面无表情地嚼了嚼,吞了,而后表情瞬间转好,看着水球的冷冽眼神,都又温柔了起来。   那被手办师父咬了一口的须子,显然没有感受到它的温柔,猛地一缩,有点不太敢甩手办师父了的样子。   方善水看着那东西,只觉得好像一个碗那么大的圆头章鱼,还是师父喜欢的触手系列……   方善水摇摇头,跳下了水。   一入水,方善水就开了自己的天眼,金色的瞳仁,在水中幽幽发亮。   两只赌鬼看到这样的方善水,有些莫名地不敢靠近,远远在前头带路,用更加恭敬地态度道:【大师,跟我们来。】   方善水跟着两只赌鬼下潜,手办师父窝在他胸口的衣襟处看着。   方善水感觉这水里的环境是有些奇怪,好像重了很多,又举得水里好像到处都在散发着微光一样,这里果然不同寻常。   两只鬼沉到河底后找了一会儿,停在了一处,给方善水指着一块空白之地。   方善水离近到半米,才看到了那颗圆润的水蓝色珠子,在水中,它几乎和河水融为一体,几乎让人无法发现。   方善水伸手拿起那颗珠子,感觉手中的东西仿佛一块玉石一样坚硬。   定魂珠……   果然是它。   方善水左右看看,定魂珠旁边不远处,还零碎地散落着一些黑色的肉块,是刚刚驼背老道用来裹这定魂珠的东西,已经被老道捏碎了,随着化成水的定魂珠落到河底,可能是被细微水流带动,散的比较乱。   方善水捡了几块碎肉,用之将定魂珠裹起来,准备先试试将定魂珠带出水面。   方善水上浮的时候,他衣领处的手办师父,突然低头看了水底的某片碎肉块一眼,似乎并没有什么发现,又转移了视线。   ……   “哗啦。”   方善水游上水面,到了岸边水比较浅的地方,才慢慢将肉块裹着的定魂珠托出水。   只是,刚离开水面一半,肉块里的定魂珠就闪了闪,迅速地融化了,而后哧溜从肉块缝隙中离开,融入水中沉了下去。   不行。   方善水下意识地伸手去捞,但是刚入水的定魂珠完全融于水,根本分不清它在哪。   手办师父也探出身子,伸小手去帮方善水捞,结果一捞,反而让手办师父也落入水中,比定魂珠还快速地沉了底。   方善水失笑,赶紧将沉底的师父捧了起来。   刚刚他就感觉,这里的水比较重,果然对师父的影响也比较大,将师父捧出水面一看,衣服和头发居然都湿透了,那些水好像在它的元神之体上附着的很好。   手办师父拿着自己的手杖甩了甩头,长长的头发一甩,就将上面的水份都甩落下去,水珠顺溜的好像下雨一样脱离,头发瞬间就干了。   手办师父将自己的胳膊腿儿也拧了拧,方善水黑线地看着师父将自己的手脚,像毛巾一样来回地扭几圈,还真拧出了不少的水,看着有点可怕。   不想让师父再进水,方善水还是将想要陪他潜水的手办师父,搁在了岸上,自己弯腰去找定魂珠。   还好刚刚他是到了水浅的地方才试,不然这一掉,就要掉进河底去了。   低头找了没多久,方善水就看到了水中的定魂珠,它正仿佛被河底的什么东西吸引一样,在不停地顺着倾斜的坡度往下滑,方善水及时伸手阻住它。   拿起看了看,方善水才从水中站起,这次他没有将定魂珠拿出水面,刚刚裹珠子的肉块也都被他扔了,他就摩挲着定魂珠,站在那里回忆了起来。   两只赌鬼料定方善水无法可想,毕竟他们都在这待了几十年了,想尽了各种办法都没能将珠子带走,自然不相信别人能轻易带走。但是他们还要靠着方善水,自然不敢多嘴招方善水嫌,就默默看着。   手办师父见方善水近在眼前,也不要求紧跟下水了,继续在岸边塞水球。   碗口大小的水球,已经被它塞到了杯口大小,刚刚被它啃了口吓怕了的水球须子,被塞得惨烈,又忍不住触手乱舞地去甩手办师父。只是随着球体缩小,它的须子也小了,甩起来顶多够到手办师父手臂,根本甩不疼它。   就在这时,方善水突然在水中坐下,盘膝打坐,定魂珠被他左手托于身前,运行起功法来。   方善水真气流通四肢百骸,掌心的定魂珠似有感应,渐渐发出微光,待方善水行功运转完几个周天,定魂珠仿佛受到吸引一样,渐渐从方善水的掌心浮了起来。   方善水见定魂珠有反应,不急不惊,默默地运转真气修行。   手办师父终于将水球塞到了满意的大小,大概比它的脑袋大那么一点点,正好是它小口可以掌握的形状,就将黑水球完全固定住了。   水球几乎要挤不下的须子在手杖边乱甩,不过已经甩不到手办师父了。   手办师父拿起大牙签一样的手掌举起杖顶的水球看了看,好像用牙签插了一只碳烤小章鱼一样,焦黑的碳烤小章鱼,难得是还挺有活力地能打人,一看就非常新鲜。   手办师父   手办师父看起来非常满意,将牙签上的章鱼烧凑到面前,张口一吞,顿时将有它脑袋那么大的水球给咬进口中,水球章鱼的须子们在手办师父的嘴边乱甩,好像一圈张反的胡子一样,它嘎吱嘎吱咬了几口,就将章鱼吞了下去。   水中的两个赌鬼看到这一幕,不禁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手办师父眼睛一亮。   好吃!   手办师父看向了自己举着的牙签手杖,在它啃章鱼的过程中,被啃秃了的牙签手杖顶口处,又慢慢挤出了一个新的水球章鱼和它的须子们,挤到手办师父刚刚固定的大小,就不动了,一个新的章鱼烧。   手办师父那双绯红如宝石的眼睛,顿时满意地眯了起来。   重新挤出来的黑水球颤颤巍巍,须子缩成一团连动都不敢动了,看起来有些可怜。   ……   手办师父好像找到了鱿鱼条的替代品一样,手杖顶的章鱼烧一口一个地啃了起来,感觉这个也挺有嚼劲的。   方善水打坐了将近一个小时,他闭息的极限快要到了,然而定魂珠仍然是悬停在他的胸口,没有再动。   方善水有点奇怪,是不是哪里不对?   方善水又试着运转了一遍周天,这次他运功较慢,多半注意力都放在了定魂珠上,过了很久,突然发现定魂珠一动,似乎是对他的丹田有些感应。   方善水忽然想到了什么,将意识沉浸到了丹田所化的元神之水中。   方善水意识一投入丹田之中,试着再运功,定魂珠仿佛立刻有了感应一样,瞬间投入到方善水的丹田,并瞬间融入了方善水的元神之水中。   岸上的手办师父似有所感,立刻站了起来。   水下的方善水仿佛在发光。   旁边两个安静待着的赌鬼,也惊奇地看着方善水,有点担心地后退。   方善水只觉得自己的元神之水,仿佛失去了控制一样蠕动了起来,方善水定神继续运功,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所在的元神之水似乎在渐渐成形,好像长出了胳膊,长出了腿。   忽然,方善水感觉灵台大亮,丹田内的元神之水一轻。   福至心灵,水到渠成般一跃,仿佛鲤鱼跳出龙门一般,瞬间跃出水面。   手办师父睁大红眼睛看着方善水。   方善水飘在水面上,笑道:“师父。”   手办师父抬头看看半透明飘在水面上的方善水,又低头看看水底下还盘膝而坐的方善水,抱紧自己的新宠章鱼烧。   方善水的阴神轻飘飘地飘起来,月亮照在阴神上,让他觉得非常舒服,整个世界都好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山不再是那山,水不再是那水,天地也仿佛不再是原来的天地,一切都变得非常新鲜。   宛如一次新生。   方善水感受着心灵的洗礼,魂体越飘越高,手办师父赶忙拽住他,怕他飘走了。   就在这时,一阵山风吹来,吹在方善水阴神上,方善水突然觉得魂魄如刮骨般疼痛。   虽然有定魂珠稳定魂体,阴神并没有任何散形之势,但是方善水也意识到自己的脆弱,不敢在出窍状态多待,和师父示意了下,就沉入水中,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河中的水大概是受了定魂珠影响,方善水的阴神在水里,也觉得非常舒适。   回了身体后,方善水从水中站起,新鲜地看看自己,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同了,修为又进一步,终于完全越过练气化神境界,进入了炼神返虚之境。   定魂珠也融入了方善水丹田的元神之水里。   方善水湿淋淋地上了岸,也不去弄干自己,看向师父,微笑伸手:“师父,我们回去吧。”   手办师父看着月光下湿淋淋对着自己的微笑的方善水,突然地,耳朵尖又有些发红,默默咬了一口章鱼烧,给方善水看自己的新食物。   方善水颇感有趣,伸手撩了下那章鱼烧的须子,还差点被甩打,又去撩撩师父的小手,这个安全,不会被甩打。   方善水带着师父走了,陪师父看它的章鱼丸子,压根忘记了师父刚刚扔下的驼背老道没了呼吸的身体。   ……   就在方善水他们走后,刚刚被手办师父切碎了的化身蝉,碎裂开的身体突然抖了抖,然后慢慢脱壳一般蜕了一层壳,钻出了一个小号的蝉。   那蝉在地上爬了爬,忽而钻入水中,来到了水底散落的一块肉块前,将肉块吞了下去。   不一会,蝉的脑袋,好像变成了一张人脸一样,竟是那驼背老道!   “真是见鬼了,还好老道我手段多。那两人到底是什么东西?修行界何时出来了这样一号人物,我怎么听都没听说过?看那行事爱好,也不像是什么正道中人……居然都没人提醒我一下,多了这么两个不能得罪的。”拖着蝉身的老道骂道。   老道有些不敢回水面,怕那个阴险的阳神真人,还躲在暗处偷袭,他真是对那怪物有阴影了,甚至隐约明白了正派对邪派的厌恨。   突然,他想起一事,惊讶地道:“哦对了!老怪的百鬼幡就在他们手中!我还当老怪是被正道的人发现,才将他老巢给端了,但是老怪这么久不出现,又不太像。难道他是和我一样遇到了这两人,被那怪物给吃了?”   驼背老道说着说着打了个寒颤,似乎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   邪道中,雁荡山老怪老巢被端的事,已经传遍了,没了雁荡山老怪的堕胎诊所,也在被正道的持续围剿中,风声鹤唳,他那些徒子徒孙都如阴沟老鼠一般,不敢露头,导致很多黑巫师手中的材料都断货。   不过,那雁荡山老怪物修为高,如果不是正道的阳神真人清意和容晗亲自出手,等闲也奈何不了他,就算打不过也能跑的了,所以大家都只是猜测老怪是躲起来了。   驼背老道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然而现在……他觉得老怪八成是栽得不能再栽了。 第一三四章 梦非梦   驼背老道看看自己, 又感应了下被扔在岸边的身体, 只觉一阵肉痛。   那怪物把他身体吐出来的时候,竟然将他身上的宝贝全都给顺手撸走了。   从那阳神怪物的肚子里走了一遭, 从阴神到肉身,好像被扒掉了N层皮一样, 阴神几乎要维持不住,用阴煞提升来的功力一概全无, 全被吃了, 要不是这点灵识没带任何功力净身而出,估计用定魂珠掩护也逃不了, 早就被发现了。   驼背老道苦中作乐地想, 那位大人虽然将他扒了N层皮,好歹还给他留了具身体,不至于苦到要转修鬼道, 也不用想法凑材料捏化身,总还是有些安慰。   水底长着人脸的蝉,无声冲上方叫了两下,一波水纹从它周遭扩散, 径直散向水面上, 仿佛在往外传达什么。   忽而,岸边那驼背老人毫无呼吸的身体,好像被风刮倒了一样,自然而然地滑进了河水里。   看着自己的身体渐渐从水面落下,拖着蝉身的驼背老道却不敢太靠近, 怕上头那位阴险的阳神真人,还有什么后手,所以只敢远远地小心地催动水流,推着自己的身体顺流而下,决定等远远离开了这个危险之地,再回自己的身体去。   驼背老道算是怯了,这条命保下得极其不容易,逃跑必须得要跑得万分小心才是。   驼背老道不敢如大多数邪派的老怪物那样歪修阴神,就是因为比他们更怕死。   修为虽然没了,但还可以再练,命没了,估计就得像那雁荡老怪一样毫无声息了。   驼背老道决定,这次要是能平安顺利地离开这鬼地方,定然要在江湖上好好打听打听,这两号人物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若是早些知道了这种危险人物,提前避讳着些,也不至于等大水冲到了龙王庙,才发现是个惹不起的角色。   河中的身体悬在中间,顺着水流无声飘远,时而有鱼群,好奇地凑过来想蹭蹭咬咬,最后都被莫名地惊吓走了。   一只鬼鬼祟祟的虫子,远远跟在这具身体之后。   ·   方善水快回到潘若家的时候,才想起来那具老道的尸体,但是他还真不知道,要拿那具尸体怎么办。   若是回去给他埋了,以后被发现,方善水觉得自己多半会被警方列为嫌疑人。   倒不如不管,反正也没有丝毫伤口,就算被发现了也会当是心肌梗塞死的吧。   方善水很快想开,将这个事抛之脑后。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c   至于玄门那边,方善水就更不担心了,一来那老道明显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二来他也算是在玄门那边挂了号的人了,被通缉又被撤销了通缉令。如今张奕正那边还不时打电话来,说是阳神真人过意不去想要给他些补偿,正在为他寻找一些他想要的古籍。   方善水要的金铭云篆的古籍,还真不好找,似乎已经和上古练气士扯上关系,而现今很多道家门派的传承只能追溯到战国或汉,所以几个元神真人多是一头雾水,但也仿佛是打开了一条修炼方面的新思路,都还挺上心。   手办师父咯吱咯吱地啃着章鱼烧,几条须子在它殷红的小嘴外凄惨地甩动,这个新食物,看起来还挺有嚼劲。   方善水已经看到了潘若的家门。   远远的,等在门口的元沛就猛给方善水挥手。   如今潘亭已经没事了,醒过来后吃了点东西又睡着,虽然身体很虚,但养养就回来了。   潘若和潘家奶奶都来和方善水感恩道谢,那边于新新家,似乎也听说了方善水帮忙的事,提着鸡鸭鱼肉地上门来道谢。   潘家事了,方善水和元沛也就要离开了。   潘若也算是解脱了,被他爸妈准了离开许可,不用再被束在乡下,但是还得看着潘亭几天,就先送了方善水和元沛到车站。   潘若一脸感慨的说:“方哥,啥也不说了,咱们以后就是亲兄弟,有什么事叫我一声,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方善水听到亲兄弟这个词,突然愣了一下,随即才拍拍潘若的肩膀笑道:“既然是兄弟,就不用说这种话了。”   元沛抱着大黑在旁调侃:“是啊潘子,你总是这套,也不会来点新鲜的。下次方方再救你,你干脆说大恩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算了。虽然就你这长相看,不太像报恩倒像是报仇。”   潘若笑骂:“滚你这乌鸦嘴,潘亭再敢搞事,我先出手打断他的狗腿!”   元沛提了提大黑:“说得好像你自己不是搞事人一样。”   方善水给手办师父拨下了一条扒在它鼻子上垂死挣扎的须子,看着它咯吱咯吱咬得带劲,没注意到它多看了元沛几眼,元沛只顾着和潘若说笑,也没了以往灵敏的感觉。   说笑几句,元沛和方善水就上车离开了,黑猫在乡下这会儿,似乎状态好了点,当仍然不敢睡,困得眯缝着杨静不停张大嘴打哈欠。   ……   火车上抱着师父看着窗外,人来人往中,方善水歪在背靠上,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不知是不是第一次阴神出窍的影响,他感觉自己睡着后,灵魂好像在虚空中飘荡,周围是一望无际的空旷和黑暗,脚下似乎无数大大小小的盒子。   方善水一时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只是不停地飘荡着,飘着飘着,他看到了一个散发着红光的纸盒子,不禁有些好奇的靠近,而后仿佛受到了什么吸引一样,瞬间被吸了进去。   ……   咬着章鱼烧须子的手办师父,忽然停下了咀嚼,抬头看了方善水一眼。   ·   方善水小时候,还不叫方善水,叫方小善。   他是家中老二,上头已经有一个很是聪明懂事大他四五岁的哥哥,他自然就没那么得父母关注,尤其是方善水小时候很是古怪,经常会突然看着某个空白角落自言自语,偶尔外出看到某些人,也会莫名地说,谁谁会在几时遇到灾祸,谁谁什么时候会死,更恐怖的是,他的那些话多半都会变成现实,而且就算提前知道了他的预言,能避过的也极少。   久而久之,村镇里的人,就都知道了方家的二儿子是个和常人不太一样的,有些敬而远之。   连方善水的爸妈,都有点不太亲近他。   大概最喜欢他的,就是他哥哥了。   ……   受到疯子的袭击后,方善水的脸部烧伤严重,伤口几乎都已经流脓溃烂。   那疯子是冲着方善水左眼烧的,虽然被眉骨挡了下,方善水又下意识地闭眼去躲,但是因为挣扎,反而使得他半张脸都被疯子的火把糊了一遍,眼睑都已经和脸肉烧融在一起,根本看不到左眼。   医生看得时候,觉得他不但脸上的深层烧伤危险,眼睛也不容乐观,增大了手术的难度。   “你儿子性命危在旦夕,必须得尽快手术,但是手术难度极大,我跟你们说实话,你们要做好准备,手术成功的可能性较低。当然,如果你们同意手术,我们定会尽最大的能力。”   方家父母听了,有些犹豫,但还是更关心儿子的性命,改而拮据地问医生手术费用:“医生,这个手术,大概要多少钱?两万块够不够?这已经是我们家能借来的全部财产了。”   医生看了方家父母的穿着一眼,有些遗憾地摇头道:“两万块不太够,你们儿子现在维持生命的药物,都是一些昂贵的国外进口药,手术的话,带上术后护理恢复以及药物,至少得五万下不来。”   这个年代,小城市的人均工资才不过几百,更别提位于十八线城市乡下来的方家夫妻,两万块已经不是个小数目,还是村里东借西借才凑齐的,一听医生这话,顿时犯了难。   ……   方家父母也不知怎么想的,没有及时给烧伤的儿子办住院手续,反而在旅馆吵了起来。   方善水浑浑噩噩的躺在床上,只觉得整个脸都被人撕裂了,到处的骨头都在疼,好像被千刀万剐一般,耳边朦胧的是父母的悲叹。   “那么多钱,先不说能不能借到,就算借到了,医生也说极有可能救不了,到时候可怎么办啊哎。”   “可是,可是也不能不治啊,你看儿子他这么痛苦。”   “借钱,找谁借啊。能借的不都已经借过一遍了,呜……”说着,方善水的妈妈伤心地哭了起来。   方父也六神无主:“会好的,会好的。”   然而说着会好的安慰话,方父打电话回家,想要让爹娘找人借钱的时候,那边却传来了一则消息,无疑是雪上加霜。   目睹了弟弟受袭,亲眼看着弟弟的脸被烧的方沐,惊怒交加,想要救弟弟不成,反而被疯子又踢又踹,用火把敲了几棍子头脸。   在他们的呼喊和惨叫引来村里人注意,见弟弟终于被救,方沐就仿佛受了惊吓般昏迷过去。   方家父母当时将问题不大的大儿子交给了自己爹娘,就慌忙凑了钱,带着急需到大医院治疗的方善水,离开了家。   现在,他们却得到了爹娘的消息说,方沐高烧41度不退,已经昏迷两天了,吊水打针都不管用,也得赶紧送往医院检查。   这下,方家父母是真的完全慌了。   一个儿子出事,他们还能强忍悲痛,毕竟还有一个。   两个都出事,那才真正是完了。   ……   方善水有点迷糊地看着悄悄打开房门的父母,虽然这几天朦胧中听着他们说话,已经有了些预感,但看着父母的背影,他还是忍不住叫了声:“爸,妈,你们去哪?”   “善善,你在这里等等我们,我们出去给你买点吃的。”说话的方父不太敢看他。   方母红着眼眶,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但是不敢哭出声,只是梗着嗓子悄悄擦眼泪。   “嗯好……”方善水应了声,他张张嘴,没有说等你们回来,反而仿佛了然一般道,“爸妈再见。”   方父方母顿时如落荒而逃一般,离开了这个从小不同寻常的儿子,心中明白,大概儿子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打算。   方善水有些重影地看着关掉的房门,迷迷糊糊地想要昏过去。   虽然眼睛已经看不太清那些东西了,但是方善水还能感觉到,他的周围在不断地变得阴冷,隔着被子都好像躺在冰柜里,他知道,大概有越来越多的东西正围在他身边,正等着他死。   大概,他真是要死了。   方善水努力不让自己昏倒,头重脚轻地下床,忍痛抖着手穿好衣服鞋子,然后就晃悠着离开了旅馆。   还是,少给人添麻烦,另外找个无人的地方等死吧。   ……   方沐高烧昏迷了几天醒来,第一时间就是下床去找弟弟。   方沐还记得弟弟受伤时的情况,看着空荡荡的家里,不禁有些心里发慌,父母,爷爷,弟弟,到处都没有人。   方沐心里着急,面上却始终没有表情,好像突然忘记了表情怎么使一样。   突然,赤脚无声乱跑的方沐,听到了爷爷的一声喝声,停下了脚步,在一个紧闭的房间门前停了下来,听里头传来的长辈的说话声。   方家爷爷:“被人拐跑了!?你是不是当我傻!谁会去拐那样伤病着半死不活的孩子!?说,人到底哪去了!”   方父羞于开口般说:“爸,你就别问了。那孩子从小就不一般,大概是老天爷要收他回去了,到底是我们家留不住他。”   方爷爷闻言一声大叹,想起那天儿子打电话回来本是要借钱,却被自己说的方沐高烧之事耽误,不禁很是心酸,大概也了然了事情经过,可还是心中郁郁,不停叹气:“你至少,至少把他带回来啊。我方家的人,就算死,也要死在我们方家的土地上。怎么能就这么扔下了呢?造孽啊!”   方父也想啊,可是带着方善水,汽车估计都不让他们上,都怕万一方善水中途死在了车上晦气,进城的时候,就是千难万难才遇到个好心的车主。   而且要是都知道他们不给自己儿子治病就跑回来了,那估计满村的人都要戳他们的脊梁骨。   方母哽咽地解释:“看不到他,至少还能期望着他活着,想着会不会有什么好心人,能够救他一把。”   方爷爷气得反讽道:“亲生父母都不能指望,你还觉得能指望外人心善!?”   方父和方母顿时羞愧地说不出话来。   方父支支吾吾道:“爸,我们也不想的,要不是小沐也出了问题,我们说什么也得借钱给善善治。可是小沐发烧到40多度,昏迷几天不醒,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看病要多少钱。善善的情况那么差,医生都说了花钱也是白花,根本就是这两天的事了,倒不如把钱省下来,将小沐治好。我两个儿子,总不能都栽在这次的祸害里啊。”   方爷爷又叹了口气,知道有时候,是得取舍,不禁摇头道:“那孩子大概是真和我们方家无缘吧,那种天赋,大概真是遭了天妒,才要这么早地将他收走。夭折的孩子,也是进不了祖坟,哎……”   方沐在门外听完这些,面上一片空洞。   醒来后,方沐觉得自己的脑子异常的清醒,爸妈的话他听得分分明明,没有一丝不懂。   弟弟没有了。   因为他没用地发高烧,父母急着回来救他,直接把濒死的弟弟扔在了外头。   都是他间接害死了他弟弟,还有那天,也是他要带弟弟上山玩。   一切都怪他。   ……   方善水身体好像忽然失重一样,仿佛灵魂脱体后,猛地回归。   睁开眼睛时,他似乎还有点迷糊这是在哪,然后才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手办师父在身前歪头看着方善水,正在码字的元沛,也叼着苹果扭头:“方方,怎么了?”   方善水迟疑道:“没什么,大概是做了个噩梦。”   元沛稀奇:“什么梦啊?居然被你说是噩梦。”   “梦见我哥哥,在哭。”方善水回忆起他看到的那一幕,站在门边的男孩,面无表情地掉眼泪,眼神一片空洞,让他觉得很是陌生。   “方方你居然还有哥哥?”元沛先是惊讶了一番,才好像惊讶错了一般道,“哦,这个也不奇怪,亲的还是表哥堂哥?”   大概是方善水的气质比较独特,很有种山中出家之人的感觉,所以说起家庭,元沛的第一感觉就是奇怪,但是想到他自己也有一堆闹心的表哥堂哥,也都没提过,就又觉得正常了。   “亲哥。”   方善水有些奇怪,为何会做这样的梦。以前每次,他的这个梦都是停在父母关门后,他一人离开旅馆,走进角落的垃圾堆里,然后,他就遇见了他师父。   这次,他居然会梦到父母回家后的情形。   方善水想着,是因为刚刚潘若那句亲兄弟引起了他的回忆,让他的大脑杜撰的梦境吗?   还有他哥哥。   这个梦里的哥哥,跟方善水记忆里的完全不同,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浑身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方善水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哪里出了错。   ·   遥远的京城某研究所内。   趴在实验桌上睡着的方沐,一觉醒来面无表情地揉了揉眉心。   方沐走出自己的独立实验室,外头的所有研究员们纷纷给他打招呼。   方沐点点头:“暂时停下主试验,专心体感连接研究,由副所长主持。”   研究员们一脸懵逼,副所长问:“所长,你有急事外出吗?”   方沐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道:“弟弟给我托梦了,他一定是想我了,我这段时间太忙于研究,得出去多捐建几所小学,所以最近会很忙。”   副所长顿时不出声了。   而其他研究员,则为方沐这个理由面面相觑,研究正到关键时刻,突然来一句这么莫名其妙的理由,就抛下他主持的项目走了?   这要不是整个研究所都是方沐的,直接就得有人怼他,这也太不负责任了!   直到方沐离开,其他研究员才出声问道:“副所,所长的话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弟弟托梦和捐建小学扯上关系,难道他的弟弟去世了吗?可他不是一直说只是失踪?”   副所长道:“行了别八卦了,所长的弟弟只是失踪,这事你们谁都不要乱说知道吗?心里明白就好了。以后你们也别嫌所长总是一张僵尸脸,他其实啊,是心里有些毛病。那脸,也是病,面部神经综合征。”   “啊?那就是真面瘫了?我还一直以为所长他只是性格比较冷漠淡定呢。”   “是啊是啊,真没想到。”   副所长招呼道:“行了,继续各自的工作。”   ……   于此同时,方善水和元沛到了家。   方善水也没多想火车上做梦的事,回了租房后,让宅灵把它从青越观带出来的箱子拿出来,找出了师父留下的一些好东西,其中就有护卫阴神的极品安神香。   阴神初成,出窍极其危险,但是阴神吸纳灵气和月华之精凝练己身的效果,又比肉身要快数十倍。   虽然危险了些,但是收获很大。   方善水还是决定多试试。   有了定魂珠和安神香同时护卫,方善水倒也不怕在出窍时迷失自己了。   方善水休息一番后,就开始沐浴焚香,着手做出窍准备。 第一三五章 阴神离   方善水正要找香炉的时候, 发现手办师父不知从哪里扒拉来了一个。   手办师父推着比它高比它胖比它沉的鎏金香炉, 轰隆轰隆地用脚尖点开门进来。   方善水一看香炉有些眼熟,正是他以前供奉祖师爷牌位用的, 现在祖师爷牌位分裂成令剑飞走了,这个香炉也就闲置起来了。   那令剑, 现在应该和师父的身体一起,还在青越山原址底下埋着。   “谢谢师父。”方善水笑着捞起了香炉, 顺带将师父也捞过来在肩膀上放好。   手办师父点点头, 又拿出自己的大牙签,牙签顶上愤怒的黑球章鱼烧, 一出来就疯狂地用须子各种甩打, 不过以它现在的大小,那短胖短胖的须子,还真打不到手办师父。   手办师父蓦然张大嘴, 一口将只比它脑袋小一点的章鱼烧,从牙签上咬了下来。   章鱼烧的整个身体都被吞了,只有须子还在手办师父的小嘴外做垂死挣扎,仿佛想要将自己从怪物的嘴中拔出来一样。   咯吱咯吱咯吱。   很有嚼劲地咀嚼声过后, 手办师父张嘴仰仰头, 将已经不怎么挣扎的须子倒进口中,继续嚼。   在方善水口袋里躺平装尸体的寄身,伸出头来往上看了一眼,手办师父是个大方的主体,只要不是和他抢徒弟, 他一向还是挺宽容的,低头看了下自己寄身的脑袋,将牙签上新长出来的章鱼烧揪下来,扔给了自己的寄身。   和手办师父一模一样的寄身伸出了一只小手,尖长的指甲仿佛捕猎的猛兽一样,瞬间钳住了乱舞着掉下来的章鱼烧,然后拖回来,沉进口袋里去啃。   寄身和手办师父不太一样,手办师父喜欢从头啃,它喜欢从脚啃,直接将章鱼烧甩向它脸的一条须子叼在嘴里,慢慢咬起来,一条须子一条须子的吃完,直到吃到只剩一个没了须子瑟瑟发抖的章鱼头,才懒洋洋地将它一口吞下。   正在清理香炉的方善水看了眼,觉得师父和寄身似乎相处和谐了些,不过话说回来,以前喜欢往他身边蹭的寄身,最近经常躺在他口袋里不出来了。   似乎,师父对它寄身的控制力增加了?   点好安神香,方善水在地上设置了一个禁制后,就开始盘膝打坐。   方善水将意识沉入到自己的阴神之中,立刻闻到了一股让他放松的香味,似乎在牵引着他的魂魄一样,那是安神香。   方善水在心肝脾肺的血管中行走,顺着那股香味,至灵台一跃,跳出了肉身,忽然一阵轻松,仿佛脱去了一身沉重的壳。   方善水感受着自己现在的状态,他觉得自己好像可以变得很大,又可以变得很小,不过变小还算容易,变大的话比较难,一不小心,可能会将阴神扯碎,受到重伤。   方善水一低头,就看到了在他身体肩膀上啃着章鱼的手办师父,手办师父正微微仰头看着他,红眼睛一眨不眨,口中的须子仍然咯吱咯吱作响。   口袋里的寄身也伸了下头,好奇地看了方善水一眼。   方善水笑了下,然后将自己缩小到河手办师父差不多大,飘到它面前过去,给它做了个揖道:“师父,徒儿方善水拜见您老人家。”   手办师父顿时眨了眨眼,瞬间一咕噜,将口中的章鱼烧全咽了下去,一副免礼模样地对方善水挥挥小手。   方善水看了眼窗外,没有急着现在就出去,而是将自己缩得更小,跳到了窗台的灵根上,坐在一片叶子上修炼起来。   灵根的花盆里,被方善水布置了聚灵阵,现在已经是夜里,聚灵阵里充斥着月华之精与灵根吐纳的灵气,方善水仿佛一头扎进了鲜美浓郁的奶油里。   稍微有点腻,不过还在方善水的承受范围。   手办师父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方善水给自己行礼,手中尖长的指甲动了动,刚刚想要把方善水拉近过来,和他一起排排坐,就发现方善水变得更小,飘走了。   手办师父也悄悄地飘了过去,坐在窗台上,伸头去看灵根里头的方善水,方善水又变得更小了,现在只有手办师父的四分之一大,坐在灵根的一片叶子上,看起来很可爱。   手办师父将它的章鱼烧收了起来,抱着小白旗摇起了棉花糖,摇好后,看一眼方善水,啃一口棉花糖,仿佛月下悠然独酌一样,自娱自乐地也不去打扰方善水修行,看起来很是和谐。   方善水静静修行着。   安神香烧得很慢,很快一个小时过去了,安神香也才只烧了一半。   【唳——!】   正在修炼的方善水,突然感觉到灵魂中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唤,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就好像被什么拉住一样,而后,正在打坐的方善水的阴神,就从灵根的叶子上飘了起来。   手办师父啃了口棉花糖,再回头,突然发现方善水不见了!   ……   刮骨的风在夜空中肆虐,方善水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他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拉着飘一样。   脚下的城市霓虹如流光飞逝,方善水被那股莫名的吸力拉扯着,似乎就瞬间穿梭了几百公里路程。   若不是刚刚在浓郁的灵气和月华中修炼,巩固了一下阴神,就算有安神香在身体守护,定魂珠在阴神中镇压,方善水估计也得被扯得神魂撕裂。   方善水静下心来,感受着安神香的牵引,正想要脱离那种呼唤一般的拉扯,突然,吸力戛然而止,似乎到了,他停了下来。   方善水朝着附近的灯光处看去,发现了一座庄园。   庄园进出口处,隐藏着一些让方善水有很熟悉的感觉的人,有的像是中国人,有的则有一些东南亚特色……降头师,也许是学徒,身上阴晦之气并不是很重。   只是神神秘秘的,好像正准备干什么坏事一样。   方善水有一种莫名被牵引着地感觉,顺着风似乎无意识地前进,慢慢飘进了一间重兵把守的屋子里。   这个屋子里很是凌乱,中间有一张显眼的摇椅,那大概是屋里里唯一的下脚底了,除此之外,地上到处堆满了各种奇怪的材料,靠墙的台架上,也摆满乱七八糟的古曼童古曼丽,还有满墙壁古古怪怪的似乎在盯着人看的黑白照片。   方善水视线,落到了摇椅旁,那个位于红光六角阵纹之中的黑卵石。   方善水稍微一靠近,灵魂深处就又是一声似有若无的鸟叫呼唤。   玄鸟卵。   正是一个多月前,方善水应时东锦要求,作为带路的报酬,交易给了时东锦的那枚。   方善水看看周围,心道这里应该是时东锦的地盘。   看着玄鸟卵所置小祭坛下,那邪气冲顶的阵法,方善水不禁皱起了眉。   虽然不认得这国外的巫术,但是方善水明显能感觉到,这个阵法散发着浓郁的邪恶气息。   阵法六个角落,放着人头骨做成的烛台,人头骨上被挖空的灵台中,有些放着头发,有些放着指甲,有些则放着一些带着血迹的布片,都是一些和人有关的东西,阵中还有一些槽位,流淌着带着腐臭味道的尸油,在微微闪烁的烛火中,不停冒出黑烟来。   这个阵法倒不是对玄鸟卵不好,反而类似一种献祭式的阵法,它是在将一些能量,以及靠邪法掠来的生命力,源源不断地献祭到阵中的玄鸟卵中,为它输送营养,让它壮大。   只是,这种邪法掠来的能量和生命力,都带着阴煞和恶念,它们纠缠在玄鸟卵周围,似乎在不断地将玄鸟卵,侵染成一个畸形的怪物。   玄鸟卵中传出了阵阵哀鸣。   原本清亮通透的声音和灵念,似乎也在被阵法中的邪气污浊。   方善水能感觉的到,玄鸟卵确实壮大了。   以往久久不能发出一次声音,现在却能远远地呼唤方善水,甚至在方善水阴神出窍专心修炼的时候,将他拉扯过来。   但是,玄鸟卵的气息也变了,不再充满炙热的暖意,而是一种隐隐带着阴冷的死亡之感。   方善水好像愣神一般,莫名地伸出手去,慢慢地碰触到了眼前的那枚玄鸟卵……   “咔擦——”   方善水吓了一跳,回神赶忙收回了手,完全没有想到,那玄鸟卵被他手一碰,竟忽而裂开了一条缝隙,仿佛快要孵化出来一样!   方善水这一下,好像触动了这个房子里的某个陷阱机关一样,原本静谧诡异的房间,突然完全地沸腾了起来。   【咯咯咯咯。】   一个布娃娃虚空出现在方善水身侧,木偶一样的脸,带着怪异的笑,瞬间向着玄鸟卵前方扑来。   方善水立刻一退,闪开它的袭击。   与此同时,整个房间里的阴灵也都被触动,墙壁上,地板下,天花板上,一个个凶厉的鬼灵,正摩肩接踵地冒了出来,将方善水的周遭团团围住。   方善水这才发现这里的戒备如此森严,方善水都忘记刚刚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了,好像很顺利一样,也没有感觉到这里潜伏的气息,似乎被什么蒙蔽住,而回头看向刚刚自己飘进来的窗户,然而哪里根本就没有窗户。   方善水都有点觉得,自己是不是被玄鸟卵给阴了,还是被时东锦阴了。   安神香的味道越来越淡,似乎是快要烧到尽头了,而他离得远,竟然捉摸不到安神香的指引方向。   忽——   就在方善水想着应对之法的时候,一阵风刮来,顿时将想要靠近方善水的阴灵们吹成了滚地葫芦。   方善水感觉胸中突然亮起了一道红线,而后就好像被什么拽走一样,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方善水消失后,刚刚被吹倒一地的阴灵们,有些迷茫,好像失去了方向。   最初袭击了方善水的布娃娃在原地360度地转着脑袋,从东转到西,又从西转到东,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半晌后,什么也没找到的它也有点迷糊,以为自己的感觉出现了错误。   这时,一个脚步声由远至近,拿着几份新到材料的时东锦,走了进来。   自从得了方善水的玄鸟卵,时东锦就闭门谢客,开始动用各方面的人手,收集各种稀奇古怪的材料,忙活了整整一个多月,如今已经快到了收获成果之时。   时东锦看着屋内蠢动的阴灵们:“呵呵,大家这是怎么了?”   屋内的阴灵们,似乎朝时东锦传达了些什么。   “你们说,刚刚似乎有人想靠近玄鸟卵,又突然消失了?”时东锦的眼神蓦然阴冷下来,立刻走到玄鸟卵前观望,检查了一遍,发现玄鸟卵并没有什么异样后,才放下心来。   阴灵们见状,都纷纷没入墙壁地板,消失回了各自的地方。   连刚刚差点扑到方善水的布娃娃,也好像瞬间变回了不会动的假人偶,只是眼珠子偶尔会突然地转动一下。   时东锦坐回了摇椅,顺手将那地上已经不动了的布娃娃,放回了自己腿上,摇椅吱呀吱呀地摇晃着,时东锦喃喃自语:“祭阵已经快到最后时刻,各种材料也已经快要集齐……难道是我最近动作太大,被什么暗中之人注意到,想要来摘桃子?呵呵,想来就来吧,正好,祭阵还缺点能量。”   ·   胸前的红绳一拉,好像将一片虚空折叠,天涯咫尺,方善水一下子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一睁眼,手办师父正站在肩膀上头看着自己,小手捧着他的脸,似乎在研究他回没回来一样,尖长的指甲都小心地收敛着一侧,注意不划伤方善水。   方善水抬手拍了拍它,道:“师父我没事,刚刚出了点意外,幸好你及时拉我回来。”   方善水现在阴神刚成,还没有摸索到这个阶段的一些手段,就像是身怀绝世武功,却不会使用一样,若是陷在时东锦那里,说不定还会被一堆阴灵乱拳打死,那就可笑了。   手办师父点点头,拍拍方善水的脖子,让他不要怕。   方善水失笑,对着师父仿佛哄小孩的动作,应承般地点了点头。   方善水回忆了下和时东锦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那时东锦说想要他的玄鸟卵,是为了复活一个人。   时东锦得到玄鸟卵后,大概是怕已经埋了千年的玄鸟卵没了作用,所以才会做出为玄鸟卵输送生命力,增加其血肉能量的行为。   不过方善水觉得,时东锦大概是适得其反了。   时东锦法门不正,用术邪恶,玄鸟卵如今被邪气缠身,似乎已经自身难保,若是玄鸟卵如此壮大后孵化出来,可能不但不能有传说中的不死复活之能,还有流毒之害。   不过时东锦大概也不会等玄鸟卵完全孵化,而是等它能量足够了,就将它当成复活仪式里的一份材料?方善水如此猜测着。   只是,方善水也很有些奇怪。   为何这只玄鸟卵会一次次地找上自己,当初火车上初遇,和后来山中的再见,玄鸟卵好像在极其弱小的时候,就不断地努力靠近他,难道他身上,有什么玄鸟卵需要的东西?   方善水暗自思忖。   但方善水感觉得到,玄鸟卵现在对他可能没有多少善意,毕竟当初他为了早点见到师父,毫不犹豫地将玄鸟卵卖给了明显企图不良的时东锦,玄鸟卵似乎有些怨上他了。   ……   第二天,方善水一个白天都用在了研究元神攻击之法的修行,连学校的课都没去上。   《炼尸大典》中,也是有修行篇的。   方氏的祖师笔记中,就有相关的翻译,但是那些翻译中错漏颇多,害了方氏不少子弟,包括方善水的师父方元清,都是错误翻译的受害者之一。   方元清意识到问题的时候,幼年的根基已经打下,根本无从再更改。   后来方元清研究了大量道藏和古书典籍,甚至连金文云篆都找到一些布帛记载,理清了正常的修炼模式后,方元清就按着那些来整理方氏祖师遗留下来的笔记,在原有的基础上,改出了一个新的修行功法来。   功法修改成功后,方元清也想过找一个徒弟,试验自己改出的修行功法,不过一直耽搁着。   某次在山下偶遇了垃圾堆中等死的方善水,就心血来潮地捡回来了。   只是,后来在给方善水治伤的过程中,相处越久,方元清对方善水这个徒弟就越是上心,总是担心自己修改的功法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害了小徒弟,最后一时想差,就又去抢了丹阳派这个传承已久的大派典籍,丹阳派的内丹术,在修真界是赫赫有名,最正规的道统之一。   方元清想要给自己的徒弟,提供最好的修行方式。   之后的事,就是余道长当初和方善水争执的事了。   方善水确实没有修习丹阳派的内丹术,他知道了这件事后,宁愿修行方元清自己改的可能会出问题的功法,也不要别的门派的功法。   方元清拿他无奈,只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修行,这些年也不断地完善功法,在方元清去世的时候,他给方善水完善好的功法,足够方善水毫无障碍地修炼到阳神之阶,里头也有不少元神攻击之法。   这些元神攻击之法,以前的方善水基本都用不到,也就只是扫了一眼,如今阴神已成,倒是正好派上用场了。   方善水研究了一天后,将目光转向了他的摄魂铃。   阴神攻击的修行有不少,不过最快捷的,当数祭炼的法宝。   方善水拨了拨铃芯。   “叮当……叮当……”   ……   夜里,方善水又点燃了安神香开始修炼。   方善水入定前,还想着今天那玄鸟卵会不会再来拉自己,不过倒也没让他失望,在安然过了一个小时后,方善水入定到出神的时候,那种魂魄被牵引的感觉,再次出现,打断了他的修行。   在盆栽旁啃棉花糖的手办师父警醒地看了方善水一眼,果然看到他又莫名地飞了起来。   手办师父将手中的小白旗往前一扔,然后跳坐到小白旗上,直接朝方善水飞去,它的速度极快,瞬间就到了方善水所在的位置,直接将方善水拽了下来。   方善水一愣:“师父?”   手办师父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看了方善水刚刚被拉的方向一眼,随即就拉着方善水往回走。   重新回到窗台边,被师父按坐回去的方善水,有些哭笑不得,感觉到灵魂中的那股牵扯之力消失的无影无踪。   本来,他还打算好今天要去打一场硬仗,武器家伙什么的都准备好了,没想到刚出门,直接被师父拦了下来。   方善水倒也没什么遗憾的,不去就不去吧,正好在家继续修炼,他还是喜欢打更有准备的仗。   方善水对玄鸟卵其实没多大感觉,当初只是觉得是个宝贝或死物,因为和他有几分缘分,又顾忌着不知是不是对师父有什么作用,所以留着。后来因为师父的事,玄鸟卵被时东锦要走了,他也没有多少感觉。   只是如今玄鸟卵似乎慢慢活了过来,见它如今状态,方善水到底还是有了一丝愧疚。   ……   就这么又过去了几天,玄鸟卵那边始终风平浪静,倒是网上,为了《青越观》播放的事,开始喧嚣起来。   方善水和元沛的日常,也变得热闹了很多。   “真是日了,这剧拍得简直跟神经病一样,一个卖香烛的小哥,看起来比主角还要有高人气质,害得我看了20多集都一直在期待小哥华丽变身,结果尼玛人家安安静静地卖了20多集的香烛,连句话都没跟主角多说!还有没有天理了艹!这么一个连句台词都没有的香烛小哥,要那么高的颜值和气质有个屁用啊!垃圾剧组,欺骗我的感情!感觉再也不不会爱了。”   这个剧下点赞最高的评论中,还有一串队形整齐的回复,画风非常一致。   ——人家是投资人[dog.jpg]要不是你们说他不演就不看,人家好好在幕后当老板。   ——人家是投资人[dog.jpg]要不是你们……   [……30人次复制粘贴……]   “为什么大家都说香烛小哥是投资人?这个剧不是青越观淘宝店独家赞助的吗?香烛小哥和青越观有什么关系?难道他是青越观里头的大师!我汗,我说怎么看着他这么像个高人,20集光顾着注意他,总觉得他要搞事,都快忘记主角在干啥了!”   对于这位楼主的猜测,有些网友觉得他真相了,有些网友则觉得方善水太年轻,兴许是大师的儿子也说不定,从小熏陶才这么有高人风范。   众说纷纭,尤其方善水身上有钱、神秘、颜值高等多项光环加持,所以关于他的各种讨论和截图,被转的到处都是。甚至还有H大的学生,将方善水在学校的照片传上了网,一时间,各种男神称呼往他身上砸,热度几乎要比得上一线男星,仿佛有人故意在为他买营销买流量一样。   褚韩都打电话来给元沛方善水报喜,言语中不停地夸方善水,说方善水似乎有自带水军吸引流量的体质,天生就适合吃娱乐圈这行的饭。   方善水对这个没怎么当回事,而不能进娱乐圈的元沛,却听得心中很是惆怅,回去怒打了十盘竞技游戏。   同时,因为同名网剧的上映和古怪的关注度,方善水店里的生意也蒸蒸日上。   虽然方善水的符没有卖出去几张,毕竟会花十万买符的人还是少,但是元沛弄得那些小玩意,卖得却越来越好,还因此,引起了不少生意人的注意,很多知名的一线高档玉石珠宝店老板们,看到了其中的商机,都纷纷向方善水和元沛伸来橄榄枝,想要就玉石开光一事,和青越观合作。   方善水不善应酬,这些当然是全交给元沛了,元沛想怎么搞,方善水一般是不问的,平时只负责开光就什么都不管了,也是个撒手掌柜。 第一三六章 翡翠矿   元沛当初在微博澄清的时候, 也说过要拿一些高档产品来打黑子脸的事, 但是当初他们资金不够,就是现在, 想在高档珠宝中插一手也是比较拮据,所以对于那些玉石店老板们抛来的橄榄枝, 也是有意向的。   不过,在合作之前, 他们得先把握清楚自己手中的本钱才是。   元沛眼珠一转, 问方善水:“方方,我记得你当初说过, 限于材料问题, 所以我们卖得那些转运珠等小玩意,里头的灵气留存都是有时限的。那如果我们换高档一些的玉石珠宝……比如说翡翠这种硬玉吧,豆种、糯种、冰种和玻璃种, 开光的话,会出现什么变化,它们之间会有什么差别呢?”   方善水想了想,问元沛:“你有这几种种类的翡翠吗?我都试着开光一下, 就可以感受到差别了。”   元沛一拍脑门, 暗道自己糊涂,方方天天都在念经开光,随时可以试验。   元沛:“我只有玻璃种和冰种的,方方你等等,我去下隔壁, 让小三出去买个豆种糯种的翡翠回来,我们再试验。”   元沛风风火火地出去了,去找隔壁新请的店员。   ……   等元沛买好回来,方善水将元沛买的四种翡翠都放在床上,就要开始念经打坐。   元沛好奇不想出去,眼巴巴地看着方善水:“方方,我可以在旁边看看你开光吗?绝对不打扰你,绝对就和……就和你房间大黑一样安安静静的。”   精神莫名好了点的大黑打了个哈欠,对点它名的元沛,给了一个不屑的眼神。   方善水倒也没有在意,甚至给元沛抛了一本他以前用的清静经,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我听你偶尔也会跟着我念经,干脆和我一起做晚课。你很有灵性,说不定能开窍。”   元沛捧着手里的清静经,顿时面色古怪起来,翻开看看,居然还是古籍繁体、竖排,连标点符号都没有,顿时有点蚊香眼,感觉自己仿佛成了文盲。   不想丢人显眼,元沛支吾道:“我跟着念……不会打扰到你吗?”   方善水不通人情地诚实道:“不会。”   之后,没等元沛说什么,方善水已经开始打坐了,手办师父在他的肩膀上啃着章鱼烧,咯吱咯吱地咀嚼声,想要再说什么的元沛,被这位师叔的咀嚼声一惊,也不敢再废话。   过来一会儿,听着方善水的念经声,有些浮躁的元沛也渐渐心静了下来,默念一样跟着方善水一起做起了晚课,磕磕巴巴地微声跟着方善水念。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元沛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古籍,念着念着,好像也忘记了自己的周围,直到很久,念得都快口干的时候,才突然发现有些不对。   回过神来,元沛顿觉自己整个人沉浸在清泉之中一般,空气中那股清凌凌地感觉,似乎弥漫进皮肤,渗透进骨肉,在血管中洗涤一般来回晃荡,让元沛瞬间打了个激灵,从这种状态中脱离出来。   元沛抬头去看,发现整个房间似乎弥漫着一股淡然若无的白气。   这白气似乎是从窗台上,那一大一小的两个仙女提篮里流溢出来,见之如雾,触之如水,而这肉眼可见的白色气流,正在屋内以方善水为中心,一圈圈绕着方善水循环旋转,似乎遵循着一个古怪的轨迹,渐渐形成了一个星云般的漩涡。   屋子里的一些小物件,包括他和黑猫乌龟,身上都裹了一层淡淡的雾气,而方善水身周的玉石和零碎之物,更是纷纷在闪烁发光,仿佛附上了灵性一样。尤其是方善水身前的几块翡翠,元沛觉得它们都快要在白雾的簇拥下飘起来了似的,好像变成什么修真电视里的法宝宝贝了。   元沛心中惊叹,真是大开眼见,久久不能转移视线。   又过了一会儿,大概是月亮已过中天,月华之精转淡,兰花里流转的灵气也慢慢淡了下来,屋里仿佛在发光的物件们,也都收敛下来,似乎是已经都开光成功了。   元沛虽然很好奇那些开光成功的东西,但是怕影响了方善水,也没有立刻去看,而是想要离开方善水的房间,等明天再研究。但是,要走吧,元沛也不敢,他怕自己一有动静,就会让方善水练功练岔气什么的。   方善水现在的样子,很像一些武侠电视剧里的大侠练功,而那些大侠经常一不小心走火入魔……   元沛本以为方善水做晚课就是念个经,早知道他要这样练功,元沛就不来凑热闹了,如今不敢出声也不敢动,一时间,元沛有点进退不得。   无奈之下,元沛只好拿着那本清静经翻来覆去的研究起来,苦中作乐的想,说不定还真能叫自己研究出什么慧根来呢?   ……   元沛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被方善水叫醒的时候,大概是早上五点。   元沛迷迷糊糊地问:“方方,你这么早起来啊?”   方善水:“我该做早课了,你怎么没回房间?虽然受灵气洗礼后不容易感冒,但你还是注意点。”   “昨天研究经书太过认真,我给忘记了。”元沛打了个哈欠,醒神了一点后,忙问道,“对了方方,我们的玉怎么样了?开光后有什么变化吗?”   方善水将手中的四个种的翡翠都拿到元沛面前,元沛顿时一愣。   豆种的除了留下了一点点瑕疵,竟然变得仿佛冰种差不多,甚至还带了一股异样的神韵,一看就非凡物;那糯种和冰种的翡翠,却好像碎了一样,上面布满了裂纹,光泽很是黯淡,冰种还好一点,上面的裂纹看起来像冰裂纹一样,看起来还有点美感,糯种就完全废了。   而玻璃种的变化,居然诡异的不大,元沛看来看去,也就觉得好像只是变得温润了一些,既没有云烟雾罩般的仙气,也没有任何裂纹,仿佛就还是老样子一样。   元沛也不怎么心疼,就是不太明白:“方方,这是什么情况?当初的转运珠,还有这个同时开光的豆种都没裂,为什么糯种和冰种会裂?”   方善水说了下自己的体会:“玉石不像水晶,吸附的灵气较多,所以出问题的几率较大。如果灵气行经时稍有差池,就可能像人练功走火入魔一样,出现差池,看样子这种玉石的开光,我不能完全不管不问,必须得全神贯注才行。除非都是这种玻璃种,纯净没有杂质,就不容易阻碍灵气运行,安全性较大。而豆种大概是杂质太多,本身吸附的灵气就很少,也就比水晶多一些,所以也比较安全。”   元沛咦了一声:“那这个玻璃种是开光成功了吗?怎么都没有什么变化似的?”   方善水示意他摸一下玻璃种,元沛将手伸向那满绿透亮的漂亮翡翠。   这块翡翠是元沛的亲人送他的礼物,以前看着喜欢,早就把玩了无数次,然而如今伸手一接触,元沛却好像碰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霎时嘶了一声,似乎兜头被人泼了盆凉水,还没有跑净的瞌睡虫,瞬间尽被凉水浇死。   元沛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呲牙道:“好凉,爽!好东西啊!”   握着那古怪的冰凉的翡翠,元沛有种昨晚沁在灵气中的感觉,虽然没有了那种通透升华之感,而是多了丝冰凉冷静,但是也让元沛有些爱不释手。   那个冰种的元沛也拿来摸了摸,也有一丝丝凉意,但是没有玻璃种那么明显。   方善水解释道:“玻璃种的翡翠,容纳的灵气较多,一次开光似乎灌不满,我觉得,大概再开光一月时间,这块玻璃种翡翠才会有些明显的变化吧,现在只是能够清楚感觉到灵气的存在。”   元沛啧啧有声:“方方,要真按你这个开光法,我们这卖的就不是商品,而是宝贝了,树大招风啊。要我说,现在这样就很可以了,拿出去足够糊弄住很多人的。不过咱们可以留下一些品相极好的,等你慢慢开光加持看效果,说不定还真叫你加持出什么法宝法器来。”   方善水心想也是,点了点头沉吟道:“不过,翡翠和我以前接触的白玉不太一样,白玉性暖,翡翠性冷,通灵之后,好像更多的是静心、防止心魔侵扰等作用,大概更容易帮助人全神贯注或入定吧,对普通人的作用不大,倒是修行人士估计会很喜欢。这种东西,我们难道要拿去卖给修行人士吗?”   说着,方善水想到了道协,只是想想元沛的开价能力,方善水总觉得买得起的很少。   元沛却好像想到什么异样,惊喜地大叫起来:“唉方方,怎么会对普通人没有作用的?这要不是夏天过了,完全可以当随身空调啊,太棒了!到时候广告语就可以说,空调型翡翠,你值得拥有,安度夏日,有了它,妈妈再也不用担心你会中暑了。”   方善水:“……”   见方善水一脸无语的样子,元沛咳了咳,露出正经脸微笑道:“其实嘛,还是有其他的作用,比如工作学习的时候,这种可以让人全神贯注,头脑极其清醒的东西,普通人简直求之不得嘛。需要的人肯定很多,总会有一堆土豪抢着买的。不过再研究研究也好,我们要争取打开一个高价市场!”   方善水点点头,随元沛去想。   得了方善水的首肯,元沛立刻兴致勃勃地开始联系那些,不久前给青越观抛过橄榄枝的珠宝玉石店老板们。   由于糯种冰种等翡翠宜出问题,太耗方善水精力,元沛就将之抛到一边,只拿玻璃种提,想要以合作的方式入股,甚至要求分六成利润。   玉石店老板们纷纷觉得元沛疯了。   本来现在玻璃种就越来越少了,每一块都是得来不易,价格也很昂贵,   【这位大师,生意真不是你这样做的。你要知道,就算没有你们开光,我们也照样卖我们的珠宝,珠宝是我们的,销售是我们的,店子也是我们的。你一个开光,就想拿走六成利润,呵呵,我活这么大,还真未见过像你这么贪的。合作嘛,顶多我们出个开光费,然后挂上由青越观开光的名头,再多,不可能。】   “啪。”元沛怒挂电话,又联系了几家,基本也都是这个态度,甚至连开光费都一个比一个给的少。   元沛气道:“拿这么点开光费来就想请动我们方方,真是马不知脸长,把我们方方当廉价工了啊。是吧方方?”   方善水失笑,对找赞同的元沛点点头。   他其实对这个没有意见,就算元沛同意了,他也不过是做早晚课的时候,腾出点空间而已,不同意,他连腾空间都省了,感想不大。   元沛冷静下来道:“不行我们就筹资自己进货,到时候继续在网上卖,省得还要看这些不识抬举的家伙脸色。”   方善水觉得这个元沛这个想法不错,他也不是很喜欢找些陌生的商人来合作,道:“也可以再找一些便宜的玉石试验,翡翠价格有些虚高,而且玻璃种以下,杂质也较多,我觉得还不如一些岫岩玉或和田玉。”   “被珠宝商炒的了,主要是缅甸那边的翡翠矿开了这么多年,快被挖尽了,物以稀为贵。玉石也可以,不过玉石市场的差价小,不如翡翠那边好狮子大开口……”突然,元沛异想天开地问方善水,“对了方方,你会赌石吗?要是你能看透那些那些石头的里头有没有翡翠,我们就可以低价进货了!”   方善水摇摇头,元沛顿时失望,好像早料到如此一般,不过元沛不知道方善水的意思是,他不会赌石,也没试过能不能看透赌石里有没有翡翠,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方善水见他误会,正想着要不要解释一下,这时,元沛正好接到一个电话。   “……祝奕?祝氏珠宝总裁?”听那边说了一会,元沛重复了一下,突然觉得莫名熟悉,回头看方善水,问道,“方方,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耳熟啊?”   方善水一听祝奕的名字,就想起来是谁了,祝奕当初还在他这里买过三张平安符,是他亲自给送过去的。   方善水提醒元沛:“那个鬼屋被上身的祝珥。”   元沛顿时恍然大悟,点开了免提道:“原来是熟人啊!你也想来请我们方方开光?不过我们已经打算自己开店了。”   【我是真的很有诚心来合作的,对于方大师,我可是抱着一百二十分的尊敬和感激,这次完全是听说了一些珠宝店同行的打算,想要来给大师提供一些进货渠道和便利。】   元沛笑:“说得这么动听,那利润我们九你一怎么样?”   【自然,合作互利才是共赢,我也相信大师不会让我亏了。】   方善水听着元沛和祝奕谈话,坐到了身边的椅子上。   手办师父还在啃着它的章鱼烧,小嘴边的章鱼触手一如既往地胡乱挣扎,挣扎着挣扎着,突然将它的一缕头发给缠住了。   方善水见师父几乎要面无表情地将头发也和着章鱼腿一起吃掉,赶紧伸手,过去帮它解开头发。   章鱼脚缠得还挺紧,又小,在师父的小脸边扯来扯去,方善水捏了一会才将那条缠在头发上的触手弄掉,拨开师父的头发,总觉得师父耳朵尖又有点红,不禁下意识地点了点师父的耳朵尖。   手办师父顿时捂着耳朵缩成一团,绯红的眼睛睁大,一眨不眨地望着方善水,好像他干了什么坏事一样。   方善水见状咳了一下,无辜地道:“师父你的耳朵又有点红,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过敏了。”   然后方善水迅速地转移话题,伸手到师父面前,道:“师父,那个触手又要缠上你头发了,过来我帮你把头发绑起来。”   手办师父闻言,顿时点点头,一下跳进了方善水的手心里。   方善水心道好险,大概师父太像宠物,时不时挠挠它小肚子,摸摸小脸都成习惯了,他都快忘记了师父其实已经在慢慢恢复记忆了。   咳咳,看样子以后得注意着点,不能再这么随便,不然等师父完全恢复记忆,老脸挂不住了,肯定得想辙教训他。   方善水找了根细绳子,给师父扎头发,一开始想随便系一下就好了,但看师父认认真真地坐在面前,方善水一时手痒,给它编起了大辫子。   等方善水快要编好的时候,元沛那边也差不多谈完了。   元沛来问方善水的意见:“方方,祝奕这家伙可以啊,身家够厚,和田玉矿和岫岩玉矿他都有,甚至他在缅甸,跟那边的武装势力也有些关系。最近那边有一个新发现的翡翠矿,正在各方势力的抢夺之中,和他有联系的那个势力,占据了比较大的优势,如果那个武装势力能抢下这片地方,那我们的玻璃种翡翠,估计就有门路了。”   方善水还没有说话,电话那边的祝奕,听到元沛的话后,立刻补充道:   【是啊方大师,玻璃种翡翠肯定没有问题,不过最近缅甸那边出了点问题。我的朋友说他那边最近经常有人莫名死亡,好像是中了什么诅咒,他又没有什么相熟的巫师帮忙,所以就求上我了。那个,大师我想能不能先请您过来一趟,看看我朋友那里是出了什么问题,如果能帮帮他,到时我们的生意就好谈多了。】   元沛一听立刻不同意了:“喂你刚刚没说这个啊,缅甸那边那么乱,方方去了要是出什么问题了怎么办?他又不是刀枪不入。”   【这个……我陪着大师去,会带着一些厉害的雇佣兵保镖,坐私人飞机到那里看看就回来,保证没有什么危险!】祝奕豁出去般地打包票。   方善水想了想,随即同意了:“好,你说个时间来接我,不过出国的话,我还没有什么护照签证之类的。”   祝奕忙惊喜:【大师放心,我一定尽快给你办好!到时候再联系!】   元沛扔开挂断的电话,看着方善水不赞同地道:“方方你怎么能答应,在那些动乱地方,碰倒霉遇到个流弹什么的怎么办?……要不我也陪着你去吧,帮你趋吉避凶。”   方善水也是心血来潮,说到缅甸的时候,方善水看了下方向,总觉得那个地方有什么一样。   对于元沛的提议,方善水摇头拒绝:“我遇到流弹还能躲得开,你就危险了。”   元沛不服:“要是人家飞机上给你安炸弹呢!?”   方善水沉默了下,无语道:“……潘子说得对,你果然很喜欢乌鸦嘴。”   元沛白了他一眼,直接给祝奕打了电话,让祝奕给他空个位置出来。   一边打着电话,元沛还一边拿出几枚铜钱在掌心掂量着卜算,结果突然咦了一声:“意外啊,居然是个喜卦,一帆风顺,水到渠成。”   元沛看着手中的卦象,信誓旦旦地对方善水说:“一定是我决定了要陪着你去,所以这卦象才如此之好,有我帮忙趋吉避凶,什么流弹炸弹都是小意思。”   方善水:……   被方善水编了个大辫子的手办师父,小手捏着两条乱甩的章鱼须子,也抬头看了眼元沛。   ……   没过两天,祝奕就亲自上门,来接方善水和元沛两人。   祝奕上来握方善水的手:“大师,这次又要麻烦您了。”   方善水点点头:“不麻烦,走吧。”   大黑和乌龟都留在了家里,临走前方善水给乌龟扔了几个白菜,给大黑倒了堆猫粮,不过大黑不喜欢这种东西,很是嫌弃。方善水也没怎么担心,大黑一般是会自己出外觅食,饿不到自己,元沛也已经给潘若打了个电话,潘若很快就会回来看店喂猫。   搭上祝奕的私人飞机,方善水和元沛就和祝奕一起飞往了缅甸。   飞机升空后,方善水肩膀上的手办师父,盯着窗外的白云看了很久,方善水以为它想出去,正要劝它一会儿就到的时候,突然发现它将章鱼烧给收了起来,拿出小白旗摇起了棉花糖。   方善水:……   ·   几个小时候后,方善水等人就到了缅甸。   祝奕早已安排妥当,在克钦邦刚下了飞机,立刻有几辆吉普车过来接他们。 第一三七章 野人山   带头的那个缅甸中年, 笑容有些勉强地和祝奕打着招呼, 用缅甸语和祝奕交流了几句,将视线放在了方善水的身上, 似乎听祝奕说了,方善水就是他此次请来的法师, 虽然对他的年龄有点怀疑,但还是恭敬地用缅甸语打了个招呼, 口中叫着‘西亚多’什么的。   祝奕在旁给方善水解释:“他是我朋友的三弟苗伦, 刚刚是在向你问好,西亚多是他们对法师的称呼。”   方善水点点头, 也对那缅甸中年说了句:“你好。”   苗伦虽然听不懂方善水在说什么, 但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方善水的年纪瞬间被他忘到了一边, 只觉得方善水和他说话的感觉,好像他曾有幸遇到过的一位高僧一样,忙又行了个大礼,才用缅甸语说了几句欢迎荣幸之类的话。   站在方善水身边的元沛, 自从下了飞机, 就一直眉头紧皱,翻来覆去地摩挲着自己手中的铜钱,似乎有点奇怪。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稍微寒暄几句,苗伦就请着方善水几人, 就要将他们迎到车上去。   不过刚到了车前,还没上车走人,那边就过来了一班人马,将祝奕他们拦了下来。   “嘿,这不是祝大少吗?怎么没去翡翠公盘正正经经做你的生意,反而跑到这里来了?莫非,我这种不正经的生意,你也想掺一手?”拦着祝奕的那个彪形大汉,面上几道长疤,看起来凶神恶煞地不太和善,身后也带着一帮子人手,各个带着一股煞气。   祝奕:“……罗英卓先生,好久不见。”   来接祝奕的一堆缅甸人,顿时神色紧张起来,看起来随时可能会动手。   带头的那个中年皱起了眉,目露狠色,用缅甸语问了那拦路的人几句,似乎在问他是什么人。   见方善水和元沛不解,祝奕悄悄说了句:“这人是柬埔寨那边的军火商,和我曾因为商品竞价的事,有过一丝过节。”   元沛顿时一脸日狗的表情,刚刚一下飞机感觉就不太对,还以为自己感觉出错了,明明算的是一帆风顺,怎么刚到就遇到对头了。   “祝大少,今日怎么这么客气,倒是不太像你。”罗英卓没有理会那缅甸中年,而是扫了眼祝奕身边的人,尤其在方善水和元沛身上多看了两眼。   “罗先生说笑了,我可不敢和你不客气。这样,今天我还有事,改日做东,请你吃饭赔礼,你看如何。”祝奕不想惹事,拦下有点想抢先动手的苗伦,想要和解。   罗英卓这才看了看祝奕身边面色不善的苗伦,古怪地笑了笑:“行,今天给你祝大少一个面子,我们走。”   挥挥手,罗英卓带着他那一伙人就这么走了,好像也是要去机场接什么人,但是接的人还没到。   见没什么事,苗伦就带着方善水上了车。   这次发现的翡翠矿在克钦邦北部,原始森林之中,拳头大的蚊子、毒虫、蚂蝗,臭名昭著的野人山,没有准备,根本没人敢进,但是脉矿的发现,还是引发了一轮疯狂。   苗伦家的势力,是最先发现那个矿源的,也是最先占领那里的,只是如今也不知是受了野人山中的诅咒,还是被别的觊觎矿脉的势力暗算,苗伦家频发怪事,短短的十天之内,苗伦家的叔伯兄弟,就死了4个,而且死得都很莫名其妙,还要应付敌对势力的袭击,已经有些支应不住。   如果再不找到应对方法,苗伦家的势力就必须得及时退出所占领地了。   车子渐渐开入了丛林之中,路况慢慢变得差了起来。   “哐当哐当”车在越渐崎岖的山路中颠簸得很厉害,元沛和祝奕都有些坐不稳了,感觉自己快吐了。   方善水倒是还好,他下盘稳,对车内的颠簸没有太大反应,不过他肩膀上的手办师父,却仿佛坐了跷跷板一样,不时被颠起来一下、两下、三下,然后坐着落回去,站着落回去,躺着落回去,大辫子也跟着在空中甩高甩低。   方善水看得都替师父觉得累得慌,想要将它和寄身一样放回衣服内袋里固定住,却被手办师父拒绝了,它好像还挺喜欢这样似的,没有丝毫不适应一样,继续一手拿着自己的章鱼烧,一手抓着方善水的一缕头发,只不时控制一下落点。   除了关注师父,方善水从刚刚开始,就听到车里似乎有一种古怪的窸窣声,好像有什么虫子一样在啃树叶一样,不过周围丛林里到处都是蚊虫嗡嗡之声,有些扰乱了方善水的耳目。   苗伦本来正在和祝奕方善水说着话,也被颠得受不了,回头看了眼,突然擒住椅背,往前后左右的车窗外扫了两眼,就对着前头开车的手下嚷嚷了起来。   元沛捂着被颠得翻腾的胃问祝奕:“他在嚷嚷什么?”   祝奕也一脸惨绿,皱眉道:“他说不对,这路有问题。”   开车的人在苗伦的喝止下,却根本无动于衷,苗伦察觉不对,立刻抽出枪指着驾驶员威胁,副驾驶座上的人见情况不对,掌住方向盘后,一巴掌拍向了驾驶员。   那驾驶员被打得一愣,好像终于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被头的枪指住脑袋,吓得哇啦惊叫了一句,差点要松开方向盘做举手投降状。   苗伦用枪托给了他一下,让他赶紧将车停下。   驾驶员赶忙回头去踩刹车,然而这时,车前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影好像一直站在那里一样,直到车靠近了才有人发现,驾驶员来不及躲避,直接撞了上去。   人影被撞到了车前,满是鲜血的脸忽而转了过来,正面贴上了车窗玻璃,那人颅骨碎裂,吐了口血,五指带着血痕抓在车窗玻璃上,瞬间没了声息,瞪大的眼睛似乎惊恐又似乎死不瞑目一样。   最恐怖的是,那人居然有一张和苗伦一模一样的脸!   “啊——!!”   前排驾驶和副驾驶尖叫出声,猛踩刹车。   祝奕以为问题已经解决了,刚刚才松了口气,正在给方善水和元沛翻译苗伦他们要停车的事,谁知话刚说了半句,车子就猛烈震荡了下,似乎砰地撞上了什么,又紧接着急停。   车后的几人都差点被连番颠簸震成了滚地葫芦。   祝奕和元沛坐稳后抬眼一望,看到车窗上苗伦那带血的脸和几乎碎开的颅骨,不禁瞪大眼看向自己身侧。   苗伦还好好地在车内,就在祝奕身边,也一脸惊悚地看着车窗上和他一样的人。   大概最近遇到的怪事不少,苗伦迅速冷静了下来,大声叫道:【别慌,我在这里!拿起武器,这应该是敌人的阴谋,可能会有敌袭!】   外头森林很安静,也不知道被刚刚迷糊中走错的驾驶员开到了哪里,停下的车子外,苗伦死不瞑目的脸,正贴在车窗上,让车内的人都渗得要命。   尤其是驾驶座上的两个缅甸人,甚至已经对车内的苗伦产生恐惧了,握着门把似乎随时准备逃出车子,还不太相信地质问苗伦:【你怎么证明自己是真的三当家?】   【你们这些蠢货,我难道不是一直和你们在一起吗!?】苗伦被气得不轻,但是声音却有些颤抖,那车窗上的人实在和他太像了,连他自己看着,都觉得是镜子里的倒影一样。   突然,苗伦想起了祝奕找来的方善水,赶忙求助救星一样道:【大师,大师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祝奕立刻给方善水翻译了一下。   方善水突然发现,转过头看他的苗伦,额头上裂开了一条红色的细线,好像血一样,那细红线的位置,竟然和车窗外被撞死的苗伦,颅骨上的裂缝,有细微的重合。   这时,那车窗上苗伦的尸体,抓在车窗上的五指就好像松脱了一样,突然从车盖上滑了下去,尸体的脸和手,在车窗玻璃上印下了一长溜血痕,那双瞪得老大的眼睛,终于渐渐消失在玻璃后。   方善水赶忙指着外头下滑的苗伦道:“快,把外头那个尸体弄进来。”   祝奕将方善水的话翻译过去,前头的两个缅甸人都有些不想去,被车里的苗伦怒喝两声,才勉勉强强地下车。   方善水也打开车门,迅速地下车。   方善水一动,元沛祝奕和苗伦自然都跟着下来了。   苗伦带来的车队,还有另外几辆吉普车,但是不知何时,那些车已经跟他们走丢了,他们好像完全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三当家,没有了!那具尸体没有了!】前头下车的两个缅甸人叫嚷着。   苗伦心里有些六神无主,忙看向了方善水,不明白这位大师为何会要那具跟他一样的尸体。   方善水立刻上前,来到刚刚那个苗伦所在的位置。   那具尸体在车窗外留下的血迹都还在,但是尸体却突然没有了,方善水伸手摸了一把车窗上的血,有些古怪地看向周围。   出了车子后,丛林中那种蚊虫干扰的声音更加严重,这个原始丛林似乎遍布阴气,气场已经发生了不明的变化。方善水肩膀上的手办师父是受影响最小的,扔在无忧无虑地啃着它的章鱼烧,甚至啃得比平常更欢快,仿佛有谁给它在章鱼烧上头洒了层孜然。   方善水问:“这座森林,是不是死过很多人?”   听了祝奕的翻译,苗伦赶忙点头,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   祝奕道:“苗伦说我们应该是误入了野人山的一些危险地带了,传说这里野人生存的地方,不过现在已经很难见到什么野人了,这里环境恶劣,几十年前,我们国家也有数万军队栽在这里。”   祝奕此时已经有些后悔了,他只听那个朋友说,遇到了一些诡异的事,但是祝奕觉得他弟弟当初遇到的事也很诡异,觉得有方善水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是现在的情况却不是他能够预料到的。   元沛立刻点头,表示听过这个名头:“方方,怎么回事,是这个森林有问题?那刚刚的苗伦是什么情况?”   方善水原地收集了一些带着血的树叶和泥土,说道:“这里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元子你选个方位。”   元沛已经开始深刻地怀疑起自己的卜算能力了,闻言犹豫道:“我感觉自己似乎受到了什么磁场干扰一样,可能会不准?”   “没关系,你站在这里。”方善水拉着元沛站在一处空白地让他别动,然后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在元沛身边画了一圈,好像划了几个符号,元沛看着,不时摆弄手里的铜钱,面色渐有变幻,露出了一丝喜色。   苗伦的手下挥开了挥开了几只大蚊子,警惕着周遭。   周围森林里,苗伦几人可能祝奕给苗伦几个缅甸人解释方善水的行为,   等方善水划完后让开,元沛一握铜钱,立刻往某个方向一指,“往那走。”   方善水闻言,手中画圈的树枝突然朝元沛所说的方向扔了过去,树枝瞬间穿过树林,一时间周围好像林惊鸟飞,那飞驰的树枝似乎惊动了一些莫名的东西。   “哆”,树枝远远地插在一颗树的树干上。   方善水:“上车,往那颗树那里去。”   祝奕连比划带翻译,苗伦几人听得不明觉厉,决定跟着大师说得做。   一上车,在密闭的空间中,方善水又听到了近在耳边的悉悉索索的虫子声,但是那声音太细微了,又受森林里的众多虫鸣声干扰,方善水一时也找不出来那些虫子的具体位置。   想想刚刚的遭遇,方善水从包里掏出了几张镇魂符,给车上几人一人发了一张,让他们放好。   祝奕一看这符,知道这是方善水挂在店里十万一张的东西,连忙不好意思道:“方大师,真是太让你破费了,不过既然您是应我的邀请来的,这趟行程的花销自然是算我的,这些符纸的钱,等出去,我就马上转账给你报销,请千万收下。”   方善水没想到,自己已经滞销很久的符纸,竟然还能用这种强行推销的方法出售,闻言也没和祝奕客气,点点头表示受教。   ……   司机往方善水所指的树干处开,那树干看起来离他们只有不到百米距离,然而上车后,司机开了好久,结果却感觉那树干还是离车百米左右,就这么百米不到的长度,司机硬生生开了十来分钟!   司机不禁越开越害怕,好像走上一条绝路一样。   苗伦和祝奕也都不明所以,祝奕甚至悄悄问方善水:“方大师,怎么走不出去啊,是不是又有问题。”   方善水淡定道:“没事,一直往前,很快就到了。”   祝奕和元沛对方善水有信心,苗伦见状也只能按捺下来,大概又过了四分钟左右,就看到了停在路中间的几辆吉普车,正是和苗伦他们走散的那些。   那几辆吉普上的缅甸人,似乎也正疑惑着在找人,见到突然出现在视野中的车辆,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立刻举枪威胁。   【什么人!】   见到走散的同伴,苗伦等人大喜,赶紧和他们打招呼,也有种终于逃出生天的感觉。   一回合,在原地的手下们汇报,说是本来跟着他们的车走,但是走着走着,突然就找不到苗伦他们了,好像凭空消失一样,不禁停下来找。   打他们电话对讲机接通了,却都只有撕拉撕拉的声音。   苗伦三人不敢多说自己刚刚的经历,催促着所有人动身回营地。   这一次,他们的行程没有再遇到怪事,而是很顺利地到达了苗伦家势力所在。   他们一到,在观望台放哨的人,就将消息传回内部,苗伦的大哥,吞钦亲自出来欢迎。   吞钦一见到祝奕,直接张开双臂迎了上来:“哦,吴奕,你终于到了,我已经等你等急了。”   祝奕上前和吞钦拥抱了一下,然后和吞钦介绍方善水,顺便和方善水元沛介绍了下吞钦:“这位是吴吞钦,是这个地方的主人。”   吞钦立刻用还算流利的中文和方善水元沛打着招呼:“你好,你们好,我的朋友,我的法师,欢迎你们的到来。”   方善水和吞钦握了握手:“你好,吴吞钦。”   吞钦连忙道:“西亚多客气了,来来,我已经准备了好酒好菜,给你们接风洗尘。”   说着,吞钦就当先带路,领着方善水他们往门里走,顺便让人去准备招待的东西。   同行的苗伦趁机走上前去,在吞钦耳边说了些悄悄话,约莫是在汇报他们路上的遭遇,也可能还有关于方善水本领的内容。   吞钦听着点头,时不时回头对方善水几人微笑一下。   祝奕则给方善水和元沛解释了一下缅甸人的习俗,道:“缅甸人有名而无姓。‘吴’是一种尊称,一般用来形容长辈或有社会地位的人,和我们叫‘先生’一样;‘貌’是弟弟,是对年幼一些的人的称呼;‘哥’是兄长,不过普遍用于同辈之间称呼彼此。”   元沛恍然:“怪不得他叫你吴奕,我还以为他记错你的姓了。”   就在这时,吞钦突然叫住一个往外走的少年,那少年17、8岁的少年,“貌丹拓,你要去哪里?快过来和几位叔叔问个好。”   吞钦在一边对方善水介绍着:“这是我的第八个儿子,我总共有十八个孩子,十一个男孩,7个女孩,可是不久前,他的两个哥哥和我的几个堂兄弟都意外去世了,好像受了诅咒一样,哎,我真怕剩下的几个孩子也会出事。”   元沛听得有些咋舌,差点没说这都快生了俩足球队了。   说话间,那少年慢吞吞地走过来,张口就道:“爸爸,我的朋友也给我找来了一位法师,是在泰国很有名的一位黑衣阿赞,貌刚去接他们了,他们已经要到了。”   说着,丹拓看了方善水一眼,似乎看不太上这个年纪比他还小的法师。   这话一出,祝奕立刻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看向方善水。   吞钦也打起了哈哈,假装责怪地对祝奕和方善水道:“真是抱歉,小孩子不懂事,我没有和他说那么多,没想到他自己关心上了,西亚多请不要在意。”   就在这时,岗哨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丹拓的弟弟刚,带着几个人回来了。   丹拓立刻抛下方善水几人跑了出去,吞钦叫了两声,口中道着不好意思,也出去了,让苗伦先带方善水几人进去。   苗伦和祝奕方善水赔礼了两句后,就继续给他们引路。   被留下的祝奕很是尴尬,摸着鼻子,有点无颜面对方善水的样子。   元沛冷冷地嗤道:“看样子,人家这翡翠生意投资得可不止是你啊,可能连你的对头也投资上了,你还懵懂不知。真是要钱不要命地一头扎进来。”   祝奕闻言更尴尬了:“方大师抱歉,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这次全怪我,要是最后没有成功,我一定承担二位的损失。”   方善水摇摇头,闻言只道:“没关系。”他本来也不是为翡翠而来的,而是一种感觉。   当初玄鸟卵拉他出窍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走了很远,却不知道自己是到了哪里。   听到缅甸的名字的时候,却如心血来潮一般,似乎有了感应,好像自己到过这里,所以才兴起来看一看的冲动。   ·   吞钦家那边的动静,很快被暗地里的视线窥探,与他敌对的蓬奈温,听说吞钦家从各地请了好几位法师回来,顿时有点坐不住了,立刻带着人出门,前往了野人山深处的某个地方。   蓬奈温一路走的战战兢兢,并不停地让人在路边撒着白米红糖之物,还让人一直地不停重复着某个人的名字。   一路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伴随着蓬奈温的车队而行,树叶和土地不时翻动一下,似乎有什么不明生物,在暗地悄悄窥探着他们一样。   没过多久,他们平平安安地抵达了丛林深处一座隐秘的庄园。 第一三八章 起尸术   野人山深处的这座庄园, 有不少人在, 但是这些人看起来都怪怪的,有种异样的阴沉感, 对于蓬奈温等人的到来,也没有多少关注, 仿佛和他们并未处在一个一个世界一样。   蓬奈温的求见,过了一会儿才得到了回应。   “吱呀”, 庄园大门仿佛是自己打开的一样, 一个人走出来,看了蓬奈温一眼道:“大人分不开身, 你且随我来吧。”   蓬奈温被引进了一间屋内, 屋里传来低低诵经的声音,只是那经文却不知是什么经,隐隐有一股邪气, 听得人头脑发昏气血翻涌,蓬奈温不敢再细听,走进屋去。   屋内,乱七八糟地堆满了东西, 一个人正盘腿坐在一个冒着红光的六角阵纹中, 似乎在忙碌着什么,不时将一些古怪的材料放入臼里捣碎,再间或洒在阵纹中。   这人的身边,还有着一个带着兜帽斗篷的老人,那老人似乎有些畸形, 看起来矮瘦异常,但是脑袋又和正常人差不多,好像一个老年侏儒一样,蓬奈温看到这老人,立刻心惊肉跳,哪怕他也是久经沙场,手中有不少人命,依旧被吓得不敢上前。   “老师,你吓到人了。”   年轻人提醒了侏儒一句,侏儒头上的兜帽一低,突然就盖了下来,好像侏儒整个人都消失在了斗篷里。   那侏儒不见了,蓬奈温依然不太敢走上前去,只远远地施了一礼,然后才汇报道:“西亚多,吞钦家请来的几名法师,有三拨活着到达了,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派阻击手前往。”   娃娃脸上满是经文的青年闻言呵呵一笑:“倒是请来了几个有本事的,不妨事,过了今晚,看看他们还能活下几个。”说着,他随手将臼里的东西如血浆一样的东西全部倒下。   蓬奈温惊骇地发现,屋内的温度快速地在升高,法师身前的一块小石头,竟然像不倒翁一样在动,朦胧中他听到了鸟鸣。   ·   苗伦带着方善水几人去了客厅,吞钦和他的儿子过了十多分钟,才带着人过来,而且好像带得不是一拨人,而是两拨人,看起来泾渭分明的。   巧的是,里头还有个祝奕的熟人,正是在机场差点和他们怼上的罗英卓。   罗英卓也是辗转打听到了吞钦手下新发现的翡翠矿源的事,一直想要插手珠宝生意的他,顿时仿佛闻到腥味的大白鲨一样,立刻递信和吞钦接触试探。   罗英卓得了吞钦的意思后,顿时就喜出望外地到处去搜寻能人了。   机场和方善水等人偶遇的时候,罗英卓也是要去接人,就是在他身边那位,一身苗疆打扮的平凡中年人,两人走得较近,看着就是一起的。   祝奕看到罗英卓,霎时脸都有些绿了,心想还真让元沛的乌鸦嘴给说中了。   吞钦虽然表面说着不知儿子私自去请别的法师,但是暗地里肯定不止向一个人递了橄榄枝,估计吞钦许诺给他的关于翡翠矿开发的事,也分别许诺给了不少人。   祝奕脸色难看,不过他没想到,罗英卓脸色却比他更差,一副死了爹妈的模样。   本来罗英卓大概还想嘲笑祝奕两句,结果看到祝奕精神挺好什么事都没有,顿时笑得跟哭一样。   罗英卓古怪地问:“祝大少,你们走在我们前头,路上还顺利吗?”   祝奕一听,就知道这家伙早就知道了自己和他是竞争对手,刚刚在机场什么都不说,就是打探他们情况顺带看他笑话来着,闻言心里有点声气,但还是努力平静道:“挺好的,能有什么不顺利的。”   罗英卓顿时不说话了,脸色铁青发黑,一副乌云照顶的样子,看得元沛啧啧不已。   罗英卓身边和他同回的吞钦儿子貌刚,也一脸恍惚地和哥哥丹拓说着话,被貌刚请来的黑衣阿赞,年龄不大,身体却很虚弱,被人扶着坐在了椅子上,手中拿着一个骨头削制的手串,闭着眼似乎在念经似的。   这两拨人,看起来都不太好的样子,似乎经历了一番很不愉快的经历。   祝奕想起自己路上的经历,突然明白了什么。   大概,他们来得也都不太顺利吧。   吞钦抱歉地朝着祝奕和方善水走过来,就在这时,有个下人突然跑到吞钦身边耳语了几句,祝奕隐约听到死、失踪之类的字眼。   吞钦面色严肃,对在坐的几位法师,态度更恭敬了,刚刚冷落了方善水一行,也各种好话地赔了个礼。   见吞钦走远了点,元沛才在方善水耳边轻声道:“一定是又出问题了,方方你看他脸色,家中定有人暴毙,还是在不久前。”   祝奕也听到了,脸色一时有些复杂,方善水轻轻点了点头。   吞钦请大家入了席,特意将方善水等三位法师都安排在主位,然后郑重其事地道:“尊敬的西亚多们,这次我吞钦家是走了大运发现了翡翠矿源,但是被眼红的敌对势力暗算,家族里接连有人意外死去……我怀疑我的家人是受到了巫师下降诅咒,希望诸位能找出破解之法,帮我吞钦家解决这个后顾之忧。事后我定有重谢,包括翡翠矿的合作开发,也是可以的。”   方善水和那个苗族中年都没有出声,只有那位黑衣阿赞,用泰语问吞钦:“你们要对付的是谁?确定是被降头所害?被害的人都在哪里,尸体呢?”   吞钦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让人将几具尸首都抬了上来。   精通数国语言的祝奕,继续充当翻译,给低调坐在一边的方善水解释眼下的情况。   一排六具尸体,仿佛刚从冰柜里拉出来一样,黑衣阿赞上去检查了半晌,他枯瘦的手,在尸体冰白的脸上身上摸着,手中似乎有一条黑色的线,在尸体的鼻孔和嘴巴中钻进钻出,看得元沛和丹拓几个有点小的,都比较恶心。   突然,那条黑线从尸体闭着的眼睛里钻了出来,竟然带得尸体也睁开了眼,顿时将众人都吓了一跳,猛地后退。   吞钦也骇得不轻,随即才反应过来大叫道:“二叔!”   尸体怒睁的眼睛中那条张扬的黑线,很快消退下去,尸体也闭上了眼。   方善水明显感觉到,师父啃章鱼烧的动作慢了点,似乎在那降头师身上多看了两眼,但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不感兴趣了。   方善水心想,大约是味道有点淡,师父有点重口……   黑衣阿赞一一走过六具尸体,在每具尸体上都试了一遍,才收回手,在吞钦一脸期待的视线中摇了摇头,道:“看不出是什么降头,要么这下降之人修为比我高太多,要么,这根本就不是降头。”   吞钦闻言,顿时一脸失望,然后又将视线放在了旁边的苗族人,以及方善水的身上,希望他们能有什么新发现。   苗族人在罗英卓的眼神催促下,也上前了。   他和黑衣阿赞不一样,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葫芦一样的小哨子,放在嘴边短促地吹了两下,忽然,一道紫色的烟雾从他的葫芦里飞出来,嗖地不见了。   周围的人几乎都没看清,不过方善水倒是注意到,那葫芦里出来的,根本不是什么烟雾,而是一只小虫子,因为飞的太快,行踪飘忽,所以普通人看不太清。   方善水注意到,师父啃章鱼烧的动作,在那只虫子出来后,又慢了一点,视线似乎穿透了地上的尸体,捕捉到了其中的小虫子,然而只看了一眼,师父又收回了视线,不感兴趣了。   方善水心想,大约是小了,不够塞牙缝。   苗族人收回他的小葫芦,皱着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话,但是又不太肯定,在吞钦期待的视线中,半天憋出一句:“不能确定,如果你们有人再中招,也许我能看出问题。”   吞钦闻言,再次一脸失望,这诅咒发作奇快,有些人都是一发现就已经暴毙,根本给不了你多少时间观察,这位法师的话,基本上行不通。   最后,吞钦只能将视线放在了最后的方善水身上。   和那两位法师比起来,方善水看起来脸皮最嫩、资历最浅、修为最低,当然这只是看起来,就凭他第一个到,还毫发无伤,说不定是自己看走眼了呢?   吞钦一脸期待地望着方善水。   方善水看看左右,包括那黑衣阿赞和苗族人,都似乎在等着看他露一手,试探他的本事,不过既然来了,也不好推辞,就走上前了。   方善水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问吞钦:“几人都是死在家里吗?”   吞钦忙道:“并不,不过我的三儿子是。他是在睡觉的时候,忽然暴毙的。脖子上一道勒痕,好像被人活活勒死,但是他周围根本没有绳子,他也没有出去过,屋内的监视器显示,他就是在床上睡觉,就这样突然去了。”   大概是儿子太多,死一个两个,吞钦也不是太心疼,可是他怕啊,他叔伯,他兄弟,甚至他孩子,加起来死了六个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轮到他。   方善水听了,就直接走到了吞钦的三儿子那里:“他叫什么名字?”   “新觉。”   方善水做了个手势正要有动作,突然想起来,缅甸的人有名无姓,而且重名很多,不禁摇摇头,感觉如果叫魂,仅这片小地方,就会有一堆重名的叫过来,于是又道:“带着新觉的尸体,带我去他死前最后一刻待得地方。”   吞钦一听似乎有谱,慌忙召来人搬尸。   新觉的房间已经被封起来了,里头摆上了他的黑白照片,看到吞钦带着方善水一众过来,吞钦的其他几个儿子女儿,也探头来看。   方善水让人将新觉的尸体搬到床上,摆出他死前的样子,用一个白床单盖在他的脸上身上,用一张黄符隔着床单贴在他额头上。   旁边的苗族巫师看方善水作为,不禁眯起了眼。   方善水看了吞钦一眼:“你站到他左边,叫他的名字,问他在哪里,反复不要停。”   吞钦不明所以,但是他胆子也不小,闻言也没有推脱,直接按方善水的说的做,开始貌新觉貌新觉地叫着,一些多余的人也都被清理了出去,这间死过人的房间里,如今只有貌新觉的黑白照片,和一些白布窗帘,房间的门被关上了,窗户却留了一丝缝隙,不时有风吹动白窗帘。   “貌新觉……”   “貌新觉……”   “你在哪里……”   忽——   吞钦的声音来来回回的晃荡,好像带着一丝风在屋里来来回回晃悠一样,围着屋里的所有人都绕了一圈。   屋里的人越听越觉诡异,除了那两个大师或闭眼念经或观察方善水,其他的丹拓祝奕等人,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几个提着枪的缅甸人,也都握紧了武器。   方善水看着屋里的情形,走到了床的右边,忽然捏诀指向新觉:“听呼者回魂,听唤者回神,新觉,速速归来。”   忽——!   风突然大了起来,差点将床上盖着尸体的床单掀起,周围的人见状立刻吓得后退,几个缅甸人还用缅甸语嚷嚷着尸体活了尸体在动。   丹拓也是瞬间想退,但是看清楚只有床单在动后,立刻恢复镇定地吼手下人:“尸体没有活,床单是被风刮的,不要大惊小怪。”   旁边观望的两个法师都正了正身体,似乎对方善水的手段颇感兴趣,尤其是那个苗族人,还喃喃道:“莫非是起尸术?”   站在床边的吞钦也想后退,却被方善水喝止:“站着别动,继续叫他。”   吞钦无法,只得继续:“貌新觉……”“貌新觉……”“你在哪里?”   方善水指向尸体的手,忽而往上一抬,由指下改而指上,喝道:“急急如律令,起!”   “呼啦——!”   床上蒙着被单的尸体忽然笔直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刚刚还在斥责手下大惊小怪,并说着都是风刮的丹拓,猛见死去的哥哥突地站起,而他正好站在床尾,登时吓得目瞪口呆,一屁股坐倒在地后,立刻惊叫着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两位法师身后。   而两位法师也都郑重了起来,连刚刚一直念经的黑衣阿赞,都眯着眼多看了方善水两下。   本来也有点害怕的吞钦,见儿子如此丢人,顿时拉下脸来,忍住惧意。   方善水:“新觉,你是怎么死的,知道自己被谁所害吗?”   新觉蒙在身上的白床单,仿佛粘在他头脸上一样,将他的正面盖住,哪怕他站直起身,都没有掉落,额头上一张黄符,更添三分诡异之感。   床单下的新觉尸体突然出声了,虽然方善水说的是中文,但是尸体好像能听懂一样,可是说就不行了,他用缅甸语腔调古怪地说了几句。   方善水:……   听不懂。   肩膀上的手办师父,见状拍了拍方善水,方善水决定以后还是少出国的好。   方善水和元沛等不懂缅甸语的人一脸迷茫,包括方善水之外的两位法师,但是吞钦丹拓等缅甸人,却是惊骇莫名,似乎更恐惧了,丹拓直接躲在黑衣阿赞身后不敢出来。   吞钦一脸不可思议地对方善水道:“西亚多,貌新觉说他是被吊死的,被鬼吊死的!他被鬼带到了森林里的一栋庄园处,鬼用绳子套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吊死在一颗树上,他说他现在还被吊在原地!”   吞钦话音刚落,床单下的新觉忽然挣扎了起来,好像掐着自己的脖子想要拽下什么一样,脚尖慢慢地掂了起来,离地,整个人好像在悬空而起一样。   古怪的赫赫喘息声从床单下头传来,尸体的脖子诡异地扭曲着,脚下忽而一荡,好像被一根绳子拴着吊在了天花板上。   吞钦惊骇后退,床单只盖住了尸体的正面,没有盖住尸体的背面,他从后头看到儿子的尸体动了起来,不免有些又惊又怕。   “镇!”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方善水一声喝令,仿佛被吊在天花板上挣扎的尸体,立刻落回了床上,躺了回去,他脸上的床单扬了下,才重又落回,只是落回的时候,不小心不少人都从扬起的床单下,扫到了尸体的脸。   方善水对吞钦道:“快,给我找面镜子来。”   吞钦一听,赶紧指挥了手下去屋里的卫生间,快速地将墙上的镜子卸下,搬了过来。   方善水让他们将镜子放在床头,就在尸体的头顶处   随即,方善水施法,吟念道:“法通天地,阴阳可见,现!”   吟念完毕,方善水掐诀的指尖赫然有一点光冒出来,方善水将那光一指,光芒顿时脱离而出,投入到了镜子之中。   光没入镜中之后,镜子忽然一黑,仿佛镜中的世界被人拉了灯一样,什么都看不见了,围观着的人都觉古怪,不禁更加细看。   苗族巫师:“这大概是,圆光术?”   罗英卓在旁边问:“大师,你知道?”   苗族巫师点点头:“大山外头的法师我也接触过,自然是知道一二。而且他刚刚的起尸术,严格算来,还是起源于我苗疆先祖。”   正在观察方善水的黑衣阿赞,听到这个似乎也是中国人的法师在说话,不禁多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警惕的样子。大概除了他的两个法师都是中国人,似乎还都不简单的样子,让这位阿赞的压力有些大。   除两个法师外,其他的人都在关注着方善水眼前的镜子,等着方善水的下一步动作。   方善水:“新觉睁眼,让我看看你都看到了什么。”   这时,床上的尸体猛地睁开了眼,僵冷的死人眼睛木愣愣地瞪着天花板,那双几乎要凸出来的眼睛,涨的他的眼眶都淤血发紫。   随着尸体睁眼,他头后的镜子,好像放映机一样,出现了不一样的场景。   镜子中的倒影在晃,周围一阵随着叶动刮来的风吹过,都会引发一阵镜中倒影的混乱,似乎是被吊在空中的新觉的视线在晃一样。   看到镜子中的景象,立刻有一些人发出惊呼,甚至还有人问:“这是哪儿?”   “看那周围的森林,好像就在这片野人山深处。”   吞钦也瞪大眼看着镜中的一切,其中的山,林,以及儿子死前看到的庄园,也许就是这个庄园里的人,勾了儿子的魂,将他引出去诅咒杀害。   也有的人一头雾水,比如丹拓和罗英卓等人就什么也看不见,不禁奇怪地问身边人:“你们在说什么?你们看到什么了?”   那些被问的人也是一脸莫名,反问:“镜子里头啊,树林庄园,你没有看到吗?底下还有人。”   罗英卓半信不信,丹拓也是一脸你们真的看到了吗的怀疑。   苗族巫师对罗英卓道:“圆光术本来就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也和某些人的体质有关。”   见方善水还真找到了一丝线索,苗族巫师还没有什么,旁边的黑衣阿赞却有点沉下了脸,似乎不太满意。   方善水看着新觉,又问:“你能感觉到那庄园在那个方向吗?离这里有多远?”   床上睁着眼睛的尸体,忽然动了下,手好像弹出去一样,指向了一个方向。   在他的手动弹的时候,镜子中的画面也是一阵转动,似乎在调整方向一样,尸体的脖子里,莫名地不停发出赫赫气流声,好像被什么勒着拽动一样。   画面上渐渐转过了庄园里的情形,然后扫到了一些树木、小溪、山……   突然,后头一个缅甸士兵啊了一声,似乎认出了什么比较熟悉的地方。   “那是!那座火山!”   方善水和吞钦都回头看了眼那出声的士兵,谁知就在这时,镜子上忽地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手,床上的尸体猛一抖,仿佛被鬼捂住了眼睛一样!   一双巨大的红色眼睛,从那手的指缝间出现,似乎透过指缝,在看着镜子后的众人一样。   被那视线掠过,所有能看到镜中景象的人,全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下一刻,床上的尸体,眼睛中流出了血,镜子里的镜头闪了闪,巨大苍白的手,和指缝后的眼睛,全都消失了,只映照出了房间里众人冷汗淋淋的样子。 第一三九章 离魂蛊   随着镜中画面的消失, 屋内紧张恐惧的一些普通人还未来得及松口气, 新觉的尸体也出现了异样,不停地颤抖起来。   已经落到尸体胸前的床单上, 原本隔着床单贴在尸体额头的那张黄符,突然, 轰地一下自己烧了起来,纸张燃烧中的荜拨声中, 好像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惨叫。   方善水立刻想要出手夺回新觉的魂魄, 但是已经太晚了,新觉的尸体僵直的尸体突然一软, 好像融化了的水球一样, 要往下塌下去。   这具刚刚从冰柜里移出来还未完全解冻的尸体,居然就这么迅速腐败了下去,皮肤在肉眼可见中溃烂发黑, 甚至有一些蛆虫从中爬出,一股恶臭很快地弥漫到整个房间。   吞钦离得很近,被儿子尸体的惨状恶心得要命,更是差点被熏吐, 连忙指使门边捂着鼻子的两个士兵:“快, 快开门!”   太臭了。除了黑衣阿赞面不改色,其他人也都有点想吐,元沛更是一副恨不得换掉个肺的样子。   一行人出了门去,吞钦才问方善水:“西亚多,那是怎么回事?我儿子新觉的尸体怎么办, 会不会有什么诅咒?”   “背后确实有法师在袭击你们,我们应该已经被发现了,也许很快会再次受到袭击。你儿子的魂魄,也是在那法师手里,不知他是拿去做什么。”说到这里,方善水问吞钦,“你能认得出,镜子后的庄园,是你的哪方敌对势力吗?”   吞钦一听会再次受到袭击的话,立刻紧张了起来,至于庄园的势力,他只能对方善水摇头了。   吞钦现在因为翡翠矿的事,带着势力驻扎在野人山外围,但是每次进野人山的原始森林深处,都得全副武装,那根本不是活人待的地方,所以吞钦很难想象,森林深处的庄园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方善水:“刚刚出声的那个人,是知道镜子中的地方所在吗?你们最好能先把那个地方找出来,找到了正主,也就不会那么被动了。”   吞钦连忙称是,顺口拍了方善水一记马屁:“到时候,还得要多多仰赖西亚多的本事了。”   说着,吞钦就挥手让那个说火山的士兵过来,交待了他几句。   此时天色已经有点晚了,方善水几人自被接到这里后就一直忙活,吞钦也很不好意思,现在找到线索了,感谢了一番几位法师的努力,尤其郑重感谢了下方善水,立刻就让人安排好吃食住宿,送几位法师和客人们去休息休息。   等确定了那庄园的具体所在方位后,明天再行出发。   被忽视了很久的祝奕,见吞钦态度大变,不禁出了一口压在心底的恶气,甚至很想干脆就这么把吞钦的挑子落了,直接带着方善水走人。   但是要真这么做了,估计他们根本出不了这营地。   就凭他带来的两个雇佣兵,想生离都难。   三拨人各自被下头人领着去各自的地方,那位苗族巫师,突然过来和方善水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苗族夸依部的巫师宝里翁,你是湘城赶尸一脉?”   方善水点头。   那宝里翁巫师也没有多说,只是点点头:“我们也算是很有渊源,出门在外,都是中国人,可以多亲近亲近。另外,我得提醒你一声,要注意,我们今晚,可能会出现一些问题。”   旁边的黑衣阿赞一脸警惕地看着两人,招来丹拓派来为他带路的下人,似乎想要让那人给他翻译下,那边两个巫师在背着他说什么悄悄话。   但是那个丹拓派来给他领路的人,并不会中文的样子。   方善水不解:“问题?”   宝里翁巫师问他:“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和人走散过,进入一个古怪的林子?”   方善水问:“你是说那个离魂显形的林子?”   元沛和祝奕都没听方善水说起这事,闻言立刻有些好奇。   罗英卓一听这个,也立刻凑过耳朵来,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祝奕皱着眉看了罗英卓一眼,不太明白这个对手有什么企图。   宝里翁巫师点头,似乎知道这个瞒不过方善水,道:“那林子的环境很特殊,我在那里发现了一种诡异的虫子,是离魂蛊。”   方善水还真没听说过这个,疑惑道:“离魂蛊?那是什么蛊?”   方善水疑惑,元沛祝奕他们也是一脸迷茫,倒是方善水肩膀上的手办师父听到这个,耳朵动了动,似乎有点熟悉一样,看向了苗族巫师。   宝里翁巫师解释道:“这种蛊,其实是我们部里一些蛊女的特有传承,外界很少见到。”   元沛插话道:“等等,你们部?你这是说,那背后的法师,是你的族人?”   “我也是怀疑。其实,我这次就是听说了一些此地的情况,才特地赶来一探。”说着,宝里翁看了请他过来的罗英卓一眼,转而又对方善水几人说:   “这种蛊虫如今已经非常少见了,养成条件苛刻,据说能通行阴阳两界,甚至分离人的魂魄,加以控制。而且离魂蛊多了的话,会产生一种诡异的磁场,让被分离的魂魄显形,让人产生幻觉,甚至操控离魂蛊的人,可能会控制人的分魂,去伤害被分魂的主体。如果你不反抗,就可能会被自己的分魂杀死;如果你反抗,杀死了分魂,这一幕就会被记忆入你的大脑,很快,同样的死亡状态,就会出现在其本人身上,这是一种非常可怕且阴毒的蛊虫。”   宝里翁巫师的话,让元沛和祝奕的脸都绿了,虽然他们没有在森林中看到自己的分魂,但是看到了苗伦的,被车撞的颅骨裂开,死不瞑目地趴在车窗上盯着他们。   方善水暗道难怪,他当时老是听到一股细微的虫鸣声,只是外头的虫鸣太多,有些干扰了他的听觉,并没有发现虫子在哪儿。   罗英卓哭丧着脸,问宝里翁和方善水:“两位大师,这种情况有没有解决的办法?难道看到自己的分魂死了,自己真的逃不掉吗?我看到另外一个我的身体,脑袋被锯掉,难道我还能脑袋分家不成?”   元沛立刻没颜色地惊讶道:“你看到自己死了?怪不得。我刚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印堂发黑,命不久矣。”   祝奕还以为元沛故意怼罗英卓,听得暗爽,面上还是温文尔雅地假惺惺道:“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罗英卓顿时脸发青,连话都不想说了。   “别急,有我的药物替你保命,今晚估计轮不到你。”宝里翁巫师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下那边想要探听的黑衣阿赞。   黑衣阿赞被看得莫名其妙,更觉得这两个中国人是在商量对付自己的手段,冷冷地看了宝里翁和方善水一眼,不再多待,转身离去。   见黑衣阿赞走了,在场的几人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刚刚那个新觉,他似乎也是被离魂蛊所害,只是我不能完全的肯定,因为其中似乎还有一些灵降的法术,例如你圆光术最后看到的那只鬼怪。”宝里翁巫师说了下自己不确定的地方,最后又道,“我并不太了解降头术,也不想和那个阴阳怪气的降头师合作,这几天若有意外,希望我们能一起行动。我对翡翠矿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想探查下这里是否有我的族人。”   方善水闻言点头:“好。”   两个法师决定好,身边想要同意或想要反对的祝奕和罗英卓,都不敢二话,只能同意。   只是祝奕暗喜,罗英卓就郁闷了,有种白跑一趟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更苦逼的是,现在不止赔了夫人,自己的命还压在法师手里,飘忽不定,说不定一个好歹也一起赔进去。   该说的都说了,宝里翁也就告辞了。   不知道是不是怕三位法师互相较劲打起来,吞钦给他们安排的住所,彼此间都离得很远。   ·   方善水洗漱一二后,静心片刻,就将背包里特地带来的安神香点上。   方善水对身边看着他的手办师父道:“师父,你帮我看着元沛和祝奕一点,别让他们出了事。我出窍一下,如果我要飘走,这次你别拉我,等过一段时间再拉。我要看看,这里是不是我上次来的地方。”   手办师父一听,立刻不愿意了,跳到床上,小手掏了掏方善水的口袋,躺得好好地啃着章鱼腿的寄身,被它掏了出来,拖到在床上。   方善水眨了眨眼,他也忘了,师父身边还有个一模一样的寄身。   不过寄身顶事吗?   方善水看着手办师父将手中的章鱼烧拐杖递给寄身,然后似乎跟它沟通了什么,然后寄身就很痛快地接过拐杖,似乎达成了妥协,由寄身看家。   商量好的两个师父同时回头,一模一样的脸和红眼睛,一起看向方善水,仿佛在询问方善水的意见。   方善水举手投降,表示你们商量就好,我没有任何意见。   手办师父满意地跳回了方善水肩上。   方善水失笑地摇摇头,也不再多说,得了宝里翁的提醒后,他觉得今晚可能并不太安生,能够早去早回最好。   方善水盘膝闭目,阴神出窍。 第一四零章 火山口   方善水出窍后, 阴神飘忽之间, 再次感受到了那股拉扯力。   这次的吸力非常明显,好像就近在身边。   隐约而来的鸟鸣声, 仿佛在召唤方善水过去。   方善水没有抵抗,随着那股吸力飘去。   在方善水出窍之时, 坐在方善水肩膀上的手办师父,一直在拿着小白旗摇它的黑棉花糖, 以往都是摇成一个皮球大, 这次摇成了足球大。   见方善水要离开,手办师父将他的棉花糖小白旗横着扔了出去, 软绵绵地坐到了黑棉花糖里头, 跟了上去。   方善水正飘着,突然看到坐着大棉花糖的师父盘膝追上,追到他身边, 冲他拍拍自己旁边软软的棉花糖,方善水只觉得身体一晃,阴神自动缩小到和师父差不多大,落在师父身边, 身下还仿佛蹦蹦床一样软软地弹了两下。   方善水坐直后, 发现自己带着棉花糖和师父一起,开始在夜空中飘,还挺有趣的。   ……   很快,方善水飘到了一个眼熟的地方。   虽然方善水刚刚跟师父说,只是来看看, 这里是不是他上次来的地方,但其实在镜子中看到这个庄园的时候,他就已经确定了。   那么说不过是不想让师父担心而已。   黑夜中的庄园,跟白天在镜子里看到的相比,更加阴森。   方善水跟师父坐着足球大的棉花糖飘向庄园,方善水以为他会被引到上次来过的那个房间,却没想到飘到一半转向了,开始越过庄园,飞往庄园后不远处的一座山,正是今天镜子中被一个缅甸士兵认出的那座火山。   方善水诧异了下就想明白了,可能是因为他上次潜入被发现后,时东锦及时转移了玄鸟卵的放置地点。   飞到近前,方善水发现,这座吞钦口中应该是休眠火山的山体,火山口竟有浓郁的黑烟和热气冒出。   火山口不大,往下去有些蜿蜒,也看不到岩浆,热气不知是从哪个岩浆房涌出来的,这种状态,说是休眠火山,还真让人有些不安,好像随时可能会喷发一样。   而那股冒出来的热气和黑烟,普一接触,方善水就觉得阴神仿佛被热毒侵袭,有种灼伤之感,不禁皱起了眉。   以方善水现在的修为,若要强行下去也行,但是会受一些伤。   手办师父似乎发现方善水情况不太好,指甲尖挑了下下头的棉絮,很快,棉絮仿佛一个罩子一般扩散开来,丝丝缕缕的围成一个圆,笼罩在两人身周。   顿时,一股阴凉冷冽的感觉,将侵袭而来的热毒挡在外头,方善水又觉得阴神放松了下来。   方善水点头道谢:“师父,我好了,我们下去吧。”   于是,两人座下的黑棉花糖沉入火山口中,不用他们自己操控,吸附在方善水身上的古怪引力,就将他们往下牵引。   火山内部很热,他们下到底部时,看到了一个平台,平台中央,正是一个古怪的阵纹,以及阵纹中心祭供的玄鸟卵。   平台周围,有很多通往各个方向的小道,有些似乎是通往岩浆房,远远的就传来一股热毒之气,有些则不知是通往哪里。   方善水观察了周围一二,再看向玄鸟卵,上次他碰触时出现的裂纹,已经不见了。   【唳——!】   方善水恍惚中又听到了声音,整个人迷糊了一下,突然飘离了师父,向着那玄鸟卵靠近了过去,将手再次放在了玄鸟卵上。   方善水的手一接触到玄鸟卵,顿时感到无数画面灌输进自己的脑海之中,纷纷乱乱。   而此时,玄鸟卵莫名发光,周围岩浆室中的岩浆,似乎受到感召一样,也莫名滚沸起来,渐渐涌入了火山中心,方善水所在的位置,就像是大水从四面蔓延过来,窒息的热气,让人几乎要自燃起来。   这座休眠中的火山,好像快要醒过来了。   方善水手下圆润的石体上,忽而咔擦咔擦地裂开了好几道裂纹,卵里的东西好像即将碎壳而出一般。   卵中华光扩散,一道宝光从火山口冲霄而起,仿佛有一只黑鸟欲腾空而去,这一瞬间,几乎数百公里之外的人,都发现了这天降异象的一幕。   庄园中的时东锦也立刻从摇椅上站了起来,从窗户往外望去:“这是……”   同时,方圆数百公里以内,无数感觉到异样的人士,尽皆遥相观望,明暗之中,都有人在暗中揣测探问。   莫非是,有异宝即将出世?   ……   就在方善水手中的玄鸟卵出现大变的时候,方善水立刻就感觉到了危险,果然没多久,一个半人高的小斗篷,仿佛突然出现在方善水面前一样。   头蓬脖子以下空空如野,脖子上头,却露出一张老人的脸,那老人对着无暇分身的方善水一吸,方善水顿觉浑身阴神欲散,像是要碎成一块块,被吸进老头嘴里一般。   飘在一边的手办师父看到偷袭的人头,立刻一踏身下的小白旗,它脚下的棉花糖,瞬间像烟雾一样散开,一缕一缕,齐齐飘向了给方善水捣乱的老人头。   被烟雾缠住的老人头不甘示弱,抛开方善水,猛地张嘴,将周围的烟雾都吸了进去!   然,烟雾吸进去之后没多久,闭着嘴的老人头,脸色忽而发黑起来,在空中有些飘不稳,似乎摇摇欲坠。   很快,老人头张开了嘴,七窍冒烟,竟是将那些吸进去的黑雾又吐了出来。   同时,老人头迅速和手办师父拉开距离,高高飘在空中,观察着下头的方善水和手办,貌似有些忌惮,寻觅着更好的出手时机。   手办师父歪头看了它一眼,微扬殷红的唇,似乎在掂量这满是褶子皮的老人头,是什么味道的。   就在双方都在观望没有出手的时候,火山中,刚刚沸腾涌来的岩浆,又四面八方地各自退了回去,好像涨潮之后的退潮一样,来势汹汹,去势飘渺。   而那几乎要裂开的玄鸟卵,也已经平静了下来,收敛了所有鼓胀的光芒。   玄鸟卵前的方善水突然松开了手,从变动的退了回来,落在师父身边:“师父,走!”   手办师父指指台子上的玄鸟卵,似乎在问他,不拿了东西再走吗?   方善水摇摇头:“它现在无法强行孵化出来,如果我将它带走,错过这个机会,它想要孵化就难了。”   手办师父也不多说,小白旗一甩,带起的阴风,赫然将在空中憋着要使坏的老人头,打进了还没有完全退走的岩浆里。   没等老人头再次飞起来,手办师父带着方善水上了旗子,如流光一般飞速地脱离火山口,原路返回。   临走的时候,方善水回头看了眼台子上的玄鸟卵,原本黑气缠绕的它,在火山岩浆的洗练之下,气息又隐隐有恢复正常之态,玄鸟是凤凰属,有不死之特性,可浴火重生,所以想要搞复活献祭的时东锦,一心将目光放在玄鸟卵上。   传说,玄鸟遗卵,娀氏之女简狄吞之而生契,契乃商人始祖,所以有了‘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一言。   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个传说指的是契乃玄鸟化身。   而眼下这个玄鸟卵,就是传说中简狄吞之,后来又到了契的肚子里的那枚。   这个玄鸟卵,曾在一代代商王肚子里留存,想要借商朝龙气孵化,也与商朝互惠互利,护商朝国祚。   但是好景不长,某一代因为一些原因没有转移,和某代商王一起埋在了地底,不能再做影响,而后随着商朝灭亡,天地易改,没了龙气,灵气也越渐稀薄的情况下,玄鸟卵被埋地下数千年,几乎变成了一枚死化石。   那次火车上的接触,方善水眼中的一丝先天之气惊醒了它。   想到这里,方善水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方善水口中的这个先天,不是他们平时划分修行境界时说的先天后天,而是相当于神话传说中天地初开时的那个先天,方善水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中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因为那一丝先天之气,他幼时天眼自通,能观阴阳两界,人生人死,甚至偶尔能察过去未来,不过他只能看到别人,不能看到自己,而火灾毁容后的一场大病,这些诡异的能力就都没有了。   正在方善水沉思的时候,手办师父的小手摸上了方善水的眼睛,红眼睛看着他,似乎在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眼睛疼?   方善水笑着摇摇头,表示没事,对师父道:“我只是在想,那时东锦是个厉害的人物,这玄鸟卵在他手里,也算是得了气运。虽然我眼中的一丝先天之气,也能助它慢慢孵化,但是这个时间漫长,它大概得等上数百年,说不定等到我死,它还是老样子,需要再去寻找下一个有先天之气的人;而时东锦这些诡异的手法,却能让它提前出世。若不是时东锦一心想要榨取它血肉,搞复活献祭,它可能都不会想起要召唤我来求救。它自己得了人的好处,已经和时东锦有了一丝因果,不寻求外力,根本无法摆脱时东锦的祭炼控制。”   时东锦,虽然手段酷烈残忍,但是目的性明确,也不笨。   上次方善水见到玄鸟卵的畸形气息,觉得时东锦就算成功将这样玄鸟孵化出来,估计也得不到他想要的复活效果,但是现在看了,方善水发现倒是自己估计差了。 第一四一章 夜诅咒   时东锦大概研究复活献祭之法已经很久, 选的这个地方特殊, 甚至火山中隐隐带着一丝南明离火之气。在这股火山灵气的洗练下,玄鸟卵畸形成长后重又脱胎换骨, 长回来了。   待到玄鸟卵真正孵化之时,应该就能完全脱离那些阴煞污秽的影响。   但是真到那时候, 它也就摆脱不了时东锦的控制了。   所以这些天来,玄鸟卵总是召唤方善水, 想要借着方善水提前出世, 但是积累力量试验过两次都发现不行,只能先和方善水打好关系, 通通气, 大约意思就是让方善水记得回来救它,它来历很大很有用的,别再把它给扔了。   方善水本以为这枚石卵, 就要这样消泯在历史中,没想到它还真的有出世的机会。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既然它真能活下来,方善水还是愿意伸手帮一把的。   其实一开始, 方善水留着玄鸟卵, 就是猜测这东西会不会对师父有作用,如果有的话,大概他也不会比时东锦的手段好到哪里去。   后来师父的事已经弄得差不多明白了,对他没什么作用的玄鸟卵,他也就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只是这林林总总的, 还有当初为了找师父将玄鸟卵交换给时东锦的事,到底是欠了玄鸟卵一些因果,如今助它成功出世摆脱控制,也算是能还上一些。   ·   吞钦势力驻扎范围内,方善水出窍未归之时,被安排在东北角客房休息的那名黑衣阿赞,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那两个中国法师偷窥窃听自己的痕迹,就拿出手机,给某个号码发了条信息。   黑衣阿赞今天检查尸体的时候,说并没有什么发现,但是实际上,他是有发现的。   而且后头方善水的圆光术所见,更是让他确定了自己的怀疑。   所以等到没人的时候,黑衣阿赞就立刻找上有关系的人。   信息发出去没几分钟,立刻就有一通电话打了过来,黑衣阿赞有些意外,本以为这位阿赞丹远在深山老林之中,估计得很久才能收到他的信息,或者接收到也可能很久才会看到,没想到……   黑衣阿赞心道,都说阿赞丹和那位阿赞帝因是宿敌,果不其然,只要听到关于阿赞帝因的消息,立刻就会有反应。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了一个年轻的人声:【你刚刚说,你发现了阿赞帝因的踪迹?在缅甸的野人山,诅咒还有灵降,你确定是和他有关?】   黑衣阿赞:“是的,阿赞丹。那些尸体,虽然我不确定他们具体的死法,但是那种灵降,除了阿赞帝因,我还真没见过这样厉害的灵降术。这里极有可能有阿赞帝因的阴谋。”   阿赞丹对他口中推崇阿赞帝因的语气颇感不满,有些虚弱地咳了两声,【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赶过去的。如果能破坏了阿赞帝因的好事,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阿赞丹一直关注着阿赞帝因的消息,但是自从他在湘城消失后,阿赞丹就再没发现过他的踪迹。   这次阿赞帝因这么久没露面,阿赞丹想,阿赞帝因正在做的事,一定对他非常重要,如果自己能给他破坏了……   哼,弄不死他,也要气死他!   那位黑衣阿赞闻言很是满意,谁都知道阿赞丹家身后势力庞大,资源众多,得了他的好,以后很多事情都不用愁了。   然而就在这时,黑衣阿赞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   黑衣阿赞眯起眼,那只抓着的手,很快发黑,并从那发黑的皮肤下,慢慢破皮长出一根根长长的黑草来。   “啊——!”趴在地上的人,松开了抓住黑衣阿赞的手,同时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黑衣阿赞听着惨叫似乎很满意,从而忽略了那诡异的熟悉感,一脚踹开趴在他面前的人。   被踹的那人,翻了个身后露出正脸,黑衣阿赞眼睛立刻一瞪,忽然发现,那个全身正在被无数黑草当成苗床的人,居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来吞钦这里之前,黑衣阿赞在路上也遇到了这种情况,但是那时看到的是貌刚那些缅甸人的样子,还有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学徒,没有黑衣阿赞自己。   黑衣阿赞皱眉看着地上疼得打滚哀嚎的自己,冷声道:“又是灵降?装神弄鬼。虽然我承认你的降头术很高明,但是你不可能无声无息地在我身上下降,你还是露出真面目吧。”   地上的另一个黑衣阿赞还在痛苦翻滚,浑身被越来越多疯长的黑草覆没,仿佛一个被种满的盆栽一样,看着很触目惊心,尖叫声此起彼伏。   黑衣阿赞看得心中莫名,他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被他下降的人死得更惨的他都无动于衷,然而这种画面出现在长着他自己脸的人身上,黑衣阿赞好像就突然有股感同身受的感觉一样。   忽而,黑衣阿赞觉得自己的皮肤下头也有些痒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钻动,就像是有草要从骨血里长出来一样……   不可能!   身体中渐渐涌来的异样,让黑衣阿赞有点慌了起来,他告诉自己不可能。   作为一个降头师,他当然会有防范中降的手段,甚至他全身都抹着自制的药水,刻着经文,甚至还有修为保护,这些阴阳草不可能无声地突破他的防守。   一定是心理作用。   黑衣阿赞正这么告诉自己,他摸到了脸颊边长出的一根黑草……   被撕裂的皮肤下流出少量的血,一根,两根,三根,越来越多!   “啊——!”激剧的痛苦,瞬间蔓延了黑衣阿赞全身,他瞬间倒了下去,和地上那个跟他长了一样脸的人躺在了附近,手中捂着听筒的手机掉落在地上。   黑衣阿赞浑身发冷,觉得自己的血液全部逆流,然而他知道,他不会立刻就死,中了他改良过得这种降头术,‘头’都会痛苦万分才会死去。   仿佛撕裂般的痛捡起了还在,他只觉浑身一冷,突然血液倒流连血液都没能流出,   耳边的尖叫越来越凄厉,黑衣阿赞看着在他附近翻滚的另一个自己,那个他突然狂吐了起来,吐出了乌黑的血,吐出了破碎的肝,吐出了被扎破的肺,还有一根根被嚼碎的草,似乎从他的喉咙间蜂拥出来,将他的口腔也完全种满。   他的脸已经看不清了,完全被黑草覆没了。   黑衣阿赞知道自己也跟他差不多,被无数黑草爬满的手,颤抖着拿起手机,按下了视频电话的邀请。   阿赞丹本来正想要多问一些情况,不料那边突然没声了,没过多久,又莫名发出了一声惨叫。   阿赞丹心觉不妙,知道可能是阿赞帝因对这名法师动手了。   看到手机屏幕上突然出现一个视频通讯的邀请,阿赞丹毫不犹豫地点了同意。   那名给他通风报信的阿赞,沾满血的手扒拉起手机,几乎是绝望地对着屏幕张嘴,似乎想要求救,但是声音没能喊出,就被口中涌出的黑草淹没了。   一根根草,仿佛破土而出一样,从他身体得任何一个角落钻出来,黑衣阿赞整个人都被黑草覆盖了,已经看不出死活。   黑衣阿赞握着手机的手,还抓得死死的,似乎在握着最后一丝生得希望一样。   【你的具体位置在哪?快告诉我!咳咳……】阿赞丹急道:   黑草下的人似乎在蠕动了一下,仿佛想动,但是动不了,而这时,从他手背上长出的草,一弯一弯地生长到了他握着的手机旁,顶掉了他手中的视频通讯。   视频黑了。   “嘟……”   阿赞丹气得差点站不稳,捂着嘴咳了好半天,才恨恨道:“好一个阿赞帝因!以为这样跟我示威就能吓阻我吗?哼,我这次非搅了你的好事不可!”   于此同时,离着这里有一定距离的宝里翁所在,突然坐了起来,看到了窗台和一些通风口处洒下的白色粉末中,出现了一点点焦黑的印记,好像一个个粉尘大小的小虫子,正慢慢地靠近。   离魂蛊。   来了。   宝里翁拿出自己的小葫芦哨子吹了两声,粉末上那些焦黑的印记顿时停止了挪动,似乎昏了头一样,开始倒退了回去。   宝里翁又吹了一声哨子,葫芦里的紫色烟雾飘然而出,飞向了窗户,似乎跟上了那些小虫子。   宝里翁立刻打开了窗子,也跳了出去。   ·   方善水刚出窍回来,就听到外面在大叫,一片混乱之声。   寄身抱着手杖没有在啃章鱼,反而像是在磕什么瓜子一样,见他俩回归,寄身立刻毁尸灭迹地将瓜子咽下去,挥挥小手欢迎两人,并表示了下祝奕和元沛一切正常,外头的大叫不是什么大事。   就在这时,方善水听到外头传来祝奕和元沛的声音,还有一个惊惧的急促呼吸声。   “方方,醒着吗?死人了,罗英卓也快完了。”元沛的叫门声传来,方善水立刻去开了门。   和元沛祝奕在一起的,是罗英卓。   罗英卓此时正捂着自己不停流血的脖子,他的脖子上一圈红色的伤痕,血肉翻起,远远看起好像被人斩了头一样,不过那伤痕并没有完全吃进去,就是脖子外头被割一圈,大概半厘米一厘米深的伤口。   元沛和祝奕拿着衣服想要帮他堵堵伤口,但是不太管用。   罗英卓不停地抽气,不知是疼的吓的,似乎呼吸也有点困难一样,一见到方善水就哭丧着脸嘶哑地喊:“大师救命!”   方善水见他脖子出血严重,立刻点了点他几个穴位:“怎么了?”   罗英卓感觉被方善水点了几下后,血顿时流得不那么厉害,似乎渐渐止住了,就是脖子还有点紧。   罗英卓松了口气,娓娓道来:“我听了宝里翁大师的提醒,半夜里不敢休息,然而等着等着,突然发现自己的脖子出现了裂缝,伤口的位置,就跟我今天看到的那个被斩了头的我自己一样,整整一圈的血痕!好像被血滴子割肉一样,不停地往我脖子里轧。我赶紧跑出去找宝里翁巫师,但是他根本不在屋里,我只能又跑出来找您了,你快救救我啊大师。”   一旁的元沛和祝奕听得都有点发寒,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方善水闻言立刻问罗英卓:“宝里翁不见了?”   “是啊大师,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宝里翁法师好像是自己离开的。”罗英卓赶紧点头:“先别说宝里翁法师了,他法力高深肯定没有多大的问题,大师你先帮我看看吧,我这到底要怎么办?我是不是中了什么恶毒的诅咒?是不是命不久矣?”   方善水安慰道:“你的伤口找人缝合治疗一下就好了,至于那种诡异的诅咒,似乎被宝里翁大师的药物止住了,要不了你的命。”   罗英卓闻言顿时高兴了一些。   方善水看了眼远处,那边的缅甸人来来回回地,喧嚣声不断,还有个人看到他们几个,立刻叫起来,嚷嚷着几句缅甸语,然后似乎回去叫人了。   方善水不禁问道:“那边出了什么事?他说了什么?”   祝奕刚刚听了一耳朵,不确定地道:“他说有位法师在这里,似乎去叫吞钦了。现在那边应该是死人了,死了好几个,我好像听到说,还有那个貌丹拓请来的黑衣阿赞,也死了!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   罗英卓和元沛都是一阵讶异,如果说普通人死了还正常,居然请来的法师也死了一个?   面对这个情况,几个普通人,都不禁对背后那法师的手段恐惧起来,法师都会死,那他们不是更不安全了?再想想今天宝里翁法师说的离魂蛊的特征,罗英卓和祝奕都是一阵呕血般的悔恨。   就在这时,吞钦那边带着人过来了,一脸严肃仿佛要去打生死大仗一样,看到方善水,他才松了口气,连忙双手就伸了过来,似乎想要握住方善水确定他还在。   吞钦一脸深情厚谊般地感叹:“西亚多,还好你没事,可把我担心死了。宝里翁西亚多不见了,莫西亚多也凄惨地死去,我现在只有你了。”   离魂蛊白日时受阳气压制,顶多是吓人一二,但是到了夜晚阴盛阳衰之时……中了离魂蛊的人,多半凶多吉少。   方善水闻言皱起了眉,让吞钦带他去看看那些死人。   看到那位黑衣阿赞的时候,很多人都不敢相信,不是多血腥,甚至没有多少血,就是恐怖,太恐怖了。   那种整个身体都变成苗床,被无数野草扎根的样子,简直让所有人心里发毛。   方善水检查了一番:“他是死在自己的降头术下。”   吞钦一听立刻道:“是不是被袭击受到了降头术反噬?还是莫西亚多是中了幻觉?”   方善水摇摇头,问:“还有没有其他人出事?”   吞钦连忙点头:“有有有,我的儿子貌刚,死得太惨了,整个身体好像被压扁了一样;还有我的弟弟苗伦,颅骨上裂开了一道缝隙,死不瞑目地往上抓。”   祝奕一听,立刻问吞钦:“苗伦?今天去接我们的那个苗伦吗?”   “是的吴奕,那是我的三弟。”吞钦说着眼眶都红了。   方善水有些意外,他以为有他的镇魂符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方善水:“带我去看看。”   吞钦现在已经慌了神,刚开始的时候还敢拿着架子,如今却是唯方善水命是从,他说向东他不敢向西,说要看尸体,他立刻让人带路。   今晚死得人太多了,若不是方善水还在这里,吞钦都要连夜带着人,撤离这野人山外围的营地了。   刚刚一片混乱,死的人也多,苗伦的尸体还没有人去收拾,就那么赤着上身,怒瞪着双眼躺在他自己的床上。   元沛一进屋,就看到了桌子上的东西,指着对方善水道:“方方,看你的符!”   方善水点头,表示看到了。   苗伦没有将方善水给他的镇魂符带在身上,他的衣服应该是洗了,黄符大概是洗衣服时忘记拿出来,见了水有点糊,皱巴巴地被放在桌子上。   祝奕见状,立刻捂好自己的胸口,那里头也有一张镇魂符。   本来还道方善水的镇魂符怎么不管用,没想到是苗伦自己阎王敲门,根本没保存好,也没放在身上。   吞钦耳朵尖:“符,什么符?”   罗英卓也看向了方善水,他是有点中国血统的,连中国话都讲得很溜,自然知道点中国道门的符箓,听了这个,立刻打起了主意。   元沛立刻道:“是我家方方亲手画得符,能驱邪避灾,价格昂贵,但是来时看在友谊的份上,给了苗伦一张,喏就是那个,但是真遗憾他居然不好好保存,如果他贴身放好,说不定今天有机会躲过这一劫,你看我和祝奕都没有问题。”   方善水没有告诉元沛他有让自己师父的寄身看着他们,见元沛吹大气,实诚地道:“不一定,这种事,也有一定的运气在。”   吞钦可不管这么多,连忙就要跟方善水求符,非常诚恳地,送着钱来求,罗英卓也跟着帮腔。   法师不可能贴身保护他们,但是有张符那就不一样了,在这种恐怖的情况下,多少能增加点安全感。   方善水也没有多推辞,将所剩不多的镇魂符给了他们几张。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一拿到方善水的符,罗英卓和吞钦都觉得好像变得暖和了一些。   方善水对吞钦他们道:“我看着一点,那背后的法师今晚应该不会再来袭击了,你们且去休息。如果找到了那地方所在,就可以找上门去了。”   吞钦推辞一番,不敢让方善水受累,但是又觉得除了方善水,其他人大概也看不住那背后袭击的人。   吞钦不好意思道:“法师,真是多亏你了,没想到要这样劳累你,要是再不拿出点什么,我这脸真是没地方放了。”   说着,吞钦让人抗来了一个巨大的翡翠原石,说要送给方善水。   “等这里的事情解决,我一定派人将这原石给大师你安全送到家。还有吴奕提得合作!都没有问题。”   那块翡翠原石,足足有一人高,被竖切了一下,露出一面来,里头光彩灿灿,是耀眼的红和流动般的金,那是一块巨大的金丝红翡!   石头完全吃进去了,虽然没有完全刨出来,也可以看出这块翡翠的价值。   祝奕和罗英卓都瞪大了眼,如果这是在拍卖会上,两人立刻就要你死我活地竞价一番,可惜现在,谁也不敢和方善水抢。   方善水看到这块金丝红翡,突然愣了一下,那种炙热的火气,让他仿佛看到了火山底下那流动的岩浆。   这,应该不是一块一般的翡翠。   吞钦见方善水还挺喜欢,满意地点点头,让人把巨石抗进了方善水暂住的屋子,让他可以随时细细观摩。   ·   在吞钦的营地休息了数日,这几天也不知是不是有方善水看着,还真没有再遇到袭击。   吞钦对方善水心悦诚服,甚至准备带方善水元沛和祝奕,去参观他的翡翠矿里挖出得各种宝贵原石,希望好将这位法师拉拢的更亲近一些,弥补初遇时的有眼无珠。   但是方善水始终不冷不热,每天不是打坐,就是研究他送的那块金丝红翡,对他的态度没有丝毫变化,也让吞钦有点无奈,觉得大概这就是高人的气质吧。   “将军!我们找到了,找到了!”   营子外传来几个灰头土脸的缅甸士兵的叫嚷。   吞钦立刻站了起来:“找到那镜子中火山的所在了!?”   那背后的法师,始终是吞钦心中的一根刺,阴毒而致命,如果不能早点拔除,就会日日扎在吞钦心头化脓,让他寝食难安,抱着一个翡翠矿,也不能得到愉悦和欢喜,甚至不停地徘徊在死亡的阴影之中,这已经让吞钦很是厌烦了。   如果能借着方善水除掉那背后之人,吞钦觉得自己就是付出再多的代价,也心甘情愿!   手下激动的汇报地点,听完,吞钦赶紧去找方善水。 第一四二章 恶翻脸   听说吞钦找到了地方, 方善水算算时间, 大概还差两日左右才是玄鸟的出世之时。   吞钦:“西亚多,我们现在要怎么办?直接杀过去吗?”   方善水摇头:“先准备一二, 背后那法师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势力, 最好先探查清楚他们的情况,有什么武器以及多少人手。两日后, 早晨9点左右, 我们出发。”   吞钦也没有多问为什么要两日之后,只觉得法师这么做, 肯定有自己的原因, 就加派人手继续去调查了。   吞钦离开后,方善水继续观察他屋里的那块金丝红翡,看着看着, 突然伸出手去,从那整块巨大的红色翡翠上,啪地掰下了一大块。   方善水掰石头,好像掰棒子一样容易, 不禁吓了祝奕一大跳, 元沛也是看得瞪大了眼。两人诧异过后都是心疼,方善水这么一掰,还不知道损失了多少钱呢。   祝奕和元沛有些不解,但是元沛觉得方善水应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指不定是发现了什么。   元沛伸头看方善水手中被他强行掰下的金丝红翡, 问:“有什么发现?”   方善水没有说话,只是往手中的红翡中输入真气,慢慢的,那块红翡中的红金之色,仿佛烟雾一样流动了起来,金红之雾渐渐凝成水状,从一片红雾,变成了了沙粒大小的一滴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艳红液体。   元沛和祝奕看得有点呆,虽然这块金丝红翡看起来艳丽的好像被泼了血一样,但是没想到方善水还真能从中提取出一滴‘血’来。   那滴不知名的液体悬在方善水指间,一股热气围绕着液体辐散,辐散到手办师父的棉花糖上,棉花糖好像被融化了一个边角,坐在方善水肩膀上的手办师父皱了皱眉,转过身去背对着那滴液体,将自己的棉花糖挡住,果然,棉花糖被手办师父一挡,好像有空调隔热降温一样,立刻停止了融化迹象。   方善水见师父没什么不适,放下心来。   那滴血液一样的东西,被方善水提取出来后,方善水手中承载液体的金丝红翡,就仿佛褪色一样,变成了没有任何颜色的无色原石,像是玻璃种的无色翡翠。   元沛和祝奕回过神来,才指着那热咕咕的血液,争相问方善水:“这是什么?难道是什么东西的血液?看着像活得一样。”   方善水自从火山中回来,就感觉到这地界不太寻常。   那火山中的岩浆,带着南明离火之气,等闲根本进入不得。   在以前,这野人山被指称是野人所居,明清之时,还属中国疆界,可算是中国最南方,民国时被英缅联手割占。   按野人山地理方位来算,野人山在缅甸最北,也是以前的中国最南方,属于四象中朱雀所守护之位。   方善水看着从金丝红翡提取出的美丽液体,那滴液体回道:“我也不太确定,不过我猜测,这极有可能是凤凰血。”   元沛讶道:“凤凰血?那种传说中的神兽凤凰的血液?真的假的?”   祝奕可不觉得世间有什么神兽,猜测道:“大师说的,也许是什么材料的名字吧。什么龙角之类的,也都是引申义。”   方善水摇头否认:“就是元子说的那个意思,没有引申义。”   得到方善水的确认,祝奕顿时哑口无言,虽然见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了,祝奕开始慢慢相信鬼神之说,但是对一些仙人神兽的,他还是不太相信。   神话中那种移山填海袖里乾坤的本事,总让祝奕觉得太荒谬。   元沛倒是比较实在:“方方,这东西有什么用?值钱吗?”   方善水默了下,看了看被他掰坏的金丝红翡,要说值钱的话,大概整块的金丝红翡更值钱。   这块金丝红翡是从吞钦那座翡翠矿中挖出来的,时东锦在背后找吞钦麻烦,想要抢夺翡翠矿,是不是因为这些金丝红翡中潜藏的凤凰血?   可方善水总觉得,时东锦他们似乎并没有尽力去抢翡翠矿。   方善水的这个疑惑,很快在一波来挑衅吞钦的敌对口中,得到了答案。   那是昂山家的势力,一直在暗中觊觎着吞钦占领的翡翠矿,但是又并不像蓬奈温那样,和吞钦明面上真刀真枪地争夺,只时不时打个秋风,在暗地里捞点好处。   这次吞钦营地中发生的事,早就被不少探子悄悄传了出去,不过探子没能打入中心,传出去的都是些吞钦儿子又死了几个,兄弟又死了几个的事,这都不是新闻了。   最近的新闻是,吞钦孤注一掷请来的一群巫师,短短数日之内,死得只剩下一个。   昂山似乎是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就带着人找上门来。   吞钦此时刚和方善水商量确定了反击时间,正在调动人手,接到手下汇报昂山的事,立刻让手下人戒备起来,不过昂山似乎并不是为了找事而来,带着的人手也在吞钦能容忍的范围,口中还说着是有事相商。   吞钦亲自出面去接,不过远远看到昂山身边带着个的斗篷男,吞钦顿时有种看到宝里翁巫师和阿赞莫的那种敏感,心觉不对,立刻停了下脚步,招来身边的人,悄悄让他将方善水请过来。   昂山似乎没有恶意,一看到吞钦就露出笑脸,挺友好的样子。   吞钦还道他是看强抢不成,想要来找自己合作,却不想,昂山上来就嘲笑道:“吴吞钦啊吴吞钦,你真是可怜,估计你明天死了,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已经完了。”   吞钦大怒,他身后的士兵们也立刻举起枪,对准昂山,昂山带来的人也立刻针锋相对。   气氛在昂山一句口没遮拦的话下,顿时紧张了起来。   昂山似乎并不在意紧张的气氛,反而当先挥挥手,让手下人放下枪,和气对吞钦道:“别激动别激动,我这人虽然说话不好听,但是人还是不错的,现在不过是想给你提个醒,让你死的明白一些。”   这时,方善水和祝奕他们也到了近前,并没有走出去,而是暗中观察起来。   带方善水来的士兵,给方善水指了指昂山身边的那个斗篷男,似乎是要告诉方善水,吞钦想让他留意那人一下。   方善水顺着他所指望去,那个斗篷男看不清脸,大斗篷沿盖过了他的眼睛一直垂到鼻子,只露出他的侧边下巴和嘴,他时不时会咳两下,好像伤风感冒了一样。   士兵在过道后头一指点他,那斗篷男立刻有了感应,偏头斜了这边一眼,虽然没有看到人,但是似乎也知道了吞钦家那所谓的最后一个法师,就在过道后观察自己,顿时扬唇,仿佛在对后头的方善水微笑。   吞钦也让自己的人冷静下来,问昂山:“你什么意思?要是想来吓唬我,大可不必,我吞钦也不是吓大的。”   昂山嗤笑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就没想过,你在野人山这里还没我地熟人多,怎么那么巧,发现一个翡翠矿,就让你给占了。”   吞钦漫不经心地问:“哦,那你说是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那个翡翠矿,本身就有诅咒啊,谁碰谁死,别人都不敢伸手,也就你这傻子,这么要钱不要命,什么都没打听,就一头扎进去了。”   昂山不怀好意地看着吞钦,似乎想看看他会有什么表情。   本来不太在意的吞钦,闻言心中一凛。   最开始吞钦也怀疑过那翡翠矿有诅咒,他那领人开挖翡翠矿的四叔,一天半夜突然走进翡翠矿深处消失了。   矿中不时出现些坍塌小事故等意外,家中也不断死人,多半死得都是和吞钦以及他四叔有血缘关系的人……   很快,吞钦镇定了下来,因为他相信自己已经找到了背后的罪魁祸首,只要明天和方善水一起去解决了那下阴手的巫师,自己自然就能解脱了。   镇定下来的吞钦反嘲昂山:“吴昂山,你不过是眼馋我赚钱吧?这次我送出去竞拍的几块翡翠,是不是把你们都急眼红了?但谁让那是我的东西呢,你说再多也是没用。”   昂山闻言,面部瞬间扭曲了一下。   当时他其实是有机会抢先在吞钦前占了那翡翠矿的,一时犹豫,让吞钦抢了先,现在也确实很眼红吞钦赚到的。   但是,有命赚钱,也得有命花才行。   昂山语气泛酸道:“吞钦,收起你的得意吧,别不把我说的当回事。那翡翠矿最早是被一个厉害的西亚多用大法力找到的,跟你抢夺的最厉害的蓬奈温家,背后的依仗就是这位西亚多。为什么蓬奈温家发现的翡翠矿,反而让你领先了呢?仔细想想吧,吞钦,人家正愁着矿里的诅咒无法解,你就傻傻送了上去,真是大好人啊。”   方善水听着祝奕给他翻译的话,听到关于诅咒的事,不禁打开了手掌,看了眼掌心握着的那滴红色液体,一开始沙粒大小的水珠,已经凝聚成了黄豆大小,而留在屋内的那个一人高的金丝红翡,如今已经全部变成了无色的玻璃种翡翠。   吞钦有些被昂山说动了,沉默了半晌,问道:“那你又是什么意思?你这次来,是打算做什么?就是来嘲讽我两句?”   昂山严肃了表情道:“自然不是,我今天是来告诉你,蓬奈温家有了异动,你最好留意一下,他们要对你动手了。”   吞钦狐疑地看了昂山一眼。   昂山泰然自若地任由吞钦打量,一副经得起考验的样子。   告诉吞钦这个消息后,昂山很快就告辞离开,上车的时候,似乎还意有所指地给吞钦发了个短信,提醒他记得去看。   吞钦本以为昂山要耍什么花样,只是秉持着小心无大错的心里派人去探,没想到,这一探还真的发现了蓬奈温家的异动。   吞钦的探子死了几个,得回的消息都是不容乐观,异动似乎是针对吞钦的翡翠矿,并且不是小打小闹,而是要大动干戈之势。   吞钦着急了起来,暗中在翡翠矿那边加派了人手,希望能应对过去。   同时吞钦找上方善水,满怀希望地问:“西亚多,我们能不能对蓬奈温抢先下手,或者你也和他家那个西亚多一样,帮我把蓬奈温家的几个领头人物都诅咒死,让他们没法对我下手,那我这番”   祝奕皱眉:“吴吞钦,你的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   元沛也眯着眼看着吞钦摇摇头,似乎对吞钦有些看不上眼,又或者是看出了什么。   方善水自然也不愿意沾染这些,摇头拒绝。   本来以为吞钦只是急糊涂了,才想出这个昏招,没想到眼见方善水拒绝,吞钦竟然瞬间翻了脸。   “咔咔。”   元沛和祝奕被两个缅甸士兵架住,枪口指头。   祝奕没想到会遇到这茬,挣脱不开,不禁质问吞钦:“吴吞钦,你这是要干什么?”   吞钦没有搭理祝奕,只是对方善水道:“西亚多,我想你还是照我说得做吧。我相信西亚多你的手段,你不会这么没用的对吧?连杀个人都办不到?我从几个渠道请来了7拨法师,但是活着到这里的,只有你和宝里翁西亚多、莫西亚多三人,而那位莫西亚多第一天就惨死了,看起来很厉害的宝里翁,也不知消失到哪去了,只有你好好的。”   吞钦似乎认定方善水厉害,觉得并不相信方善水做不到,只是觉得方善水推脱。   祝奕没想到和吞钦生意来往这么久,都已经快要把吞钦当朋友了,吞钦居然说翻脸就翻脸。   元沛掐掐手指,再一次为自己一开始的卜算哀叹,当初决定来缅甸,为什么算出来的会是好卦?明明来了之后一件好事都没有遇到,元沛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觉得自己是不是功力被破,算不灵验了。   方善水倒也通透,看着威胁自己的吞钦,不疾不徐地问:“那个昂山,和你达成了什么协议?让你觉得用不着我了?”   吞钦笑了笑:“西亚多果然聪明,不过怎会用不着你,我这不就是在求你吗?蓬奈温的势力我一人对付不了,昂山答应帮我,但是他胃口太大了。如果西亚多你能帮我,我自然不愿意迁就他,到时候我们也还是朋友。如果不能嘛……”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方善水不同意的话,他只能找昂山求救了。   到时候有昂山的势力帮助,吞钦又已经借着方善水找到了蓬奈温家的法师所在位置,整齐人马枪弹大炮轰过去,他是不相信有什么法师,能顶着如此火力长生不死。   吞钦觉得,巫师这种人,就是生存在暗地里,让你摸不着来源时可怕,一旦到了明面上,威胁性瞬间就降低。   所以吞钦现在,确实不太用得到方善水了。   而这些天他又送了方善水那么多价值连城的翡翠,怎么说呢,有点心疼。   方善水对他道:“你感觉的其实没错,我会杀人的手段,要杀人很容易。”   吞钦一喜,刚要说些什么一家亲的话来缓和几句,却没想到方善水下一句却道:“所以杀你也很容易。”   吞钦闻言一惊,只觉骨头缝里突然冒出了凉风,浑身一寒瞬间后退,边退边大叫道:“开枪开枪!快打死他们!”   “砰砰砰。”   枪子打在方善水和元沛祝奕身上,但是三人中弹的地方,却突然化成了烟雾,三个大活人,仿佛幻影一样消失不见,只留下好像活物一般的黑烟,游魂一样地蹿进了吞钦几人的口鼻之中。   吞钦几人瞬间捂住了口鼻,挣扎着倒在地上,好像被人掐住一样,一个个面目狰狞,青筋暴跳。   不远处的缅甸人看到这诡异地情况,不禁惊叫起来,对于凭空消失的方善水几人,只觉得好像魔鬼一样,甚至端起枪就想要胡乱扫射,怕方善水打过来。   但是吞钦几人似乎还活着,他们顾忌着吞钦几人,也不敢太乱,一边警惕,一边去叫人。   暗中,元沛祝奕和方善水仿佛做贼一样蹲在地上,周围来来往往的缅甸人好像看不到他们一样。   刚刚吞钦来找方善水之前,元沛就看出了他的面相不好,隐隐和他们几人形成了相冲之势,似乎要对他们有所不利,提醒方善水注意,如今果然应了验。   几人趁乱到了一辆车前,悄没声息地带上了水和干粮,开车走人了。   祝奕还暗暗给自己的几个保镖发了个快逃的简讯。   其实祝奕这几天也对吞钦有了意见,虽然没想到吞钦会翻脸,但是为了防止被吞钦拿捏的太厉害,他带来的这些雇佣兵保镖也被他派出去了几个,联系他自家的关系,好方便出了意外,可以随时离开。   只是没想到想着意外,还就真出了意外。   离开了吞钦营地一段路程,元沛揉了揉被那缅甸士兵撇得有点扭筋的手腕,龇牙咧嘴地问着方善水: “方方,为什么不直接弄死他?那个老缅也真是绝了,又蠢又毒,够奇葩。”   方善水:“营地里人太多,我们毕竟没有什么准备,万一吞钦死了他们没了顾忌,我们反而不好离开。而且,那昂山说得对,吞钦身上确实有诅咒,就算我不动手,他估计也难逃一死。”   “恶人自有恶人磨,不值得为他脏了手。”元沛听得点点头,不过随即就哀叹起来,“哎,就是想不明白,难道我破功了吗?当初来的时候我起的总卦,明明说一路顺风大有所获啊,结果却老是遇到这些讨厌的家伙。”   方善水呃了一下,心想大概是因为元沛是以他为主测的吧,方善水并没有觉得自己遇到了什么困难,确实一切都挺顺利的,可以还了玄鸟的因果,并且还得到了一滴凤凰血,虽然暂时不知是有什么用。   方善水安慰元沛:“刚刚你不就提前看出来吞钦要来找麻烦吗?不是你提醒,我也不会早早做好准备。”   祝奕听着两人说话,半天都不太敢吭声,要不是当初他贪图那翡翠矿的买卖,极力劝说方善水过来,也不会害得方善水和元沛至此,不禁很是内疚。   现在吞钦闹翻了,翡翠矿也飞了,祝奕:“方大师,真没想到会这样,这次和吞钦的合作,看样子是无法进行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离开缅甸吗?我的人,前两天我已经派出去一些,联系我家在缅甸的势力,如果要离开的话,出了野人山,可以随时搭乘飞机离开。”   方善水摇头:“你不用想太多,我自己来缅甸有事,你如果想要离开的话,我就先送你离开,不过我还得过一两天才能走。”   祝奕闻言,有些意外,还是他给方善水办得护照,所以他一直以为方善水是没有出过国的,有点想不通方善水在缅甸会有什么事要做。   元沛也赞同道:“对,不能就这么离开!我觉得后面肯定还要有一场大乱,到时候我们大可以看看热闹。我要看那又蠢又毒的吞钦,最后会是个什么下场。就是可惜了方方那块金丝红翡,啧,那么一大块,够我多少个月的零花钱啊。”   见方善水和元沛打定注意不走,祝奕也没有多劝,不过他自己是不想再在野人山里头待着了。   方善水和元沛将祝奕送出了野人山,他们也决定在山外住一晚,等到第二天早上再回去,反正方善水已经差不多摸清了里头的路线。   明天就是方善水推算玄鸟卵出世的时间,玄鸟卵大概会在正午日头最烈之时破壳,这段时间,时东锦可能还会做些什么,祝玄鸟一臂之力。   方善水这么想着,目光放在了在啃棉花糖的手办师父身上,忽然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猛地拍了拍口袋,空的!   方善水赶紧对手办师父道:“师父,你的寄身还在房间里,我们走的时候忘记带它了。要不要赶紧回去,把寄身找回来?”   手办师父眨眨眼,方善水不提,它好像根本没想起来还有寄身的事,听了方善水的话,它手一挥,表示没什么大事,一副寄身自己很快会赶过来的样子。   又不是死的,丢不了。   方善水:……   虽然手办师父态度如此轻松,方善水还是有些担心。 第一四三章 阴神固   寄身坐在窗台上, 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默默地磕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小瓜子。   嗑完了,从地上一摸, 又捡起一小搓,继续嗑。   主体太不是东西了。   嗑嗑嗑。   一定是故意把它忘记的。   嗑嗑嗑。   有主体天天在徒弟面前晃, 徒弟想不起自己也是正常。   嗑嗑嗑。   虽然和主体感知共享,在徒弟口袋里睡觉, 也好像变成主体在外头和徒弟玩一样, 但是把它扔掉就太讨厌了。   嗑嗑嗑。   它得发挥点作用才行,不然就被遗忘了。   寄身尖长的小指甲将瓜子壳捏碎, 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晃晃悠悠地飘落到了那块还没有被完全剥出来的翡翠上。   一人高的翡翠原石,在竖切面上,开了一个磨盘大的窗口, 石皮很薄,翡翠肉芯看着不少。   就算不全切开,这样的一整块石头拿去拍卖会上竞价也能够叫出一个让人咋舌的天价,也难怪吞钦送出来后, 又会有点舍不得。   本来吞钦其实是想着, 拿这块原石彰显下自己的财力实力,也让方善水看到自己的诚意和亲近,从而诱惑方善水,想让方善水变成他们家客卿一样的常驻顾问。   但是方善水根本不通一点人情世故,吞钦几番示好, 方善水都没有任何表示,好像真当吞钦只是在表达感谢而已,糖衣收下炮弹退回,吞钦偶尔提点自己的招揽意图,都被毫不委婉地拒绝了,吞钦早就有些不耐烦,只不过顾忌着蓬奈温家的西亚多,强行按捺着不表现出来而已。   如今,有吴昂山这么一搅和,吞钦顿时就没了那份耐心,才有了今天那一出。   寄身趴在翡翠窗口面上往下看,这块本是色浓金丝红翡,在被方善水提取了其中的凤凰血后,已经完全变成了无色透明状的玻璃种翡翠,里头通透的几乎一眼能见底。   虽然没有了那种霞光一般美丽的正红鎏金之色,但是剔透的荧光,凝润的质感,看起来还是非常漂亮。   所以,看起来也还挺好吃的。   寄身这么想着,突然张大口,仿佛一个怪物一样,瞬间将这块高有一米七,直径约一米的大石头从头到尾地盖下去,一口撸进了嘴里。   寄身嚼了嚼,噗噗地将翡翠的石皮吐出,只留下了原石放在肚子里,摸摸小肚子。   ……虽然并没有什么味道。   “阿赞,就是这里了,这就是那位西亚多这几天住的地方。”   寄身耳朵动了动,望向门的方向。   吱呀,门开了,吞钦带着一个斗篷男走了进来。   斗篷男咳了两声,似乎有点疑惑般‘嗯?’了一声,左右看了看,视线从屋里的窗台上,碎石堆上,以及坐在床边的寄身身上一一扫过,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   “天呐,我的翡翠!我的金丝红翡!”吞钦不敢相信的大叫,然后飞速地跑到了被寄身吐出的石皮,一大块一大块的石皮反过来看,简直像是动物蜕皮一样蜕得非常干净,几乎没有留下一丝翡翠的痕迹。   吞钦不相信地叫人赶紧搜查房间,他身后跟着的手下们很快将屋里翻了个底朝天。   坐在床上的寄身小手合放在身前,收好自己锋利地指甲,安静地任由那些人在它身边翻来找去,还有的从它的脚下经过,拱进了床底下。   床底下以及各个角落都没有找到后,吞钦又让人到屋子附近和外头找,寄身一动不动地看着身边人钻进钻出,没有任何人发现它。   吞钦喃喃自语:“难道是他切开后垮了?里头都是石头?不对啊,就算切垮了,也该有石头才是,这剩下的石皮量明显差了一大截,那些石头去哪了??”   斗篷男拉下了斗篷,露出下面精致甚至有些妖艳之感的五官,正是当初和方善水有过冲突的阿赞丹。   阿赞丹捂嘴咳了两声,道:“行了,不过是一块翡翠而已。你不是还有一整个翡翠矿?都送出去的东西,没了就没了,你以为那些法师都是这么容易能打发的吗,没了才正常。”   吞钦有苦难言,但是不敢和阿赞丹呛声,只好附和道:“阿赞丹说得极是。”   阿赞丹在南洋的名声极大,甚至阿赞帝因都比不过他,因为比起白手起家的阿赞帝因,阿赞丹家的势力,在泰国甚至整个东南亚,都可说是叶大、根深、蒂固。   出门在外,几乎没有敢不卖他们面子。   阿赞丹今天随着昂山前来,本是想暗中查探下阿赞帝因的手笔,没想到关于阿赞帝因的线索还没找到,倒是先发现了另一个仇人方善水,方善水要是在中国,阿赞丹还奈何他不得,不过来了南洋,嘿。   阿赞丹想到这里有些不悦,心情翻涌地咳了两声,才冷声道:“你也真是没用,人在你眼皮底下都能跑了,你的武器和人手都是纸做的吗?或者你根本是和他暗中还有什么勾搭,想要故意糊弄我?”   吞钦赶忙叫屈,满口冤枉地道:“实在不是,那法师确实厉害,有阿赞丹你愿意帮我,我哪还用得着跟那木头一样的家伙勾搭,但是枪子打在他们身上,立刻就变成了黑烟,他们就好像不是人一样,我实在对付不了啊,最后要不是阿赞丹你出手解救,我说不定命都搭上了,对于你的交待,我可丝毫没有糊弄的意思啊。”   吞钦表面顺着阿赞丹,没敢说自己确实打过小心思,不过方善水没接而已。   阿赞丹知道方善水厉害,不过还是嫌弃吞钦没用,听了吞钦的解释,冷哼了一声才算作罢。   昂山临走前和吞钦发的信息,除了提到了联合对付蓬奈温家的势力的事,另外就是阿赞丹所指示的,让吞钦对方善水下手,由阿赞丹来帮吞钦解决蓬奈温背后的法师的问题。   方善水的本事虽然厉害,但是名气毕竟比不上阿赞丹这种在南洋久有盛名的法师,本来就已经找到了蓬奈温家法师的庄园所在,阿赞丹又说要来帮他,方善水这种不愿意帮他杀人的鸡肋,吞钦自然弃之也不觉可惜。   阿赞丹不再和吞钦多说,立刻让他的手下,去屋内收拾整理,看看能不能找到方善水的贴身之物,或毛发什么的。   吞钦说方善水走得急,估计很多东西没收拾也没带走,阿赞丹就打起了主意,若是能被他找到一些,以后对付起方善水,他就可以省力很多了。   不过看到吞钦的翡翠都只剩下干干净净的皮,阿赞丹也不抱太大希望。   “大人,没有。”   果然,阿赞丹的手下仔细检查过后,摇了摇头,心中有些纳闷,方善水在这里住了那么多天,这里却清冷的好像没有任何人气似的,居然连一根头发都找不到,难道住在这的人都不用新陈代谢的吗?   阿赞丹不动声色地表示知道了,忽而踩了几下自己脚下的影子,吞钦几人正奇怪着,突见阿赞丹脚下的影子里冒出来一个巨大的蛇头,吞钦几人骇然后退,让开了位置防止那蛇头攻击到自己。   看着这似乎是听阿赞丹使唤的怪物,吞钦冷汗都冒出来了,不禁暗自庆幸没有决定和阿赞丹为敌,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   寄身一直坐在床边,有些无趣地听着吞钦和阿赞丹说话,直到看见突然冒出来的巨大蛇头,它绯红的眼睛眨了眨,眼神立刻变得亮了一些。   蛇头从地下的影子中爬了出来,拖着一个有些小的身体,好像棒球拖着一条手指粗的麻绳一样,看起来不太平衡,有些古怪,甚至让人觉得好笑。   不过吞钦等人可不这样想,甚至觉得就是这样才更可怕,怪物怪物,就是怪,才叫怪物。   蛇头慢慢游弋着朝寄身前进,簌簌地爬行声。   寄身不动,绯红的眼睛看着蛇头身后拖着的身体,流露出一丝遗憾。   更小了……   比主体记忆里的两个身体都小。   蛇头已经到了床前,扬高了脑袋,忽而吐信,信子几乎要卷起寄身,但是却好像没有看到寄身一样,信子擦着寄身过去了。   蛇头似乎感应了一会,确定没有什么发现后,它扭头回看阿赞丹,似乎在跟他汇报自己检查的结果。   阿赞丹:“好一个方善水,倒是足够谨慎。就是这样的对手,才更值得我惦记,来日方长。”   说着,阿赞丹又捂嘴咳了两声,转了身,挥挥手示意这里不用待了,走人吧。   阿赞丹走了,蛇头摇曳着跟在阿赞丹身后,吞钦也想要跟上去,但是有那条恐怖的巨蛇在,就不太敢靠近了。   吞钦让开一步,等蛇头先走,才远远坠在后头,至于那消失的金丝红翡,吞钦仍然不放弃地让手下们在附近在发掘发掘,   没人发现,那坐在床边的寄身忽而一跃而起,轻飘飘地飞落到了蛇头头顶,坐了下来,然后晃悠悠地随着身下一扭一扭的巨蛇,跟他们一起走了。   ·   野人山外,和祝奕家的势力联系上后,几人被安排到一处近便之地,先做休息。   元沛和方善水暂时都不准备离开,祝奕也不好独走,总得将他们送回去才放心,所以也跟着待下了。   自从当初在学校中差点被一个黑衣法师阴了之后,吸取教训的方善水,基本都会把施法物品随身携带,所以这次虽然看起来是从吞钦那里走得慌忙,其实除了师父的寄身,该带的都没漏下,连从金丝红翡中提取的凤凰血,方善水也装在了一个小瓶子里,放进了腰包。   为了明天的硬仗准备,方善水安顿好后,就开始调息打坐,调整自己的状态。   真气慢慢运转,方善水周围仿佛静电一样,出现了一个无形的磁场,无数尘埃如同被点定于空中。   一个大周天结束后,在方善水不知情的情况下,他装着凤凰血的小瓶子,好像受到了方善水身周这股磁场的影响,突然从他的腰包里倒了出来,瓶口塞子也直接掉开,里头的小小的一滴金红色液体,滚动般漂浮了出来,渐渐高升,悬在了方善水的眉心前方。   在方善水腿旁躺着的手办师父,本来正闭着眼观察寄身那边的情况,突感不对,仰头看去。   悬在方善水眉心前方的血液不再靠近,却仿佛在随着方善水周身的磁场,不停地自转着,转速几乎和方善水真气在周天运行的速度达成了一致,似乎在形成某种共鸣。   手办师父盯着那滴血液看了一会儿,见它似乎并没有什么作妖之处,完全是受方善水真气影响带动,就收回了视线。   正在行功的方善水,觉得很热,仿佛有个小太阳近在眼前照耀着他一般。   真气好像被那股热力膨胀开,在周天运转中越行越多,越积越满,渐渐地,方善水只觉得自己浑身似乎鼓足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被炙热的灵能涨满,灵气无口而出,几乎快要将他炸裂。   忽然!   方善水阴神从灵台一跃,脱窍而出,涨满的身体,仿佛被扎破了一个口子。   一瞬间,方善水神识一清,只觉身体仿佛是喷发的火山一样,所有积压的能量,都找到了发泄的出口,豁然而发。   那些一涌而出的能量,全都随之灌进了方善水出窍的阴神之中,不过瞬间,方善水就觉得自己的阴神质量似乎重了一些,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轻飘飘的了。   方善水出窍后,左右看看自己的身体,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窗外的风吹来,方善水突然发现,风吹在他的阴神上,并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如刀刮斧砍,隐约中,竟还有一丝舒服的感觉。   方善水暗道,自己这大概是真正迈入了阴神稳固阶段,不用被人拉着走,也可以凭自主意念一夜神游千里。   想到这里,方善水心神一动,看了手办师父一眼。   虽然手办师父说寄身没事,会自己摸回来,但是这都几个小时了,寄身也都没有消息,方善水不禁也有些担心,如今有了这个条件,可以阴神出窍去找,然后带它回来。   手办师父察觉到方善水的视线,绯红的眼睛抬头看他,似乎在问他想说什么。   方善水尽量用不太在意的口吻对它道:“师父,我打算去找你的寄身,今天总觉得心神不定,我怕万一你的寄身被什么敌人发现,把它抓起来,可能凭借此对你做些什么。”   手办师父刚刚已经拒绝了一次出门寻找寄身的意见,不过现在方善水自己翅膀硬了,手办师父再拒绝,他也可以自己去找。   方善水以为手办师父会犹豫,或者再拒绝一下,没想到,手办师父一听之后,立刻就点头同意了。   手办师父扔出小白旗,那白旗瞬间吐出云气,凝成棉花糖般的云朵横空漂浮,手办师父当先飘坐上去,对方善水招招手,示意,走。   方善水有些惊讶手办师父的痛快,心道难道手办师父是知道他能自己去了,拒绝也没用,所以干脆就跟他一起了?   不再多想,方善水拒绝了手办师父同乘的意思,决定试一下自己的修炼进度。   方善水一跃跨向了窗台,脚下仿佛踏风而行,一步跃出,立刻乘风而上,月华洒在他身上,仿佛穿透他的身体,将他整个半透明的身体都染成了金色。   方善水随风而走,缩地成寸,手办师父坐在棉花糖上,在旁边跟着方善水飘着,方善水快一些,它也快一些,方善水慢一些,它也慢一些,快快慢慢地绕着方善水玩一样地打转,不时看他一眼。   方善水修行又进一步,心中舒畅,每见师父瞄他,都会回以一笑。   ……   离开的时候,坐车和元沛和祝奕出野人山的森林,方善水大约花了两个多小时,然而现在阴神出窍回到吞钦的营地,方善水只用了五分钟。   吞钦的营地有点乱,只有少数几人留守,其他都不知哪去了。   方善水想到今早吞钦跟他说过的,蓬奈温人手调动的事,有了一丝猜测。   方善水正准备回房间去找手办师父的寄身,旁边的手办师父突然扯了扯他,并伸出尖尖的长指甲,指了指某个方向,那个方向传来很多古怪的吵杂声,似乎有枪声,有炮响,还有不少人声呼喝。   方善水隐约记得,那个方向似乎是吞钦家的翡翠矿的所在地,吞钦还带他去看过。   方善水:“师父?怎么了?你想要去那边?”   手办师父指了下方善水要回去的房间,又指回刚刚的方向,方善水明白了,师父应该是说,它的寄身已经不在房间里,而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方善水点头,知道师父能感应到它寄身所在的位置,道:“师父你带路,我跟在你后面。”   手办师父闻言,当先飘了出去。   翡翠矿的所在地,已经打起来了,硝烟弥漫,火光冲天。   蓬奈温家的势力,果然如昂山所警告的那样,当夜反扑,吞钦本以为有了昂山的帮助,再加上阿赞丹的诡异本事,他提前得到消息警惕蓬奈温,想要守住翡翠矿不成问题。   但是吞钦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蓬奈温家对翡翠矿势在必得的决心。   蓬奈温家几乎是倾巢而出,而且还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堆先进的武器,同时诡异的手段层出不穷,吞钦的手下们,很多明明没有被打中,却经常会出现莫名地伤口古怪死去。   吞钦急得不停大吼:“防守!防守!注意流弹!”   阿赞丹出手了,那巨大得仿佛在阴阳之间穿梭的诡异巨蛇,刀枪不侵,动辄掀车翻炮,顿时缓和了一些吞钦的颓势,也让蓬奈温那边出现了不小的损失。   但是很明显的,还是吞钦这边处于劣势,翡翠矿这边根本无险可守,若是躲到封闭的矿里搞伏击,更是容易被人一锅端了,一个催泪瓦斯就会让他们吃大亏。   昂山最怂,开打后没多久,见蓬奈温那边火势太凶猛,立刻就开始磨起了洋工,先保住自己。   吞钦气得大吼了几次,昂山都敷衍了事地装装样子,吞钦感觉不行,就对阿赞丹道:“丹西亚多,能不能想办法破解了敌人的诅咒?我的人在不停地死去,再这样下去,我的矿就守不住了。”   阿赞丹皱眉,要是能破解,他一早就出手了,刚刚就是一直在研究,却始终弄不清楚阿赞帝因用的是哪种降头术,而且甚至都不太像是降头术,这不禁让阿赞丹有点无计可施。   ……   “原来是他。”方善水跟着手办师父,从阿赞丹他们的头顶经过,飘向翡翠矿之中。   临进入的时候,还看了在人群中搅风搅雨的蛇头一眼,水桶粗的蛇身,似乎养回来点了,刚刚见手办师父瞄了它两眼。   然而一进入翡翠矿,方善水突然发现,矿里头有人。   不是一般的人。   “老驼子,我觉得你找错了,上次看到的宝光喷发之处,应该不在这里。”   “不可能,我的寻宝鼠确定这里有宝贝。”   “宝贝,是指这些翡翠吗?确实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不是普通的玉石,有灵性。不过这点灵性,和上次那宝光冲天的情形相比,还差得很远。如果就只这点程度的话,我们这趟跟白来也没有两样。”   老驼子似乎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伸手一摄,抓回了地上一个吱吱叫着的灰金毛小老鼠,额头相抵,随即道:“……唔,可能是被什么东西混淆了感知,宝贝还是有的,就算不在这里,应该也在这附近……再找找。”   说着,老驼子将手中的小老鼠扔了出去,小老鼠哧溜一声,钻入了某个矿洞里。   方善水缩小自己,藏在石缝里,他看到了两个人。   这两人似乎不是单纯的阴神出窍,但又不畏惧周围的枪弹炮火,在翡翠矿中信步而来,完全无视周围噪杂,而那打得一团乱的众人,也好像根本没发现他们的存在一样。   方善水认出了其中那个被叫老驼子的人,虽然换了条拐杖,但是很明显的,那就是上次在乡下,被师父吃了的驼背老道! 第一四四章 人献祭   炮火渐息, 硝烟中满地焦尸, 黑红紫红的血色,将一片山谷都染成了花地毯。   蓬奈温那边的坦克已经开了上来, 步步进逼,已经将吞钦等人逼到了外围。   “该死, 走!”阿赞丹见吞钦完全撑不住了,立刻唤蛇头回来。   蛇头回到阿赞丹身边后, 大嘴一张, 将他和他的两个手下一口吞下,瞬间遁入地底, 消失无踪。   吞钦的人, 死得太多了,武器也没有蓬奈温先进,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阿赞丹要不是想硬撑着给阿赞帝因捣乱,也不会陪他打到现在,不过,现在阿赞丹也不敢硬撑了。   阿赞丹弃他而去, 昂山则更是滑溜, 早就计算好退路,一见阿赞丹消失,二话不说地没了踪影。   吞钦见实在没有办法,他满头是血地被仅剩地一些手下护着,突围出去, 这个过程中,他仅剩的手下又死了一大半。   吞钦心中怨愤,恨阿赞丹没用,恨昂山奸猾鸡贼,同时心里又有些后悔,如果当时没信了阿赞丹和昂山的邪,对方善水下手,他也不至于落到这部田地……   说不定好言相劝几句,就算方善水不帮自己杀人,也能稍微阻止自己的人中诅咒吧,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惨烈。   吞钦还记得从方善水那里用重金买来的镇魂符,虽然和方善水闹翻了,但是方善水的符他还贴身放在身上,他就没有丝毫被诅咒侵袭的征兆。   那无能的阿赞丹,耍着条怪蛇装模作样地看着挺厉害,到了正事上,却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   后悔晚矣,吞钦只好一边打落牙齿和血吞,一边逼着蓬奈温家的火力逃命。   ……   矿洞内,一见到那驼背老道,方善水立刻回头看向手办师父。   此时,手办师父正盯着老驼子新换的拐杖,似乎上上下下地将他打量了一遍,随即目光转向了与他通行之人身上。   驼背老道身边,是个披头散发的赤脚老人,老人身上穿着五颜六色的破烂洞洞装,看起来很有街头精神病的特色。   手办师父看着这人,目光顿时一亮,完全没有看驼背老道时的平淡,显然对他更感兴趣。   方善水见师父只顾着打量新食物,完全没有任何意外的样子,一时有些搞不清,心说,难道上次师父是故意将驼背老道放走的吗?   可是当时师父抓人抓得那么用力,又是拿寄身当诱饵,又是偷袭,他还以为师父肯定已经把驼背老道啃干净了呢。   “吱吱。”老鼠的叫声在矿洞里回荡着,驼背老道和他身边赤脚老人,跟着那声音往洞里行去。   方善水正要跟上,却发现外头的人已经冲进来了,吞钦的人手有几个被追进了矿中乱枪打死,蓬奈温的势力紧随着蜂拥而入,外面的动乱似乎已经要告一段落。   蓬奈温家的士兵们很强势,快速地完成了人员清扫,将吞钦家的人手完全清理干净后,翡翠矿被他们据为己有。   方善水没有急着走,在岩壁的缝隙中隐藏了一会儿后,就看到一堆人簇拥着正主进来了——蓬奈温,以及面上刻满了经文的娃娃脸降头师时东锦。   蓬奈温心情激动地看着左右,他的手下们也都是如此:“法师,现在这翡翠矿已经是我们的了吗?这里的诅咒是否已经解决?我可以摸摸那些漂亮的翡翠吗?”   没有时东锦说可以,蓬奈温可不敢随便去动那些翡翠,毕竟吞钦家的凄惨情形他是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不愿意莽撞地步吞钦的后尘。   时东锦抱起了手中的娃娃,看向娃娃的正脸,布娃娃嘴角诡异地下撇,仿佛要哭一样,塑料眼珠子中心,有一点红色的圆光,好像在凝视着眼前的人。   时东锦摇摇头:“看样子死的人还不够。”   蓬奈温闻言有点冷,讷讷不敢吭声,他周围的那些士兵们,也都提了提枪,似乎有些后退的冲动。   时东锦笑看他一眼:“呵呵,不用怕,我说得不是你们外头打死的人,而是吞钦家的血脉。他们挖开了这个翡翠矿,就是被矿灵诅咒之人,用他们家族的血洗清了这里的诅咒,你们就可以随意开采了。”   蓬奈温恍然:“那我们是不是要去追踪的吞钦?”   “不用了,等一会儿,他们自己就来了。”时东锦将娃娃抱回怀里,往矿中走去,蓬奈温不明所以,连忙跟上。   方善水在旁听完时东锦的话,伸头一看,发现时东锦走的方向,和驼背老道两人一致。   难道那里头又是什么?   想到这里,方善水悄悄问手办师父:“师父,你的寄身在哪里?”   手办师父指指岩洞里头,也是驼背老道两人刚刚进去的方向。   还真是巧了。   方善水更加小心地隐蔽自己,悄悄跟了上去。   ……   吞钦带着人突围后,一路血冲,逃到了翡翠矿的谷口一带,然而还没完全脱离危险地带,那边就迎面撞上了他自己的儿子丹拓。   丹拓灰头土脸地一个人跑过来,要不是吞钦及时认出人来,早就一枪把他给毙了。   吞钦惊讶地喊:“貌丹拓,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让你和你哥哥们留守在营地,看着我们营地里的东西吗?”   丹拓急急报信:“父亲,营地已经被攻陷,是昂山干的好事!他表面上陪你来守翡翠矿,实际上暗中倒打一耙,将我们营地里给占了,营地里那些物资和翡翠,现在已经到了他手中。哥哥们和我分头逃走,不知道是不是也被抓了。我也是运气好,靠着衷心手下把追踪的人引开,才能逃出来找你……”   说到这里,丹拓看了眼吞钦的狼狈模样,不禁茫然地看了眼后头翡翠谷的方向,不敢置信地问,“父亲,难道你那边的翡翠矿没保住吗?你怎么就带着几个人?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听了丹拓的一番话,压抑着怒火的吞钦,竟被气地狂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被喷了满脸血的丹拓吓呆了,摸了一把脸才赶忙道:“父亲!?你怎么样了?父亲。”   本来翡翠矿保不住的事,就已经在吞钦心头挖掉了一块肉,让他心里憋足了一口气。   再加上一场窝囊仗打下来,身边的精锐死得死伤得伤,仅剩小猫三两只,本想着逃回营地还有着一些根底,之前从矿里挖出的大量珍稀原石也可作为日后东山再起的资本,现在全完了!   全完了!   吞钦简直悔得肠子都青了,吐过血后含着血水咬牙切齿地道:“昂山,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来日我定要杀你全家!将你家老的挖出来鞭尸,小的卖去当妓当人妖!我要你死!!!”   丹拓没想到父亲会气成这样,看吞钦面色通红青筋鼓胀,血管都快要爆开一般,丹拓忙要上前安抚他,然而这时,吞钦突然往前一栽,竟是晕厥了过去。   吞钦身边的手下,也好像忘记扶他一样,任由他倒在了地上。   丹拓去拉吞钦,根本拉不动,吞钦已经彻底昏死了。   丹拓抬头想叫那些愣着不动的手下们帮忙,却发现那带着吞钦突围的衷心属下,不知何时无声地将他们包围了起来。   这些人表情木然,双眼无神,甚至动作都有点僵硬。   看起来……竟没有一点人气儿似的。   丹拓看着他们,忽而有点害怕,叫道:“你们是死的啊,还不快来扶你们将军!”   丹拓话音刚落,那几人果然动了,伸手将吞钦架了起来,丹拓正松了口气,却发现在他身后的两人,竟然将他也架了起来。   “我没事,不用扶我。”   丹拓一阵意外,想要挣脱,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士兵将他一架,他的脚都挨不着地了,直接被架着走。   丹拓感觉到不妙,左右看看,那几个士兵竟然面无表情地拖着他和他父亲往回走,正是他们刚刚逃出的翡翠矿山谷之地。   丹拓更加用力地挣扎叫骂起来:“你们干什么?是不是想造反!小心我父亲醒来,让人活剐了你们!别以为我们家现在就好欺……”   丹拓叫骂了一串后,后脑勺突然一疼,好像被谁敲了一下,顿时,丹拓也跟着吞钦一起昏了过去。   【咯咯咯咯。】   一个诡异布娃娃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用没有手的小短胳膊抱着吞钦的脑袋,笑咯咯地和他们一起,被周围一众目无表情如同偶人的缅甸士兵们,架着离去。   ·   这个翡翠矿里头四通八达,洞中的路况更是怪异,好像鸟儿的翎羽般粗细不一地往外辐散一样,起伏间有种异样的韵律感。   这洞况不像是被吞钦他们挖掘成这样,而像是一早就是这样,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方善水跟着前头的时东锦等人往里走,竟然一直走了十多分钟才豁然开朗,走到了一个大而开阔的洞中。   这个洞很是诡异,偌大的洞仿佛一个正圆,而周围石壁上,竟然镶嵌着一圈巨大的翡翠墙,那些翡翠墙一块块地整齐排列着,中间有岩壁相隔,仿佛就长在那里一样,翡翠吃透进去很深,而外头,则直接露出出一个或金红或浓绿的切面。   方善水看着这些,隐约有些眼熟,好像……吞钦当初送他的那块金丝红翡。   想到这里,方善水转眼一看,果然看到了一个角落里,有着几块被挖空的墙壁,那上头应该原来也是有翡翠的,但是现在整个墙面都仿佛被掘了三尺一般挖凹下去,翡翠也被撬走了。   方善水心觉古怪,这些裸露出来的翡翠,将整个洞中映得珠光宝气,华美瑰丽。   看起来,这不像是个翡翠矿,倒仿佛像是一个地下的皇室陵寝一样。   时东锦走到了洞中心,蹲在地上似乎在检查着什么。   方善水进洞后,立刻感觉到了不一般的视线,那些视线并不是针对他的,但也让方善水警惕起来,连忙藏好。   就在这时,方善水听到左前方传来了细微的声音。   “那娃娃是干什么的?”   “江山代有人才出啊,我看着,这里的动乱,十有八九是他挑头搞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说,那宝贝很可能也在他手里?”   “那倒是不一定,但和他脱不了关系就是。”   “先看看他要做什么。”   这似乎是神识传音,应该是驼背老道那两人,但是方善水这次却没看到人,也不知道他们藏在了哪里。   又等了一会儿,吞钦和丹拓被带了过来,还有几个和吞钦长得颇像,似乎也是吞钦家的人。   他们都昏迷不醒地被人架着,而架着他们的人统统目光呆滞,仿佛被控制着一样。   蓬奈温:“西亚多,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时东锦指指昏迷的几人,微笑着在脖子上划了个斩首的姿势。   蓬奈温了然,立刻对下头的人挥挥手,砰砰几声,接二连三传来了栽倒的声音,刚刚还叫嚣着要找昂山报仇雪恨的吞钦,在死前的一刻醒转了过来,瞪大双眼倒在了地上,似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到这个地步。   吞钦几人的血洒在地上后,这个矿洞突然摇晃了起来。   “怎么了?”   “地面好像在摇晃。”   时东锦对蓬奈温道:“你们立刻出去,这一会儿很危险,你们在矿坑外等半小时再进来。”   “那西亚多你呢?”   “我在这里做法。”   时东锦说着,坐在摇晃的地面上,似乎并不打算离开。   蓬奈温不敢犹豫,立刻带着手下撤退出去。   驼背老道和方善水几人,看到时东锦一人留在原地,也都没动,决定静观其变。   地面上,吞钦等人流出的血慢慢消失,仿佛在被什么东西吞噬一样。   洞内摇晃得越来越厉害了,也越来越热,好像有一堆火,正冲着这里加温似的。   整个山体似乎都动荡了起来。   已经离开洞中的蓬奈温等人,见状自然是发疯地往外跑,而驼背老道和方善水这些阴神出窍的窥探者,艺高人胆大,自然都原地不动。   赤脚老汉打起精神:“怎么这么热?难道是宝贝快要出来了?”   方善水隐隐觉得不对,悄悄拉拉师父的小手,让它赶紧找找寄身的所在。   就在这时,方善水看到时东锦回头了,冲着他和驼背老道的方向,微笑着分别挥了挥手,好像在和他们告别一样。   跨擦!   时东锦身下的地面猛地裂开了,仿佛被撞裂的冰面一样,裂纹瞬间蔓延了整个洞穴,洞穴的地面完全垮了下去,一块块地掉落到了下头涌上来的火海岩浆之中。   一直装作没发现他们的时东锦,在这个时候,才显露出獠牙。   时东锦的身体当先掉进了岩浆之中,被火海淹没前,还在冲着暗中的敌人笑。   汹汹火势瞬间荼毒了整个洞穴,远远的热气蔓延,就让藏起来的驼背老道两人被烧了出来。   驼背老道两人头发上身上,都缀了几朵挥之不去的火苗,痛得哇哇大叫,一点也没有高人风范。   驼背老道更是破口大骂:“南明离火!我日他个仙人板板!”   赤脚老人:“那小子定是知道我们在暗中窥探,故意拿替身阴我们!快走!”   方善水也出来了,不过很奇怪的是,这明明很炽烈的火焰,却没让他感觉到痛苦,甚至有种暖洋洋的充足感。   忙着逃命的驼背老道两人,没有发现方善水,两人甩出一根仿佛活物般的绳子,黏住墙壁,瞬间就要荡出岩浆滚沸的火海。   方善水揪住似乎想要去啃一口碳烤邪派的手办师父,赶忙问:“师父,你的寄身呢?在这里吗?”   手办师父见他着急,也不再耽搁,立刻一指洞内的某个方向。   方善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还真看到了飘在一块翡翠上的寄身。   自从洞穴内的地面碎裂后,周围的墙壁也纷纷坍塌,墙上的翡翠,好像被剥出来的瓜子仁一样,流光溢彩的美丽,咕咚咕咚地掉进岩浆之中,化为火焰中五色熔浆。   寄身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大嘴一张,就是一面巨大的翡翠墙。   不过转眼间,好几块差点掉进火海的翡翠墙,都被它吞进了肚子里,它那小肚子也不知是什么做的,简直仿佛异空间一样无穷无尽。   只是因为离火海太近,寄身的头发上都燃起了一丝火苗,这种南明离火可不是一般的火焰,哪怕是师父,也不能被   方善水赶忙过去,将寄身捞了起来,想要扑灭它身上的火,手办师父没让方善水动手,自己拍了拍寄身的脑袋,那一点点小火苗,立刻消失在了手办师父的掌心中。   方善水带着师父和寄身要走,寄身却指指其他那些不停掉进岩浆中的翡翠墙,似乎贪心不足地还想再吞几块。   这些翡翠内含有凤凰血,方善水知道,以寄身和师父几乎一样的口味,应该是不会对这些翡翠感兴趣的,吞那么多,说不定是知道他要找翡翠,为他找的,不禁感慨道:“师父,我们先走吧,这些东西都不要了,你以后要吃什么,我们再去找。”   说着,方善水将手办师父和寄身,一边一个扔在自己肩膀上,飞快地循着出口离开了这个已经快被火海覆没的洞穴。   手办师父被放在肩膀上后,才反应过来方善水刚刚那话是对着寄身说的。   手办师父绯红的眼睛,顿时有点蒙上了一层黑色的光,它状似平静地扫过了坐在另一边肩上的寄身。   寄身也不动声色地回扫了手办师父一眼,有些矫情地依着方善水的脖子,同样绯红的眼睛,似乎流露出一丝安静的挑衅。   手办师父:……   这是它自己吗?怎么会这么讨厌?   可以弄死吗……   ·   驼背老道两人被带有南明离火的火毒熏到,身上燃起了红金色的火苗,火苗不大,但却扑之不灭,这种南明离火的特征就是如此,一旦烧上,几乎蚀骨入髓,普通人可能这会连骨头都要被烧完了,两个修为高深的老魔头还能勉强压抑,但是受创不轻,要赶紧离开想办法才是。   方善水出矿洞的时候,发现阿赞丹带着他的蛇头忽而出现,拦住了那边正想要离开的驼背老道两人。   阿赞丹对驼背老道两人泄时东锦的底,挑事一般地驼背老道两人说:“我知道阿赞帝因在哪,他为了独享宝贝,特意将我们骗来这里,想要阴死我们。还好两位都是高人,怎样?他现在正在关键时刻,我已经发现了他真正的所在,你们要不要去报这一箭之仇?”   刚刚阿赞丹其实也随着蛇头悄悄潜进了那个洞穴,只不过凭着他对阿赞帝因的了解,他总觉得阿赞帝因有诈,在阿赞帝因叫蓬奈温等离开之前,阿赞丹就悄悄地先出来了,在附近查探,果然,让他找到了蛛丝马迹。   驼背老道看了阿赞丹两眼,又看了看他脚下的蛇头:“你是……巫家的那小子?”   阿赞丹点头。   赤脚老人最是利落:“走,这仇不报,咱们回去得被一群老怪物笑死。小子你带路,要想刷花样,我先吃了你的蛇!”   嘶!   蛇头嘶嘶怒叫两声,阿赞丹冷冷看他一眼,没吭声,前头带路。   方善水发现,在赤脚老人这句话出来后,他肩上的两个手办师父,都一起看向了赤脚老人。   呃,估计师父是不满,有人想要抢它的寄样口粮?   方善水拍拍两个师父,让它们别看得太猛烈,不然那老怪估计要有所感觉了,会发现他们。   方善水发现他们前进的方向,似乎就是他上次发现的玄鸟卵所在的火山方向,本来想自己前去的方善水,也转而跟上了他们。   方善水上次去火山的时候被发现了,以时东锦狡诈的性子,估计这次会戒备得更森严。不过有了阿赞丹几个在前头吸引火力,方善水觉得自己倒是可以浑水摸鱼了。   ……   “就在这里?”   驼背老道和赤脚老人面色凝重,相信了阿赞丹的话。   眼前的这座火山,远看似乎没什么异样,近看却仿佛一个欲要腾空而起的活物,炽烈的热毒,在火山周遭几乎形成了实质的瘴气,仿佛一双快要张开的翅膀。   方善水仰头看了一眼,心道,玄鸟卵大概就要出世了。   本来玄鸟卵对方善水感应的出世时间,是明天正午,得等到烈阳高照,它才能借助本月阳气最胜的时候破壳。   现在看来,时东锦大概也是发现了玄鸟卵的异动,所以找到了替代之法,釜底抽薪,让玄鸟卵提前出世。   方善水走到这里,都没有得到玄鸟卵的召唤和通风报信,估计现在玄鸟卵已经进入了混沌状态,自顾不暇。   方善水心道,幸好他今天为了找寄身出来了,不然等明天早上再去火山找玄鸟,黄花菜都要凉了。 第一四五章 玄鸟出   见驼背老道两人看着火山不动了, 阿赞丹以为两人见到困难想退缩, 不禁激将道:“你们不会是怕了吧?想要宝贝,难道连这点危险也不敢上?”   那边两人没有理会阿赞丹, 兀自商讨了起来。   “这里的南明离火到底都是哪来的?”赤脚老头一景有些奇怪,而后冲身边宝贝较多的驼背老道说, “老驼子,都到这个时候了, 你也该出点血了。不然以我们现在身上压制的火伤做引子, 一旦进入这山里,整个人都得被南明离火当柴火点了, 我可不想死得这么窝囊。”   老驼子也知道这个情况, 于是肉疼地拿出一个冒着寒气的盒子。   盒子打开,露出了一块烟笼雾罩的圆形玉壁,空气一接触它, 就发出嗤嗤之声,内中水分似乎被凝结垂落,老驼子周身的草地,也立刻覆上了上了一层寒霜。   这不是玉, 而是一块玄冰, 寒气非常强大。   阿赞丹身上的巨蛇似乎十分不喜那股寒意,立刻后退,离驼背老道远了点。   老驼子将手中的玄冰抛了出去,玄冰立刻变大,仿佛成了一个伞盖, 悬在老驼子头顶,冻得老驼子都打了个寒颤,呲牙道:“走!这块玄冰大概能让我们在山中待上半个时辰,快去快回。”   赤脚老头一景立刻钻到了伞下,阿赞丹也催着不肯过来的蛇头上来蹭凉。   有了那玄冰伞盖顶在头上,三人顿时神清气爽,仿佛缩地成寸一般才上了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火山,很快跃进了火山口。   方善水见手办师父和寄身都没有异状,也跟着潜进了山洞。   上次方善水来这座火山的时候,还需要师父的棉花糖护着,这次火势明显比上次的强了很多,他却不知为何没有丝毫不适。   这座火山中心比较开阔,周围的岩浆房排布整齐,仔细看,这些岩浆房倒是和刚刚那翡翠矿中的翡翠墙布局类似。   而这些昨天时还算平静的岩浆房,今日好像被添加了大量燃料一般,里头的岩浆已经滚滚地从四面往中间漫上。   洞穴正中心,有个人正坐在那里,正是在翡翠矿里阴了驼背老道等人的时东锦,此时他正守护着洞穴中心的血色祭阵,阵中供奉着的玄鸟卵,已经从黑变红,从鸡蛋大,变成了茶杯大,仿佛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一样。   方善水一看到那玄鸟卵,就愣了一下,玄鸟卵跳动的节奏,好像影响了方善水,让方善水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被同化,和它进入了同一频率,甚至,方善水觉得自己的视野偶尔会发生变化,好像他变成了玄鸟卵,正在洞底抬头仰望刚刚潜进来的自己。   正为这种奇怪的感觉入神,方善水就被前头驼背老道的大叫打断了思绪。   驼背老道惊喜道:“宝贝!这莫非就是前段时间那个死的玄鸟卵?不是说是个死卵吗?这明明生机盎然的!如果得了它,我们至少可以延寿两百余岁!”   赤脚老人更是简洁:“抢!”   两个老怪物似乎是干惯了打家劫舍之事,经验丰富动作流利,没等山底的时东锦反应过来,就扑向了阵中的玄鸟卵。   跟不上他们动作的阿赞丹,瞬间被抛在后头,眉毛头发立刻熊熊欲燃,蛇头及时冒出来将他护住。   时东锦看到驼背老道两人,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他们竟然能从翡翠矿的南明离火中逃生,现在还能追到这里来。   就在驼背老道两人要扑倒面前的时候,一个裹着半身斗篷的老人头,凭空出现,忽而往驼背老道撑着的玄冰伞上喷了一口污血,冰清透明的玄冰伞,被那血一污,顿时变了个颜色,甚至在嗤嗤冒烟。   驼背老道顿时大叫后退:“不行,我的玄冰伞!”   赤脚老头一景强撑着伸手去抓,一把将玄鸟卵握在了手里,是时,时东锦一拍地面阵纹,抓住了玄鸟卵的赤脚老头,整个手臂瞬间被阵中爬上玄鸟卵的火焰燃烧了起来,手臂刹那间被烧焦,伤势急速蔓延。   一景惊骇,忙扯掉了燃烧的手臂,将抓着玄鸟卵的手臂扔回了阵中的火焰之中,那不停往他身上爬的火焰才算作罢,潜伏回了阵纹之中,落回去的玄鸟卵,在地上晃了晃,表皮上出现了亮色的花纹。   一景急退到驼背老道的伞下,被他自己扯下来的手臂,已经在阵中变成了一团飞灰,洒落在地上。   时东锦目光扫过赤脚老头和驼背老道,之后目光在阿赞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阿赞丹见状冷笑道:“阿赞帝因,没想到吧。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日,你有什么好事或计划,都别想办成,我会不遗余力地给你捣乱。”   【咯咯咯咯。】时东锦脚边的布娃娃乐颠颠地咯咯笑了起来,时东锦无语道:“那我还真是头疼呢,看样子得先杀了你了。”   “动手!”赤脚老头一景忽然冲向了时东锦,而他刚刚被烧成灰的手臂,那些飞灰仿佛被风卷着一样,糊向了空中对玄冰伞虎视眈眈的老人头,老人头喷出的污血,仿佛天地之污秽,对天材地宝之类的东西,有极大的伤害,为防它再污染玄冰,赤脚老头先下手为强。   老人头刚刚正停在时东锦附近,似乎警惕几人的偷袭,却没想到赤脚老头那已经化成灰的手臂,居然还能在眼皮子底下作妖,逃脱不及时,老人头的整张脸,顿时被黑色的飞灰糊着,眼睛和嘴巴都瞬间张不开了。   这时,时东锦蓦然割破手腕,将血液滴在了阵纹之中,口中念念有词,竟是将自己的生命力也献祭进了这阵纹之中,给玄鸟提供破壳的力量。   【唳——!】   混沌的玄鸟卵,似乎瞬间醒了过来,开始在阵纹中摇晃起来。   而这时,火山也好像醒了过来,岩浆室里的火海沸腾起来,浓烟滚滚上升,几乎让人看不清左右,身体不好的阿赞丹,顿时被呛得快要昏厥过去。   方善水见时东锦滴血献祭,心觉不妙,快速地飘落了下去,想要寻找机会将玄鸟卵从阵纹中弄出来。   驼背老道也大叫道:“不好!不能让玄鸟出世,玄鸟被这小子祭炼多日,一出世定然是他的走狗,到时候我们估计都不是他的对手。”   知道问题严重,驼背老道立刻将手中的玄冰伞扔了出去,想要用它裹住玄鸟卵,将玄鸟卵先冰冻起来,阻止它破壳。   但是玄冰伞落到阵纹上后,就和时东锦阵中的南明离火僵持了起来,驼背老道见不能再耽搁,狠心索性舍了玄冰伞,赫然释放了它全部的寒气,冲破了时东锦的阵纹,将里头正在被时东锦以血献祭的玄鸟卵撞出了阵纹。   玄鸟卵瞬间飞离了时东锦脚下的阵纹,而受玄冰最后一击,刚刚眼看着就要破壳的它,壳外突然覆上了一层白霜,方才那呼之欲出的鼓噪,顿时都停滞了。   时东锦皱眉,头颅瞬间离开了身体,悬空而起,就朝着玄鸟卵飞了过去。   “干得好!”一景大赞了一声,也不再管那老人头,忍着眉毛胡子就要烧起来的火势,也朝飞出的玄鸟卵扑上去。   同时,刚刚和灵降娃娃干仗的阿赞丹,正肉疼着玄冰伞的驼背老道,纷纷出手,欲要强夺玄鸟卵。   玄鸟卵在众人的追逐下在空中旋转,眼看就要落地,这时,玄鸟卵突然落在了虚空中出现的一双半透明的手上。   正是隐藏在暗处的方善水。   方善水见驼背老道和时东锦他们打得激烈,就没有去凑热闹,只在混乱中感应着玄鸟卵的状态,他肩膀上的手办师父和寄身,则是在盯着被火焰烧着了眉毛头发的几个邪派。   本来方善水正想要靠近过去,将玄鸟卵从混战的两方人马中抢出来,没想到玄鸟卵直接被驼背老道一锤子打了过来,直接落在了他手中。   方善水抱着到手的玄鸟卵,看着向他逼视来的众人。   众人只看到一双手突然出现,接住了玄鸟卵,没有看到方善水完整的样子,所以无论是时东锦还是驼背老道他们,皆是一愣。   “小子,你跟了我们那么久,总算出来了。如果你好好合作,玄鸟卵也有你一份,不然别怪我们翻脸无情。”赤脚老头一景似乎早有感觉方善水的存在,见方善水得了玄鸟卵之后不跑,一边言语妨碍他,一边暗中在指尖抖落一阵黑灰,让那黑灰飘向了方善水。   坐在方善水肩膀上的手办师父和寄身,同时看向了那自以为隐匿的黑灰。   时东锦也对方善水道:“他们有三个人,我只有一个,和他们这些奸猾的老魔头合作,你倒不如和我合作。”   两边人针锋相对,竟是都没有人发现,方善水手中被玄冰冻住的玄鸟卵,那表面的玄冰,已经开始融化了。   直到“喀拉”一声裂声出现,时东锦等人才忽然一静,停下争执,看向了方善水手中捧着的玄鸟卵。   这时,方善水手中的玄鸟卵表面,又是“喀拉”一声,蛛网般的裂纹已经蔓延到了四面八方。   驼背老道等人大惊,而时东锦愣了一下,却立刻露出了惊喜之色。   “咔——”   裂纹停止了扩散,纹路中有火光燃烧出来,忽而壳碎,一只黑色的大鸟腾空而起!   小小的卵中,竟冒出了一人高的黑鸟虚影,那黑鸟还拖着几乎等身长的玄焰尾羽。   【唳——】   一声清丽的鸟叫声,仿佛穿透众人的心肺,瞬间响彻了整个山洞之中。   随着大黑鸟的出现,巨大的宝光冲天而起,带着浓烟喷出了火山口,直冲天际,仿佛一座连接到九霄云外的天梯。   众人都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般意外,不禁都傻了眼,驼背老道他们是想不通怎么玄冰会突然失效,白忙一场做了无用功,时东锦却是高兴峰回路转,玄鸟竟然破壳了。   时东锦血祭玄鸟卵多日,自以为和玄鸟卵心神相通,见玄鸟破壳,立刻伸手就想要将玄鸟召唤过来的时候。   然而不想,那玄鸟根本不理他,只见它绕着方善水盘旋三周后,忽而化作一道光影,冲进了方善水的眼睛之中。   玄鸟化光入眼,方善水隐在虚空中的阴神似乎被照亮一样,渐渐出现在众人眼中。   方善水捂住眼睛,眼珠时而变成金色,时而变成黑色,里头隐隐有鸟儿的纹路在虹膜上盘旋。   时东锦懵了,似乎很是想不明白,他费时费力孵化出来的玄鸟卵,为何转眼认了别人为主,还跑进了别人的眼睛里,让他连看都看不到了。   驼背老道和赤脚老人也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都半路冒出来的小子截胡了去,都暂时没了反应。   只有阿赞丹,似乎极其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阿赞丹的目的就是给时东锦捣乱,如今见时东锦懵逼,差点笑得要岔气,还嘲笑道:“时东锦,你也有今天,那句中国话怎么说来着,诸葛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哈哈哈。”   时东锦:……   驼背老道:……   正打量着方善水的的时东锦和驼背老道,闻言都都沉默了。   最后,赤脚老头一景提醒了阿赞丹一句:“那句是说周郎妙计安天下,不是诸葛妙计安天下。”   ……周郎是谁?   不是都说诸葛亮计谋怎样怎样吗?   阿赞丹看了看周围,理智地没有去和一群中国人争辩他们的典故问题,只是突然咳了起来,好像病发好像要背过气去一样,“咳咳咳……”   大概是知道已经打破了阿赞帝因的算盘,又丢了些脸,阿赞丹不再多留,很快,他脚下的影子中冒出了一个巨大的蛇头,一口将其吞下,蛇头也快速地消失在了阴影中。   那双无机质的竖瞳,在消失之前,似乎扫了方善水一眼。   阿赞丹消失了,就剩下时东锦、老驼子、一景三人围着方善水。   似乎并不甘心就这么作罢,只是一时搞不清楚方善水的情况,又顾忌着彼此和山中越渐沸腾的南明离火,没有立刻动手。   驼背老道看着方善水半透明的身体,似乎觉得有点眼熟。   方善水打一出现,就藏头露尾的,玄鸟卵钻入眼睛之中后,方善水也很快捂着脸,导致驼背老道虽觉眼熟,但一直没能看到方善水的正脸,而方善水现在又似乎是阴魂之神,身形飘渺。   一景见驼背老道面色有异,还以为他认识方善水,暗暗问他:“这是哪来的小子。”   驼背老道正犹疑着,这时,方善水终于放下了手,回头看向围过来的三人,驼背老道一看到方善水的正脸,顿时吓得转头就跑,一景连忙讶道:“老驼子,你干嘛去?”   时东锦看到了方善水,脸上表情也忍不住抽了抽,一副怎么又是你的样子。   老驼子头也不回地拔足狂奔,沿着山壁飞奔直上,只给一景老头留下了句亡命般的:“快跑!”   一景老头有些不明所以,高声问着飞速逃离的老驼子:“为什么跑,玄鸟卵不要了?”。   “阳神!无耻的阳神!啊——!”老驼子话还没说完,忽然落了下来,一个仿佛玩具一样的寄身盘腿坐在了他的身上,虽然老驼子现在没什么味道了,不过寄身上次大概是吃了点老驼子的亏,所以还稍微有些惦记他。   一景老头心中一凛,立刻换了个方向也急速后退,但是他还没退多远呢,刚刚他暗中抛向方善水的那些用来暗算的黑灰,忽而化作一条连在他身上的绳带,蓦地将他往后拽了回去。   一景老头回头一看,就望见了一张看不见底的大嘴,心中惊骇欲死的一景老头,来不及身体瞬间化成了黑红的液体。   长着大嘴的手办师父眨眨眼,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牙缝里流走了,低头一看,地上的一滩胶状液体,好像会自己流动一样,在沿着墙壁往外滚。   只是一景老头也算是到了霉的,这山洞里遍布南明离火,他的身体化成胶状液体后,不但不能地遁水遁,还立刻被燃烧了起来,他刚刚压制的火伤,似乎就开始爆发了,那团胶状液体不停地变成飞灰,还发出了如同人声的惨叫。   手办师父看准了方向,小嘴一吸,地上那滑溜着液体,这次却是无法逃脱,被它一口吞了下去。   时东锦看看左边消失了的驼背老道,又看看右边被吃掉的一景老头,心中恶寒。   这时候,他面前的方善水手一伸,一只黑色的小鸟突然冒了出来,在方善水的掌心中跳了跳,【唳——】【唳——】地叫了几声,似乎在庆祝新生一样。   那是,出世的玄鸟。   时东锦看着那只玄鸟,本想逃走的他,勉强地笑道:“善水,你这可就不厚道了。玄鸟卵你当初已经作为交换给我了,现在却要拿回去,这很不合规矩呢。”   方善水看了他一眼,说:“我不拿,你也保不住。至于规矩……它现在在我手里了,你要抢吗?”   【唳——】黑色的小鸟梳理了一下稚嫩的羽毛,而后冲时东锦打喷嚏似地叫了一声。   时东锦看了眼已经在方善水肩上现形的手办师父:“我倒是想,但我估计抢不走。你呢,准备让你身边的那东西,吃了我吗?”   “我们并无仇怨,严格说来你还帮过我。不过现在不是我打算怎么样。”方善水说着,看向了手中的黑色小鸟一眼。   时东锦不解,随着方善水的视线望去,就见那黑色小鸟用细细的喙子,从自己的身上啄下了一根羽毛,啄下来后,它猛一抖,似乎疼地打了个激灵,随即将喙中的羽毛抛给了时东锦。   【唳——】   羽毛在时东锦的手中化成了一根长长的翎羽,仿佛一团燃烧着的黑色火焰,落在了时东锦的手中。   方善水解释道:“你助它出窍,它知道你想要复活你的亲人,拿一根凝聚了精血的羽毛,算是还了你这次的因果。”   时东锦看着手中的黑色羽毛,似乎有些缅怀和感慨,然后笑了笑,摇头道:“谢谢,不过大概让你浪费了。”   方善水不解,这时,时东锦忽然拉下了斗篷,他的胸口处,不知何时竟破开了一个血洞,一个娃娃的脑袋,满脸是血地转过头来,口中似乎还啃着时东锦的心脏。   方善水有些吃惊,手办师父正用小手装着的黑红果冻,也摇晃着掉下了一块。   时东锦微笑道:“不用那么惊讶,降头师嘛,养鬼无数,最终也终将会被鬼反噬。我养得小鬼越多越凶,就越得日夜提防,不但全身刻着经文,修为也不能有丝毫落后。刚刚我用自己的生命力献祭,最终却失败告终,没能成功让玄鸟认主,已经就成了软柿子,所以他们开始反噬了。”   时东锦说着,忽然痛哼了声,噗噗几声,他的五脏位置,也分别出现了厉鬼狰狞的脑袋,那些厉鬼疯狂啃噬着他的血肉内脏,咬破他皮肤,从他的身体里钻出来,然后是手,然后是脚,不知道时东锦养了多少鬼,简直层出不穷,看得方善水都有些头皮发麻。   时东锦一会就被啃成了个空壳的骨架子,却还能说话,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看了看自己的惨状,仿佛还觉得有趣,对方善水道:“我妈妈当初就是这么死的,如今我也一样的死法,呵呵,也挺好。大概都是报应吧。”   时东锦说完,笑着跟方善水和他手中正看着自己的小玄鸟挥了挥手,然后那手就被恶鬼咬断,落在了地上不断漫上来的岩浆中,时东锦倒了下去。   这就是恶鬼反噬,因为时东锦已经压制不住自己养的恶鬼,所以转眼间就落到了这个下场……   时东锦被一点点吃掉,方善水插不上手,也不知该不该插手,眼看着恶鬼将他啃得零碎之后,只剩下了一个笑着的头颅。   周围的火海蔓延上来,将时东锦的头颅也淹没了去。 第一四六章 回国去   寄身刚刚去堵驼背老道, 现在老道已经不见了影子, 寄身则捏着一条鱿鱼条回来了,殷红的小嘴油光水滑, 似乎去打野食吃的还算满意。   寄身跳回了方善水的肩膀上,扫了眼另一边手办师父手中的果冻, 似乎想要拿鱿鱼条和手办师父交换。   方善水手心的那只黑色小玄鸟,在两个吃货时不时的扫视下, 呖呖地叫了两声, 就消失回到了方善水的眼睛之中。   方善水见周围浓烟越来越猛烈,就算他并不觉得阴神有灼伤之感, 也不敢再继续待下去, 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眼时东锦的尸体残骸。   时东锦死前手还握着一个坠子,眼看那缠在白骨上沾了血的坠子, 就快要被岩浆烧化,方善水将它拿了起来。   打开,那里头是一张苗族女人的画像,穿着传统的民族服饰, 看起来像是个大山里的姑娘。   方善水也不知想到什么, 将坠子收了起来,随即,他不再停留,带着手办师父和寄身玄鸟,离开了这座正待喷发的火山。   方善水快速地飘出山口, 阴神从高空俯瞰,火山已经开始开始往外喷吐浓烟和灰尘,浓烟熏黑了方圆数十里的大片天空,周围的草木都仿佛洗了个烟尘澡,变得灰不溜秋,有些还被烟尘中的火星烧着起来。   火山喷口处,岩浆也开始如金色丝绦,一条条四面垂下,看起来壮观而惊心动魄。   山下不远处的时东锦庄园,现已受到了烟灰波及,眼看着天灾降下,再过不久,说不定整个庄园都要被火海淹没,庄园里头顿时乱了套,到处都是匆匆离开的身影。   方善水看了一眼,赫然在其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人。   宝里翁。   正是当初刚到缅甸的第一天晚上,在吞钦的营地里莫名消失了的苗族法师。   方善水想了想,转眼飘落下去,出现在宝里翁面前。   刚刚跑出庄园没多远的宝里翁,被突然出现的方善水惊了一下,他此时还没有发现方善水阴神出窍的异常状态,只以为方善水是跟着吞钦打了过来,恢复平静道:“你终于找来了啊。”   方善水打量了宝里翁一下,他的状态似乎不错,失踪了几天,既没有受伤也没有受虐待的样子,方善水不由问道:“你和时东锦认识?”   宝里翁点点头:“你也知道他。没错,严格说来,他其实是我夸依部的后代。我那天追着离魂蛊外出,就被他抓了个正着,却没想到他认出了我,放过我一马。你遇到他了?”   方善水:“他死了。”   宝里翁闻言很是吃惊,半响才道:“怎么死的?”   “被他养的恶鬼反噬。”   宝里翁一愣,随即叹了口气,感叹道:“这孩子,没想到他也走到了这一步。他有出众的天赋,若不是幼年时亲眼目睹他母亲被诅咒反噬,留了太重的阴影,他本不该走到如此境地。”   方善水想了想,拿出刚刚见到的坠子:“这个就是他妈妈?”   宝里翁看了眼坠子中的女性,点头道:“是的。我们夸依部在深山之中,和外界交通困难,自给自足。他妈妈阿彩一辈子没出过山,也不知道外头的世界,却不幸地遇到了一个山外来的一个骗子。”   宝里翁叹了口气,回头看看远处的火山,示意方善水边走编说。   宝里翁:“那骗子就是时东锦的父亲,一个花花公子。明明在外头已经成了亲有了孩子,却喜欢到处沾花惹草,我后来打探过,他在外头已经犯了几次重婚罪,私生子婚生子一堆,然而曝光后都仗着家大势压了下来。大概也是受到了家里管束吧,他居然会想到跑来大山里,骗山里这些身份证和结婚证都没怎么见过的无知女孩。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方善水也有些意外,时东锦居然有个这样的父亲。   宝里翁也不知是上了年纪,还是确实惋惜时东锦和他妈妈,抓着方善水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陈年旧事:“寨子里没人知道时云的情况,只见他长相精致讨喜,很会花言巧语,所以就都很喜欢他,尤其是寨子里的女孩子们。那时候我不在寨子里,等我回去的时候,他和阿彩已经按照婚俗拜堂成亲。阿彩还满心欢喜地以为拜了堂就是夫妻,根本想不到山外还有结婚证和骗婚这种事……”   结婚三个月后,和阿彩演了许久深情夫妻的时云,就待不住了,在某天夜里悄悄失踪,一句话都没交代,离开了这个苗寨。   苗寨的女孩子,结婚之时,都会给丈夫下一种同心蛊,以防丈夫背叛,但是时云早有预谋,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使得阿彩的同心蛊失了效。   阿彩到处找不到人,还发现已经怀了身孕,在寨子里受尽指点,大家都猜测她是被人抛弃了。   一开始阿彩还不相信自己被骗,以为时云只是迫不得已离开,直到一天天过去,肚子慢慢大起来,却始终不见时云回来,阿彩终于认清了事实。   阿彩拿出了时云和她结婚时用结发盘成的结,对时云下了她们部里最为厉害的诅咒。   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变成一个没有父亲的孤儿,和她一样受人奚落嘲笑,既然时云骗了她,就继续回来骗一辈子吧。   在时东锦出生的那天,几乎变成了一个骷髅人的时云,干瘦地在他家里人的搀扶下,面色惨淡地找了回来。   ……   “那种诅咒很厉害,中了诅咒的人,生死都在下咒人手中,甚至灵魂也不得解脱,但是反噬也非常厉害。几年后,时云在外头的家人,找到了一位高人,里通外合地破解了阿彩下的诅咒。阿彩顿时受万鬼啃咬,不但肉身被活生生地撕扯吞吃,灵魂也被一点点搅碎。”   宝里翁:“时东锦从小就有阴阳眼,见这些看得清清楚楚,而当时什么都看不到,只知道自己摆脱了恶毒女人控制的他的父亲,就在时东锦身边哈哈大笑。”   方善水听宝里翁说到这里,忽然一愣,突地想起来,当初和时东锦初见面的时候,时东锦一眼就说他们俩很像,一样的阴阳眼,大概还有一样的幼年失亲。   “哎,诅咒本就是恶术,不将人咒死,反而想要靠着它得到一个完美的家,却是异想天开,毕竟,留下破绽,就总会有被破解的一天。”   讲古完,宝里翁看了眼方善水手中的坠子,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把那个坠子给我吗?既然时东锦已经去世,我就把他这个东西带回寨子里,做个衣冠冢,和他母亲埋在一个地方吧,总是一点念想。”   方善水闻言点了点头,将手中有些焦黑的坠子给了宝里翁。   宝里翁道了谢,他此次出来就是来找自己的族人,也就是找时东锦,如今时东锦已死,他也没有必要待下去了。   方善水看着宝里翁的背影,突然听到两边传来嗑嗑嗑的啃瓜子声。   低头一看,两边的手办师父和寄身,也不知从哪里捞来了一堆小黑瓜子,一人在小衣服上兜了一捧子,慢慢悠悠地嗑得很是欢快。   方善水挥去了心底的一丝感慨,奇怪道:“师父,这些瓜子是哪里来的?”   手办师父和寄身同时指了指后头的庄园。   “难道是,离魂蛊?”方善水嘴角略有些抽搐,那不是一些小虫子吗?   手办师父和寄身一听,点点头,继续嗑嗑嗑起来。   算了,反正师父的食谱之重口成都,他应该早就习惯了才是,一些小虫子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方善水阴神归位,带着手办师父和寄身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中。   ·   “你说阿赞帝因死了?不可能!”阿赞丹听蛇头嘶嘶了两声,惊讶之后就是斩钉截铁的否定。   蛇头现在又只剩下了一个头,那水桶粗的小身子,再一次消失了,这次它也很蒙,它都不知道自己的身子是什么时候消失的,直到带着阿赞丹出来后,发现问题回头感应了下,才发现那身子又被那怪东西抢走了,同时也感应到了阿赞帝因死掉的一幕。   【嘶嘶……】   蛇头似乎在跟阿赞丹解释它看到的情况,确信阿赞帝因是真的死了,但是阿赞丹完全不信。   阿赞丹咳了两声,摇头道:“别说只剩下个头,就是阿赞帝因被啃的渣都不剩,我也不相信他会死。你不懂,上次我被他和方善水坑了一次后,我才发现,他根本就已经练成了大成的飞头降!大成的飞头降久所未闻,但是根据古时候留下来的传说,一旦练成,就是不老不死!   你等着吧,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又会冒出来碍眼了。哼,他要是真的能死了,我巴不得开心地看着他死透。不过不死也没关系,我总也不会让他好过的!”   巨大的蛇头无所谓地嘶嘶两声,阿赞帝因是阿赞丹的仇人又不是它的,死不死它是不在意的,它是想提醒阿赞丹去专心给它弄身体,别老是惦记着别人,给人一个电话一个短信,就扰乱了给它弄身体的大计飞奔过来。   蛇头还让阿赞丹看了看自己又没了的身体,看看自己现在的窘状。   阿赞丹:“知道了,没有就算了,这次我定给你弄个极匹配的好肉身,走!”   ·   离火山口挺远的一座林子里,三个稀奇古怪的人,中间的那个盘膝坐在地上,双手指着太阳穴,眉下双眼紧闭,额头上却裂开了一条缝细,里头张开了第三只眼。   古怪的额头三眼呈现完全的黑色,没有任何眼白,正微微仰着,仿佛在看向远处那喷发之中的火山。   周围的两人静立在侧,给中间那人护法。   就在方善水离开火山口后不久,那坐着地上的三只眼仿佛醒了过来,眉下闭着的双眼睁开,额头上的第三只眼反而合了上去。   周围两人一看他醒来,立刻问道:“三只眼,你看到了什么?南明离火中的宝贝,我们还有机会吗?”   原来这边的三人也是冲着宝贝前来,只是畏惧南明离火威力,比老驼子他们还不如的三人,只能远远地窥探静待机会。   三只眼沉吟了片刻,没说有没有机会,却道:“老驼子和一景老头栽了。”   “栽了?不会吧,这两人法宝手段如此厉害,还有一等一的保命功夫,哪怕化成飞灰,都能留得一丝真灵,怎么会栽?”   三只眼:“可不就是化成飞灰了,至于那点真灵还留不留得下,我也不清楚。不过就算他俩还能活下来,也是垃圾一个了。山里的宝贝我建议先放下,老驼子和一景老头的宝贝,我们倒是可以去碰碰机会。”   两人见他似乎在忌惮什么,不禁问道:“三只眼,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三只眼半晌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看到了,怪物吧……它好像,非常的庞大,那座火山挤满了它的阴影。老驼子和一景,根本就是一头扎进了这怪物的影子里,都被它吃掉了……”   “无处可逃。”   两人听了三只眼的描述,顿时抽了口凉气,不禁暗自庆幸起来。   他们修行的功法阴邪偏颇,很受南明离火等阳性的灵火克制,而且也不像老驼子那样宝贝层出不穷,所以在发现宝贝被南明离火守护后,他们竟是没有丝毫办法,甚至都不敢过分靠近。   本以为白来一趟,又不太甘心,现在却发现,阻他们寻宝的南明离火,反而是救了他们。   ……   无独有偶,在别的一些阴暗的角落里,也都出现了一些怪人的身影,看了眼远处爆发着的恐怖火山,在暗中彼此絮语了几句,而后悄然离开。   ·   第二天早晨   “什么?不用去了?都搞定了?翡翠矿被占了?吞钦也死了?”元沛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有些懵,本来还准备大干一场,谁想到一觉醒来,方善水告诉他一切都解决了。   祝奕倒是高兴了起来,但又有些失落,感叹道:“终于可以离开了,不过到底是白来了一场。吞钦也死了,真是让人唏嘘,到底曾经把他当成朋友的,   方善水听到这里,突然对两人挥了挥手,让两人随自己进屋。   祝奕和元沛不明所以,跟在方善水身后,一打开门,全都被里面的东西惊傻了眼。   元沛最先反应过来,一下扑到了那个被方善水提取过金色血液的无色玻璃种上,玻璃种旁边,还有好几块板凳大小的半切面原石,大都是绿色的玻璃种,其中一块,看起来竟然达到了帝王绿。   祝奕也看着这些翡翠呆滞出神,似乎想不通,方善水到底是怎么在一夜之间,毫无声息地将这些大石头,弄到了房间里。   元沛高兴地拍着那块失而复得的无色玻璃种,道:“方方,干得漂亮啊!你这是半夜不睡,去打家劫舍,抢了吞钦那老小子的营地吗?”   虽然这不是他的,但是他也高兴,主要是能让想要坑他们的吞钦吃亏,元沛就觉得爽了。   方善水闻言看了抬着小手还在嗑瓜子的寄身一眼,这还真是让元沛说中了,可不就是抢了吞钦的营地吗……   估计那没能占下翡翠矿后,转而背弃吞钦,去占了吞钦营地的昂山,打开吞钦的宝库也是要哭的吧。   因为早在昂山动坏心思之前,寄身就已经去吞钦的宝库里溜达了一圈,悄无声息地将里头能吞地都吞了,一起带回来给方善水玩。   不同于翡翠矿那边,岩浆爆发时根本来不及抢上几块,吞钦宝库里的,寄身可是慢慢悠悠地都吃光了,有些还悠哉悠哉地吐了皮,有些则嫌麻烦没吐皮。   现在寄身扔出来的,就是它嫌麻烦没吐皮的一堆。   大量的石头占着寄身胃里的空间,虽然它的胃是个无底洞,但是这些不能吃的东西放着也不舒服。   祝奕一脸不科学地摇头:“大师,你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些石头,这么沉,这么重,你到底是怎么弄进来的啊?”   元沛眼珠子一转,看看方善水似乎空无一物的肩膀,问:“方方,是不是师叔出马了啊?一定是看到你被欺负,师叔不开心了。嘿,我们这可就是传说中的,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谁敢惹。”   方善水摇头:“是我师父的寄身。当初我们走得匆忙,我把它忘在那里了,这些都是它带回来的。”   方善水的话音刚落,他左肩上的寄身似乎稍微坐直了些,瓜子也嗑地慢了点,动作优雅了三分,大概是第一次被方善水这么认真地介绍出去,觉得自己的地位不一样了。   手办师父锋利的指甲捏碎了手中的小瓜子,面无表情地扫了那边矫情的寄身一眼。   元沛闻言怪道:“寄身是什么?”   方善水想了想道:“你可以当做是分、身,把一丝真灵寄予分、身之中,让它有了自主意识和自主能力。”   元沛:“哦,精分嘛,那就还是师叔嘛。”   手办师父又面无表情地捏碎了一颗小瓜子,将瓜子仁扔进了自己的小嘴中。   修炼。   功德。   它要早点把它的寄身无声地消灭掉!   不过想到这里,手办师父突然挠了挠头,好像想起了还有什么其他不对的地方?   似乎、好像、隐约记得。   当初方善水给它念得《炼尸大典》中,说是要斩三尸。   也就是说,它并不会只分裂一个,而是最终会分裂出三个……   一直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的手办师父,想到一排三个自己坐在它和方善水面前,顿时吓得手中的小瓜子都掉了。   方善水奇怪道:“师父,你怎么了?”   手办师父表示不想说话,默默地拿出从寄身那抢来的鱿鱼条啃了一口,仿佛在给自己压压惊。   若是有四个它,徒弟能认出哪个是真的它吗?   这些寄身花招如此之多,不会联起手来搞事吧?   手办师父看了那边也在看着它的寄身一眼,哼都没哼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方善水和寄身。   嚼嚼嚼。   压惊。   然后慢慢想办法。   方善水无奈地看着师父,不知道它是又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戳戳它,不理,撩撩它小手,终于给了点反应,小指甲刮刮方善水指尖,然后给他把手推了回去,一副我在思考你不要闹的样子。   方善水又回头去看另一侧的寄身,寄身正淡定地在嗑自己的瓜子,一脸一切我都已经看穿的表情,对手办师父的异状没有丝毫反应。   ……   祝奕听不懂方善水和元沛刚刚说得话,只是在一旁观察着方善水弄来的翡翠,啧啧称叹,和元沛一样,虽然翡翠不是他的,但是能看到这么多翡翠,并且能确定这些翡翠会在他店里卖,且给他一定的利润,祝奕也是很高兴的,总算这次没有白来。   一开始祝奕和元沛联系上,就是想要在高档玉石上进行合作,祝奕有遍布全国的连锁门店,祝氏珠宝也是很出名的珠宝行,雕刻打磨销售什么的都是一条龙服务。   元沛这边有方善水那诡异的开光附灵技术,以及方善水本身古古怪怪的能力。   虽然翡翠矿那边的事情搞砸了,但是祝奕也没放弃合作打算,甚至还因为自己的莽撞,和方善水和元沛自罪了一番,并且在新的合作方案上让利不少。   三人就合作事宜商量好后,就搭乘祝奕的私人飞机,回了中国。   在国外待着毕竟不太习惯,这番事情解决后,总算是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了。   ·   【小主人,老主人,元子,你们都回来了,我想死你们了!么么哒!】   一进门,在看电视的宅灵,飞来了欢迎之声。   元沛打了个寒颤,“你这是又看了什么电视剧啊?”   【霸道总裁爱上我,咦,哪来的鸟?】宅灵在墙上的方脸拧了过来。   【唳——!】   小黑鸟不敢在方善水的肩膀上被手办师父和寄身占据的空间跳,改而跳到了元沛的肩膀上,元沛对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鸟也很意外。   元沛怕吓到它不敢动,问方善水:“方方,这是你的?”   方善水放下包裹,点头道:“嗯,你可以叫它小玄子。” 第一四七章 买房子   “小玄子?”元沛噗嗤笑了一声, 似乎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奇怪, 跟什么小太监一样。   方善水不太明白他笑什么。   其实方善水本来是想叫玄鸟小黑子,但是玄鸟不同意, 而且方善水一家小动物全都是黑色的,黑猫是黑的, 乌龟是黑的,连现在突然多出来的小鸟也是黑鸟……   已经有一个大黑一个小黑了, 这个玄鸟难道要叫中黑吗?但是小黑子确实容易和小黑重名, 玄鸟也不太认可他的审美,所以干脆就叫小玄子了。   【唳——】玄鸟叫了一声, 在元沛肩上扑扇了下翅膀, 轻轻啄了下元沛的脸上笑出的酒窝。   方善水解释道:“它喜欢这个名字,你嘲笑它它会不开心。”   元沛连忙捂着脸讨饶:“好好,小玄子, 没有嘲笑,绝对没有。”   小玄子这才满意地收回尖嘴,扭头回来梳理自己短短的绒毛,它还是个孩子, 一副幼鸟的样子, 虽然黑了点,但黑得挺机灵可爱的。   突然,小玄子脑袋一动,好像是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呖呖的扭着小脑袋叫了两声, 忽而扑哧扑哧的扇起翅膀飞到了电视机前面的沙发上。   宅灵看着飞到自己鼻子前头的小鸟,眼睛变成了斗鸡眼,小玄鸟盯着前头的电视,宅灵正在关注的霸总爱我,现在放到了一集的结尾,开始放起了片尾曲,小玄鸟似乎很有音乐细胞,一听到音乐响起,就跟着旋律呖呖地唱了起来,别说,唱得还挺动听。   房间里的黑猫用爪子拉开一条门缝,伸着脑袋往外看,见方善水和元沛望了过来,还“喵、嗷”地打了声招呼。   元沛咋舌:“方方,这下你的宠物是海陆空全齐了啊,还附带各种特殊技能,真是神奇。”   方善水将包放下,正要带着师父和寄身回房,在房门捞起了大黑打量一下。   大黑的精神状态明显比上次的时候好了些,但是见方善水盯了它一会儿,立刻抬抓打了个大哈欠,仿佛在表示自己并没有多好,已经成了半只废猫。   方善水举着大黑回头问元沛:“元子,你知道大黑的特殊技能?”   元沛理所当然地道:“知道啊,咱们大黑的技能,不就是特别会鄙视人吗,那眼神一扫,直接让你自惭形秽,给它喂饭的潘子都找我抱怨好几回了。”   “喵、嗷~”大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给了元沛一个鄙视的眼神。   方善水也无语了下,撸了把黑猫,将它放下去找元沛玩,自己回房去收拾东西。   在家休息了几天,该上课的上课,该修炼的修炼,方善水也在忙着筛选一些求助的人,这两次都没有攒到功德,当然除了这几次遇到的情况不是多危险之外,方善水也检讨了下,是不是还有自己太功利的原因,毕竟会遇到危及生命的怪事的,那都是极其罕见的,遇到的灵魂也多半有些特殊能力。   方善水也考虑,是不是也接一些普通的案子,攒功德不能急在一时,越急越什么都捞不到,以前他主要是靠别人的感激攒功德,但是如果人家不感激或者并不那么感激的话,那也没有办法。   方善水扫了眼宅灵,突然道:“宅灵,自从上次的意外之后,你的修为似乎一直就停滞着,没有丝毫增长了。”   宅灵尴尬道:【小主人,这可不是我不努力,你也知道,我们这类精灵是一种地盘性很强的生物,以前拿青越观当身体的时候,占据一大片地方,在我的身体里头还养着一群住客,那彼此的精神场就会对我有促进作用,助我增长。但是现在我们住的楼房,有太多不属于我的生人气场,对我的干扰比较大,所以就……】   自从宅灵的主体被从青越观上剥离之后,它就受创很重,虽然这段时间慢慢养好了伤,但是修为一直没有回去。   看宅灵天天追剧也没有任何异常反应,方善水也忘记问这个事了。   方善水斟酌着问道:“楼房里生人气场太多?那什么样的房子适合你?”   宅灵立刻嗨了起来,兴致勃勃地罗列条件:【独门独院!越大越好!然后奴役好多幽灵仆人,啊呸,是养很多小幽灵一起生活,呵呵我可不是什么不正经的宅灵,要么像小主人你这样开个动物园也不错!】   方善水听了宅灵的要求,默默地计算了下自己的腰包,然后上网搜了搜。   太大的似乎离学校不太近,太近的又没有很大的,而且越大越贵,虽然徽城的房价不算太贵,但是方善水找到的一些宅灵比较中意的别墅,大概都是千万起……   本来还以为自己腰包已经很鼓的方善水,看到这些别墅价格,顿时发觉自己还是个穷人。   嗑瓜子的寄身仿佛感应到方善水在烦恼钱的问题,立刻伸手陷进小肚子里掏了掏,蓦然掏出了一块板砖一样的宝石,扔了出来,那宝石落地变大,竟渐渐变成了一堵翡翠墙,差点压垮了不少房间里的小物件。   那是一块福禄寿三色的翡翠,那么一大块,做成几个好点的摆件,拿出去何止千万。   宅灵似乎看得狗血剧多了,也知道翡翠的价值,顿时看方了脸。   寄身小手摆了摆,一副零花钱拿去花,不够还有的土豪样。   方善水看得哭笑不得,给寄身师父道了谢,不过他暂时用不着这些。   手办师父见状,默默地咬了一口鱿鱼条,被鱿鱼尾巴甩了下脑袋都没有反应,然后小手托腮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方善水算了算,给宅灵买房的钱他大概还够,就是真买了之后会变得比较拮据,重新变回一穷二白的状态。   但是想要靠这翡翠变现来缓和经济,一时半会儿的也不容易。   当初在缅甸拿出来的那些翡翠原石,都让祝奕拉走了,三人已经签好了合作合同,由祝奕去找人雕刻打磨,等做成成品后,再送来自己这里开光。不过那些,无论是制作还是销售,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变现也慢。   眼前的翡翠如果卖给祝奕,他的流动资金够不够是一个问题,如果不卖祝奕卖别人,被祝奕知道了,可能会有一点不开心?   算了,也不需要为了点钱弄得不愉快,穷一阵就穷一阵吧。   方善水看着找出来的一堆在售别墅的图片,对宅灵道:“ 买房吧,给你换个地方附身。你喜欢哪个?”   【小主人你说真的!?真的要给我换身体!?】宅灵一脸赞美地看着方善水,仿佛不可置信一样,等方善水点了头,却立刻毫不客气地道,【我要最大的!最好的!最贵的!最漂亮的!】   一连四个最字,方善水默默汗了下,总觉得宅灵和元沛待了一段时间,似乎和元沛的爱好越来越接近了。   方善水又问了下手办师父和寄身,想知道它俩对房子有没有什么要求。   嗑瓜子的寄身还没有什么反应,啃鱿鱼条的手办师父却突然指了指西南方向。   方善水愣了下,看向西南方向,问:“师父,你是想起我们的老家青越山了吗?”   手办师父点了点头,绯红的眼睛似乎闪过了一些睿智的回忆一般,仿佛和以往不太相同。   然而青越山已经被毁掉了,山倒屋塌,已经没有了丝毫熟悉的痕迹。   方善水沉默了下,拉拉师父的小手,似乎在和它保证一样:“会的师父,我们早晚会回去的。就算山没了,我们也可以在原地再复原一座青越观。”   手办师父小手拍了拍方善水,似乎在告诉他不急,慢慢来。   然后在方善水没注意的时候,绯红的眼睛淡淡地扫了眼隔壁差不多被遗忘的寄身,寄身眨了眨眼,慢慢地嗑了个瓜子,又慢慢地咽了下去。   ·   方善水想和元沛说这个事的时候,突然想起来现在在租的房子也快到了续租的时间,这里离学校近,就算新买了房子,也可以继续租着。   方善水先和房东打了个电话,没想到房东却说:【你还不知道吗?房子已经卖了,新的房主说会亲自和你说这件事,他反正买了房子也不住,你要是要续租,就和他商量吧;如果不续租,那就看他怎么办。】   “卖了?”方善水还真不知道这个事,并没有人来告诉他。   房东确认后,就挂了电话。   从厨房拿了颗苹果出来的元沛,听到方善水给人打电话,似乎在为难什么事,问道:“方方,怎么了?”   方善水回道:“房东说房子已经卖给别人了,我们可能要搬家了。”   一听搬家,正跟着电视唱歌的小玄鸟,已经趴在沙发脚下听歌的黑猫都望了过来。   元沛正想说房子就是被他买下的,随便住不用客气,房租都不用给了,却听方善水说:“正好宅灵需要换个大点的身体,我已经准备好买新房子了。”   听到方善水提起自己,宅灵的方脸立刻冒了出来,一脸的春光灿烂模样。   本想说什么的元沛却突然闭上了嘴,眼珠转了转,转而很有心机地装可怜道:“方方,你的钱够吗?要不要我兑钱和你一起买?房产证不用写我的名字!只要给我留个房间就行,不然我就无家可归了。”   当初为了接近方善水,到他这边蹭住避天机,元沛让潘若将方善水邻近的房子悄悄买了下来。   在得到方善水的同意住进来后,为防房子有什么好处被人发现起争纷影响自己,元沛又将方善水住的这间也买了下来,只是一直不动声色没有告诉方善水而已。   不过以元沛的品味来说,他当然更喜欢华丽精致宽敞的地方,难得方善水自己提出要搬家,他自然举双手双脚赞成,就是怕被嫌弃扔下。   “够的。不用对钱也会给你留个房间。”方善水给元沛看了他写下的几个地点,问元沛的意见,“你看这些哪个比较好?宅灵说想要最大最好的。”   “小宅有眼光。”开心的元沛称赞了下宅灵奢华的品味,然后一眼指道,“山水庄园不错,中式建筑群,凉台水榭,地方够大,外头还依山傍水的,周围交通环境便利,人文景观也不错,是个富豪集中地。”   方善水:“似乎有些远……”   方善水有些无语,感觉元沛好像是算着他的钱包指的,1300万的别墅,买下后自己估计还能剩个20多万?   忽而有种一朝要回到解放前的感觉。   “远什么!开车就半小时,这边还不堵车,再好没有了!”大概是久居京城,元沛对徽城的交通和城市房屋距离简直满意得不能再满意,“哦方方你担心车的问题吗?这个简单啊,我还有两辆车停在潘子家的车库呢,他都快烦死我了,正好到时候弄回来咱们开!”   “那就去看看吧。”方善水也没有再犹豫,反正钱去了再赚就是,当初只剩下几万块店里没生意也照样过得挺好的。   一听方善水说,元沛立刻有些迫不及待,先和潘若打了个电话,问他认不认识什么知道多些内部消息的人,考察下哪些房子的性价比最高,似乎方善水看中的元沛仍觉得小了些,不够豪华,想要找找更好的。   一边打电话,元沛一边问:“方方,你的承受底线是多少啊?”   方善水默默指了指那个一千三百万。   元沛:“……真的不用我兑钱吗?不用加名哦。”   方善水摇摇头,本来就是为了给宅灵买房子,要说他和元沛,毕业后很可能都不会继续待在徽城,这里的房产对他们都没有多大意义。   元沛也没再劝,开始想着从房主或地产那边刀一刀,和那边接通电话的潘若嘀咕了起来。   ·   “教授,你终于回来了。”   看着出现的方沐,众研究员夹道欢迎。   这些天,方沐刚又去贫困地区捐了几座希望小学,这次为表梦见弟弟的诚意,他特意跑到了最苦最困难的深山里,一圈跑下来,黑了点也瘦了点。   方沐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一边戴上隔离手套,一边简单地问:“嗯,试验进展怎么样?”   方沐似乎有些不太开心,以至于话都不想多说了,不话痨的他,让实验室里的人很有些不习惯,甚至觉得空气中的压力都大了很多。   副所长忐忑道:“一切顺利,就是……体感链接测试,找不到适合的志愿者。来的一些狂热游戏宅男,体质都不达标,甚至很多还不如我们这些研究人员,所以实验进入了一定僵局。”   方沐:“设个巨额奖金项目,征招体格优秀的志愿者。”   “呃教授,奖金太多的话,会不会被误认为,我们在做什么危险的实验,遭到上面调查?”   方沐面无表情地看向发话的人:“我们什么时候没被调查过吗?”   说话的人立刻蔫了,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方沐怎么了,好像很反常的样子,平时他虽然也面瘫,但是总是絮絮叨叨的话唠,让人觉得他外表冰冷内心火热的,也就不怎么怕他,可是现在就不同了。   突然,有个人问道:“教授,你给弟弟建的希望小学,怎么样了?”   方沐整个人的感觉似乎突然一变,虽然仍然面无表情,但是紧绷的气息好像变得缓和起来。   方沐:“学校建好了,只是最近都没有梦见弟弟出现,是不是他不喜欢我建的小学?想要别的东西?可是他又不来梦中跟我心电感应一下,不感应我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我好烦恼。”   方沐有时候很矛盾,他理智上觉得弟弟肯定是活不了,情感上却一直活在过去不愿意承认,所以就算是用这种玄乎的方式想要和弟弟有所联系,也只是建建小学做做好事捐捐钱,而从来不敢给弟弟烧纸……   就像现在,明明觉得弟弟可能不想要什么小学,而是在下头没钱花没人祭祀过得很苦,才生气不来理会他,但方沐又否认自己,告诉自己弟弟还活着,烧纸祭祀什么的才会让他折寿。   找到问题所在,众研究员顿时松了口气,有人给他出主意道:“教授你可能是太累了!休息休息,娱乐娱乐,等大脑放松一些,可能就会做梦了。”   方沐:“真的?”   众人猛点头。   方沐敲敲手心,将刚戴好的隔离手套又脱下,对众人道:“那我先去追会儿星,你们继续努力做试验,再见。”   副所长傻眼,众人傻眼,望着方沐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了反应。   ·   方善水带着手办师父,和元沛一起去看房。   寄身不知怎么的,自觉跳下方善水的胳膊,沿着手臂回了他的口袋里,躺平躺好,然后就在小口袋里安静嗑自己的瓜子,不时用小手扒着衣服看一眼外头,却不再去和手办师父别苗头。   方善水有些奇怪,看了手办师父一眼,手办师父无辜地回望,方善水笑了一下,没有多问。   房产经纪人开着游览车,带方善水和元沛去观望。   方善水看中的那个1300万的中式园林,大概占地有三亩不到,里头布置的虽然精致,但加上楼台水榭之类的前后花园景观,就显得稍微拥挤了些,元沛有些看不上,目光倒是放在了另外一个要价一千七百万的园林上,方善水看了元沛说的那个,也觉得有点心动,毕竟开阔疏朗些,也便于聚气,利于宅灵修炼。   而1300那个确实布局不太好,簇拥的有点满的样子,虽然1700的只比它大了一些,却明显比它看着舒心很多。   元沛正要和房产经纪人刀价。   这时,方善水突然看到了一个山腰附近的园林,那个房子很大,占地几乎有八亩,比青越观还要大一些,而且里头的布置很漂亮,五步一廊十步一阁,草木掩映,绿树成荫。   方善水指着山腰那边的园林道:“那边那个……多少钱?”   经纪人顺着方善水的手看去,顿时有些意外,愣了下立刻反应了过来,快速道:“方先生,你真是好眼光,那是我们地产推出的顶级豪华园林,原价七千万,但是房主因为资金周转急卖,所以现在只要三千万就能买下来,你看,你是不是有些兴趣?”   方善水没想到这么贵,他手中只有一千三百万,差了一倍以上,立刻就放弃地摇摇头。   元沛抬头眺望了一眼,立刻嫌弃道:“这要三千万?就这破风水,倒贴我百八十万我都不一定愿意进去。那原房主该不会是被你们的房子坑得资金周转不灵吧?”   经纪人似乎被元沛唬了一跳,不过到底是久经考验,面上没有露出什么声色,只是问:“这是什么说法?我们地产当初建设的时候,可是每一处都找了风水大师来仔细相看,大到周围的山水湖林,小到每一个园林里头的布局,可全部没有落下,绝没有风水不好一说。”   元沛闻言又仔细眺望了一眼,片刻后摇头道:“气不对,就算原来风水不错,现在也是破家之相,也可能是原屋主受了什么针对吧。”   经济人蓦然睁大了眼。   方善水本以为是能捡个便宜,不过3000万的便宜也是不好捡,摇头道:“算了,继续看原来的房子吧。”   “等等方先生,这房子真的没有多大问题的,就算有,稍微花点钱请个厉害的大师改善下风水,就能得到4000万的差价,这多值啊!”经纪人忙劝道。   元沛听了这话,有些意动,但是为了砍价,没有表露出什么声色来。   方善水直白道:“我没那么多钱,会问那房子,是因为那里闹鬼,我以为鬼屋会比较便宜。”   这可真是打脸了,刚刚不停说着风水没问题的经纪人,一听这话脸也立刻绿了。   “真的啊方方,啧,闹鬼,怪不得便宜了四千多万还卖不出去。”努力沉默的元沛这下来劲了,立刻发声道,“经纪人你不厚道啊,是不是收了房主什么好处,这种事情都不告诉我们,是想给我们下套?”   经纪人愣了下,古怪地问道:“方先生,你是说,你刚刚明明觉得那房子闹鬼,还问那房子的价钱,想要买?”   方善水点点头。 第一四八章 梦中魇   经纪人请方善水和元沛稍等一下, 他要联系一下那边山腰闹鬼房的房主。   元沛不客气地道:“如果不是降价就不用联系了, 我们是来买房子的,不是来给人驱鬼的, 别给我们乱找事。你要是不愿意带我们继续看,我们大不了去别的房地产那里。”   经纪人连忙告罪了一声:“很快的, 一定帮二位砍价,砍个好价钱。”   说罢, 他电话那边接通了。   元沛给了方善水一个眼神, 小声对方善水道:“方方,那里的鬼厉害吗?如果厉害的话, 说不定我们还真能砍到1300万。”   方善水:“大概……没那么厉害吧, 不过那边有些不对,先看看。”   元沛有些失望,不过随即就振作起来。   这时, 那边打电话的经纪人,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什么?沈先生你现在正在房子里,遇到了奇怪的事?你怎么又回去了?”   方善水和元沛互看了一眼。   经纪人:“好好,我们马上就来。”   说完, 经纪人转向方善水, 请求地道:“这位小兄弟,刚刚沈先生说,他本来在另外一个地方,却不知怎么回到了这边的屋子里,刚刚一直被梦魇着, 似乎有人在不停地掐他的脖子,他很恐惧。你们能不能,陪我先过去走一趟,现在沈先生受了极大的惊吓,他也表示只要能彻底解决了这栋房子的问题,要钱还是便宜些买房子,都不是问题。”   元沛等着方善水的决定,方善水回头看了眼那座的园子,点头道:“去看看吧。”   ·   经纪人在路上和方善水元沛解释,这个房子的主人名叫沈旻,沈旻最近真的是很倒霉,莫名奇妙地赌博欠下巨额债款,睡觉房子里总是有人走来走去,甚至被他邀请到园林游玩的朋友,也都遇到了或多或少的灵异事件,确认这里定然是个鬼屋。   沈旻找上了山水庄园的老板,想要将鬼屋退了,这个当然是不可能退得掉的。   因为房子一开始确实是好好的,也确实都是找了知名大师看过的,没有任何问题的地方,一切异常,似乎都是从沈旻住进来开始。   经纪人悄悄道:“我们老板其实也担心,因为沈旻最近真的太倒霉了,而且古古怪怪的。万一他最后死在了这里,对我们山水庄园的名誉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我们老板是觉得,问题出在沈旻身上,他要是走了,或把房子卖了,也许背后的人注意力就会转移……”   元沛打断他:“等等,你说背后的人?什么背后的人?”   经纪人看了眼左右,好像怕有什么人偷听一样,道:“我们王总怀疑,沈老板是被竞争对手搞了,因为他的一切异常,都是从接下了国家委托的一个大型建筑项目开始。当时有不少人和沈先生争抢这个项目,最后是沈先生脱颖而出。”   游览车越来越接近山庄,方善水看着前方,莫名皱起了眉,问:“你们没有找人来看看吗?”   “看啦,不过没用,请来的人,要么是神神叨叨的胡言乱语,要么看不出什么,还有的直接就讳莫如深,说什么不能管,不能说,仿佛怕得罪了什么人一样。”经纪人一时最快,说完才反应过来,说得太严重,可能会把眼前好不容易自动送上门来的两个也赶走,不禁想抽自己一嘴巴,有些后悔地往后瞟方善水的脸色。   元沛好笑:“不用瞅了,我们家方大师可不会被你吓走,你应该担心他会把鬼吓走,到时候什么事都没了,你的卖房提成估计也没有了。”   方善水:……   方善水很想对元沛说他误会了,他自己在一般情况下是吓不走什么鬼怪的,吓鬼的是他师父。   手办师父似乎感觉到方善水在心中想他,啃着鱿鱼条抬头,绯红的眼睛看了他一眼。   经纪人估计以为元沛在胡吹,嘟囔道:“卖不出去我也高兴。就算没提成,只要沈旻别再古古怪怪地到处出状况,连累到我们庄园的名声,我们老板肯定会给我奖金。”   很快,山庄到了。   几人到得时候,沈旻正在房子的门外,离他自己的房子远远的,有些焦急地等着他们。   一看到方善水他们下车,立刻仿佛看到救星一样,听到经纪人介绍方善水就是看出山庄有鬼,致使经纪人给他打电话的人,沈旻立刻激动地伸出双手朝他们握了上来。   沈旻的手还在发抖,似乎刚刚经历过什么怪事,握着方善水就不想撒手:“大师,谢谢你,谢谢你能来,非常感谢。”   方善水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正在颤抖的沈旻,莫名地就镇定了下来。   经纪人有些意外,他是知道沈旻请过不少大师来的,不过这次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沈旻对一个大师态度这么恭敬,几乎有点卑躬屈膝的了,还是方善水这么年轻的一位法师。   沈旻似乎发现了经纪人诧异的视线,仿佛解释一般地不停重复道:“他能救我,这位大师能救我,我和这位大师有缘分,一定是我的守护神让我们今天相遇。”   元沛“呃”了一下,暗道,这个沈旻的说话方式,怎么比他们更像是神棍似的,他记得他也就在来得路上跟房产经纪人吹嘘了一下,刚开始经纪人打电话的时候,他们可没说自己有多厉害啊。   沈旻冷静了一会儿后,向方善水求助道:“大师,我真的快要疯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好像不停在梦游一般,脑海里时不时会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反复不停地在脑子里回荡,仿佛恶鬼的低语,如同念咒一样的催着我,让我回到这个房子里。有时候我想逃离这个屋子,可是很快,我就会无法控制地回到这里,很多时候我甚至是没有自我意识的。”   沈旻非常的痛苦,他感觉自己好像摆脱不了这个房子。   方善水:“慢慢说,不用怕,现在很安静。”   说着,方善水看了开着一条门缝的房子一眼,莫名又道,“他们不敢过来。”   经纪人被方善水的视线弄得浑身一寒,赶忙后退了两步,远离那门缝正对着的方向。   突然感觉,为了提成自己这么豁出去,是不是太拼了。   沈旻好像也感觉到什么,虽然还是有点紧张,但也不那么害怕了,平静下来,慢慢说起了自己的情况。   沈旻:“一开始,只是些征兆,我感觉自己变得不太对劲……”   比如莫名其妙地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乱说一些以前不会说的话,得罪朋友;   比如一次梦游般去赌博,输一大笔钱,要不是妻子及时打来电话,他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因为他不觉得是他自己在赌博,而是他在自己的身体里,看着另一个自己在这么做。   再之后,就是睡觉的时候梦魇。   半梦半醒的时候,听到有人走动,来来去去,好像有不少人。   当时沈旻还不是太在意,直到请来的朋友纷纷说在他家里遇到了怪事,再加上沈旻发现自己的东西老是找不到,或者出现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床下,窗帘后,柜子的夹角里……   沈旻这才渐渐开始觉得这个房子不对劲。   梦魇中看不清模样的人开始慢慢靠近他,有时候他们似乎想要将他的灵魂拉出身体,有时候他们会掐住他的脖子……   沈旻一次次从噩梦中醒来,直到有一天,噩梦变成现实,他发现封闭的房子中,出现了很多古怪的脚印,还有自己脖子上,也出现了仿佛被掐过的红痕。   沈旻开始惊恐了。   说到这里,沈旻神色变得很不好,之前他也请来了一些法师,但是就像房产经纪人说得,请来的法师要么是无计可施,总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连话都不和他多说一句,只说管不了。   沈旻对方善水道:“大师,我之后搬出了这套房子,我不敢靠近他,但是这个房子就好像缠上我一样,房子里的鬼也好像缠上我一样,他们不愿放过我。有时候我明明是在另外一个房子住,醒来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个屋子里。今天更是离谱,我已经出差了,在去西省的动车上,可是一觉醒来,我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又回来了!”   说着,沈旻的瞳孔放大,似乎刚刚的事情给他的精神状态造成了剧烈的冲击。   ……   沈旻醒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噩梦一般的房子,简直要疯掉了,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喊大叫:“我不是在火车上吗?冷静点,仔细想想,刚刚发生了什么……”   沈旻捂着脑袋,想不起来,拿起电话,手机上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他的助理打来的,可能是已经发现了他失踪的事。   沈旻急的要命,想要打电话回去,但是却突然拨不通了,爆了句粗口,赶忙要整理提好裤子出门。   就在这时,忽而一声清脆地爆响,走廊上传来了‘喀拉’‘喀拉’的破碎声。   这声音吓到了惊恐中的沈旻,想要赶快离开的他,一时有些不敢动弹。   不过沈旻也已经有点习惯了,最近他的家中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杯子会莫名掉落在地上,镜子会莫名碎裂,甚至天花板上的吊灯也会经常自己摇晃着好像荡秋千一样荡起来。   沈旻这段时间过得很惨,霉运就好像接连而来,妻子已经在考虑和他离婚的问题,为防他的灾难影响到孩子,带着女儿去了别的城市。   而因为脾气大变和那次的赌博欠债,他得罪了不少人,资金链也几乎断裂,借不到贷款,虽然还有一些好朋友信得过他,仗义出手帮忙,但也支撑不了多久。   沈旻现在手头的每一份工作,每一个项目,都非常关键,是他翻身的筹码。   沈旻忍着恐惧,穿好衣服出了门去,刚走出门,外头就传来了奇怪的音乐声,好像儿童的八音盒一样。   【爸爸~】   沈旻心中顿时慌了起来:“小文!?是小文吗?你在哪?你不是和你妈妈在外婆那吗?你怎么回来了?你妈呢?”沈旻发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如果只是他一个大人的话,就算遇到一些恐怖的事,他也可以抗,但是如果是   【爸爸~我在这儿~】   【我在这儿~】   沈旻跑了起来,那声音不停在叫他,直到他跑到了一面被红布盖着的镜子前,才不可思议地发现,声音竟然是从红布后头传来。   红布后头能有什么,不就是一面镜子吗?   沈旻浑身发冷,抖个不停,但是对女儿的担心,还是让他伸出手去,猛地将镜子上的红布扯了下来!   呼啦——   镜子中什么都没有。   沈旻捂着砰砰跳的心脏松了口气,就在这时,他的腿却突然被一个东西抱住。   【爸爸~我在这儿~】   那个穿着洋装的女孩抬头,沈旻赫然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他的女儿,而是女儿常常玩的那个换装娃娃!   女儿和她母亲走的时候,她母亲严禁她带走这房子里的任何东西,怕和厄运扯上关系,这个女儿喜欢的人偶也丢在了这里。   【爸爸~】   沈旻惊恐地后退,一脚踢开了抱着他腿的人偶,人偶的头和四肢都是可拆卸的,这么一摔,脑袋一下子滚在了地上,似乎爬不起来了。   沈旻赶紧跑了起来,想要离开这个恐怖的房子。   可是跑下楼的时候,他发现楼下也传来的脚步声,蹬蹬蹬蹬地似乎在上楼,似乎有什么人。   沈旻低头一看,三双小脚,正在楼梯上,只有脚,没有腿没有身子没有头脸,但是穿了个脏兮兮的球鞋的脚,却在不停地上楼,朝他走来。   沈旻捂着口鼻喘着粗气,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口中不停地咒骂着脏话,仿佛在平缓自己的情绪。   那楼梯上的三双小脚,让他完全不敢下去。   镇静了一会儿后,感觉那脚步的声音越来越近,沈旻就想着干脆从二楼的窗户跳窗离开,然后悄悄避着有动静的地方,小心地推开了一个大阳台间的房门。   推门的一刹那,里头突然有个黑影冲了出来,好像一道浓烟,又好像一件衣服,差点冲着沈旻穿体而过。   沈旻一屁股坐倒在地,连滚带爬地又跑了起来,那黑影一次没有捕捉到猎物,又再次追了上来,沈旻经过书房的时候,甚至看到那黑影跑到书房里拿了把裁纸刀,又追了上来。   【爸爸,我在这儿~】   这时,刚刚被摔开的人偶,也整理好自己的脑袋和洋装,从前头的角落里走了过来。   沈旻快疯了,感觉自己根本无处可逃。   就在这时,沈旻突然听到了电话声音!在他刚刚出来的房间里!   沈旻也不知道怎么的,好像忽然有种预感,找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一样。   沈旻立刻往回跑,甚至冲着那人偶娃娃跳了过去,瞬间越过它冲向自己的房间。   “砰!”沈旻气喘吁吁地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看到了自己忘在床上的手机,扑倒床前,连号码都没看,就接了起来。   ……   沈旻深呼吸,颤抖着点了颗烟,吐了口烟圈才道:“接通电话的那一刻,我突然在床上看到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感觉自己忽然往身体里坠了进去,随即我就躺在床上拿着手机醒了过来。所以我那些恐怖的遭遇,其实是我睡着了,又在梦魇。但是大师,你能体会我那种恐惧吗?我感觉梦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我甚至能感觉得到,如果我在梦里死了,我估计也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沈旻被自己的烟呛了两口,眼泪似乎都出来了,咳着道:“我好像是被困在这个房子里走不出去,房子里的怪物仿佛把我当成了猎物,他们不停追逐着我,似乎非要把我杀死才甘休。”   沈旻是实在受不了了,他被接连的一些怪事弄得完全崩溃了,所以他现在就是想着能摆脱这一切,哪怕房子不卖送人都行!只要能有新的房主来代替自己摆脱这一切,别再让这个房子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他不妨!   房产经纪人在旁听得毛骨悚然,不停地摸索着自己的手臂,眼见沈旻这么一个成功人士被搞得如此凄惨,房产经纪人不禁有些唏嘘。   房产经纪人知道沈旻是希望能把房子卖出去,有新的房主替他受过,使得灾难转移,不过他听王总的意思是,房子本身没有问题,沈旻才是问题的根子。   王总估计沈旻得罪了什么厉害的法师,所以他的房子才会出问题,只要沈旻将房子出手了,那背后的人自然会将目标转移,到时候再找大师驱邪,就会容易很多。   经纪人用同情地目光看了沈旻一眼,但是他也没有丝毫办法,只能期待今天碰巧遇到的这位买房大师,有些真材实料,能顶用。   方善水听沈旻说完,道:“走吧,去屋里看看。”   拿着烟的沈旻,顿时烟灰都吓掉了:“大师,我能不能不跟着进去?”   元沛微笑:“怕什么,有大师近距离保护着不是才更安全吗?不然你一个人留在外头,那些恶鬼要是被我们赶出来了,你一个人……”   沈旻:“我一起去!”   方善水点点头没有多说,当先进了屋子。   走进园林里,刚走过一间角房,方善水就看到了一面等身镜,地上镜中满是裂纹,镜子还算干净,但是一块布满灰尘的红布,掉落在地上。   看到这块镜子,沈旻又抖了起来,说话都说不利落了:“梦里,梦里……我扯掉了一块红布,但是不是这里的,在我住的那栋楼里。”   方善水见沈旻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了,扔给了沈旻一块镇魂符:“拿着。这镜子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裂开的,那块红布是?”   沈旻拿着镇魂符,瞬间觉得阴冷的身体变得很温暖,舒了口气才道:“从前段时间开始,屋子了的镜子就开始莫名地碎裂,然后这个房子里面也不断出现怪事,我听人说镜子碎裂不太好,不敢乱扔,听了一些人的话,将碎掉的镜子,用红布包着扔掉了,然后买了新的镜子替换。   可是没过多久,这些新买的镜子也会慢慢碎裂。我越来越害怕,渐渐的都不敢再去看镜子,也不敢再把它们扔掉,就用红布将所有的镜子都包了起来。”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c   方善水“嗯”了一声。   沈旻想到刚刚梦中,似乎是从自己扯掉了一块镜子上的红布,各种妖魔鬼怪才跑了出来,不禁急问:“大师,镜子碎裂到底有什么不好?是什么征兆吗?”   方善水摇头没有多说,然后带着几人在庄园周围转了两圈,偶尔他们也经过了其他的精子,毫无意外,所有的镜子都布满了裂纹,裂纹将众人的倒影分成了数分,让几个普通人都看得毛毛的,连元沛也不例外。   看得差不多了,方善水对沈旻下了结论:“确实是有人对你施法,手段阴毒,估计是想要治你于死地。”   沈旻深深地吸了口凉气,他似乎早有感觉,并不是太过意外,只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觉得很沉重。   方善水又道:“在你的房子周围,被人布下了一个阴邪的招魂阵,这种招魂阵布下后,各种恶鬼都会被吸引而来,致使你的屋子里出现奇怪的情况下,你本身也会受到影响,变得奇奇怪怪。一般这种情况之下,不出一个月,房主就会身死,被恶鬼拖进地狱。”   沈旻听到这个又有些诧异:“可是大师,我的房子出问题,已经有好几个月了,并不是一个月内发生的事。”   房产经纪人甚至捂住了脸,因为方善水说得一句内容出现了和常识不符的情况,他以为这是找来了一个骗子,就因为刚刚自己没有准确说出沈旻房子出问题的时间,所以唬人的时候蒙错了。   房产经纪人原本有些害怕的神情,立刻变了,开始用一种想要看笑话般的心情看着方善水。   方善水似乎毫不意外,点头道:“是的,这是奇怪之处,有什么东西保护了你。”   房产经纪人心说这大师年纪轻轻,心理素质倒是极好的,哪怕刚刚说漏嘴了,也没有露出丝毫窘态,果然神棍就是要能唬人。 第一四九章 鬼屋里   刚刚方善水一直带着几人在房子的院子里绕, 偶尔打开一两间偏房的门, 但并没有进沈旻住的那栋楼。   经过长廊,凉亭水榭, 绕过一个又一个阁楼住所,这个房子很大, 沈旻住的是中间的一个自从沈旻身上频繁出现倒霉事后,这个院子就开始疏于打理, 落叶飘得到处都是, 花草枯败,水池也不再干净, 里头的鱼有竖条翻了肚皮浮在水面上, 远远传来一股腥臭味。   对于方善水说的什么东西保护了他,沈旻有些摸不清头脑,想了想, 突然走神一般皱眉道:“似乎,是有一点奇怪的地方。”   其他几人立刻望向了他,房产经纪人也诧异了一下,不过他觉得沈旻大概是被方善水诱导了, 有些欲言又止, 想让沈旻不要中他的圈套,让他自己去猜,不过毕竟方善水是要来买房的顾客,经纪人也不好把自己的质疑和对神棍的鄙视表现的太明显,只能看着沈旻落到圈套里。   方善水:“什么奇怪?”   沈旻看着方善水平静的双眼, 半晌才有些不确定地说:“我觉得,这些跟我捣乱的鬼,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批新的,他们都不一样。”   方善水露出了一点感兴趣的神色,示意沈旻继续。   沈旻似乎受到了鼓励般,继续道:“我记得有一次,我好像在梦魇中看到一个鬼想要掐死我,最后被闹钟吵醒,才幸免于难。他连着出现了三天,我甚至已经能看清他恐怖的脸和死寂的眼神,他要我死……这使得我半夜都不敢熟睡,每隔小时定一次闹钟,将自己从梦中惊醒,白天则慌忙地去找各种法师,然而就在我以为自己在劫难逃的时候,他突然消失了。”   “消失了?”方善水重复了沈旻的话,元沛看了看方善水,不太明白这其中有什么玄机。   沈旻不确定地道:“对。他消失过后的几天,我的房子前所未有的平静,好像所有的妖魔鬼怪都是我的幻觉一样,房子里的东西不再乱动,不再有人说话,不再有人走来走去……不过这种平静保持不了多久,又会重新出现新的问题,新的鬼怪,重新开始捣乱,重新开始给我添麻烦,好像一切从头开始一样。”   经纪人对于沈旻说得话是没什么怀疑的,但还是觉得他陷入了方善水的诱导,   方善水道:“走吧,我们到你住的地方看看。”   沈旻点头同意,元沛也立刻跟上,但是一直在暗中质疑方善水的经纪人却不太敢了,刚刚以为方善水是有真本事,才敢跟着他们进鬼屋,现在对方善水产生了怀疑,自然就有点怂了。   经纪人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重要事情一样,一拍脑门叫道:“啊等等,抱歉几位,我想起来总经理让我10点到办公室等他,现在马上就快到时间了,我得先过去一趟,反正我离得不远,各位要是有什么事或者准备离开了,打电话叫我一声,我再立刻过来。”   经纪人可是见识过这个房子的神奇的,几乎是颠覆了他的唯物主义,他肯定这里是闹鬼的凶地。   刚刚他们只是在院子里转一转,没出现什么怪事还正常,可要是真跟着本事不太能确定的方善水进沈旻那问题频发的主卧室楼,经纪人觉得肯定就会有事情发生了,到时候不知道靠不靠谱的年轻神棍,保不保得住自己都不清楚……   经纪人一边说着借口,一边悄然看了沈旻一眼,似乎想让沈旻谨慎点,或者陪他一起离开这个鬼房子,但是他又害怕明示得罪客户,经纪人自然不会干这种事。   沈旻看了他一眼,对方善水道:“大师,他忙就让他离开吧,等会这里的事情解决,我亲自送你们走。”   沈旻自己是个老于世故的生意人,自然也看得出来经纪人态度的变化,大概是从方善水夸大了这个阵法的危险性的时候,眼中就多了一股高高在上的审视,虽然经纪人自以为态度掩饰得很好,但也瞒不过沈旻。   沈旻知道经纪人的心态,但是他和经纪人不同,这种事可能有一种心灵的感觉,就像他刚刚差点被困死在梦中,就是因为经纪人为方善水打来的一通电话,让他逃出生天,这让沈旻相信,他和这位年轻的大师之间肯定有什么缘分。   沈旻倒是觉得经纪人走了更好,不然他这种态度万一惹怒了方善水,到时候反而会给自己增加麻烦。   方善水也微微点头,表示同意,他手在口袋里摸了摸,似乎想对正要离开的经纪人说些什么,但是看了经纪人一眼,忽然一愣,又沉默了下来。   经纪人没有多留,态度客气地和几人告辞,就脚步匆匆地走出了拱门。   元沛看着经纪人离开的背影,等到他走出院子,才悄悄拉着方善水问:“方方,我看你刚刚想要拿张符给他,怎么又不给了?”   元沛看得出来这经纪人面色有点发黑,估计要遇到点什么事。   方善水摸着眼睛摇摇头:“他不相信我。我看到他走出这个院子后,就将符纸扔了,还是不要浪费了。”   元沛惊讶道:“你看见?”   方善水点头,似乎对自己眼睛的变化有些皱眉,感觉眼睛很热,里头似乎有沸水在滚动,突然捂住了额头。   元沛见方善水好像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些站不稳,忙扶了他一把,问道:“方方你怎么了?”   沈旻也担心了起来:“大师,你还好吗?”   方善水抬头,好像看到了元沛周围出现了一个奇怪的重影,似乎是医院,似乎病床上还有什么人,元沛被方善水的眼睛惊了一下。   方善水的眼睛,又变成了那种古怪的没有人味的金色,仿佛高天之上神明的审视,只是瞳仁中的一抹游动的红光,给方善水的眼睛带来了几丝暖意。   方善水觉得眼睛越来越烫,很不舒服,他转移了视线,又扫了沈旻一眼,沈旻周围也出现了一些虚影,那影子就在房子周围,似乎在布置一些什么东西,那人抬头,方善水看到了他的脸——   哗啦……   脑海中似乎传来了一股碎裂感,方善水在人身周看到的重重真真假假的虚影,顿时仿佛被击碎般消失不见,方善水感觉到一只小手突然按了按他的眼皮,那是手办师父的手,也正是那一按,让方善水眼睛里的热度降下来了一些,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也消退了下去。   【唳——】   方善水好像听到识海中传来一声不太高兴的鸣叫,那是玄鸟的叫声。   ·   经纪人走出了方善水几人所在的院子后,急匆匆地往大门走,不知道为何,刚刚和方善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任何害怕的感觉,现在自己一个人了,突然就觉得很是阴冷,周围的风都仿佛带着重影一样,有一股古怪的凉气。   经纪人走了半天,绕过了一个又一个院子,但是始终没有看到大门。   他好像迷路了……   经纪人心跳快了起来,脚步也快了起来,刚刚方善水带着他们在院子里转了那么久,都没有出现问题,他就以为自己在院子里也不会有事,那怎么会这样呢?他遇上了鬼打墙吗?   经纪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在院子里跑了起来,甚至想要回去找方善水几人,毕竟无论方善水有没有本事,人多就安全一点,可是回头的路好像也找不到了,经纪人不由带着恐惧喊了起来:“方先生,元先生,沈先生,你们在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在这里。】   经纪人一喜,忙冲着声音传来的声音跑了过去,冲进那个拱门,经纪人忽然傻了眼。   空的院子里,落叶被风吹的打着旋转圈。   一颗大树下,无人的秋千‘吱呀’‘吱呀’地自己荡了起来。   除了秋千声,周围到处都很安静,一点虫鸣鸟叫都没有了。   “吱呀……”秋千又荡高了一下。   经纪人恐慌地后退,想要从这个院子离开,然而刚退到拱门前,背后却突然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挡住了他的去路。   经纪人吓了一大跳,赶忙往前跑了一步,然后才回头看去。   背后什么都没有,经纪人正要松口气,突然听到了刚刚听到的声音。   【在这里。】   近在咫尺的声音,好像是从地面上传来的。   经纪人瞪大了眼,站住没动,然后慢慢地回过头去,几乎是颤抖着,将视线一寸寸地往下移。   这时,秋千‘吱呀’了一下,突然停住了,不再来回荡。   经纪人看到,自己背后,几乎是紧贴着他脚后跟的地方,地上有一双穿着脏兮兮鞋子的小脚。   没有腿没有身子没有头的,一双小脚。   “啊——!”   ·   元沛和沈旻正担心地看着方善水,元沛感觉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仿佛是风刮的呼啸声。   回头看了眼,元沛问沈旻:“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沈旻摇摇头。   这时,方善水放下了捂着眼睛的手,似乎好了,跟元沛和沈旻示意自己没事了,可以继续出发了。   沈旻和元沛都不太放心。   沈旻迟疑道:“大师,你刚刚的异状,是不是受到那什么招魂阵的影响?真的没有关系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调整调整状态?”   方善水:“跟那个没关系,走吧,我的状态挺好。”   方善水明白,他刚刚的情况,可能是他时灵时不灵的天眼,开始进入了高速恢复期,但是被师父压了下来。   他小时候的天眼,应该是来自玄鸟喜欢的那一丝先天之气所造成,后来受火难天眼关闭了,不知道这丝先天之气有没有受损,不过自从他的修为提升上来后,天眼就开始不断地复原,在玄鸟莫名寄居在他的眼睛中后,这种复原也加快了。   这可能会使得他眼中的先天之气壮大,所以玄鸟对此应该比较欢喜。   不过,方善水其实并不喜欢他的天眼……   方善水摇摇头。   顺其自然吧。   方善水推开了那栋主卧室的门,元沛和沈旻见状,忙跟了上去。   元沛追进门来,突然想起来问道:“方方,刚刚那个房产经纪人,会出什么问题吗?”   方善水摇头:“受点惊吓吧,不是什么大问题,最后应该还是会和我们一起离开。”   元沛听了这个,顿时一乐,有些幸灾乐祸起来:“鬼打墙啊,那到时候他的脸色一定会很好看。”   元沛也是觉得经纪人给人的感觉不太好,这种感觉元沛有些熟悉,大概就是那些想找他算命,却又看不起他不相信他,总想要用考校的名义,给他挑出一百个错处才证明他是个骗子神棍的客户。   谨慎是应该的,骗子也确实是多,但是既然如此,何必又来找这些可能是骗子的人呢,直接拒绝或不找上门来不就好了,真是想不通哪来的优越感。   沈旻半晌没敢插嘴说话,只是听着方善水和元沛这番交谈,心中越发确定自己的预感,神态也更加严肃起来。   刚进门,一楼侧对着大门的角落里,又是一面碎裂的镜子,碎裂的镜面分成了小到巴掌大,大约有枕头宽的碎片,碎片都还镶嵌在镜框中,似乎相互支撑着,没有掉落下来。   镜子旁边的地上,同样也垂落了一条红布,似乎是原本盖着镜子的。   沈旻吓了一跳,忙道:“大师,这里没有镜子,我记得已经搬到了地下室去了,用红布盖着的,我刚刚逃出来的时候,似乎还没有。”   方善水嗯了一声,走向了那面镜子。   元沛在身后问方善水:“方方,为什么他房子里的镜子会自己碎裂?这是有什么问题吗?”   方善水看了看:“这里被布置了阴邪的招魂阵,大量的阴魂被吸引着挤进这里,而且它只吸引邪恶的灵魂,现在已经成了一处和阴间联通的地方。不过阴间和阳世之间需要门,这会让他们通过的更容易一些。”   “这些碎裂的镜子就是门?”沈旻闻言打了个寒颤。   “算是吧。”方善水话音刚落,他们身后的大门碰地一声,好像被风刮上一样,自动关闭了。   元沛和沈旻吓了一跳,赶忙回头看了眼,门不仅自动关上了,还莫名传来咔哒一声,仿佛是门锁自动销死的声音,元沛还算见过世面,但是沈旻却是全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浑身发起抖来。   而这时,在镜子前的方善水,也好像看出了什么异样,盯着镜子道:“有人,正通过这些镜子,借用阴间的门窥探我们。”   沈旻立刻提起了心:“什么人?”   方善水看着镜子说道:“应该是一个法师,他可能是收了什么人的钱。这些人就是做这些的,收了钱要人的命,不过他这次废了这么大功夫都没害死你,也不知道是太无能,不懂装懂强行布阵,还是年龄老了,法力跟不上了。那个付钱找他的,估计已经后悔自己找了个水货了。”   沈旻听得有些不舒服。   就在这时。   “啪啦!”方善水面前的镜子,忽然好像被炸开一样,里头的碎片纷纷飞了出来。   那些碎片就好像都有眼睛一样,直冲着方善水扑面而来。   “快躲开!”元沛和沈旻都大叫起来,想要让方善水赶紧后退。   元沛虽然知道方善水的本事,但是这镜子一炸那么多碎片崩出来,还是不免担心。   只是元沛没料到,方善水竟然根本没躲,反而在镜子碎裂的一瞬间,伸手去抓某个碎片。   那个碎片被方善水抓住的瞬间,似乎闪过了一张震惊的人脸,好像是虚空中的一道黑影,元沛和沈旻也都看到了,那人脸一闪而逝,沈旻皱了皱眉,虽然因为影子的变形失真,沈旻没看出那到底是谁,但是总觉得有些眼熟。   那些冲向方善水的碎片,也似乎被什么无形的气场分开一样,全都飞到方善水两边的方向,不过还没飞过他身体的范围,就噼里啪啦掉落在地上,方善水捏着刚刚抓住的碎片转过身来。   元沛赶忙三两步跑过来:“方方,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方善水解释:“有人在看着我们,不过藏的很好,激怒他,我才容易找到他的气息所在。”   沈旻松了口气,才知道刚刚方善水那番话的用意,一脸佩服地看着方善水。   方善水拿着手中的那片镜子,将腰包里的一张镇魂符,掏出来盖在镜面上,然后低下头四处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沈旻见状,立刻问道:“大师,你要找什么?”   方善水道:“石头。压住他,他现在暂时被我制住,捣不了乱。”   方善水刚说完,他手中包裹着镇魂符的镜子就突然跳了跳,似乎是后头的人在发力想要摆脱一样。   “门外院子里有石头!”元沛立刻说道,然后他就跑到刚刚自动关上的大门前,摆弄了下门把想要开门,不过没用,不禁又用脚踹了门两下,无奈道,“打不开。”   沈旻急问:“只能用石头吗?”   方善水点头,这时,他手中的镇魂符已经吹气一样鼓了起来,被镇魂符镇着的镜子,似乎冒着光。   那边的黑法师手段不少,功力也不弱,方善水感觉自己已经有点压不住了,见沈旻他们一时半会地确实找不到石头,脚下忽一用力,地上结石的大理石,瞬间被他一脚踏碎,正在找石头的沈旻一脸呆滞。   方善水弯腰去捡地上的大理石碎块,压在了符纸上,一块石头上去,鼓胀的符纸仿佛遭遇了泰山压顶一般,瞬间被压扁下去。   方善水感觉到沈旻一直盯着自己,看了他一眼,指着地上的地板问:“你不会介意吧?”   沈旻一连声地道:“不不不不介意,大师你随意!房子拆了也无所谓!随意!”   压好镜子,方善水感应了一下:“走,去二楼。现在那背后的法师没法捣乱,我们趁机先把阵心找出来,就在你这栋房子里。有他的气息指引,会节省很多功夫。”   然而正要上楼的时候,楼上,身后,周围,突然多出了很多脚步声。   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但是却好像有无数人簇拥上来,周遭顿时变得很拥挤,地上也渐渐地出现了错乱的脚印。   “方方,怎么办?”   “狗急跳墙。”方善水倒是不紧不慢,拿出一张古怪的好像画满了疤痕纹路一般的符纸,往自己的脸上一贴。   就在这时,方善水那张精致俊美的脸,忽而变得丑陋骇人,上头层层叠叠地布满疤纹,那些纹路好像带着神秘的轨迹,能引发人脑海深处的恐惧一般。   沈旻只看一眼,就昏厥过去,元沛也没想到会再看到这张脸,差点跳了起来。   哗——   周围仿佛丧尸围城一般的恐怖景象,瞬间消失无踪,元沛仿佛听到了空中传来了无数恐惧的嚎叫,那些好像仿佛漏气的气球一样在空中呼啸着乱窜。   元沛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但是回头看一眼方善水的脸,顿时又吓得笑不出来了,只好捂着眼睛问:“方方,你的脸不是已经好了吗?现在这个是什么回事?”   “这是我用符纸复原出来的效果。当初我就觉得我脸上的伤疤,有点像某天天然的符文,所以想要将它复刻出来,很有用处。”   元沛简直无语:“你居然还复刻这种东西……”   方善水不以为意:“不是挺好用的吗?不过现在的效果,还比我以前的样子差了一点,等我再改进改进,效果会越来越好。”   元沛简直服了,现在都快要把人和鬼都吓死了,还要效果怎么好去啊!   沈旻捂着心脏缓过神来,也不敢再去看方善水现在的脸。   “走吧,上楼。”方善水拿着那片碎裂的镜子,顶着那张被符变得神鬼辟易的脸,当先走上了楼梯。   经过刚刚那一出,这会房子里变得出奇的安静起来。 第一五零章 事解决   方善水一步步上了楼梯, 空无一人的二楼, 随着他的脚步声,渐渐出现一些奇怪的声音, 嗤嗤地呼啸声,轻微地砰砰爬行声, 似乎还有滴滴答答的脚步声……   沈旻光听这些声音,头皮都要炸了起来, 但是更让沈旻惊奇的是, 这些东西似乎比他更恐惧,随着他们的靠近正飞速地远去。   沈旻不可思议地看了元沛一眼:“你听到没?上面有东西, 但是似乎在跑, 跑走了。”   元沛微笑:“不跑等着被吓死吗?”   沈旻看了眼前头带路的方善水的背影,竟无言以对。   方善水不费多少功夫,就在沈旻住的房间窗台上, 找到了三根没入墙中的黑钉,然后方善水仿佛在拿着手中的镜片当感应器一样,又分别在沈旻的床边、桌角等地毯下,盖着画的墙壁上, 找到了七根其他的黑钉。   沈旻简直懵了, 他确信自己的房子以前:“这,这是哪里来的,不可能有人无声无息地跑进我家,然后钉了这些钉子吧,难道是有内贼帮忙?”   “想要无声无息地跑进你家钉钉子, 其实很容易,并不是非得有内贼。”方善水摇摇头,随即看着窗台上的三根黑钉道,“这里是你这房子的中心,也是生气转换的气口,它被堵住了。”   沈旻急忙问道:“大师,那现在要怎么办?”   “把钉子拔出来。”方善水看看左右,将手中压着符纸和大理石的镜片递给沈旻,让他先帮自己拿着。   压着大理石的碎镜片不能放在屋子的任何地方,不然镜中那法师,借着布有他阵法的熟悉地气,直接就跑走了。   方善水手掌在窗台上三根黑钉上方转了转,似乎在感受气流的运转,对旁边好奇地两人道:“这三根是魂钉,还有七根魄钉,你的魂魄全都被这些钉子钉在了这个地方,就算搬走了,你的潜意识也会带着你不断地回到这里。而且,你的灵魂被当做聚阴阵的献祭之物,所以那些鬼怪才迫切的想要杀死你,就算它们本身并不邪恶的,也会被你的血吸引……”   沈旻听到这个浑身发凉,更是对背后之人恨之入骨,口中不停的喃喃着“太毒了”、“真是太毒了”。   话音刚毕,方善水忽然一掌拍下。   “噗、噗、噗。”深深没入水泥石砖之中的黑色长钉,好像被一股强劲的气流喷出来一样,因为这三个长钉离得很近,连成了一个三角形,彼此间似乎有些联系,所以受到冲击的时候,也是接连从窗台上跳了起来。   跳起的黑色长钉,被方善水伸手握在了掌心中。   就在这时,钉子钉着的小洞中,突然爬出了几只指甲片大小的蜘蛛,蜘蛛的背后有些花纹,隐隐像是一张人脸。   也不知道这么大的蜘蛛,是怎么从那小小的钉口中爬出来的。   元沛瞪大眼,瞬间往后跳了一大步,虽然蜘蛛不大,但是他挺恶心这种小虫子的。   沈旻对蜘蛛也喜欢不起来,尤其这只更是感觉古怪,正想要退,却被方善水挥手止住:“你别动。”   沈旻顿时不敢动了,然后就看着那爬出来的蜘蛛忽然吐丝从窗台上坠下,慢慢慢慢地爬到了自己的脚背上行。   沈旻头皮发麻:“大师,这是什么东西啊?”   方善水看着那蜘蛛,回沈旻:“我刚刚不是说,你的三魂七魄被钉在这间房子里了吗?这其实是一种借形物诅,钉住的,实际是这些沾染了你气息的人面蛛,但是却和你的灵魂产生了联系。”   方善水说着,背后带着花纹的蜘蛛,接连爬到了沈旻的脚背上,仿佛八字转圈一样在他的脚上爬了一圈,然后就从他脚背上下来,慢慢爬走了。   元沛这时忽然咦了一声:“那些蜘蛛背后的花纹,似乎没有了。”   沈旻也发现了,顿时吐了一口气:“大师,这是不是就好了?我的……魂魄,自由了?”   方善水:“还没有,不过只要再把其他的那些钉子都拔除,就没有问题了,你以后也不会再被迫地回到这个房子里。”   沈旻连忙点头,表示方善水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跟着大师的脚步走。   方善水又走到床脚刚刚掀开了提花地毯的地方,那里也有个长钉,方善水伸手在钉子上方感应了一下气场薄弱之处,正要故技重施地拔起钉子,突然,“哗啦”一声,沈旻手中的碎镜片上,那压在符纸上的石头猛地裂开了。   石头仿佛是被什么顶破成两半,从旁边掉了下去。   符纸一下子胀了起来,镜子和符纸中间,胀出了三四厘米的距离,好像下头被气流和风鼓满,符纸哗哗啦啦作响,似乎随手都可能被吹飞。   沈旻吓了一跳,差点就脱手将之扔出去,急道:“大师,我没有碰它,是它自己出了问题,现在怎么办?”   方善水立刻接过了那带着符纸的碎镜片,将之房子自己的掌心中。   方善水还没说话,鼓动的符纸下,出现了一张黑色的人脸,似乎想要将压着它的符纸掀开。   同时,那黑脸用一种古怪的如野兽嘶吼般的声音,冲着方善水大吼:“小子,敢坏我好事,我要你不得好死!等着吧,今天,你们谁都跑不了!”   “呼——!”   那黑影话音刚落,屋里突然刮起了大风,窗台上的玻璃窗啪嗒啪嗒地而开阖响动,屋外好像要下雨一样,瞬间阴了下来,明明是早上,乌云却完全遮盖了。   沈旻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很是震惊:“这是什么?是鬼吗?外面突然变得好黑,好像变成夜里了!他,他怎么会这么厉害?难道他改变天地?”   “这是此地聚阴阵的影响,我们动了他的阵法,他正在反击。”方善水顿时盘膝而坐,右手盖在左手的黄符和镜片上,似乎在用修为镇压那镜片后的黑法师,只不过他一抬手,那符纸就会立刻故障起来,显然后头的那个法师也不是省事的人。   方善水在房间里扫了一眼,突然看到了书柜中,有个小狮子造型的镇纸,立刻道:“去把那块镇纸拿过来,那个石头的质量好一些,还有物力。”   元沛刚要顺着方善水的视线去找,熟悉屋内事物的沈旻就想起了方善水说的东西,已经自告奋勇地跑了过去:“大师你等等,我去拿。”   沈旻抢先跑了过去,他打开那书柜的玻璃门刚拿起中间的小狮子镇纸,就忽然发现,柜子上头的一个格子里,有只黑漆漆地手从阴影中悄悄爬了出来,已经爬到了他面前……   沈旻惊得头皮炸裂,瞪大了眼张口大叫:“有g……ui……”刚出声,沈旻就被那只暴起的手掐住了脖子,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屋里的灯光啪啪地炸裂,一些莫名其妙的响声再次出现,虽然他们都离方善水远远的,但是却对沈旻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那背后的法师,看来是准备趁着方善水无法分心,先杀掉沈旻了。   沈旻抓住掐自己脖子的手,猛然拿起桌子上的镇纸,用力朝方善水扔了过去。   元沛见沈旻情况不对,连忙就要过去帮忙。   方善水接住了沈旻扔来的镇纸,在将镇纸压在黄符上之后,立刻朝沈旻的方向虚空画符一指:“雷霆召来,破!”   “啪啦”一声,一道闪光打在了沈旻身前,将他面前的一片黑暗陡然照亮。   “咳咳咳。”沈旻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突然瘫在桌子上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跑过去的元沛,立刻扶住差点倒地的沈旻:“你怎么样了?”   沈旻挥挥手,示意自己还好,抓着元沛的手,立刻就要向方善水走过去。   元沛和沈旻看向方善水手中的东西,小狮子镇纸压在上头后,被吹得鼓胀的符,立刻一降,不过降到一半的时候,速度就慢了下来,符纸下的黑影也激烈地窜动起来,似乎在抵抗。   元沛担心地道:“方方,这行不行啊?”   谁知他话音刚落,突然,符纸下好像被喷上了一片血迹,鲜红的血液染在黄色的纸符上,纸符却好像遭到污染一般,瞬间变黑,似乎还有些烧焦的痕迹。   “看来是出血本了,怪不得刚刚气成那样。”方善水迅速地又拿出一张镇魂符来,飞速地压入镇纸下头,贴在了原来那张符纸的上面,方善水道,“不过他既然找到了方法破镇魂符,我估计压不住他了。”   “那怎么办?”   方善水没有说话,左右看了一眼,突然看到了正在嗑瓜子的手办师父。   方善水顿时一笑:“师父,麻烦你老人家换个位置坐一坐了。”   正手办师父绯红的眼睛眨巴了一下,似乎有点懵,但还是有求必应地点了点头。   方善水伸手将手办师父拎了起来,然后往小狮子镇纸上一放,手办师父侧坐在狮子上,小脚踩在了焦黑的镇魂符上。   “噗。”符纸下头鼓着的气,仿佛一下被压垮般扁了下去,好像有个人头在下头挣扎,还有大喊:【啊,这是什么东西!拿开,快拿开!】   元沛和沈旻都听到了那黑脸惊恐的大叫,元沛一看到刚刚方善水小声对着肩侧说话,就心里有数了。   沈旻则是有些不明所以,不过知道方善水肯定是做了什么,看着黑法师折腾了那么久,都逃不过方善水的手心,看来是奈何不了这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高人了,沈旻心中欢喜,觉得方善水果然是自己命中注定的救星,和自己有缘。   手办师父无辜地看看自己屁股底下被压扁的东西,似乎嫌下头脏一样,团起小脚,盘膝坐在了小石狮子背后,然后才继续嗑起了自己的小瓜子。   下头还在不停叫着【拿开!】、【快拿开!】,但是声音已经越来越嘶哑无力,好像被压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喊叫着的【拿开!】,慢慢变成了商量:【小子,若是你放开我,这次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我们就当冰释前嫌,我也不计较你破坏我的好事,怎么样?】   方善水没有理会那镜中之人,趁着这个时间,立刻动手将屋内其他几处的钉子都拍了出来。   随着那些黑色长钉跳起,被黑钉扎出的墙洞里,也不停有和刚刚那人面蛛一样的东西爬出,这些蜘蛛都绕着沈旻转几圈,就爬进门缝消失了。   元沛看得恶心,一个蜘蛛都让他难受了,一群蜘蛛,那么多条腿,都快让他犯密集恐惧症了。   沈旻一开始也是害怕的,但是随着这些蜘蛛爬近又爬远,沈旻突然有种古怪的感觉,好像自己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回来了,浑身都是一阵轻松,仿佛沉疴尽去,否极泰来。   沈旻惊喜道:“大师,我现在是不是完全好了?我好像感觉到了。”   方善水点点头:“如果没有其他人再对你下手,你现在开始已经安全了。”   沈旻一听,脸色突然变了,似乎对方善水补充的这个但是,没有一点的信心。   沈旻看向方善水手中压着镇纸和黄符的那个碎镜片,镜片下的黑色烟雾中,还不停发出那背后法师的商讨声。   【小子,拿开你那怪东西吧,你又不能一直把我放在手里压着我。你不过是一开始的时候占了便宜,真算来,我们的修为顶多是五五分,真斗起来,还不知道谁输谁赢。】   【不然怎样,要么你开个价,当我认栽,给你赔礼?】   这法师对普通人的性命似乎当成蝼蚁一般,就算在方善水这里栽了一脚,事后也丝毫没有悔意,沈旻甚至觉得,只要他从方善水手里逃掉,说不定很快又会对他下手。   沈旻立刻抓住了方善水的手,有些激动地道:“大师,如果我将这个房子送给你,你能不能替我惩治他们?背后害我的人!还有这个阴毒的法师!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我觉得不止我,很多人都会寝食难安。我沈旻自问从未伤天害理,连做生意也一向光明正大不用不正当手段,我实在想不通是谁这么恨我,难道就因为竞争不过我,就要这么害我?而这个法师更是可怕,他若是从你手中逃走了,我真的是寝食难安。”   方善水想了想,让沈旻冷静一下,然后闭眼感受了一下左掌掌心中的东西,“西南方,元子,给我看下地图。”   元沛知道方善水是想要找到那人所在的地方,立刻拿出手机帮方善水调地图,根据方善水的指示,不停地转移着方向,知道方善水叫停,元沛才停下来。   方善水看了眼,点点头道:“元子,你把这个截图一下,发给我。”   方善水一边说,一边给天师道的张奕正打了个电话。   【善水小友,你说有人用邪术害普通人?还布置了厉害的招魂阵?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方善水想到了在沈旻身上看到的,那个一闪而逝的影子,道:“修为不弱,精通阵法,脸有些长,靠近耳朵的地方,有一颗大黑痣,小胡子。”   【是他!小友,此人穷凶极恶,你可能不是他的对手,快告诉我你在哪里,不要轻举妄动!】   凑在方善水手机边的元沛和沈旻都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不禁互看了一眼,然后看向了方善水手中的碎镜片,那镜中缠绕的黑色雾气,还在发出越来越着急的讨饶声:   【小子,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你说话啊?算我怕了你了,你想要什么,法器?天材地宝?还是什么东西?】   方善水对电话那头的张奕正说:“嗯,我不轻举妄动。我给你发个地图,他现在就在那里,你们快点过去吧,不然过了一段时间,他可能就要跑了。现在去正好逮个正着。”   张奕正知道事情严重,也不再和方善水多说,收到方善水那边发来的标识地图后,立刻挂断电话去组织人手了。   打完电话的方善水指指电话:“解决了。”对着看着自己的元沛和沈旻   沈旻迟疑地问:“大师,你刚刚是在给谁打电话?”   方善水:“道协的玄门中人。你不是担心背后的黑法师跑掉吗?这种事其实找专门做这个的最好,就相当于出了问题报个警。”   听了方善水的说法,沈旻的面色顿时有些古怪,元沛知道方善水估计是懒得再往那地方跑了,也可能是不知道怎么处置那黑法师,索性交给……嗯,交给玄门警察,由玄门的法律处理。   沈旻听了元沛有些可惜,这些邪术,却不能作为他那竞争对手暗中迫害他的证据,玄门的警察可以。   方善水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慰他道:“你不用担心,这些恶毒的法术,一般都是有害自身的。你以为那些老成精的黑法师们,真的会为了钱就把自己赔进去吗?”   元沛顿时来了兴趣:“方方,你是说……”   方善水点点头:“他们施法的时候,一般都会将反噬转移到找他们施术的人身上。如果术法成功了,那他们就皆大欢喜,如果不成功,那事主被反噬而死,法师拿了定金和全款跑路,除非被人盯上,否则根本受不到多少影响。”   元沛感叹:“真是鸡贼啊……那些法师都是这样吗?看样子不能和这些邪恶的法师打交道。”   沈旻深有感触的点点头,本来其实沈旻也是有些意动的,如果背后害他的人,真的受不到任何惩罚,他甚至想着能不能借方善水,或者方善水认识的什么黑法师,来给自己的敌人也下个咒,不求将那人弄死,但怎么也让他到倒霉,倾家荡产。   不过听了方善水这番话后,沈旻又犹豫了,觉得这些邪恶的东西,还是不要碰的好。   方善水想了想:“年轻的应该差一点,毕竟转移反噬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越老越厉害的法师,做这种事,越有经验,比如这个。”   说到这里,方善水托起了手中那块压着小狮子的碎镜片,小狮子上的手办师父,只有方善水自己能看到,方善水对着嗑小瓜子的师父笑了一下,矜矜业业做着压顶泰山的师父,见状脸红了一下,突然把手中的一把瓜子都扔进了嘴里,连嗑都忘记嗑,直接给吞了。   然后假装若无其事地做好。   没过多久,方善水手中那个还想和方善水打商量的碎镜片,突然不可置信地发出了几声怒吼般地惨叫。   【啊——!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是谁泄露了我的行……】   正说着话的沈旻被惊了一下,随即欢喜起来:“大师,这是不是那边玄门的警察出动了?怎么会那么有效率?刚打电话几分钟就逮住人了?”   沈旻满口的赞叹,似乎为玄门警察的行动力折服了。   元沛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分明是捡了方方的便宜,要不是方方把人镇压住了,估计人早就跑没影了。”   沈旻忙感激道:“是的,这次多亏了有方大师!”   惨叫声后没多久,镜中就没了声息,好像是在另外一个地方,又遭遇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方善水看了看道:“解决了,只要驱除了外头的招魂阵,这里应该就不会闹鬼了。”   沈旻对这个已经不关心了,满是感慨地道:“大师,这个房子从今天起就送给你了,等会我们就去售楼处那边办理过户。我反正也不会再回到这里了,只希望你以后能在这里待得开心,虽然现在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不过当初我买的时候,可是花了很大的心力维护这里的。”   方善水想了想,摇摇头:“你的房子不是说要三千万卖吗?要不我还是用三千万买你的吧,不过我现在没那么多钱,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先付个首款,其他的以后再给你。”   沈旻一阵意外,元沛却是想要捂着脸,心道就算不好白要,也讲讲价啊,方方真是太实诚了。 第一五一章 石狮子   沈旻忙推拒一番:“大师, 我刚刚被困在房子里的时候, 就发过心誓,想着谁要是能救我, 哪怕把这个房子送给那人也行,然后我就接到了经纪人打来的电话, 才得以脱离困境,而这电话的内容, 还正好是关于你问房子的事……”   沈旻一边说, 一边感慨,好像感觉冥冥中, 真的有什么给自己指了条明路一样, 他握着方善水的手道:“如今心誓得成,我必须得守诺还愿,还愿不能打折扣, 这房子我定然是要送的,希望大师你一定收下它。”   方善水迟疑道:“你现在似乎正缺钱?我记得经纪人说你资金周转出现问题。”   听到这里,站在一旁的元沛扫了沈旻一眼,视线从沈旻额头扫向下巴, 又从他下巴扫回额头, 附和方善水的话点头道:“确实,他的霉运才刚刚散去,虽然过段时间就能撑过这道坎,但是由于缺钱,会走得比较辛苦, 可能夫妻关系也会出现一些问题……那谁,方方给你钱,你还是收下吧,帮你走顺一点,就算夫妻关系你可以放下,但是你还有个女儿放不下呢。”   沈旻闻言心中大震,一直觉得元沛就是个普通青年的他,现在却仿佛有了新的认识一样。   沈旻:“您会算命?”   元沛但笑不语,方善水倒是对望过来看他的沈旻点了点头。   沈旻赶忙问道:“那这位大师,你能看出,我和我妻子会出什么问题吗?”   元沛:“贫贱夫妻百事哀,问题制造问题而已,你妻子也有她的压力,你明白的。你们之间没什么大问题,好好维护一切都好。”只是不是那种能共患难的夫妻,这句话元沛吞回了肚子里,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沈旻其实最近从妻子的态度中,也能感觉到一点了,只是顾忌着女儿,一直没有多说,但其实他是怀疑自己妻子有了异心,因为他曾看到过自己的妻子和他怀疑的某个竞争对手接触过。刚刚方善水从他的房间里找出几颗钉子的时候,沈旻瞬间问到了是不是有内奸,就是想到了自己的妻子……   元沛的话让沈旻有些失落,大概也是意识到了元沛的未尽之语,妻子并不怎么爱他这点,有点打击他的男性尊严,但是没有他预想中的背叛,到底是让他松了口气。   沉思了一会儿,沈旻点了点头,握住方善水的手:“大师,这房子我是真的很想送给你,但是我现在也确实困难需要资金周转,我记得当初经纪人给我打电话,就是说你们想问房子能不能降价的事,这样吧,大师有1300万,就给我1300万,这个房子我就当这个价卖给你了。”   方善水:“尾款……”   沈旻斩钉截铁地道:“尾款什么的就不要提了,没有尾款,就1300万,多一分大师您就是打我的脸。”   见沈旻态度坚决,方善水也不再多说,点了点头,沈旻立刻松了口气,好像。   见两人商量妥当了,元沛突然想起了方才那急着走的经纪人,弯弯嘴角,饶有兴趣地对方善水和沈旻道:“既然商量好了,我们就该去找人了。我记得,方方说过经纪人会被鬼打墙,走不出这房子?不知道他现在会在这栋房子的什么地方?”   方善水点点头,随即道:“你算一算就知道了。”   “别这么无趣嘛,什么都直奔结果,会丧失很多过程的乐趣。”元沛摊手说完,开始往前走去,似乎要先去找人了。   沈旻听了这话,立刻点了点头,似乎越发觉得元沛不同寻常,很有高人的气质。   方善水:……   方善水记得,元沛曾经连上哪节课时老师会不会点到,都要算一下,还有出门什么时候能一路绿灯之类的……   方善水知道元沛在胡扯,根本就是想要多吓吓那经纪人。   方善水摇摇头没有多说,看了看掌心中还盘着小腿坐在狮子镇纸上的手办师父,手办师父已经改而啃起了鱿鱼条,它座下的小石狮子看起来还挺可爱的,就在这时,方善水似乎看到了小狮子下头的碎镜片,仿佛有一丝黑影窜过,一闪而逝。   方善水微一挑眉,凑近手办师父的耳边,小声道:“师父,你感觉到下面那个东西还在吗?”   手办师父闻言看了眼小狮子脚下,对方善水点点头。   方善水指指手心的小镜片:“师父你先压住他,别让他寻机会跑了,等回去我们再解决它,给你添饭。”   手办师父闻言眯了下绯红的小眼睛,随即给了方善水一个拇指,表示自己压得很牢,完全没有问题。   方善水笑了笑,托着手心的师父跟上前头的元沛和沈旻。   大概十分钟之后,他们找到了藏在一个院子角落里的经纪人,这个院子里有一个秋千,在方善水三人走进拱门前,那秋千都仿佛是在摇晃着,但是当元沛第一个踏入拱门后,那摇晃的秋千似乎突然停住,静止下来。   沈旻吓了一跳,连忙问方善水:“大师,难道这屋里还有鬼怪吗?”   方善水点点头:“有吧,刚刚毁掉的是你作为献祭的部分,招魂阵还没有动,而且被招魂阵招来的一种鬼魂,就算招魂阵没了应该也会暂时滞留在这,知道他们找到新的去路。”   沈旻闻言失笑地拍了下脑门,暗道幸好自己没有动什么坏主意,没有在以为方善水给自己驱邪之后,就狮子大开口,把房价叫回去,那可真是要完了,果然做人要知足,没有人是傻子,总想着糊弄人,最后只能被命运糊弄。   经纪人此时正抱着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口中念着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什么的。   元沛叫了他一声,经纪人立刻尖叫着跳起来,似乎立刻就要发足狂奔,直到看到元沛三人,才激动了起来,却又不太敢确定地问:“你,你们,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别墅的事已经解决了,我们该离开了。”   经纪人似乎被他的说词吓到,问:“离开?去哪?难道是要去阴曹地府……”   经纪人似乎还是不太能确定眼前的是人是鬼,因为刚刚那些鬼怪,时不时就会用各种熟悉的声音和幻象欺骗他,这让经纪人有些神经过敏。   元沛噗地笑了出来:“就这胆子还敢在鬼屋里一个人乱跑。”   沈旻看着经纪人的状态有点唏嘘,毕竟被鬼吓过的他更理解经纪人的恐惧,有些同情。   方善水看着经纪人道:“没事了,我们走吧。”   经纪人对上了方善水沉静的视线,心中的惶恐好像瞬间被安抚了下来,经纪人缓了口气,终于想起来看了沈旻一眼,问道:“沈先生,你那边的事情解决了吗?”   沈旻点头。   经纪人也放心了,现在他可没有什么挑刺的心态了,只要能确定方善水是有能力的,能带他们安全离开的人,他就只有感激的份。   经纪人态度大变,知道方善水确实要买这栋鬼屋,越发敬重起来,还很周到地给方善水几人讲了下购房需要注意的事,以及要准备的证件。   下了山,办理好过户手续,方善水将1300万房款打给了沈旻。   沈旻拿到这笔钱的时候,突然松了口气,正想和方善水说些什么,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电话响了。   沈旻道了声歉,起身到一边接起了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爸爸,我想你了,你想我吗?】   “想,爸爸想你。”背对着沈旻的众人,突然眼眶红了,声音有点哽咽。   【那爸爸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我都好几天没看到你了。】   “很快的,爸爸很快就去接你,乖,女儿乖,等等爸爸。”   【好吧,爸爸不要赖皮。】   在鬼怪的折磨下,也一直很坚强的沈旻,此时听到女儿稚嫩的声音,却突然变得脆弱起来,甚至忍不住流了眼泪。   不过这是喜悦的眼泪,沈旻深深地深呼吸,如释重负。   与此同时,方善水忽然看到沈旻的眼角仿佛露珠一样的泪滴中,突然被阳光反射出一点金色,一粒金光从中脱离出来,朝着方善水慢慢飘了过来。   方善水蓦然睁大眼睛,这可真是意外收获了。   正在啃鱿鱼条的手办师父,也坐直了些。   看着那粒仿佛微尘反射的金光慢慢靠近,并分裂开来,最后落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房子的事情解决后,沈旻再次和方善水郑重地道谢后,就赶忙离开了。   沈旻的助理还在外省等他,他得赶紧搭高铁离开,不过之前走的时候是孤注一掷,现在却是带着轻松和新生般的良好心态。   方善水和元沛也要回去搬家。   元沛突然看了眼方善水手中的碎镜子和石狮子镇纸,奇怪道:“方方,这个东西你怎么还拿着?”   方善水:“里头还有东西,回去再说。”   元沛立刻眨了眨眼睛,点头。   ·   方善水和元沛到了家后,宅灵立刻一脸期待地望了过来:【小主人,房子买好了?】   元沛帮方善水回答:“买好了,七千万的豪宅,开心吧。”   宅灵立刻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一样嘤咛了起来:【贼多钱啊!小主人你对我太好了!嗷,房子有多大?什么样子?美吗?真想立刻看到我的新身体。】   元沛去给激动在宅灵翻照片去了,刚刚找经纪人的时候,他顺手在宅子里拍的。   方善水没有凑过去,而是敲了敲手办师父脚下的碎镜子,将盖在上头的黄符都抽了下来,在外头隐身的手办师父,在这里显出了真身,也伸头去看下头的镜面。   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小石狮子的倒影,还有小狮子上驮着的手办师父的脸,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异常。   方善水对着仿佛正常的碎镜片道:“别躲了,我们已经发现你了。你怎么还在这?道协的人没把你抓走吗?”   本来似乎认定方善水是在诈他,并不想出来的黑法师,一听方善水的后半句,又炸了。   碎镜片顿时摇晃了两下,镜中冒出了一股零散如烟的黑影,黑影发出了苍老嘶哑的声音,仿佛在咆哮一般道:【阴毒的小子,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藏身之处,还和道门的人通风报信。你休想这样子就能打败我,我告诉你,我分、身千万,现在的这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我。我只要想跑,随时可以跑的了,到时候你就完了!知道吗?你要完了!你会为自己的所为付出代价。】   那老人好像也是学着方善水最开始那招激将法,想要激起方善水的情绪漏洞,然后趁机逃跑,结果好像适得其反了。   方善水对老人的威胁毫无波动,甚至毫不留情地拆台道:“你大概没注意你自己话中自相矛盾的地点。你分、身千万,却还需要你这个小小的你跑了之后,才能对我造成威胁,你不觉得这样说,只会暴露你吗?”   镜子下头的老头听了方善水这话,沉默了片刻,似乎经过方善水的提醒,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的地方。   正在给宅灵看照片的元沛,“噗”地一笑,远远道:“方方,那老头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我还以为黑法师都是聪明的,还真没想到会有这么暴躁沉不住气还傻的。”   【砰——!】镜子中的老头似乎被元沛激怒,气势汹汹地就要冲出来,他大概早就鼓足了劲,这一下发动,镜片瞬间鼓了起来,好像有一个人头要从镜子中扭曲着钻出来一样,顿时就将压在他头上的小石狮子顶得摇摇晃晃。   手办师父在石狮子上跟着晃了两下,随即不耐地垂下小脚,在那黑影的脑袋上跺了跺。   【啊——!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镜中爬出一半的黑影惊慌地大叫了一声,刚刚鼓起来的好像脑袋一样的厌恶,瞬间被压扁了,小石狮子也砰地落回镜片上,将镜子压出了不少裂纹。   那黑影似乎被手办师父吓住了,瞬间躲得不见踪影。   方善水:“师父,你觉得这个东西要怎么办?要吃掉吗?”   手办师父托腮想了想,突然看了眼自己身下的小石狮子,小手放在狮子头上摸了三下。   方善水正不知道师父要做什么,忽然看到镜子中的黑影又冒了出来,他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一样,似乎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不停地大叫:【你在干什么?快住手!啊住手!不……】   就在这时,方善水看到师父手下的石狮子,眼珠子忽然翻动了一下,它,好像活过来了。   方善水睁大了眼:“这……”   手办师父一手放在石狮子的脑袋上,一边闭着眼,镜子中的黑影惊骇地尖叫声越来越弱,而就在这时,小石狮子也好像得到了更多的力量一样,慢慢地移动了下胳膊腿,还甩了甩尾巴。   宅灵也惊叹道:【哇哦,老主人这是在启灵吗?老主人真是太厉害了,对我这种精灵来说,这就是神仙手段啊。】   元沛也很是不敢相信,甚至还擦了擦眼睛。   手办师父是在用黑法师那一点精神力量,来激活了那个小小的石狮子的灵智。   这个黑法师也是倒了大霉,他本来是被玄门中的人抓住了,他打不过那群准备充分专门来逮他的人,甚至因为措不及防,黑法师都没办法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逃跑,所以只能隐匿一丝真灵,借其他的地方逃跑。   正好,方善水手中的镜子中,还有一丝他的精神通道,不用担心被道门的人发现并拦截。   黑法师本来是想假装自己不在,然后趁着方善水渐渐忽略了镜子的时候,趁机从这里逃走,但是黑法师没想到自己完全失策了,方善水一直用一个恐怖的东西压着他!他没有丝毫逃走的机会!   而且他也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东西居然会这么恐怖,居然还用这种诡异的手段,消耗他的真灵为别的东西启灵!   早知道会落到这个地步,黑法师宁愿向道协的人投案自首,也不要逃到这里来。   【啊——!】   黑法师的尖叫完全消失了,小石狮子变得更加灵活了,好像是个活物一样,忽而一跳,跳离了方善水的手心,驮着手办师父往空中飞去。   小狮子好像在空中漫步一样,一跑一跳地带着手办师父往上头飞,它轻松的就仿佛在腾云驾雾。   最后那小石狮子甩了甩尾巴,带着手办师父停在了方善水的肩膀上。   手办师父这才从小狮子背上下来,小石狮子摇摇头甩甩尾巴,随即在手办师父的脚边趴了下来。   不过刚刚还乖乖地趴着,不一会却突然仰头怒吼,大叫了起来:【吼,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小石狮子似乎一时消化不了黑法师的所有意识,还被黑法师夺了意识主控权,吼了一声,发出了那黑法师的嘶哑叫声。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把刚刚要凑过来的元沛吓了一跳。   方善水看向手办师父,问:“这是,那个黑法师的灵识还在?”   手办师父歪歪头,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尖长的指甲点了点小石狮子,怒吼着的石狮子顿时安静了下来,然后就变成了一只乖猫般,继续趴在手办师父脚边。   方善水回头再看向自己的手中,忽然发现,他刚刚看到的小狮子竟然只是个虚影,好像是宅灵的灵体一般的东西,又或者是阴神?而真正的石狮子镇纸,还卧坐在他的掌心中。   坐在方善水的肩膀上的手办师父,忽地朝方善水掌心的石狮子招了招手,这时,那石狮子镇纸好像被什么吸起来一样,渐渐地朝手办师父飞了过去,距离越近,石狮子就变得越小,等飞到手办师父的小手中时,石狮子已经变成了黄豆大小。   手办师父将那个石狮子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方善水看看时不时想要变下脸色的精分石狮子,有些惊讶地问手办师父:“师父,你不吃他了?”   手办师父摇头,指指身边的小石狮子,似乎决定留着当坐骑。   方善水不知道是要恭喜那个唯一没被师父吃掉的黑法师,还是要同情他……   走到近前的元沛,看了看方善水肩膀上的小石狮子和手办师父,似乎觉得很有趣,还想伸手去拽拽石狮子的尾巴,现在石狮子是精灵状态,和阴神差不多,因为有手办师父的气息,才变得可见,碰的话,元沛一个没有修行过的普通人,当然是碰不到的。   宅灵对和它差不多的石狮子没有多大的兴趣,它现在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搬家上头:【小主人,我们什么时候搬去新家?我已经有些饥渴难耐了!】   方善水示意它别急:“等一天,我做下准备。你上次从青越观剥离的时候,受伤不轻,虽然没有完全附着在这个租来的房子上,但是剥离灵识还是得小心。”   宅灵听话地点点它的大方脸。   到了第二天,方善水买了一个小房子的模型,在模型前刻上了青越观三个字,点上香,召唤了半晌,宅灵的灵识,慢慢从房体中被剥离了出来。   还是那个房檐状的怪模样,宅灵晃了晃自己的身体,房檐一裹,瞬间将方善水和元沛收拾好的行李物件,都裹了进去。   元沛吹了声口哨:“这可真是方便。”   方善水:“走吧。”   搬家的队伍还是挺浩荡的,黑猫、乌龟、兰花、还有小玄鸟,可说是海陆空齐全,动植物不缺。   黑猫第一个迈步,自动跳上了打开车门的车,乌龟伸着短爪子够了两下没够到,元沛伸手帮了它一把,玄鸟直接飞到了车顶上,似乎完全不想被束缚在窄小的空间里,大概是在一颗黑蛋里待了太久,它有那么一点幽闭恐惧。   车子开动,不过到了新家后,几个小动物却都不太友善。   黑猫对着房子凌厉地叫了一声,小玄鸟更是飞出去,发出唳唳的叫声,小嘴中还喷出了白色的火焰,似乎想要把房子给烧了。 第一五二章 搬新家   除了乌龟没有什么反应, 宠物都造反了,   元沛奇怪道:“方方,怎么回事?屋里还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方善水:“很正常, 宅子里残留着未净的阴邪之气,大概是惊到它们了。”   玄鸟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 鼓着劲在方善水周围转来转去,一股烧烧烧的气势。   宅灵却很喜欢这里:【这里太棒了, 哪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简直舒服极了, 小玄子,你可不准乱喷火, 不然我跟你没完。】   方善水看了宅灵一眼, 还记得这只宅灵其实是被厉鬼的怨气影响过,从精灵的本质来说,它的跟脚其实是偏向阴暗邪恶的, 还是不要让它再受这些阴邪之气影响比较好。   方善水对玄鸟道:“小玄子,你围绕着这四周喷喷火,对着空气喷,不要烧到房子, 你的火焰可以驱散邪气。”   【唳——!】   小玄鸟高兴地拍拍翅膀就飞走了, 似乎对这个烧房子的活很满意。   宅灵不敢反驳方善水,只不放心地冲着玄鸟的背影大叫:【别烧到房子!】   方善水将准备好的一个牌匾拿出来,抱着牌匾四下望了望。   “方方,你在看什么?”   “我找个高点的地方,观察下房子的布局。”   “观察房子?”元沛也帮着左右看了看, 倒是有地势高的,不过太远了,扛着牌匾过去显得很麻烦,元沛眼睛一转,突然看到了自己开来的吉普车,然后一下跳到了车顶,往房子里眺望了下,对方善水道,“方方快上来,这车顶挺好的,虽然矮了点,差不多也能观察了。”   方善水闻言也跳了上去,确实,从这里几乎可以一眼看清房屋内部,方善水将牌匾拿上来,又掏出一只朱砂笔来,他一边看着新房子的形状布局,一边提笔慢慢写下了‘青越观’三个大字。   三个大字的横竖撇捺间,似乎有一种韵律,那韵律仿佛是契合着眼前这间房子的起伏走势,呼吸。   元沛看看方善水写的字,又看看眼前的房子,总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间前一秒这个还叫做沈宅的房子,下一刻已经变成了方善水笔下的青越观。   方善水写完青越观那三个字的时候,宅子上挂着的沈宅的牌匾,仿佛听到了元沛的心声一样,忽而从悬挂的门梁上掉了下来。   “吧嗒”一声,牌匾摔落在门前的台阶上,盖住了牌匾正面的沈宅二字。   元沛惊了一跳:“这可真是神了,这房子该不会也有宅灵吧,会不会和我们的宅灵打起啦?”   本来正高兴着的宅灵,听了元沛的话,立刻一脸凶相。   方善水:“没有,这只是气息感应而已,这房子感觉到了,从今天开始,它叫做青越观,而不再是沈宅。”   宅灵听了立马又高兴起来,自从它将青越观当成本体附身后,它和这个名字就牵系在了一起,哪怕青越观已经毁了,只要重建了,那就属于它。   宅灵:【小主人最棒了!】   方善水从车顶上下来,跳起来将手中的牌匾一挂,那牌匾好像自己有眼睛一样,正正好好地挂在了大门上,仿佛它一直就在那里一样。   挂上牌匾后,方善水将宅灵刚刚依附的小模型和一个香炉拿了出来,模型香炉和房子正门的牌匾,依次放在一条直线上,随即,方善水点燃了三根线香,插在香炉中。   阳光下,模型不透光的外壳,好像镜子一般反射了很多光芒,突然变得流光溢彩起来。   在这朦胧的光芒下,有个淡淡的虚影腾空而起,虚影随着跟前线香的烟雾越变越大,仿佛一个无形的巨大水母,慢慢张开了伞盖,覆盖在了这个房子的上方。   方善水和元沛都仰头相望。   ·   就在这时,离方善水他们不远处的一栋房子的二楼阳台,正在谈话的两个老人,突然安静了一下。   长须的老人擦了擦眼镜,戴上后又看了眼,才不确定地问身边的人:“那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微胖的白老头诧异道:“你也看到了?我还以为是我的错觉。”   长须老头摇头:“也许真是幻觉吧,我觉得像是阳光折射造成的海市蜃楼?”   白胖老头伸头去看,然后拉拉长须老头去看那边:“看,那里有人。难道是要住进去吗?那似乎是那个沈旻的家?那个闹鬼闹得沸沸扬扬的地方。”   长须老头:“我听说那房子昨天便宜卖出去了,只是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那房子的情况,可别坑害了不知情的人。”   白胖老头看得饶有兴味:“我觉得应该知道的吧,你看他们似乎在做什么法事的样子,也许是在驱邪?”   “爷爷,爷爷!你知不知道我们邻居搬来了谁!”蹬蹬蹬地上楼梯声,抓着一个望远镜的青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长须老头皱眉喝道:“这么大年纪了,别毛毛糙糙的,没看到你李爷爷吗?也不知道打个招呼。”   青年老老实实地冲白胖老头道:“李爷爷好。”   白胖老头呵呵笑道:“小越好,你刚刚是看到了什么,你知道你们的邻居是谁了?”   青年顿时惊喜地道:“我看到青越观了!他家居然和我当邻居了!爷爷你难道不知道吗?我还买过他家的五雷符呢,因为直播试验了一下效果,一下就变成网红了。”   长须老头一听,立刻拉下了脸来:“你们现在的这些孩子,天天都喜欢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当网红有什么好开心的?在网上抛头露脸,受一些不认识的人追捧谩骂,这有什么乐趣可言?虚荣心作祟罢了。你可别学元家那小子的古怪癖好,天天尽想着往娱乐圈这种抛头露脸的地方跑。”   正郁闷挨训的青年,听到元家的名字,突然眼珠子一转,问:“爷爷,你知不知道我还看见谁了?”   长须老头皱眉看着他,丝毫没有猜的意思,示意他要说就快说。   “我好像看见你说的那元家小子了。”   ·   没过多久,宅灵就移灵成功了,整个房子,忽然有种活过来的感觉——似乎随时会走动起来得那种鲜活感,普通人还真不一定敢住。   忽然,紧闭的大门不用钥匙,吱呀一声自己打开了,门的两侧露出了宅灵的大方脸:【小主人,老主人,欢迎回家。还有元子,欢迎来青越观做客。】   方善水突然笑了笑,宅灵的这句话,让他忽然有种青越观还在的感觉,并没有被毁,他和师父的老家也还在。   元沛也拱手道:“谢谢欢迎。”   在四面喷火的小玄鸟也返回来了,飞落在元沛的肩膀上,清脆地朝方善水叫了两声,表示自己完成了任务,然后就梳理起自己的羽毛来。   方善水:“走吧,进屋去。”   方善水和元沛将宠物们都从车上弄了下来,然后一人抱了一盆兰花,当先进了屋,车上几乎没有什么东西,零散的家居物件和衣物什么的,都被宅灵裹走了。   宅灵追在抱着花盆的两人,在走廊柱子上不停地跳跃变幻,一边道:【小主人,元子,你们选好房间,我将你们的私人物品都放到房间里去。当然我还可以帮你们改变房屋的装修,这里的房子都是精装好的,你们看看若是不喜欢,我可以随时更改,田园风、奢华风,中风、欧风,没有我hold不住的,而且不含甲醛。】   元沛听到不含甲醛几个字,终于忍不住噗笑出声,道:“这可真够方便的,小青你真是居家旅行必备伴侣。”   宅灵:【小青?】   “你不是叫青越观吗?”元沛说着,还看向了方善水向他确认。   方善水想了想,点了点头。   得到方善水的认可,元沛立刻对宅灵道:“看吧,你就是叫小青。”   宅灵:【这个名字也不错,只是让我想起了一段凄美狗血的爱情故事,啊惆怅,也许我就是这样一个注定和狗血相伴的灵。】   凄美的爱情故事?   元沛和方善水不太明白地对看了一眼。   小玄鸟已经飞到了旁边的花园和假山里,唧唧喳喳地在各个地方跳来跳去,不时看到有爬动的小虫子,就啄起来吃掉。   宅灵回头去叫后头慢慢悠悠还没进门的黑猫和乌龟:【大黑,小黑,快进来,不然我关门了!】   黑猫打了个哈欠,迈上了台阶门,回头看到了被遗忘的爬不上台阶的乌龟,伸爪在它屁股后挥了一下,将它扒拉了上来。   乌龟扭了下脖子,小黑豆眼对黑猫表示了下感谢。   等所有人和宠物都进了门,青越观的大门吱呀一声自动关上了。   ·   于此同时,邪派那边开启了一次远程视频会议,因为怕彼此间互使阴招,所以大家都藏头露尾地互相遮掩着。   这次的会议,是源自三只眼带来的一则消息。   “你们说老驼子和一景老头被一个怪物吃掉了?怎么可能,这两个老家伙,几乎是我们之中最会保命的了。”   “没错,连清意当初亲自出面追杀,都没能杀掉一景,更别提比他手段更古怪的老驼子了,我不信他们死了。”   就在众人乱糟糟地时候,一个闭着眼老人突然道:“三眼没有说谎,老驼子和一景确实出了问题,我也不确定他们到底死没死,不过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估计和死差不多了。”   这个老人似乎很有威信,他一说话,吵吵的几人顿时安静了,面面相觑,眼露骇然,沉默了半响才有人问道:“真是被怪物吃掉的?那会是什么怪物,难道是正道培养出来,专门对付我们的?”   额头有三只眼的那人摇摇头,肯定地道:“不可能,那东西邪气很大,连我看着都心惊,怕不是魔神再世才能达到这种威势吧。正道看到这东西肯定要发疯的,他们会比我们更急着消灭那东西。”   “说起来,最近好像挺多各自为政的人,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算上前段时间的那个老怪物,还有昨天我刚收到信息的那个被围剿的,短短时间都死了四个了。”   闭着眼的老头点了点头:“都和三眼看到的那人有关。”   众人一听,顿时有些坐不住了,甚至有了强烈的自危感:“那到底是什么?”   一个带着面具不露正脸的男人忽然发言:“等等,我记得,之前老驼子似乎向我咨询一个年轻人的来历,老驼子曾说,那年轻人身边带着一个很厉害的阳神高手,他差点就栽在了他们手中,会不会是他们呢?”   “什么!阳神!?”   “难道真是正道的那几个老不死?”   “或者是又冒出什么新的阳神了?”   邪派中的人,因为修炼方法的原因,比正道之人更容易修炼到阴神,但是想要转阴化阳却难如登天,会议在座的众人中,只有那个闭着眼的老头,才被人猜测是可能达到阳神的,所以众人对他都比较忌惮。   这时,闭着眼的老头终于睁开了眼,他的眼睛完全没有眼白,一抹的黑,看起来简直像是活生生的鬼怪一样,被他的眼睛看到,所有人都不自觉地低下头去。   等到众人都安静下来,他才看向了刚刚开口的面具男,示意他继续说。   面具男道:“如果是老驼子问的那两个人,我可以确定不是大家已知的正道阳神真人。其实我已经有点眉目了,本来想要下次联系时告诉老驼子,没想到……”   “别废话了,快说是谁。”   面具男:“青越观。”   “青越观?”   没听过这个名字的人,都开始周围看向周围,似乎在看看是否别人是否知道。   面具男手指敲敲桌面:“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前段时间天降异象,那些名门正派跟发了疯一般,说什么大劫将至,几乎是蜂拥而出,齐聚湘城青越山。”   一人立刻道:“这个我知道,本来我是想去凑个热闹的,不过发现五个元神真人都在那,我就跑了。”   面具男:“青越山上有个道观,那道观是当初的炼尸教方氏的栖息地,目前传到了他们第十八代传人方善水手中。上次似乎是青越山下的炼尸教古迹出现了问题,据说里头出来了大量的飞僵和毛僵,可能还有更厉害的……”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皱起了眉,更有甚者,嘶地倒抽口气,窃窃私语起来。   “更厉害的,难道还有旱魃或犼不成?这不都成传说了吗?”   “现在这地界,怎么可能还出现这种东西。”   ……   面具男继续道:“那青越山最后被导弹轰塌,里头的僵尸也都被埋了。只是道门中人不知道和青越观达成了什么协议,这一代的青越观掌门方善水却没有受到影响,而且,他身边似乎隐藏着一个阳神真人,很少有人发现,我估计见过的人都死了,也就老驼子命大逃出来过一次,让我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听到面具男的话,所有人都沉吟起来。   黑眼老头重新闭上了眼:“那青越观的小子,估计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不然道门中人和他难以共处。”   “三眼说的怪物,极有可能是那方善水身边的阳神?三眼,你有看到他吗?”   三只眼皱了皱眉,摇头表示没有看到,但是又不能确定:“那怪物的影子太庞大了,在他的遮盖下,我几乎看不见其他的人,若不是熟悉老驼子和一景的气息,估计他们俩我也发现不了。不过当初那布满南明离火的火山中,我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活人在,除非他也是个元神真人。”   面具男摇摇头,没有多说,只道:“方善水今年才19岁。”   这一听,所有人都不相信方善水会是个元神真人了。   不过对方善水的怀疑却没有打消,面具男说他身边有个阳神真人,当时也有可能当时是那阳神一人过去寻宝。   正说着,面具男突然提起了另一件事:“我派人潜入正道中调查,听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他们说当初攻入青越山中的时候,那些僵尸似乎在争夺一个令剑,拿到令剑的僵尸,就可以号令其他的僵尸,那估计是炼尸教的传承之宝。”   没想到面具男会无私地抛出这么一个消息来,所有人都坐直身子,还有人两眼放光地问道:“那宝贝呢!?”   面具男:“似乎在某个飞僵的手中,青越山都被夷为平地了,山中僵尸一个也没能逃出来,那令剑估计也和它们一起被埋在地底了。”   “啧,可惜。”   虽然说着可惜,但是私下里,不少人的眼神都在闪烁。   那黑眼老人见状,看了面具男一眼,面具男低下了头不与他对视,黑眼老人没有在意,重新闭上了眼。   ·   徽城   刚更名入住了新主人的青越观里头。   由于房子里闹鬼,所以沈旻已经将这里空置了几个月,里头的雕梁画栋灰尘遍布,角落里还结了不少的蛛网,而一些溪水和莲池,里头也浑浊起来,布满死鱼。   宅灵闲不住地去大清扫了,让元沛和方善水都待在屋里闭紧门窗,从一个最高的房顶中延伸出来的方脸,忽然从活水里吸一大口清水,顿时如高压水枪一样,给自己洗起了澡,将自己四处都喷得水灵灵的。   屋内的灰尘都被宅灵吃掉了,死鱼一条条被淹没到水中的淤泥之中,仿佛被土地吃掉了,水也好像自己在流动一样,仿佛鲜活的血液,粼粼波光下,浑水就像在被筛漏过滤一般,在涟漪的晃动中慢慢澄净起来。   看到周围的一切,慢慢染上熟悉的气息,宅灵当初附体在青越观上头时,沾染了青越观的气息,如果它就是青越观了,移灵的过程中,也将那毁掉的房屋的气息,涂抹在这个新的房子里。   方善水突然有种感觉,好像自己走到后山,就能看到琅琊洞,看到师父的棺材。   方善水忽而皱眉,不知道为何,想起师父的棺材时,有些不太放心的感觉。   大概是埋在山底太久,有些不放心了。   方善水回头看了眼肩膀上的手办师父:“师父,你的本体那边怎么样了?我若是现在去把你挖出来,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手办师父抱着鱿鱼条摇了摇头,似乎在说暂时不要去挖,然后比了个修炼的姿势。   方善水明白,手办师父的意思大概是要多攒点功德金光。   方善水摸摸手办师父的小肚子:“师父,你吃掉那些反派的时候,有得到过功德金光吗?”   如果有的话,方善水都想着,要不要带着师父去多抄几个反派的老窝了,最近得到的功德金光越来越少,也就是昨天买房时意外得到了一点,不过对于手办师父却没有一开始那么大的影响。   手办师父歪头想了想,随即摊小手表示没有。   方善水奇怪道:“一次也没有吗?铲奸除恶难道不是好事吗?”   按说反派坏事做尽,杀了他们就等于是救人,为何这些反派却从来不送功德金光?难道是都像那个驼背老道一样,其实都没有死成?   手办师父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想怎么跟徒弟解释,随即,它的小手比划了一个鱼在游动的姿势。   大鱼,小鱼。   吃掉。   方善水似乎有点明白了,恍然般点头。   这大概就像是一种生物链中的自然规律,如果吃东西填饱肚子也能分成一种善恶的话,所有的生物估计都是罪恶缠身了。   大鱼吃小鱼,大鱼不会有罪恶,也不会因为小鱼吃了很多虾米而有功德,杀戮本身就不是一件会有功德的事。   大概,拯救才是?   方善水摇摇头:“还是老实做好事吧。”   想要打坐莫名地静不下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宅灵在打扫卫生的缘故,气场变动太大。   方善水拿出手机,看起了店里的生意。   青越观最近随着同名网剧的上映,吸引了很多年轻人的注意,光是方善水预约挂号的那个界面,就有约莫五万人收藏,但是来咨询的却比较少,而且由于方善水的筛选条件比较苛刻,很多请求并没有到方善水这里就被驳回了。   方善水想了想,给客服发了个信息,让他把最近收到的挂号求助,都发给他看看。 第一五三章 鬼新娘   客服很快发来了一个列表, 都是最近来求助的人, 最多的是关于商业问题的咨询,其次就是问姻缘, 看得方善水有点无语。   绕过这些看客服用红线划掉的,方善水看了看, 发现其中几例比较古怪。   其中之一,是一个叫海豚的女孩。   那女孩发来的信息说:【我这段时间老是做一个奇怪的梦, 梦到一个穿红挂白的迎亲队伍。梦中每次都是我从外头回家时, 在家门口遇到他们,他们好像从我家的方向离开, 一个仿佛新娘打扮的女子, 骑着马在队伍中间,那女子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但是胸前却别着一朵小白花, 那马也是,马头上戴着一朵白色的大花,还有后头的花轿,明明都是红色的花轿, 花轿周围缠着的几缕飘带却是白色的。   我一看到他们, 心中就瞬间闪过冥婚两字,所以就想远远地绕开他们。但是那条路很挤,队伍人也很多,我经过的时候,总会莫名被队伍中的东西刮到, 然后和那个队伍起冲突,之后他们就不让我走,已经一个月了,每天都在做这个梦,我很害怕,甚至最近几天,下班回家的时候,在快到家的时候,总会听到好像吹锣打鼓一般的声音,就在我梦中的那个地方。】   这个女孩还发来了一张她自己的照片,说是最近她每次照相,身边好像都有个光晕一样的重影,身边的人都说这照片没有问题,是她的手机问题,可是女孩却觉得不是。   最后女孩惊恐地留言:【我总觉得我好像快要死了,求大师救救我。】   方善水看了看那张照片,皱起了眉,旁边的手办师父也扭头来看。   方善水指了指女孩脸侧:“师父,你看这里是不是有个人?”   手办师父歪头看了看,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尖长的小指甲,在电脑屏幕里的那张照片上,轻轻点了点。   方善水突然发现,照片上朦胧的灰影,好像慢慢被橡皮擦去一样,慢慢露出了一个穿着大红婚服,带着地主帽的男人。   那男人脸色苍白,眼神阴森森地盯着镜头,他就站在那忐忑不安的女孩身后,一只紫黑枯瘦的鬼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发生变化的照片,看起来非常触目惊心。   方善水心道,怪不得女孩会吓成这样。   方善水继续往下看,第二个,是大人说自己的孩子突然变得古古怪怪的,好像中了邪一样,半夜起来偷吃东西,还会在月亮下头跪拜,找人叫魂根本没有用,问了一些神婆,都说他儿子是得罪了山神大仙,但是却都不愿意出手帮他们解决,所以迫不得已之下,就找上了青越观。   还有一个支支吾吾的,似乎是做了碟仙这种招灵游戏后,招来了请不走的东西。   方善水想了想,把自己新家的地址发给了这几家人,让他们直接来找自己。   ·   抛下研究所去找娱乐的方沐,把方善水参演的网剧追完了之后,好好睡了一觉,发现果然如所里的研究员所说,他又梦到了自己的弟弟。   在梦中,方沐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香烛店爱好家,特别喜欢买各种阴间用品,什么元宝纸钱什么线香蚊香,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蜡烛,方沐收集满了三个别墅,而他还不满足,还在全世界各地的香烛店搜寻工艺品。   然后,他就来到了方善水的那家香烛店。   仿佛冥冥中注定一般,方沐对店里的香烛小哥一见钟情,他面无表情地对店里的香烛小哥示爱道:“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整个世界的香烛店,都被你承包了。”   香烛小哥很诧异,然后又很开心,似乎接受了他的示爱。   正在方沐心跳加快地要牵起香烛小哥的小手时,被他送到国外去的爸妈,突然跳了出来说:“香烛小哥正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弟弟啊,你们是不能在一起的。”   “呼——”   方沐被吓醒了。   面瘫着脸的方沐抓着被子坐了起来,愣了半晌才摸摸脸上的冷汗,自言自语地道:“原来是梦啊,怪不得,我就说我好像没有收集香烛店用品的爱好。”   ……   助理看方沐一天都魂不守舍,不禁奇怪地问道:“老板,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在思考我人生中遇到的一个大问题。”   方沐:“……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居然梦到弟弟长大了,他小时候那张可爱的脸一点点地变化,居然变成了网剧中那个卖香烛的小哥的脸。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方沐面瘫着脸目无焦距,仿佛在看着什么诗和远方。   助理听到这个顿时默了一下,弟弟这两个字,估计就是老板一辈子摆脱不了的魔障和心头刺,上次他还激动地劝方沐去调查去验DNA,不要放过任何可能找到弟弟的机会。   但是自从听了研究所里的人说得关于老板的家事,助理也觉得老板弟弟活下来的可能,小的可以忽略不计,还是不要去碰触老板的禁忌比较好,万一打破了老板的幻想,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人生没有了目标的天才是很可怕的。   助理想了想道:“我觉得老板你可能是想潜规则人家。”   方沐的面瘫脸顿时变得呆滞,他这才转过脸来看向自己的助理,似乎不太明白助理是怎么猜到自己那梦的另一部分内容的。   方沐:“是这样吗?你是怎么猜到的?”   助理信誓旦旦:“老板你看那人的眼神跟别人完全不一样,仿佛要粘在人家身上一样,看个电视,能反反复复将他的一个抬头的动作看百遍都不嫌腻烦,这毫无疑问就是爱情的力量。”   方沐似乎被他说服了:“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助理飞速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查询了一下:“老板你心上人的这部剧,点击量不够,我们可以出钱给他买些点击量,然后只有一个平台在推广,我们可以收购几个平台加大力度推广。而且你的心上人的话题度也不算很高,只能算得上三五线小明星的程度,我们可以给他提高点话题度。你把他捧到高处,他自己就不敢往下看了,站得太高,跌下来的话就会特别惨,为防摔下去,他会自动抓住老板你递过去的橄榄枝。”   方沐面无表情地嫌弃:“骚主意,没有一点可行性,他根本不喜欢出名。”   助理被噎了一下,很想反驳,但是不敢回嘴。   “接触的方式这么迂回,效率低下的难以想象。你去和他们联系一下,就说我们买下他剧本的游戏改编权,我们这一季的游戏,就改成……抓鬼游戏。”说到这里,方沐似乎想要微笑一下,但是他僵硬的脸,只勉强扯动了一点嘴角,露出了一个仿佛木偶咧嘴般,古怪而恐怖的表情。   助理被方沐的表情吓了一跳,仔细看又觉得方沐其实并没有什么表情,说不出的古怪感觉。   助理想了想道:“这倒也是个好办法,我倒是可以联系上褚韩,或者联系上那个写剧本的作者。”   说着,助理翻到了一个号码,打起了电话。   方沐听着助理打电话,面无表情的侧着脑袋依着车座,阴森森地喃喃自语:“僵尸吃掉了你的脑子,嘿,鬼吃掉了你的脑子。”   仿佛在笑,又仿佛没有。   助理听得蓦然打了个寒颤。   ·   另外一个角落里,邪道的视频会议结束后,其中的四个屏幕灭了之后又亮了起来。   一个大胡子男人摸着下巴,说那刚刚将传承之宝的消息透漏出来的面具男:“他给我们这个消息,估计没安好心,想要拿我们探路吧。”   面白无须的阴柔中年男子,挑着指甲盖道:“呵呵,他要是真安了好心,你敢要吗?”   这话倒也是。   都是邪道之人,自私自利,不安好心才是正常,至少代表了没有内部捅刀子的迹象。   大胡子拍了下桌子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虽然我们探路的危险性大,但得到宝贝的几率也大,躲在后方的那几个,除了老瞎子,谁也别想在我们身上占到便宜。”   “没错,联手吧。把那个传承之宝挖出来,之后再各凭手段。”   “附议。”   “附议。”   商量妥当后,正要散会,那阴柔中年男子突然问道:“对了,你们有没有发觉,最近的游魂野鬼好像少了很多。我前些天,还丢了一只养得好好的孩子。真是邪了门了,到处都没找到,也没听说被什么城隍或正道抓去,突然就那么消失了。”   阴柔中年男子摊摊手。   突然有人插话道:“你也出问题了?”   阴柔男转头看向说话的人:“什么叫也出问题?”   “就刚被正道围剿的那个,你们知道吧?”   看到有人点头,插话的人继续道:“那自大的老家伙特别爱钱,而且喜欢做那些花钱买命的单子。前段时间他和我联系,说他的招魂阵出了问题,本来以他的布置招魂阵的功力,被他盯上的人,不出两周就会死的毫无声息,还不会让正道抓到他的痕迹。可是这次他的目标几个月了都还没死,那买家实在忍不住了找上门询问,他才知道。”   这话引起了在座众人的关注,大家都没出声,注视着他示意他继续。   那人道:“我和他检查过了,阵法没有任何问题,为了查明情况,我们还又等了一段时间,结果却发现,每次招魂阵招了一堆恶鬼过来,但是没过多长时间,那些恶鬼就会莫名消失,有时候是午夜,有时候傍晚,好像有什么规律又好像没有。”   阴柔中年男子不耐地道:“你说了一堆废话,到底发现了什么没有?那些鬼消失到哪去了?”   那人摇摇头:“就跟突然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似乎有什么通道将他们吸走了,但是感觉又不是平常所见的手段,不像正道,不像邪道,我也弄不清楚。”   “真是怪了,到底是去了哪了。”   大胡子不怎么在意这些鬼鬼怪怪的,闻言道:“既然没有头绪就先放下吧,先把青越山下的传承之宝挖出来。”   众人点了点头。   ·   宅灵的喷水冲洗已经告一段落,方善水和元沛都出来院子里走了走。   新宅子被宅灵收拾得很干净,落叶都聚集在树下,被泥土吞噬,灰尘也被水冲洗干净,房顶树叶,到处都是露珠清新的气息,整个房子里好像刚下过一场雨一样。   乌龟安静地爬进了水池里,挥着小短腿悠哉哉地游来游去。   黑猫甩了甩刚刚不小心被喷到水的毛发,沿着房檐的直线慢悠悠地走着猫步,仿佛在巡视自己的土地,不时停下来打个哈欠。   小玄鸟则是在树林子里到处撒欢似得啄虫子,把各种蜘蛛虫蚁赶得跟耗子似得乱窜,宅灵喷来的水它避都没避,那些水珠都没沾到它身上,就全部化成了蒸汽。   看到方善水,小玄鸟啄了条肥虫飞了过来,似乎想要和方善水分享,   不过有一点宅灵觉得很奇怪,他跟方善水说:【小主人,这里好像有些问题,我感觉自己招不来鬼仆,好像附近的鬼魂都不见了。】   元沛奇怪道:“怎么会呢?这里不是一直在闹鬼,方方还说这里有招魂阵。难道是昨天我们来的时候,都被方方的脸吓走了?”   “招魂阵已经关上了,这里除了一点阴气,就什么都没有了。确实没有鬼。”方善水感应了一下,摇了摇头,似乎也有些意外,按说不应该的。   昨天他们离开这里的时候,方善水虽然破坏了招魂阵,却没有将房子里的鬼魂驱逐,没想到它们自己就不见了。   元沛想了想得出了一个答案:“可能是我们昨天吓到他们了,所以那些鬼就自己离开了。”   方善水:“……嗯,有这个可能。”   虽然这么说,不过方善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前几次的事。   得到定魂珠的那次,方善水记得,那几个打麻将的赌鬼,也说过他们的同伴是出去吃灵媒洒的吃食时,莫名的失踪不见的;还有那次祖坟的时候,那几个被锁链拖走的鬼,似乎也在阴间的路上出现了一点意外。   莫非,阴间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方善水心中暗忖,却不能确定这种状况到底是什么引起的,想着想着,方善水又忽然回忆起了刚开始的那次帮忙找手的事。   那次在那个水下山洞里,方善水发现过一个古怪的研究室……   元沛在方善水面前挥了挥手:“方方,你在想什么?”   方善水回神:“没什么,我刚接了几个挂号的案子,给了他们这里的地址,他们应该会过来这里。”   元沛立刻赞同道:“这就对了,不能每次都你自己跑来跑去的,那多累啊,还浪费时间精力,有这个功夫,你可以多摆平好几庄事情了。”   方善水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刚刚他看的那三个人,都住在不同的地方,而且相距甚远,要他一一找去很是浪费时间,怕他们哪个耽搁太过出了问题,所以就让他们自己过来。   不过元沛的话倒是提醒了方善水,他前几次接的案子,基本都不是多废时间,反而是花在路上的时间多一点,如果这些人自己过来的话,倒是节省了他不少事,甚至能够让他放宽条件,多帮助一些人。   没过多久,方善水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那个网名海豚的女孩,可能是离得比较近,不到两个小时,她就赶到了这里,只不过被拦在了门卫那里。   那女孩大概二十多岁,看起来还很年轻。   方善水见到那女孩的时候,她裹得像个熊,穿着厚厚的棉袄,裹着厚厚的围巾,而且还在瑟瑟发抖,嘴唇冻得发白,看起来好像得了什么怪病一样,路过她得人都觉得古怪极了。   虽然现在天气已经转冷了,不过徽城这里的天气还属于初秋的温度,普通人穿个单褂薄毛衣正好,活动一会儿反而会觉得热。   穿着单衣的方善水跟那女孩站在附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女孩瑟瑟发抖地看着方善水,似乎被他的穿着冷到了,抖得更加厉害,牙关打颤地道:“我是ID海豚的那个、那个人,我的名字叫王寄蓉。你你好,你是青越观的大大师吗?你你不冷吗?”   女孩的母亲陪着她一起来的,不过她不太相信这些,只是觉得女儿可能是得了什么怪病,或者有什么恐惧症,她是一直想要带女儿去看心理医生的,没想到女儿执意要来这里,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一边安静地陪着女儿,见到方善水的时候,也礼貌地点点头。   方善水摇摇头,看了眼女孩身后,冲女孩招招手,示意她往前来。   女孩似乎被方善水的视线惊到,忍不住想要往自己身后看一眼,但是又怕人家说的什么肩膀两把火被她的回头风扇灭,只好僵着身子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王寄蓉踏上青越观前的台阶的时候,突然感觉浑身一暖,刚刚一直缠绕在骨子里的冷意,似乎瞬间被   王寄蓉忽而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好像那些一直盯着她的东西,再也伤害不了她了一般,她忍不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啊!”地尖叫出声。   王寄蓉看到了一个男人,一个带着地主帽,穿着一身老式婚服的男人,那男人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他的脸虽然还算端正,但是很是苍白,苍白得恐怖,完全没有一点活人的温度感。   而且那男人从下巴开始,脖子往下都非常的干枯,且黑瘦,好像被暴晒过的老树皮一样,显得异常骇人。   王寄蓉觉得仿佛一具干尸一样站在门前,阴冷古怪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而且,就停在她刚刚站着的地方!   这可能是王寄蓉第一次把这个鬼影子看得这么清楚了。   王寄蓉被吓得三魂皆冒,差点一头栽向方善水怀里,想要抱住方善水,但是不知怎么中途转了个弯,猛地抱上了跟在她身后过来的母亲。   王母见女儿吓得厉害,赶忙抱着她拍抚:“蓉蓉,你怎么了?”   王寄蓉把脸埋在母亲怀里,指着她刚刚看到鬼的地方,尖叫道:“妈,那里,你看那里……你没看到吗?”   王母着急地转头看去,但是却什么也没看到,一边拍着女儿一边道:“什么都没有,蓉蓉,你不要害怕,你可能是看错了。”   王寄蓉抱着母亲不敢抬头,她才不相信自己看错了。   那么清楚的一个人,那恐怖骇人的样子,她明明看到了,怎么会没有呢。   方善水对躲在母亲怀里的王寄蓉道:“进屋再说,别害怕,他进不来。”   听到方善水的声音,王寄蓉忽然想起来,刚刚好像就是从方善水让她上前开始,那男鬼就没有再跟着她走了,王寄蓉能感觉到,那个干尸很想追着她上来,但是他不敢!   他在忌惮眼前的大师。   王寄蓉突然平静了下来,刚刚恐惧的心理也逐渐放松了,慢慢地松开抱着母亲的手,往方善水的方向看去。   方善水正在关门,门外,那个站在台阶前的干尸,这会儿已经不见了,除了门前那片被阴影打落的地方,似乎还有好像刚刚的惊鸿一瞥,只是王寄蓉的幻觉一般。   王母见女儿平静下来,又忍不住问女儿:“蓉蓉,你刚刚真的看到什么了吗?”   王寄蓉瞪大眼用力地点头:“真的!一个男人,好像个小地主一样,脸比那墙漆还白,眼神老吓人了,浑身干枯跟个树干子一样……不过,这会儿他又不见了。”王寄蓉说着,又往外瞅了瞅,好像刚刚被吓得半死的不是她一样。   王母听到女儿描述的那么清楚,也不禁有点浑身发凉,虽然她还是很怀疑,女儿是不是在恐惧之下,产生了幻觉。   方善水示意两人跟上自己,顺便对好奇看着自己的王寄蓉解释道:“他跟在你身边的时候,不要正眼看,用余光斜视能看到。” 第一五四章 结阴婚   王寄蓉一听顿时哭笑不得:“大师, 我可一点都不想看到他, 我想要的是再也不用看到他的方法。”   方善水示意她走近点,看了看她的眼珠, 然后伸手示意她将双手伸出来,看过王寄蓉的掌纹后, 方善水顿时一愣,皱起了眉。   王寄蓉被方善水皱眉皱得心惊:“大师, 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方善水:“你……最近有没有捡到过什么古怪的东西?首饰钱财什么的意外之财。”   王寄蓉立刻睁大了眼, 啊啊地道:“我捡到过,钱!一大袋子钞票, 估计得有个几百万吧。当时我看到的时候都傻眼了, 然后我就赶紧报警等警察过来。谁知道,我看到的明明是人民币,结果警察来了一打开袋子, 却是一袋子冥币!真给我吓呆了,还被警察当做是恶作剧教训了一顿。”   方善水:“你最后把钱带回家了?”   王寄蓉拼命摇头:“我哪敢啊,被警察教训过后,我就跑了。”   方善水沉吟道:“那你还有捡到其他的吗?”   王寄蓉想不太起来, 倒是她妈妈还有印象:“你捡到过, 一个红色的石头,颜色很亮,看着像玉又像宝石,你还说很喜欢。你爸让人看,说是血玉, 就是那种血沁的玉,死人下葬时含在嘴中的玉晗。怕你害怕就没告诉你。”   王寄蓉的脸色顿时刷白,想到死人含在嘴里的血玉被自己拿在手里把玩过,真是全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方善水:“玉还在你们家里?”   王母摇头:“他爸说不吉利,把玉扔回蓉蓉捡到那玉晗的地方了。”   方善水看向王寄蓉:“你是不是把你详细的生辰八字,透漏给了什么人?”   王寄蓉立刻看向了她妈,王母顿时眨了眨眼:“这个,有的。我女儿年纪大了,最近在相亲,有不少人问过我女儿的生辰,还有一个介绍人,要过详细的生辰八字。”   听了他们的讲述,方善水大概确定了,对王寄蓉道:“你应该是被结了阴婚,那个跟着你的鬼,和你之间有一丝牵系,可以看出你们已经被红线绑在了一起,说明阴间的婚书已定,你和他已经是阴间承认的夫妻,只是你没接受他的聘礼,他暂时没法强制带走你。”   王寄蓉面色古怪,回想起刚刚在门前看到的那个恐怖人影,一脸的难以忍受。   王母皱眉道:“一般人结阴婚,不都是找去世的人,或者盗买尸体吗?我女儿还活的好好的,他们怎么会想到拿我女儿去给人配阴婚,而且这活人和死人,怎么可能配成功?就因为他们拿走了我女儿的生辰八字?这也太荒谬了。”   王母仍然不太相信方善水的说辞,感觉方善水就是根据女儿提供的消息给出的推测,她还是觉得女儿是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   方善水:“可能是你女儿的生辰八字,对他们有利,也有可能,是那个男鬼看中了你女儿。”   方善水见王寄蓉一脸心累的样子,想了想,将手机收到的那张照片,给王寄蓉的母亲看。   他手机里的那张照片,经过手办师父指点,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自拍的王寄蓉身后,那个阴狠狠地望着镜头的男人,清晰得如在眼前,男人干枯发黑的手搭在王寄蓉的肩膀上,仿佛能透过镜头扼住人的呼吸一般。   王母一看到这张照片,就被吓得倒抽一口凉气,尤其照片中那恐怖的东西,居然和女儿离得那么近。   王母讶道:“这,这是什么?”   探头去看的王寄蓉也吓了一跳,但是随即她就大叫起来:“妈,你看,我刚刚在门口看到的就是他!那个地主帽,惨白的脸和干尸一样的身体,和我描述的一点不差。”   王寄蓉这一说,王母也想起来了,不禁又狠狠地吸了口气,虽然照片有可能造假,但是女儿总不会联合外人来蒙骗自己吧?   王母又看了看照片里的男人,光看就觉得头晕,受不了的推开照片。   王寄蓉摸摸王母:“妈你不要紧吧?”   王母摇头,只是很气愤:“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能做得出这种事来?拿别人家好好的闺女去配他们的死鬼儿子,不怕天打雷劈吗!大师,这该怎么办?这阴婚什么的,对我女儿有什么影响?那男鬼不会占我女儿便宜吧?对我女儿以后的婚姻,会造成什么坏影响吗?”   “妈!”王寄蓉一脸尴尬,拉拉王母,示意她快别说了。   方善水对王母摇摇头,见王寄蓉尴尬,没有多谈这个问题,对王寄蓉道:“我记得你说你这个月总是在做一个梦,你把你的梦的内容,详细地告诉我。”   王寄蓉立刻点了点头。   ……   王寄蓉的家是在一个老小区里,里头多半是平房和自建房,小区门口就是一个小十字路口,三条小岔路,一条大路。因为旁边就是个小学,所以大路虽然还算宽阔,却经常堵车拥挤。   老小区在十字路口正东,而学校和新小区分别在十字路口南北两侧。   王寄蓉和妈妈傍晚一起出去遛弯,回家的时候,刚走到小学门口,就遇到了结婚的。   这个结婚的队伍很古怪,披红挂彩的队伍里,却不时点缀着一些不吉利的白色,比如马头上绑着的大花,都是白色的纸扎花,迎亲队伍里的人,胸前也都别着的似乎是祭拜死人时的白花。   一个穿着大红新娘服的女人,侧坐在仿佛纸扎的白马上,在花轿前头走,她的胸前也别着一朵小白花,挂着几条白色披帛的花轿,被几人抬着跟在后头。   王寄蓉看了一眼,有点奇怪那女人为什么不坐在花轿里面,难道她并不是新娘?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马上的女人突然回头看了王寄蓉一眼,似乎在人群中一下发现了王寄蓉,王寄蓉和那妆容精致的女人对上眼的时候,莫名呆了一下,忽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王母在前头拉着发呆的王寄蓉,小声道:“蓉蓉别乱看,我们绕着点,赶紧走。”   王寄蓉哦了声,心中暗想着这不是在结冥婚吧,不敢多看,低头专心走路。   然后当王寄蓉安静地与迎亲队伍擦肩而过,快要错开的时候,王母突然被迎亲队伍中的一个杆子剐蹭到了。   刚刚还在让她不要乱看的王母,顿时仿佛发了疯般地生起气来,还跟迎亲队伍里的人打了起来,跟要杀人似的,刮到王母的栏杆都被王母掰段了,拿着半个断杆子胡乱敲打,几乎要拆了人家的队伍,王寄蓉怎么拦都拦不住。   王寄蓉简直惊呆了,觉得妈妈是中邪了。   那迎亲的队伍被这么一折腾,顿时都停下来了,礼乐声也不响了。   王寄蓉觉得,整个队伍里的人,似乎都在看着自己,那空洞的眼神让她浑身发冷。就在这时,王寄蓉忽然发现,花轿前头,那个坐在白纸马上的新娘子似乎不见了,那个盖着盖帘的花轿被抬轿人抬着,转了过来,正对着她们。   气氛忽然变得很恐怖。   “对不起对不起,我妈不是故意的,她好像出问题了,我马上带她走,太抱歉了。”吓坏了的王寄蓉,紧紧抱着王母,托着她离开,王寄蓉没敢去看那迎亲队伍里的人的反应,只是头也不抬地一个劲道歉,以她的视角,只能看到那些人的腿,他们似乎一直站在那里没动。   王寄蓉抱着母亲走,然而刚走到小区牌子后,快要走出那队恐怖的迎亲队伍的视线时,却发现周围情况一变。   王寄蓉居然又回到了她刚刚和那个迎亲队伍相遇的时候,王母在一旁说着刚刚说过的话:“蓉蓉别乱看,我们绕着点,赶紧走。”   王寄蓉有点傻眼,不太明白为何同样的事会再来一遍,心中有些惊恐起来,看了眼近在眼前的古怪迎亲队伍,觉得可能是刚刚妈妈和这个有点鬼气的队伍发生冲突,所以遇到了类似鬼打墙的循环情况。   王寄蓉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心想不怕,这次她要看到她妈,别让东西剐蹭到她,别让她闹,大概就没事了。   想得很好,但是结果没有丝毫作用,同样的事情又再次发生了。   王寄蓉相信她妈妈一定是被鬼迷了,这个迎亲队伍的人就是要和她们过不去。   发现这个情况,王寄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妈妈想要发疯的时候,瞬间压住她,二话不说拖着她拔腿狂奔,然而就像上次一样,王寄蓉刚刚跑到小区牌子后,周围的环境又变了,似乎又回到了她们刚刚走到迎亲队伍中间的时候。   一次,一次,又一次!   王寄蓉简直要疯了,感觉跟无限循环似的,怎么也走不了。   每次王寄蓉跑,那古怪的迎亲队伍里也没人来追,只是没跑几步,就会倒回去重遇。   反反复复,她好像无论怎么也摆脱不了这些怪人一样。   然后,大概在跑了第七次又回来的时候,王寄蓉快要绝望的时候,她忽然醒了。   三更半夜地睁开眼睛,王寄蓉好像刚刚从梦中走出来一样,梦里的一景一物还记得清清楚楚,甚至那个坐在马上的女人的脸。   “原来是做梦啊,简直跟卡在恐怖游轮的无限循环里头似的。”在黑暗中抹去了一头冷汗,王寄蓉松了口气,在知道是梦后,王寄蓉还觉得这噩梦挺有意思的。   放松了之后,发现才半夜三点多点,王寄蓉又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准备再睡一会儿。   然而王寄蓉一闭眼,瞬间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   尼玛,刚刚梦中的那个花轿,就在她身后!   她居然在闭眼的瞬间,又被拉入了刚刚的梦境里,熟悉的地点,熟悉的环境,几个看不清脸抬轿的人,将挂着白色披帛的红色花轿放在她身后,仿佛停在那里等她上轿。   ……   王寄蓉抓着自己的衣服,一脸崩溃地道:“最近的梦,我好像还能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王寄蓉,时辰到了。’‘王寄蓉,该拜堂了。’这样反反复复地叫我,我感觉梦里的自己都被叫迷糊了,有一次,我控制不住地坐到了花轿里头,一进去,我就觉得那根本不是什么花轿,而是躺进了一个棺材里!”   说着说着,王寄蓉突然哭了起来,似乎梦里躺进棺材的经历,把她吓坏了。   王母心疼地站起来抱住女儿,本来不怎么相信女儿的说辞,只觉得她是压力太大精神紧张,一直想着带女儿去看精神科医生,现在知道女儿是被恶鬼折磨成这样,还极有可能和自己的不谨慎有关,不禁自责起来。   “别担心,结了婚还能离,更何况你们似乎还没拜堂。”   方善水刚刚已经示意宅灵将自己的东西送到这间客厅里来,如今打开客厅橱柜翻了翻,就找出了他要的东西。   方善水拿出香炉,点燃了三根香,然后手指沾了点水,在桌前写上王寄蓉的名字:“你叫王寄蓉,寄宿的寄,芙蓉的蓉?”   王寄蓉抽着鼻子点了点头,看着方善水在香前写她的名字,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王母着急道:“大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方善水看着桌上的三个水写的字渐渐阴干,挥手散了散香前的烟,道:“你们得先弄清楚,是谁将你女儿的生辰八字弄走的。那结阴婚的家人,应该制了你女儿的婚书,如果还没有拜堂,那婚书应该还有一份存留在结阴婚的那人墓地,或者压在他的牌位下。如果你能把那份婚书拿回来,或者把盗写婚书的人的名字记下,我可以帮你们上告将阴间的婚书作废。当然你们还得仔细想想,有没有接受过他们的聘礼,如果接受过,那这婚就不是那么好作废的了。”   王母立刻站了起来:“我去找那个介绍人!就她问我要过完整的生辰八字,肯定和她有关。我当时还问她要那么详细做什么,她说什么介绍的人家讲究八字相合,真是歹毒的心思!”   王寄蓉忙拉着王母:“妈,他就在门口,我觉得我一走出这个门,他肯定又要缠上我了。”   王母这才想起来,刚刚在外头一直冻得直哆嗦的女儿,已经好久没有发抖了,一开始她以为是怪病,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恶鬼在身边时影响的,顿时也不敢强迫女儿,只求助地看向了方善水。   方善水示意王寄蓉走到香前,手稍微扇了扇隔在两人之间的烟雾,那烟仿佛有灵性般,绕着王寄蓉转,突然,方善水的手伸过烟雾,抓住了王寄蓉小指。   王寄蓉和她母亲都觉得眼睛一花,方善水好像从王寄蓉的小指上,抓住了一条散发着红黑光芒的绳子,那绳子似乎是缠在王寄蓉手指上的。   方善水两指一剪,似乎剪断了那根绳子。   王寄蓉两母女再一看,红绳什么的好像是幻觉一样,不过王寄蓉的小指上,确实有一条仿佛被画出来的红色印记,绕了她小指一圈,好像一个戒指一样。   正坐在方善水肩上啃果冻的手办师父,看到王寄蓉手上的红线,突然眨了眨眼,好像很感兴趣一样,随即,它扯了一把旁边趴着的石狮子,让石狮子驮着它跳下方善水肩膀,靠近去看。   小石狮子今天没有精分,乖萌听话地随着手办师父的指示跳动。   方善水看了手办师父一眼,在心中给了它一个不要吓到人的感应,手办师父也回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方善水从抽屉里又拿出了一段红绳来,在王寄蓉小指和手腕上分别缠绕了一圈,然后打上了结。   方善水:“可以了,他暂时找不到你了。”   王寄蓉抬起手来看了看,颇感惊奇:“真的吗大师?”   方善水点点头。   王寄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大师,你能不能送我出门,我怕他还等在门前……”   方善水没有拒绝,起身要送两人,观察着王寄蓉手上红线的手办师父,也拉着石狮子跳到空中,一步两步地踏着空气回到了方善水的肩膀上。   方善水看了手办师父一眼,发现它坐下后,就似乎在捣鼓什么,把它的一堆零食都拿了出来,驼在小石狮子的背上。   小石狮子似乎被那些零食吓得不轻,又有了点精分的征兆,时不时羊癫疯一样地抖一下大脑袋,一副想要咬人或骂人的样子。   到了门前,王寄蓉探头探脑地看着门后,确实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那种阴冷的感觉,王寄蓉大松一口气,心道果然青越观的大师就是厉害。   方善水对王寄蓉母女道:“最好早点找到婚书,如果拿不回来,也不用太担心,告诉我婚书在什么地点,以及他们家里人的名字,也是能够解决的。”   王寄蓉母女再三感谢,表示回去探查一番后,一旦找到,就立刻回来。   方善水送走王寄蓉母女,正要关门,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个探头探脑的青年。   青年见方善水发现他,立刻远远地用力地挥起手来,高兴大叫:“嗨,你好!我叫钱慧,是你隔壁的邻居,你叫什么名字?”   方善水有些奇怪,这人怎么这么高兴的样子。   门上出现了一个类似宅灵方脸的花纹,宅灵小声对方善水道:【小主人,这个人确实是隔壁的,不过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偷窥我们,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钱慧大概是见方善水没有拒绝,就踩着折叠车跑了过来。   方善水看着跑到自己面前的邻居,客气道:“我叫方善水,今天刚搬来的,你好。”   “方善水!我就知道是你,啊偶像!你一定是青越观里的大师吧!给我签个名行吗?一起拍个照行吗?我还想和你握个手。”钱慧兴冲冲地跳下车冲到方善水面前,把手机和签名版都拿了出来,一副见到明星的粉丝模样。   方善水有点诧异,但是看钱慧这么激动的样子,也没有冷着脸,从善如流地和钱慧握了手,拍了照,不过签名就拒绝了。   有了照片的钱慧,也没有太遗憾方善水不给签名的事,转而兴致勃勃地看着方善水身后的房子道:“善水大师,听说这栋房子闹鬼,你是知道才买的吧?你买的话,他们肯定得给你便宜很多,对了大师,你有把鬼抓起来吗?我可不可以去你家参观参观?”   方善水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么自来熟的人,正巧这时,元沛被宅灵从屋里叫了出来。   元沛:“方方,在和什么人说话呢?”   方善水回头看去,门外的钱慧看到元沛,眼珠转了一下,仿佛不知道元沛是谁一般,打招呼道:“你好,我是住在隔壁304号的钱慧,青越观的忠实粉丝!”   元沛看了钱慧一眼,张口就道:“嗯,官宦人家,富二代,确实和我们店有些联系,不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   钱慧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元沛是这样的人,怎么像个算命先生一样。   钱慧印象中,经常被爷爷当做反面例子拿来教育他的元沛,应该是个爱慕虚荣,喜欢听溜须拍马,身边总是围绕着一众狐朋狗友的无能纨绔才对。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那谁,我们方方累了一天要休息了,你要是想来玩,我带你去参观吧。”元沛对钱慧笑了笑。   钱慧立刻挠头道:“呃,哦抱歉大师,我都忘记你们才搬家了,那我还是回去吧,下次再来找你们可以吗?”   方善水对钱慧点点头,表示欢迎。   元沛跟钱慧挥了下手,然后砰地关上了门。   钱慧对着关上的门耸耸肩:“虽然跟传闻中得不太一样,但确实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家伙。不过,元沛和那位大师是什么关系,他们这是住在一起了吗?还买了这么大的房子?”   钱慧胡思乱想地摸摸下巴,仰头看看房子的格局,越看越奇怪,突然兴味地一笑,决定给老是把元沛当反面教材的爷爷去说道说道。   随后,钱慧踏上自己的折叠车,风风火火地飞速离去。 第一五五章 拦路鬼   将外人赶走的元沛, 立刻高兴地和方善水说起了一件事:“方方, 刚刚灵魂科技有限公司的总裁助理给我打电话,说是想要买我们的剧本版权, 做个游戏。不过他们要求面谈,还要我们这里的大师, 去给他们做一些技术方面的指导,指明要电视上的香烛小哥, 嗯, 就是方方你了。方方你觉得呢?他们给的价钱很高,正好可以填补下你买房的亏空。”   方善水奇怪道:“游戏?”   “是啊, 这家游戏公司可厉害了, 得过很多国内外大奖,而且他们很喜欢研究VR虚拟世界技术,据说还有自己的研究所, 我也正在玩他们新出的一款第二世界,真心不错。”说到自己最近的爱好,元沛立刻兴致勃勃地怂恿起方善水,“这家公司的游戏, 方方你要不要来体验下, 我带你去虐菜!带着VR头盔,简直跟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完全的世界一流水准!”   方善水本来不是很感兴趣,但是听元沛说,戴上眼镜就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又有些好奇起来。   神话中有腾云驾雾,修炼到现在,方善水也顶多只是能靠阴神腾云驾雾,但是科技却能用飞机助普通人上天;神话中有天界阴间,是否科技也能有一天帮助普通人进入别的世界?   方善水对元沛点了点头。   元沛没想到方善水还真的想要体验,立刻拉着他就里走:“走走走!正好我那有几个备用的头盔。”   ……   宅灵将元沛的装备都完整地运送了过来,不止有游戏头盔,还有游戏专用的电脑、跑步机、感应武器等等,看起来琳琅满目。   方善水四下望了一眼,然后接过了元沛递来的头盔。   那头盔很奇怪,看起来像是什么机器人的脑袋,眼睛的地方凸出且大,整个头盔外壳仿佛都是钢铁制的,不过却意外地并不太沉。   元沛道:“这是他们的最新款,我前两天才刚收到货,说是试用版的,以后可以一折换新。虽然这造型是真丑,不过效果挺好的。”   方善水拿着那仿佛机器人脑袋的头盔发了会儿呆,就按照元沛的指示戴上了,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手办师父好奇地凑近,敲了敲方善水头上的钢盔,坐着石狮子飘到头盔的眼镜前,磨着指甲刮了刮,似乎想钻进去看一看。   画面启动的时候,方善水突然有种古怪的危险感,但是随即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随即他眼前一亮,亮光仿佛不止在他眼前,而是慢慢扩散到身周……   那是一片星空,最大的一颗星星在飞速地靠近,正是绕着太阳旋转的地球,画面的真实度,让方善水倍感意外,仿佛他正身在太空之中一样。   哪怕是方善水阴神出窍,也从来没有从这个高度看过地球,方善水有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是在用一个游戏头盔,左右四望,到处都是渺无边际的星河星海,人在其中,渺小的如沧海一粟。   就算他已修炼到阴神境界,在这个世界中,似乎也不过是个迷茫前行的蜉蝣,朝生暮死。   地球在方善水眼前不断变大,云层、山脉、河流、丛林、建筑……   方善水好像,正在从太空降落到地球。   地球表面流转的云层,突然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龙,云龙从空中挣脱出来,张牙舞爪地朝着方善水飞腾而来,瞬间而知,载着方善水在天地之间盘旋,山宽水阔,天高云淡,日月齐辉。   正等着和方善水分享游戏体验的元沛,突然发现方善水就地坐了下来,好像在打坐一样,奇怪道:“方方,你在干吗呢?怎么样了,角色建好没?”   手办师父显出身形,冲元沛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元沛诧异,心说难道是方方在游戏中有什么顿悟,又开始修炼起来了?   元沛用手势询问手办师父,双手合十比了个修炼的模样。   手办师父点了点头。   元沛晕了,没想到还真让他猜中了,顿时无语地抱着自己的头盔。   元沛摇摇头,拿着自己的头盔去隔壁的游戏间玩耍去了,决定以后还是不要找方善水这个修炼狂人玩耍了,让他好好地修炼吧。   ……   “欢迎来到第二世界,你即将开始新的人生,这会是一场奇妙的旅行,请选择你在新世界的名字。”   方善水转醒的时候,好像还停在空中,愣了一下,随即才想起头盔的事,将头盔摘了下来。   手办师父本来正坐在头盔凸出的眼镜顶上,正用尖长的指甲当编织针,似乎在织着绳子之类的东西,方善水拿掉眼镜的时候,手办师父往左一歪,顺势滑了下来,方善水及时接住了它。   方善水奇怪地指指手办师父手中的线条:“师父,你在干什么?”   手办师父立刻将东西藏在了背后,绯红的眼睛望着方善水,一脸不告诉你的样子。   方善水好笑,摇摇头将手办师父放回自己的肩膀:“不告诉我就算了。”   手办师父见方善水没有偷看,又将自己藏好的一堆线团拿了出来,继续用尖长的指甲擦擦地编织起来,它的指甲非常锋利,每次绕线都要非常小心,幸好那线也不是一般的线,似乎是手办师父从它的口粮里头压榨出来的。   元沛刚刚怕打扰方善水修炼,去了别的房间玩他的游戏,听到方善水的声音,拿掉头盔,一脸你终于出来的样子,调侃道:“方方,我算是服了你了,玩个游戏你也能修炼起来,以后你要是不飞升,我就再也不信修仙了。”   方善水认真地解释道:“我是练气修道,并不是修仙。你可以不用相信修仙,因为我自己也不觉得我能飞升,阳神之后的境界是什么,我都还弄不清楚。”   元沛顿时无语:“好吧好吧,游戏版权的事你考虑好了吗?卖不卖?”   方善水点头。   “行,那我等会就跟他们打个电话,说同意卖了,这两天他们可能会派人过来,谈合同的事。”说到这里,元沛一边翻着手机一边羡慕道,“方方你的财运真是好,虽然总是赚多少败多少,但是转头又给你添补回来,你这运气真是绝了,也不像是天生的,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听元沛这样说,方善水也有些奇怪,当初带师父回乡的火车上,因为和盗墓贼的偶遇,他曾用五鬼搬运术谋私,搬运来了盗墓贼手中的玄鸟卵,按说他应该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才对,财运也不会好到哪去。   不过他好像并没有怎么缺过钱,每次钱快花光的时候,总会有一笔新的进账。   方善水沉吟着,想不太明白。   元沛打完电话,对方善水道:“好了,他说明天下午就到。嘿,有他们帮忙宣传,顶得上我们花几千万的广告费了,而且他们还倒贴钱,真是送上门的好事!方方你就坐等把房钱翻倍收回来吧。”   方善水点点头,心道等最近的事情解决了,他就回湘城,找人将青越山遗址里的师父挖出来吧,最近他总是担心,修道人的心血来潮,一般不会毫无缘由,上次他这么担心的时候,青越山底炼神教遗址泄露,使得师父遭到了正道围攻,这次却不知是因为什么。   ……   离开元沛的住处,方善水往自己的房间走的时候,突然感到自己的小指上有动静,低头一看,手办师父正骑着石狮子悬停在他手边,似乎正将一条线系在了他的小指上。   方善水抬起手看了看,那条一闪而逝的线已经看不见了,回头看向手办师父:“师父?你刚刚在做什么?”   手办师父绯红的眼睛望着方善水,一脸无辜的样子,似乎自己并没有做什么。   方善水看看师父,又看看自己的手,虽然他现在也是阴神境,但是师父仍然高了他好几个境界,师父想要隐藏,他还真不太容易看出来。   方善水也不担心师父会对自己做什么不好的事,就是怕师父不太懂,看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学一学。   想起刚刚王寄蓉来的时候,手办师父曾凑上前去,看人家女孩子手上的阴婚红线,方善水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黑线地问:“师父,你不会是觉得,那个女孩手上的红线有趣,就也给我系了一条吧?”   手办师父眨眨眼,一脸你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明白的样子。   方善水狐疑地看着手办师父,不过想想师父又不是月老或阴间管姻缘的,不可能系条线就成姻缘线了,也就放下心不管了。   ·   王寄蓉和母亲从青越观离开后,她老家那边,刚回到家的王寄蓉爸爸,突然听到楼下有人在喊自己女儿的名字。   “王寄蓉在家吗?这里是不是王寄蓉家?”   王寄蓉爸爸打开窗户一看,是一个带着红色运动帽的男人:“谁啊?王寄蓉出门了,不在家。”   男人抱着一个包裹叫道:“王寄蓉的快递,麻烦签收一下。”   王寄蓉爸爸一听,也没有怀疑,虽然女儿没给他打电话说收快递的事,但是女儿经常网购,说不定有忘记的。   王爸应道:“好的,你等一下,我这就下来。”   王爸走到一楼打开大门,门前的小哥一边抱着包裹,一边拿笔递给王爸道:“麻烦在这里签上王寄蓉的名字。”   王爸接过笔的时候,不留神碰到了快递小哥的手,嘶了一下,只觉得触手非常阴冷,忍不住道:“你手真凉啊。”   快递小哥没有抬头,声音低沉地道:“……天冷,风吹的。”   王爸在快递单上写上女儿的名字,口中道:“我女儿最近也总是觉得冷,这天真有那么冷吗?签好了。”   快递小哥没有出声,安静地接过单子,将手中抱着的箱子递给了王爸。   王爸一抱住箱子,就觉得沉,差点没抱住,不禁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怎么那么沉?”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王爸奇怪地抬头去看,发现刚刚还在眼前的快递小哥,一转眼已经没有了影子。   “怎么跑这么快?难道是怕我验货。”王爸纳闷地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巷子,将手中沉重的箱子搬回了家里。   王爸想了想,还是给女儿打个电话吧,别是买了什么贵重东西被快递颠坏了。   ……   王寄蓉和王母离开徽城,一路上王寄蓉都在左顾右盼地张望着,害怕刚刚看到的那恐怖的男鬼又突然冒出来。   不过还好,大概是大师给她缠的红绳起了作用,那个男鬼一直没有出现。   王寄蓉问王母:“妈,你把我的生辰八字给谁了?”   王母气愤道:“就是咱们附近那个老谢,她特别喜欢当红娘,给人牵线,谁知道她居然这么不安好心,弄出这么恶毒的事来。”   王寄蓉无奈地看着自己妈妈:“哪有相个亲就问人要生辰八字的,你也不想想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王母支吾道:“我那也是不知道啊……她说那家人有钱,比较注重传统,先合过八字再看有没有缘分,我当时还想着这家人真是够封建迷信的,就试试嘛。”   王寄蓉突然想起来道:“妈,我记得你说过,老谢家似乎也有个闺女。”   “是有一个。”   王寄蓉一边开着车,一边沉思着说道:“如果真有条件非常好的,她怎么不先将人说给自己的女儿?她肯定早就知道内情,故意要害我,而且她干这种事,不可能是没有好处的。”   “这人真是太恶毒了,枉我平时还觉得她人不错,为了点钱良心竟都喂了狗。”王母气得不轻,掏出电话,“等等我给你爸打个电话,不行就让他带着咱们家人,打上老谢家去!”   正说着,王寄蓉开着的车已经到了家附近,正经过回家时,小区门前四岔路口的那条大道。   走到这个地方的时候,王寄蓉突然听到附近有吹拉弹唱的声音,似礼乐又似哀乐,听起来非常古怪,而且这声音很熟悉,王寄蓉顿时吓得以为自己回到了梦里,惊叫道:“妈,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王母:“听到了,应该是附近死人了吧。”   王寄蓉松了口气,以往她说听见看见什么没有的时候,母亲都说没有,这种情况她才害怕,若是母亲也听到了,她反而不怕了,觉得说不定是真的有人在附近吹拉弹唱。   然而没放松多久,王寄蓉就呆了。   左右看去,她现在就在自己梦中的那条大路上,前边一点就是小学,从她家的方向,迎面走来了一队迎亲的队伍,他们一边走,一边往路边撒着纸钱一样的东西,红色的礼服,红色的花轿,胸前的纸扎白花,这队伍的人很多,几乎将这条大路堵得严严实实的。   而刚刚路边还在来来去去的人群,这会儿不知道都消失到哪里去了。   这俨然就是王寄蓉最近日日梦到的景象。   车子莫名熄了火,王寄蓉想要打火,却吭哧吭哧地打不着。   车里的王寄蓉瑟瑟发抖,握紧小指上方善水给她缠上的红绳,小声对身边的王母道:“妈,你看到没有?妈?”   王寄蓉发现母亲没有回声,回头看去,突然发现母亲变得很奇怪,双眼发直,好像没了意识一样。   王寄蓉顿时吓得要命,记得梦中,她妈在遇到这个迎亲队伍的时候,就好像中了邪一样非要拦住那迎亲队伍。   王寄蓉一边看着窗外正在经过的迎亲队伍,一边恐惧地回头摇晃着母亲叫道:“妈,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这时候,突然一阵音乐声响,王寄蓉心脏差点被吓出来,捂着心脏平静半天,才发现是母亲握在手里的手机响了,是她爸打来的电话。   看着妈妈呆坐在那里,仿佛根本没听到电话声,车窗外的迎亲队伍一点点地靠近,王寄蓉抖着手将母亲手里的手机拿了起来。   电话一接起来,那头就传来王寄蓉爸爸的声音:“寄蓉跟你在一起吗?她刚刚有个快递到了,箱子挺沉,那送快递的人跑的特别快,我怕是送的东西坏了。”   王寄蓉心顿时提了起来,她最近根本没有买什么东西!   王寄蓉急道:“爸,你快打开看看箱子里是什么。”   “哦,寄蓉啊,你怎么拿着你妈的电话,你自己的电话也打不通。”电话那头的王爸听到王寄蓉的声音抱怨了一声,随即嘶嘶拉拉地开始拆快递。   王寄蓉心里焦急,母亲的模样一点好转都没有,车子也打不着火,周围的人好像都消失不见了,学校,小区,好像变成了一座死城,明明家就在前头,她却觉得好像离家有一个世界那么远。   前头的迎亲队伍,已经一步步地走到了王寄蓉的车边,好像没有发现她一样,吹拉着古旧的乐器,仿佛蹦跳一般地踮着脚在地上走,脚下踩得都是白色的之前,还在往前走。   “嘀~啦啦~~”   那些古怪的人,抬着一个挂着白帛的正红色花轿,和她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只是花轿前头,已经没有了那个白色纸马上的红衣新娘。   “一件红色的衣服,还有一堆首饰……”电话那头,王爸将箱子里的东西翻了翻,正说着,突然抽了口气道,“衣服底下有很多钱,太多了,好像整整一箱子!”   王寄蓉差点吓哭:“爸快扔了,那肯定都是冥币。”   王爸似乎也愣了,听到女儿的声音才反应过来:“不是,真的是人民、币,整整一箱子的人民、币。”   “嘀~啦啦~~”   耳边的吹拉弹唱声越来越近,迎亲的队伍仿佛已经停在了车子外头,王寄蓉已经不敢回头去看,只是不停对电话里的父亲道:“快扔了,爸快扔了。”   王爸见女儿声音非常不正常,赶忙道:“好好,你别怕,爸爸马上就把箱子扔出去。”   “嘀~啦……”   外头的吹拉弹唱声忽然一静,莫名地没有了声音,踮着脚蹦跳的古怪脚步声,也忽然一停。   就在这时,王寄蓉突然听到有人敲了敲窗子,“当当。”   王寄蓉回头,看到了不久前,在青越观门前看到过的那个鬼。   苍白冰冷的脸,从下巴开始,如树皮一样干枯的脖子和手,以及没有丝毫人气的眼睛。   那鬼正弯着腰,望着车内。   大师说过,他找不到自己的,他应该找不到自己的。   王寄蓉握紧手中的红线,然而可能是她握得太用力,那红线居然啪地一声断开了!   王寄蓉完全惊呆了,一时间愣在那里,完全不知道如何反应。   车窗外,弯腰看着车内的鬼,那双没有人气的眼睛,好像突然有了焦距,突然将视线放在了他面前的王寄蓉身上。   那鬼对着王寄蓉裂开一个仿佛皮肉皲裂一样的诡笑,冰冷而僵硬的声音,仿佛从地狱里传来:“王寄蓉,时辰到了。”   啊……   “蓉蓉你怎么了?蓉蓉?”王母看着突然眼睛发直,好像呆傻了一样的女儿,她刚刚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将车子停了下来,好像出神一样握着小指上的红线不停地发抖。   王母想要提醒王寄蓉,大师给她系得红线快要被她自己扯掉了,就在这时候,王寄蓉突然真的动手扯断了那条红线,然后抱着头大叫起来。   周围都是嘀嘀的喇叭催促声,王母顿时六神无主:“蓉蓉?蓉蓉你快醒醒!”   一边叫,一边看着左右,王寄蓉是突然出了问题,他们的车子也正好堵在了路中间,一直不走,旁边的车主已经不耐烦地开始大骂了。   王母抖着手拿出手机,想要给自己老公打个电话,让他赶快过来,却发现自己的手机上,居然有个刚刚和老公接通电话的通话记录。   王母的电话一拨出去,那边王爸立刻道:【正说着话呢,怎么挂了?】   王母急道:“什么挂了?他爸你快过来,蓉蓉她出事了!我们就在家门口的小学旁边。”   王寄蓉爸爸一听,心里顿时一咯噔,赶忙挂掉电话。   ……   王爸和王妈一起将王寄蓉弄回了家,王寄蓉已经神志迷糊的不清不楚了,她坐在那里,眼睛发直地望着空白处,好像走了魂一样。 第一五六章 上花轿   王爸手在女儿面前挥了挥, 女儿却好像没看到一样, 眼珠子连转都不转。   两人喊了王寄蓉几声,王寄蓉偶尔应一声, 声音却轻飘飘的,好像梦中癔症一样, 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王爸着急地问老妻:“这是怎么了,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   王妈抹着眼泪道:“蓉蓉被人结了阴婚, 是老谢那混账东西搞出来的, 她拿了我们蓉蓉的八字,不知道卖给了什么人, 真是良心给狗吃了。”   王爸一脸诧异, 他倒是听说过阴婚,但都是从一些新闻上看到的,什么女尸被盗卖, 拿去配阴婚,但是怎么也想不到,这种诡异的事会和自家好生生的姑娘扯上关系。   王爸:“怎么回事?你们去见了什么大师?大师怎么说?”   “是蓉蓉的主意,我忘记那是哪里的大师了, 我听说是她从淘宝找到的, 最近很有名,等等我翻翻女儿的手机记录。”王妈有些六神无主,丈夫问一点,才想起一点,赶忙从木然的女儿口袋里拿出手机后, 而后又想起来道,“那位大师说,让我们把那些人私自写的蓉蓉的婚书找回来,说是可能在那男人的牌位下,或者在他坟头前,老谢肯定知道那是谁,就她问过我们蓉蓉的八字。”   王爸一听立刻气道:“原来是这歹毒的老八婆,我就说过她不像什么好东西,能给咱们闺女介绍什么好对象,咱家女儿才不过二十六七,相亲相亲,你这么急着把她嫁出去做什么?”   王妈支支吾吾:“二十六七不小了,外头的人都在说闲话,我这不是怕女儿再大就挑不到好的了吗。”   王爸受不了地道:“挑不到好的我们养她一辈子,闲话算什么,那些舌头长的人早晚被风闪了舌头,她们还能替我们过日子不成?你赶紧再跟大师联系一下,问问蓉蓉现在的情况该怎么办,我先去叫人,等会儿打上老谢家去,我就不信她还敢不说实话!”   王妈一听这是正事,赶忙催着丈夫去叫人,她也翻到了女儿最近的旺旺联系记录,找到了方善水留下的地址和号码。   ·   方善水从元沛那边回来后,就开始研究《炼尸大典》,刚刚从游戏世界里俯瞰地球的一幕,似乎拓展了他的灵台,给他带来了一些灵感。   由于在野人山中的凤凰血的火气锤炼,方善水的阴神稳固,甚至隐隐带了一丝入阳征兆。   回来后,方善水又提取了寄身找到的众多翡翠中的凤凰血,只是方善水进境太快,最近好像突然心魔丛生,被冥冥中很多若有若无的纷乱征兆牵引着,心不静气不定,连修炼都无法顺利进行。   方才虚空中的一瞥,宇宙间遨游时的渺茫寂静,忽然梳理了方善水的心浮气躁。   方善水对照着《炼尸大典》中的修炼总决,和两张少有的修炼示意图,看得有些入神。   手办师父没有去打扰方善水,它似乎是刚刚织线织出了乐趣,这会又从棉花糖上拆线,坐在方善水手边,开始织起了垫子一样东西。   方善水在旁边看书,它就靠着方善水的手背在拆线,拆好的线绕在它的坐骑石狮子两只微抬的前爪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每次要用,就从狮子爪上拉下来。   小石狮子性格是个稳得住的,乖乖地趴在手办师父身边,举起前爪做投降状,由着手办师父用它的爪子绕线,一点都不急躁,就是它真灵中还有一部分那个黑法师的精神,时不时会冒出来吼两声宣誓存在感,但是都被无情地镇压了。   手办师父尖长的指甲,不停地发出金铁交错的摩擦声,叮叮当当地脆响间,不一会儿它就织好了一个盘子大小的垫子,然后将上次兜来的一景牌反派果冻,晃晃悠悠地倒出来一块,掰了个比它还要高的长柄勺子,挖起果冻来。   方善水口袋边上,突然爬上来几根细长的黑指甲,乍一看还以为是只蜘蛛,细一看寄身在后面露出头来。   寄身似乎对手办师父的果冻很感兴趣,从口袋里出来,轻飘飘地跳到了桌子上,给手办师父扔了根鱿鱼条作为交换后,就坐在一侧,也掰了根长柄勺子,加入了果冻聚餐。   《炼尸大典》还有不少没有破译,方善水读到不解处,翻出了做得笔记正要研究一下,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刚离开不久的王寄蓉妈妈打来的。   王妈带着哭腔道:【大师,我女儿出事了,她的魂好像被鬼迷走了,傻乎乎地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了,怎么办?】   方善水诧异:“发生了什么事?”   聚餐的手办师父和寄身,都抱着长柄勺子望了过来,两双一模一样的绯红眼睛看着方善水。   王妈:【我们回家的时候,在家门前蓉蓉经常梦到的那条街上,车子突然熄了火,寄蓉问我有没有听到吹拉弹唱的声音,然后寄蓉就好像发神经一样,突然扯断了你给她系的红线。现在她已经神志不清了,无论怎么叫都没有回应,大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你明明说过,那恶鬼现在找不到蓉蓉的。】   方善水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你们是不是收下了什么东西?”   王妈立刻说:【她爸刚刚收到了一个快递,但是,但是我们那是不知道啊,刚刚发现后,她爸就把东西扔出去了。】   “快递?”方善水嘴角抽了一下,又问,“莫非你们在他们给的纸上签了名字?”   王妈忐忑道:【是啊,她爸说那送快递的直接让他签蓉蓉的名字,他也没多想就签了。】   坏了。   方善水沉吟着没有说话。   王妈被他的沉默吓到:【大师,这……这只是签个名字,会很严重吗?】   方善水:“挺严重的,大概就相当于你们签字画押,认了这门亲事了。”   王妈一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方善水也没想到,现在的鬼花样居然这么多了。   大概是发现王寄蓉来找自己,并屏蔽了他的追踪,那阴婚的男鬼家有些狗急跳墙。   这事倒也怪他不谨慎。   方善水安抚道:“别急,先去做我交待的那件事,要快,最好别让他们把剩下的那份婚书烧了。另外去找一段红绳,在她手上脚上绕三圈,系在你们家的床柱子上。”   王妈认真听着,连连点头道:【好的大师,我立刻去照做。】   方善水看看时钟:“告诉我你们的地点,我亲自过去一趟。”   王妈没想到方善水会这样说,顿时感动地连声道谢,将自家的地址报给了方善水,不过方善水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完全蒙了。   方善水对照了一下地图,快速地算出距离后,对电话那头的王寄蓉妈妈说:“我大概十分钟后就会到。十分钟后,当你听到窗户外有动静,就打开窗,之后如果发生一些你觉得奇怪的事,不要害怕。”   王妈想不明白方善水是什么意思,但是那边方善水说完,就挂了电话,她只能坐在那里拿着电话发了会呆,然后定了个十分钟的闹钟。   ……   方善水将安神香点上,打坐了片刻,入定后从灵台跃出,阴神出窍。   此时还没有入夜,阳光对阴神的杀伤力不小,不过方善水经过凤凰血的锤炼,这点灼热已经伤不到他了。   桌子上用长柄勺舀果冻的两个师父,看到方善水点香,就已经停下了聚餐,手办师父抱着勺子站了起来,将勺子扔给一边也想起身的寄身,牵着小石狮子就跑到了方善水的面前。   方善水:“师父,我出去一趟,你们在家里玩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手办师父摇头,小手指指石狮子,似乎想让方善水来试试它拉风的新坐骑。   方善水见它坚持要一起,也没有再多说,同意了共骑的建议,凝聚阴神,变得跟师父差不多大小后,坐到了石狮子上。   寄身抱着两个比它高一些长柄勺,等它站起身的时候,手办师父已经驾驭着小石狮子,带着方善水从窗台跃出去了。   ……   王妈听了方善水的建议,找到了一卷红毛线,然后在女儿的手脚上绕了三圈,将绳子系在了她和老公的床柱子上。   没过一会儿,一直没有动静的女儿,身体忽然咯噔了一下,好像刹车急停时,被颠了一般。   王妈见女儿有了动静,立刻试探性地叫:“蓉蓉,蓉蓉?”   王寄蓉双眼无神地坐在床上,却似乎听到了王妈的叫声,半响,王寄蓉有些迟钝地回应道:“妈?……你、在哪?”   王妈大喜,立刻道:“蓉蓉你感觉怎么样了,我就在你面前啊。”   王寄蓉似乎癔症一般,傻乎乎地道:“没有啊……我看不到你。”   王妈心觉不对,试探地问道:“蓉蓉,你现在在哪?”   王寄蓉似乎仰头看了看,依然呆呆地道:“我……在花轿里,嗯,花轿停住了,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王妈心中惊骇:“蓉蓉,你快下来,别坐在花轿上。”   王寄蓉听到王妈的话,呆呆地“哦”了一声,真的做了一个起身的动作,仿佛想要从她所说的花轿上走下来,然而下一刻她就坐倒回去:“妈……他们,不让我出去。”   王妈突然看到,她刚刚缠在女儿身上的红线,忽然变黑了,好像被火焰烧到了一样,似乎就快要断掉了。   王妈大叫一声,正焦急地想着什么补救方法,王寄蓉双眼无神地坐在床上,突然道:“妈……花轿又动了,我这是……去哪里?好像快到了。我看到,前头有个石头的大门,莫、唔。”   王寄蓉正说着,突然,系在她身上的红色绳子嘣地一声断裂,然后她就没声了。   王妈忙叫道:“蓉蓉,蓉蓉!你别吓我啊蓉蓉。”   就在这时,王妈定的十分钟闹钟响了,王妈惊了一下后,立刻跳起来,跑到了窗户前,等待大师刚刚说的窗户外的动静。   没让她等多久,窗外还真的传来仿佛轻轻敲动的细响。   王妈顾不得细想,赶忙将窗子打开,往外头望去,这时,窗边的窗帘被风扬了起来。   王妈急道:“大师人呢?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然而就在这时,王妈看到了窗台的灰尘上,似乎落下了几个星星点点的小脚印,顿时惊骇地捂住了嘴。   那脚印似乎在朝着王寄蓉的方向走,在窗台边上的时候忽然就消失了,仿佛是从窗台上跃了下去。   要不是事先打电话的时候,大师有过交待,王妈一定以为,这又是什么恶鬼来劫持她女儿了。   但是就算跟大师通过气,眼前匪夷所思的情况,也让王妈不安起来,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被鬼迷住了,也许刚刚她那通电话,并没有打给大师,而是打给了什么怪物?   王妈打了个寒颤。   忽然,王寄蓉那边又有了动静,仿佛在跟什么人说话一样。   王妈诧异着走了过去。   ……   小石狮子停在了王家的窗台前,方善水看到了里头正在往外看的王妈,立刻敲了敲窗子提醒。   普通人自然是看不到阴神状态的他和师父,不过现在赶时间,也没那么多讲究的,方善水恢复到原身大小,越过在窗边疑神疑鬼的王妈,径直走到了王寄蓉面前。   手办师父飘在他身边跟着。   王寄蓉身上刚刚缠着的绳子已经断开了,方善水将将绳子两端拿起一搓,仿佛将它们揉在了一起,然后,王寄蓉的身体又一咯噔,好像又被什么拽了一下,往前侧倾。   方善水问她:“王寄蓉,能听到我说话吗?你现在在哪里?”   ……   王寄蓉刚刚从花轿上下来,一个红盖头盖在了她的头上,她只来得及看到一只带着珠宝戒指的惨白的手,指甲尖而黑,似乎带着污垢,应该是个女人。   就是这只手,给她盖上了盖头。   王寄蓉害怕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刚刚她在花轿上浑浑噩噩,花轿突然变得很重,抬轿人抬不动停下了,她才恍恍惚惚地恢复了点意识,甚至还听到母亲在身边说话。   但是没过多久,花轿又被抬了起来,周围的抬轿人,好像清理了刚刚缠住花轿的绳线。   途中王寄蓉撩开轿帘往外看,外头灰蒙蒙的无日无月,周围的空气中,仿佛树立着一个个若隐若现的门牌,那像是一栋栋的房子标号,但是仔细看看,又像是一块块墓碑。   王寄蓉被吓得不轻,然后却发现,她身下的花轿,正被直直地抬向其中一块门牌。   王寄蓉想要告诉妈妈她看到的东西,想要告诉妈妈她现在在哪,她仔细地看清眼前的门牌,那仿佛墓碑一样的古怪门牌,上头还贴了人的照片和名字。   不过王寄蓉说到一半,就感觉到母亲的声音断开了,她感觉不到母亲的存在了。   周围似乎很冷,王寄蓉觉得脑子已经僵硬了,被盖着红盖头的王寄蓉,只能看到自己周围人的脚,那一双双仿佛踮着的脚,穿着一只只仿佛死人寿衣配套的鞋子,王寄蓉惊恐地站在花轿前,不想往前,但是她被围在人群中,看她不动,立刻就有人推她。   王寄蓉吓坏了,突然,一只冰冷地手牵着王寄蓉,带她从花轿里跨出来。   王寄蓉感觉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仿佛什么干枯的老树皮一样,又干又硬,可是她却挣脱不开,那手强硬地拉着她走向屋里,一路她好像经过了很多人,有人往她身上撒着什么金币喜糖一样的东西,但是王寄蓉错眼一看,总觉得撒在地上的根本就是白花花的纸钱,以及死苍蝇死蜘蛛一类的小虫子……   “你放开我!你们找错人了,我不要和你结婚,你快放开我!”王寄蓉很想吐,用力挣着拖拽着她的手,想要跑,可是没有一点用。   “王寄蓉,就是你……王寄蓉,拜堂了……王寄蓉,该拜堂了……”   周围一声声催促,仿佛叫魂一样,没有丝毫感情、色彩的声音,僵硬而机械,就在王寄蓉身边的人要将王寄蓉拉进门槛的时候,王寄蓉突然感觉自己的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缠住,猛地一顿,差点栽倒。   这时,连身边那个力大无穷的人,似乎也拉不动她了。   王寄蓉忽然听到耳边有人叫自己。   王寄蓉惊喜地差点哭出来,立刻大叫起来:“大师!是你吗大师?我在这里,快来救救我!”   【我给你抛一根绳子过去,你抓住它,我拉你回来。】方善水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   “好好好!”王寄蓉刚应完,就看到眼前出现了一根绳子,王寄蓉一抓住绳子,立刻感觉到身体变得轻飘飘地,好像飞了起来,快速地脱离了这个诡异的地方。   “王寄蓉,快回来……王寄蓉,该拜堂了……王寄蓉,时辰到了……”   那一堆的人,在王寄蓉背后不死心地一声声唤着,那毫无语调起伏地声音,叫魂一样反反复复地念叨着,似乎想要让走掉的王寄蓉回来。   王寄蓉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时,她头上的红盖头好像被周围的风刮掉,她一眼看到了那些人的脸,差点没吓得吐出来,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腐烂的脸,雪白如墙漆的粉涂抹在脸上,刚刚撒了一地的小虫子和纸钱,现在也在风中旋转,还有不小虫子似乎还没有死,从那些腐烂的脸的孔洞里,爬了进去。   这些人中,还有那个王寄蓉见过两次的男鬼,雪白的脸,阴森森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王寄蓉吓得心脏都差点跳出来了,手中抓着的绳子猛地一滑,差点被甩脱出去。   幸好这时候绳子那头的大师似乎有所感觉,绳子顿时像活地一样,忽而往后一圈,托住了下滑的王寄蓉,将她带了回来。   王寄蓉忙抓紧绳子,喘着粗气不敢再回头看,跟着绳子往前飘。   很快,王寄蓉就感觉自己穿过了一块块仿佛墓碑一样的门牌,周围的阴森慢慢退去,王寄蓉忽然身体一轻,猛地感觉手中的绳子一松,正要惊叫,忽而一股坠落感,她好像从高空坠下一样。   王寄蓉一个激灵,顿时从床上跳了起来。   一回神,王寄蓉才发现她已经在自己的身体里了。   她回来了!   “蓉蓉!你醒了!?”正惊恐不定的王妈,看到女儿清醒,顿时大喜过望,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女儿。   王寄蓉反手拍拍妈妈的后背,奇怪道:“妈,我这是在家里?大师呢?我刚刚听到他的声音,是不是你们找了他,他把我从地下带回来的?”   王妈脸色古怪,看向一片空白的周围。   坐在石狮子上的手办师父,歪头看了看眼前的方善水,似乎觉得这种别人都看不见方善水,只有它能看见的场景,很有趣。   方善水有点无奈,他也不想吓到王寄蓉母女,两人刚刚已经被阴婚鬼吓得不轻了,现在又要受他惊吓,可惜没有办法。   王寄蓉被王妈古怪的脸色所惊,顿时一副疑神疑鬼的样子,看看周围,小声问:“妈你怎么了?周围有什么?”   王妈也小声地对王寄蓉说:“我刚刚给那位大师打了电话,他说要过来救你,十分钟就到。但是我只听到有人敲窗户,没有看到人……不过你现在确实被救醒了。”   王寄蓉惊诧,又看看四周:“啥?你是说大师现在就在这里??妈你确定,天!大师,你在吗?大师??”   王妈一脸忌讳地拉拉她,似乎想拉拉她让她别乱叫了,尊重一点。   就在这时,方善水用沾着水的手指在地上写了两个字,婚书。   王妈蓦然看到地上慢慢一笔一划出现的字,顿时瞪大了眼,立刻惊恐地拉拉旁边乱喊的王寄蓉。   王寄蓉看到,也惊呆了,愣了一下,双手合十了一下,才仿佛拜神一般地道:“大师,刚刚多谢你保佑,您在天有灵了。”   “胡说什么!”王妈立刻给了王寄蓉一巴掌,赶忙也对方善水写字的地方拜了拜,“大师,她人头猪脑的,你千万别见怪。他爸已经去谢家了,我这就打个电话问问。” 第一五七章 过鬼关   王妈的电话很快接通了, 电话那头乱糟糟的, 似乎打起来了,吵嚷声骂架声嗡嗡传来, 听不太真切,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女人尖叫, 嗓门极高地穿透干扰,一直传到这头来。   【说了没有就没有!你们敢乱来, 我们警察局见!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王妈一下就听出来了, 那就是她牌友老谢的声音!   王妈被那理直气壮的吼叫气得肝疼,直到那头的王爸喂了第三声, 才反应过来:“老王, 你们那边怎么样了?没问出来?”   王爸也是火冒三丈:【这老东西死活不肯说,还让人帮她报了警。蓉蓉那边怎么样了?】   王妈又急又气:“蓉蓉刚刚醒了,是我们今天去找的大师救了她, 不过大师说要婚书,她要是不说……哎,这怎么办?”   方善水想了想,忽然看向了王寄蓉, 对着王寄蓉吹了口气。   王寄蓉听到了爸妈的为难, 正咬着手指原地转了转想要想个办法,被方善水一吹,王寄蓉只觉一阵冷风过脑,脑海中猛一清灵,刚刚醒来后, 就仿佛变成梦境一样不太真实的游魂经历,瞬间像是被揭下了一层面纱,变得异常清晰起来,甚至里头惊鸿一瞥的每一处场景,每一张人脸……   王寄蓉打了个寒颤,赶忙叫道:“妈,我想起来了!我刚刚在花轿上,被抬进那个仿佛墓碑的门牌时,我好像看到了那个上头的人名,姓莫!叫什么,叫什么莫肖晨!我们这边有姓莫的人吗?那老谢有认识什么姓莫的人吗?”   电话那头的王爸一听,立刻高声吓唬那头嚷嚷的老谢:【老东西,你还敢不承认!我们已经知道了,你把我女儿的八字卖给了莫家,那个死鬼莫肖晨!告诉你,我家找了厉害的大师,姑娘已经救回来了,不过这事没完!你别以为卖得是我家姑娘的八字你们就可以高枕无忧,那莫家成不了事,你收了他们的钱,你看他们来不来找你!到时候,你们一家都得被拉下去配阴婚!】   刚刚还在高声嚷嚷的老谢,被王爸这话一唬,声音忽然一低,王妈着头已经听不见什么了,但是能感觉到似乎有些进境,王妈和王寄蓉都不禁激动起来。   【你们赶紧过来。】王爸急急抛下一句,就挂断了电话,似乎是去继续诈唬老谢了。   王寄蓉和王妈闻言,立刻就想要动身出去。   两人看不见方善水,甚至不知道方善水还在不在,只能对着空气汇报了两声。   方善水没有说话,将空中盘旋的师父放到自己身边,跟上了王寄蓉母女,就要跟着她们一起离开。   只是,王寄蓉刚走到门前,正要开门,扫过猫眼的时候顿时一愣,忽然见鬼一般地将门把松开,捂住了嘴躲到了一边。   王妈:“怎么了?”   王寄蓉简直想哭:“妈!那鬼在外头,正堵着门!我们怎么办!?”   方善水也是一阵意外,没想到那鬼这么快就找了回来,看样子是真的和王寄蓉在阴间定上了亲,联系更紧密了。   王妈当机立断:“从窗户那出去!二楼那边,你舅舅家的梯子放在那还没拿走。”   王寄蓉赶忙跑到窗户,然而刚一打开,窗户外忽然一沓纸钱飘了进来,沿着窗户,还有一只干枯如皮包骨的黑手扒了进来。   “啊——!”王寄蓉尖叫出声,猛地一关窗户,顿时将那只黑手夹在了窗户里。   就在这时,窗户外又传来了吹拉弹唱的声音,仿佛喜乐,又仿佛哀乐,那古怪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其中哭哭笑笑一样,又仿佛众多人的悉悉索索的窃窃私语。   王寄蓉简直快疯了:“妈!你听到没有?看到没有?外头都是鬼!”   王妈被女儿的尖叫声惊到,快步走上前,往窗外一看,瞬间倒退了回来,以往她都是听女儿说,自己从来没有亲眼看到过,但是这次不知为何,她居然也看到了。   后窗对着的是王妈弟弟的院子,院子外,几个苍白得仿佛扑了几层粉的死人脸,画着嫣红的胭脂和嘴唇,扛着花轿堵在巷子里,这些人很高,高得好像是飘在半空中一样,他们面无表情,但是脸上古怪的妆容,却仿佛带着诡异的笑一样。   似乎发现了王妈的视线,其中一鬼转过头来,脖子直接扭了一百二十度,似乎下一秒头就会扭断下来一样,那鬼伸出手,指向了她们所在的窗户处,顿时,所有的鬼都看了过来。   王妈倒吸一口凉气,语无伦次道:“这、这……”   方善水看着那来势汹汹的一群鬼,心说这讨老婆的鬼也是够执着的,不过到了现在,那鬼估计和王寄蓉只差拜堂这最后一步,就成既定夫妻了,不甘心放弃也是正常。   “大师?大师你还在吗?救命啊大师!”前后出口都被恶鬼包围,无法可想地王寄蓉,只能带着哭腔求救,四面张望,期待方善水能够像刚刚一样,仿佛天神降临一样给她抛来一根救生绳。   【我在。别害怕,现在把你们的手伸出来。】顾不得隐藏,方善水直接开口对两人说话。   骤然听到无人的空气中传来人声,王寄蓉和王妈都是一惊,不过早先方善水在地上写字的时候,她俩已经适应了点,很快镇定了下来,而且在这种被恶鬼包围的时候,知道方善水真的就在身边,顿时有了一丝安全感。   王寄蓉和王妈立刻照着方善水说得伸出了手,方善水随即在两人手心处,分别写了个隐字。   这些鬼怪也是按规矩来的,虽然他们的规矩有点不讲理,强买强卖,但是方善水若是对他们喊打喊杀,也不太好,还是先避开。   王寄蓉和王妈虽然看不到方善水,但是却感觉到了方善水在她们手心写字,顿时都很是惊奇。   方善水:【将手握起来。闭上眼我带你们出去。】   王寄蓉:“可是大师,我们看不见你啊。”   【闭上眼,你能感觉得到。】   王寄蓉和王妈一听,立刻照着方善水说得做,闭上眼后,先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慢慢的,王寄蓉和王妈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她们‘看’到了眼前还真有个人在,只是她们的‘视线’似乎随着闭眼的动作,凝聚在了眼睑合并的缝隙处,所以只能往低处看,看不到前头人的正脸,却能朦胧看到那人下面的腿脚,甚至地面上的地毯和物件,也都能朦朦胧胧看见。   王寄蓉心觉奇怪,还以为自己没将眼睛闭牢,又伸手盖在眼睛上试了试,发现还是能看见,更觉神奇起来。   【走吧。】   耳边传来青年清润的声音,然后她们看到的人影,就转身往门的方向迈去,王寄蓉和王妈顿时一激灵,赶忙跟了上去。   王寄蓉看到方善水打开了门,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刚刚她想要开门的时候,就被堵在门外的男鬼吓了回来,不知道那男鬼还在不在门外。   “吱呀。”门开了。   一双踮着脚尖的脚立在门外,脚尖都似乎没有挨地,仿佛一个人被吊在门前一样。   王寄蓉倒抽一口气,身边的王妈似乎也看到了,握住她的手让她别怕。   两人正在踟蹰,却发现带路的大师往前走了一步,直接穿透了那堵门的鬼,走了出去,而那鬼却仿佛没有反应一样,没有注意到人,继续贴在门口一动不动地守门。   【走出来。】   王寄蓉一呆,不是吧,难道要穿鬼而过?   方善水似乎在回应王寄蓉心中所想一样,说:【嗯,当他不存在。你们手中画着隐字符,他暂时发现不了你们,快。】   王寄蓉努力深呼吸,握握妈妈的手让她别怕,然后拉着妈妈,憋足一口气大步往前追向方善水。   每接近门前的那双脚一步,王寄蓉都觉得头皮发麻地快要炸起来了,仿佛看到了那个恐怖的男鬼张牙舞爪地大嘴咬向她的样子,但是这不过是她的幻觉。   穿过那堵门鬼的时候,王寄蓉只觉得浑身一凉,仿佛浸透在冰水中一般,但是下一刻她就过来了,好像逃出升天一般。   那鬼被人接连穿体而过,却仿佛没有任何感觉一样,依然一动不动地待在原地,没有转身过来追她们的迹象。   王寄蓉顿时大松了一口气。   “啪。”门自动关上了。   方善水提醒道:【别回头看,继续跟着我走。注意看清别跟错了,脚没有挨地的,不要乱跟,记住了吗?】   虽然方善水的话语内容很让人惊悚,但是王寄蓉也不敢有丝毫异议,拉着妈妈忙不迭地点头。   出了大门走进巷子,地上到处都是纸钱,古怪的礼乐声呜呜环绕,似乎有乌鲁乌鲁的说话声,但是王寄蓉听不懂。   【别拉着彼此的手,前头人多,一不小心,你们就会拉错人。跟紧我就好了。】   王寄蓉和王妈有点犹豫地松开彼此,跟在方善水身后。   方善水走得不快,王寄蓉却有些慌了起来,前头人太多了,挤满了过道,那些人有些脚尖踮地,有些却直接高高低低地飘在人小腿以上,一个又一个,仿佛一道用人脚串起的窗帘。   这些人脚中,只有方善水是像正常人一样走在地上的,可是方善水在这么多双腿脚之中,不时被遮掩,不禁让王寄蓉和王妈追得很是心慌,甚至忍不住想要睁开眼去看得更清楚一些。   【不要睁眼,就这么慢慢走,放心,跟丢不了,如果你们落下了,我会提醒你们的。】   方善水的提醒,及时安抚了王寄蓉两人的焦躁。   从巷头,走到巷尾,三人就这么在一片鬼林中穿梭而过,冰冷的感觉扑面而来,偶尔穿过某个人的时候,还能感觉到皮肤和内脏的触感,极其恐怖。   呜呜呜地吹拉弹唱声已经被抛在了身后,直到又离得更远一些,方善水才停下脚步,道:【好了,可以睁眼了。不要往回看,他们都在后头,你们的视线,尤其是王寄蓉,已经在他们那里留下了记号,只要回头就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王寄蓉和王妈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不过随即方善水的话又让她们提起了心。   【你们先放开身边抓着的人的手,不要叫。】   王寄蓉顿时一惊,才想起刚刚在追逐方善水的时候,怕妈妈走丢又伸手拉住了妈妈的手,当时妈妈就在她身边,方善水也没有出声,她以为并不会拉错,但是听方善水这话,难道她真的拉错人了。   王寄蓉忙睁开眼睛问:“大师,我妈妈没走丢吧?”   王妈在另一侧道:“蓉蓉我在这!”   虽然人都在,但是并不是站在她们身边的那个人。   两人顿时都抽了一口凉气,连忙松开了身边抓着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手。   叮、当……   似乎有一声铃声想过,王寄蓉眼角余光看到,刚刚身边被她拉来的披头散发的东西,瞬间随着铃声被吸走了。   【继续握着我写了字符的那只手,现在你们带路,去找你们要找的人,我在后头跟着你们。】   王寄蓉和王妈睁开眼后,已经看不到方善水了,顿时有种茫然的感觉,听到方善水的指点,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做什么,对着带她们逃出来的方善水感激道:“好的大师,太感谢你了!”   ·   王寄蓉和王妈赶到老谢家的时候,王寄蓉的爸爸和叔叔舅舅,正架着吓破胆的老谢从屋里出来。   外头围了很多街坊邻居,似乎王爸带着家人来闹事的举动,引来了很多人的不理解。   老谢家里的很多家具都被砸坏了,电视机冰箱烂了一地,王寄蓉听到有人问咋回事,还有说报警了,警察还没到。   看到王寄蓉,王爸立刻惊喜地叫道:“蓉蓉,快走,这老东西已经招认了,莫家就是莫立贵他们家,他们拿来给你配阴婚的,是他们上一辈早死的小叔叔,就埋在隔壁的公墓里。我们快走,她说那些人本来已经得到了托梦,说今天黄昏时烧掉你的婚书,时间快到了!”   王寄蓉没想到自己是和死了那么久的人配得阴婚,愣了一下才道:“哦好爸。”   王妈见了老谢却气得不行,冲上去揪住老谢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啪啪巴掌声,愤怒地大叫:“你这糟了心的烂人,让我的女儿给那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鬼配阴婚,你怎么不自己去配,你是怕你那丑脸连鬼都嫌弃吗!烂人,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王家的人忙拉住王妈。   被人架着的老谢忙用手护着头脸,她才感觉出不对了:“等等,你们不是知道是谁了吗?你们诈我!?啊夭寿啊,你们不能这样搞,会出问题的,会得罪死人的,我们这里都要出灾难的,我们整片小区都好不了的!”   老谢莫名其妙的尖叫声,搞得出来想拉架的街坊邻居都一头雾水,刚刚听王爸说这老谢偷拿他们女儿的八字卖钱给人配阴婚,还有人觉得挺荒诞,现在老谢这样,大家反而有些相信了。   “快给我闭嘴!还不都是你这老杂碎害的!”王寄蓉的舅舅愤怒地又给了老谢一巴掌。   “警察啊!杀人啊!抢劫啊!”老谢高声嚷嚷,冲着周围见死不救的邻居们大叫,“你们看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报警,叫警察!”   “蒙上她的嘴!”   “呜呜呜。”   王家人架着老谢就要走,有的街坊邻居不放心,簇拥着王爸他们,似乎要盯着他们,也有的估计是无聊想跟着去看看热闹。   一个年级大的老人,被人搀扶着过来,调停道:“小王,咱们都是街坊邻居,有什么误会好好解决,不要干下错事。”   王爸立刻道:“李伯你放心,我们就是带着她去把我女儿的婚书带回来,不会拿她怎么样的,不过她干这种事,早晚有报应!”   李伯闻言点点头,让人跟着他们过去看看,别真出了什么事才好。   莫家离得有点远,但是莫肖晨埋的公墓离这里并不远,坐车大概十来分钟就到。   莫家本也是这附近的人,后来发达了就搬走了,但是附近还有人认识,听到王家人说起他们,也有人想起来了。   这莫家人最近似乎在暗中找人配阴婚,似乎说是他们早死的小叔叔这么多年来没有投胎,最近托梦想要找个伴,所以想要暗中买一具女尸,在寻找门路。   莫家开的钱还不少,三十万,说是要年轻漂亮的,腐烂程度不要太高,最好是近些年死的。   知道点内、幕的人,唾弃地看着老谢道:“她肯定是收了莫家的钱,肯定是。也亏她会想,不敢去挖坟掘墓,就拿活人的八字来顶替。”   老谢被说的讷讷不敢抬头,她确实收了钱。   她最近打牌输得一直赖账,手头正是没钱,听到莫家人开价这么高,立刻就动了歪脑筋,她以为配阴婚不就是个名义上的事,也就是有些忌讳,直接就把自己女儿的名字报给了莫家人,问莫家人,如果是活人的话能配阴婚吗,给多少钱?   莫家人本来就不是很想盗买女尸,一是亵渎死人,二是可能触犯法律,老谢这自己送上门的,他们自然不愿意放过,立刻给了两倍的价钱。   老谢拿了六十万美滋滋地走了,但是没想到后来会出了那么多事。   老谢想到那噩梦一样的经历,不禁又呜呜起来,带着嗷嗷地哭腔叫着:“你们不能这样,唔,这样会出问题的,会被鬼报复的,你们都好不了!”   王寄蓉看她的反应不太对:“你这么激动,难道你被报复过?”   嚷嚷着的老谢顿时一梗,脸色都变了。   王寄蓉想起梦中那个坐在纸马上的女孩,看着老谢狐疑道:“你女儿是不是比我小一些,小圆脸,嘴角下有一颗黑痣?”   方善水一直跟在王寄蓉身边,听到她这样问,大概也明白了,顿时冲老谢吹了口气。   老谢本来还闭紧嘴不搭理王寄蓉,突然却仿佛着了魔一般说:“嗯……我,我本来是拿我女儿的名字,改了生辰八字的出生时间,给了莫家人。一开始还好好的,但是后来,我半夜睡觉,莫名听到女儿在哭,然后女儿在学校昏倒了,她同学给我打电话,说是送到医院检查不出病症。我老公要出门的时候,也被车擦了一下,现在还在住院。我半夜里老是听到有人在外头走动,不停有人敲窗户,仿佛在我耳边不停地说,时间不对,时间不对……”   说到这里,老谢突然大哭了起来,似乎那段时间被吓得不轻。   王寄蓉一脸解恨,心道该,贪财贪成这样,还作恶,真是够可恶的。   老谢抽噎着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出问题,我只能跟莫家的人说,那个名字和生成八字是错的,他们不管,就让我再找一个,不然就是我一家人死,因为他们也管不了死人的事。我真的不想的啊,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   方善水拨着手办师父的小手,听得摇了摇头。   面包车里的人顿时都唏嘘了起来,还有人说:“这种事,不信也就算了,但是不能拿来开玩笑谋钱,说不定什么时候谋的就是你的命了。害人啊。”   王妈简直气得说不出话来,揪住老谢的衣服:“你怕被鬼报复,所以你就骗我女儿的八字,来害我们一家?就你家人是人,我们都是猪狗吗?我告诉你,这死人要是没法打发,你就自己跟他作伴去吧!”   老谢支吾着不敢吭声,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恍惚间将什么都说出来了,本来还嘴硬着的她,这下也忍不住心虚起来,根本都不敢和王妈对视。   说话间,莫家那位小叔叔所在的公墓已经到了。   “到了!快下车。”   一行人架着老谢从面包车上下来。   王寄蓉一看到这个墓地,心跳顿时快了起来,总觉得这附近的环境似乎有些熟悉。   方善水看到王寄蓉恍惚的样子,转念明白了缘由,大概是阴间看到的景象,和阳间重合,让王寄蓉有点迷糊了。 第一五八章 婚书烧   想通这点, 方善水伸手在王寄蓉的额头上轻拍了一下。   正四处琢磨熟悉感的王寄蓉一懵, 感到头顶似乎被什么人拍了下,随即灵光一闪, 再看向周围的时候,已经不是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了, 而是王寄蓉忽而快速地顺着周围的墓碑往左前方跑去。   王妈见女儿突然乱跑,立刻叫道:“蓉蓉, 你去哪?”   王寄蓉跑了几十米突然停下, 目光放在某个墓碑上,转头朝后方的亲人们惊叫:“妈!我想起来了, 我刚刚坐着花轿时, 就经过了这个地方,莫肖晨、莫肖晨……在前面!快跟我来。”   王妈顿时一慌,赶忙也催促着身边的亲人们, 赶紧跟上女儿。   其他人本来也在毫无头绪地四下乱找,见状虽然奇怪,也不太明白王寄蓉说的什么,但还是都快步跟了上去。   被王家人拖着的老谢, 似乎很恐惧这墓地的环境, 想要赖着不走,但是王家人根本不在乎她的意见,由着她呜呜地号丧。   王寄蓉跑得最快,绕过一面墙就不见了,王家人刚要追上, 突然听到王寄蓉一声尖叫。   “蓉蓉!”   王家人跑过去,才发现前头一块墓碑周围,已经有了一些人,王寄蓉似乎是和那些人发生了冲突。   见到自己家的人过来,被几个人拉住的王寄蓉连忙叫道:“婚书!他们正要烧那阴婚婚书!”   地上确实有张纸,正被一个中年男人捡了起来,那张厚厚的红纸,已经被烧了一个角,但是上头有个脚印,似乎火被人踩灭了,应该是王寄蓉刚刚趁他们没防备,冲上去踩的。   捡起婚书的男人立刻将婚书藏在身后,和旁边围着王寄蓉的几人,看到后面来了这么多人,似乎是跟王寄蓉一伙的,都是一愣,面上露出紧张的神色,外厉内荏地道:“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人群中有人认出来了,指着他们道:“那就是莫家的人。”   “我们是什么人?你看到她总该明白了吧?废话不用说了,快把婚书交出来!”架着老谢的两人将老谢扔到了前头,摔倒在地的老谢哎哟一声,看向莫家人,露出尴尬的神色。   莫家人却装作不认识老谢,不承认地道:“我们不认识她,也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这是私人地方,你们赶紧走,不要打扰我们祭祀先人。”   “你们这些缺德冒烟的东西,果然是故意的!”   王家人顿时怒火高涨地冲了上去。   莫家的人拦着捣乱的王家人,你拉我拽之下,双双都有了火气。   “你们干什么?怎么打人啊!再这样我们报警了!”   “打得就是你!”   双方叫骂几声,顿时老拳挥出,打成了一团,争抢起刚刚被莫家中年男人收起来的婚书,甚至把男人的衣服都给撕烂了,婚书也被‘撕’了出来,远远地被抛出,掉在了地上,但是打得火热的众人,居然都无暇分出身去理会。   没人看见的方善水顺利地走过人群,到了那张纸附近,那张纸上分别写了王寄蓉和莫肖晨的名字还有八字,确实是莫家人伪造的婚书。   既然这份婚书还没有完全烧毁,那就好办,方善水立刻动手,凝聚真力,将婚书上王寄蓉的名字和八字划掉。   婚书上的字,开始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白斑,关于王寄蓉的字迹似乎被什么涂去一般,慢慢地消失。   这时,方善水感觉到背后有一股视线,往后看去,墓碑上那莫肖晨苍白冰冷的照片,眼珠子似乎转动了一下,望向了方善水所在的方向,正恨恨地盯着他看。   方善水没有在意,倒是手办师父不太高兴,架着石狮子飘了过去,石狮子冲着照片吼了一声,那照片顿时变回了空白的样子。   王家人和莫家人打得分不开手脚,架着的老谢的人也加入了战团,没人看着,老谢左右看看,就想要偷偷跑掉。   不过老谢刚走了几步,突然看到前头正在冲王爸大叫的某个莫家人,瞪了自己一眼,似乎在责怪她一样。   老谢顿时一惊。   是了,王家这事若是不成,到时候不知道那恶鬼会不会再来找她们家的事。   不说会不会拿她女儿去顶,就算放过她女儿,那六十万,估计也会被莫家人强硬地要回去,她这番罪不就白受了吗?   老谢心中也觉得冤枉,这几天她也催促莫家人早点成事,是莫家人自己左拖右拖,一会儿说老叔托梦王家人没收聘礼,一会儿托梦说王家人找了厉害的天师帮忙,老谢觉得她已经给他们出了不少主意,可谁让他们自己不顶事,而且这莫家的分明是个恐怖的厉鬼,他们自己不早说,骗了她女儿八字,她也很无奈。   老谢心中抱怨,但是又不敢真的就这么走了,左右瞅瞅似乎暂时没人注意自己,摸起了刚刚被抛落在另一边的打火机,就悄悄绕到树后,靠近那无人捡拾的婚书。   方善水发现了老谢的动作,有些没想到,这人刚刚还在心虚,现在却趁着人不注意,来做这种事,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老谢用打火机点起了火,绕着整个婚书烧了个透透的,务求让纸赶紧被烧成灰烬。   莫家人有注意到老谢的动作,都开始给老谢打起了掩护。   “啊!老谢那贼女人!她在烧婚书!”   突然,人群中有人看到了老谢偷摸在做的事,王家人没想到拦住了莫家人,却被自己架来的老贼坑了,差点气疯。   王寄蓉发现那婚书已经全着了火,根本来不及去扑灭了,顿时透心凉,仿佛泄了气死心一样。   王妈尖叫一声,正松了口气的莫家人,根本没能拦住她,就见她冲了过去,狠狠一脚踢到了蹲在地上的老谢头上,甚至还从地上捡了块石头要砸向她。   王家的人见状不妙,赶忙跑过来拦下王妈,怕她失手杀了人,那就完了。   莫家人此时是真的放松了,也没了和王家人打架的心思,现在那婚书已经完全烧着了,就是神仙在此,也无可挽回,只能任由它烧成灰烬。   “哇!”老谢被踹地吐了口血,整个人前倾扑倒在烧得正旺的火堆上,她的衣服瞬间着了火,虽然火势不大,但也被烧得哇哇叫。   站在一边的方善水突然一愣,发现老谢刚刚吐出的那口血,正好喷在了婚书那刚刚被他消掉名字的地方,   老谢大叫着在原地打滚扑火,一边大叫着:“杀人了!杀人了!”   莫家人看她情况不好,忙围了上去,对王家人喝道:“警察马上就到!你们难道还真想要在这杀人?”   王家人此时也没辙了,本来是来找婚书,现在婚书烧了,虽然知道这两家人做得好事,但是总不带真动手打死老谢或莫家人吧?   所以还能怎么样呢?   老谢滚了两圈,将口袋里装着的钱和身份证滚掉了出来,火星四溅,老谢见那些火都烧到钱上了,顿时大惊,连自己身上未尽的火星都来不及扑,就先去将钱捞出来,没有注意到,她那掉出来的身份证,正好掉到了快要烧成灰烬的婚书里。   老谢抢出了被烧出几个星点的八百块钱,然后才想起来自己还在火堆中的身份证,婚书已经烧成灰了,等到火扑灭的时候,   老谢将自己的身份证捡起来时,赫然一愣,身份证正面居然被刚刚那仅剩的一点小火,烧成了空白。   正面老谢的照片、出生地,甚至她的身份证号码,居然都在那短短一会儿功夫内,消失的一干二净。   呼……   老谢突然感觉浑身一冷,突然一错眼对上了一张恐怖的脸,吓得一哆嗦,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不是人脸,而是墓碑上的一张照片,就是那几次托梦缠她的莫家恶鬼。   老谢忽而觉得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躲在莫家人身后,看着莫家人和王家人对峙,不敢吭声。   老谢看着莫家人的背影,七个、八个、九个……是不是多了一个人?   方善水突然摇了摇头,离开了那已经被烧成灰烬的婚书。   别人看不见,方善水却看到了上面被鲜血晕染出的谢艳的名字,自作孽不可活。   方善水飘到了王寄蓉的身边,对正迷茫着的王寄蓉道:【王寄蓉,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将你婚书上的名字消掉,现在那婚书,无论和谁有关系,都和你没有关系。你可以带着你家人回去了。】   王寄蓉突然听到了方善水的声音,立刻惊喜道:“真的,大师?他们会不会再拿着我的八字写份婚书?”   【无妨,已经没关系了。我走了,墓地不要久待,你们也尽快离开吧。】   王寄蓉惊喜地对着天空连声道谢。   王寄蓉身边正拉着她的王爸愣了半天,左右看了看没找到说话的人,才问女儿:“蓉蓉,你在和谁在说话?”   王寄蓉高兴道:“是我找的那位大师,他说我没事了,我们可以走了!妈!大师说没事了!”   “蓉蓉真的?大师是在这样说的?”刚刚气得眼红的王妈,这下也反应了过来,也顾不得用吃人的眼光去瞪老谢了,赶忙跑向女儿。   王寄蓉扶着妈妈:“真的真的,妈,我感觉好像真的好了,我浑身都没有那种阴冷的感觉了。”   王妈一听,顿时抱着自己的女儿哭起来:“谢天谢地,大师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大师谢谢你,谢谢你!”   正从墓园高空离开的方善水,忽然回头看了眼,身后突然从王寄蓉和王妈身上,飘来一粒闪烁着的光芒,那光芒极小,如沙粒,极弱,如萤火,只是那光芒的点点金色里,却又带着一丝红粉之色。   金红光粒飘到了方善水和手办师父身前,最后在方善水和手办师父身周绕了一圈后,消失无形。   方善水对那金光里的一丝红色感觉奇怪,本来还以为这并不是功德金光,但是金光消失在身体中时的温暖感觉,却没有什么差异,顿时也不再多想。   心道大概是因为这次的事情和姻缘有关,才会出现这种变化吧。   ……   看着老婆女儿都在对着空气道谢,王爸一脸不明觉厉的样子,他刚刚也听到了方善水的声音,也知道大师说了什么,虽然还是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试探一般地跟着老婆女儿一起道起谢来。   莫家人和老谢,确实彻底被王寄蓉一家人奇怪的话语和举动弄懵了,见王寄蓉她们突然又哭又笑的样子,忽然心中有点发凉。   尤其是老谢,忽然缩起了脑袋,好像感觉越来越冷,冷得脑子都要僵硬发木了,总觉得背后有什么人瞪着自己一样,而她悄悄看了眼,背后根本没有人,有的就是那张墓碑上的照片。   老谢悄悄挪开位置,可是无论她挪到哪里,回头悄悄偷看的时候,似乎都能和那照片上的眼睛对上,似乎照片上的眼睛随着她转移了视线一样,老谢顿时吓得心脏病都快犯了,不停地在心里喊阿弥陀佛。   王寄蓉突然松开妈妈,看向那边正躲在莫家人身后的老谢,对王妈道:“妈,大师说无论和谁有关系,都和我没有关系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那恶鬼会再找上老谢的女儿?”   王妈恶狠狠地瞪了老谢一眼:“该!就算真找上,那也是她们家的报应!最好那些莫家人都倒大霉,让他们缺德!我们走!”   王家的人都跟着走了,就在他们转身的时候,墓园里突然起风了,空气好像变得阴冷了下来。   有几个人感觉到不对,回头看了眼,突然好像被吓到一样,连忙飞快地往前跑。   被留在原地的老谢和莫家人,也被这些人的视线吓到了,但是却好像僵住一样动弹不了,风吹得树叶哗哗作响,仿佛带来了不少人的窃窃私语。   王家人离开后,这空荡的墓园却反而好像变得拥挤起来,似乎一抬眼,就能看到幢幢的人影在四处若隐若现。   呼……   冷风又绕着莫家人和老谢卷了一圈。   ·   方善水坐在手办师父的石狮子上,很快飞驰电掣地回到了新家。   走前开着的窗户,现在还在打开着,寄身师父正在窗前的红木桌子上刻着什么东西,方善水离近了看去,才发现寄身师父是在拿着一块翡翠在雕刻,好像在雕一只小动物,大小倒是跟手办师父的那个小石狮子有点像。   寄身锋利的指甲划过翡翠,仿佛划豆腐一样轻松。   见方善水回来,寄身仰起头,绯红的眼睛看向方善水,将它身前刚雕好的,比它自己还大一些的小物件推给方善水看,一副送给你的样子。   方善水看了眼,那似乎是个小貔貅,倒是和手办师父那个小石狮子镇纸有些像,也差不多大,上头还雕刻了一个鞍子,要不是这个翡翠貔貅确定不能动,方善水都要以为这是寄身学着手办师父那样弄出来的坐骑了。   方善水:“谢谢寄身师父。”   手办师父顿时冷着小脸看向寄身,似乎知道寄身想给自己使坏,寄身也静静地回视手办师父,似乎在说我就使坏了你又能怎么样?   方善水看看寄身师父,又看看身边的手办师父,咳了两声,顿时当做自己不存在一般道:“师父,你们俩玩,我先回身体里去。”   方善水顿时飘向了自己坐在香炉前的肉身,瞬间阴神归体。   香炉里的安神香还差一点就熄灭了,虽然现在方善水已经不惧阴神迷失,但是安神香还是挺必要的,他最近进境过快心神不稳,出窍的过程中,说不定会遇到一些外域天魔之类的东西。   方善水睁开眼,将剩下的一截安神香弄灭。   虽然没有修炼,但是阴神归体后,丹田忽然有一种饱胀感,似乎达到了一个瓶颈,气息也有些紊乱之感。   打开店里通讯工具,那边王寄蓉已经发来了各种感谢信息,这姑娘大概真的是粗心眼,道完谢还开开心心地说要去店里写好评,将自己差点被阴婚以及被救下的经历都写上。   见到王寄蓉还问道了酬金的问题,方善水让她将挂号费确认收货就行了,其他不用再付了,然后就不再回话。   店里的挂号费是一万,有特殊情况的可以私聊客服,减免挂号费,不过王寄蓉家虽然并不太富裕,但似乎也不怎么穷困的样子。   方善水静坐一会儿,心神仍然不太安宁,也就打消了运功梳理真气的想法,回到两个手办师父都在的桌前,继续拿古文字研修书籍用功起来。   一靠近,两个手办师父,就齐齐地看向自己。   对着两双一模一样的绯红眼睛,忽然觉得压力有些大的方善水,眨了眨眼睛,赶紧找了个话题:“呃……师父,你们不聚餐了吗?刚刚的果冻似乎挺不错。”   手办师父点点头,大度地招招小手,示意寄身过来不要搞事,然后掏出它刚刚织好的餐垫,扔上了大块果冻,鱿鱼条,还有几个章鱼烧。   手办师父看了方善水一眼,挥挥小手,一副你看书吧,不用理我们的样子。 第一五九章 指织衣   方善水见状松了口气, 坐下看书, 却忍不住偷偷去瞥两只师父。   手办师父和寄身,一前一后地依着他手臂坐在垫子前, 拿着长柄大勺子你一下我一下地舀着果冻,不时啃一口章鱼烧, 看起来还挺和谐的。   方善水收回视线,继续去看自己的书。   手办师父吞下一个和它脑袋差不多大的章鱼烧, 一边鼓着腮帮子嚼来嚼去, 一边绯红地眼睛不太友善地盯着眼前一模一样的寄身,似乎在用心电感应和它交流一般。   你这样是不行的, 作为我的分身, 跟我捣乱,你能有什么好处?   我好,你才好, 要和谐不要搞事。   寄身用长柄勺子舀了一大勺子果冻送进嘴巴里,也一边鼓着腮帮子嚼动,一边用绯红的眼睛回视手办师父,似乎也在用心电感应给手办师父回应, 争取作为分、身的权利。   你好我才能好, 但是我不好你却可以很好。   不和谐,就得搞事。   好气。   手办师父一口将还没有完全嚼碎的章鱼烧,吞到肚子里,肚子瞬间被撑圆了。   感觉到手办师父像个蠕动的冰糖葫芦一样,正在看书的方善水又被吸引了注意, 转过头来,另一只手绕过来,摸了摸手办师父圆圆的小肚子。   方善水:“师父,别吃太快,要细嚼慢咽。”   正想教训自己分、身一顿的手办师父,顿时被摸的有点脸红,刚刚举起的叉子也悄悄放下,无辜地看着方善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旁边正舀着果冻的寄身也卡壳了一下,红着耳尖歪在方善水的手臂上,一副我也吃撑了的样子。   方善水继续去看书了,刚刚歪在方善水手臂上的两只脸红的师父,立刻面无表情地都坐直起身,绯红的眼神相对,隐隐刀光剑影,一边握着大勺子啃果冻,一边继续刚刚那不太友好地协商。   等到方善水看完书起身,手边已经只剩下一个手办师父在织布,寄身已经不知去向。   方善水:“师父,你的寄身呢?”   手办师父指指方善水的口袋,方善水一低头,果然看到寄身扒着口袋边露出脸来,似乎在跟他打招呼。   没吃了就好。   方善水松了口气,看看师父在织的东西,奇怪道:“师父,你在做什么?织衣服?”   手办师父点点头,然后尖长的指甲指指方善水。   方善水意外道:“给我的?”   手办师父继续点点头,然后做了个打坐出窍的姿势图,似乎是说方善水出窍的时候的可以穿。   方善水顿时有点想笑,心道师父真是十项全能,连以前的家庭主妇的织毛衣技能都学会了……   方善水咳了咳,严肃地道谢:“谢谢师父!两边袖子似乎不一样长,这是什么新的衣服款式吗?”   手办师父闻言,绯红的眼睛闪过一丝疑惑,然后从方善水手臂边歪起身,举着刚刚织的小衣服看了看,咦,这衣服还真有点长短手。   手办师父面无表情地将小衣服放在自己盘起的腿上,默默地从石狮子撑着的线圈上截下两缕,将短了的手袖添补上一截,长的挽个花样截去一点,然后才回头看看方善水,正经地指指衣服,似乎在告诉方善水,这不是什么新的款式,只是一种新的织法而已。   方善水扭了下脸,忍住笑意后,才回过头来,一脸正经地夸赞道:“师父真棒,织得非常好。”   手办师父顿时满意,小手拍了拍方善水的胳膊。   寄身继续待在口袋里,安静如鸡。   在这个距离,无论手办师父做什么它都没有意见,但是只要离开一段距离,手办师父做什么它都很有意见。   因为距离近的时候,主体分、身之间的意识和感触影响太多,寄身很容易受干扰,经常会从主体的角度感知世界,甚至从主体的角度考虑问题,将自己当成是多余的,然后它就会很自觉,但是离远的话,就感觉不到了,这时它自然就会非常想要搞事。   ·   第二天下午,元沛说的买游戏版权的人到了。   方善水和元沛一起去给人开门,却没想到一照面,才发现外头是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人。   助理在一旁拉了拉疑似很紧张的老板。   方沐回神,向方善水伸出手,瘫着脸语速飞快地道:“你好,我特别喜欢你演的电视剧《青越观》,你坐在香烛店里的时候,整个店里的殡葬用品,似乎都在闪闪发光,我感觉你完全将这个角色演活了,让我沉迷在你的香烛店中无法自拔!所以请给我签个名好吗?我是你在忠实粉丝。”   助理捂住脸,方善水顿时一愣,看着方沐伸出的手,迟钝了一下才握了上去。   元沛“哈?”了一下,用一种仿佛有病地眼神看向方沐和助理,怀疑道:“你们是昨天给我打电话的人?灵魂科技有限公司的人?怎么证明?”   “真的真的,这是我老板的名片。”助理用力想挽回形象,奈何老板并不配合,反而拿出了一只笔来,并在自己身上找可以签名的地方了,一副想要签名的样子。   元沛接过了名片,对着上头的名字挑了挑眉,似乎知道他一样,对方善水点了点头,确认这人确实没错。   方沐拿着他昂贵的签字笔和早就准备好的镶金带钻签名版,虽然面无表情,但却用雀跃的眼神望着方善水道:“如果你开香烛店,我一定会将你店里的东西都买下。”   助理再次捂住了脸,元沛听得在旁边翻了个白眼。   方善水看了看签名版,婉拒道:“抱歉,我不是明星,并没有给人签名的习惯,字比较丑。”   名字是有特殊意义的,作为一个精通诅咒之术的人,方善水可不喜欢将自己的名字,随便签在不熟悉的地方,一不小心就容易受制于人。   元沛却撸起袖子兴奋地举手道:“我是作者啊,要不要我给你签名?来来,我专门练习过!”   方沐瘫着脸将他昂贵的定制签名版,扔给了身边助理,吩咐道:“等会签约签在板子上。”   助理一副老板不要闹了的样子,元沛却一脸升华笑地道:“好啊,完全没有问题,只要有法律效果,签哪里我都很OK。”   才想起来这货是作者的方沐:……   助理连忙收好老板的心血版,打着哈哈给方沐圆场道:“你们不要介意啊,我老板是真的很喜欢你们这部剧,所以才对追星比较痴迷。不过将版权卖给我们,你们大可以放心,毕竟我们老板这么‘真爱’,一定可以将这剧本改编成很震撼的游戏,请相信我们公司有这个实力。”   “贵公司的游戏我也玩过的,都是震撼人心的好作品,我自然相信你们。走吧,我们进屋详谈,别一直站在门口。”元沛顺坡下驴,和助理说起互相吹捧的话来。   双方客气一番,就一起往屋里走。   方善水走在后头,正要关门的时候,他的电话突然响了。   方善水接起电话一听,是一户孙姓人家,就是前天那个说家里孩子变得古古怪怪的,前两天收到方善水给的地址后,就忙道了谢说工作请好假就立刻过来,正好让方善水先有空闲解决了王寄蓉的事。   方善水立刻对元沛道:“元子,你们去聊吧,我有客人来。”   元沛应了一声,将助理和方沐迎进他住的地方的客厅。 第一六零章 黄大仙   方沐瘫着脸跟着元沛走, 却不时回头看一下方善水, 走得不太情愿的样子。   知道老板心思不太纯的助理,对方善水有些嘀咕起来, 觉得方善水太不会做人,他们也是付重金来买版权的老板好不好, 不巴着他们反而去迎接什么别的客人,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   方善水很快就等到了那一家人, 两个三十岁不到的青年男女, 两人都有点蓬头花脸,看起来形象很是糟糕, 这家人离得稍微远了点, 看来也是连夜赶来,不过方善水也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狼狈。   男的抱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一脸焦急地从车上下来, 被方善水新买的豪宅镇住,原本疲惫的脸顿时露出希望之色。   他们怀里的那男孩还在挣扎,不时发出吱吱地叫声,不像是个孩子, 倒像是个小动物。   那抱着孩子的男人看向门口的方善水, 问道:“小师傅,这里是青越观吗?请问我们预约的方善水大师在不在?”   方善水看了眼男人手中的小孩,对男人道:“我就是。”   青年一愣,方善水太年轻了,他原还以为是大师的徒弟。   不过听方善水这样说后, 青年加上豪宅和大师滤镜后,又觉得这位年轻的小师傅身上,也很有种淡然而自信的高人气质,不敢多做质疑,青年赶忙改口道:“大师,我是前天和你联系过的孙明,这就是我那儿子孙晨曦,求你快帮我们看看他吧。”   孙明的妻子也附和地哀求道:“大师,求你一定帮帮忙,我儿子这样古古怪怪的已经一个多月了。”   抱着孩子的孙明,托着儿子将他脸的脸来,方善水一看,那孩子嘴巴上居然长出了一些像是猫狐这类小动物的须子,眼神也非常古怪,手在缩起的胳膊上耷拉着,也是那种四脚动物起立时常见的姿态。   那小孩看见方善水,顿时裂开嘴呲牙威胁,身体却在后退,仿佛有些惧怕方善水一样。   孙明和他妻子见状,都是一喜,因为之前他们找的那些大师,从未见儿子有这般反应,一般都是那些大师惧怕儿子。   不过下一刻,小孩突然伸手,吱哇乱叫地挠上孙明的脸,哗哗给孙明脸上添了几道血印子,似乎不敢对方善水出手,就找他爹撒气一样。   似乎在威胁方善水不要管闲事一样,但是却不敢对着方善水说话了,只是忽然伸手挠了他爹两下。   “哎哟。”孙明被挠的脸上瞬间出现两道血印子,不过他脸上本来也不少印子了,整张脸早就被挠花了。   孙明的妻子赶紧上前,帮忙抓住儿子的手,看来两人这一身狼狈,就是被这么个半大的小子折腾出来的。   方善水见两人应付不住,忽然一指点在小孩额头,那刚刚还在闹腾的孩子,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睡着了。   孙明夫妻顿时被方善水这一手镇住,赶忙希冀地望向方善水。   方善水挥挥手:“先进来。”   ……   方善水让孙明将孩子放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了看孙晨曦的手脚,他脸上仿佛猫胡子一般的触须,又翻开孙晨曦的眼睛,看看孙晨曦的眼珠,瞳仁一片漆黑,周围一圈绿色的光晕。   “大师,我这孩子,从一个月前开始就好像发了疯一样,路上经过人家卖东西的摊子,一下就跳过去,什么水果零食,上手抓来就往嘴里填,啃了一两口就扔,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他还总喜欢抓那些炸鸡摊子上的生肉,直接拿着就啃,把人都吓傻了,拦都拦不住。我不得已把他关在家里,他也会半夜起来翻冰箱里的生肉,将屋里的东西扔到到处都是。”   “他还总是发出吱吱的怪叫声,每次我训它,它的眼神都很可怕,冲我低吼,好像会攻击我一样。”   孙明夫妻在旁边,左一句右一句地补充儿子的近况,希望方善水能给他们解决这个难题。   手办师父骑在小石狮子上,正在织衣服,看到这个孩子时,好奇地多看了几眼,甚至凑近了去闻了闻,似乎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方善水问孙明:“你以前找的人怎么说?”   孙明一愣,才反应过来方善水问的是他以前找的道士和神婆。   孙明看了儿子一眼,凑到方善水耳边似有顾忌地道:“大师,那些人都说,我儿子是撞客了,但是他们都讳莫如深的,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后来才有个师傅偷偷告诉我,晨晨是被黄大仙附身了,说是这背后的黄大仙道行略深,他不敢得罪,所以不能帮我们。”   方善水点点头,只是有些奇怪道:“确实是黄鼠狼,不过现在附在你儿子身上的黄鼠狼,修为并不怎么高深,你儿子被深度附体,已经有了黄鼠狼的体征了,应该是道行高深的黄鼠狼下的手才对。”   难道前后附体的不是同一只黄鼠狼?方善水有点迷糊。   孙明妻子没想到,方善水居然丝毫不顾忌,直接把黄大仙叫成黄鼠狼,这几天被折腾得不轻的她,顿时有些被吓到,赶忙劝道:“大师,这黄大仙很是小心眼,你这样叫它,它听到会生气的。”   好像真的被孙明妻子说中了,刚刚被方善水点穴入睡的孙晨曦,突然一蹦跳了起来。   孙晨曦一下跳到了桌子上,仿佛一个人立的动物一样佝偻着身子,黑黝黝的眼睛放出绿光,忽然对着方善水尖声说出了莫名的话:“呔,何方小辈,敢偷摸对我小儿下手,莫非不知我老人树洞府的名号?”   孙明夫妻霎时一惊,这还是他们头一回见儿子身上的撞客自爆家门。   方善水也是一愣,这才发现,眼前这个黄鼠狼已经不是刚刚那只了,这只已经有能耐控制人身,口吐人言了,看来是道行比较高深的。   不过它居然不是一个人过来附体,而是拖家带口的,倒是让方善水意外,也明白了刚刚他所奇怪之处。   方善水回问那附身的黄鼠狼:“你为何附身在孙家孩子身上?”   方善水是极少遇到精怪的,青越山那地带被师父清理的干干净净,而他以前就来往青越山和香城两地,大城市中本就少有精怪生存的地方,有也是躲着人,所以方善水对黄大仙什么的也不是很了解。   孙晨曦尖声道:“你问他们。他们家得罪了我老人树洞府,难道不该付出点代价吗?不然岂不是显得我老人树洞府好欺负?哼!”   方善水看向孙明夫妻,他对黄鼠狼是没有什么偏见,偶尔也听说过一些黄鼠狼报复人的事,虽然人命在方善水眼中,理所当然是比黄鼠狼命值钱,但如果是真的自作孽做了什么遭报应的事,方善水也是懒得去管这闲事。   孙明对上方善水的视线,连忙摇头:“没有啊大师,我一家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从来不会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也没有捕杀过什么小动物,真的!”   孙晨曦眼冒绿光地尖声叫着:“你在我的地盘不交过路费,还让你的小子打砸了我孩儿,将送到我们跟前的贡品抢了去,难道不是得罪?还敢想着捕杀我们,你要是真做了,我当天就让你全家没命!你等着,我会让我们一家,轮流附身在你儿子身上,把你们欠的都讨回来,还要让你们倒大霉!”   孙明被附身的黄大仙喷的脸都绿了,可眼前这是自己儿子的身体,他真是又是愤怒又是无奈。   方善水有点明白了,这大概不是那种正当修行的黄大仙,而是有点横行霸道的精怪了。   方善水:“你的意思是,你其实就是贪吃,想在人家家占便宜,所以赖着不走,还要找个得罪你的借口?过路费和贡品?我可不觉得这都不知道你是谁的人,会莫名给你送什么贡品,你自己封的贡品吧。”   附身的黄鼠狼立刻弓起了背,似乎被方善水惹怒一样,居然带着孙晨曦的身体悬空了起来,离开了沙发半米,停在比方善水高了一头的位置,举起爪子呲着牙尖声威胁道:“小子,你勿要欺妖太甚,告诉你,我老人树洞府可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   孙晨曦的眼睛现在非常骇人,冒出几乎成束的绿油油光芒,看人的时候,似乎要刺在人身上一样。   孙明的妻子见状,立刻捂着心口尖叫出声。   孙明也没想到黄大仙附身会出现这种情况,又惊又怕,担心自己的儿子被从空中摔下来。   方善水懒得和这黄鼠狼废话,直接掏出镇魂符,朝着面前的孙晨曦抛出。   符纸仿佛有眼睛一样,瞬间贴在孙晨曦的头顶,刚刚飘起了半米高的小孩,立刻掉了下去,落回了沙发上。   “啊——!啊——!小子你真狡诈,居然偷袭,有本事放开我,我们再做过一场。”掉在沙发上的黄鼠狼,似乎突然不能控制孙晨曦,动弹不得只能靠嘴炮。   孙明夫妻想要围上去护着自己儿子,别摔地上了,但是那还在尖叫的黄大仙,又让他们不太敢上前。   方善水觉得这只黄鼠狼还真挺有意思的,说话很有江湖气息,似乎看了不少人类电视剧的感觉。   连隐藏在房子里的宅灵,都忍不住露露小方脸,出来观望了下这个似乎和它有共同爱好的精怪。   方善水看向被惊得有点呆愣的孙明:“你还记得它说的过路费的事吗?”   刚刚听黄大仙说起,孙明已经有点印象了,但是完全没想到这么点小状况,居然会是闹得自己家鸡犬不宁的主因,也是哭笑不得,对方善水说起了两个月前的一件事。   那次他送货拉着一车水果经过一处山地,突然打了个哈欠好像莫名犯困一样,居然将车开到了一处沟里,车子整个都翻到了,吓得不轻。   当时他还带着吵着和他一起去乡下收水果的儿子,见儿子没事,才松了口气,下车去看自己的损失。   车子后面明明捆得很紧的箱子,居然都散开了,水果箱滚了一地,还有几个箱子直接散开了,里头的苹果梨子和西瓜都掉了出来。   孙明正头疼着,回头看到也跟着下车的儿子,在拿石头砸什么东西:“晨晨,你干什么呢?”   小小的孙晨曦举着石子大叫:“爸爸,有老鼠在抢我们的水果,我把他们砸走了。”   孙明跑过去看,果然看到一些小动物跑掉的身影,他倒是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只见到一条尾巴飞快地钻进了茂密的草丛里,一闪而逝。   不过也没有在意。   孙明又试了几次都没将车弄出来,只能打电话报警求救了。   当时车子莫名抛锚,天气又热,孙明带着儿子待在原地没事,将掉出来西瓜苹果拿到附近的溪边洗了洗,拿来解渴,一直等到警察来。   ……   孙明无奈道:“也就这件事能对上号了,其他我还真不知道。”   那附身的黄鼠狼却反应很是激烈:“不交过路费!还让你的小子拿石头砸我们,当着我们面用我们的水,吃我们的贡品!”   孙明简直郁闷了:“那些水果是我的啊,你们也没说要交过路费,我哪能知道?”   黄鼠狼继续尖声霸道:“落在我们的地头,就是我们的!车子翻了你还不知道要交过路费吗!?”   这明显是不讲理了。   如果黄鼠狼修行也分正邪两道的话,这家子黄鼠狼显然是属于邪道。   方善水无语了下,也懒得和这黄鼠狼再废话,直接伸手,想要将黄鼠狼从孙晨曦的身体里拽出来。   那不能动弹的附身黄鼠狼,一下子被抓了个正着,感觉到自己魂体的异状,刚刚嚣张的脸色顿时紧张了起来,尖声道:“啊!你做了什么!?老祖!老祖快来助我!”   它一声尖叫之下,方善水突然发现手中的孙晨曦身体,蓦地发出黄色的亮光,好像有一条大尾巴朝他甩来,方善水下意识地手一松,放开了孙晨曦,但是那条尾巴还是朝着他打来。   手办师父本来不大在意那小黄鼠狼,兀自织着手中的小衣服,见状抬起头,勾起的指甲仿佛刀刃一般,瞬间刺进了那条甩向方善水的尾巴。   吱——!   一声无声地尖叫,尾巴顿时缩回了孙晨曦的身体,瞬间消失不见。   附身孙晨曦的黄鼠狼似乎也怕了,落地后,立刻四肢着地,仿佛什么小老鼠一样,飞速在地上的缝隙中胡乱钻爬,还撞倒了孙明夫妻。   方善水刚想要抓那孙晨曦,忽然看到被推到的孙明,头正对着桌角,怕他出事,就拉了一把,这一会儿功夫耽误,那黄鼠狼已经跳上了窗户,逃到了院子里去。   “晨晨!”孙明夫妻见儿子跑不见了,立刻大叫。   方善水直接跳上窗户追了出去,孙明夫妻没方善水的身手,只能飞快地跑去大门,追出院子里。   ……   签完合同,将助理扔在那里陪谈合作细节,方沐面无表情地左逛右逛,似乎想要逛到方善水在的院子里。   逛着逛着,方沐突然看到一个小孩,四肢着地地奔跑乱窜,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动物。   就在这时,方沐发现,自己的手机好像滴滴滴地发出了古怪的警报声。   方沐面无表情地按开手机,顿时出现了手机屏保一般的一片深蓝星空,屏幕左下角一些飞速闪烁的数据,而星空屏保中,有些星星似乎被虚线链接起来,形成了一只小动物模样的东西,正在里头跑动。   方沐将镜头立起来对着那乱跑的男孩,屏保上虚线连接的小动物,顿时明显了起来,似乎是一个鼬鼠一样的东西,扁扁的头,长长的身子和尾巴。   方沐有点愣,看看那男孩,又看看自己的屏幕。   旁边的一排探测数据显示,这种仿佛动物的灵魂密度,明显比他以前收集的鬼魂要大,似乎更沉重一些。   方沐来了兴趣,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按了下,一道蓝光刹那间扫过,正要从他身边跑过的孙晨曦,被蓝光扫中,突然尖叫了起来。   “啊——何方妖术!放开我!放开……”   尖叫的孙晨曦蓦然一停,身上出现了一道虚影,仿佛是一个大黄鼠狼,还有一个小黄鼠狼,挣扎着被吸进了盒子里。   方沐面无表情地对着阳光,看了看盒子里头,仿佛被定格的两个模模糊糊的黄鼠狼魂魄,随手将它扔进了口袋里。   标本。   这时,“哗哗”两声,一人影分花拂柳而来。   方沐抬头看去,正好对上了方善水的视线,方沐心脏忽然跳动了一下,被方善水打量的视线弄得有些紧张,不禁站得更加笔直。   方善水看了看倒在方沐脚下的孙晨曦。   刚刚方善水听到了那黄鼠狼最后的尖叫,似乎是和谁发生了冲突,而这里只有方沐。   方善水心说,难道眼前这人也是修行之人?   然而方善水并没有感觉到同行的气息。   方沐手悄悄地拉了拉袖子,似乎想让自己更精神一点。   “晨晨!”孙明夫妻这时也赶到了,打断了方善水和方沐的对视,一下扑倒在昏过去的孙晨曦身上。   孙明急道:“大师,我们晨晨这是怎么了?没什么事吧?”   方善水走过去,蹲下给孙晨曦把了脉,又看了看眼睛舌头。   发现方善水不看自己了,方沐有些失落,看着方善水   孙晨曦脸上的触须还在,但是那圈光晕已经没有了。   方善水摇摇头:“他被附体影响太深,虽然附身的黄大仙已经离去,但是他暂时还无法清醒,你们先将他留在这里一天,我得准备准备,需要做法将他被拉走的魂魄召回。”   方善水没有说的是,小孩的魂魄中缺失的部分,估计是被那家不讲理的黄鼠狼掠走了,看它们那霸道的架势,想要将小孩要回来,估计并不容易。   孙明夫妻六神无主,只能跟着方善水的吩咐走。   方善水:“先将他放在刚刚那个房间里,你们歇一会吧,白天找不到他,得等子夜之时,才能动手,现在时间还长。”   孙明夫妻连忙点头,将儿子抱了起来,走向了刚刚的房间。   方沐突然问方善水:“你是天师?”   方善水回头看了方沐一眼,摇摇头:“只是修道之人。”   方沐瘫着脸道:“你真厉害。”   方善水总觉得方沐不太像是会相信这些的人,一时也不知道他是真心夸奖还是讽刺,不知道怎么回应,只点了点头。   方沐似乎来了谈话的兴趣,面无表情地抄方善水砸下了一连串的问题:“修道之人就是后天的天师?那你能看到鬼吗?他们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很丑?你害怕他们吗?”   方善水被问的有点不知从哪里下手,愣了下回道:“哦,不害怕。”   方沐被他哦得有些郁闷的样子。   这时,方沐的助理已经协同元沛找了过来,发现方沐和方善水都在,元沛立刻扬声招呼道:“方方,你们聊什么呢?你接待的客人怎么样了?”   方善水回头道:“在屋里,问题还没有解决。”   助理也走到了方沐身边:“老板,已经谈好了,你下午四点还有一场会议,我们该走了。”   方沐点了点头,只是目光仍看着方善水。   方善水不知道方沐一直盯着自己是想做什么,但是总觉得他的目光有点古怪,似乎在透过他看什么人一样。   元沛见气氛有些怪,说道:“我送你们出去吧?本来还想请你们一起吃个饭,没想到你们那么急着走。”   助理客气地推脱一番,并没坚持拒绝,毕竟这豪宅还真有点大。   方善水也跟元沛一起去送方沐和他助理离开。   走着走着,方沐突然问方善水:“你帮那些人,他们会不会因此害怕你?因为你与众不同……你讨厌这样的世界吗?”   元沛和旁边的助理,都不太明白方沐在说什么。   其实方善水也有点不明白方沐在说什么,只觉得方沐好像不是在问自己,而是在透过自己问别的什么人。   方善水没兴趣开解人的心理问题,摇摇头道:“不讨厌,活着挺好。”   听到方善水这句话,方沐好像突然扎了心一样,瘫着脸沉默了下来。   送到门口,方沐和助理坐上车离去。 第一六一章 换新娘   方沐的车子开走了。   站在门口的元沛, 看着后车窗方沐的侧脸, 突然觉得好像从这个角度看,方沐的下巴轮廓有点熟悉。   元沛疑惑地转回头看看方善水, 又看看车里的侧脸,忽而道:“方方, 你转过去一些。”   方善水转过去一些,随口问:“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元沛对比了下, 好笑道:“我看那人的面相, 总觉得和你有些联系,如果我不是先认识了你, 你俩站在一起时我一眼望去, 说不定会下意识地以为你们是亲戚。”   方善水闻言一愣,也回头去看那已经开走的汽车。   他现在望去,只能看到后车窗方沐的后脑勺, 不过不知是不是有所感应,就在他看的时候,车内的后脑勺突然转了过来,正好和方善水四目相对。   原先没有往那方面想的时候, 方善水并没怎么在意方沐的长相, 如今往那方面一想,再看这张脸,似乎还真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方善水忽然道:“元子,你把刚刚的名片给我看一下。”   原本元沛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方善水会在意, 甚至要看名片,原本没有太多联想的元沛,这会儿不禁啊了一声:“对了,那老板也姓方!”   翻出了名片,元沛飞快地递给方善水看。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c   方沐那人的运势太强,元沛刚刚拿到方沐的助理递过来的名片,确定了下方沐那金光灿灿的运势不是什么骗子能有的,就没有多看,窥探这种运势极强的人,对如今被天谴放入黑名单的元沛,还是要小心些的,不然按元沛以前的习惯,早就八出方沐的祖宗八代了。   方善水接过名片,看到上头方沐的名字,一时有点走神。   织衣服的手办师父见方善水表情不太对,架着小石狮子轻飘飘地飞到方善水的眼睛下,绯红的眼睛盯着方善水看,收起锋利的指甲,用手背碰了碰方善水的脸,似乎在问方善水怎么了。   方善水这才抬头,对看着自己的元沛和手办师父点头道:“他估计真是我哥,我好像记得,我哥小时候的小名,就是沐沐。”   元沛啊了一声,叫道:“我去,哥?亲哥?真的假的?”   惊诧完,瞬间相信了方善水直觉的元沛,又恍然地将方善水的运势和方沐联系了起来,道:“我说你怎么明明很倒霉,却总是一副很有钱的样子,你亲哥这是全球富豪排行榜上有名的人物啊!我都不敢去细看他的运势,怕被闪瞎眼。”   方善水也有点猜测,心道莫非他每次穷的时候,是他亲哥那边漏了点运气过来给他?   元沛问方善水:“那现在怎么办?认亲?我刚就觉得他们来得有点奇怪,似乎目的不单纯,难道是从电视上认出你了?”   元沛说到从电视上认出你的时候,忽然一愣,好像对这句话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一样,这莫名的感觉倒不是对方善水,而是对他自己。   方善水:“不了,已经很久不联系了,他们大概以为我早就死了,应该不是为了认亲来找我的,我也不要去打扰他们的生活比较好。”   方善水对认亲并不热衷,反而看向自己肩上的手办师父笑了笑,伸手指拉了拉师父的小手。   手办师父歪头看方善水,小手拍拍方善水的指腹,忽然从石狮子上跳下来,坐到了方善水的手心里。   绯红的眼睛给方善水抛去一个安慰的视线,还给方善水举了举它还没织好的小衣服,仿佛在说,有师父给你织衣服呢。   方善水顿时笑出声,对手办师父点点头。   元沛抛掉心中异样的感觉,看看方善水的面相,拍了拍方善水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方善水:“走吧,我们回去,我得去看看孙家的人怎么样了。”   方善水让元沛也不要多想,谁小时候没有那么点介意的事,长大了就忘了吧。   元沛点点头,只是发现,回屋的时候,方善水没将小小的师叔放回肩膀上,反而是一直托在手心里。   有点反常的样子。   元沛摸摸下巴,他曾看出方善水小时候命中有一大劫,很明显的早夭命,幼年失亲之格,虽然得贵人相助逆天改命,但是从此也是波折不断,对于方善水的反常也大概能猜个一二。   不过最近,元沛是越发看不透方善水的命格了,倒不是像方沐那样命格极强不能轻窥,而是像方善水手中的小师叔一样,看不到了。   “方方修行大概又有进步了,我却还在原地踏步的样子。”元沛感叹了一声,下一句却道,“唔,我是不是也该去给自己增加点流量,涨涨粉了?”   旁边经过的宅灵方脸,给了元沛一个白眼。   ·   另外一边,在方善水解决了王寄蓉的事后,王家人还持续地关注着莫家和老谢的情况。   虽然神秘得连脸都没露的大师,曾说过事情已经解决了,但是没确实看到一个真正的后果,王家人也无法完全放下心来。   不过,就是婚书刚解决的那天,莫家就有不好的消息传来,家里的生意突然被有关部门盯上,严打严查起来,还撸出了他们巨额税款的逃税证据,一下子让莫家陷入了官司之中。   若不是关于偷税漏税的刑法已经经过修正,莫家这下子就要进去不少人,坐几年大牢。   当然现在也没让他们太舒服,被当成重点关注对象,追讨五倍罚金,好像还有人看他们不顺眼,暗地里施手段整他们,让莫家人各方面都伸不开手,一时间焦头烂额,俨然已经有了点墙倒众人推的前兆。   王寄蓉有点奇怪,问她妈:“为什么莫家人也会出问题,这是遭报应了吗?那个莫肖晨,总不会因为阴婚没结好,连自己家人也迁怒了吧?”   王妈似乎打听到了一些东西,听到女儿这么说,立刻道:“那莫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算真迁怒也不奇怪。”   王寄蓉咦了声:“妈,有内、幕?”   王妈一脸鄙视地数落莫家人:“这家人完全黑了心肝的。那莫肖晨为什么不能投胎?似乎就跟莫家人的一些污糟手段有关,莫家想要留着莫肖晨,给他们看生意,指点发财路。你不知道,莫家以前也穷,种地的,没什么其他营生,莫肖晨死了没多久后,莫家却突然发了一笔横财,然后生意就越做越顺,他们一些生意上的对手,总是会莫名倒霉,还有几个上过市新闻,06年那个跳楼的,你还记得吧?”   王寄蓉倒抽一口气,那年她正好高一,跳楼的那人,是她一个同学的父亲,当时课堂上接到电话,那同学就昏迷了过去,在班上闹得还挺大。   王妈感慨地摇摇头:“不过这莫家人也没什么做生意的料,就是这样也没有大富,全凭运气好走到现在,自然不敢放开他们的‘好运气’。”   王寄蓉震惊了:“妈你是说莫家养鬼害人?难不成那莫肖晨的死,也和莫家人有关系?”   王妈犹豫道:“这个倒不是吧。我听说莫肖晨当初是横死,似乎遇到了什么歹徒,可能莫家人是在之后做了什么。听说莫家人来给莫肖晨扫墓可勤快了,爹娘的墓都没见他们这么上心,每次去都是一大车东西,纸扎的金砖别墅童子侍女,还有各种吃喝用的东西,好多人看见。你说他们要不是有事相求或者心虚,对一个早逝的小叔叔,何必这么用心?现在还这么大费周折地给他张罗阴婚。”   王寄蓉简直目瞪口呆,仿佛被刷新了世界观。   王妈这时又道:“你看着吧,这家人也算是走到尽了,用这种阴私手段,我就不信他们能有什么好下场!还有那个老谢。”   提起这个名字,王妈就恨的牙痒痒的,不过如今牙痒外又有了一丝解恨之意。   王寄蓉一听老谢,立刻直起身子,更加地在意了起来,问道:“妈,老谢怎么了?是不是她女儿出了问题?她女儿也是够可怜的……”   王妈却没有附和王寄蓉的话,反而一脸古怪:“老谢……她女儿倒是没有什么……有问题的是她自己……”   “啊!”王寄蓉惊诧了一下,立刻道,“真的!?她咋了?”   ……   老谢发着抖,王家人离开后,墓地里就变得很不对劲。   莫家人好像害怕了起来,他们不敢四处去看,周围好像有很多人,他们也不太敢走,似乎有种沉重的感觉,仿佛迈不开脚。   周围刮风了,哗哗的树叶掀动声中,仿佛有很多人在窃窃私语,远远地说话。   仔细听。   不要她……不要她……不要她……   莫家人面面相觑,最后不知如何是好,都看向了那个烧王寄蓉婚书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抖着声问:“小叔,你不要谁?是不是不满意那王寄蓉,想要换一个?你放心,你不要咱们就换,我们再去给你找。”   “啪!”   墓碑前头摆放的新鲜花盆突然迸裂了,碎片四分五裂地飞溅,刺进了正说话的中年男人的手,男人叫了一声,被刺破的手瞬间有血流了出来。   “啊——!”所有人都被吓得一抖。   老谢更是哆嗦的厉害,她越来越冷了,好像有什么人正站在她身后一样,不同于莫家人模模糊糊必须侧耳倾听才能听到的声音,老谢感觉就好像有个人在她耳边不停地在驱赶她:【不要她……不要她……】   中年男人伸出双手颤抖着不时摆动,仿佛想要安抚暴怒的亡灵,又仿佛是害怕那看不见的亡灵靠近,颤着声音道:“小叔,你别激动,你要什么,你慢慢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会给你找来。”   这时候,墓碑上莫肖晨的照片旁边,突然出现了另外一张照片,好像是两张照片连在一起一样,那是老谢的胖脸,然后照片中间出现了一道撕裂的血痕。   莫家人顿时目瞪口呆,心道莫非小叔叔不要王寄蓉那美貌娇妻,反而看上了老谢?   看那中间撕裂的血痕,好像分开他们多让他撕心裂肺一样。   老谢也吓傻了,看到自己的照片在一个死人的墓碑上,那好像就是看到自己的尸体一样荒谬的感觉。   老谢抖着肥胖的手指,发出歇斯底里地尖叫,仿佛在质问莫家人:“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在那里!?我为什么会在!?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然而,莫家人却回给了她冷漠的眼神。   “小叔叔,我们明白了。”   ……   老谢不敢相信,莫家人简直像是土匪强盗一样毫不讲理,如果不是杀人犯法,她毫不怀疑这群罪恶的家伙,会将她直接埋进那个死人的坟墓里。   这太荒谬了!   太恐怖了!   莫家人居然以为他们的小叔叔看上了她,所以不要王寄蓉了!?   老谢觉得莫家人疯了!   老谢刚刚在墓地的时候,明明感觉到那冰冷的拒绝的气息,那东西简直想要扼死她一样,然而莫家人却仿佛鬼迷心窍一样,听不进她的解释,反而一心要将她和他们小叔叔送作堆。   莫家人还自以为是地找了理由,说她的年龄更合适,也许叔叔嫌王寄蓉太小了。   是的,王寄蓉和小叔叔差了那么多岁,中间隔着比祖孙还深的代沟,说不定已经年过五十的老谢,反而更和小叔叔有共同话语?   当机立断,莫家人逼迫老谢丈夫和她离了婚,当天就去民政局办了手续。   莫家人还用老谢的八字写了新的婚书,准备夜间婚礼时,就给她烧下去,并做了各种阴婚仪式的准备。   也就在这同一天差不多时间,莫家人的公司被查,各种不顺利接连而来,更是让莫家人疯狂起来,觉得要更加快速地解决这个问题,用一个让叔叔满意的鬼新娘来平息他的怒气,让他重新帮助他们顺利起来,不能拖。   老谢不知是被莫家人折腾的,还是被气被吓的,离开了墓地后,就开始上吐下泻,不停地拉肚子,吐黑水,折腾了半天,命都去了半条。   莫家人却更觉得这是小叔叔选中的新娘,小叔叔想要带走她。   老谢虚脱着被花了个死人入葬一样的浓妆,白色墙漆一样的脸,樱桃般的小嘴,和猴屁股一样的脸蛋,被关在了她自己家里。   莫家人将老谢家的房门焊死,让老谢出不来,在她的房门前贴了一个白色的喜字后,就走了。   ……   王寄蓉听得入神,见妈妈突然停下来,问:“妈,然后呢?”   王妈一脸古怪:“你昨天夜里,有听到咱们附近有吹拉弹唱的声音吗?”   王寄蓉摇摇头,昨天是她最近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了,没有梦到花轿和恶鬼,简直不能更轻松,自然也没有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   王妈拍拍女儿,心觉安慰地道:“你昨天睡得是真沉,咱们这附近的猫猫狗狗叫了大半夜,居然都没把你吵醒,果然是好了。”   王寄蓉抱抱母亲。   “你林阿姨昨晚上听见了,她还打开灯去看,吓得要命。今早上到处跟我们说,她看到了老谢被一群好像踩着高跷的人,从屋里架了出来,然后扔进了花轿里。还说老谢一直在尖叫,在骂莫家的人,在骂我们,但是最后花轿把她抬走了。”说着,王妈用手指了下莫肖晨墓地所在的方向。   王寄蓉:“那,老谢现在怎么样?失踪了?”   王妈摇头:“没有。听了你林阿姨的话,有人怕出人命,叫人切开了老谢家的门,进去一看,老谢正虚弱地躺在床上,就是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别人问什么,她都回答不上来,仿佛老年痴呆了,不时清醒一下,却好像受到了恐怖一样,还来不及说话,就尖叫着往外吐黑垢,一些乱七八糟的好似柏油的东西,恶心死了。”   王寄蓉听了老谢的变化,有点感同身受犯恶心的感觉。   “有懂点什么的人说,她这是吃了阴间的食物,可能回不来了。”说到这里,王妈一脸解气,“她真是该!要不是你找到了一个厉害的大师,现在变成她那样的就是你了,我和你爸一定得好好谢谢大师去。”   王寄蓉连忙飞快地点点头。   ·   缅甸野人山中,几个鬼鬼祟祟地人影,沿着时东锦的庄园,走进了不远处那刚刚喷发过的火山。   这座火山周围还集聚了很多凝而不散的火山灰,一层层,一块块,仿佛披在山上的一块脏抹布一样,而在抹布中行走的人,简直一头扎进了灰尘里,皆是一脸嫌恶。   “三只眼说的就是这里吧。”   “不知道那个怪物会不会在那里留下什么信息。”   “下去探查探查。”   看着火山口,三人交流了一下,很快决定了进入火山之中。   这座已经喷发过的火山,似乎用尽了力气,虽然还有一丝预热,但短时间内应该没有什么危险,几人倒也有恃无恐。   下了坑,在火山底转了一圈,三人都有点失望。   “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宝贝,也没有什么怪物残留的气息。”   “可能是被火焰烧得太赶紧了吧,我来细细感应一下,你们再到周围看看。”   领头的人指挥身边两人再去寻找,而他坐了下来,拿去了一面八卦镜,似乎开始做施法准备。   身边的两人应了一声后,就继续去探查了,但是没过多久,在一个已经没了岩浆的岩浆房里,一人突然大叫起来,没过多久,他提着一个圆形的东西,从岩浆房里跑出来了:“快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那是一颗脏兮兮的人头。   正要施法的男人望过去,正好对上了那人头刚刚睁开的眼睛,瞬间大叫:“快扔掉!扔掉那东西!”   “嗯?”那人提着人头的手莫名一松,然后就看到眼前的人头自己飘了起来,攸忽而至,瞬间扑向了他,张口咬下!   “啊——!”   被咬住的人措不及防,仿佛被毒蛇的獠牙咬住一样,瞬间注入毒液,他甚至没能做出任何反抗,恐惧地眼睁睁着看着自己被吸干了血。   “飞头蛮?”   那个领头人对上了时东锦的眼睛,顿时咽了口唾沫,知道自己跑不了,就原地念起了咒语来,似乎想要拼力一搏。   ……   抛下了三具尸体,那个脏兮兮蓬乱的人头下,随着饱含能量的血液吸入,渐渐长出了脖子,肩膀,血肉,手和脚……   “居然还没死吗?呵呵,果然大成的飞头降,长生不死。”时东锦拧了拧新长出的脖子,仿佛有些累一样,笑容有些讽刺,似乎在嘲笑他自己一样,然而下一刻,他就僵住。   “嗤……咔擦……”   时东锦低头看去,刚刚才长出来的血肉中,又拱出了一些厉鬼的头脸,仿佛一个个囊肿一样。   那些纠缠在他骨血中的厉鬼,随着他的复活,也跟着苏醒了过来,它们似乎要跟他从人间纠缠到地狱,再从地狱纠缠到人间,永世无尽一般。   恶鬼们如饥似渴地啃噬着时东锦刚刚长出来的血肉,时东锦刚靠着吸血得来的身体,转瞬间亏虚起来,脏腑一点点被啃去的疼痛,让时东锦皱了皱眉。   “看样子,我们要一直纠缠到世界尽头了,呵呵,似乎也不错。”时东锦无奈地笑了笑,压制着恶鬼的反噬,踉踉跄跄地想要先离开这个地方,但是很快,他的一条腿就被恶鬼们啃光了,跌坐在地上,啃噬他血肉的厉鬼们,顿时对着狼狈的时东锦发出了古怪的嗤笑。   “你们这些孩子还真是调皮,这是欺负我现在没力气反抗吗?”   【咯咯咯咯。】   就是。   养鬼驱使的降头师,不能弱,一旦弱下去,就会被自己所养的鬼反噬,这是一场和生命的赛跑,所以他得一直变强,稍有停顿,可能就会遭遇反噬万劫不复,灵魂无一刻安息之时。   时东锦深吸了口气,还真有点痛呢。   ……   “送上去啊,可以,几楼?……好的。”   挂掉电话,快递小哥将一个巨大的箱子推下车,按着这个重量和大小,快递小哥立刻很有经验地判断出了箱子里的东西,硅胶娃娃。   比充气娃娃质量高很多,价格也贵很多,估计买家是个不差钱的自撸宅。   快递小哥用自己的小推车,推着箱子进了楼里,敲了敲门。   “吱呀。”门开了。   快递小哥伸头看了看,居然没有人出来,又敲了敲已开的门板叫道:“先生?时东锦先生?你的快递到了。”   “麻烦你放在门口,我等会儿再来拿。”   快递小哥为难道:“那个,得麻烦你出来签个字。”   “还真是麻烦啊……宝贝,你去帮我签一下吧,顺便把包裹弄回来。”   【咯咯咯咯。】   快递小哥心底莫名一阵发凉,似乎听到一些簌簌的脚步声,很古怪,仿佛什么塑胶玩具在走路一样,喀拉喀拉的,声音却很轻,好像体积很小,脚步很碎。 第一六二章 邀做客   当快递小哥透过门缝, 看到那个只到他膝盖那么高的布娃娃时, 尽管快递小哥已经心跳加速地揣测了一阵,还是被惊呆了。   恶作剧?   快递小哥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愣愣地看着那布娃娃仿佛人一样灵活地走到他面前。   等布娃娃抬起那仿佛凝固的脸,并伸出橡胶制的五指, 似乎要问快递小哥要签字笔的时候,快递小哥终于发出了凄厉地尖叫:“啊——!啊——!”   快递小哥一屁股坐倒在地, 然后爬起来就跑。   一边跑, 一边尖叫,人都跑没影了, 快递小哥的尖叫声还远远能听得道。   【咯咯咯咯。】布娃娃咯吱咯吱地扭头, 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天然带笑的殷红小嘴,似乎微微裂开了一点弧度。   只剩一个人头的时东锦, 从门后飘了出来。   听着远处还不停传来的尖叫,时东锦有些抱歉地道:“真是糟糕啊,居然被吓成这样,早知道我就自己出来了, 可是我没有手签字, 抱歉了快递小哥,你今晚会有个好梦。”   布娃娃看了上头又只剩下一颗人头的时东锦,塑料做的眼珠子,却流露出充满嘲笑的意味。   它似乎是觉得,时东锦这样出来, 肯定比自己更吓人。   时东锦刚刚长出的身体,已经全部被身体里的厉鬼啃光了。吃饱喝足的厉鬼们暂时潜伏了下来,然而仍虎视眈眈地等待着下一次的大餐。   如果时东锦不恢复状态压制住它们,它们会不断地反噬将时东锦啃光,但是没有身体时东锦还挺难恢复自己的状态,只能想了折中的办法。   将那个足有几十斤重的箱子弄进门里,砰地一声,门关上了。   箱子打开,里头是一个硅胶做成的实体男娃娃,复合金骨架,183的身高,手脚关节细致,各方面做得都很不错。   时东锦看了看,称赞道:“做得真不错呢,就是皮肤白了点。”   说着,时东锦突然带着笑般,对着娃娃叫了声:“时东锦。”   箱子里的男娃娃忽而颤了下,脑袋仿佛折断一般,蓦地从脖子上掉了下来,滚落在娃娃脚下。   看着没了头的娃娃,时东锦满意微笑,将自己的脑袋挪到了娃娃空出来的脖子上。   脖子瞬间和娃娃的断口连在了一起,意念的网络张开,铺满了娃娃的骨骼,渐渐的,时东锦的手动了起来,然后是脚,再扭扭腰和肩,都没有问题。   时东锦看向脚边的布娃娃:“挺好的啊,很合适,呵呵,宝贝你觉得呢。”   布娃娃连笑都不笑了,满是恶毒地看着时东锦。   而时东锦身体内的厉鬼们,也都躁动了起来,似乎对时东锦走捷径避开他们啃噬的方式很不满意,硅胶他们可不啃。   时东锦好脾气地笑了笑,安抚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的新身体,没肉给你们啃。但是我也不能总是吸人血啊,而且只有有法力的血才能助我长出肉身,人家修行那么久也不容易,我们还是将就一些吧,大不了,下次有谁来找麻烦,我就吃了给你们加餐?呵呵,算算时间,阿赞丹似乎快要来了。”   顿时,刚刚闹腾的厉鬼们都安静了下来。   时东锦先去洗了个澡,给自己清理了一番,把乱糟糟的头发,和刚从包装箱里弄出来的身体都整干净,只是硅胶娃娃的身体时东锦操控起来还有点延迟,时不时会卡壳一下,慢慢地适应过后,才越渐流畅。   时东锦回忆被自己吸了血的几个黑法师,由于吸干了他们的血肉和能量,他还有一点他们的记忆,知道了不少邪道的事,甚至于他们盯上方善水老家的事。   令剑?   时东锦走得早,还真不知道这一茬。   时东锦拿出了方善水当初给他的那根玄鸟羽毛,转动着羽毛看了一会儿后,问自己:“我是不是要去给方善水提个醒?”   话音刚落,时东锦就收起了羽毛自问自答地道:“算了,碰到方善水我就容易倒霉,我还是先做完自己的事吧。”   方善水老巢底下一堆僵尸,虽然当初山被炸塌了,但是据说僵尸都埋进地底了,也不知道那些邪派开始挖了内,时东锦有点动心,硅胶身体毕竟不耐用,人类的身体以他现在亏虚的程度,要十分防范反噬,要不他去换个僵尸的身体?   时东锦联系上了自己的手下。   【阿赞帝因,赞美您!您果然还活着。】   时东锦笑道:“别担心,祸害总是要遗千年的。”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听不太懂时东锦的这句中国俗语,不明觉厉地拍了会儿马屁,讲起了一件事来:【阿赞帝因,最近出了很多怪事,四处的灵魂都很不安,招魂已经很少能招来新鬼了,还有的人自己养得小鬼也莫名失踪,望你注意。】   时东锦挑眉,这倒有趣:“知道什么原因?”   电话那头的人,迟疑地道:【其实不太确定,只是有一点猜测,但如果是的话,也有点太离谱了。现在灵魂失踪的事,各地都有,不过主要集中在亚洲,哦不,中国附近,似乎只要离中国近的都遭了秧,我们拓展到美国那边的路子,倒是没有这种异常反馈。】   时东锦哦了一声,也想起了那三个黑法师记忆里的相关内容,确实有这个事。   时东锦:“什么猜测?”   【似乎有普通人,在研究鬼魂。】   闻言,时东锦一张布满了经文的娃娃脸,顿时露出了古怪的笑,仿佛发现了有意思的事一样,问道:“研究灵魂的科学家从未少过,但一直还停留在灵魂存不存在上头,是什么让你们有了这种有趣的联想?”   【世界科技奖,近年来的重大科技贡献奖项的隐藏栏目里,被我们发现了一个人。他的所有奖项,似乎都和灵魂有关,其中有一项申报了专利的产品,叫灵魂收集器……那是他两年前的发明,当时据说在各国政要那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各国统一协商后,为防引起恐慌,暂时不对外公开,但都暗中支持他的研究。】   【那人是方沐,中国人。这次的灵魂大量失踪,也是从中国开始。】   时东锦听到这个,突然乐不可支,在他为了复活而努力学习古代法术,寻找各种遗迹孤本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开始从另一个角度发展了吗?   “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收集到聻……”时东锦低声自语了一句后,吩咐道,“你们注意一下这个方沐,同时,密切关注一下青越山那边的情况。”   【是,大人。】   ·   方沐百无聊赖地从方善水那里离开,面无表情地翻着手中的盒子。   助理见他不太高兴,有些忐忑,明明出发前还兴高采烈的,在那里时也好好的,临走却突然翻了脸。   助理小心地试探道:“老板,你是不是想继续待在那里,和人家那位……哦忘记问了,老板你知道那位小师傅的名字吗?”   方沐瘫着脸摇头。   这样都没有一点情绪变化,还真不高兴了啊。   助理更加小心地道:“那老板,你是不是还想和人家聊天?因为开会聊不成,所以生气了?”   方沐面无表情地看向助理,气都不喘一下地长句道:“你的老板在你心里,是这么小气不顾大全贪图享乐游手好闲醉生梦死且鼠目寸光的一个人吗?”   助理:“呃……呃……”   方沐面瘫脸帮他回答:“是的,他是,所以你现在把车子开回去吧,他要继续去和那位小师傅聊天。”   助理顿时哭丧脸:“不是吧老板,你是在开玩笑的吧?”不把人带去,副总会撕了他吧,因为副总不敢去撕总裁,所以每次有什么差错只能撕他,就是这么牛逼。   要不是看在三百万年薪的份上,这种任性的老板真是分分钟要辞掉。   方沐平静地看着助理:“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助理绝望地拍马屁:“像!您最有幽默感了。”   方沐平静地收回视线,环抱着双臂坐好:“哦,那就是开玩笑吧,快点开车不要废话,会议快迟到了。”   助理简直要意外死了,连忙闭嘴不再挑拨不开心的方沐。   挑拨的结果,只会是让他也一起更不开心。   ……   开完会,方沐到自己的私人研究室,将从方善水那偶得的黄鼠狼灵魂,放了一只出来。   “吱,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留本黄大仙的魂魄,你这……啊!”黄鼠狼的灵魂瞬间被白色如电流的光芒贯体,魂体仿佛被长满了分叉的枝桠穿透一样,尖叫起来。   方沐看了看探测得到的数据,感觉很奇怪,这灵魂完全迥异于他以前所收集的鬼魂,质量密度,甚至连属性似乎都不一样了……   方沐得出了一个结论:“你是活的?莫非是成精的黄鼠狼?”   黄鼠狼才从那仿佛被穿透灵魂的感觉中出来,“废话!我当然是活的!小子你是何方邪道,难道不知道我老人树洞府的名号,敢如此冒犯我,你等着全家老小都遭殃吧!”   方沐听到这句话,平静的眼眸,顿时变得波澜四起。   骂他的他从不关心,但是如果牵扯到他弟弟,这就容易让他不和谐了……   十分钟后。   黄鼠狼在仿佛滚筒一般的玻璃容器中尖叫:“啊,老祖!老祖!救命!”   又十分钟后。   “啊,世界是光明的,祖国是美好的……老祖救我……啊,社会主义迈进新世纪……救我啊!”黄鼠狼在仿佛光鞭一样的抽打下,不时好像被洗脑一样,尖叫着说些古怪的话,但是始终没忘记它的老祖。   再十分钟后。   “老祖……”如今到了古怪的粒子屏幕中,被仿佛虚拟的冰雪冻得瑟瑟发抖的黄鼠狼,灵魂尖叫的波动已经越来越小,越来越无力,似乎快要被折腾散了。   方沐揣摩着几个小测验得出的数据,发现黄鼠狼还没有放弃呼唤它的老祖,心血来潮地问:“你一直叫你老祖,难道是它能听到你的呼唤来救你?你们这些黄鼠狼精,能力也是挺古怪的。不过你可能要白费功夫了,我这里有一层隔绝层,屏蔽了所有电波和磁场,你无论是声音还是无线电,都是传不出去的,哦,意念也不行,因为这方面我也有研究,是个专家。”   黄鼠狼虽然听不懂方沐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是什么,但是他听懂了方沐说的那句,求救没用!叫破喉咙也没人理!   黄鼠狼瞬间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心如死灰。   要说一开始,黄鼠狼还没把方沐放在眼里,现在,它却对方沐恐惧之极,以至于方沐说得任何词语,都能够让它颤抖,也不敢怀疑真假。   尤其它确实已经呼唤了那么久,也没能把老祖给呼唤过来,就更不敢怀疑了。   方沐有趣地看着黄鼠狼的脸色变化,面无表情地问:“当然,如果你真的想的话,我可以帮你开一下隔绝层,让你把你的老祖召唤过来。哦,也许我得将防护等级开高级一点,防止被你老祖给崩了。不过你的老祖厉害吗?爆炸当量相当于多少TNT?你觉得它能不能把你救出去?”   黄鼠狼闻言脸色三变,但是它倒是不担心它法力通天的老祖,他担心的是方沐是不是为了什么目的在戏耍它。   ·   徽城   孙明夫妻在方善水的宅子里,看着儿子,焦急地等了一下午,希望早点天黑,让方善水做法帮助他们儿子恢复。   然而天快擦黑时,昏迷中的孙晨曦,嘴边好像猫胡子一样的触须,忽然动了动。   来了。   方善水一顿,不动声色地握住镇魂符。   片刻后,孙晨曦蓦地睁开了眼,眼珠子一转,一下子盯住了方善水,口吐老人声道:“小子,你把我的儿子孙子弄到哪里去了?我竟然一直感应不到他。”   说话间,孙晨曦的眼珠子又朝左右转了转,不停地乱看,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又似乎是在防备什么危险,估计是手办师父刚刚吓着它们了。   孙明夫妻被吓了一跳,明明方善水说过他们儿子身体里的黄鼠狼已经没有了,怎么会又变成这样!孙明夫妻顿时无助地看向了方善水。   孙晨曦的身体被深度附体,现在就仿佛一个被打开的通道,任由这些黄鼠狼通行,所以它们在孙晨曦的身体里很容易来去。   中午那只黄鼠狼,是因为被方善水的镇魂符一镇,被卡住了退路,才没能及时逃生,但是现在方善水并没有关闭孙晨曦身体里的通道,因为他还需要带路的引子。   方善水对焦急无措的孙明夫妻挥挥手,示意他们冷静,对那刚出现的黄鼠狼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孙晨曦的眼中发出油绿的光,愤怒道:“小子你不要得寸进尺!老祖让我来和你和谈,你既然想保孙家,那也无妨,但是你不能这么不给我老人树洞府颜面。”   方善水:“你想怎么和谈?”   见方善水态度似乎软化了点,这次过来的老黄鼠狼还以为方善水懂得见好就收了。   孙晨曦身上的老人声道:“我们将孙晨曦放回来,你保证我儿孙安全,而且要给予适当的赔礼道歉。”   方善水停顿了一会儿,仿佛在犹豫:“我怎么知道孙晨曦那边怎么样了,万一我将你儿孙放了,你却出尔反尔呢?”   黄鼠狼:“那你想怎样?”   方善水:“自然是要先看到孙晨曦,确定你们不会耍花样。”   黄鼠狼突然嘿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方善水的胆肥一样,故意给方善水出了个难题:“那也行啊,孙晨曦就在我们老人树洞府之中,你敢来吗?你要是敢,我倒是也不介意让你先看一看孙晨曦的安危,如果不敢嘛,就不要怨我了。”   方善水:“有何不敢?莫非你们的和谈很无诚意?那也无妨,我是不怕的,毕竟我青越观也不是好欺负的。”   方善水似乎和黄鼠狼比起了吹大气,他一派淡定,口气沉稳,仿佛他所说的青越观,不是只有他一个掌门和一个小状态前掌门的小地方,而是一个门客三千弟子三万,分分钟群殴你一家的香火鼎盛大门派。   刚刚将一件小衣服织好的手办师父,见状眨了眨眼睛,飘到了方善水身边,似乎对方善水现在的样子颇感有趣。   随即,手办师父显出身形,轻轻落在方善水的肩膀上,一双绯红的双眸静静地盯着黄鼠狼,给方善水壮起声势来,一副我们家就是这么厉害的样子,不信?吃了你。   黄鼠狼还真被方善水唬住了,赶忙收起了刚刚那点小视之心,反而有些忌惮起来。   虽然不知道方善水口中的青越观是何门何派,但是人间很多名门正派的道观洞府,确实常带个什么清啊青啊的,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动辄几百号人,也没比他们洞府差多少了。   而且之后方善水肩膀上出现的那个东西,更是让黄鼠狼惊骇欲绝,那仿佛在将它油炸还是生煎般的视线,简直让它瑟瑟发抖,就算它没弄明白那是什么,也能隐约猜到,那可能是刚刚差点伤到了老祖的东西。   黄鼠狼的态度变得谦虚了起来,口出邀请道:“既然如此,我代表老人树洞府,诚挚地邀请贵客光临。我已将你的意思转告老祖,老祖还命人去备下宴席,等待你的到来。你觉得什么时候出发比较好?”   方善水看看天色道:“等月亮出来吧。”   黄鼠狼立刻赞同地点头:“天亮啊,确实是个好时间,到时候我来接你。对了贵客,你能够自己元神出窍吗?如果不行的话,我可以帮助你入梦出窍,你们人类在这方面似乎比较困难。”   黄鼠狼似乎将月亮当成了太阳在用,对方善水说的时辰也很是满意。   方善水:“不用,我可以自己出窍,到时间见。”   黄鼠狼满意地点头,随即闭上了孙晨曦的眼睛,似乎暂时离开了孙晨曦的身体。   孙明夫妻见状围了过来,对于现在的情况完全是一头雾水,感觉方善水并没有告诉他们全部的真相,不禁又是着急,又是无奈:“大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方善水:“你们先休息一二,如无意外,明早我就能把你们的儿子带回来。”   说话的时候,方善水对还想再问的孙明夫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他们儿子孙晨曦,让他们不要再多问,似乎在说隔墙有耳一般。   孙明夫妻也只能点头。   孙明其实已经感觉到不对,回想刚刚方善水和那附身黄鼠狼的对话,他隐约知道方善水可能要做什么危险事,但是现在除了靠方善水,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孙明惭愧道:“只能麻烦大师你了,您千万小心!”   方善水点点头,让他不用担心。   ……   方善水让孙明夫妻待在那屋里看着孙晨曦,他则回了自己的房间。   拿出安神香和各种法器工具,为今天晚上的出行做准备。   危险还是有的,到时候若是黄鼠狼将孙晨曦的魂魄归还,按条件会问他要它们消失的儿孙的灵魂,若是他给不出的话,它们肯定会翻脸。   又是身处在对方老巢之中,地利人和都不占,可说是身陷敌营了。   方善水让寄身师父帮自己看着身体,别趁他不在时,让什么东西钻了空子,准备带着手办师父去赴约。   有方善水的正事在,寄身这次倒是没有表达不满,小手一挥,一副你们去玩吧的大度样子,很是爽快,连手办师父看着都意外了一下。   手办师父给它扔了点零食,一脸你不搞事,回来可能会有开发的新品种分你的样子。   寄身立刻眯起了绯红的眼睛。   时间很快过去,待月亮初上时,方善水点好安神香,打坐静立,阴神一跃从灵台跳了出去。   方善水的阴神飘出了窗外,手办师父坐在他阴神的肩膀上跟着一起,刚一飘到房顶,立刻听到了方才孙晨曦口中的那个熟悉的老人声音。 第一六三章 老人树   “哈哈, 小友, 如约前来,真是守时。”   方善水回头看去, 月亮下,悬在空中的, 竟然不是一个黄鼠狼,而是一个人类的样子, 只是看起来像个土地老头似的, 非常矮,估摸只比方善水膝盖高一点, 穿得跟着地主一样, 还拄着个老人杖。   方善水冲他点头打招呼。   在方善水肩膀上的手办师父也看了老头一眼,立刻让笑容满面的老头忌惮起来,刚刚附身来的时候, 它一直没有看到手办师父的样子,只是感觉到周围有个危险的东西,也听老祖警告过要注意,现在真正看到了, 又觉得古怪起来, 怎么是这么个样子……   老头心头嘀咕了一下,才转而殷勤地道:“我们出发吧,太阳刚升起,正适合赶路。”   方善水抬头看看天空上的月亮,黄鼠狼莫非是把月亮当成太阳的吗?没有多问, 方善水带着手办师父跟上了老头。   月光下,三人一前两后地随风飘去,仿佛一片透明的白帛虚影在腾云驾雾,有老头的带路,他们走得很快,没用多少时间,就到了那片山林之中。   远远的,方善水看到了一颗大榕树,非常的大,一棵树简直成了一小片林,冠盖如巨伞,遮盖了一亩地,那颗大树上伸出去的树枝,不得不长到地上,撑住地面,不仔细看,真会以为这不是一棵树而是十几颗树聚在一起。   老头:“随我来。”   老头说罢,仿佛在进入一个什么阵法一样,忽然将手中的老人杖往前一扔,咚地一声,好像敲开了一扇门一样,方善水突然感觉身体一震,好像被拉进了什么地方。   再去看,发现眼前的树突然变了。   变得更大了。   那棵树好像在变高,从刚刚的两层楼,变成了一座山一样,树冠简直要遮天盖地,方善水好像突然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周围的环境也变了,反而像是障眼法下的真实从平凡的外壳下钻出来。   周围氤氲着犹如仙气一般的白色雾气,雾气缭绕在那颗仿佛通天巨树的树干周围,树干上的一张脸若隐若现,仿佛一个人站在那里一样。   一张笑呵呵的老人脸,就像是一个融在树干里的雕像一样,旁边还露出了老人拄着的拐杖,拐杖底部,旁枝错节的树根里,层层叠叠如罗网一般地交织出一个门洞,门洞上头挂着个牌子:   老人树洞府。   方善水看看左右,这才发现,原来不是树变了,而是他自己变了,变得很小,刚刚矮小的草丛,在现在的他眼中,也成了立满高楼大厦的街道,里头还热热闹闹的,方善水能扫到不少比他还小的小人,在里头摆摊叫卖着什么食物材料一类的东西。   “胡话草,迷魂花,各种草药!”   “宝石,金属,稀缺饰品,稀缺器物。”   “瞧一瞧咯,看一看咯,煎饼果子来一套咯~”   ……   而且这洞府外的街市还是三层的,一层在地上草丛中,其他两层在上头阡陌相连的树枝树叶上,方善水抬头看了看,心中神奇,好像突然来到一个小人国一样。   这些人似乎并不是真的人,而是一些幻像,偶尔方善水能看到那些摊主显出一些原形特征,比如屁股后头突然多出个钩子或多条尾巴,背后多出一双羽翼或翅膀,头上多出个触角或耳朵什么的,五花八门的样子。   走在前头的矮老头看到方善水的表情,暗藏得意地道:“小友,欢迎来老人树洞府做客,老祖已经把门打开了,我们进去吧。”矮老头刚刚直到方善水的膝盖,现在却有方善水的腰高了。   方善水点点头,不过却突然一顿。   等等,师父呢?   矮老头回头问:“小友,怎么不走了?”   方善水左右看看,皱眉就要往回走:“我师父不见了。”   刚刚的一下空间转换,似乎没把自己肩膀上的手办师父一起带过来。   “咦,怎会,老祖应该不会失误。”   正说着,天空好像被撕开了,裂开的缝隙里,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血红色眼睛,仿佛一个恐怖的怪物,在细小的裂缝中窥探,想要闯进来。   “啊——!”   周围刚刚还在热闹叫卖着的街道,顿时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仿佛遇到了城管一样,忙突突地或推或拉着自己的三轮和手推车,慌张跑路。   方善水仰头看向裂缝中的那只巨大的眼睛,顿时一呆,如此恐怖,又如此熟悉……突然,那巨大的血红眼睛看着方善水眨了眨,似乎在和方善水打招呼一样……嗯,还如此萌。   “嗷嗷嗷!怪物攻打老人树洞府了!”   “吃妖怪的怪物啊!”   “嗷嗷嗷救命!快跑快跑,跑慢点就要被吃掉了。”   热闹的街市狼奔猪突,莺飞虫跳,差点出现了踩踏和飞行事故。   “哎!看路啊!哎!别撞过来!”跟在方善水身后的矮老头被撞了好几次,还跌坐在地,对于现在的情况也有点懵逼。   发现了方善水后,天空中的裂缝中顿时伸出了恐怖尖长的紫黑指甲,仿佛利器插、入,瞬间一扯,将周围的裂缝又撕大了点,洞府周围的稳定空间,顿时动荡的更加激烈了。   周围奔跑尖叫的更加厉害了。   这时,裂缝后的巨人好像发现,这样还是不太好进来,巨手慢慢变小了点,然后,后头那个巨人,也跟着往里头钻,它钻进来的行为,给这片地域都带来了不太好的影响,甚至带出了大量的风。   方善水无语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然后发现,师父的头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就是天空中那个巨大的怪物……   “呔!何方妖孽!居然胆敢来我老人树洞府捣乱!”   树干上雕刻的那个巨大的微笑老人头,好像活过来一样露出了严肃而不善的表情,那声大喝,就是从这雕像口中传出,而后,雕像手中的拐杖,忽然变成一道黄光脱手而出,往手办师父砸了过去。   方善水一惊,正要提醒,那东西已经砸在了师父的头上。   “啪。”   手办师父正在往里头钻的大头被砸中,露出了一小块红痕,手办师父动作一顿,超大灯笼一样的红眼睛忘了眼砸自己的东西,手摸了摸自己被砸的脑袋,在那黄光又想砸它的时候,将那东西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黄光在手办师父的手中挣扎,手办师父看了看,发现似乎只是个木头疙瘩没什么吃头,立刻扬手,给那老人树的树干扔回了脸上。   “啪。”黄光飞速地砸了回去。   那树干上的老人脸好像被砸蒙了,脸扁下去了一条凹痕,镶嵌着他的手掌,瞬间没有了反应,也不说话了。   方善水身边的矮老头顿时惊叫出声:“老祖!?老祖你怎么了老祖!?”   那就是黄鼠狼家的老祖啊。   方善水心道。   正想着,突然一只巨手伸到了自己面前。   方善水诧异地抬头,发现刚刚还在钻缝的手办师父已经进来了,它好像缩小了一点,没有刚刚大得那么恐怖了,只是仍然十分巨大,本来可以坐在他肩膀上的手办师父,现在,方善水抬头抬了很久,才看清了师父的全貌,而且它还是蹲着的!   手办师父绯红的眼睛,仿佛两个大灯笼一样,在黑夜中闪烁着明亮的光,忽闪忽闪,然后它好像很神奇地将小小的方善水拎到了自己的掌心中。   方善水有些呆滞,半天才找回了声音,问:“师父,你怎么变得那么大?”   手办师父歪歪头,似乎在说是你变小了,随即,他看向了一边也目瞪口呆的黄鼠狼老头,示意老头给解释一下。   刚刚也以为是被怪物攻城入侵的矮老头,如今不禁张大嘴,见状结结巴巴地问:“这、这原来是你师父吗?那个小小的、小小的师父?”   方善水看着被放在师父手心里的自己,感觉自己和手办师父好像反过来了一样,不禁有点想笑。   老头似乎也没见过这种情况,对此也震惊了,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一起阴谋,手足无措地举着老人杖防范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们是故意来找我们麻烦的?”   方善水回头看看巨大师父,师父一脸无辜,它坐在地上,仿佛一座山,手中拖着方善水,好像如来佛拖着他的孙悟空。   方善水:“没有吧,我师父估计是被你们关在外头没进来,所以才闯进来找我了。你那话应该是我问才对,是不是你们想找麻烦,所以故意不让我师父进来?”   巨·手办师父闻言,配合着方善水点了点头,那头点的好像一座山在摇晃一样,而且他红色的眼睛也沉了下来,直接刷下了一片阴影,一脸兴师问罪地看向矮老头的样子,仿佛在说,你们刚刚是想要对我徒弟做什么坏事?   同时,巨型手办师父的另一只手伸了出来,作势要去抓矮老头。   矮老头立刻举起手投降状,目瞪口呆地道:“等等,等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等我问问老祖!”   巨·手办师父闻言,停下了那几乎要戳到矮老头的锋利长指甲。   方善水看看师父那指甲,再看看指甲下瑟瑟发抖的矮老头,仿佛看到了五把雪亮的四十米长刀,正对着即将要宰杀的小老鼠。 第一六四章 第二层   矮老头似乎在用意念和他的老祖沟通, 但是似乎还没有沟通上, 那边就有了反应。   一团黄云从老人树洞府的洞口,喷出了一片黄云, 黄云慢慢地凝聚成一个巨大的人脸,出现在手办师父面前, 这个巨型人脸,看起来倒是和手办师父现在的头差不多大小。   黄云凝聚的人脸, 精细的宛若真人, 胡子和头发都一清二楚,只是没有眉毛显得很是古怪, 这个老人看起来和树上的雕像一模一样, 显然正是老人树洞府的主人。   仿佛就是刚刚那个用棍子砸了手办师父,然后又被砸回去的东西。   老祖的出现,让周围骚动乱跑的妖精群都停了下来回头看, 刚刚来不及跑远避进地洞草丛中的,也慢慢冒出头来。   被四十米长刀包围的矮老头,立刻激动地五体投地叩首大叫:“老祖!恭迎老祖!”   周围分布的小摊贩们,也都纷纷五体投地叩首喝道:“恭迎老祖。”   方善水看着这架势, 赫然觉得, 如果元沛在这里,一定会羡慕死,并把这个老祖当成毕生的努力目标之一。   手办师父收回想要抓矮老头的手,合手将徒弟圈在掌心,方善水只觉得头顶天一黑, 他好像变成了手办师父盒子里的蛐蛐。   黄云聚成的人脸没有理会地上的徒子徒孙们,只是打量着它面前的手办师父,它那被粗眉毛遮成了一条缝隙的眼睛,仿佛睁开了一下,正好和手办师父巨大的绯红眼睛对上。   尽管黄云凝聚的人脸很大,但还是没有手办师父现在头大。   黄云人脸说话了,语气间有丝几不可感的忌惮:“这位阳神真人到老人树洞府,有何贵干?”   手办师父和方善水还没说话,矮老头立刻“啊”了一声,在地上的人群中喊:“老祖,这位就是今天的客人,他手心的就是他的徒弟,是和我和谈的那人。”   黄云人脸胡子下的嘴微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快速地冷声质问矮老头:【你怎没说客人是阳神真人?】   矮老头很是冤枉:【老祖,我不知道啊,它之前一直只有巴掌大的样子,坐在那徒弟肩膀上不出头,我根本看不出来它是什么。不过它现在好像在生气,觉得我们把它徒弟关进来,却不迎接它,它认为我们是要使坏。】   黄云人脸的老祖嘴角又是抽搐了一下,难道要他说阳神真人那么重,他根本拉不动么。   这位老祖面上爽快,二话不说先道了个歉:“误会,这是个误会。没想到来得是位阳神真人,倒是我眼拙了,小小虚拟幻境,确实不太能容纳阳神真人。”   这位老祖看了眼被手办师父护在手中的方善水。   一开始,这位老祖还真没把方善水放在眼里,说了设宴宴请,也不过是敷衍了事,让自己的子子孙孙去打发了方善水,现在却不能这么敷衍了事了。   老祖:“既然有阳神真人驾到,那么还请随我到二层去吧,这里太小了。”   老人树洞府的老祖话音一落,老人树上的老人手杖忽然落下,一顿地面,顿时乾坤易改,大树地上的老根蠕动了起来,周围的幻境一点点的消退,似乎在刷上另外一层彩漆。   但是,彩漆刷到一半就卡住了,卡在了那巨客的腰间。   巨型手办师父,仿佛一根柱子一样杵在那里,就像是定海神针镇压着地基,地基上的徒子徒孙们都在仰头观望,刚刚还在惊叹他们老祖神通莫测的变化手段,这会儿就奇怪起来,怎么变化不动了?   手办师父低头看了看卡在腰间的幻境,指甲铿锵地擦动了一下,似乎有点手痒地想要去撕。   方善水发现师父的不对,立刻拍了拍师父的手,示意他不要冲动。   黄云中的老祖胡子下的嘴角简直要抽筋了,面上却不动声色,掏出一只玉净瓶道:“贵客特地前来,我也不能小气,此乃仙人玉露,往常向我讨这玉露的人,我都不爱搭理,今日与你投缘,且受我一礼。此玉露对元神极有好处,真人还请不要抗拒。”   下头的小辈们恍然大悟,心道原来如此,老祖就是这么大气又多礼。   老祖自己心里在滴血,但是下头那么多小辈看着,若是不能把这么个庞然大物弄走,他的威信何在?   “哗——”   净瓶悬空倾倒,玉露滴落。   一滴一滴倾倒在元神身上,老祖本以为会看到来客会在玉露中飞速缩小,但是没想到滴了半天都没有变化!   我的玉露!   喂狗都能听个响啊!   滴了半天,手办师父似乎终于感应出了好处,似乎像是谁在给自己按摩一样。   手办师父感觉不错,就把手心中小小的徒弟也举起来洗了洗。   黄云老祖心里的滴血已经要变成呕血了,玉露一滴滴消耗,居然直到消失了小半瓶之后,才终于动摇了杵在一层虚拟幻境里的手办师父。   黄云老祖赶忙收回还在倾倒的玉露,飞快地将巨客扯进了洞府二层。   变换的彩漆刷落,地面上的那些小人已经纷纷失去了踪影,仿佛一颗颗污点被掩盖住,巨大榕树的树干上,渐渐张开了一个看不见底的树洞,树洞将巨型手办师父和方善水一起吸进了其中。   手办师父带着手心的方善水飞进了树洞里,一进入树洞,就好像进入了另外一篇天地。   不同于一层的热闹街市,这二层就仿佛是云中的琼楼玉宇,富丽堂皇,又带着一丝仙气。   方善水抬头看了看,发现随着刚刚的玉露滴在身上,他的身体慢慢也变大了点,师父似乎也变小了,不过……这个小对他来说仍旧很大,比例大概就相当于原来的手办师父之于他。   手办师父歪头看着手中的方善水,刚刚方善水太小了,他摸都不敢摸,怕摸没了,如今却似乎手感很好的样子?   手办师父想像方善水往常挠他那样,也去挠挠方善水的小肚子,或者拉拉方善水的小手,但是看到自己太过锋利的指甲,还是忍住了,只是反手用手指背部蹭了蹭方善水的腰,结果一下就把人蹭倒了。   方善水坐到在地,有点愣地抬头:“……师父?”   手办师父无辜地看着方善水,把方善水扶了起来,一脸你怎么那么小,小的都快站不稳了的样子。   方善水:……原来是我自己站不稳的。   手办师父被吸着轻轻飘落到宫殿前的广场上,一落地,咔擦一声,广场上不知什么做成的地面,就传来一阵不堪忍受的声音。   方善水和手办师父一起低头去看,发现手办师父的脚下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纹……   方善水回头看向手办师父,手办师父不动声色,轻悄地挪了挪脚,盖住了裂纹。   就在这时,眼前宫殿的大门被从内推开,黄云老祖的真身从里头走了出来。   那也是一个老头,但是明显比去接方善水的矮老头还要老很多,老祖的白胡子直接垂到了地上,眼睛都被浓密的白眉毛遮住了,只露出一条眯缝线。   “贵……”站在洞府门口的老祖,正要对贵客说请进,就被这个仍然巨大的东西镇住了,没想到到了二层,它居然还是如此庞大。   老祖心中越发忌惮,客气地问:“这位真人,你还可以变小一点吗?”   手办师父点了点头,静立片刻,一圈圈地缩小。   以方善水原身高为参照物的话,手办师父大概就相当于是从六十米高,缩到差不多三十米高,停了下来,看向黄云老祖,似乎在问行了没?   黄云老祖声音很低:“能不能……再缩小一点?”   手办师父又闭眼努力了一下,从三十米慢慢缩到了十五米。   黄云老祖声音仍旧很低:“再小一点?”   手办师父很好说话,又努力从十五米缩到八米左右。   手中的方善水也早就在他变小的过程中,从捧着变成了抱着,方善水变得显眼起来,有些尴尬地拍拍师父的手腕,示意师父放他下来。   手办师父假装没听到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依言将方善水放下。   方善水现在在他身边,就像个一两岁的小孩一样,需要他蹲下来才能扯着手,总有点不放心,还是能放在手心的大小最好。   那头的黄云老祖看看自己洞府的大门,摇摇头道:“还是太大了。”   手办师父的红眼睛瞟了黄云老祖一眼,似乎在说你怎么那么多事的样子。   黄云老祖也是心中无语,你这么巨大,我有心想要和你套套近乎请你同乐,你进不了我家门也没办法不是?   手办师父似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仰头想了想,随即指了指老祖手中的玉净瓶,绯红的眼睛望着那老祖,似乎在说,只要你的玉露再来点,大概还可以再试试。   呃,师父这是在敲人竹杠么?方善水心道。   老祖立刻打着哈哈,一脸送客的样子:“真人,您看,我这洞府可能太小,让你屈尊实在不好,我府里还有客人,要么改日再聊?你们要的那孩子,我立刻让儿孙们给你们送回去可行?我相信你也会守信将我的孙辈送回来的。”   手办师父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脚下的地面“喀拉”一声瞬间裂开了一片,一双绯红的眼睛半眯起看着老祖,老祖瞬间感到了一股惊人的压迫力,顿时后退了两步,目露惊诧之色地看着眼前的巨人。   方善水见状,立刻打圆场地道:“师父别生气,这位真人一定不是故意把我们请到门前,戏耍两番又要赶我们走的。真人,你不是故意的对吧?”   老祖回过神来,经方善水提醒,他也发现了自己的不妥之处。   刚刚自己几番要求,人家都照做了,现在再赶人,那就是侮辱了,这么侮辱一位阳神真人,是要结大仇呢。   老祖:“自然没有,没有的事。真人,你要的玉露,要么你再试试,不然你太大了,我的洞府你进不去我真没有办法了。”   老祖将手中的玉净瓶抛了出去。   最后,手办师父终于缩小到了四五米左右,而他身边的方善水,也跟着受惠,反而变大了一些,虽然还是比不上手办师父,但是已经和眼前的老祖差不多大小。   老祖的心吐血三升地看着这对师徒俩。   “老黄,你墨迹什么呢?不是说有人找茬吗?搞不定?不会叫人啊。”   一个大胡子从洞府里出来,一看到巨人国的手办师父,立刻大叫:“我去,这是个啥?” 第一六五章 妖拜月   老祖有点无语, 心道你现在看到这么大的他, 就大叫这是个啥,你要是看到比现在大了几百倍他, 不是要吃惊的舌头都咬掉了。   老祖介绍道:“这位是被我邀来做客的阳神真人,刚刚是我误会了, 真人并非是来找茬。”   其实老祖说的自己都心亏了,真的不是来找茬的么?他其实很怀疑。   阳神真人?   哪冒出来的?   现在阳神真人已经是大白菜了吗?动不动就出来一个!   大胡子瞪大眼睛, 此时他还没有把眼前的阳神和那刚刚听到的怪物对等起来, 不过也不敢再说刚刚那要帮忙的话了。   这黄云老祖仗着他的芥子洞府,倒是不怎么害怕阳神真人, 毕竟有地利在, 很多阳神还真奈何不了他。   然而今天黄云的口气却尤其的客气,看样子这个阳神还不是一般的阳神真人,大胡子自然更加得罪不起。   大胡子立刻大笑, 转口道:“不是找茬那就是朋友,哈哈哈,正好来一起喝个酒。”   方善水见到那大胡子,心中霎时一动, 他能感觉到, 那大胡子明显不是什么精怪,而是人类的阴神,还是气息不太好的那种,阴神透出一种黑光,似乎浸透了煞气……是师父喜欢的口味。   果然, 手办师父的眼神,也已经微微亮了起来。   老黄见阳神真人已经停止了变化,看了看自家洞府大门的高度,似乎还比他的大门高了那么一些,不禁又问:“真人,不能再缩小了吗?”   手办师父在试,他看着自己徒弟的身高,好像想要变成和方善水一样大,于是比着方善水的大小来缩的,但是刚刚卡住了,听到那提供玉露的老黄如此问,手办师父就又试验了一下,然而这次试验,却不像刚刚那么平静了。   手办师父仿佛被压缩到极限的身体,身周出现了层层重重晃动的虚影,突然,“轰”地一声,他脚下的广场也摇动起来,刚刚被他踩出的裂纹,已经遮挡不住,现在更是突然迸裂出很多蛛网般的纹路,整个广场似乎忽地下陷了寸许。   方善水在旁边都有些站不稳了,扶住了师父仿佛柱子般的腿,他所站的地方,似乎被师父压制着,反而是这番震荡中比较平静的地方。   “好了好了,停下!真人快停下!你不能再缩小了,不能了!”老祖胆颤心惊地大叫,心中却越发后悔了起来,虽然他不太明白,眼前的阳神真人刚刚到底做了什么,但是也不妨碍他感觉得到,这位真人给他的洞府带来的伤害。   刚刚出来的大胡子也扶住了门框,一脸惊诧地问:“老黄,这是怎么了?”   这老黄鼠狼的洞府幻境一向是它的骄傲,在这里很少有能和它正面刚的存在,可以说连阳神真人它都是不怕的,但是怎么现在却好像脆弱的跟纸片一样。   老祖心累地摇摇头,毁得肠子都青了,本以为这里的禁制可以压制他一下,有恃无恐地将人带到二楼,没想到根本不顶用。   感觉到眼前的真人不再动作,自己的洞府也不再震荡,黄云老祖才松了口气。   手办师父停下了缩小,卡在了两个半方善水那么大,微微皱眉,握了下自己的手肘。   方善水见状悄声问道:“师父?是不是不舒服?”   手办师父绯红的眼睛看了徒弟一眼,微微摇头。   不舒服是有那么一点,但也不是多严重,就是感觉身体非常的紧绷,似乎是真的压缩到了极限,手办师父甚至不敢随便动,不然有种随时会炸开的可能,嗯……也许该叫反弹?   这时,洞府里跟大胡子一路的几人,还有其他几个被黄云老祖邀请来的,仿佛精怪一样的客人,也都在洞府的动摇下出来了。   那些精怪就不说了,但是大胡子一行人似乎都是元神到访,且元神明显地带着一层黑气,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大胡子回头:“你们也出来了。”   一二三四五,加上黄云老祖是六个,还有几个没什么味道的小甜点……   手办师父默默地数了数。   一个阴柔的中年男子拧眉问:“怎么待在外头那么久,老黄,你这主人家不在,留着我们一些客人喝风,不太好吧,这是想要送客?”   黄云老祖虽然不怕这些人,但是也不想得罪他们,立刻带着笑道:“怎会?没有的事。只是刚刚得知多了位客人,我出来迎接一下。给你们介绍,这位阳神真人是……呃?真人,还没请教你的名讳?”   “嘶——阳神真人!”   出来的那些人和精怪们,顿时都被这四个字惊到了,看着眼前高大的巨人,仿佛莹虫的世界里,跑进来一只大蜻蜓……简直如异世界的怪物一样。   方善水替不说话的师父答道:“我师父叫方元清。”   黄云老祖:“哦,元清真人……”   身后那些吃惊的人和怪,也都露出一副久仰大名的样子,私底下,却已经飞速地互相传音询问起来。   【元清真人?】   【哪冒出来的阳神?谁听说过?】   【似乎有点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   【看起来不太像什么正道,可是跟我们也不像一路人。】   黄云老祖又给方元清介绍:“这几位来我府上做客的,也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这位是飞沙真人,这位是林小凌,这位是血鬼真人……”   黄云老祖指着出来的几人一一道,从大胡子开始,被点到的人,分别和眼前的方元清真人打了个招呼。   元清真人看起来并不太高冷,虽然对于和他打招呼的人,连头都不点一下,但是看人的眼神,却异常火热的样子。   和元清真人打招呼的几个老怪物,在这种视线下,都莫名地打了颤,心中古怪了起来。   方善水悄咪咪地拽了拽师父的衣角,示意师父眼神低调点,冷静点,别把人吓跑了。   手办师父这才收回了视线。   黄云老祖邀请道:“我们别站在这里了,进去席上谈,我可是准备了不少好东西招待大家。元清真人,您也请,只是这门有点小,得让你屈尊挤一下了,还好我家内部比较宽敞。”   大胡子:“走走走。早该如此了!我可想你这里小妖精酿得酒了。”   出来的人也纷纷应和。   手办师父看着食物都要进去了,也微微下弯腰扯着自己的徒弟,动作缓慢地走上了台阶。   他每走一步都挺小心,没有太大的动作,仿佛是在等方善水,又仿佛是,无法自如行动?   几个在上头观望这位阳神真人的人,见状都挑了挑眉,互看了一眼,似乎察觉到了这个阳神真人的状态不对,刚刚的忌惮也去了点,反而起了一丝试探之心。   方善水见这些人的样子,不禁有些警惕起来。   虽然师父摇头说没事,但是方善水能感觉到,师父如果现在这样真和人动手,肯定会吃亏。   那位叫林小凌的阴柔中间男子,倒是在方元清扯起方善水的时候,把目光放在了不被众人关注的方善水的身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表情。   直到猛地对上了一双血红的眼睛,林小凌心神一震,染成深蓝色的指甲,轻轻拍着胸口,不敢再看,立刻收回了视线。   方善水看着师父低头进了大门,本来还担心里宫殿里头的空间,进门过了一个走廊,里头豁然开朗,非常宽敞。   黄云老祖领着众人到席上坐下,吩咐道:“上歌舞、酒菜。”   话毕,后头顿时传来了音乐的声音。   一些穿着华服的舞娘们,拍着手持的小鼓,如旋转的花朵一样飞入场中,落在场中后,跳起了奇怪的舞蹈,仿佛在祭祀一样。   方善水跟着师父在一处落座,黄云老祖已经吩咐了他们的位置,完全能装下现在的手办师父,不过手办师父只能盘腿坐在黄云老祖让人准备的蒲团上,因为他还是太大了,黄云老祖一时还真找不到那么大的椅子,只能抱歉两句,让他将就一下。   这席位还是很靠前的地方,表明了黄云老祖对阳神真人的重视,席前一个和地面连在一起的木头茶几,还有仿佛长在桌面上的鲜花和绿色的枝条、树叶,看起来很是绿意盎然。   舞娘们跳着跳着,黄云老祖手杖顿了顿地板,宫殿上方的天花板突然消失了,方善水抬头,就看到了头顶出现了一轮圆月,众人仿佛坐在了山巅云台之上,头顶出现了一轮月亮。   黄云老祖:“我先干为敬,诸位来得巧,今天十五,是我们的圆月舞会,大家请慢慢欣赏舞蹈。”   说着,他举杯一饮而尽,下座的精怪们也都纷纷响应,只有方善水等几个人类没有多大动作。   “咚……咚……”持着手骨的舞娘们轻敲小鼓,手脚如符号一般与明月对应划动。   在舞蹈过程中,后面已经有人慢慢地将酒席呈上,方善水师徒的桌上,也被摆满了果盘,妖娆的侍女分别给方善水和他师父倒了酒。   果酒飘香,那边的大胡子立刻拿起一饮而尽,阴柔的林小凌则是酒杯不沾唇地微微细品,目光还时不时地扫向方善水师徒,但是他却不敢再明目张胆地去扫方善水。   那位新来的阳神真人似乎并不在意别人窥探打量他,但却很在意别人不怀好意地盯他的徒弟,那么多窥视的目光,林小凌发现只有自己遭到了针对,啧。   不过吃了亏的林小凌也没有去提醒自己的伙伴们,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抿口小酒挑着指甲,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咚咚……”鼓点仿佛敲在人的心脏上。   在月亮出来后,场中的舞娘们,忽然转圈聚首,仿佛一朵盛开的花,在月下一拜,身后蓦然露出了毛茸茸的大尾巴。   拖着大尾巴的舞娘们起身分开,跳了一会儿后,转圈相聚在月下二拜,又露出了毛茸茸的耳朵,起身再次分开……   舞蹈看起来很是怪异,不像是在跳舞,倒像是一群妖精相约拜月一般。   方善水身旁盘膝而坐的师父此时是众人注目的焦点,不时有人望过来,但是手办师父却全然没有在意,而是不时看一眼自己的徒弟,似乎还没从自己变得比徒弟大很多的奇怪中抽离出来,把方善水当成小孩一样,给他剥个橘子切个水果什么的。   大概是因为手办师父比较大,所以呈到他们面前的水果果盘,都比别处大了两圈,桃子有脸盆那么大,西瓜有澡盆那么大……所有的食物都是大号的,幸好茶几也很大,不然还真没地方放。   手办师父的指甲一点,手下的水果立刻就会分成八瓣,他将一个脸盆大的桃子如此切开,桃肉自动分离成牙倒落盘中,里头露出一颗桃核,夹出桃核,手办师父再将盘子推给自己的徒弟,丝毫不顾忌有多少人在看着自己。   方善水咳了咳,收下水果,也帮师父剥了个脸盆大的橘子。   场中的舞娘不知绕了多少圈,随着她们的不断拜月,她们姣好的脸上也分别露出了触须和凸出的鼻子,身上的华服逐渐被浓密的毛发覆盖,拜到最后,这些舞娘完全露出了原形,却是一只只黄鼠狼在月下跳舞。   周围传来妖精们的喝彩。   “好!赏。”黄云老祖也叫了好,随即将自己杯中的酒水泼出,立刻一道雨幕洒在了众多拜月舞娘身上,场中弥漫起云雾,云雾弥漫到四周,似乎将整个场地都托了起来,众人仿佛驾云而上,周围的墙壁已经看不见了,天上的月亮越来越近,所有人好像都从黄云老祖的洞府脱离,驾云到了夜空之中。   舞娘们还在跳舞,在云中跳舞的她们,好像架着云雾飘起一样,然后它们又反向地跳了起来,数次拜月之前,又开始从黄鼠狼一点点变回了面容姣好的少女,先是毛茸茸地胳膊变成了人手,然后是腿脚,腰身,脸……   黄云老祖赏过之后,受邀而来的人,也纷纷露了一手,给小妖精们略施恩惠。   大胡子点了点手里的酒,酒杯里的液体瞬间凝固变成了黄沙,又好像金粒,洒进场中,那些金子好像都变成了舞娘身上的饰品,舞娘们露出清脆的笑声。   其他几人也都没有落下,纷纷施了手段,一时,场中变得非常热闹。   看这些人都出手后,方善水就有点感觉不妙,好像理科生进了文科考场一样,一时有些懵。   果然,那些人自己给完小费,就转回来盯上了师父,连场中的妖精舞娘们,也都在舞蹈的空隙间,不时向师父飞个眼神。   “元清真人,大家都看着你呢,呵呵,作为这里修为最高的前辈,你不露两手,可说不过去啊。”大胡子将自己的酒杯,不怀好意地呵呵笑道。   有人附和着激将:“阳神真人肯定比我们这些人都要厉害,我们且看着就是。”   果然,这些人似乎都感觉到了师父的气息不太对,有心想要试探刁难。   手办师父倒是没有感觉到被刁难,只是拖着下巴看着要他露一手的人,红眼睛露出些许迷惑,怎么露一手呢,把这些人吃掉可以当做露一手么?   可是徒弟似乎还有事情要做。   方善水感觉到了师父的心思,失笑了一下,站了起来,不卑不亢道:“我来吧。这点小事,一向是由我代家师出手。”   见到不起眼的方善水出头,众人都有些不满,方善水虽然也是阴神,但是这些人却并不怎么把方善水放在眼里,就像一开始的黄云老祖一样。   方善水对此虽不在意,却发现了一些奇怪之处,比如这些人和他同为阴神真人,气息却比他浑厚很多,仿佛不是一个层级一样,本来方善水感觉到自己的阴神已经有了转阳之兆,还以为自己这是摸到了阳神的门槛,但看到眼前的这些人,方善水又不确定了起来,所以刚刚一直在感应这些人的气息。   不满的众人看向黄云真人,现在的黄云真人却是有些怂,二话没说朝方善水敬了杯酒,和善地示意方善水请。   方善水手指点着酒杯,指尖轻动,仿佛在酒水中画符,酒水面上涟漪轻动,周围的人不知道方善水在做什么,都眯眼看去,然而下一刻,方善水已经一抬酒杯,将杯中液体泼了出去。   哪些被泼出的酒水,如倾倒而出的珠子掉入场中,大珠小珠落进玉盘。   方善水手指遥遥一划,场中这些露珠又滚动起来,慢慢连成了一条条线,连成了一符阵。   水珠连成的符阵,顿时在月光下发出光芒,好像和天上的月亮相应一样。   “哗——”   月光好像被场中符阵引动,忽然凝成一束,仿佛一道从天而降的天梯,从上头落了下来,照在了众人头顶,一股清凉之意渗透入众人元神之中,顿时给所有人都带来了一丝好处。   “虚空画符!”   “聚灵阵!”   几个邪道之人,这才坐直了身体,给了方善水一个正眼。   黄云老祖等一众妖精们则目瞪口呆,倒不是知道方善水这一手有多么厉害,而是有些懵,因为他们的圆月大会,就是要热热闹闹地舞蹈祭祀,引来月华之精灌溉,聚众而欢。   没想到现在这舞会刚开始,月华之精就被一个外人用奇怪手段引了下来,这自然让他们有些古怪,仿佛刚一鼓作气,气就被人扎破的感觉。   场中的舞娘已经停下了动作,在发现不用她们拜月祭祀,头顶圆月的月华之精,已经被引下来后,顿时惊呼出声,纷纷拜倒在地,也不跳了,就是不停地对着月亮叩首。   方善水看向周围惊讶的众人,将酒杯放在了几案上,平平道:“献丑了。”   手办师父在旁边给方善水拍了拍手,红眼睛如宝石一般看着徒弟,散发出醉人的光芒。   阳神真人都拍手了,虽然他是给自己的徒弟捧场,但是其他人也不好太故作姿态,也都纷纷鼓了鼓掌。   黄云老祖顿时大笑:“小友果然是名师出高徒,来来,咱们继续喝酒,欣赏舞蹈,舞会继续。”   场中拜月的黄鼠狼们悬转着退了下去,又出来一堆新的舞者,开始了新的表演。   大胡子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妖魔乱舞,对主座的黄云老祖道:“老黄,我们这个月可都来了四次了,今天是你第一次这么大阵势啊。”   黄云老祖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差别待遇:“今日是我们每月一度的月圆舞会,你是来得巧。”   有知情的妖精帮黄云老祖打圆场:“是啊,十五来这里就是这么热闹,下面一层的小妖精们估计还在看着我们这里的转播呢,那边会更热闹。”   一旁的闭着眼睛的苦禅老鬼睁开眼:“黄云,你这次得给我们个准话了吧?”   听到苦禅老鬼的话,黄云老祖沉吟了下来,旁边的一只狐狸精倒是开口问道:“你们来找老祖,到底是为了何事?好像听说你们是要挖什么宝贝?去正道眼皮子底下挖?”   这些天,大胡子等人的目的也被传了出去,大部分妖精听了一耳朵,但是内情却不太清楚。   大胡子笑道:“没错,确实是要挖宝贝,我们去看了一眼,那地方明面上暗地里都有人看着,我们不好明目张胆地去挖,所以就来求教老祖了。你这里钻山遁地的小妖精最多,老祖你也是个中高手,所以我们这次来,是想要借点人手,不然我们找到了东西,也带不出来。”   有一只妖精问:“是什么宝贝,值得你们如此兴师动众?”   大胡子笑而不语,身旁的人也都各自喝起小酒,妖精们自然也知道大胡子不会轻易说。   黄云老祖:“如果被正道发现了,我手下的小妖们,恐怕要遭殃了。那些正道之人,本来就对我等有偏见,虽然我老人树洞府也不怕这些人,但要我冒着这么大风险,你们又能给我什么好处?”   方善水默默咬了口师父给他切的桃子,听着这些人的话。   他们是想要挖什么?   手办师父不怎么关心那些人的谈话,见这里含着灵气的水果,似乎挺对方善水的胃口,又给徒弟切了个拳头大小的葡萄。 第一六六章 冲破屋   苦禅老鬼闭着眼道:“好处肯定得让你满意, 只是你敢不敢出手?”   黄云老祖眯起眼, 就算他有所忌惮,也不可能在手下面前表现的太怂:“你说吧, 地方在哪里,如果离我老人树洞府太远, 我能发挥的威力可能略有些小。”   大胡子接话:“不远不远,就在湘城一个小县城里。”   ……   方善水听着这些人的讨论, 越听越不对劲。   怎么觉得, 这几人说得地方如此熟悉,好像不是别处, 正是他老家青越山?   这些人要挖他老家青越山?   挖他师父?   方善水的眼神出现了一丝变化, 但是很快收敛了起来,执起酒杯小吟一口,继续听着几人的商讨。   场中的妖精仿佛在跳蜜蜂的八字舞一样, 来来回回很有特色游动着,但是场外的人已经都无心观看。   那几人说着说着,最后又卡在了报酬和好处上头,黄云真人有心帮手, 但是似乎有些待价而沽, 想要尽可能地抬价,提了几次,都是故作沉吟地卡在那里,让人败兴。   大胡子一伙的苍炎真人,不耐烦地发话:“你到底想要什么条件才肯?直说吧。”   黄云老祖眯着眼想了会, 手摸着拐杖头,半晌出声道:“这次你们要挖的是何宝物?若是于我有用,需分我一半。”   大胡子嘶了一声:“老黄,你可真会狮子大开口啊,但是……”   旁边剔着指甲缝的林小凌,不客气地接了大胡子的话头:“但是你要知道,你只是只黄鼠狼,不是狮子。”   “你!”   黄云老祖还没有发话,他下头座位的妖精们却按捺不住了,甚至有几个拍案而起,对林小凌等人怒目而视。   场中跳舞的小妖精一窒,音乐和舞蹈都渐渐歇了下来。   黄云老祖挥挥手,示意下头的人不要激动:“嫌我漫天要价,你们就坐地还钱嘛,这么大气性,我会怀疑你们的合作诚意。”   大胡子也哈哈地打圆场:“大家别激动,别激动,小凌他就是心直口快哈哈。”   大胡子的圆场非但没让黄云老祖的手下们,反而更挑起了众妖的怒火。   什么意思嘛!   他对我们老祖冷嘲热讽,你说他心直口快,你这是说他说得很对,我们老祖确实没什么用了!?   这下,连黄云老祖自个儿都生起气来。   “啪”地一声,黄云老祖冷着脸,手怒拍在身前的几案上。   “老祖,这些人太不礼貌了,请让我代你出头,教训教训他们!”   一个雄壮的大汉跳进了场中,他体重似乎很沉,一进场,就震得地面摇了摇,跳舞的妖精们顿时惊叫着四散退去,就剩大汉在中间举着一把叉子,冲林小凌叫嚣:“人类,可敢下来一战?”   林小凌手背遮着嘴噗嗤一笑,姿态神情很是阴柔:“你是只猪精?连和我之间的差距都不知道,就敢跳出来,不亏是有个猪脑子。”   “你!”猪精被气得倒仰,看起来恨不得跳过去一叉子叉死眼前之人。   方善水很是意外,本以为这几个人类阴神是黄云老祖的朋友,没想到说话这么不客气,三两句就要闹翻的样子。   黄云老祖青筋暴跳:“够了!你们是来做客,还是来找茬?我好心请你们,却这般不把我放在眼里,再如此,我可就要赶人了!”   苍炎真人冷哼一声,突然纵身一跃,进入了场中,场中拿着叉子要挑衅林真人的妖精,还没来得及叫嚣一声,就被他的掌风所化,阴神好像燎上一层火焰一般,嚎叫着被掀飞出去。   那猪精到底后,根本没人敢碰,知道黄云老祖皱眉一顿手杖,地面的云雾才仿佛活的一样,包裹住了妖精燃烧的阴神,缓住了他的融化之势。   黄云老祖一怒而起,喝道:“苍炎,你下手也太狠毒了!你们是想要跟我黄云翻脸了不成!?”   妖精们都站了起来,对着眼前的人类们怒目而视,连方善水师徒也被盯上,似乎被认为是和大胡子他们一伙的。   当了会儿吃瓜群众的方善水,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不对,他仔细观察这些人的眼神,正想要拉拉师父的衣袖让他注意,忽然一个妖精被扇飞,砸向了他们的几案。   “砰!”   砸过来的妖精仿佛一个信号,五个正在和黄云对峙的阴神真人,突然出手,却没想到他们出手竟不是对黄云,而是声东击西地打向方元清。   “呼——”   一时飞沙,一时火焰,一时厉鬼和黑血,各种古怪的透着不祥气息的招式,一齐向着方元清砸来,   黄云老祖似乎暗地里也和他们有了协议,在他们出手的时候,调动了力量,方元清身下坐着的蒲团,忽然化作绳索,连在地下,将方元清束缚在原地。   方元清身下被古怪的东西缠住,动作有些迟钝,闪躲不能。   但是面对大胡子几人的袭击,方元清也不是很在意,绯红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扫了出手的几人一眼,大概就像是看到有人拿蛋糕奶酪砸他的感觉。   突然,方元清对着迎面而来的袭击吸了口气。   空中那些阴煞所化的利器,霎时被这气流扯动,全都混在一起,仿佛被融化成了水,尽皆被方元清吸入了口中。   大胡子嘶了一声:“点子果然扎手!”   闭着眼的苦禅老鬼睁开了眼,苍炎和血鬼都皱起了眉,林小凌大概是早有预料,所以不是很意外。   见师父没事,方善水略微放松,冷眼看向出手的几人:“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大胡子嘿笑不语,黄云老祖一脸事外的样子,但是他帮着大胡子几人下起黑手,却一点都不落后。   周围的小妖精都有点迷糊,似乎没料到这种发展 ,刚刚还差点和这几人翻脸,转眼又和他们一起对付那两个没怎么说过话的人类。   苍炎真人:“小子,你是方善水吧?年纪轻轻已达到阴神阶段,有这等手段,身边还跟着一个阳神真人的,我们最近就打听到那方善水一个。还真想不出会那么巧,这么快又遇到第二个。你是知道了我们的动作,特意来探我等?”   这几人不知道方元清,但是却知道方善水,正好眼前这个阳神真人也姓方,自然就有了诸多联想,毕竟他们正筹备着去挖人家祖坟呢。不止这点,刚刚方善水那一手虚空画符的本事,也无疑让几个邪道中人心生警惕。   听了苍炎真人的话,方善水心思电转,瞬间闪过那驼背老道和赤脚道人的身影。   大意了。   连番带着师父找食物,却忘了自己可能已经暴露在这些人的视线之中。   他虽然不是特意,但也确实想要打探一下这些人想要做的事。   方善水似有所感地问:“你们刚刚是故意试探我,所以才说起了要去挖青越山的事?”   这样的话,他刚刚那细微的变化,估计早就被人看在了眼里,不然这些人也不会轻易对一个阳神真人下手。   五个阴神,加一个地主黄云老祖,还有一群妖怪。   真这么打,还真不一定能打得过,方善水抓住了自己的摄魂铃。   大胡子嘿了一声:“不过今天你闯入了老黄的地盘,就跟你这阳神师父,一起留下吧。”   这时,那黄云老祖看了方善水一眼,拐杖一挥,咔擦一声,周围的环境顿如镜子般破碎。   什么云台,什么舞池,以及周围的一众大小妖精,都好像幻象一般,眨眼消逝,头顶只有圆月和云海近在咫尺。   脚下所踏的场地忽然消失后,方善水竟仿佛失重一样,一下从高空跌落了下去。   ·   大胡子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阳神真人:“老黄,他怎么还在这?你不是要将他和他徒弟都扔到禁制中去吗?”   二层的洞府中,还是刚刚的舞池和酒宴上,跳舞和参加宴会的妖精们也都还在此地,现在他们也弄明白了,这些人刚刚的翻脸是装出来的,目的是为了麻痹那新来的两个,并对付他们。   妖精们看着眼前的手办师父,哪怕是盘腿坐在地上,依旧有两三米高,简直仿佛巨人国来的庞然大物,在这里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黄云老祖举着手杖的手在颤抖,额头冷汗直冒,似乎在和什么对抗一样:“不行,他太重了,禁制根本挪不动他的元神,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手办师父被束缚在原地,正扯着缠在它腿上的藤蔓,突然发现徒弟没了。   手办师父绯红的眼睛顿时冷了下来,抬头看向黄云老祖等人。   林小凌真人第一个后退,大胡子等人也纷纷感觉到危险,警惕起来,小妖精们也纷纷朝四周散开。   手办师父看着几人,突然张了张口,仿佛好久没说话很不习惯一样,一字一顿地道:“我、徒弟呢?”   血鬼真人:“你徒弟自然是被我们抓起来了,你最好束手就擒,否则你徒弟马上就要死无全尸。”   血鬼真人话还没说完,手办师父忽然一伸手,就将血鬼真人凌空摄了过去。   血鬼真人一愣,一时不慎,竟然没能摆脱,直接被手办师父抓到近前,大口一张,咬掉了半个身子。   “啊——!”   妖精们吓傻了,尖叫四起后,顿时有不少变回了原形,四肢着地地往外跑。   大胡子一众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大胡子惊叫道:“是他!他就是三只眼说的那个怪物!是他吃了老驼子和一景!”   闭着眼的苦禅老鬼又睁开了眼,其他几人也都露出了忌惮的神色。   手办师父手中的残缺身体似乎还想要挣扎,想要从他手中逃跑,但是他抓的很紧,大有等头嚼完了再咬两口的架势,让大胡子一众心凉不已。   血鬼真人的元神断口处,居然流出了血液,那些血液好像粘稠的浆糊一样,最后慢慢汇合了起来,变成了新的身体和头。   重新有了头的血鬼真人骇然惊叫:“放开我!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手办师父没理他,只是一边咀嚼,一边面无表情地又问了几人一句:“我、徒弟呢?”   手办师父这次再出声,却已经没有人敢随便说话了。   突然,苦禅老鬼好像多出一个影子一般,影子突然出现在血鬼真人旁边,然后瞬间和被手办师父我在掌中的血鬼真人调换了位置,手办师父低头看去的时候,刚刚的奶酪已经从手中消失了,出现在了手心外,现在他手中的是一块木头疙瘩。   手办师父扔掉木头疙瘩,继续去抓血鬼真人,然而动作一大,就显出他现在的问题来了,他的身体仿佛生锈的机器一样很是迟缓,最后只能看着两人跑掉。   林小凌立刻道:“不要怕他,他现在状态有点奇怪,似乎发挥不出全部威力。我们元神之身对付他吃亏,不过他也有些束手束脚,我们一起上,如果有人被抓,其他人注意及时出手,他奈何不了我们。”   黄云老祖被这古怪的阳神真人镇住,听到林真人说,才突然想起道:“对!他元神非常巨大,淋了我几乎一瓶的玉露,才压缩到现在的大小,但是他现在元神估计压缩凝聚的太过,一时崩得太紧肯定很不适应,你们赶紧出手!”   听到黄云老祖的确定,几人也都纷纷使出了看家本领,掏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   这东西是个真正怪物,会吞噬阴煞晦气的怪物,他们的很多招式,仿佛就是在给这怪物送餐一样,简直是克星。   大胡子几人不敢保留,对付这种天地一样的生物,有这等机会自然要下死手!   大胡子的妖刀瞬间砍在了手办师父的指甲上,指甲上留下了一道痕迹,但是他的刀也差点卷了刃。   林小凌的鬼头剑、苦禅老鬼的禅杖、苍炎的火和血鬼的毒,纷纷地向行动不便的手办师父招呼去,黄云老祖就在控制着下头束缚的藤蔓,让手办师父无法动弹。   没唬住。   徒弟不见,手办师父现在可没心情和这几人玩耍了。   但是这些人非要和他玩。   手办师父伸手又挥了一下,刚刚的两次,没有及时退开的大胡子和苍炎真人,被手办师父的指甲扫到,都立时肠穿肚烂,但是之后,他们就越发地机警起来,再没有被手办师父扫到过。   现在反而是手办师父被耍弄一样,每次他想要抓谁的时候,另外一个人就会出手打断,让他有些左支右绌。   手办师父现在身体紧绷的厉害,浑身好像被充满了气一样,又被黄云老祖洞府里的东西束缚,一时还真有些奈何不了这些人。   手办师父面无表情地摸了摸不时被砍一下的手臂,以及不时被砸一下的脑袋,怎么办呢,他想要赶紧去找徒弟。   突然,手办师父一时没有防护住,被林小凌的剑刺了一下,刺到了肩膀处。   林小凌叫道:“我刺到他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伤害到这怪物的身体,也不免林小凌如此激动。   “继续上!他一定是元神虚弱,没有应付之力了。”   手办师父看了下自己被刺进的肩膀,他倒是没觉得疼,不过,呃……似乎要漏气了。   刚这么想着,手办师父的身体忽然变大,脸、头、手、脚,一瞬间如同吹了气一样忽地鼓胀起来,这效果看起来是有点恐怖的,直到胀大停顿下来,他本来压缩到四五米的身体,如今一下变成了七八米,几乎胀大了一倍!   周围的桌子板凳什么的,统统被他庞大的身体挤歪,整个大殿里顿时一片狼藉,手办师父的头,只差一点就快要挨到天顶了。   离得太近的大胡子,甚至因为手办师父变化太快,来不及推开,一下子被手办师父压在了身下。   其他几人比较机警,退开的较为及时没被压到,但也被震惊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好像你正在推一辆坦克,然后坦克眨眼间变成了威震天,那心情真是有点惨烈。   “这是怎么回事!?”   “他怎么突然变大了?”   苍炎真人等人问黄云老祖,黄云老祖却“噗”地喷出一口血来,这时,手办师父身下被捆住的藤蔓,好像被撑大到极限一样,“啪”“啪”几声脆响,纷纷断裂开来。   “不好!快……”黄云老祖只来得及说这么一句话,下一刻,手办师父的身体就再次胀大,这一次,他直接从七八米,崩到了十几米高。   “轰隆——!”房顶一下子被手办师父的头顶破,这个大殿已经装不下他了,手办师父的脑袋一下子挤了出去,只留大半个身体还在屋子里。   飞速地闪退十几米外后,林小凌心有余悸地抽了口气:“血鬼也被压在他身下了!”   同样逃过一劫的苦禅老鬼,一起感叹:“还有苍炎和黄云。”   林小凌:“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没听说阳神真人是这个样子的,简直令人发指!”   苦禅老鬼摇摇头:“他应该不是普通的阳神真人,这体质,已经不是阳神了,而是真的快达到神的境界了吧。”   “救我!快救我!”黄云老祖从手办师父巨大的脚趾下伸出了一只手,奄奄一息地朝声音的来源处求救。   林小凌两人闻言,赶紧就要去拉他一把,别的人也就不说了,这黄云可是这洞府的主人,如果再出什么事,有他在也好逃出去。   然而两人刚将黄云挖出来一点,就看到眼前巨大的脚趾动了动。   苦禅老鬼大骇:“不好!快躲!”   伴随着黄云老祖的惨叫,刚刚那已经胀大到了十几米的巨怪,这会儿突然再次暴涨!   这次真的是暴涨,跟刚刚那小打小闹的胀大一倍两倍不一样,而是一下胀大了十几倍几十倍,居然变成了几百米高!   “轰隆——!”   老人树洞府的宫殿和房屋,被一个巨大的身体撑破,仿佛炸裂一样塌陷,整个宫殿一时间摇摇欲坠,简直像是末日降临。   林小凌和苦禅老鬼也没心情同情别人了,他们俩也被压在了手办师父巨大的脚趾头下。   ……   手办师父从一个小宫殿的顶盖上露出头来,低头看看身下,破掉的屋子里,几乎大半人都被他压在了身子下,整个洞府被他压得摇摇欲坠。   刚刚逃跑的小妖精,这会儿更是如蚊虫一般惊叫四散。   手办师父感觉自己还在漏气,一旦压制不住身体的压缩,他就不停地胀大,估计得胀到原形才会止住。   果然下一刻,手办师父就感觉自己的视线又拔高了几十倍,原本被他穿在身上破烂宫殿,现在被他挤破踏在脚下,已经完全夷为平地,看不到多少痕迹。   手办师父朝四处看了看。   嗯,徒弟呢?   手办师父从腿底下摸了摸,准确地找到了被压扁的黄云老祖。   用尖利的指甲夹出了仿佛蚂蚁大小的黄云老祖,晃了晃,准备逼供。   ·   方善水就看到周围的环境破碎,然后一切的东西都消失不见,连师父也不见了,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立于星空之中,突然失重一般不停地往下坠去。   这时,方善水的阴神好像变成了肉身那般沉重,根本悬浮不起来。   方善水明白,他应该是入了什么阵法禁制。   方善水好像还听到那几人的对话声:【老黄,你这禁制困不困得住那两人?那可是阳神真人。】   【能吧,除非是清意真人这种杀伐凌厉的剑仙阳神,否则谁在我这里也讨不了好。】   【咦!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还……】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师父?”   方善水叫了一声,没有人回应,没过多久,周围的空间突然出现了一阵震荡。   咔擦,扭曲的空间好像碎裂了,方善水从其中掉了出来,一下又看到了灯火通明的街市和满目放大的绿意森林。   “怎么没有了?”   “刚刚那个巨大的超人是什么?”   “就是今天想要闯入街市的怪物,真的好大啊!好可怕!”   “老祖是不是出事了,我们要不要逃走?”   “不可能吧,老祖那么厉害。”   “可是那个怪物更厉害。”   方善水听到了说话的声音,从地上起来,四处一看,才发现他应该是掉回了老人树洞府一层的空间。   热闹的街市中,似乎还有篝火和载歌载舞地小动物和大蛾子们,只不过现在他们都停下了歌舞,正仰头看着天空中的一个仿佛实况转播般的影幕。   方善水抬头一看,也呆了一下,屏幕上,现在只有一片废墟,和几根巨大的脚趾。   呃,他师父的脚趾。   看样子师父是没有事了。   方善水手在脸上一抹,忽然变成了黄云老祖的样子。 第一六七章 洞府碎   寄身在看着自家徒弟的身体。   出窍没有灵魂的徒弟, 看起来木木的。   主体不在, 寄身顺利成章地占据了主体的位置,轻飘飘地落在了徒弟的肩膀上, 嗑起了小瓜子。   嗑嗑嗑嗑。   有点无聊,想搞事。   嗑嗑嗑嗑。   可是得看着徒弟。   寄身一边磕着瓜子, 一边回头看方善水没有表情的脸,干脆收起了瓜子, 踩着徒弟的耳朵, 爬到了徒弟的头顶,占领制高点后, 摊平小肚子在方善水柔软的发丝上滚了一圈。   我的。   左右再滚了一圈。   都是我的。   滚了几圈, 寄身仿佛表演杂技一样,吊着身子从方善水的额头倒挂下来,伸开的小手碰到了方善水的鼻尖, 倒立着的绯红眼镜,则正好和方善水闭上的眼睛对视。   不睁开眼睛。   好无趣。   寄身朝方善水的眼睛吹了口气,方善水闭上的眼睛蓦然张开了,黑色的双瞳, 仿佛没有焦距一样地看着寄身。   倒掉着的寄身正在研究着徒弟的身体。   就在这时, 悉悉索索的小动物声音,仿佛在说话,还有好像随着风在草尖上踏过的响动,引起了寄身的注意。   周围的墙上蓦然出现了一张硕大的方脸,方脸宅灵一眼看到老主人寄身和小主人现在的姿势, 顿时好像非礼勿视一样潜了回去,然后才犹豫了下露出半个侧着的方脸,一副我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对着墙柱子道:【呃……主,老主人,外头有几只黄鼠狼偷偷潜了进来,我们要怎么办?】   为防意外,宅灵先将窗台上的灵根挪到了别处,别被这些不速之客盯上了,如果搞了些什么破坏,小主人估计要心疼。   黄鼠狼……好吃吗?   似乎主体和徒弟就是去赴黄鼠狼的宴会,那里应该也有不少黄鼠狼。   宅灵好像能感觉到寄身在说什么一样,想了想答道:【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感觉可能不合老主人你的胃口,大概比较清淡。】   清淡两字,果然有些打消了寄身的胃口。   正说着,打开的窗户上突然跳上来了一个小动物。   倒吊在徒弟脸上的寄身师父,身体没有翻,但是脑袋直接转了180度,绯红的眼睛望向了那进入的小东西,看起来好像一个缩小了的恶鬼一般,极其恐怖。   喜爱看各种电视剧的宅灵,顿时被老主人这恐怖片造型吓了一跳。   长长的黄鼠狼仿佛一条大毛领,露出了贼溜溜的眼睛,窗外,它的尾巴下头还吊着几只其他的黄鼠狼,那些黄鼠狼,拿着先登顶的黄鼠狼尾巴当绳子,咬着它的尾巴呲溜溜地往上爬。   一只,两只,三只……总共五只。   串烧。   大概烤一烤,洒点辣椒粉和孜然,就不那么清淡了?   寄身看到侵入者,第一时间思考起了合适的烹调方法。   作为一个重口味爱好者,它和它的主体手办都比较喜爱煎炸火烤类,不爱小清新。   窗台上的黄鼠狼们吱吱吱地叫了起来,似乎在交谈。   “吱吱吱。”   是那个人类的身体!   “吱吱吱?”   好像没有埋伏?   “吱吱吱!”   有埋伏也不怕,上!   一颗颗在夜色中发着绿光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无动于衷的方善水,它们好像看不到方善水面前倒挂着的寄身师父,看不到那扭转了180度的恐怖脑袋,也看不到那双直勾勾盯着它们的绯红色双眸。   黄鼠狼们突然从窗台扑了下来。   寄身尖长的指甲一指,相继扑下来的黄鼠狼们,好像倒栽葱一样一头扎在了地上,它们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继续朝方善水扑来,寄身歪了歪扭曲的脖子,又是一指,这些黄鼠狼好像迷了方向一般,围着方善水的身体绕起了圈圈,一条又一条地首尾相连。   “吱吱吱?”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抓不到他?   “吱吱吱。”   人类的手段很多,他很可能布置了什么传说中的阵法。   “吱吱吱。”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召唤老祖来看看?   黄鼠狼们见情况不对,随即转身脑袋凑在一起,伸出双爪,仿佛在拜神一样,似乎在召唤什么东西。   但是很快,它们就发现自己召唤失败了,老祖那边不知为何,完全没有反应。   寄身安静地看着下头那些惊慌的黄鼠狼,慢吞吞地将手办师父织剩下的毛线团拿了出来,指甲呛啷交错,带着点锋利的寒光。   黄鼠狼们慌乱了起来,甚至开始忍不住后退想要跑,它们隐约听到了有擦擦的磨刀声。   “吱吱吱!”   似乎很不对,我们中埋伏了!   “吱!”   跑!   寄身自然不会让到嘴的点心跑了,手中的绳子如鞭子似的甩了出去。   黑色的绳子仿佛拉面,瞬间在空中拉长,并好像有眼睛一样,很快蹿到了奔窜中的黄鼠狼们四肢之下,和它们甩动的尾巴纠缠在一起,然后将黄鼠狼地尾巴系了个结,拴在了绳子上。   一只、两只、三只……五只,全部串在一起。   之后,握着绳子另一端的寄身,小手一拽,那些正在扑腾着小腿呼啦啦往窗台上跳的黄鼠狼们,顿时一秃噜滑了下来,一条一条地吊在绳子上头被往后拖,小爪子在地上挠出了好几道抓痕,但是无济于事。   “吱——!”   惊恐的黄鼠狼们,顿时发出了被宰杀般的尖叫声。   寄身将自己的串烧拉回来,它手中的黑色绳子,好像在自动收起一样,配合着寄身的拉拽在不断地变短,黄鼠狼们也随着这条变化的绳子而变化,慢慢地变小。   提起一串黄鼠狼,寄身好像丰收的渔夫撒网而归,网里的大肥鱼在他绯红的双眸凝视下,手足无措,惊厥欲倒。   黄鼠狼们快要吓晕了,怎么刚刚没看到这只恶鬼!   寄身赫然长大了嘴,将一串黄鼠狼提到了自己上方,手一松。   “吱——!”   宅灵蓦然一抖,潜进墙身里头捂住了脸,下一秒,却见寄身将黄鼠狼都吐了出来。   宅灵惊奇,怎么老主人会放过到口的食物,正想问,宅灵就听到了寄身不太满意的心念声。   啧。   不是串烧,是臭豆腐。   臭豆腐就臭豆腐吧,还没有盐没有孜然没有辣椒……差评。   “吱吱吱——!”   死里逃生的黄鼠狼们抱头尖叫,小毛爪子抓着身边的兄弟,瑟瑟发抖。   ·   老人树洞府一层的小妖精们惶恐地看着头顶的屏幕,屏幕中的庞大的脚趾每一次轻动,都会引起他们下头这幻境的阵阵摇晃,仿佛天将欲倾,已经有不少人准备逃难了。   摇晃的最厉害的,显然不是洞府外,而是老人树本体的洞府内,里头已经有不少黄鼠狼,拖家带口地准备跑了。   其中就有将方善水带来的矮老头一家。   顶着震荡的洞府上扑簇簇落下的灰尘和碎屑,矮老头带着自己的家口集合,数了数身边儿子孙子曾孙子曾曾孙子,矮老头对着或者原形、或者人形的黄鼠狼精们嚷嚷着:“三四五六七呢?他们跑哪里去了?”   “爹,不是你说要趁着将那人类引来的时候,让他们几个去打探打探十九和他儿子的下落吗,他们去了啊。”   矮老头顿时倒抽一口气:“糟糕!我刚刚忘记了!”   “忘记什么!?”   矮老头叫糟:“忘记让他们别去了!刚刚那阳神真人,老祖碰上都吃了亏,你看上面震的。若是他知道我们不老实,暗地去窥探,说不定又是麻烦!”   嚣张惯了的小黄鼠狼们,觉得这并不是个问题:“怕什么,待我们牵制了他们的肉身,也许还能反过来对老祖有所帮助。”   矮老头一想也是。   他们老人树洞府可不是能吃亏的主,本来也没想过正正经经地和方善水和谈,方善水自己提议要到他们洞府里来的时候,矮老头简直要笑颠了,这不是羊入虎口么?   虽然现在情况的发展,有些出乎矮老头的预料,但是老祖一贯的强势,还是让他们有……   矮老头的眼睛忽然瞪大:“老祖!”   方善水伪装的黄云老祖,偷偷潜进了老人树一层洞府的入口。   这里头好像是一个城市一般,阡陌交通,城墙,寨楼,各种上上下下的小房子小街道,到处都有分工做事的小妖精们,不过现在,这些妖精们正乱成一团,似乎正收拾着细软想要逃难。   方善水正想招来几个小妖精问问,没想到一个脸熟的矮老头跳到了他面前。   就看到了从里头冲出来的黄鼠狼们,听他们说了几句话后,方善水故意凑到了熟悉的矮老头旁边,作匆匆之态,让它看到自己。   里头有城墙、寨楼、和各种各样的树屋。   矮老头发现方善水伪装的黄云老祖后,果然立刻跳了起来。   “老祖,上面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在这里?”   矮老头急忙忙抛下身边的小子们,快步追上了方善水。   方善水见矮老头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知道黄云老祖也许是因为被师父拖住了,所以没什么时间给下头人传信。   方善水心思一转,道:“那……怪物厉害,他在破坏我的洞府,上头顶不住了。你快给我想个办法,将他弄走。”   “我……我想?”   矮老头一时有些傻眼,即是被方善水所说的洞府顶不住了震撼,又是被方善水的要求惊呆。   方善水一脸威严状:“自然是你想,本就是你将人带来的。”   矮老头简直无语,心道那还不是得到你同意的么。但是他可不敢和老祖争辩谁对谁错的问题,反正老祖说是他的错了,那就是他的错了,不错也错。   矮老头焦急思索了片刻:“对了老祖,那个怪物似乎不怎么问事,就是和他徒弟一起来的。他徒弟是来我们这找一个人类小孩的灵魂,说不定我们把人交出去,就能和他们谈谈?”   方善水果断道:“那就交。”   可是……可是他的儿子和孙子还都在方善水手里,说好只是让方善水来看那孙晨曦一眼,然后交换的……   矮老头欲言又止,但看着老祖面无表情的冷肃样子,也知道现在是整个老人树洞府的大危机,不能在这时候计较这一丁一点的得失。   矮老头:“老祖你等等,我这就去地牢里把人捞出来,地牢里人类的灵魂比较多,这会儿可能比较乱。”   他们老人树洞府里妖精为上,不时有得罪他们的人类,被勾来了几丝魂魄,这些迷茫的魂魄会被下面的黄鼠狼控制,在这里为奴为仆。   这些奴仆没有自己的思想,只是每日为老人树洞府的芥子幻境,贡献一丝精神念力,维持幻境的一丝丝能量需求。   当然,奴仆们偶尔也会被控制着去做一些采集酿造的杂物活,那孙晨曦年纪略小,精神能量极低,所以一直在干这些杂工,只是现在洞府里乱成一片,黄鼠狼监工都忙着商量逃难,这些被控制的生魂们,自然也就傻呆呆地待在囚牢里,没有人管了。   方善水听到矮老头的话,瞬间明白了地牢里头可能还有不少像孙晨曦这样的,立刻道:“我和你一起去。”   矮老头有些诧异,正在这时,洞府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这次的摇晃比前头任何一次都要剧烈,都要恐怖。   “咔擦擦擦……”巨大的裂声出现在上空。   城池上空的屏幕好像碎裂的镜子一样,出现了如蛛网般的裂纹,而后屏幕中的巨大脚趾什么的完全消失了,上头变得一片漆黑。   这是二层毁灭的征兆。   一层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啊——!”洞府里的妖精们尖叫四窜,刚刚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的妖精们,现在都不敢再有迟疑。   还有些看到了方善水伪装的黄云老祖,想要跑过来求庇护,但是方善水身边已经被矮老头一家的黄鼠狼抢先包围了。   方善水抬头看了天空一眼,冷厉地对矮老头喝道:“快!时间要来不及了!”   矮老头被唬住,赶忙在前头带路,领着方善水往城中的地牢跑去。   ·   手办师父刚抓住黄云老祖,身体就又变大了,这次它似乎完全恢复了自己本来的大小,一下将周围的幻境全部挤烂了。   手办师父眼前的环境猛地一边,周围再没有了什么亭台楼阁,抬头就是一个粗糙的树坑,坑外头可以看到榕树的枝叶在夜风下哗哗作响。   手办师父左右看了看,发现它此时正窝在一个不怎么大的树洞里,屁股下头好像坐坏了一个只有方善水衣服扣那么大的小模型,模型是从树心中长出来的,但是里头亭台楼阁,宫殿庙堂,仿佛一座仙宫之所。   然而这么巧夺天工的精致小玩意儿,就被它坐塌了。   “放开,快放开!我是黄云老祖,你不能……啊!我的洞府!你毁了我的洞府!”   黄云老祖看到了手办师父屁股底下惨烈的模型,顿时发出了惊惧而不敢置信的尖叫。   手办师父用自己的四十米长刀指甲,将蜉蝣大小的黄云老祖夹起来:“我、徒弟呢?”   黄云老祖可不敢再和这个怪物打机锋,连忙叫道:“你徒弟在一层!在一层!我带你去找,你赶紧和你徒弟走!别再在我这里搞破坏了,算我求你们了!”   手办师父闻言站了起来,忽然,它发现自己屁股底下,还有几个被压扁的东西,那些东西趁着它一起身,立刻就想要化形逃跑,就是刚刚刺它的那几个家伙。   嗯,正餐!   不能跑。   手办师父没等那几个邪道,从芥子空间的压缩中适应过来,化身逃离,直接又一个屁股蹲坐了下去,将那正在五指山范围中蠕动的几个邪道,再一次压在了身下。   啊——   隐约有戛然而止惨叫。   没有被殃及的黄云老祖,也忍不住跟着抽了抽,好像重新体验一下刚刚被压扁重塑的恐怖经历一般。   手办师父将几个被压住的点心困住,收好后,才又起身,从树洞里跳了下去。   出了树洞才发现,这还是刚刚他们来的时候看到的那颗大榕树,没有什么妖精集市,也没有狼狈四散的舞娘小妖精,这里甚至连蚊虫的声音都少见,安静的只有风声。   黄云老祖指着树根处盘起的一个树洞,道:“就在那个树洞!你的个头太大了,你进不去,你这元神肯定不能再进入我的芥子幻境了,你在这等,你徒弟说不定一会儿就自己出来了。”   手办师父看向那个树洞,唔,头可以钻进去,身体大概会卡住。   可是它不想等,万一有人欺负徒弟呢?徒弟那么小小一只,很好欺负。   怎么办?   被摇得快散了的黄云老祖,心累的尖叫:“你这么大块头进不去,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很无奈啊。要不然你把我放了,我将人给你带出来?”   手办师父绯红的眼睛扫了这奸诈的老黄鼠狼一样,黄云老祖立刻闭上嘴。   ……   地牢里头人还真不少,有大人小孩,男男女女,都是一脸木楞的无神模样。   方善水在地牢中,看到了那小小的林晨曦的魂魄,林晨曦现在就像是个化形不完全的小黄鼠狼,和他的肉身一样,他脸上长出了一些触须,甚至耳朵后头也出现了黄色的毛,眼睛也在变。   方善水:“把他们都放出来。”   矮老头震惊道:“不行啊老祖,如果放出来,老人树洞府的幻境,就不能维持日常用电了。”   日常用电……   方善水:“都快塌了就别管什么日常用电了,大不了以后再抓,快动手。”   方善水对洞府的情况有些担忧,一时也来不及思量,就蛮横提要求,他不知道矮老头所说的日常用电,其实还有其他的重要意义,以至于这一句话,就让不少黄鼠狼对他起了怀疑。   这些黄鼠狼也是果断的,一怀疑,立刻就对方善水动了手,突然蹿过来一条影子,向着方善水的脸上喷了口烟。   方善水立刻闪开,虽然闪避还算及时,但是那烟雾稍微沾到方善水的脸,他脸上黄云老祖的伪装,立刻就像是被揭开了一层皮一样。   暴露了。   矮老头愤怒地大叫:“你不是老祖!你是那个人类!”   其他的黄鼠狼也怒了:“这人类披着老祖的样子耍我们,太可恶了,抓住打死他!”   周围数百的黄鼠狼,云集响应,简直仿佛造、反一般。   ·   方沐一边记录,一边听着旁边被困在试验箱里的黄鼠狼大喊老祖,它已经喊了。   那黄鼠狼简直要哭了,怒道:“你是不是故意耍我!你肯定没有把你说的那什么屏蔽给关了!你们人类真坏,毫无逻辑地坏!你要是怕了我老祖,就不要一脸嚣张地让我叫老祖过来,你这样一边说着给我机会,一边故意看我笑话,太无耻了!两面三刀!下流卑鄙!”   “会的成语听不少,是个爱学习的黄鼠狼,不错。不过你说错了,屏蔽我确实关掉了。”方沐在一个电子平板上点点画画,之后,将板子放到了黄鼠狼面前,给它看,让它认清现实。   方沐面无表情解释着上头的数据:“检测器已经感觉到了你呼唤时的意念波,我还记录了下来准备以后留作研究。看这里,这里的数据显示了你刚刚几次呼唤的成果,你的意念波平均每次都传递了约400公里,期间有几次减弱,我还加入电流帮你扩了扩音,所以这显然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我的问题,而是你的老祖的问题——他没有回应你。我觉得,要么是你太没用了,被人抓了就抓了,你老祖不稀罕为你跑一趟……”   被方沐的数据弄得一脸懵逼的黄鼠狼,立刻跳脚:“你胡说!老祖是我的曾曾曾曾曾曾爷爷,他最喜欢我们曾曾曾曾曾曾奶奶了,对我们一家从来都很照顾,才不会不管我!”   “哦,我还没说完。”被反驳的方沐毫无情绪波动,接着说了另外一种可能,“要么就是你老祖现在陷入了危机之中,可能遇到了什么事情,无法回应你。你可以隔三差五地叫一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联系上了?当然如果一直联系不上也不用怕,他们怎么也不会比你更糟糕的。”   方沐说着,咧了咧嘴角的弧度,那弧度僵硬地让黄鼠狼浑身发冷,按着玻璃箱滑到在地。 第一六八章 种扎根   黄鼠狼的老祖怎么喊都不来, 方沐渐渐没了折腾的兴致, 不过很快,他接到了助理的电话。   助理语气古怪地道:“老板, 我接到一个怪人的电话,他说是通灵人, 还是南亚那边挺有名气的通灵人,我查询了一下确实如此, 并不是普通的骗子。这人知道我们的灵魂实验, 说是非常感兴趣,想要配合我们参与实验。”   方沐:“哦, 他有什么要求吗?”   助理脸色莫名:“他说想要我们研究一下聻这种东西, 就是那种鬼死后变成的东西,那不是传说么?鬼死了之后不就魂飞魄散了吗?”   方沐顿了下道:“人死成鬼对于很多人来讲也只是传说,然而你发现了, 它就存在了。至于聻,他有实物吗?”   助理:“老板说得是。他没有实物,不过他说他知道哪里有,可以弄来, 不知道靠不靠谱。”   方沐:“那就满足他。告诉他我答应了。”   ·   黄鼠狼们冲着方善水露出了獠牙, 还有几只直接变回了原形,摇身一晃张开巨大如怪物一样的身体,几乎挤到地牢的天顶,它们呼噜噜地从喉咙里发出威胁声,快如闪电般地朝方善水扑咬过来。   “吱——!”   方善水见自己暴露了, 倒也不慌,虽然黄鼠狼看起来不是很精明,但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糊弄着,早有暴露的准备。   方善水赫然后退一步,闪过左右两只黄鼠狼的扑击,黄鼠狼“碰”地撞在了一起,退开的方善水脚尖顺势一划地面,刚刚他用酒水在地上悄悄点画的印记,蓦地连在了一起,隐隐呈现一个‘镇’字。   那酒水是刚刚方善水在二层的时候吟的那杯,被抛下来的时候,握在手中的酒杯和他一起掉了下来,这种含有灵气的酒水,正好用来做墨。   巨大的‘镇’字有点扭曲,从地牢入口一直延伸到此处地牢中心,几乎将一整条路上的黄鼠狼都囊括在了范围之内,方善水刚刚退步脚尖一划,正好将这字符的最后一笔勾连圆满。   矮老头看不懂方善水在做什么,只是隐隐觉得他淡定的不太对,忙叫道:“快抓住他,别让他再继续了!”   “吼——!”黄鼠狼们再次扑击上去。   方善水迅速地弯腰,躲过上头咬下的大嘴,横腿一扫踢飞几个找机会偷袭的小黄鼠狼,蓦地一拍地面,激活了地上这个有些四不像的符文。   地上虚化的‘镇’字,从众多的脚印中脱颖而出,发出刺眼的光芒,瞬间将笼罩在从四面八方扑来的巨大黄鼠狼身上。   “啊——!”   光芒似乎刺穿了这些巨大黄鼠狼的幻影,刚刚还张牙舞爪变得两三米高的野兽们,纷纷像是被打回了原形一般,被压迫在地面,急速地缩小。   矮老头也被光芒所摄,整个人动弹不得,脸上的白胡子渐渐变成触须,鼻子凸出,嘴巴变尖,在人形和鼠形间动摇不定,捂着老脸怒道:“呔,你这人类,对我们做了什么?”   方善水没有理会,趁着这些黄鼠狼都动弹不得,他进入矮老头刚刚打开的孙晨曦牢房里,将小家伙放了出来。   孙晨曦有点木木呆呆的,似乎只剩下一点基本的本能。   方善水:“孙晨曦?”   孙晨曦朦朦胧胧地回应:“……嗯?”   方善水:“你知道怎么回家吗?”   孙晨曦呆呆地摇摇头。   方善水见他完全没有什么自主意识,知道不能这么让他走,干脆掏出了摄魂铃,在孙晨曦面前一摇,叮当一声,孙晨曦的魂魄,仿佛一道影子般,被吸入了方善水的铃芯中。   方善水抬头看一眼其他牢房里的人类囚徒,也没有去拿矮老头手里的钥匙,直接一踏地面的镇字符,此起彼伏地数声尖叫,镇字符中被困的黄鼠狼们,仿佛被什么东西甩动起来一样,纷纷砸向周围的那些篱笆栅栏围起来的脆弱牢房。   一只没砸开,第二只立刻替补上来,没一会儿,整个地牢就变得狼藉一片。   那些地牢里人类灵魂身上,都有一些如同枝条般的诡异吸管连接着,但是在那些不太牢靠的牢房被砸开后,这些吸管就纷纷断裂开来,方善水的摄魂铃一摇,那些呆滞的人类顿时和孙晨曦一样,如乳燕投林般,被吸入了那叮当叮当的声音源头。   矮老头看着方善水飞速地将这些人类灵魂收走,简直欲哭无泪:“不能啊!你不能这么做,快住手!”   随着地牢中的众多灵魂都被吸走,正在摇晃的老人树洞府一层,城市里的光芒开始一片一片地熄灭,黑暗似乎在追逐着仅剩的光芒赛跑,快速地将其吞噬。   整个城市迅速变得晦暗无光,刚刚在洞府的震荡中惶惶无措的妖精们,如今在黑暗中就更是恐慌了。   矮老头挣扎着想要扑到一处吸管处,似乎想要给吸管提供能量供应一般,其他的黄鼠狼似乎也想要扑过去,但是却挣脱不开方善水的镇字符光芒压制。   这些黄鼠狼虽然多,但是却大都挺弱,不像刚刚二层的那些,就一个矮老头勉强可以抵抗方善水的阵法一二。   方善水有些奇怪,到底这些黄鼠狼是为什么这么拼,刚刚洞府快塌了也不见他们急成这个样子。   方善水:“你们是在护着什么?难道你们这洞府里还有什么宝物?”   矮老头和其他还在挣扎的黄鼠狼们,闻言浑身一僵。   矮老头赶紧回头,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道:“你不要胡说,能有什么宝物?宝物都在老祖那里,我们不过是在维护老人树洞府的城市用电,防止外头发生踩踏事件。”一边说,他还一边一脸紧张地看着方善水,仿佛在观察方善水信不信一样。   这些黄鼠狼果然是不太精明,被方善水稍微一试探,顿时就漏了陷。   方善水了然道:“看样子是真的有宝物。”   矮老头满脸通红地大声反驳:“都说了没有!你这人类,怎么说不通呢?”   周围的小黄鼠狼也纷纷插嘴:“是啊是啊,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人和妖之间的信任呢?你怎么能不相信我们?”   方善水:……   人和妖之间的信任是个什么鬼?   没等他们继续争执有没有宝物的问题,突然,地牢上的天顶被一个巨大的尖刀划破了,上头的房顶好像纸片一样,刺啦啦地被切开,切了一圈后,地牢头顶的房屋好像一个模型玩具一样被拿走了,黑暗的上空,露出了上头一只巨大如圆月的红眼睛。   “啊啊——!怪物来了!”黄鼠狼们大声尖叫。   “闭嘴,别叫了!”   尖叫的黄鼠狼们,突然听到了自家老祖熟悉的声音,本还以为又是方善水这臭不要脸的冒充他们家老祖,结果抬头一看,老祖居然正被那划破房顶的尖刀夹着,倒吊在众人的头顶上,在怪物巨大的红眼睛照耀下,呈现出一片红色。   方善水眨了下眼睛:“师父?”   找到了徒弟,听到徒弟的叫声,上头巨大的恐怖红眼睛,顿时满意地微微眯起,点了点头。   “轰隆!喀拉拉……”   整个地牢被手办师父点头的动作一震,哗啦啦坍塌了一大半,地面也纷纷裂开,简直如末世降临,不少黄鼠狼被杂物压得不停嗷叫。   趴在树洞里手办师父也被小小惊了一下,看到徒弟没事,才有些无辜地停下动作,一副我其实什么也没干的样子。   方善水刚刚站稳,就发现地下冒出了绿色的光芒,那光芒来自地牢中心裂开的巨大缝隙下,光芒从地心中升起,慢慢升了上来,方善水看到了,那似乎是两颗种子。   一大一小的两颗种子,其中一颗种子非常巨大,上头好像有无数根系,连到四面八方,被牵制在地下,而那颗小的种子却没有什么根系,所以独自漂浮了上来。   黄云老祖一惊:“你们怎么搞得?为什么将树神之心暴露出来了!?”   矮老头和黄鼠狼们一听这话,顿时知道了上头这个不是冒充,而是他们真正的老祖,顿时委屈道:“老祖,不怪我们啊,是那个人类把所有的能量供应都掳走了,断了树神之心的营养。”   说话间,那颗飘起的小种子,忽然向着方善水的摄魂铃飘了过去,速度极快,似乎想要冲进铃芯中,继续去吸收那些被方善水收走的人类灵魂的能量。   “叮铃。”   方善水下意识地伸手一抓,将差点钻进摄魂铃的种子抓住。   “不要!”矮老头和一众黄鼠狼们,见到方善水动手已经发出了尖叫,但是已经晚了。   方善水忽然皱眉,握着种子的手张开,才发现那颗绿色的种子,竟好像生了根一样,刺入了自己的掌心,就这么长在了自己的阴神之上,根系不断地潜入,竟然在不断地吸收他的能量。   方善水:“这是什么?”   “废物!废物!”   黄云老祖还待大骂,突然发现身上的红光猛然一亮,抬头就看到那双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自己,充满了不善,似乎在说我徒弟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   黄云老祖刚刚怒气冲冲的脸瞬间一变,笑得跟哭一样道:“哦,这位阳神真人,这个东西是树神之心,我就是靠着一颗树神之心,炼化出了这个洞府。这是个好东西,一位阳神真人付了大量定金,我才答应给他培育这枚树神之心,既然这东西和你徒弟如此有缘,那我就借花献佛送给你们吧,但是你徒弟道行还有点不够,可能应付不了那枚树神之心的吸取。”   树神之心?   能吃吗?   手办师父看了看地心那个更大的树神之心,尖长如天刀的指甲戳了下去,似乎就想要将地下的那个种子抠出来。   黄云老祖这下脸是真的绿了,声音整整拔高了八度:“不要——!”   地下的矮老头等黄鼠狼们也都害怕了,见着那大刀戳下,顿时哀叫道:“大仙请住手!放过我们吧,我们上有老下有小,零零总总几千口子,你这样会让我们无家可归的!上天有好生之德啊!”   “师父。”方善水叫了一声,仿佛在从地里捞拔花生的手办师父,顿时停下了动作。   方善水看向周围的黄鼠狼们:“你们以后,还会再勾人类的灵魂来奴役?”   黄云老祖和矮老头还没有说话,下头的小黄鼠狼却都不满了,暗地里你一句我一句地咕哝起来。   “人类那么多,勾来一两个还有很多呢。”   “人类喜欢剥我们的皮、吃我们的肉,都是坏蛋,我们有能力,为什么不能奴役他们?”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是啊是啊。”   ……   方善水点点头:“你们说得都对,不过我是人类,按你们的说法,我有能力,为什么不能让你们家破鼠亡,将你们的洞府连根拔起,打劫得一干二净,连根毛线都不给你们留下。”   恶霸!   黄鼠狼们的小眼睛闪烁着愤怒的火光,圆溜溜地瞪视着方善水,似乎被方善水气得不轻。   方善水:“所以还是和平共处吧?你们觉得呢?”   黄云老祖立刻道:“自然是和平共处!小真人你不要听这些崽子们乱说,这次是因为要我们帮忙培育树神之心的是个人类,所以才用人类的灵魂提供能量,以方便他炼化树神之心。以后大不了我不做他生意了,不会再去勾人类来奴役了,你放心!”   黄云老祖都发话了,小黄鼠狼们也只能把辩论的欲望都吞回肚子里。   手办师父将方善水从地牢里捞了出来,扫了黄云老祖一眼,黄云老祖浑身一凉,下一刻,就被手办师父给扔了出去。   黄云老祖擦擦冷汗,本来还以为那怪物要过河拆桥吃了自己呢。   方善水出了地牢,一路往上,渐渐被师父从老人树洞府的芥子幻境中捞了出来。   周围的场景变化,繁华迤逦的魔幻城市和街景褪去,眼前就是个平凡无奇,大得难以想象的树洞。   方善水从手办师父的指甲尖,被小心地挪到手心,不过出了那个芥子幻境之后,方善水的阴神正在飞速地变大,一会儿就从一点浮尘大小,变成了手办师父的手掌那么大。   手办师父托着不断变大的方善水,爬出那矮小的树洞,一会儿,它手掌那么大的方善水,就变成了它半身那么大,然后渐渐超过了它的个头,飞速的长高。   手办师父绯红的眼睛看着很快变回了原来大小的方善水,遗憾地托腮,望望自己的小手,似乎在怀念徒弟小小的一手可掌握的样子。   方善水回头看了眼那巨大的榕树,伸手将地上的手办师父托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见师父有些失落的样子,方善水奇怪道:“师父怎么了?”   手办师父托腮看着两人现在的比例,摇摇头,拿出了刚刚抓到的   “那我们回去吧,出来挺长时间了。”方善水说着,又回头看了眼身后巨大的榕树,突然发现,榕树里有不少小动物在树叶和树洞中伸头探脑,似乎在打量他们,见方善水回头,立刻缩起了脑袋,留下窸窸窣窣地声音。   黄云老祖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两位,树神之心的种子你们炼化后,种出一颗树,也许可以制造出一个新的芥子洞府。只是可惜,树种机缘巧合扎根在了小真人身上,如果它由这位阳神真人炼化,大概可以炼化出比我老人树洞府还要扎实的洞府,甚至由虚化实,成为真正的洞天福地。”   正要走的方善水蓦然一顿,问道:“由虚化实?可以装纳一些实物吗?”那是不是可以师父的身体挖出来,放在里头?   黄云老祖“嗯”了一声,却道:“不过现在,你们需要担心的是,这枚树种会不会吸干你。”   话毕,黄云老祖的声音好像消失一般隐没下去。   方善水闻言,心中闪过一丝不妙的感觉,看着自己掌中的还在扎根蠕动的树种,绿色的树种好像一个活着的心脏一样,似乎在扑通扑通地跳动着,每一次跳动,都仿佛水蛭张开了大嘴,大口地从方善水的阴神中吸取能量,方善水的阴神中,已经隐隐传来一股虚弱感。   “别摇别摇,我告诉你培养方法就是了,保证你们很快就能把洞府种出来!”   正愣神着,方善水发现肩上的手办师父,不知何时又钻进树洞里,去磨害黄云老祖一家了,想要装深沉的黄云老祖,深沉没装成,又被手办师父揪出来,只能教育了一番。   方善水蹲下来,等了一会儿,半个身子钻在树洞里的手办师父才起身。   方善水问:“师父,它说什么?”   手办师父绯红的眼睛望着方善水,耳尖忽然一红,眼神飘忽了出去。   方善水很是莫名,师父这是怎么了?难道黄云老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   离开了老人树洞府,方善水赶回了家中。   方善水回归本体后,手心突然一疼,刚刚扎根在阴神上的那枚种子,好像从皮肤下头破土而出一样,从灵魂蔓延到了他的肉体。   刚刚在阴神状态,这枚树种吸取的是方善水的灵魂力量,如今扎根在肉体之中,这树种似乎连带他的灵魂能量,连血液也一起贪婪地汲取着,鼓胀的根系,已经从刚刚纯净的绿色染上了微微的红,似乎是从方善水体内抽取的血液输送进了它的管道。   方善水正皱眉看着,忽然不知从哪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方善水的手,方善水一震,正要将人甩开,却看到了那熟悉的紫黑色长指甲。   方善水:“师父?”   手办师父不知何时,居然变回了和他肉身一般大小,流水一样的长发,随着他的靠近,洒落了方善水半身,雪白的侧脸,如红宝石般的眼睛,似乎正专注地看着他掌心的那枚种子。   师父微微倾身,朝方善水的掌心吹了口气。   方善水手心一痒,这时,掌心跳动的树种忽然一僵,好像被什么冻了一下,贪婪的吸取也缓慢了下来。   方善水松了口气,正要感谢师父的帮忙,突然看到师父弯下腰,低垂的侧脸继续靠近他的掌心,殷红如血的薄唇,直接落在了他的掌心正中。   舔了一下。   方善水顿觉五雷轰顶,飞速地收回手,瞪着眼前那还保持着举着他手姿势的师父。   那颗种子扎根在方善水的手心后,根系仿佛深入骨髓,牵连到了他全身的末梢神经,被师父一舔,弄得浑身都有些发麻。   师父微微侧脸,绯红的眼睛闪烁着宝石一样的光,安静地望着方善水。   方善水仿佛看到了小手办师父那总是无辜的样子。   方善水咳了两声:“呃,师父,那个黄云老祖到底和你说了什么?还有你怎么变大了?”   方元清指指方善水的缩到背后的那手心种子,然后抬头看了方善水一眼。   视线相接,方善水感觉到了师父的意思,黄云老祖让师父时不时给自己掌心的种子渡一口真气,吹气就可以了,不过师父刚刚看着他手中的种子嘴馋,想要咬一口。   真的是这样吗?那刚刚问师父的时候,师父他脸红什么?   方善水有些无语,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趴在方善水头顶的寄身一动,从方善水额前垂了下来。   方善水感觉到动静,抬眼往上看,正好对上了寄身师父的眼睛,同样绯红的眼睛,只是比身旁的手办师父缩小了点,那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似乎在说,你们俩背着我在干什么的样子。   方善水:……   正和寄身师父对视着,这时,头上一只手伸过,方善水看到师父将他头上趴着的寄身拿了下来,无情地扔到了一边。   方善水呃了一下,看样子师父无论是变大变小,都不怎么喜欢他的寄身。   被扔出去的寄身,在空中转了一圈,稳稳地悬停盘坐于虚空,小手拍拍张大的嘴,打了个哈欠,然后又飘了回去,爬进了方善水的口袋里,老实地躺平。 第一六九章 放生魂   不知道是不是师父那口真气的作用, 方善水手心的那颗树神之心很是老实了一会儿, 方善水也就暂时不管它了。   师父在给他的手心吹了口气后,就又变回了手办形态, 爬到了他的肩膀,又打起了它还未完工的小衣服。   方善水:“师父, 你怎么又变回来了?”   元神一直离体,小点省电。   手办师父绯红地眼睛看了方善水一眼, 没有说话, 方善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失笑地挠了挠师父的小手:“师父这样也很……很可爱。”   手办师父张开手心任挠, 托腮望着自家徒弟, 一副我早就看穿你了的样子。   方善水:?   ……   方善水带着摄魂铃去找孙明夫妻,两人正歪在床边看着孙晨曦,有些迷迷糊糊地瞌睡着。   见到方善水进来, 孙明夫妻立刻惊醒:“大师,你来了?怎么样了?”   方善水:“我已经将你们儿子的魂魄带回来了,不过他被黄鼠狼控制了一段时间,年龄又小, 现在神志可能已经湮灭了大半。你们知道他有什么非常喜爱的东西吗?或者近期有什么强烈惦记着的事?”   孙明夫妻一时百感交集, 方善水说魂魄带回来了无疑让他们大喜过望,可是喜未过半,就被他所说的神志泯灭吓得不轻,连忙回想儿子的喜好,你一言我一语地补充道:   “大师, 我儿子很喜欢看熊出没,家里还买了不少熊的玩具。”   “前段时间说要带他去水上乐园玩,他一直惦记着,但是他突然出了状况,没去成。”   “对对。”   “嗯,我知道了。”方善水找出两张纸,在一张纸上写了个繁体水字,然后又拿小剪刀,在另一张纸上,剪出一个熊的样子。   孙明夫妻看着方善水的灵魂剪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有乱插嘴,心说也许灵魂的审美就是这个样子的呢?   弄好后,方善水点燃了一颗蜡烛,将刚刚剪好写好的纸都用蜡烛烧掉后,将这蜡烛放于躺在床上的孙晨曦的头顶寸许处。   孙明夫妻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方善水的看。   方善水将摄魂铃拿出,反过来摇了一下,“叮、铃……”   方善水一摇铃,屋里突然起了点风,很快,那风好像就被引到了孙晨曦头顶的蜡烛边,烛火开始摇晃了起来,火苗发出扑哧扑哧地声音。   孙明盯那火苗盯了一会儿,蓦地眼睛瞪圆,他似乎看到火光下,好像有个细小的人影在游移。   方善水:“孙晨曦,还不归位?”   方善水的话,让周围微风一滞,晃动的火苗也重新立了起来,下一刻,呼地一声,一股风吹进孙晨曦的头顶。   扑哧。   火苗突然熄灭了。   孙明夫妻这时发现,儿子的眼睫动了动,蓦地张开了!   孙明夫妻大喜:“晨晨!晨晨你醒了!?”   孙晨曦目光有些呆滞,迟钝地望向孙明夫妻,好像认不得他们是谁了一样。   孙明夫妻差点没哭出来:“大师?我儿子这是怎么了?他不认识我们了吗?”   方善水弯下身,伸手拍了拍孙晨曦的头,孙晨曦嘴上古怪的触须忽而掉落,而后,孙晨曦呆滞的目光似乎清醒了一点。   孙明夫妻迷迷糊糊地四下望了望,张嘴叫道:“妈,我的熊二呢?我好像看到我的熊二了,我们是不是在水上乐园?熊二掉水里了吗?……唔水呢?”   孙晨曦妈妈顿时一把抱住了儿子,又哭又笑,孙晨曦有些莫名,突然看了方善水一眼,似乎隐约觉得这个哥哥有些熟悉。   孙明终于放松了下来,抹了抹眼角的湿意,带着些鼻音地对方善水千恩万谢。   方善水:“没什么,以后你们小心点。不过你儿子可能会忘记很多事,还好年纪小,忘了也没什么。”   “是是。”孙明连声答应,孙明妻子也拉着儿子一起给方善水道谢。   方善水没说什么,让他们好好休息一晚,就离开了,孙明夫妻又是一路道谢。   方善水走出门外时,忽然发现有一粒微小的金光尾随自己而出,方善水伸手去接,那金光仿佛有自我意识般,落入了方善水掌心的树种之中。   手心的树种好像吃错了东西一样,突然流出了一抹黑色的液体,仿佛是植物的血液。   方善水一呆。   肩上正在织小衣服的手办师父,也伸头看了看。   树种很快就不再流出黑色液体,又恢复了平静,方善水摸了摸掌心的树种,仍然有种奇痒的感觉,不过却觉得树种的感觉好像变了一些。   ·   远处,某个鬼屋般的山庄里,正在下棋的某人,突然噗地吐了口黑血,恨声道:“何人抢了我的洞府?好大的狗胆!”   “大人,你怎么了?”   “去查,看看那些黄鼠狼最近出了什么事。重点是逼问出我那颗树神之心落到了谁的手里,我得赶紧弄回来!”   ·   解决了孙晨曦的事,方善水又头疼起了自己摄魂铃中其他的灵魂。   这些从黄鼠狼地牢里摄来的魂魄,大概有近千之数,几乎都是人类的生魂。   他们损耗过多,也都和孙晨曦似的,变得有些痴痴呆呆的,唯一好点的就是,这些魂魄九成都是成年人,记忆比幼儿稳固很多,就算生魂受损,回归本体后,也能慢慢记起过往。   只是,怎么让他们回归本体呢?   第二天早上,元沛听了方善水的苦恼,咋舌道:“居然掳了那么多人,这些黄鼠狼精够毒的啊。这都没引起什么重视吗?玄门的人也不知道过问一下?”   方善水:“可能普通人只是觉得癔症了吧。”   元沛沉吟片刻,忽然拍了下掌:“有了!我想到一个快速的办法。”   ……   这些被黄鼠狼天南地北摄来的魂魄,都不知道谁是谁都是必须得养一阵,不过多半都是大人,不像孙晨曦那么麻烦,应该都能自己找到回家的路。   根据元沛的提议,方善水在自己的微博上挂了一个告示。   【青越观掌教方道长:近日发现了一些游离的生魂,谁家若有亲戚,突然变得神不守舍、疯癫无状,以及无缘由的植物人,有可能是生魂离体的,可将其姓名、爱好、重视之人私信于我,助我将生魂返还其身,能提供照片最好,优先解决有照片的。   日行一善,功德无量,转发@三位好友,随机抽取三名千元奖励,以及七名青越观转运珠奖励。   私信请依据事实,非诚勿扰,否则恐有忧患。】   本来方善水的微博名是叫青越观掌教方善水的,前段时间改成了青越观掌教方道长。因为青越观越来越出名,方善水同校的一些人也开始关注,甚至有人怀疑起了他们的关系,差点影响到了方善水的学校生活,所以就将名字及时改成了不起眼的称号。   方善水回头问元沛:“这样就行了吗?”   元沛兴致高昂地道:“行了行了,我先给你转一发,然后再请几个公众号给你推一下,总是比我们自己乱找快一些。正好最近电视剧播完了,我们店里的生意有所下降,这样还可以顺便提高下我们的知名度。”   方善水:……   元沛还真是不放弃任何一个打广告增加知名度的机会,不过作为一个合伙人来说,这种敬业程度真是让人敬佩。   方善水按元沛的指示发了条微博就不管了,由得元沛去折腾,不知道网上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   方善水来历神秘,青越观淘宝店里的商品也匪夷所思,自然让不少人暗中好奇。   度娘那里一个方掌教吧,就有不少迷妹迷弟整日猜测方善水的身世,甚至一度八到了方善水的真实身份,但是很快,这些八贴就被删帖封贴了,只留下一些不靠谱的漫天猜测,这让不少人都觉得这个青越观可能有什么后台。   方善水在网上有不小的知名度,作为微博神算子不为大师的好友,合伙开淘宝店的开光大师,虽然方善水没有写过几条微博,但是随着青越观的知名度不断提升,方善水的粉丝也已经涨到了二十多万。   经常有学生和淘宝店里的客人,会在要考试或者求好运的时候,来方善水的微博下拜拜,以及还愿,简直把这里当做了一个神庙一样,下头香火鼎盛。   今日难得方善水更博了,对于常来参拜的‘信徒’们来说,就跟庙里的泥菩萨忽然降下‘神谕’,见了鬼一样的感觉。   尤其这神谕还这么神神叨叨的,好像很高大上的样子,自然引来了众人的强势围观。   微博下头很快叠了一堆惊叹,有人问这是真的假的,是不是恶意炒作,有人在前排签到拜大神。   元沛的大V号不为大师,很快转发了方善水的这条微博,其他正在猜疑的人,也都行动起来,先拉低一下中奖率再说其他。   不过也有很多迷信青越观淘宝店的人,以及被方善水帮助过的人,认认真真地转发了方善水的微博,并给每一个被转发的人,都科普了一下这位大师的厉害之处。   虽然各种流言和噪杂的声音满天飞,但是短短时间内,方善水还真的收到了几条靠谱的私信,照片、姓名、爱好、甚至爱人亲人的名字都有。   方善水将一个地下室空出来,弄了养魂的阵法,将摄魂铃里的生魂都倒了进去。   刚刚收到的照片扫了一眼,五张里头有两张对上了号,方善水一下就看到了魂群中那两个木呆呆的生魂,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脸,将他俩叫出来,方善水给两人贴上标签,再放回养魂阵里养一阵,等到晚上这两个差不多就可以送走了。   ·   方沐的助理发现网上的这条信息的时候,看了下头的评论,才弄清楚了方善水和他老板喜欢的那个香烛小哥是同一个人。   助理一愣,喃喃自语道:“方道长……居然也姓方?好巧。”   难不成这个方道长真的和老板有什么亲缘关系?   可惜老板连查都不愿意去查,似乎心中已经确定了他弟弟的死讯,只是不敢面对而已。   助理心道,他要不要私下去查查,或者让人偷一点方善水的发丝,给老板做个亲缘鉴定?等鉴定出来了如果真有什么,也好说服老板;如果没有的话,那就干脆不让他知道,省得让老板再受刺激。   方沐:“你在看什么?”   助理吓了一跳,回头,就看到了顶着黑眼圈的方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助理松了口气:“老板你出来了?你这是一夜没睡?”   方沐瘫着脸,眼神中却有奕奕神采:“嗯,有点新的发现,非常有趣的发现,你去把副所长他们,都叫到我办公室来。”   “好的,老板。”   “对了,顺便去督促下游戏部,尽快将我们刚刚买到版权的鬼怪游戏开发出来,有用。”说到这里,方沐好像咧嘴想笑,但是没有笑出来,只是瘫着脸发出了恐怖地嘿嘿嘿。   助理惊悚地打了个寒颤,赶忙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板真是越来越不正常了。   ·   送走了瘟神方善水师徒,黄云老祖自认倒霉地收拾起了自己洞府的一片狼藉,还好虽然损坏了很多,但是没有伤到树神之心的根本,这颗它已经炼化的树神之心,就是它洞府的灵魂所在,只要树神之心没问题,芥子幻境就很容易修复,毕竟,那只是虚幻的。   撕裂的天空合拢,缝上地牢被划开的顶盖,将被掀开的城市放回原位。   不到一天时间,老人树洞府就快速地回到自己原来的状态,只是二层的洞府,却不能直接修复,需要有模型依托。   黄云老祖从树洞里扒拉出来一只智能手机,搜索了一下网上的模型屋,挑了个看起来气派的,就下了单。   矮老头统计过后,前来上禀:“老祖,已经清查了损失,以及失踪的孩子名单。”   黄云老祖看了眼名单,突然“嗯?”了一声,道:“十九?我昨天好像听到他叫我,只是当时被那阳神真人奸计所困无法脱身,所以没法理会。”   矮老头:“老祖,十九是被那个人类抓住的,还有三四五六七,他们好像也是去那人类住处找十九,跟着消失了。他既然抢了我们的……呃,和谈,应该会把十九他们放回来吧?”   黄云老祖瞪了提起糟心事的矮老头一眼,摸摸胡须道:“不对,十九跟三四五六七不在同一个地方,好像离得挺远。我这会儿已经联系不上它了,不过我大概记得他的位置,待我去看看就来。”   黄云老祖说着,就化为一缕黄烟,飞快地消失在原地。   ·   方沐和一众研究员正在商讨着新的实验方向,突然,研究所的地下室里,传出了警报声。   方沐立刻抛下一众研究员,跑了过去,其他研究员对视一眼,也快步跟上。   警报声从方沐的私人研究室里传出,方沐一进入,就发现一股黄烟,正围着被关的黄鼠狼,在试验柜台里绕冲,而困着黄鼠狼灵魂的容器,已经出现了无数裂纹。   被困在容器里的黄鼠狼灵魂,一见到方沐进来,就哭天抢地嚎啕大哭:“老祖,就是他,就是这个恶毒的人类,他真是丧心病狂,你根本想象不到他对我做了,呜呜呜。”   那股飘动的黄烟听了,立刻打起旋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似乎要穿透试验台上的玻璃,朝方沐撞去。   “嘀——危险,能量反应超标。嘀——危险,能量反应超标。”   “砰!”黄烟冲击在玻璃上,玻璃顿时出现了裂纹和碎片。   方沐面瘫脸看不出紧张的模样,反而好像和什么老朋友说话一样,快速地发问:“原来你就是他的老祖,昨天等了你一晚上,你怎么现在才来?你也是黄鼠狼吗?为什么灵魂长得有点非主流?”   黄烟中出现了黄云老祖的脸,脸上出现狰狞的表情,黄云老祖携裹万钧之势,一下子撞在了裂纹的玻璃上,“哗啦”一声,玻璃被撞的粉碎,同时,整个地下研究室都仿佛隔山打牛一般受到了冲击,所有的玻璃墙都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   但是,黄云老祖却惊讶的发现,玻璃都被它撞碎了,它竟然还是没有冲出玻璃的范围,在碎裂玻璃的原位置,一层约莫五毫米的光膜出现在那里。   研究室的工作台上,出现了机械的声音:“提升防卫等级,压力启动,A级能量压灌注,灌注完毕。”   方沐身边嗞地一声,一个罩在他身上的光罩消失   整个研究室看起来有些乱糟糟的,到处都是纹裂的痕迹,但是实际却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方沐自然就更没有问题,刚刚罩在他身上的光罩,帮他完美地抵消了黄云老祖制造的冲击。   方沐看着惊讶的黄云老祖,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语气叹道:“你是灵魂,又不是肉体,撞什么玻璃?难道你以为我会用玻璃来困你们这些灵魂意念类的存在?我又不傻,自然是用其他的了。玻璃只不过是为了符合人类习惯的装饰物而已,是我需要,不是你们需要,下次你可以问问我再撞,不然这样看起来挺傻的。”   黄鼠狼十九在容器里跳脚,指着方沐破口大骂:“大胆!你这贼小子,不得对老祖无礼!”   黄云老祖凝聚出身体,挥挥手示意十九安静下来,打量了方沐一眼,问道:“小子,你是什么人?”   方沐:“我是方沐,灵魂研究所所长,欢迎来到我的研究室。”   说话间,方沐的研究室成员也纷纷到来,站在了他的身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在试验台上黄鼠狼灵魂。   两只惨遭围观的黄鼠狼,顿觉压力山大。   ·   三天过去了,方善水断断续续收到了不少的信息,虽然很多人提供的都不是方善水要找的,但是还是有不少符合方善水的要求。   顺着这些信息,方善水将他从黄鼠狼那里收来的生魂,一个一个地送了回去。养了几天,这些生魂大部分都恢复了一丝记忆,又有方善水找到的名字和信息对应,他们好的很快。方善水还给每个回归的生魂准备了一把小纸伞,伞遮阴,可以护他们到家。   网上对方善水的转发抽奖的活动,起了很大的争议,虽然方善水的微博有一些粉丝,元沛也在帮忙打理,不过还是有不少不明情况的人,前来谩骂嘲讽。   觉得真正的高人肯定都在深山老林之中,方善水这种抛头露面的肯定是假货,假货也就罢了,这样炒作就很恶心了,甚至还有人@警方和道协的人,说怀疑方善水正在非法行骗,非法集资。   方善水没有理会那些人,倒是元沛被那些无头谩骂的人气得不轻,为了diss那些人,元沛决定将方善水每天的放归记录在微博更新,写上正在放归生魂的人的姓名,让他们家人注意认领。   方善水倒也没有反对,元沛的提醒还是很有必要的,方善水顺手置顶了一条新信息。   【青越观掌教方道长:已经开始放归生魂,请微博提到名字的人,家中注意门窗留一丝缝隙,他们很快就会到家。没有被提到的人,都不在这次的范围内,很抱歉。】   这几条信息刷出后,没过多久,真的有不少人上微博来报信,喜极而泣地说着自家亲人,朋友,还是爱人谁谁的,在被方道长提名后,竟然真的恢复了正常,虽然记忆方面还有一点问题,但是已经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了。   其中,竟然还有一些在网上有些名气的人。   为此,网络上再一次炸开了锅。   不过随着这些消息的出现,方善水忽然发现,青越观周围,逐渐游离来不少金色的光粒,很是惊讶,那些光粒进入了方善水掌心的树种之中,树种逐渐吐出了更多污血一样的黑色液体。 第一七零章 黄鼠狼   方善水专心放归生魂, 不时会收到一些反馈的金色光粒, 手心的树种虽然还是会不停吸取他的灵魂之力,却渐渐有别于一开始时的凶厉, 不像刚开始扎根他肉体时,几乎要将他的血肉也搜刮殆尽的邪恶模样。   手办师父时不时给方善水的掌心吹两口气, 树种最近变得很安静祥和,甚至隐隐有发芽之态。   这让方善水很高兴。   如果能早点把洞府种出来, 等他将师父的身体挖出来, 就有地方安置了。   不过随着方善水放归的生魂越多,微博上也变得越来越喧嚣和高调, 很多被放归生魂的家庭, 不停刷出水军和托一样的消息,还有不少人一时激动,在微博下头评论说要给方善水谢礼和红包, 或者去方善水店里买东西,欢欣热烈的仿佛在过节一样。   这种比较有指向性的话语,顿时引来了更多怀疑者,还有那些私信了方善水, 却没有得到回应的失望家庭, 他们以微博各种提到钱的评论为理由,疯狂@警方,说方善水买水军和托,明目张胆地在微博行骗。   终于,方善水被警察找上了门。   ……   方沐做完自己的开头工作, 然后将新的研究目标分配下去,然后就天天逛到游戏开发部去添乱。   副总已经快被他烦得抓破头皮了,拎来了方沐的助理:“你赶紧想个办法,把他给我弄走,弄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助理已经看透了方沐,一听副总这话,立刻让副总就新买的版权内容,挑出点毛病和问题来,打发方沐去和香烛小哥商讨。   副总半信半疑地照做了,没想到方沐竟然真的利落地接受了,就算方沐仍然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熟悉他的副总也能感受到那面瘫脸下的荡漾,不禁奇了。   如愿地找到了正经借口,方沐带着助理又晃向了方善水的青越观。   助理有点好笑:“老板,你明明可以自己随便找点借口过去,为什么非要去磨副总。”   方沐面无表情地看了助理一眼,一副你知道的太多了的样子,不过既然助理都问了,方沐的话唠属性还是让他忍不住啰嗦起来,道:“我不是说了香烛小哥是我的偶像吗?你见过有哪个粉丝兢兢业业挑自己偶像的刺?那是黑粉,会被嫌弃。而且你以为我是就这次被小副挑出的问题,去和香烛小哥商量解决?自然不是,我是站在粉丝的立场,去和偶像抨击我旗下的副总多么的龟毛,然后顺道让偶像知道,因为有我这个总裁粉在,一切的龟毛问题都不是问题。”   助理顿时咳了两声,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赶忙拍马屁道:“总裁你放心,你套路这么完美,香烛小哥一定会认识到你的好的。”   方沐:“嗯。”   车子向青越观的时候,到达那庄园所在的山脚时,方沐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仿佛探测到什么古怪的东西,发出了不太常见的警告声。   就像上次方沐探测到黄鼠狼的灵魂般,但是和那次的警告声又有不同,说明不是同一种东西。   方沐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凝成束的光芒朝车窗外探去,在照向半空中的时候,手机的页面上,出现了一些离地约一尺左右的奇怪人影,这些人影好像一块飘在空中的布帛一样,手中好像打着一把伞,正陆续地从一个地方出来,分散向四面八方。   开车的助理望着后视镜问了一声:“老板?你在看什么?”   方沐打量着窗外的影子,饶有兴趣道:“一些奇怪的东西。不是鬼魂,也不是那种黄鼠狼的灵魂。”   助理诧异:“那是什么?哪里来的?”   方沐闻言,循着这些人影走动的方向回溯过去,发现这些人影竟然都是从香烛小哥的家里出来的,顿时打消了收几个去研究的打算。   方沐看向不远处山腰的房子:“是从香烛小哥家里出来的。”   助理先时没有反应过来,而后突然想起来一般,一拍大腿叫道:“我知道那是什么了!前天看到香烛小哥在微博说,在某处找到了一些被困的人类生魂,要放生归家,我还道是炒作,没想到是真的!”   方沐:“生魂?”   说起来,上次的黄鼠狼也是在香烛小哥这里发现的,大概是因为香烛小哥是天师,所以才这么频繁地和这些东西打交道?   行到近处,两人没想到,居然发现了一辆警车。   助理‘啊’了一声:“难道他们在网上搞得事情太大,被警察找上门来了?”   方沐一下子被助理吸引了注意,看着助理问:“怎么回事?”   助理连忙说起了他在微博上看到的事:“就是我刚刚说的放归生魂那事,这种事放在微博上宣传,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肯定有很多人不相信。我昨天就看到,有不少网友觉得香烛小哥是行骗,还说那些感谢香烛小哥的人都是水军和托,很多人说要举报他。”   方沐听到这个,眼神忽然恍惚了一下,好像看到了自己弟弟帮忙别人,却总是被人怀疑厌恶的场景。   助理见方沐眼神不太对,忙唤了一声:“老板?你怎么了老板?”   方沐回神,看了眼警车的车牌,对助理道:“你给刘政委打个电话,就说我有事情请他帮忙。”   “好。”   ……   王警官正不死心地准备再教育教育方善水,没想到又来了一个电话,拿起一看,又是局长的。   这已经是王警官这会儿接到的第三个电话了,都是局长打来的。   刚刚的两次,都是局长说要让他客气点,不要让方善水等人受惊之类的,似乎是局长收到了上头一些人的交待,只是王警官完全没想到他还会打第三次。   王警官一接起电话,局长那边就立刻心累地道:【小王,你们收队吧,这事不要管了,不是我们该管的事。】   王警官面色古怪的反问:“局长,你又接到电话啦?这次谁打的?”   局长不耐烦地道:【这不是你该问的。好了别废话了,你们赶紧的离开那儿,我不想再接到这一类的电话了,赶紧的。】   “……是。”   王警官脸色不太好地挂断电话,脸色有些不太好地瞟了方善水一眼:“没想到你们年纪不大,人脉却挺广,这么本事干什么不是大好前途,非要搞这些封建迷信的勾当?哼,这次就算了,微博上的事毕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但是如果真的让我抓到你们非法集资骗钱的证据,我定然不会就此作罢。党和人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罪分子!”   在方善水身边的元沛立刻怼了回去:“那你也先找到证据再来吧,就凭微博上那么一个转发抽奖,就说什么靠封建迷信诈骗,那那么多转发锦鲤的,你们要不要也挨个去查查?不过是几个黑子举报就跑来上纲上线,真是闲得蛋疼,抓短信诈骗也没见你们这么积极的。”   “你说什么!”王警官身边的几个小警察立刻站了起来。   方善水拉了拉元沛,示意他少说一句。   方善水:“抱歉,元沛他说话比较直。希望你们下次能找到什么人证物证,再说我们诈骗。不然空口无凭就是污蔑,自然会有人气不过,请不要在意。”   “哼!收队。”没再和方善水多说什么,王警官脸色铁青招呼了手下走人。   元沛拉拉方善水道:“方方,这人面相不对,我觉得他根本就是特地来找我们晦气的,啧,还搞得自己多正义的样子,真是够讨厌的,我们要不要让这个王警官倒霉倒霉?”   方善水:“故意来找我们晦气?为什么?”   方善水觉得他并没有特意去得罪什么人,除了师父的零食。   元沛看了看:“我觉得和你放归生魂的事有关,也许途中牵扯到了他的利益?不过他是真觉得我们是骗子,可能是他觉得他家里什么人被我们骗了吧。”   “还是算了,大概也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才会如此。”方善水顺着元沛的目光,看了看王警官的背影,突然想到一事,问道:“对了元子,你刚又给什么人打电话了吗?”   元沛知道方善水问的是什么,摇头道:“没有,我刚就打了潘若的电话,他家在这是地头蛇,有潘叔发话就够了。”   方善水奇怪。   元沛刚刚收到客服那边被警察问询的消息,先给潘若打了个电话,然后是道协的张真人来信说,在网上看到他的事情,对他做好事的行为表示支持,只是善意地提醒他下次不要那么高调,顺便问了他一句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方善水也正好提了一下被当地警察找上门的事。   这是两拨人,那第三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方善水有些想不通。   王警官一行走到门口,没想到在门口撞上了一辆名车,看到坐在里头的方沐,明显是非富即贵的样子,跟在王警官后头的小警察们顿时嘀咕了起来:“这些有钱人真是奇怪,怎么都上赶着来受骗。”   “有钱人才信这些玄学呢,什么风水命理的,你不知道很多明星都带着护身符,或者信佛信教的吗?”   几人嘀咕着上了警车。   等王警官一行开车走了,方沐也挥手示意助理离开,前来关门的方善水,正好看到了两辆车的扬起的尾气。   方善水眯眼扫了下那辆黑色豪车的车牌,似乎有点眼熟?是……他哥上次来时,坐的那辆?   ……   助理有些犹豫地问:“老……板,怎么就这么走了?你不是要去和香烛小哥聊天吗?要和他说说有一个总裁粉的好处?”   方沐面无表情地看了助理一眼,那眼神立刻让助理闭了嘴。   虽然方沐平常也没有表情,但是现在的他似乎特别可怕。   ·   微博上的事是有点太高调了,不过效果也是好的,反正这种事也挺少见,毕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会发现一堆无法归体还丧失记忆的生魂,方善水想着将这个事解决,以后就不再这么折腾了。   同时,方善水微博被道协的官微转发支持了一下,并由负责人出面证明了方善水的道籍身份,说是方善水的微博由道协监督,如果有人发现有诈骗行为,可以向道协举报,他们会负责。   其他的道协的官微没有多说,但是大家也看出了他们的态度。   道协的官微很少发话,但是作为国家指定的宗教协会,一出口还是很有些份量的,顿时让不少人闭了嘴。   明面上互怼互骂的少了,暗地里方善水的一众支持者却是更加坚定,高兴地欢庆。   趁着消停,方善水赶紧把最后一批生魂送了回去,从黄鼠狼那里搜来的生魂,就只剩下十几个了。   这剩下的十几个,是始终也没有私信认领的,方善水只好自己送了。   请元沛帮忙算出大致的吉祥方位,方善水决定晚上带着十几个生魂四处游荡寻找,效率真是低了太多,幸好剩的也少。   手办师父看着方善水和元沛说话,无聊了半晌,突然想起了自己上次收获的零食,立刻开始整理起来。   用黑棉花糖捏出了几个罐子,几个被压的扁平的人影,被手办师父从肚子里掏出来,扔了进去。   手办师父抱起罐子用力摇了摇。   啊啊啊!   隐约有惨叫声。   不一会,那罐子里扁平的好像尘埃大小的东西,被越摇越大,好像爆米花噗嗤噗嗤地膨胀开来一样,这第一个散散的,最后被摇成了一堆仿佛豆沙冰沙一样的东西。   摇完了手办师父看了看,拧开罐子用勺子舀了口,甜甜的。   然后它又开始摇第二个。   寄身见手办师父在弄新的零食,顿时从方善水的口袋里露出头来,翻上了桌子,不知从哪里提出了一串黄鼠狼串烧,和手办师父求分享。   那被串在一根绳子上的黄鼠狼,似乎被关了很久,普一见天日,立刻尖声嚎叫起来。   元沛回去打他的游戏去了,方善水被这叫声吸引过来,诧异道:“这是哪来的黄鼠狼?”   寄身绯红的眼睛看着方善水,尖长的小指甲比划了一下,似乎是在告诉方善水,是他阴神出窍的那天晚上,找上门来的。   方善水顿时了悟,也就不再理会尖叫的小黄鼠狼们,如果黄云老祖他们找上门,就再说吧。   手办师父似乎对这些没什么味道的黄鼠狼不怎么感兴趣,拒绝了寄身的交换,大气地将零食罐头分给寄身,让它去啃,自己继续摇。   第三个摇出来有些干,好像什么肉脯一般。   第四个,咦,似乎是个空壳?   手办师父停下了摇晃,将比它身量还高的罐头扔在桌子上,翻进罐头里将底下那个摇不动的灰尘捏了起来。   将罐头里的东西拿出来研究了一下,确定了这个确定是个壳子。   方善水:“怎么了师父?”   手办师父趴在罐头上,给方善水看自己手里的东西,一旁的寄身正坐在豆沙冰的罐头沿上,一边用勺子挖着冰鼓着腮帮子咀嚼,一边看着手办师父和方善水。   方善水看了看手办师父手里的东西,亏得他眼神好,看出了那似乎是一个极小的人形,但是很空洞,没有多少能量。   方善水:“假的?跑了?”   手办师父点头,脸搁在罐子上,似乎有点郁闷,又似乎在思考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掉包跑掉的。   方善水顿时皱起了眉,他还记得那天的妖精宴会,这几个邪道如果全军覆没,都被师父抓住了,方善水还能松口气,现在无声无息地跑了一两个,方善水也不由担心了起来。   方善水沉吟道:“这些人似乎是想要去挖我们老家青越山,说我们山下有什么宝贝?也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什么。不过既然被盯上了,师父你在山下的身体就不怎么安全了,我们还是尽快把你的身体挖出来吧。对了师父,你的身体现在可以离开山底了吗?”   上次方善水心绪不宁时,也问过手办师父这个问题,不过那时手办师父摇头否定,说是不行。   最近方善水这批生魂放归,一些零星的功德金光不断返回两人身上,不但方善水掌心的树种有了很大的变化,手办师父也有了不小的进步。   应该……也差不多了?   手办师父想了想,似乎发现徒弟有点着急,点了点头。   方善水顿时松了口气,略高兴地将手办师父从罐头里倒了出来。   方善水忽然看向了寄身师父的那一串瑟瑟发抖的黄鼠狼,问道:“你们会挖洞吗?”   被绳子缠住,变得很小的黄鼠狼们,闻言互相看了看,似乎不太明白方善水想干什么,但是还是抱着希望地点了点头。   方善水:“多久能挖通一座山?”   听到这个问题,几只小黄鼠狼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一脸你是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顺便伸出自己脆弱的小爪子给方善水看。   看样子这几只小黄鼠狼不太行啊。   方善水又将注意打到了黄云老祖头上,那几个邪道那天也是去找黄云老祖,想要请它帮忙,小黄鼠狼不行,大黄鼠狼总该行了吧?   方善水正想着,宅灵的大方脸突然从墙上冒了出来,冲方善水和手办师父叫道:【小主人,老主人,黄鼠狼!外头来了好多黄鼠狼!】   方善水诧异,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刚想去找它们,它们就自己找上门了。   不过它们为什么会跑来找他?   方善水有些不解:“那些黄鼠狼来干什么?”   宅灵语无伦次地重复:【好多!】   方善水奇怪,出门一看,也被惊住了。   墙上,草丛,树木,房梁,各种能看到的缝隙角落,几乎都有一张毛茸茸的倒三角小脸在探头探脑,做贼一样。   墙上一排排,墙下一排排,一时间,他家里简直成了黄鼠狼的海洋。   挖冰沙的寄身师父愣了下,看向外头的串烧海洋,连对黄鼠狼不怎么感兴趣的手办师父,也不禁开始思索起了黄鼠狼的一百种烧烤办法。   一个熟悉的老人声音,带着哭腔传入了方善水的耳朵里:“小友,你这次可要帮帮我们啊!”   方善水很是意外:“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都跑到我家来?”   矮老头模样的黄鼠狼从鼠群中蹿了出来,嚎叫道:“老祖出去找十九,却久久不见归来,然后有人类打上门来,那人类很是厉害,老祖又不在,我们对付不得,只得四散逃离。那人类是来要树神之心的,老祖答应帮他培养的那颗,被你带走了,我们这次算是为你受过,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矮老头哭嚎完,其他的黄鼠狼海洋也吱吱吱地发出了浪潮一般的叫声,吵得人头疼。   打游戏的元沛也从窗户里探头出来,顿时被惊呆了,呆呆地叫了声握草,他们邻居家里,那经常喜欢用望远镜偷窥青越观动静的钱慧,刚刚心血来潮地看了一眼,也被吓地砸掉了手中的装备。   黄鼠狼攻城?   方善水:“好了安静点,那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办?”   矮老头立刻顺杆爬:“小友,你得帮我们找到老祖!”   方善水想起,刚刚矮老头说,它的老祖是去找十九的时候不见的。   方善水:“十九,就是你们最开始,要和我交换的那个黄鼠狼吗?”   矮老头连忙应道:“是的是的!”   方善水摇头:“它不在我这里,我也不知道它去哪了。那天说要和你们交换,只是想要试探出孙晨曦的情况。”   矮老头黄鼠狼顿时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整个黄鼠狼海洋瞬间掀起了忧伤的波浪,吱吱吱地抹起了眼泪。   手办师父坐在方善水的肩膀上,啃着罐头里夹出的肉脯干,看着这些毛茸茸地东西哭得伤心的样子,似乎觉得挺有趣的,胃口大增。   方善水脑海中闪过了那天场景,方沐站在晕倒的孙晨曦前,手中似乎拿着一个什么东西。   方善水想了想,道:“我可以帮你们找找,不过,你们会挖洞吗?” 第一七一章 绿毛怪   听方善水愿意帮忙, 用小爪子抹眼泪的黄鼠狼们, 黑溜溜的眼珠子立时亮了起来,疯狂地点脑袋。   挖洞, 那简单啊,就算一个不会, 这里有一群!它们拖家带口地都在这了呢,不够还可以再招呼些兄弟姐妹。   得到肯定的答案, 方善水也满意了。   ·   青越山   被烧焦的土地上, 仍然寸草不生,然而周围被塌陷堆挤的百亩桃林, 却依然郁郁葱葱, 哪怕季节已经过去,天气转冷,桃花还在夭夭灼灼地怒放, 风吹过,花瓣零落如雪飞。   月下风动,桃林中的树影摇曳勾连,似乎有重影在树影中浑水摸鱼, 偷偷地靠近。   忽然, 一道剑光划过!   “哚!”笔直刺来利剑钉在了一颗桃树上,刚刚被月光遮掩到这颗树下的阴影,居然好像被刺中的实物一样,被剑光带着后退,穿在了树干上。   惨叫忽起。   随即, 黑影就好像烧焦一样,没了动静。   脚步声在枯枝落叶中轻巧走来,青越山周围暗中巡逻的人循声找来,去发声的地方查探了一番,剑痕落地处,只留下一个模糊的烧焦人形痕迹。   巡逻人回头看了眼长剑刺来的方向:“真人,人逃走了。”   桃树上方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人影,他竟好像没有重量一般,站在一根枝头上,是剑仙派的阳神真人清意。   清意真人冷清着面容朝剑握掌,扎在树干上的剑铮地一声,被摄回他手心,清意真人随手挥划,好像瞬间感觉到了刚刚被刺中的人气息,皱起了眉。   ……   “最近邪道那边又有动静了。”   “前几日,青越山附近发现了飞沙真人的踪迹;昨晚,清意真人又伤了一个来犯之人,疑似影魔。”   “邪道连番出动,他们想要干什么?”   “估计是探听到了青越山内部的情况,想要进入挖宝?”   “青越山下还能有什么?早该被当初的导弹催毁了吧?”   此话一出,讨论着的众人,顿时都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   关于这个,还真没有人敢肯定。   当时青越山受到导弹攻击坍塌下沉,但是其山体内部是一处古早的遗迹,谁也说不准里头会不会有什么强劲的防护,暗中研究了一番遗迹禁制的容晗真人,对此也无法肯定,而且里头那么多铜皮铁骨不用呼吸的毛僵、飞僵,总不至于都死完,怎能不让人担心?   见气氛有点沉默,一人忽然想到一事,道:“我们……要不要通知一下方善水?”   这人的提议,立刻遭到了不少人反对。   “通知他做什么?好不容易上次的事告一段落,还是别让他知道了。”   “没错,方小友前途无量,离了他那个师父,如今也在慢慢走回正道,还是不要出什么岔子的好。”   当初飞僵持令动乱的时候,方善水在危难时刻挺身出手,给不少正派留下了极好的印象,几个阳神真人也很看好他,不想方善水再因为什么诱因,而误入歧途,毕竟邪道在用欲望引诱人堕落方面,个个都很有一手。   撇开方善水不提,正道的人又讨论了一会儿,最终将目标放在了当初那枚古怪的令剑上。   “我觉得邪道的目标,最有可能是它。”   “嗯,那枚令剑很是奇怪,说不定藏着有关炼神教的秘密,定然不能让它落入邪道手中。”   一直没冒头的清意真人,临到会议结束,突然出现在了剑仙派掌门的屏幕上,冷着脸对众人道:“加强防范,务必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探入青越山!”   众人一凛:“是!”   ·   元沛沉吟着掐指,拿着罗盘对着地图在测算。   一旁,方善水、宅灵,还有一种黄鼠狼,都盯着元沛看。   元沛测了几次后,对方善水摇头道:“必须得离远一点,我感觉有不少人在盯着那里,这些人对我有些干扰,青越山百里范围内,我只要测就是凶,不知道是不是干扰导致的。但是为了安全稳定起见,我觉得你还是稳着点,尽可能离远点挖。”   方善水已经将师父和青越山那边的事,捡重点地告诉了元沛,如今准备将师父的身体从青越山挖出来,又担心中途有人捣乱,所以先找元沛帮他测一下挖掘吉位。   方善水:“要离多远?”   元沛看了眼院子里山山海海般地黄鼠狼,抽了抽嘴角,玩笑一般道:“要我说,你若是能从咱们这一路挖过去,那肯定是最安全的,我随便一测都能给你指出大量吉位,反正黄鼠狼也挺多,要么就从这挖?”   方善水:……   徽城离青越山,少说得有几百公里,从这儿挖过去,那不是挖洞,那是挖长城,怕不得挖个几年吧?   矮老头黄鼠狼一脸你在开玩笑的样子,冲元沛叫道:“你这是拿黄鼠狼当太阳能挖掘机使唤啊!挖掘机挖几百公里,那铲子都得挖断!更何况我们黄鼠狼只是肉做的,不是铁!你这个人类,你认真点好吗?这关系到我们的大事情。”   “好好,我重新算。嗯……不过无论去哪,都不能去怀云镇,甚至湘城都有点危险。这样吧,这里,从这里开始去挖。”   元沛指向了地图上的一个地方,湘城北边的一个十八线小城市,这里到怀云镇比湘城远出三分之一路程,不过比别处已经好了很多,而且这城市和怀云镇之间,还隔着一片山,让人很容易忽视。   矮老头等一众黄鼠狼,发现元沛不是在开玩笑,顿时举着小爪子倒抽一口气,似乎在心疼自己的爪子。   方善水看着地图,有点迟疑:“从这里开始挖,那得很多天才能挖到地方吧?”   元沛却毫无同情心地道:“它们不是妖怪吗?厉害着呢,而且它们还那么多……撑死十天,十天还挖不到地方,方方你就不要管他们老祖了,偷奸耍滑的妖怪不值得同情。”   黄鼠狼们顿时被元扒皮的酷戾惊呆了。   而方善水,却似乎被自己的友人元扒皮给说服了。   是的,这些黄鼠狼妖怪很厉害的,也很有文化,还知道建造洞府,勾了人类生魂去奴役,创造世界纪律的挖洞,一定难不倒它们。   方善水于是问矮老头:“没问题吧?”   矮老头气得触须都哆嗦了,怎么可能没问题!   “咔擦咔擦。”手办师父看着几乎快跪了的黄鼠狼们,舀了口冰沙放进殷红的小嘴中咀嚼。   这冰沙是大胡子飞沙真人的元神,如今那大胡子被手办师父压制在这个瓶子底,每次它一摇罐子,大胡子的元神就会像进了搅拌机一样,被抖散,然后变成一罐子冰沙。   看看罐子又见底了,手办师父将罐子盖拧起来,抱着可以装下5、6个它的大罐子,“哗沙、哗沙”地摇了起来,没摇两下,罐子就满了。   手办师父停下摇晃,拧开罐子想了想,突然将罐子里的冰沙倒了出来,那些冰沙顺着手办师父的小腿飘下,好像雪一样,慢慢飘到众多吱吱喳喳想要抗议的黄鼠狼身上。   沙粒好像雪花侵入了黄鼠狼的元神,黄鼠狼们立时一振,好像被打了鸡血一样哆嗦了一下,而后纷纷睁圆了眼睛看向方善水肩上的手办师父。   手办师父在众多黄鼠狼的注视下,十分淡定地又摇出了一罐子冰沙,然后用勺子舀着啃了起来,一边嚼,一边和众多黄鼠狼的小眼睛对视。   黄鼠狼们的口水差点流了下来。   矮老头眼馋地看着手办师父的罐子,朝方善水发问:“那……那是什么?”   方善水侧身一看:“这是我师父的零食,你们也喜欢?”   一众黄鼠狼疯狂点头。   喜欢!   喜欢死了!   这简直是凝练过的暗属性月华之精,虽然其中有些危险的阴煞之气,但是基本都被吸走了,现在的这些,对这些妖精来说就是大补神药啊!   手办师父托腮看了看为它的零食疯狂的黄鼠狼们,用勺子“当当”地敲了敲装满冰沙的罐子,然后绯红的眼睛望了方善水一眼。   方善水了然,仿佛监工传声筒一样对黄鼠狼们道:“你们看到了,我师父说,如果你们挖洞挖得好,按要求完成了目标,零食再分你们两桶。早一天完成任务,零食就翻倍,早两天,就翻两倍,以此类推。”   黄鼠狼们似乎没有经历过这种在建筑工地上的激励方式,顿时被砸得晕头转向,连讨价还价都忘了,只是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算?”   元沛立刻接了话茬:“自然是从现在开始。”   黄鼠狼们闻言,顿时轰地一声散去,简直是来如海啸去如潮退。   元沛:“喂,等我测个字啊!”   十天,方善水想了想,问元沛:“元子,这段时间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吗?”   给别人元沛大概可以满口打包票,说放一百个问题,他算得肯定不会出错,但是方善水他就不敢保证了,倒不是双标,而是测算难度上升。   元沛对方善水道:“你也知道,我算你们这种人,算得不是很准。不过最近常帮你算,我也有了点提升,这次我大概有八成把握,十天内,那边闹不起来。不过我总觉得,之后可能还有更要紧的事会发生,不太好……方方你决定现在挖是对的,你家那地,自从九龙含珠的地势被破后,就仿佛恶龙出闸,灵秀不在,恶煞遍地,简直要成一处凶地了,早晚得再闹出一些大问题来。”   没想到元沛会说出这么一段话来,方善水有些诧异:“你能感觉到问题的源头是什么吗?是青越山地下的遗迹?”   元沛摇头:“感觉不到,不过你提到这个的时候我没多大触动,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大概不是这个诱因。”   那会是什么?方善水也迷糊了。   ……   元沛又认认真真地算了一卦,避开青越山附近的危险地带,元沛的测算果然稳了很多,综合地形山势各方面因素,元沛测出了一个大吉的方位,让黄鼠狼们去挖。   黄鼠狼们很快行动了起来。   挖洞至少得一周以上,事情交给黄鼠狼们,方善水也不管了,不过他这段时间也没闲着,既然答应了黄鼠狼,自然要帮它们找找它们的老祖。   方善水首先潜回了老人树洞府,去探查一番。   只是和方善水想象得大不相同,一到地方,方善水就发现有些人在挖树。   老人树洞府的这颗榕树,实体实在是不小,那些人对着占地几乎一亩的大榕树,又挖又锯,很是困难。   方善水阴神附在一颗树叶上,想要靠过去,忽然发现,那些正在挖树的人,动作都很僵硬,而且脸色苍白皮肉也干枯虬结,居然如干尸一样。   这莫非是遇到同行了?   方善水诧异,看了眼手办师父。   “什么人!?”   一声喝问从后方传来,竟是不知何时又来了一个人,方善水刚刚被僵尸惊到,一时气息有些泄露,没想到这里的人如此敏锐,就这么发现了。   方善水不想打草惊蛇,立刻带着手办师父飘然后退,阴神瞬息离开原地。   “丁铃铃铃。”急促的摇铃声从刚刚喝问的人手中传出,他做出一个手势,憋红这脸仿佛在运气,指挥僵尸攻伐。   嗷——!   那些挖树的僵尸们纷纷抛下铲子,蹦跳着追了上来,他们仿佛能看到方善水的阴神,一蹦一两丈高,竟是眨眼就追到了近前。   方善水有些好奇这些人的来历,也不急着离开,见那人看不到自己了,就拿出阴神携裹来的摄魂铃,和那人对着摇了起来。   那人快速摇铃:“丁铃铃铃……”   僵尸张牙舞爪地跳过来。   方善水随手摇了两下摄魂铃:“叮、铃,叮、铃……”   张牙舞爪地快速蹦过来的僵尸迷茫了一下,闭上了嘴,乖乖地倒退着,怎么蹦来的又蹦了回去。   那人一惊,差点被逆乱的真气反噬,赶忙稳住真气,运气更多的继续加快摇铃:“丁铃铃铃铃铃!”   安静的僵尸们被铃声刺激,猛然如野兽般张开腥臭的血盆大口,再次嗷叫着朝方善水的气息扑了过去。   方善水不紧不慢地又随手摇了两下摄魂铃:“叮、铃,叮、铃……”   扑到一半的僵尸立时顿住,再次乖乖地闭上嘴,好像动作回房一样,又倒退着蹦了回去。   “噗。”那人大概是学习不到家,被方善水这番举动气到,真气顿时岔了气,一口血喷了出来,但是心头血喷到铃声后,反被方善水控制的僵尸瞬间摆脱了摄魂铃的影响,那人见状一振,立刻又快速地摇铃指挥僵尸:“丁铃铃铃!!!”   “嗷——!”   蹦蹦蹦,见了血的僵尸凶恶地再次扑向了方善水。   方善水这次没有再把摄魂铃随手摇两下应付了,他这次摇了三下:“叮、铃,叮、铃,叮、铃……”   砰砰砰,张牙舞爪的僵尸再一次好像哑了一样,安静地退着蹦回去。   那人简直要被方善水气炸了,仿佛和方善水卯上一样,使出全力开始摇铃和方善水对抗,方善水也好像来了兴致一样,和他继续对着干。   手办师父一会儿看着僵尸扑过来,一会儿看着僵尸扑过去,小脑袋跟着转来转去了一会儿,终于托腮看了方善水一眼,一张徒弟你原来是这样的徒弟的脸。   方善水顿时咳了两声,严肃地道:“师父,我不是在玩,我是在试探他的来历。你忘了你以前教过我,咱们这些赶尸派别,都有各自不同的摇铃方式吗?我虽然还没有完全看穿他的来历,但是也有了个大致的判断了。”   手办师父绯红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方善水,一脸我不信的样子。   那人还在孜孜不倦地摇铃,似乎誓要和方善水分高下。   方善水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这个是法器上的碾压,毕竟不是所有的手摇铃都是摄魂铃,那人摇不过他是正常的。方善水也不再和那人缠磨,空闲的左手并指比划了一个字符,虚空往铃身上一印——“当”地一声,摄魂铃竟发出了如同撞钟的声音。   这下,那些正在往前调的僵尸,顿时如同被钟撞一样飞退回去,僵尸嗷地摔落在那人脚边后,突然好像暴、乱了一样跳起来,僵直地手一挥,将刚刚摇铃的那人给挥飞落地,没等那人惊骇地寻机反控,这些僵尸手一插,将他整个人插了起来。   那被一群僵尸插在半空动弹不得的人,挣扎地怒吼:“啊——!何方贼人,竟敢如此戏弄于我!你给我等着,我炼尸派不会放过你的!”   炼尸派?   方善水顿了一下,回头看向手办师父:“师父,难道你还有个师弟什么的?或者失散多年的师叔师伯?”   手办师父宝石般的绯红眼睛充满迷茫,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方善水:“那可能就是重名了吧。”   其实也不算重名,他们青越观一向自认是炼神教,只是外头的人叫他们才叫炼尸教,也许有人崇尚他们的威名,取名的时候靠拢了一点?   在那人的叫骂声中,方善水走了出去。   那人发现了阴神状态的方善水,顿时一凛,知道自己不是方善水的对手。   方善水:“谁派你来的?你不怕黄云老祖发怒,去找你麻烦吗?”   那人顿时大笑:“黄云老祖算什么,我们老祖还正要找它麻烦呢,你若知道它在哪,不妨告诉我,我还可以带你向老祖请个赏。小子,识相的快点放开我,虽然你有点能耐,但肯定不是我家绿魔老祖的对手。”   见那人不配合,方善水也不再问,只是拿出摄魂铃摇了摇。   铃声下,那人的眼神逐渐迷糊,插着那人的僵尸们也歘地收回手,任由他神志不清地摔在地上。   僵尸们又拿起了工具,开始挖起了树根。   那些妖精无家可归到处在人间流窜也不是个事,不过这里已经暴露了,不如给它们搬个家,换个地方。   ……   屏幕刚接通,那边就传来了恶意地调笑:“绿毛老怪,你终于出山了,这么久不见,还以为你死了。”   一口尖牙的绿毛老怪坐下,闻言顿时喷道:“呸,你们这些老不死的哪个死了,我都不会死,我命比你们都硬!”   这也倒是实话,绿毛老怪为什么叫绿毛老怪,因为他是个变异了的老僵尸,一开始出现的时候,浑身还长满了绿毛,很久之后,才慢慢炼化,出现了一个人样。   这绿毛老怪不止喜欢炼僵尸,还喜欢炼自己,如今乱七八糟,似人非人,似僵非僵,谁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境界,反正这么多年都没有变化,当初清意真人追杀,砍了他一剑,竟然只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浅伤,他也由此一战成名,轻易没人敢惹。   被喷的那人也不生气,慈眉善目道:“正好最近有个你的好事,你再缩在犄角旮旯里,就又要错过了。”   有人附和:“是啊,那里可是有不少绿毛你的同类,我们这些人里,估计就你最关心这种地方。”   绿毛老怪一脸狐疑:“你们这些人最是奸诈狡猾,真有好事能想着我?是坏事才会想着我,让我去当肉盾打前阵吧?”   心思被说中,这些脸皮贼厚的老怪物们却也都不心虚,反而呵呵呵地笑。   绿毛老怪艺高人胆大,对别人来说是送死的活计,他还真不一定在意,直接道:“到底什么事?说吧。”   众人见他有了兴趣,顿时将青越山那边得到的消息,又给他说了一遍,绿毛老怪听完,倒抽口气。   一处上古炼尸神教的遗迹,众多毛僵和飞僵,还有疑似能号令众尸的传承之物!这简直是为他准备的神地啊!   绿毛老怪当机立断道:“去!我要去这里看看。”   在飞沙真人几个前排探路的人接连失踪,影魔等人的探查也都遭遇危险后,众人本已经有点踟蹰,如今听到绿毛老怪这话,顿时大乐,拍案喜道:“好!果然还是绿毛你爽快,不像其他人磨叽。”   绿毛老怪正要再说什么,突然一顿:“咦,我的那几具炼尸似乎出了问题。等等,我问问我那徒孙怎么回事。” 第一七二章 老怪物   绿毛老怪感应了下自己的炼尸的状态, 却发现意念中出现了一股古怪的铃声, 那铃声竟然让它也跟着有点迷糊,腿一抖差点想要朝着铃声跳过去……   绿毛老怪霎时回神, 啪地拍案而起:“该死,哪来的赶尸道人, 竟然到爷爷头上动土,动我的炼尸!”   众人一愣, 就见绿毛老怪气冲冲地就要离开, 赶尸道人?难道是那个青越观的门人方善水?   一人连忙叫道:“等等绿毛,你说什么赶尸道人?看到他的样子了吗?”   绿毛老怪露出尖长的獠牙, 怒道:“不知道, 摇得一手破铃吵死我也!待我找到人,定要吸干他的阳气!”   “绿毛你说个地址,我跟你一起去。”刚刚那慈眉善目的老人, 这时也站了起来。   绿毛老怪回头狐疑道:“你来干什么?跟我抢人气吗?”   另一个有点胖的中年男人翻了个白眼道:“果然是僵尸脑子。我们刚提到了炼尸神教的传承,你就发现了一个能让你徒孙遇到麻烦的赶尸道人,你就不会联想一下吗?”   绿毛老怪:“你是说那人可能和炼尸神教有关?你们知道些什么?”   这时,刚刚一直在掐算的, 一个黑色斗篷遮了半边脸的男人, 也站了起来:“我跟你们同去,你们俩可能会遇到危险。”   “鬼算子,你是不是搞笑?他们俩还能遇到什么危险?”   “是啊,不说善真人,就是绿毛老怪自己, 清意真人都砍不死他,他还能有危险?”   鬼算子的话让好几人都笑了,可是他下一句就让人笑不出来了:“你们忘记当初消失的一景老道和老驼子?还有那个雁荡山的老怪物?”   众人立刻严肃起来。   本来这些人倒是没想过方善水,毕竟方善水老家被正道抄底,和正道对上被通缉后又被放过,看起来似乎是个经历过正道考验的非邪门歪道。   就算真有炼尸传承,估计方善水也没有传承到什么,不然正道怎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现在塌陷的遗迹,也是在正道的眼皮子底下被看着,和方善水的关系不大,所以都以为方善水起不到多大的用处。   “看样子是我们想当然了。”众人里一直安静的一个男人突然睁开眼,他的眼珠子和眼白,竟然是一片纯黑,看人的时候,就像恶鬼一样恐怖。   他看向绿毛老怪:“地址,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真是奇了。老人树洞府,你们爱来就来,我先走一步。”绿毛老怪抛下一句,转身消失在原地。   接连几人的屏幕黑了,似乎真的跟着绿毛老怪一起去了,剩下的众人一阵意外,互相看了看,面面相觑,似乎觉得他们有点太大惊小怪了。   ·   方善水正指挥着僵尸挖树,忽地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仿佛有种危险正在靠近的感觉。   修道人的预感很多都不是凭空而来,方善水没有犹豫,迅速地挖开树根,打算不管这颗大树,直接将树神之心挖出来带走,然后远离此地。   虽然老人树洞府的壁垒破损了,但是方善水想要隔着一层芥子幻境挖东西,还是难了点。   手办师父见状跳下去,帮着方善水用尖长的指甲将那壁垒划开,有了上次找徒弟的经验,他很快就将那枚树神之心挖了出来。   “嗡……”树神之心颤抖了一下,瞬间断开了所有和老人树洞府链接的根系,脱然而出。   这颗树神之心很大,足足比方善水掌心中的大了十倍,仿佛一颗巨大的绿蚕豆,被挖出来后,这颗豌豆上断开的根系,瞬间就张开无数的枝条,“啪叽”“啪叽”往手办师父的身上戳,似乎准备扎根上去。   然而戳戳脑袋戳戳肚子戳戳小脸,硬是没能戳破手办师父的皮肤,反倒是手办师父被戳得烦了,大嘴一张,瞬间将这颗和它差不多高的大蚕豆,一口吞了下去。   辣鸡,不是它徒弟,也敢乱七八糟地戳它肚子。   手办师父面无表情地嫌弃,还不好吃。   方善水惊讶:“师父你把它吃了?”   刚刚还不太高兴的手办师父,面无表情地脸立刻变得纯良无辜,一脸我不是要吃它的样子,是它太烦人了,大不了等会儿给那些黄鼠狼吐出来。   方善水没有再多说,捞起师父赶紧跑,然而跑了没几步,突然听到刚刚被他控制的那些炼尸,忽然爆炸一样砰砰砰地出现了炸响,身体各个关节都好像被鞭炮炸了一下。   方善水瞬间变小,带着师父藏到了前面一颗大树的树根下头,给手办师父比了个嘘的姿势。   莫名爆炸的炼尸们,扭曲了几下后,纷纷摆脱了方善水的控制。   “咚!”   “咚!”   ……   这些炼尸跳动了起来,在附近巡查一样地跳动了起来。   炼尸们时不时发出一些吸气般的嘶嘶怪声,似乎在借此判断什么。   藏在一颗树根下的方善水,几次被靠近的蹦跳声光顾,然后那些声音又远去了。   突然,有两个近在咫尺的声音,在方善水旁边说话,似乎就站在方善水躲藏的这颗树下,方善水竟然完全没有感觉到他们的靠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现的。   善真人:“绿毛,你先到了,有什么发现没有?”   绿毛老怪眯着眼:“感觉到了,一闪而逝,跑得倒快。待我闻一闻是否有生人之气。”   绿毛老怪在原地也斯哈斯哈地吸起气来,僵尸本就是食人气的怪物,特别喜爱吸食阳气。   普通的僵尸可以由呼吸判断到生人的存在,但是到了绿毛老怪这个阶层,你就算不喘气,但是只要身体还在新陈代谢,毛孔的呼吸,他也能感知得到。   善真人没有理会绿毛老怪,而是跑去将绿毛老怪的徒孙拍醒,那徒孙被方善水的摄魂铃弄晕后,似乎没有了记忆,如今醒来,只记得有人和他对着摇铃,抢夺了他对炼尸的控制权。   “嘶……”   绿毛老怪的脚步沉重的踏在地面上,好像在缓慢地移动,似是在追逐着什么。   “嘶……”   方善水感觉到绿毛老怪越来越近,似乎已经弯下了腰,在朝着树根这里的树洞而来。   顿时有些奇怪,按说他是阴神之身,这绿毛老怪不应该光靠吸气,不应该感应得到他才对。   手办师父突然拉了拉方善水,方善水一愣,赫然感觉到身后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树洞里钻出了一只田鼠的脑袋。   那小田鼠似乎是被恐惧驱赶着钻进了树洞里,发现这里有人后,不敢再跑,顿时抱着爪子瑟瑟发抖。   刚刚这只黄鼠狼似乎就是在绿毛老怪地逼迫下,在地下在到处打洞,没想到打着打着钻到了这里来。   就在这时,   “嘶……找到了,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被发现了!   方善水一回头,就看到了绿毛老怪贴在洞口的那张巨硕的脸。   绿毛老怪看到方善水的阴神之身似乎有点意外,绿油油的眼珠子咕噜噜地嘿嘿笑起来,那尖利的僵尸爪子顿时朝着方善水抓了过去。   “叮、铃……”   绿毛老怪被突然冒出的铃声一迷,下一刻,他立刻反应了过来,顿时大怒,吼道:“就是你!”   跨擦一声,绿毛老怪瞬间撞垮了这颗大树的树干,刚刚停住的枯手,瞬间如毒蛇般一把抓下,然而奇怪的,他抓向方善水的手,竟然像是陷入了一个黑洞里,那黑洞仿佛一张巨口,朝着他的手咬了下去。   “嗷——!”伴随着“咔擦”的碎裂声,绿毛老怪顿时嚎叫一声,脸都吓绿了。   他那连剑仙都砍不下来的手,居然被一个还没看清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一口咬断了!?   WTF!   绿毛老怪趴在那树根处不动了,反而尖叫抽搐了起来。   “绿毛,你怎么了?”善真人感觉到不对,立刻放下绿毛的徒孙掠到树前。   “咔擦、咔擦、咔擦……”   “啊啊啊啊!”断手似乎只是个恐怖的开始,下一秒绿毛老怪就遭遇了恐怖的噩梦,那咬断它手的东西竟然,仿佛贪吃蛇一样顺杆往上爬,一口一口地吞了上来,绿毛老怪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一截一截地被咬断、消失,简直被吓坏了。   黑暗的树洞里,绿毛老怪只看到了一双不断靠近地绯红眼睛。   “咔擦——!”最后一口下来,善真人大喝一声,将仿佛被卡住的绿毛老怪从树洞里拔了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善真人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不太美妙的咒语声,“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敕令!雷霆召来。”   轰隆一声,晴空霹雳。   仰头竟见闪电从天直下,朝两人劈来!   “日他个仙人板板!快躲!”刚刚被拔出来断了半条手臂的绿毛老怪,和抓着绿毛老怪的善真人,都被惊了一跳,迅速闪开。   “砰!”刚刚被绿毛老怪撞断的大树,被闪电劈中,几乎被炸飞起来,半截树木都被炸成了粉碎。   躲避雷咒而倒地的两人刚刚跌倒在地,还来不及松口气,就看到身侧盘坐在空中的一个小人,蓦然张大了红豆般的小嘴,那嘴竟仿佛吹了气一样,瞬间从红豆般的小,胀到挖掘机铲子一般大,仿佛包袱皮一样,朝着两人蒙头盖来。   “躲!就是这个怪物!”绿毛老怪麻利地在地上来了个驴打滚,同时他身边不远处的炼尸,立刻被他控制着飞扑上来,去堵那张恐怖的嘴。   巨大如黑洞般的嘴猛地咬下,吭哧一口,地面被手办师父的大嘴啃秃了一个坑,口中多了几个扑过来炼尸,倒是绿毛老怪和善真人,经验丰富地及时躲了开去。   方善水在这片刻间,已经用材料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阵,正要配合师父再接再厉,搞死这两个家伙给师父加餐,突然又是一阵危险的感觉压迫而来,竟是比刚刚更加急迫。   还有人来,而且更危险!   方善水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明悟。   本以为就这两个人,可以对付一下的方善水,顿时严肃了起来,不敢恋战,立刻带上师父,就要退开。   “呸。”手办师父吐掉了几个塞到牙缝的炼尸后,飘然坐到了方善水的肩膀上。   动了动牙齿,将刚刚卡在牙缝里的一块肉也拿了出来,硬硬的,仿佛牛肉干还是鸭脖子之类的东西,手办师父练牙一般地用力啃着,喀拉喀拉地几下碎骨声,咕噜一声,它将口中的东西吞了下去。   那两人心有余悸地看了眼方善水的背影,隐约间,好像注意到方善水肩上,那不知在吃什么东西的小怪物,流连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就远地看不见了。   见怪物没影了,绿毛老怪和善真人都松了口气。   绿毛老怪呲牙咧嘴地摸着被咬断的手肘:“嘶,好怪物!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善真人有点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两人背后传了出来:“你们遇到了情况?”   两人回头,顿时看到了黑斗篷遮了半边脸的怪人,黑斗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一片阴影中,不出声,就仿佛不存在一样,时不时会同化在光芒里。   善真人:“鬼算子,你来晚了,那东西已经跑了。”   鬼算子不以为意:“黑瞳尊者已经追上去了,而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绿毛老怪顿时大喜:“黑瞳也来了,走走走,我们赶紧跟上,我要报刚刚那一箭之仇!”   鬼算子摇摇手指,提出了另外一个更好地主意:“不,我们可以去他要逃的庙里等他。”   ……   正在青越观里玩着游戏的元沛,一拍桌子,手边的水杯稍受震动后,竟然猛地炸裂开来,水溅了一身,吓得元沛赶紧取下了脑袋上的游戏头盔。   元沛看着那炸裂成那样的水杯,一愣,伸头望望杯底转动的水珠,下了个结论:“好像是个极坏的征兆。”   元沛迟疑着,拿出自己的六枚铜钱扔来扔,铜钱落地,元沛顿时凉气侵体,哟,大凶!   元沛立刻急声召唤宅灵:“小青小青!快出来,有状况!”   ……   方善水穿林走叶,阴神在飞速地前进着,然后周身的哗哗响动,落叶中的缝隙错落间,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正在窥探着他,如影随形。   有人在跟着他。   和刚刚那两人一伙的。   方善水立刻确定了。   方善水不再急速地奔走,而是开始旋转一样地绕着跑,前后左右,毫无规律,不时绕一颗树绕一圈,又或一个水潭边左右奔驰,仿佛在使昏招,要将追着他的那人绕晕一样。   那个暗中窥探的眼睛,看着方善水的行为,却并不大意,也并不上当,似乎看破了方善水的意图。   突然,一道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千千万万个人在说话一般,揭穿方善水:“小子,你是在画阵?迷踪阵?对我没用。我的眼睛可以看破一切迷阵,障碍,你不过是在白费功夫,但是你却不行。”   方善水忽地发现眼前出现了很过黑色的眼睛,一双一双地出现在树叶缝隙之间,填满了周围的空隙和空间,前方后方,左右两侧,几乎都被密密麻麻的一双双黑眼覆盖,甚至仰头,天空也被一只巨大的黑色眼睛覆盖。   方善水不禁停下了脚步,正在这时,刚刚那个声音,又从他脚下传来,地面忽然裂开,脚下的土地变成了一只硕大的眼睛,那只眼睛仿佛蛊惑一般,在对他道:“小子,你正走在我的眼睛上。”   方善水顿时觉得神志一迷,只觉得脚下的黑色眼睛出现了重影,那影子晃得他有些晕眩。   就在这时,方善水突然感到一个凉凉的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脖子,然而回头,却没有看到那拍他的小手,反而是肩膀上忽然裂开了一道缝隙,一个巴掌大的怪物眼睛,从他的肩膀上睁开了,凸出来,正在看着他。   方善水瞬间一僵,忍住攻击的冲动,问:“师父?是不是师父?”   凉凉的小手又拍了拍方善水的脸,肩膀上的那只眼睛却发出古怪地嘲笑,不时动荡着方善水的心神,方善水知道自己是中招了,刚刚跑着跑着忽然就被攻击了,肩膀上的师父也不见了,若不是师父拍他,他都没有意识到。   方善水感觉到手办师父飘到了自己的眼前,突然,朝着他的眼睛吹了口气。   方善水眼睫被吹动,眼睛仿佛被拂了一下,有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师父,但是很快就又被那无数的黑眼睛覆盖。   他和师父都不太精通这种心灵攻击的手段,炼尸神教里也少,算是碰到克星了。   方善水深吸一口气,脚下所画的迷踪阵,被他画完,试了试,果然没有起效。   他现在陷入了敌人的幻境中,可能连自己在跑,都是自己的错觉。   方善水脚下的眼睛好像变成了泥潭,方善水的脚忽然开始往下陷,好像在被那只眼睛吃下去一样。   四面八方的眼睛似乎在说话:“小子,没用的,你逃不掉的,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掌握之中,束手就擒吧。”   方善水不知是自己的心灵漏洞厉害,还是这敌人的攻击手段厉害,他尝试了好几种方法,竟然都不能从幻境中脱离,反而不时会被无穷无尽的眼睛催眠,迷糊一下。   方善水心中蓦然一狠,也不再去尝试画符,而是开始在用献祭的方法低声默念咒:“浩荡穹宇,幽幽冥渊。生路死路,阴间阳间,今信者启奉,借道黄泉。鬼门,开!”   因为没有符阵和献祭之物辅助,强行开启鬼门的方善水,在空间的反冲下吐了口血,还好他已经是阴神转阳之境,否则可能一下就被反冲撕裂。   呼——   空间的缝隙裂开。   突兀地,天空中望着方善水的黑色眼睛发出了一声尖叫,似乎被什么东西撕裂了。   方善水感觉到自己在不断下陷,而那困住他的黑色眼睛空间,也被他拖着在下陷,下陷的过程中,周围布满天空布满各处角落缝隙的黑色眼睛,不停地在碎裂,刚刚那个声音,有些失态地冲方善水吼:“小子,你是不是疯了!?”   方善水只觉得空间在不停变得黯淡,变黑,他似乎带着一整个困住他的枷锁,掉到了一个更加黑暗恐怖的地方。   就在这时,阴冷的声音从黑暗的虚空中传来。   【何人擅闯地府!】   【何人擅闯!】   【何人!】   ……   “哗啦……”四面八方的锁链朝着方善水围来。   方善水只听到声音,他的视线还被周围的幻境蒙蔽着,直到那些锁链穿透幻境,那只在空间转换中受创的黑色眼睛形成的幻境空间蓦地被撕裂,方善水的视野终于恢复了正常,也看到了在他肩膀上的手办师父。   黑瞳尊者知道现在已经顾不上方善水,自己逃命要紧,赶忙放开了方善水,就要往上头还没有关闭的空间缝隙冲。   这要是个正道的人,掉到地府还没什么,他自己悄悄开条缝跑进来也没事,但是像这样被方善水带累着大张旗鼓地闯进来,那简直是找打。   大概是黑瞳太显眼了,那刚刚困住方善水的幻境,如今反而成了他被追打的标记,从虚空中哗啦钻出的锁链,竟然直接忽略了方善水,朝着黑瞳紧追不放。   “哗啦啦”的声音中,差不多逃到缝隙口的黑瞳,蓦然被无数的锁链拴住,黑瞳不甘心地怒吼一声,瞬间又被锁链拖拽了下去。   就在被拖拽下去后,黑瞳忽然发现,方善水竟然趁着他吸引注意的功夫,悄悄地沿着他刚刚逃走的路,爬到了空间缝隙上头!就这样,竟然还没有锁链分出去理会方善水一下,由着他进来了又这么由着他这么出去。   已经回到安全地带的方善水,居然还有功夫回头目送了黑瞳一眼,被目送的黑瞳,心情顿时极其糟糕,用句小辈的流行语来说,那简直就跟日了狗一样。 第一七三章 拆迁队   阴间的缝隙合上, 被无数锁链捆住的黑瞳, 仰头冲着缝隙外的方善水怒吼了一声,在通道完全关闭的一刹那, 方善水似乎看到了黑瞳的身体瞬间碎裂开来,化成无数的黑色眼睛。   方善水觉得下头的锁链估计困不住黑瞳, 不过黑瞳想跑,应该得付出一些代价, 不然不至于气成这样。   手办师父小手放在方善水脸上, 面无表情的似乎在生气。   方善水:“师父,你刚刚怎么样?那人也袭击你了吗?”   一边问, 方善水一边回头看看左右, 他现在正停在刚刚幻境中停留的那个地方,脚下还有他画的迷踪阵,但是最后的一笔并没有落下, 那双眼睛对他的迷惑,似乎是真假掺半,这样才更容易打击他的信心。   后面那三人也没有追上来,不过这地方毕竟不好久待, 方善水带着师父飞速地离开原地。   坐在方善水肩膀上的手办师父摇摇头, 它是斩出一尸的阳神,心灵漏洞极少,就算它本身不会什么心灵攻击,也很少有人能攻破它的心灵防线。   它郁闷的是那个黑黝黝奈何不了它,就去动它徒弟。   生气。   方善水知道它在想什么, 失笑道:“师父不气,等我努力修炼提升,就不会这么容易受制于人了。”   手办师父招招小手,让方善水低下头来,将刚刚的感觉传递给他。   方善水额头和师父的小脑袋相贴,瞬间一愣,原来刚刚那个黑眼睛根本就不在这里,而是远程追踪,直接心灵入侵,潜藏在方善水的阴神之中,他师父倒是想将那人啃了,但是得先将他的阴神刨开才能接触到那人,还很可能会被那人跑掉。   如果不是方善水将自己拉入阴间,根本不可能伤害到那人。   发现这个情况,方善水顿时严肃了起来。   这种手段方善水还真挺少见,也没有太好的应对方法,总不可能每次都闯地府去借刀,虽然最近地府那边对他的态度诡异的友善,但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了呢,比如万一这次用这种方法攻击他的,不是邪道而是正派,又或者他做了什么坏事?   在方善水思考的同时,坐在方善水肩膀上的手办师父,也正一脸严肃地托着腮,似乎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思考着思考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瓜子,嗑了一下,然后继续思考。   方善水回头看了师父一眼,很心有灵犀地感觉到了师父的想法,它也是在考虑怎么阴这种会远程攻击的人。   就在这时,方善水突然一窒,在飞速前进的阴神停了一下,看向青越观的方向。   方善水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被人移动了。   ·   青越观   这会儿青越观里显得很安静,除了一些虫鸣鸟叫,再没有任何生气。   书房后的地下室里,元沛将背着的方善水的身体放下。   寄身坐在方善水的肩膀上,红眼睛看着没有丝毫反应的方善水。   元沛安置好后,跟身边的寄身小师叔,以及黑猫、小玄鸟、黑乌龟,都比了个嘘,示意安静,时间有点紧迫,他们现在要在这里躲上一躲。   宅灵的方脸出现在地下室中,对两人道:【元子放心,你们现在正在我的肚子里,这是我的私有空间,除非是被我吞进来,他们发现不了我们的。】   “小心为妙,我感觉不太好。”正说着,元沛神色一凛,“来了,安静。”   方善水现在是元神出窍的状态,如果身体出了问题,那乐子可就大了。   宅灵也被元沛的严肃感染,沉寂了下来。   这时,青越观外。   三个人影出现在了青越观上方,除了绿毛老怪落在了青越观的门梁上,是实体出现,其他两个都悬浮于空中,似乎只是阴神来到。   善真人看了眼青越观:“那人就是在这里出窍的?大隐隐于市。我们快动手吧,趁他没回来,将他的身体找出来。”   “对!找出来,爷爷我要生吃了他,啊嘶!”绿毛老怪一脚踩坏了门梁上的砖瓦,张大獠牙密布的血盆大口,赫然朝青越观上方吸了一口气,他嘶嘶地吸着,仿佛将青越观这数亩地方位的生气都吸了过来。   绿毛老怪这是在感应青越观内的活物所在,方善水虽然如今是元神出窍的状态,但是他的身体是活的,还在按本能吐纳生气,只要他的身体在这里,绿毛老怪觉得自己就应该能发现他。   只是绿毛老怪反复吸了三次后,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没有任何发现。   绿毛老怪皱眉,问上头的鬼算子:“这里没人,鬼算子,你不是说那小子的身体应该在这里吗?”   “没人?”善真人闻言也看向了鬼算子。   鬼算子掐着手指,掐着掐着突然迟疑地停下:“……不在这了。”   善真人意外:“怎么会?你居然也会出差错?”   绿毛老怪直接怀疑起来:“鬼算子,我可不相信你连这点小事都算不好,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故意耍我们?”   鬼算子和两人讲道理,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倒不是我出差错,此人很有经验,身体旁边有东西保护,能够避天机窥测,我刚刚也是接触了一下他阴神的气息,才能推测出他的前进方向。现在他似乎有所察觉,就离开了。”   善真人:“那现在怎么办?”   鬼算子:“等黑瞳尊者吧,既然他去追了,那人应该逃不掉的。不过既然身体不在这里,我们也没有待在这里的意义了。”   整个青越观都是宅灵的耳目,几人在它身上讨论,它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鬼算子的话,宅灵松了口气,小主人身体的安全为重,这些人早走早好。   “那就是说这里找不到那小子的肉身了!?啊啊!气死我也!”   绿毛老怪顿时跳进了庄园里头,发疯了起来,刚刚他的手肘被手办师父咬掉了,不过来之前,他掰掉了一只炼尸的手,按在了自己身上。   绿毛老怪一手打断了一根墙柱子,然后将柱子抱了起来,直接砸向了一栋房屋,轰——仿佛爆炸一样,那房屋的屋顶顿时被柱子砸地塌陷了下去。   宅灵顿时疼得抽了口气,这都是它的脸啊!这些混账,不知道打人不打脸吗!   鬼算子突然一顿:“等等,似乎有什么东西。”   善真人和正在搞拆迁的绿毛老怪都停顿了一下,纷纷看向鬼算子。   鬼算子掐指算了算,忽地嘴角一弯:“发现了,是一个死物,不是活物。”   善真人:“是什么死物?难道那人的身体还在,只是被这死物藏起来了?”   鬼算子:“似乎是个精怪,它在遮掩着什么东西,说不定是我们要找的。”   听到鬼算子的话,宅灵顿时倒抽了一口气。   元沛小声问:“怎么了?”   宅灵哭丧着脸回道:【我被发现了,那个人跟你一样,能掐会算,说不定一会儿就找到我们了。】   元沛闻言也紧张了起来,刚刚他算出不对的时候,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感觉无论往哪跑都是凶,只得想办法让宅灵把他和方善水藏起来,现在在地下室里头,再想跑,也没地方出去了。   鬼算子掐指三下,悬空往下看了眼,突然指着几处房屋对绿毛老怪说:“拆!把这里、那里,和那里都拆了!”   绿毛老怪闻言顿时哈哈大笑:“正有此意!”   说着,绿毛老怪冲了出去,在鬼算子指点的几处房屋墙壁上,直接撞出了一个又一个人形窟窿。   “轰隆!”   “轰隆!”   “轰隆!”   一面面的墙被撞塌,柱子被拔起,青越观里顿时变成了拆迁现场,一片狼藉。   绿毛老怪仿佛在宣泄不满一样,到处都是他狂肆的笑声。   地下室里,宅灵忍住不再痛叫,但是它的方脸整个都扭曲了,随着绿毛老怪不停地搞破坏,它全身都疼得直抽抽,甚至不停吐出了黑血。   上头的灰尘扑簇簇地落下,不停地有震荡声隔着宅灵的身体传来,本来他们应该是感应不到震荡的,但是宅灵太疼了,就把这种外部的震荡传到了内腑中来。   元沛看看方善水的身体,又看看身边的小师叔和,有些手足无措地掐指算着,铜钱还没扔到地上,就被震荡地全部翻了过来,立在地上,扔几次都是一个样子,似乎他的测算也被能量波动干扰了。   元沛抓着脑袋上的头发,突然咬破舌尖,将自己的血喷到了铜钱上,铜钱晃了晃,元沛见有用,又龇牙咧嘴地将舌头咬破更大的血口,含了一大口血噗地喷向铜钱。   “啪嗒。”刚刚还在震荡中立在地上的铜钱,瞬间倒了下去。   ……   鬼算子和善真人都是阴神之体,可懒得去做拆房子的粗活,就在上头看着绿毛老怪搞破坏。   眼见绿毛撞踏了一堵堵墙后,竟抱着房体,直接原地拔了起来,好像看到拆迁大队的一级干部在认真工作一样。   不一会儿,轰隆轰隆几声,就塌了一栋二层楼,另外一栋也已经摇摇欲坠。   善真人满脸和气地感叹:“绿毛要是去搞拆迁,顶得上三台挖掘机。”   鬼算子古怪地看了善真人一眼,似乎对他的关注点很是不解。   正说着,绿毛老怪又冲进了一栋屋子,砰砰砰砰,接连从人形窟窿里传来几声撞塌墙壁的声响后,绿毛老怪就突地没了声息。   善真人和鬼算子一开始还没在意,然而等了半分钟都不见绿毛老怪出来,顿时奇怪了起来。   善真人:“绿毛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也不叫我们一声。”   鬼算子没有出声。   突然,撞进某栋房子里的绿毛老怪,忽地没了声息。   善真人冲着绿毛最后留下的那个人形窟窿叫道:“绿毛——”   绿毛老怪仍旧没有任何回声,这不应该,以绿毛老怪的实力,除非瞬间转移到了其他空间,不然怎么可能连求救都发不出,就在他们两人眼皮子底下消失?   鬼算子:“有些不对,注意点,可能是那个精怪反扑了。”   善真人闻言,点了点头,和鬼算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一起去看看。   鬼算子没有拒绝,和善真人一起飘向了绿毛老怪留下的那个人形窟窿前,顺着绿毛老怪留下的痕迹找去。   痕迹的尽头,是一间书房,里头散落了一大片的书籍,然而就在这里,痕迹完全消失了,到处都看不到绿毛老怪的身影。   善真人奇怪:“没有?”   就在这时,房子突然晃荡了起来,上头的吊灯轰地砸下,两人瞬间飘开,然而就在他们飘开这时,附近墙壁蓦然如机关一样,伸出了排排利齿,向两人交错插来。   “哐——!”   善真人随手一拍,那利齿瞬间片片断裂,石灰水泥恢复原状,扑簇簇地滚落,墙体中隐约传来一股痛叫声。   善真人看了看墙壁道:“是那个精怪?”   鬼算子没有回应,只是掐指一算,忽然指着屋内一处空白地方道:“破!”   “啵”地一声,刚刚的晃荡停止了下来,甚至空间也好像被打开了,两人顿时看到了绿毛老怪,他正被一个古怪的东西咬着脑袋,脖子上居然出现了一个半月形的伤口,绿毛老怪的整颗脑袋都被那个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含着,怪不得他发不出求救声。   绿毛老怪似乎还有生息,他正用手扒住那咬住他脖子的大嘴,让那大嘴无法斩下,只是他自己也没能从那只嘴里脱离出来。   鬼算子和善真人都被眼前这幕震慑了一下。   善真人倒吸口气:“这是刚刚那个精怪?怎么那么厉害?”   鬼算子:“快救人!”   绿毛老怪似乎也感应到同伴来了,连忙挣扎地更厉害了。   善真人和鬼算子立时出手,直接将本命法器都一起砸过去,轰地一声,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绿毛老怪在里头捂着差点断掉的脖子咳了咳,刚刚咬着它的那个巨大的嘴巴,已经消失不见了。   善真人:“绿毛,咬你的那东西呢?那是什么怪物?”   绿毛立刻大叫:“小心!那怪物就是在老人树那里啃掉我手的那个东西!”   怎么会?   被黑瞳追踪的东西,居然那么快回来了?   善真人和鬼算子都是一阵诧异,鬼算子立刻掐指算了算,却顿时大惊失色,赫然叫道:“不好,黑瞳退了,此地不宜久留!”   鬼算子话音刚落,他们所在的这间屋子,好像长了手脚一样动了起来,灰尘抖落。   “出去!”   鬼算子喝了一声,绿毛老怪和善真人都反应利落,直接撞塌了墙壁,朝外滚去。   逃到院子里,三人却发现,脚下的所有土地都在震荡。   跳上了房顶一看,整个青越观的几亩地都动了起来,这地方似乎活了,青越观周围的围墙,围成了一张硕大的方方正正的脸,而其中的屋子走廊,则成了方脸上的五官,两个几乎被绿毛老怪连根拔起的房屋,变成了宅灵的眼睛,窗门打开的瞬间,仿佛有视线锁定了在它脸上待着的几个人。   三人从空中散开,想要后退,后面青越观的门却已经拔地而起,将两人的退路拦住。   善真人一阵意外:“这是……宅灵!这么大?”   鬼算子三人本来并没有慌乱,眼前的宅灵,还不足以对他们产生威胁,但是刚刚那个差点吞了绿毛老怪的东西,却是让几人心有余悸,有些犹豫是该退该进。   善真人提议:“黑瞳都退了,我们也走?”   绿毛老怪似乎有点不甘心,朝着面前的宅灵凶恶地发出吼叫。   宅灵也忍不住张口了血盆大口,气愤地冲绿毛老怪骂道:【你大爷的,不跟你们计较,你们还蹬鼻子上脸,打歪了我的眼睛和嘴,吼,老主人,上,我们一起吃了他们!】   忽然,青越观动了起来,同时,房体的阴影中,似乎有一个不祥的东西在蔓延。   比起宅灵,鬼算子几人都更忌惮那个在蔓延的阴影。   鬼算子突然躲开,同时口中快速地叫道:“左后!前右!左左左!”   猛地一个阴影从三人左后方拔起,覆盖过来,然后那片阴影飞快地动作着,仿佛一张黑洞般的大嘴,不停地向三人咬下,咔擦咔擦咔擦,绿毛老怪被这大嘴咔擦的有些心寒,毕竟它刚刚就是差点没给咔擦掉。   不过由于鬼算子的快速提醒,几人都仿佛有预见性地避开了那张大嘴的袭击。   成功地躲了一会儿,绿毛老怪也不怂了,甚至提议道:“鬼算子,老善,我们要不要出手试试,三人联手把这东西干掉!”   鬼算子在犹豫,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蒙蔽了他的感知,有种就差一步的感觉,让他有点不想离开,但是刚刚算出的黑瞳的失败,以及袭击了绿毛的东西也出现在面前,接连的意外让鬼算子有点被混乱了,一时迟疑在这里,进退不是。   善真人也问了一声,他也比较在意黑瞳尊者的失败:“鬼算子?”   鬼算子还在迟疑:“我们……”   突然,青越观蓦地出现了变化,一个声音在上方四周回响:   “天昏地晦,日月避退。虚念妄念,蜃生碧落。嗔念欲念,倒影黄泉。游兮汝魂,入梦幽冥!”   方善水回来了,青越观的地面出现了白光,这是方善水先前布置,但是还没有完全布置好的看家阵法,不过经由方善水念咒,却已然可以激活。   一道惊雷劈下,鬼算子好像忽然明白过来一样,叫道:“糟,错过时机了!退!向左去!”   同时,地下室里的元沛忽然吐了一口血,脸色苍白,精神委顿,瘫在地上大大地松了口气,一把抱起朝他喵、嗷叫的黑猫,用力揉搓了几下。   善真人和绿毛老怪不明白鬼算子说得时机是什么,但见他变得急迫起来,知道事情不妙,立刻跟着鬼算子的指示狂奔。   三人周围的幻境发生了变化,好像有大量的水漫进青越观来,两个阴神一下子被水阻滞,绿毛老怪也被泡在了水中。   他们好像已经不在青越观了,而是在一片大水里,水中有飘浮的尸体,或正面或背面地从,水底,无数的苍白手,好像水草一样密布着。   “什么鬼玩意儿!?”绿毛老怪不会游泳,不停地想往下沉,踹断了几个趁他沉想要拉他的死人手,绿毛老怪难以忍受地道。   作为一个僵尸,他虽然喜欢尸体,却不太喜欢这些软了吧唧的鬼东西。   鬼算子:“这是阵法,他在借冥河之力迷惑我们,你们跟进我!小心别被拉走了。还有,当心那个怪物。”   善真人和绿毛老怪闻言顿时严肃起来,困阵顶多就困住他们,那是落尽那个怪物嘴里的话,那就恐怖了。   ……   带着手办师父归来的方善水,看着青越观里的一片狼藉,心中怒火升腾。   【小主人!老主人!你们终于回来了。】歪鼻子斜脸的宅灵,望着方善水和手办师父,简直要感动哭了。   方善水来不及和宅灵说话,就感觉到脚下一阵,阵中的三人在破阵,而且是个阵法高手。   方善水皱眉,立刻变幻阵法,并对耳边要出去捕猎的手办师父说了两句。   手办师父点点头,很快飘了出去。   ……   阵中的鬼算子沉吟片刻后,突然连续扔出了三根枯枝,枯枝插在阵法的三个节点上,困住他们的空间瞬间碎裂。   鬼算子:“破!破!破!”   方善水忽然一震,他的阵法被鬼算子撕开了!   不过方善水也没有急,只是迅速地往那里赶去。   很快。   “啊——!”   一声凄厉地尖叫传到了方善水耳中。   方善水知道匆忙布下的阵法有漏洞,刚刚就让师父等在了漏洞口堵着,就等他们自投罗网,三个邪道他们要全留下也困难,但是不让他们付出点代价,他们就算狼狈跑了,也会觉得自己好欺负。   那厢。   感觉到危险的鬼算子,在破开阵法的第一时间闪开,一直注意着他的善真人也利落地躲过一劫,然而绿毛老怪躲得慢了一点,顿时就被当头盖下的大嘴吓得亡魂皆冒,猛地往后一扑,却还是没能完全避开,两条腿被结结实实地咬个正着。   “快走!”   “绿毛还在那儿!”   鬼算子根本不想回头,但是知道中招的是绿毛老怪,却不得不停下。   绿毛老怪不能出事,不然刚刚找到的靶子又没有了,去青越山打头阵的可少不了绿毛老怪,虽然绿毛老怪顶不住眼前这怪物的嘴,但是他能顶住清意真人的剑,若是没了他,说不定得有不少人会被清意真人一剑砍了。   “救绿毛!”鬼算子当机立断扑了上去。   善真人也回头,和鬼算子一起出手。   手办师父的大嘴被这两人的本命法器砸中,顿时吃痛了一下,绯红的眼睛瞪向两人,似乎在考虑瞬间张大嘴,将捣乱的两人也一起吞进来的可能性。 第一七四章 挖地洞   就在这时, 手办师父的影子中, 忽然从后跳出了寄身的大嘴,鬼算子预测的晚了一步, 没来得及通知善真人,只凭着自己的第六感险之又险地躲过了危机。   而没能躲过的善真人, 则是一下被咬住了半个身子。   然而鬼算子也没能轻松下来,躲过了后头, 没能躲过前头, 手办师父瞬间张大嘴,含着被咬得半死不活还在挣扎的绿毛, 就在鬼算子刚刚闪过寄身的攻击时, 前后夹击地朝鬼算子咬来。   躲不过。   鬼算子心中闪过了这丝,就在这时,后头善真人那里, 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原来善真人在被寄身咬住后,惊骇地瞬间裂开了阴神,就在寄身要将他吞下去之前,肚子以下的半个阴神迅速地往地上一滚, 断裂的阴神重新化出了头身, 也顺利远离了寄身的大嘴。   失去半个阴神,善真人心中惊怒,顿时让他的阴神在寄身的口中自爆。   “砰!”   剧烈的爆炸声响中,寄身闭紧嘴,它的脑袋似乎被爆炸的气流, 胀大成了一个热气球,绯红的眼睛被撑得如西瓜一般圆,似乎也被炸得有点懵。   手办师父也被寄身的异状吸引,吃人的动作慢了点,顿了下去打量寄身的状态。   这时,发现了好时机的鬼算子,瞬间将手办师父嘴里的绿毛老怪拔了出来,手办师父回神去追,鬼算子立刻将逃离了怪物之嘴的善真人抓过来,趁善真人不备将他扔进了手办师父的嘴里,。   善真人大怒:“鬼算子你!”   鬼算子头也没回,趁着阻了手办师父的一瞬,一把将断了双腿的绿毛老怪远远扔出去,他自己也飞速地跳上围墙要跑。   绿毛老怪一飞出青越观,立刻落地化作了一股绿色的烟气,消失不见。   不过就耽搁了这半秒时间,鬼算子自己再想跑的时候,却也慢了一步,被突然赶到的方善水,一个雷符轰了下来。   “轰咔——”   闪电劈在鬼算子身上,鬼算子阴神摔落,然而落地的瞬间,他的斗篷突然扁了下来,从一个虚幻的斗篷,变成了一个真实的斗篷,然而斗篷里却似乎已经没了东西。   跳进来的方善水飞快地掀开斗篷,就看到里头有一张透明的人皮,鬼算子的阴神已经消失不见。   方善水看向师父,手办师父摇摇头,似乎在说这人皮并不是什么食物,不能吃。   方善水再看看刚刚绿毛老怪消失的地方,也是感觉不到任何气息了,看样子是追不回来了。   手办师父将挣扎着的善真人吞进了肚子里,下一刻,肚子里传来了爆炸声,手办师父顿时也变得有点圆,好像气球一样轻飘飘地掂起来了一下,手办师父挥舞地小手控制着自己滚圆的平衡,方善水忙伸手抱住师父如气球一样的肚子,省得它被风一刮就飞走了。   过了一会儿,成功将自己放气的手办师父坐回方善水的肩膀上,摸摸自己的小肚子,看看还在大着头怒飘的寄身,似乎在批判它无聊的恶趣味。   被手办师父鄙视的寄身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刚刚还在飘着的它,然后刹那间就被气流顶了出去,瞬间消失不见了。   方善水猝不及防没能拽住,只能和手办师父一起仰头,看着如火箭一样蹿向高空的寄身。   方善水:……   方善水无奈地回头看了师父一眼,手办师父却无辜地看着他,然后长长的指尖指指高空,一副反正它自己会掉下来的样子。   方善水摇摇头,再看了眼地上的斗篷,有些遗憾地道:“可惜,让他们跑了。”   只逮到一个,也不知道其他的那些怪人,会不会再来找茬。   “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方善水有些不解。   不过这些人的感觉是如此熟悉,隐隐让方善水想起了师父的那个小白旗和老人杖。   手办师父拍拍方善水,似乎在让他不用太担心。   宅灵受创不轻,冲着方善水哭嚎一番,元沛也失血不少,需要调养,方善水回归身体后,就开始照顾两人,为两人梳理灵气。   ·   黑瞳几人铩羽而归。   绿毛断了两条腿正在修理,鬼算子换了个斗篷不停咳嗦,善真人压根就没有出现。   三人的狼狈和铁青的脸色,让众人一阵诧异,有些摸不清他们到底是遇到了什么。   一个人突然多看了黑瞳两眼,隔着屏幕闻了闻黑瞳的气息,忽地道:“黑瞳尊者,你身上似乎有些古怪的气息,似乎是地府的追踪印记?”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闭着眼的黑瞳尊者,闻言顿时张开如恶鬼般的眼睛,瞪了说话的那人一眼,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好心提醒黑瞳的那人,不知道自己哪里惹黑瞳不开心了,顿时讷讷闭嘴,不敢再多话。   鬼算子咳了咳,代表发言:“这个方善水,暂时不要去碰。”   绿毛老怪用力地拍桌子,怒吼:“为什么!?那小子害得我们如此狼狈,难道我们不是应该在和正派斗起来前,先把他给弄死吗!?”   “我们现在的主要目标是青越山里的东西,如果他也对山里的东西有意图,那他不止会对上我们,还会对上正道之人,我记得当初就是正道之人打上门去,炸了他的山。从某方面来说,他应该很痛恨正道之人才是。顺便,我们可以把他身边有个吃人怪物的消息传出去,方便浑水摸鱼。”   说着,鬼算子看向不满的绿毛老怪:“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因为绿毛你。我怕再多去几次,你可挡清意真人的飞剑的铜皮铁骨,就被啃得不剩下几根骨头了。”   此话一出,顿时有不少人笑出了声,调侃起绿毛来,“我也听说了,绿毛,你被啃掉了两条腿一根胳膊?啧啧,真是惨呀,这是拿你当饼干啃了吧。手指饼干,嘎嘣脆。”   “应该是海苔饼吧,绿毛是绿色的。”   “不不,我估计是把绿毛当成了甜杆,练牙,皮硬内甜。”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堆老不正经讨论片刻疯笑了起来。   绿毛老怪被气得头顶冒烟,桌子都被他抓成了粉末状,如果这些人就在眼前,估计他已经把他尖长的指甲糊上去,撕烂这些老东西的脸了。   鬼算子扫了笑得过分的几人一眼,道:“善真人也被那怪物吃了,你们都挺合那怪物胃口。”   正嘲笑着绿毛老怪的众人顿时一凛,老实了下来,甚至彼此看了眼,似乎在想在座之人会被那怪物当成什么来啃。   一人咳了两声感叹道:“那怪物的牙口倒好,就是这口味有点不敢苟同。”   好几个人符合地点点头。   “行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黑瞳尊者闭着眼不耐地发话,其他人倒也给面子地安静了下来,他道,“鬼算子说得有道理,按他说得做,方善水这小子……很有些诡异手段,而他身边那东西,更是让人无从下手,现在不是跟他们对上的时候。”   说罢,黑瞳看了绿毛一眼:“绿毛,你的伤怎样?”   绿毛老怪:“没事。”   “那我们继续来商量青越山的事。”黑瞳说罢,看了鬼算子一眼。   鬼算子接话道:“地蚯的遁地可以将我们带下去,但是它带人范围很短,我们得硬抗住正道的攻击,到达指定位置,如果不能直接确定青越山的入口,说不定要遁行数次。另外,一些妖精倒是可以挖洞,但是正道中的人,早就紧密的关注着我们的行动,自从飞沙几人打草惊蛇后,那边也发现了有精通卜算的道人专门等着我们,挖洞进去的结果只能是被人守株待兔钻进埋伏。而且最擅长挖洞的黄云老祖那一脉,和绿毛起了冲突,最近都行踪不明了。”   鬼算子这话一说完,与会的众人都看向了绿毛,似乎觉得这个绿毛出来得最晚,搞得事却最多。   绿毛老怪一脸懵逼:“看我干啥,我又不知道。而且黄云那家伙,在我去找它算账之前就不见了,可不关我的事,它还赖了我的东西呢。哎哟对了,我的树神之心!”   绿毛大叫一声,顿时肉疼起来,光顾着和方善水厮杀,居然忘记了这个最重要的东西。   ·   青越观已经修复好了。   方善水给宅灵喂了足够的建材,以及大量的灵料,辅以阵法聚灵,宅灵好得很快,它一好,青越观内倒塌的房屋、花草,以及被破坏的走廊水榭,也都纷纷恢复了原样,甚至由于修复花费了众多好东西,现在宅灵的防御力已经直线上升。   只是方善水有点没想到,这一番修复居然比他埋下整个房子花费的还要高,居然花了两千多万。   将祝奕珠宝店打来的第一批分成全都耗了进去都不够,没有办法,方善水只能让祝奕帮他卖掉了一块翡翠原石,凑了一笔钱来。   方善水给元沛把了下脉,脸色有点凝重。   元沛想让他不用担心,但是很快又是一口血气上涌,差点又吐出一口血来。   这几天来,元沛竟是吐血不止,哪怕方善水日日给他灌输灵气,居然也只是勉强稳定状态。   方善水:“你没有修为,却强行掩盖天机和那个人对抗,被看破后就遭遇了那人的能量反噬,情况很严重。”   元沛瘫在床上,半死不活地道:“这也太苦逼了,我吃的大闸蟹、龙虾、鱼子酱都给吐出来了,吃什么吐什么啊,不活了。”   “……你现在应该吃药。”方善水将手中的碗塞给元沛。   这是用半株灵根剪下来做了药引,每天喝一点,足以保证元沛的生命安全。   元沛看着那药叫苦:“方方,这药喝得跟十全大补一样,我喝了之后反而吐血吐地更欢快了,还觉得吐吐更舒服,那吐出来的都不是血了啊,是姨妈!能不能不喝啊?”   方善水顿了一下,无情拒绝:“不能。药物的灵气不能完全逃避天机反噬,不过你如果能借着这灵气修行,像我一样,修炼到先天阶段以上,基本就有一定抗性了。”   听说姨妈血要吐到先天之境才能断药,元沛顿时觉得生无可恋,好像被风吹雨打摧残的苦情小白菜一样。   方善水只好安慰道:“你先喝着药,尽量打坐修炼,我再想想,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方法帮你。”   元沛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瞬间复活笑:“兄弟靠谱!就等你这句话了!”   方善水犹豫了一下,道谢:“元子,这次多谢你。”   “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快去干活,开动脑筋,我还等着你早日帮我摆脱姨妈血呢,去吧去吧~”元沛用力拍了下方善水的肩膀,然后赶人。   被赶的方善水失笑:“那你好好休息。”   元沛挥挥手表示知道了。   方善水离开了元沛的房间,刚走进院子,就收到了黄鼠狼的传信。   得知方善水将老人树洞府的树神之心,从绿毛老怪的手中抢了回来,一众黄鼠狼都是激动不已,甚至感激涕零地要回来道谢,给方善水传信的时候,矮老头几只已经到了门外。   矮老头带着几个儿子来给方善水千恩万谢,模样谄媚之极,只差要凑上去给方善水捏肩捶腿,连手办师父的零食都忘记觊觎了,只希望方善水能好好待它们的树神之心。   虽然离开了本体,会让树神之心受损,但是树神之心里藏着黄云老祖的本体,若真的落入绿毛老怪手中,绿毛老怪想要炼化树神之心,就得将黄云老祖的印记洗干净,早晚会发现黄云老祖的身体,原本他们只想方善水帮他们早点找到老祖,毕竟树神之心还可以撑一段时间,没想到方善水能将树神之心抢回来!   方善水已经有了一颗树神之心,又有求于它们(挖洞),现在树神之心被带回来后,对自家老祖有着蜜汁自信的黄鼠狼们,觉得只要慢慢等待就行了,都是大松了一口气。   方善水:“你现在要把你们的树神之心带走吗?”   矮老头连忙摇头摆手:“不不不,我不能碰它,会死的,我们都不能碰。”   矮老头也很意外方善水竟然能安全无恙地将树神之心带回来,尤其是见到手办师父从肚子里将那像八爪鱼一样四处挥舞枝条的树神之心掏出来的时候,更是震惊地都呆了,但却不敢上前。   见它不要,手办师父又将喜欢乱戳的树神之心塞回了自己的肚子里,继续啃起自己新制作的跳跳糖。   拿着它新提炼好的跳跳糖,扔了一颗跳跳糖进口中,手办师父闭着小嘴,口中顿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地弹跳声和轻微炸响。   手办师父眯起红眼睛,有趣。   寄身倒是更喜欢一次吃一大堆,然后等身体胀成气球,像只会飞的鲸鱼一样,在方善水身边游来游去,手办师父再次对自己寄身的恶趣味表示鄙夷。   见矮老头对树神之心十分忌惮,方善水也表示理解。   也是他不够谨慎,若不是师父将老人树的那颗树神之心吞下,他可能就被两颗树神之心一起吸干了。   方善水看了眼自己掌心在发芽的树神之心,这东西吸起能量来也太要命了,要不是有师父时不时给他吹口气,还有不停的功德金光补充进来,光这一颗方善水就觉得吃不消。   矮老头随着方善水的目光一看,却大为惊异:“天呐!发芽了!?怎么会这么快,小友,你给树神之心吃了什么大补之物?”   方善水没有回答,反问道:“这颗树神之心什么时候能脱离我的手?”   矮老头凑近看了看,笃定道:“都已经发芽了,那就很快了。按现在的状态,就算你什么都不干,一月之内,它也必然会自动脱落。这真是难以置信,要知道老祖当初培养树神之心,都花了三年,还是花费了无数精力物力,你这才几天?太不可思议了!老天大概真的比较钟爱你们人类。”   矮老头连连感叹。   一个月……   好像有点久,马上可能要出些状况,有树神之心时刻吸取着方善水的真气,方善水担心自己状态不好容易出错漏。   就在这时,方善水突然看到窗外有一粒金光,在阳光中闪了下,慢慢朝他飘来。   前几日,随着生魂回归,青越观周围时不时就会出现金色的光粒飘来,有时一两粒,有时五六粒,不定什么时间,这是一些人内心的感激之情所化。   这两天修复青越观的时候,方善水也寻机将最后十几个生魂送了出去,这个金粒,应该就是反馈。   方善水伸手,那粒金光慢慢地落到了他手心的那枚树神之心上。   掌心那仿佛冒了芽的豆子的树神之心,在吸收了金光后,忽然又动了动,顶开胚床再往上长了一些。   看不到功德金光的黄鼠狼们见状大惊,没想到树神之心会在它们眼前突然变大。   矮老头被震惊地有些结巴:“不不,我大、大概看错了,再过二十天,大半月后它就能脱落。”   一粒金光缩短了十天时间?   方善水正琢磨着剩下的这十几个生魂都送还后,能不能再得到两粒金光祝他脱困,就在这时,赶巧的又有一粒金光从天空中飘了过来。   方善水有些惊喜,伸手去接,金光落入手心后,掌中的树神之心又是一震,枝芽微微伸展。   黄鼠狼简直都傻眼了。   矮老头梦游般道:“哦不不,我可能又看错了,这明明再过十天,十天就要脱落了……我一定是在做梦,这梦太奇怪了。”   方善水又朝窗外观望了下,想要看看会不会再飘来一粒金光,不过似乎已经没有了。   在方善水肩膀上啃着跳跳糖的手办师父见状,颇感兴趣地跳到了方善水的手腕上,盘腿坐下后,朝着方善水手心的树神之心吹了口气。   方善水痒得手指颤动了一下,掌心的小叶子被手办师父吹得晃了晃,下意识地想收回手,及时忍住了。   手办师父回头看向矮老头黄鼠狼,似乎在问它现在还剩几天。   矮老头沉吟了,摇头:“好像……看不出什么变化,有似乎有点变化,还是十天吧。”   手办师父不信,又朝方善水的掌心吹了几口气,呼呼地吹,方善水手中的小芽。   方善水简直痒得骨头缝都在摇晃,很想立刻将师父拿下来,但是看它那么努力帮忙,又不太忍心   矮老头没发现那胚芽下头又裂开一点点微小的缝隙,只是想当然道:“不用白费力气,到了现在这个阶段,人类的真气已经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了,它得自然生长。”   方善水松了口气,赶忙将手办师父抓到另一只手中:“师父,既然这样就算了。”   手办师父有些闷闷不乐地托腮,还在气球状态的寄身挥舞着小手又游了过来,绯红的眼睛看了手办师父一眼,似乎在回手办师父一个鄙视的眼神。   手办师父:……   黄鼠狼又汇报了一下现在的挖掘进度,拿出山脉地图给方善水比划。   矮老头邀功道:“我们现在已经挖通了和怀云镇之间相隔的这座山,大概在这个位置,地下五十米左右。”   方善水很是意外,黄鼠狼他们居然已经挖到怀云镇下头了。   方善水:“你们速度好快。”   矮老头立刻骄傲道:“这已经是慢的了,你要知道,为了方便你们人类的粗壮身材能够进出,我们可是废了不少功夫将地洞拓展开,浪费了很多时间,不然我们现在就能挖到青越山了,你可得为此补偿我们啊!”   方善水点头,又问:“现在还要多少天能到达青越山?”   矮老头比了下自己的小爪子,信誓旦旦道:“两天,两天之内绝对可以挖通。”   不过,说到这里,矮老头眼神忽然闪烁了一下,仿佛隔墙有耳一样对方善水悄悄道:“只是到了怀云镇后,我们发现了一点问题,青越山那边好像有点奇怪。”   方善水:“奇怪?”   “有很多厉害的人,在青越山上头打了起来。很厉害,似乎每一个都只比我们老祖差一点点。”矮老头用指甲比出极小的差一点点的概念,一脸心有余悸地道,“幸好我们挖洞挖得够深,不然很可能会受到波及。”   方善水立刻看向了手办师父,手办师父知道方善水在担心它位于山中的身体,顿时摇了摇头,表示还没有什么异常发现。   方善水松了口气,问矮老头:“你们知道那是些什么人吗?谁和谁在打?”   矮老头犹豫了下,不太确定道:“那个抢我们洞府的僵尸妖怪,似乎就在其中。”   听了矮老头说的人,方善水忽而就明白了。   为什么突然会有那么多充满阴煞之气的怪人找上自己,他们应该是盯上了青越山里头的东西,并打听到了自己和青越山的关系。   这么一想,方善水顿时就有些坐不住了。 第一七五章 挖进山   时东锦躺在试验台上, 他刚刚配合着做了一系列研究, 抽血、扫描,甚至灵魂探测。   方沐看着时东锦测试出来的数据, 看似只剩一个头颅的时东锦,其实灵魂上是完整的, 无数的厉鬼填充成他灵魂的手、脚、躯干,他已经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个怪物。   这些灵魂和他的脑袋纠缠在一起, 时刻发出充满冤煞的吼叫,似乎在贪婪地渴望着死亡和鲜血。   普通人甚至不能和时东锦待半个小时以上, 不然会被他这种负面能量影响, 产生重度恐惧并幻象,甚至可能有一段时间的抑郁缠身。   方沐面无表情地将测试仪上的数据分析记录下来,并计算出更多延伸方向, 丝毫没有为自己得出的结论恐惧动摇,仿佛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结论。   无菌室里,时东锦控制着自己的硅胶身体坐了起来,刚刚被机械手拔下来的脑袋悬空而起, 自行接了回去。   方沐瞥了一眼, 随即继续去做自己的笔记和计算,随口道:“无论看几次,都觉得很神奇。只凭借一个脑袋,你居然还是活着的,水熊也比不上你这脑袋的生命力。”   “我也不太清楚。这个大概需要你们科学家来探究吧。”时东锦呵呵笑着, 脑袋一不小心接歪了,卡在那里。   方沐:“你的大脑活跃度,远远超过任何一个活人,而且细胞也都没有坏死。以你现在大脑的状态,活上三五百年都不成问题,甚至不需要进食。不过我喜欢研究死的东西,不喜欢研究不死的东西,你还是自己探吧,我没空。”   时东锦将有点歪的脑袋掰正,对于方沐的拒绝,他反而笑眯眯地道:“这点……我们倒是志趣相投。”   时东锦从试验台上起来,走着走着,脚突然扁了下,一个苍白的人脸蓦地将他的硅胶脚吞了进去,脚腕处隐约浮现一双恐怖的鬼脸,时东锦突地少了只脚,身体差点踉跄摔倒。   时东锦很快控制住自己的硅胶身体,甩了甩脚腕,将身体里给他捣乱的恶鬼甩走,硅胶脚喀拉拉地被甩了出来,但是好像有些合金做的骨节错位了,时东锦伤脑筋地摇摇头,又坐在手术台上给自己正骨。   方沐扫了眼时东锦的异状,拿出笔在小本本上写了些什么,难得好心地道:“要不要给你制造一个新的身体?你这硅胶身体似乎延迟有些高,而且不太经折腾。”   时东锦欣然同意,并对方沐的人道主义精神表达了感谢。   见方沐一直在专注自己的工作,时东锦突然笑道:“方院长,最近有件有趣的事,你要去参与参与吗?”   方沐现在的各项试验已经进展到关键时刻,可没有什么空闲时间。   不过对于时东锦这种人口中的有趣,方沐还是被勾起了一丝兴趣。   方沐继续刷刷地写着笔记,头也不抬地问:“何事?”   “青越山那边,中国玄门的正邪两道好像打起来了,呵呵,打得昏天黑地的,真是精彩。”时东锦说了下他刚刚接到的消息,语气赞叹地好像身临其境亲眼看到了一样。   方沐:“你不是中国玄门邪道的?”   “我在国外学艺,一身乱七八糟的本事,想和他们一起玩,他们也不搭理我。”同时,时东锦也对此表示了理解,“当然也可能是我名声太大,他们有那么点自惭形愧。”   方沐停顿了一下:“……妇女之友地名声?”   时东锦微笑着点点头。   见他对此还挺自得,方沐顿时有些无语。   这几日,时东锦住到研究所来配合他做实验,都不忘记抽时间接待女客,孜孜不倦地帮一些女人诅咒负心汉、强奸犯,手法恶毒狠烈,每咒死一个,他还会笑眯眯地开心好半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爱好。   方沐觉得时东锦就是喜欢杀人,只是还有自己的一套行为约束准则。   “青越山……”方沐念着这个有点熟悉的名字,突然问时东锦,“这个山和青越观有什么关系吗?”   “你知道青越观?”时东锦一时间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方沐“嗯”了一声:“我在徽城见到过,网上也有。”   方沐仍旧头也不抬地在写写画画,一些看不懂的数据符号飞快地在他笔下流窜,仿佛是打印机打印出来一样,没有丝毫停顿和犹豫。   方沐似乎只是不经意提到了青越观,不过仔细看,却能发现他的耳朵已经竖了起来。   时东锦:“青越观是青越山上的一个道观,也是玄门中的一个门派。据说他们精通赶尸之术,被外人称为炼尸教。不过,现在青越山和上头的道观,都被炸毁了,整个山都没有了,估计现在搬到你见过的徽城去了。”   “刺啦”,方沐指下笔尖脱轨,差点划烂了小本本上的纸张。   流畅的记录停下,方沐终于抬头看向时东锦,面无表情地问:“……炸毁?为什么?”   时东锦看了方沐一眼,这家伙面瘫脸,但是眼神的情绪却很丰富,让人很容易分辨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现在明显就是不高兴的样子,很不高兴。   时东锦知道方沐有些喜怒无常,听研究所里的人说,他有时候连少做个梦都能生气好半天,也不在意地道:“青越山下出现了一堆僵尸,正道自然要斩妖除魔。其实我对僵尸还是很感兴趣的,呵呵,如果不是被炸没了,我还想空闲时去挖两具,给我的脑袋换个僵尸身体,怎么也比硅胶坚硬。”   说着,时东锦遗憾地扭了扭脖子,硅胶和脑袋不太契合的接口,发出咯叽咯叽声。   方沐慢吞吞地收起自己的小本本,别起自己的笔,问时东锦:“那他们现在为什么打起来?”   时东锦:“邪道要潜入青越山中挖宝,正道不愿意,怕他们真挖出什么来,自然就打起来了。”   方沐面无表情地问:“那不是青越观的东西吗,他们有什么资格挖?”   “抢到手里就是他们的了嘛,而且就算是有资格挖的人,正道也不会允许他挖,也只能偷抢。”说着,时东锦又呵呵地笑了起来,然后就明显发现方沐更生气了。   看来方沐和方善水的交情不错嘛。   时东锦笑容不变地想着,觉得自己找聻还是不要想着往方善水身上下手的好。   方沐:“我要去一趟青越山,你知道地点吗?”   方沐的话打断了时东锦的思绪。   时东锦没想到方沐还真的要去,去做什么呢?   时东锦:“方院长,难道你也想趁乱挖几具僵尸来研究?”   方沐“嗯”了一声,没有回答时东锦的话,不知在想什么。   时东锦却当他是默认了,顿时呵呵笑着说要带路:“正好,趁着现在,我们也可以浑水摸鱼。什么时候出发?”   方沐却拒绝了,慢吞吞地说:“你把地点告诉我就行了,我还需要好好准备一下。”   准备自然是要准备,只是方沐那好好两字,让时东锦莫名有了种不对劲的感觉,狐疑地看了面无表情的方沐一眼,这会儿他却不能从方沐的面瘫脸中,看出什么隐秘的情绪来了。   ·   接到黄鼠狼的报信后,方善水稍微准备了一番,第二天就跟着黄鼠狼,坐上了火车。   湘城隔壁的那个十八线小城市没有直达的高铁,元沛又不让方善水去湘城,他只能绕路坐了辆普快,整整八个小时时间,才终于避着元沛说的高危地带,到达了目的地。   没有稍作休息,方善水就跟着矮老头他们进了山,找到了他们挖地道的地方。   那是一个缠满藤蔓的矮洞,看起来很不起眼,方善水得蹲下才能进去。   外头还有几个黄鼠狼守着,这几个不能说话的黄鼠狼,见到方善水和矮老头他们,从树上跳下来做了个揖。   矮老头上前问了一番,回来对方善水翻译:“昨晚那边比较安静,似乎是僵尸怪那边有什么重要人物受伤了,说不定他们就这么放弃了。现在还得等半天才能挖通,我们要不要等一等?”   方善水可没那么放心,甚至不祥的感觉越发重了起来,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不了,现在就进去,到达青越山的时候再等。”   方善水觉得,进入了他们所挖的地道,虽然地道还没有完全挖通,不过方善水已经先一步启程,他从地道这头赶到青越山的时间,估计也足够黄鼠狼们挖得了。   矮老头:“通道里空气比较稀薄,你撑得住吗?我本来还想等小的们挖通后,帮你多弄点通气口出来。”   方善水点头表示们问题,以他现在的境界,保持一段时间的龟息状态,还是比较轻松的。   矮老头也没有再劝,前头带路。   走之前,方善水肩上正啃着零食的手办师父,将自己的零食倒了一些出来,分给了看门的黄鼠狼们,仿佛在打赏小费一样。   黄鼠狼们顿时高兴地吱吱喳喳叫了起来。   方善水蹲身进入洞穴,挪动了一会儿后,通道才变得宽敞起来。   这次方善水是要将师父的身体,从山中扛出来,自然不能阴魂出窍而来,而是真身前往,习惯了用阴神到处跑,方善水不免感觉到各方面都挺麻烦所以速度等都赶不上阴神。   地道很深也很长,黄鼠狼们为了照顾方善水的通行方便,将地道挖得足够两三人通行,挖出来的土也不知道被它们弄到哪里去了。   越往地道里深入,空气就越稀薄,方善水调息了一下后,逐渐适应过来,然后就飞速地赶起路。   除了手办师父,一起来的还有寄身和方善水掌心的那枚树神之心。   那后头送出去的十几个生魂,最终只返还了那两粒功德金光,方善水到底还是没能如愿,无法赶在挖通前,将树神之心从自己的掌心剥离出去,只好作罢。   手办师父和寄身,一边一个坐在方善水的肩膀上分享零食,不时挨个飘到方善水掌心的树种处,吹口气,预防这东西给正消耗真气,用轻功纵跃赶路的方善水捣乱。   不过方善水对这种体贴表示无奈。   真的是太痒了。   方善水努力静下心,在那股深入灵魂的奇痒折磨下,不管其他,一味提气飞奔。   慢慢的,方善水好像进入了一种节奏,身体越发轻便起来,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其他,只有前头深不见底的路。   方善水的速度很快,以至于他的身形留下了重重幻影,似乎不用踩踏地面,每次都是轻轻接触又立刻分离,仿佛化作了一抹流云白雾。   方善水现在的状态,倒是慢慢地和阴神状态越来越像,方善水甚至有点忘记了自己是在用真身赶路,忘记了周围的情况,沉浸在那种似是而非的入静状态。   本来在前头带路的黄鼠狼们,很快地被方善水超越,在后头追得快要断了腿。   手办师父和寄身在方善水的肩膀上,拉着方善水的发丝,被甩来甩去,但是它俩好像在荡秋千或表演杂技一样,一边荡一边还没有放弃啃自己的零食,荡得似乎还挺开心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在跑动中,进入了入定状态,也不太清楚自己具体到了什么位置,真气在树种和轻功的不间断消耗下,到底还是有些枯竭。   “到了!怀云镇到了!马上前头就是青越山了,小友,慢点,慢点,歇、歇一歇吧。你跑太快了,前头肯定还没有挖通呢。”追得快要断气的几个黄鼠狼简直快累哭了,发现到了怀云镇后,立刻用快要断气的声音,对前头的方善水喊道。   方善水被状态被打断,带着重影的身体顿时停了下来,从刚刚莫名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方善水肩膀上,正拽着几缕头发在狂风中甩荡的手办师父和寄身,随着方善水的动作轻轻落下,顿时从风一般的手办,变成了两个安静的小美男子。   虽然是刚到怀云镇,但是方善水已经能听到前头黄鼠狼的吱吱喳喳声,还有快速挖土时地土粒滚动声,虽然还不能看到,但是方善水已经能感觉到前头有不少黄鼠狼在,非常多的数量,似乎将通道都挤满了,顿时也不急着过去了。   同意了矮老头的休息提议,方善水打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状态,然而下一刻,方善水就意外地睁开了眼,他体内的真气居然没有消耗多少,反而有种盈盈将溢之感。   方善水觉得自己的状态出奇的好。   方善水:“我们跑了多长时间了?”   “才刚过了四十分钟!将近七十公里的路程!”黄鼠狼们很崩溃,见多识广的矮老头更是喘着粗气直接叹道,“哎,小友,你这时速去开车,你们的人类的交警,估计得把罚单给你扣到负一百个驾照。”   方善水挠了挠头,很想说,他开车从来都不会超过70码,确实没有他自己轻功跑的快。   手办师父也给几个累成狗的吐舌头黄鼠狼们,洒了些零食当做慰问,黄鼠狼们顿时恢复了不少。   歇了一会,等黄鼠狼差不多恢复过来时,方善水突然感到了一丝动静。   地道中忽然传来震荡感,好像上头有什么在掘地,灰土石粒簇簇而下,顿时将洞中的几人弄的有些灰头土脸。   几个黄鼠狼顿时惊得直起身子。   矮老头给方善水比了个眼色,用爪子指指上头,示意是又有问题出现了。   方善水也安静下来,感应上头的情况。   ……   怀云镇外,警戒线突然大亮,埋伏的阵符有了反应,却瞬间被攻破。   “快!通知真人有敌来犯!”   地面上好像有数条大蚯蚓在拱地,平整的地面,快速地被顶出大量泥土,好像在地里埋下了一根粗壮的水管,从那头到这头不停地靠近。   巡逻的精英们快速结阵,配合长辈们布下的阵法,开始对从数个方向进攻的地蚯进行攻击。   本来以为黑瞳尊者重伤后,这几天会消停点,没想到这些邪道这么不死心。   被刺中的绿毛老怪当先跳了出来,地下几乎有人高的蚯蚓也拔地而出。   绿毛忽地一口吸向对面不知哪派的弟子,那人脸上明显有一道生气脱离进入绿毛口中,下一刻就好像没了呼吸一般,脸色惨白地昏倒过去。   “师兄!”   对着众人悲愤的叫声,绿毛老怪冲出人群,一边朝青越山的方向跑,一边嚣张大叫:“你们绿魔爷爷我又来了,清意、容晗,两个老不死可敢出来一战!”   “轰——”地一声,一柄剑袭来,瞬间刺在了前头另一个引地蚯前进的土坡。   差点被刺中的蜥蜴老怪,险险躲开了飞剑,但是这剑的目标却不是他,而是他脚下的地蚯,土壤滚动,痛叫的地蚯受到刺激,顶着被清意真人劈成两半的脑袋,慌不择路地一头往地下扎去。   此时,这在这块地下屏息的方善水和黄鼠狼们,突然感觉到震荡的地道外有什么东西正在下潜,仿佛在攻击他们所在的地道一样!   方善水和黄鼠狼们连忙谨慎后退,不过一会,刚刚所待的地方,侧边好像被什么巨物顶着,被压弯了一角,直到他们看到一个脑袋烂开的大蚯蚓,顶破通道露出留着脓血的头来,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还好,这个脑袋被剑气劈烂的地蚯,已经因为窒息死亡了,不然这些被邪派控制的地蚯,不知道会不会有方法将他们的消息传给它们的主人。   地蚯松弛过的土壤,气息传递似乎比刚刚容易了一丝,方善水带着手办师父和寄身再次悄悄蹲下,黄鼠狼也和做贼一样的变得更加小心。   ……   邪道们只感受到了地蚯的死亡,没有感觉到那条死去的地蚯挖到的通道,不然他们在上头打死打活,下头却不知何时多了个捡便宜的,还不得气死。   “该死!老蜥蜴你怎么不自己被清意刺死,地蚯不剩几条了!”   不知道是谁叫骂了一声,明处暗处的邪道们顿时都警惕了起来。   前几天的试探过程中,他们带来遁地的地蚯都被斩杀,现在地蚯越来越少,如果都死完了,宝物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这些邪道真人们,倒是也能用阳神阴神上天入地,但是关键元神进去了之后,怎么将东西从密闭的土里带出来?   而且青越山是个古遗迹,还真的对元神有抵抗,没找对门,元神也无法进入。   前几次试探的几个真人,好几个别说门了,甚至都没摸到青越山的边边,就差点追杀的正道们戳死在了土壤里。   这些地蚯土遁很快,就是需要靠土壤的间隙呼吸,地表钻地还好,不能一次性太过深入地下,不然很容易死在深土之中。   绿毛老怪挡下了清意真人的利剑,面的他再动手杀地蚯,但是很快,容晗真人也来了,拂尘几挥,带着地蚯钻地前冲的几个邪道,纷纷被打了出来。   前进一时被阻,场面一时僵持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立于空中的容晗真人突然出现了异状,一直没出现的黑瞳尊者出现在他的身后,容晗真人神色一变,从空中倒了下来,和容晗真人同来的几个阴神真人,也纷纷变了脸色,   正道某人大叫道:“黑瞳!你不是重伤了吗!?”   偷袭成功的黑瞳根本没有搭理,瞬间又消失了去。   方才还落在下风的邪道们,见状顿时一阵尖笑,瞬间冲破了正道的第一道战线,往青越山的方向而去。   被抛在后头的正道们立刻追了上去,清意真人临出发前,却突然回头看了眼刚刚被他刺死的那个地蚯的坑,冰冷的面孔闪过一丝迟疑,但是追黑瞳那些人要紧,没有停下探究就直接离开了。   方善水和黄鼠狼们屏息地感受着外头的打斗声,察觉到上头战情的变化,刚刚还担心着会不会有什么地蚯再乱冲乱撞地钻进来的方善水,这会儿又担心起青越山的情况。   方善水:“那些人似乎已经冲破了防卫,可能很快就要挖进青越山中了。那边还要多久能挖好?”   矮老头也很着急,心念催促了几下,只是不停说“快了快了”。   方善水也等不及了,继续朝通道前头走去,再往前,见见就可以看到的黄鼠狼的影子了,密密麻麻的黄鼠狼,几乎将洞穴周围铺成了黄鼠狼地毯、黄鼠狼花边墙,及黄鼠狼天花板,它们闪动了爪子快速地扒拉着洞里的土,洞穴的空间,在肉眼可见的在往前移动、拓宽。   这时,“轰隆”一声微响从前方传来。   正说着快了的矮老头,顿时面露喜色,叫道:“挖通了!小友挖通了!它们找到了深藏在地下的那条通道,就是你说有龙头门的地方。但是前头寒气太重,它们不敢前进了。”   外头的黄鼠狼海洋们吱吱喳喳起来,瞬间裂开了一条道路,给方善水他们让道。   方善水立时精神一震:“我们赶紧过去。” 第一七六章   黄鼠狼们泉涌般从那个山洞里退了出来, 露出冒着寒气的洞口。   方善水上次跟着时东锦进入这里的时候, 还没有这么阴寒,不知里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化。   矮老头:“小友, 我们就不进去了,你自己小心。”   说着, 上头突然又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似乎是有地蚯开始试探性地往下钻了。   一堆黄鼠狼们噤若寒蝉, 连叫都不敢叫了, 怕被上头的东西发现。   方善水点头:“你们都离开这吧,这里也不太安全。”   外头打得厉害, 很难说等会儿通道会不会被发现,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方善水还有自保之力,但这么多黄鼠狼却难以全部顾及了。   黄鼠狼忙不迭地点头。   方善水带着手办师父和寄身弯腰进入那阴寒的洞穴, 黄鼠狼们目送他一阵后,就一哄而散,朝通道另一端奔去。   这地下的山洞里头,有些湿漉漉的, 阴寒的气息似乎凝结成了水, 不时滴答滴答地从洞壁四周落下来。   方善水保持着警惕快步往里头走,上次来的时候,这里头有着非常多的僵尸,师父为了压制那些僵尸,也为了吃掉他们的阴煞之气, 将身体留在了这里,但是现在阴煞之气反而越来越重了。   方善水看向手办师父和寄身:“师父,这是什么情况?你身体周围的僵尸都还在?”   手办师父出来的有点久了,不过对本体的情况还是有感应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方善水不解,又看向寄身,寄身则是学着手办师父又正好和它反着来,先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方善水想了想,大概就是有些不在了,有些还在的意思?   很快,龙头门出现在方善水的面前。   上次来的时候,这个已经被盗墓贼打开的大门,如今竟然自动关闭了。   方善水伸手推门,然而手一接触到门,门上的龙头忽然动了动,好像突地活了过来,那双眼珠子咕噜地转动了一下,神光落在方善水身上,仿佛在盯着方善水看一样。   方善水一顿,正要后退,一阵喀拉喀拉的响声出现,龙头的眼睛中忽然射出了两道红光,方善水竟然不能避开,被光线直射到身上。   方善水心中奇怪,上次盗墓贼进来,难道也遇到这种情况了吗?还是针对他?   这时,红光已经瞬间穿透了方善水,仿佛从肉体渗透到灵魂,方善水只觉浑身一震,而后就不由自主地陷入了回忆之中。   方善水脑海中,纷乱的画面飞速地变幻着。   师父第一次拿出《炼尸大典》给他看时的画面,只是和记忆中不同的是,当《炼尸大典》落在记忆中的他手中时,封皮上的字迹渐渐隐去,竟变成了另外两个字,炼神。   画面一晃而逝,然后就到了师父去世,他带着《炼尸大典》下山,翻阅古籍,接触一些文字学家,研读《炼尸大典》。   只是,以往艰涩磕绊的内容,在这片恍惚的记忆中,仿佛突然变得流畅易读起来。   方善水的眼睛逐渐由黑色变成金色,但他却好像完全陷入幻像的记忆中,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   方善水在记忆中灯光下,一页一页地翻阅着《炼尸大典》,《炼尸大典》中的金文云篆,对于这时的他,就好像是简体中文一样,他顺畅地解读着视线中的一个个的字符,仿佛融会贯通般地理解着其中的一幅幅图案。   方善水几乎是无意识地跟着幻象中的自己,念出了《炼尸大典》上的一些咒语,没有发现,在他咒语念完后,他肩膀上的手办师父和寄身,忽然闭上了眼,慢慢地从他的肩头消失了。   ……   青越山上方,一路冲过来的邪道们,一边和正派的人对打,一边命令地蚯下潜,前几次来试探时,地蚯钻出的洞早就被正道们填平了。   先前几次,地蚯都撞到了青越山的山体,仿佛被一层防护所挡,地蚯们也不能存进,只能连忙钻出地表,但是在根据经验又试了几次后,终于挖到了青越山的入口之处。   “哈哈哈,挖通了,走!”找对了地方,邪道们接连跟着地蚯潜下去。   “追!”清意真人等正道中人,不像邪道们想着要将令牌从山中带出来,他们更希望将邪道们和那邪恶的令牌一起埋葬在山底不要再出来,所以他们是毫无顾忌地元神到来,不像邪道们诸多束缚,可以直接用元神之体下潜。   不过青越山中的遗迹古怪,能够束缚元神,上次来的时候,容晗真人等人就差点吃了大亏。   遁地中的清意真人,给其他的真人们传音警告:【小心,先杀地蚯,不要跟着进入遗迹。只要地蚯都死了,他们就算找到宝物一时也出不来。】   【好。】   地蚯的速度很快,但是潜到深处,似乎就开始有些窒息了,绿毛老怪等人用秘法强令它们继续下潜,直到冲入了琅琊洞下的密道,脱离遁地状态并有了一定空间后,几人立刻掏出瓶子,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了地蚯的皮肤上,刚刚还一副快死模样的地蚯,顿时恢复了一点生气。   邪道们刚要松口气,耳边就传来了一些动作慢了的同伴的疾呼。   【啊——救我!】   【啊——!】   【清意你这贼道士!】   ……   接连传来的三四人的声音,前头潜下来的绿毛老怪等人都是一顿。   鬼算子道:“是无面、老蜥蜴三人,他们的地蚯被杀了,现在被卡在土中,估计会遭到正道的围攻。”   听到鬼算子说卡住一词,几人顿时有点头皮发麻,不是所有老怪物,肉体都像绿毛老怪一样强韧,不需要任何空气,也不在意地下几十几百米土壤的压力。   “走,找下去的通道!”   几人谁也没说要去救那三个倒霉鬼,只是廉价地同情了一下后,就立刻兴冲冲地要去找宝贝。   ……   此时的方善水,就好像在用别人的大脑学习,忘却了周遭,忘却了自我。   只是当方善水看到《炼尸大典》提到的一些针对性内容时,却瞬间从沉迷中惊醒过来。   《炼尸大典》中提到,有些人炼神分离三尸出现问题,没有成功分离自身三尸,反而使得僵尸自己产生了意识,这种情况下,炼尸人和僵尸之间是有一种莫名的联系,但是随着时间的过去,两者就会越来越不能兼容。   炼尸人的元神会自动反击,如果炼尸人不能消灭掉僵尸的意识,在僵尸壮大后也会反噬其身,吞灭炼尸人的意识和灵魂,并反向分离自我三尸,取炼尸人而代之。   这就是他和师父的情况?   方善水皱眉,想继续翻翻看《炼尸大典》后头,有没有提到其他的解决办法,然而这时,上头突然传来了一阵震荡声,方善水脚下的地面一晃,眼前门上的龙头,也在这种颤动中滚动了一下眼珠,顿时熄灭了眼中射出的红光。   红光消逝,方善水从刚刚那莫名的状态中脱离出来,但是他还没有翻到最后几页。   方善水有些急切地拍拍龙头,龙头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这时他隐约听到了有声音从前方传来,并且手办师父和寄身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   方善水心中一凛,不再耽搁,立刻推开门走进去。   一走进山洞,闻到了生人之气的遗迹,就仿佛活过来一样,在接触生气后,山洞中的磷火灯就被点燃,扑哧扑哧地从这头到那头依次亮起来,仿佛幽灵的脚步,挨个踏过了那些灯座,围绕了整个山洞一周。   遗迹内,上次打斗的痕迹还在,也有些山体塌陷时滚落的落石和土灰,曾经打开的无数棺材,如今又都合拢了起来,棺材下仿佛多出了一条条黑色如阴影般的线,从四面八方反向辐散,向祭坛中心链接。   祭坛上原本就有的八个棺材,上次并没有全部打开,如今还有三个是被锁链束缚着的。   师父的阴沉木棺材,正在那八个棺材中间,似乎正位于太极八卦,先天星斗之中。   洞穴上头传来脚步声,那些邪道似乎已经打好了地洞,潜入了青越山上唯一能进入山腹的琅琊洞中,不过不一会就传来了打斗声,似乎是正道们也追进来了。   方善水立刻跑到祭坛中央,将师父的阴沉木棺材推开。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棺中之人双手交握于腹,尖长锐利的紫黑色指甲,仿佛曜石饰品一样垂在他苍白的手背上,棺中之人殷红的薄唇仿佛刚刚饮过血,冰冷的面容,却好像他已经冻结在沉眠之时,不会再醒来。   只是他那如黑夜般垂至脚裸的长发,却轻飘飘地在动,就像海藻在水里飘,它们仿佛刺穿了棺木,延伸到外头,和棺外无数辐散过来的黑影连为一体。   方善水:“师父,你回来了吗?”   师父没有反应。   这时,棺中落在师父身侧的令剑,忽然动了一下,飞向了方善水手中。   方善水下意识地握住了飞出的令剑,只是这令剑一落入他手中,周围的无数棺木突然就震荡摇晃了起来,嗡嗡嗡嗡地颤动着,无数棺木的盖子似乎就要打开,尤其是最靠近祭坛中心的八个棺木。   似乎棺中的怪物们,都蠢蠢欲动地想要从里头跳出来。   方善水心道糟糕,就在这时,方善水突然感到,一只冰冷的手盖在了他拿令牌的手上。   只片刻,刚刚还颤动的极其厉害的棺材们,顿时停了下来,砰砰地合紧棺盖,一个个安静的如同死物,没有任何声响和气息,仿佛在诠释我不存在的最高境界。   “师父?你怎么样?”方善水发现师父似乎睁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好像很困一样地合上了双眼,方善水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刚刚接受传承无意识念咒的时候,对师父起了什么坏的影响。   就在这时,方善水突然听到头顶上拱形天台玉璧上,有人声隐隐约约的传下来。   【下头好像有光!难道正道在下头有埋伏?】   【不太可能吧。】   方善水一僵,不管三七二十一,赶忙将师父从棺材中背了出来,随手一拍将棺盖重新合上,然后就想要带着师父快速离开。   只是师父那些仿佛阴影一样,扩散链接上所有棺木的黑发,却影响到了方善水。   方善水背着师父,竟然觉得沉重的无法动弹,这是很不科学的,以方善水现在的力量,就是一次一百个师父他也能抗动。   方善水脸色通红,努力背着沉重的师父,一步一步走下祭坛,每走一步,祭坛上坚硬的石砖,都会被方善水踩踏出一个半寸深的脚印来,可见他身上有多沉重。   同时,上边的说话声还在继续,方善水不禁越发紧张起来。   【像是遗迹里的磷火,也许是我们进来触动了机关?】   【立刻找通道,我有不太好的预感。】   【找什么通道,让开!我来砸烂这地面。】   “砰!”“砰!”“砰!”   剧烈的撞击声快速地接连传来,上头原本用来折射月光的玉璧,顿时传来一阵阵“哗啦啦”的碎裂声中,几粒碎石块从正上方滚落下来,有几粒砸到了沉睡中的方元清头上,方元清的眼脸隐隐一动。   在撞击声的压迫下,方善水憋红脸,更加快速地背着师父往前走,他留在地面的脚印又深了一些,几乎每走一步,都会踩踏一寸左右。   方善水没有看到,随着他将方元清背离中心地带,地下连接了无数棺木的阴影也跟着他们在动,准确地说是跟着方元清流水般的长发在动,甚至当阴影从某些棺木中脱离出来时,隐约还卷了什么东西出来,一离开棺木,阴影尾端缠住的东西眨眼消失,仿佛被吞噬了一样,阴影也急速地缩回方元清脚下,然后隐没于他的黑发之中。   “轰隆——!”   上头的邪道们似乎一起出手了,用来折射月光的玉璧本质脆弱,又年久失修,没经住邪道们的几下折腾,就被砸出了一个打通来。   “通了!”刚要高兴的绿毛老怪,伸头看到一个一闪而逝的人影,顿时大叫,“不好!有人抢先了!”   方善水终于背着师父远离祭坛,脚下辐散所有棺木的阴影随着他们的移动而动,最后方善水突然发现那股仿佛拖拽着他的压力消失了,立时背着师父亡命般狂奔起来。   “追!别让他跑了!”   邪道们大怒着跳了下来,他们完全想不通这小子是哪里冒出来的,居然在他们费劲艰辛和正道打死打活时,悄悄偷跑进来劫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轰!”   动作最快的影魔,已经在眨眼间蹿进了方善水进入的通道。   方善水急速地飞奔着,就快要到达龙头门之时,被那个古怪的影魔追上了。   “小子!你跑不了了!”影魔没见过方善水,但是看得到方善水是个年轻人,更是气不可遏,张开双臂猛地提速抓了上来。   方善水快速地转身,将身后的师父转了个方向,一个滑铲,抱着沉睡的师父躲过了影魔的当头袭击。滑铲经过龙头门的时候,方善水似乎受到了刚刚恍惚记忆的影响,几乎是有下意识地朝龙头门做了个手势。   门上的龙头的双眼微亮,对方善水的手势有了反应,在方善水经过后,打开的门像闪电一般,迅雷不及掩耳地咔擦关上。   “砰!”   刚刚错开没能抓住方善水的脑袋,换姿势又再扑上来的影魔,没料到眼前这古怪的门,会在这时候突然出现了变化,被关上的铜门卡住了脖子。   影魔瞬间如遭雷击,脑袋差点被夹断在门中。   方善水趁着影魔被龙头门卡住无法追他,迅速地背起师父,头也不回地往前狂奔。   影魔及时更换了形态,化成影子想要从龙头门的缝隙中脱离,然而却发现门内根本没有缝隙,仿佛浑然一体般,他被夹在正中,丝毫无法动弹,怎么挣扎都拔不出自己的脑袋。   影魔尝试了半天无法脱困,而这时,方善水已经趁着他落难跑得快没影了,影魔顿时大怒,被嵌在龙头中脑袋,尖着嗓子朝快要看不见的方善水大吼大叫:“啊——!小子你给我站住,让我追到你,我定要剥了你的皮!”   【影魔你个废物!】   影魔发现后头自己人已经追来了,立刻大叫:“快,快帮我把门打开,鬼算子呢,快点开门,他就快跑了。”   门后的鬼算子似乎在研究龙头门的结构,片刻后道:【这门的机关古怪,我一时半会也弄不清,似乎没有机关,而是意念手诀等控制……刚刚那人定是方善水!不是这遗迹的传承之人,定然不会这么快掌握其控制方法。】   【让开!我来。】绿毛大吼着,整个人都变了颜色,甚至身体都胀大了三分,猛地朝大门撞去。   绿毛似乎想像刚刚撞塌玉璧一样,靠暴力撞碎这扇门。   绿毛的力量非常之大,被卡在龙头中的影魔,忽然发现卡着他的龙头眼珠子颜色在变,似乎逐渐从红色变成了银色,一股古怪的感觉升起,影魔蓦地大叫:“停!快别撞了!”   然而这时,绿毛已经又一次冲了上来,根本止都止不住,轰地一声,门颤了颤,门没有塌,然而整个遗迹内部却开始崩溃了,连当初导弹攻击的时候,都没有现在崩坏的厉害。   门后的邪道们在落灰中灰头土脸的大叫:【怎么回事?遗迹似乎要崩塌了!】   刚刚下来的时候,鬼算子顺手翻开了一些棺木,都是空的,绿毛老祖也确定的说,这里所有的棺木中都没有他的同类,连那三个被锁链密封的青铜棺也是如此。   鬼算子:【……大概是因为我们破坏了上头的玉璧,也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僵尸都消失了,遗迹没了作用,就自毁了。】   【日!继续撞门!快!】   ……   清意真人突然受到了精于卜算之道的友人传音:【清意,情况有变,黑瞳等人不会从他们进去的地方出来,而是另一个方向,你们分些人手,到另外一个方向去堵截。】   清意真人脸色冰冷,收到友人所说的方向,立刻带人掉转方向。   就在这时,清意真人以为友人已经说完了,没想到友人忽然又说道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另外,破题在破局之初。】   清意真人:【什么意思?】   【这话是针对你的占卜,我没再现场,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无法解读,你得靠你自己。】   清意真人冰冷的脸色越发冰冷。   作为一个耿直的剑仙,清意最讨厌的就是这些脑筋急转弯之类的谜题。   辣鸡。   清意真人只得先到他最初说的方向去,拦住那些邪道再说。   ……   方善水飞快地跑出了青越山山洞,刚刚的龙头门似乎将邪道之人阻住了,在方善水逃离的时间中,后头只是不停传来砰砰的剧烈撞击声,却半天都没人能追上来。   方善水进入了黄鼠狼们挖的通道,却突然发现,刚刚他让赶紧离开的黄鼠狼们,居然还在。   方善水惊讶道:“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快离开,后面的人要追上来了。”   矮老头挥挥拐杖:“别多说了你赶紧过来,快往前跑。”   方善水一愣,听着矮老头的指挥往前跑,好奇地回头一看,就见身后的黄鼠狼们,如潮水一般涌上了洞口,就像刚刚它们挖洞时一样,身后的通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填了起来,甚至比一开始挖洞要快很多。   方善水只看到通道不断地后退,大洞不断地被添补,身后的通道就这么飞快地消失着,居然没比他们跑步慢多少,不过一会,身后的黄鼠狼们就填了将近七八十米长,而且它们添补的非常完美,好像刚刚的通道根本就不曾存在似的。   果然不愧是挖洞高手。   方善水不禁叹服。   矮老头在前头吆喝方善水别发呆:“快跑快跑,那些可都不是善茬!”   方善水立刻跟上,但是没过半分钟,方善水就听到土壤后头传来的闷响声。   方善水顿时有种明悟,遗迹完全消失了,龙头门也毁坏了。   方善水:“别填了,他们就快追上来了,你们快四下逃跑,他们要追得是我。”   说完,方善水当先跑了出去。   矮老头听了方善水的话,立刻让填洞的黄鼠狼们停下,指挥它们从别的方向挖洞离开,不要和方善水一起跑,黄鼠狼们顿时轰然散去。 第一七七章   鬼算子等人冲出龙头门, 在摇晃的地道中一路追赶, 却没想到追着追着竟然没路了,前头居然都被泥土封死。   绿毛老怪直接冲上去试了试, 然而确实是实打实的土墙,被他一撞似乎还更压实了点, 绿毛叫道:“怎么回事?那小子莫非也会土遁?”   还有人直接看向鬼算子:“鬼算子,那小子往哪里跑了?”   “还未跑得太远, 只是似乎有其他的气息干扰……”正闭目感应的鬼算子睁开眼, 果断道,“径直往前, 就在前方!”   “追!”   几人也都不犹豫, 往地蚯身上倒了瓶液体后,架起地蚯就要走。   这里离地面有点距离,地蚯不能在凝实的深土中一直遁行。   只是, 刚要离开这青越山中仅剩的一截洞穴,突然一柄冒着寒光的剑,居然仿佛划过虚实界线,穿土而出。   【不好, 快退。】鬼算子的提醒到底慢了一步, 一声尖叫,金老怪被清意真人一剑刺中,连带着身下的地蚯一起劈成两半。   在这种土壤环境里,肉身实体可打不过神出鬼没的元神,但是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元神离体, 和正道去刚。   清意真人:【左右布阵!尔等今日休想生离青越山。】   眼见着似乎早有准备的清意真人等人,刷刷地就要布下阻碍和他们来一场血战,这要是得了宝贝,绿毛老怪等人定然不和他们逼逼,二话不说就要耍起阴招,之后逃得逃打得打。   然而现在毛都没摸着,就平白背了锅,这特么郁闷啊!简直要委屈死了!   绿毛老怪忍不住大吼起来:   【你们是不是有病,刚刚拿了宝贝的人你们不追,专门拦着我们作对,你们是不是和他一伙的故意坑我们!?】   鬼算子指挥:【绿毛左前,傀儡左下,金钢、七刹注意上侧,破坏节点,别让他们布阵!】   正道一堆元神真人都被吼得莫名其妙,甚至因为绿毛的话干扰,轻松被鬼算子等人破坏了布置,眼见着邪道等人冲出包围圈,众人来不及多想就又追上去。   清意真人追在后头,冷声问:【你们没得到青越山里的东西?】   清意真人的反问,让反派们顿时憋屈起来,鬼算子直接道:【方善水你知道吧?青越山的传承之人,他已经趁着我们动手的功夫,将青越山搬空了,我们去的时候,里面什么都没有,整座遗迹都已经毁了。】   追在后头的众元神真人闻言一震。   什么都没有?难道里头的僵尸都逃出来了?   如果鬼算子不直接说方善水的名字,他们可能还会认为是这些妖邪的诡计,但是现在却也不禁迟疑了起来。   趁着正道之人心神不定之时,鬼算子等人瞬间用了阴招,一时间,各种干扰元神的黑烟、虚影和剧毒,渗透进土壤之中,顿时让元神真人受阻。   鬼算子等人为防追逐方善水的时候,在腹背受敌,自然不会对正道之人客气,把当初为了逃跑准备的大料,一齐用上了。   受阻的元神真人们停了下来,正要绕道再追,清意真人突然道:【你们先走,我去青越山中看看。】   有人担心道:【前辈,那里不是有束缚元神的禁制吗?你现在虽是阳神之身,可万一……】   【如果青越山真的毁了,禁制也该不存在了,你们别让绿毛他们跑掉,我去去就回。】   青越山里成千上万的毛僵飞僵,是清意真人的心头大患,而且里头的八个飞僵,几乎都有阳神真人的能耐,可比那些邪道要重要的多。   一旦这些僵尸失去控制,那就是生灵涂炭,玩笑不得,所以清意真人必须得去确认情况,如果只是被邪道坑了还好,若不是……   清意真人落下话后,不管众人,就冲进了青越山中,被留下的元神真人们一阵无奈,只得先行追踪。   ……   确定黄鼠狼们已经离开,方善水一路跑,一路在通道上扔一些被他留了引子的雷符。   然而没跑多久,方善水还是隐隐听到了越来越接近的声音。   那些邪道们驾着的地蚯,似乎已经穿越了黄鼠狼们添补的通道,只是似乎遁行的方向歪了,方善水隐隐听到他们的元神传音,从上方的土壤中传来。   鬼算子等人的地蚯不能一直在地下行驶,眼见遁了十几米都不见任何洞穴的痕迹,不禁心中嘀咕,乖乖,难道那么一个毛头小子,竟然学会了那么难的实物土遁?   感觉到地蚯快要窒息,几个肉体力量一般的邪道着急说:   【不能这么追了,再这么下去地蚯会窒息而死,到时候我们就会卡在地里,任正道摆布。】   鬼算子皱着眉:【继续,我有分寸!】   听着那越来越近的声音,方善水一声不吭地闷头狂奔。   自从离开了祭坛,背上的师父也不再那么沉重,方善水几乎脚不沾地化为虚影。   邪道们的地蚯又前进了一段距离,终于到达极限,似乎就要死在这里,刚刚信了鬼算子说有分寸的几人,这会儿差点恨死他了,正待大骂,却发现鬼算子竟然直接将刀扎进地蚯的神经中,吃痛的地蚯濒死状态下竟然疯蹿起来。   就在地蚯那种濒死的古怪叫声传来之后,方善水蓦然听到后头的通道出现了坍塌声,乱窜的地蚯,穿透了通道,半个身子将通道顶部划开,掉了下来。   【下头有通道!】   【好家伙,居然在这里。】   被发现了!   方善水继续狂奔,同时默默催动后方留下的雷符。   鬼算子找到了方向,几个差点被困死在深土中的邪道们大松了口气,踹开濒死已死的地蚯,冲进了下头的通道里。   然而他们一冒头,迎面就看到了满通道的雷光,这雷光似乎还不是普通雷光,恐怖的闷雷声在酝酿。   “我日!”   “个仙人板板!”   “嘭!嘭!嘭!”   炸雷声仿佛不绝于耳的鞭炮急速连响,冒头的邪道们瞬间把头缩了回去,通道剧烈的摇晃起来,泥沙俱下,土石走灰。   “追!不能停在这里。”   躲过一波爆炸的邪道门不敢多留,通道已经被方善水的雷符炸得松弛,已经开始崩塌,等会又要埋了,靠他们自己挖土,肯定追不上飞毛腿跑得贼快的方善水。   绿毛老怪大叫着冲了下去,顶着雷往前冲,没一会儿就被炸得浑身焦黑,外头还有扑面而来的灰土蒙头盖脸。   其他邪道们也都没好多少,又是古怪的雷符,又是不断崩塌的通道,几乎是和通道的塌陷在赛跑。   邪道们简直快要气炸了。   “小子,有本事别跑!”   “等我们抓到你!定要撕碎生吃!”   邪道们在身后的通道叫嚣,方善水听而不闻,继续背着师父闷头狂奔,只口中不停地喃喃吟念咒语,不停地引爆着后头早有布置的雷符。   方善水也不敢引爆的太接近,不然他自己可能也会被埋在地下,不过眼看着邪道们越追越近,再这样下去似乎不行,方善水深吸口气,蓦然抽出厚厚一沓的引雷符,看起来足足有数百,多亏他平时勤快,如今更是把老底都拿出来了,不差符。   方善水将这些雷符猛地往后一扔,同时弓身借力一纵,背着师父低空飞越了将近几十米,一下隔开了一段距离。   追到后头的反派们,看着纷纷扬扬还没有完全落地的满通道引雷符,简直亡魂欲冒,好像看到撒给死人的纸钱一样。   “那小子要炸通道!”这时后退已经无路,前进也有莫大危险,根本无处可躲。   “疯子!他不怕把自己也给埋啊!”   “轰——!”   一声剧烈的炸响,本就摇摇欲坠的后方通道,几乎连间停一下都无,轰然坍塌,瞬间将后头追得正欢的邪道们通通埋在了土里。   ……   清意真人脸色沉重地追上同伴,才发现他们将邪道们追丢了,那些恶毒的邪道为了防止他们在背后插手,一路逃一路撒了大把针对元神的毒药,逼得他们只得离开地下,到地面上来。   正不知要往哪里追,地下突然传来一阵阵闷声炸响。没过多久,又是一声仿佛地震剧烈的震荡远远波及到众人身下。   “什么声音!?”   “肯定是那些邪道追上人了,去看看!”   正道的元神真人们飞快地悬空而起,顺着声音的方向追了过去,他们的速度肯定比地下土遁的人要快上很多,不一会就到了那最新传来的爆、炸声响,然后就在这时,下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这次不像是爆炸声,反而像是地震一般。   元神真人们有些吃惊,不知道下头发生了什么,正要潜下去看看,可是没下去多久,就发现这里的土地也被邪道撒的毒封住了,一众元神真人退了出来。   “不行,下不去,这些毒至少会在土里存留一刻钟时间。”   “他们这么大范围的撒毒,就不怕把地蚯给毒死吗?”   “除非下头另有通道……”   被阻拦住的正道们讨论了起来,清意真人沉默着听了会儿讨论,脑海中突然响起了刚刚友人说的那句话。   【破题在破局之初。】   清意真人回头,青越山那里,可能是因为下头的遗迹崩坏,中空的山体维持不住,导致那片地方凹下去了一个天坑,刚刚的一阵塌陷,仿佛将一条小水渠一般的路线,从青越山那天坑的方向弯弯曲曲地连到这头,并继续往前。   清意真人突然道:“跟我来!”   说罢,打断众人的讨论,清意真人忽然拔地而起,悬空直冲怀云镇外。   刚刚他们就是在那里拦截鬼算子等人,也是在那里遭到了黑瞳的偷袭。   ……   剧烈的爆炸声中,正飞纵到半空的方善水,被身后满是土灰的气流一推,赫然又往前冲了几十米,正好将他推离了通道坍塌的范围。   这要是普通人,估计早就被爆炸的冲击震坏了五脏六腑。   方善水摔在地上,仿佛没事人一样很快爬了起来,背着师父继续狂奔,后头的坍塌,不知道能阻住邪道们多久,他得赶紧离开。   方善水继续跑了没一会儿,就发现了刚刚来时曾休息过的地方,在这儿的通道上方,还有个脑袋被劈成两半的地蚯卡在上头。   方善水正要加快速度冲过去,忽然感觉到危险,脚步一顿。   就在这时,头顶一道剑光蓦然直下,哆地一声钉在了方善水面前的道路上。   一个清冷而有些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果然是你。”   方善水看到前头的剑光忽而化作一道人影,那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清意真人。   上次清意真人是真身进入青越观,不免有些束手束脚,如今阳神之身的清意真人,看起来越发凌厉,扑面而来的剑气,几乎要刺穿方善水的护体真气。   方善水下意识地将师父往自己身后藏一些,避开清意真人冰冷审视的视线。   未几,宓空真人等人,也跟在清意真人身后到来。   一看到方善水和他背上背着的人,宓空真人顿时叹了口气劝道:“痴儿,为何总是执迷不悟,你师父既然死了,就该归于五行之中。”   清意真人却毫不客气,挥剑指向方善水,冷声道:“把你身后的东西交出来,还有青越山中的一众僵尸。这些东西已经不容于世,你不要沉迷邪道,一错再错。”   方善水有些莫名,他刚刚只是扛着师父就走了,那么多棺木一个也没动,好好地摆放在那里,怎么兴师问罪到他头上了。   方善水皱眉:“僵尸的话,刚刚追我的那人也是,你们为何就盯着我师父?我师父又没做过什么坏事。而且你说的那些僵尸,他们在山里的棺材中,为何问我来要?”   一一赶至的元神真人们几乎完全封锁了方善水的去路,方善水刚刚只留神着后头的邪道们,没有想到会被正道们前方反超。   宓空真人解释道:“青越山中的僵尸全部消失了。”   方善水好笑道:“我若能将他们一并藏起,又何须带着师父躲避追杀。你们不是应该去怀疑追在我后头的那些人吗?我进山背起师父就被他们发现,一路赶到这里,你们要找僵尸,应该找他们才对。”   说曹操,曹操到。   “轰隆”一声,方善水身后坍塌的通道被挖通了,刚刚被方善水埋了的一堆邪道,掘地三尺地赶了上来。   堵住方善水去路的正道们纷纷朝后看去。   似乎没想到会跟正道们碰了个正着,出来的绿毛老怪等人也不禁一脸晦气。   刚刚被方善水在眼皮子底下逃脱的影魔,一见到方善水就狰狞着脸色喝道:“小子,将青越山里的宝物交出来,你今天跑不了了。”   方善水看看前后,虽然刚刚他所说的话,让一些正道之人动摇,但是他们显然对他身后的师父更有敌意,大概是师父身上那股浓郁成形的煞气惊到了这些人,这些正道竟不忙着和邪道撕,而是准备先对他师父动手。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方善水蓦地掏出了师父手中的那枚令剑:“山中的僵尸我不知道在哪,我手中只有这枚令剑,你们谁要?”   双方都是一窒。   没想到方善水会这么直白,直接挑拨起两面追兵的关系。   影魔大笑:“哈哈哈,小子,我喜欢你的直接。你不过是想让我们和正道打起来,你好偷偷跑掉,不过你觉得这般挑拨离间有用吗?我们像是会上当的人吗?”   是!   表面上说着敞亮话,影魔脚下和黑暗融为一体的影子,却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方善水面前,话还没说完,就赫然出手抢夺方善水手中的令剑!   清意真人眼神一厉,飞剑瞬间而出,一下将影魔的影子钉在了地上。   虽然其他的情况还不明,但是这枚古怪的能号令众僵尸的令剑,显然不能落到邪道们手中。   而邪道们却本来就不在乎什么僵尸,他们就是为了令剑而来的,既然方善水抛出了这个大饼,他们为何不要!   鬼算子:“动手!”   清意真人挥剑的瞬间,绿毛老怪第一时间挡了上去,他们这群人中,也就绿毛老怪身体能挡住清意真人的剑,清意真人剑气纵发,想要冲向方善水的邪道之人,瞬间被清意真人的震飞出去。   清意真人一步踏上,正要逼向方善水,忽然一只黑色的眼睛出现在清意真人手中的飞剑上,仿佛他的飞剑化成了那只眼睛,不但不受控制,反而隐隐有反噬自身之象。   一直没有露脸的黑瞳,这时也出现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是显然仇人更在乎宝贝。   趁着场面越发混乱,方善水瞬间将手中的令剑,往邪道那边扔了过去,然后一个移形换影掠到正道们身后,在他们的注意都被令剑吸引的时候,明目张胆地跑了。   只是没想到,被方善水扔出去的令牌,还未落地,就突地悬停在半空,旋转起来。   邪道们这时可没有团结友爱的氛围了,他们的目的就是宝贝,然而宝贝就在眼前,那自然就是手快有手慢无的事,瞬间,所有邪道之人都去抢夺令剑,连和正道撕逼都顾不得了。   绿毛老怪伸手来抓,瞬间被令剑振开,然后,令剑抛下已经准备血拼的正邪两道,嗖地飞过众人头顶,拦都拦不住地朝着方善水追了过去。   黑瞳和清意都瞬间跳起来去接触令剑,然而没想到竟然会被一个小小的令剑弹开,反而比绿毛老怪弹得还远。   正邪两道之人:……   方善水刚冲出包围圈,就听到身后的血拼声突兀的停下,感觉到不对往后一瞥,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见鬼。   令剑这烫手山芋居然没扔掉,还追上来了,就缀在他身后。   而正邪两道之人也暂时不打了,一边互相拖后腿,一边追在令剑后头。   方善水再次掏出一沓引雷符,往后一扔。   “不好!”被方善水扔过一次的邪道之人简直郁闷了,如此狭窄的空间里,又有正道们牵制,他们还真奈何不得方善水,憋屈死了。   元神真人的速度比邪道们快多了,也不惧通道坍塌,但是他们怕雷,比有肉身的邪道更怕。   尤其是天雷,对元神有极大的杀伤性。   “轰——!”   方善水的雷符瞬间被引爆。   一众元神真人飞速远离,一众邪道之人顶着雷狂奔,这次通道坍塌的没有前头的一段快,似乎比较稳固,竟然让他们逃脱了被二埋的命运。   被爆炸的冲击推远的方善水,毫不间歇地爬起来,边跑边继续扔雷符,只是扔着扔着,方善水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手中的雷符居然嗤得一声灭了,一股山雨欲来的感觉。   方善水头顶数十米上的陆地上空,刚刚还是灿烂的星空,转眼已经阴云密布,风卷云聚,呼啸声越来越大,闪电在仿佛城池的乌云中酝酿,仿佛一条条游龙飞舞。   追在方善水后头的正邪两道之人,也似乎有了点预感,鬼算子甚至停下来掐了掐指,但是估计是被方善水所扔的过多雷符影响,一时竟然没想到雷劫方面上去。   方善水还没来得及分辨那危险的感觉是什么,他掌中的树神之心忽然在这时脱落,树神之心终于完全发芽了。   在树神之心脱落的一瞬,方善水忽然感觉到灵魂饱满的飘然之态,甚至有种带着肉体飞升而起的错觉,他原先那已经修炼到极致,却被树神之心压榨回去的真气,在离开树神之心压榨后,猛然反弹!   方善水眉心忽而继续地跳动起来,他蓦地有了种极其危险的感觉,甚至从灵魂深处发出颤栗。   “轰——!”   粗如水桶的雷光从九天之上劈下,仿佛有眼睛一般,穿过土地,直接劈向了方善水,方善水措不及防,背着师父扑倒在地。   “不好!他在渡劫!”   “阳神劫!”   这下,所有人终于都知道不祥的感觉是什么了!并且都被突如其来的发展弄得目瞪口呆。   因为他们追方善水追得过紧,显然已经被雷劫纳入了范围。   鬼算子觉得方善水简直有毒,方善水这都临近渡劫了,居然还肆无忌惮地带着那么多引雷符扔来扔去,这不是找死吗!?   要不是方善水的引雷符干扰,鬼算子刚刚就能感知到雷劫的降临,提前逃跑。   有毒……   鬼算子再次在心里咽了口血。   一众没有渡过阳神劫的邪道们,感受到阳神雷劫的锁定,都是目眦俱裂,正道们也没有好到哪去。   甚至因为感受到这些人的气息,觉得这些人聚众反抗,天空中的乌云层忽而胀大,仿佛一张巨大的怪物之嘴,蓦地吞噬了天空中所有的光芒,群聚劈下。 第一七八章   “跑!!!”   不知是谁亡命般地怒吼了一声, 雷电瓢泼之下, 正道邪道们顿时轰然奔逃。   只是他们的速度, 怎么也赶不过雷电的速度。   劫雷劈落的一瞬间, 十几个邪道瞬间就死了三个!   有两人整个人化为焦炭,甚至还有一人, 直接被劈成一个焦黑的人形坑。   正道那边, 清意真人第一时间冲上去, 挥剑硬挡劈来的劫雷, 作为这里仅有的渡过阳神劫的阳神真人,也只有他, 面对眼前的天地之威, 还有一丝还手余地。   只是这劫雷太强大了,是那么多人气机感应下造成的恶果, 清意真人挥剑硬抗上劫雷的瞬间, 本命剑顿时出现了裂纹,清意真人喝吒一声, 僵持的剑光赫然挥下, 劫雷应声而碎!   但是劫雷碎裂后, 清意真人本人也被劫雷最后爆发的威势冲退, 摔在被他护住的一众阴神真人之中。   “前辈!你怎么样!?”   众人急忙上前, 将清意真人扶了起来, 清意真人面如金纸地勉强说道:“快退!”   正道这边顿时不敢再耽搁,连忙往邪道相反方向退去。   只是刚刚邪道们追方善水的时候,为防被正道窥探, 在土壤里洒白粉,现在白粉从后头扩散过来,虽然这些白粉维持的时间不长,保守估计已经只剩下5、6分钟,但是也坑苦了这些正道之人。   正道的元神无法直接遁土离开,只能扶着清意真人一路前寻找出路。   在三个倒霉鬼被劈死之后,侥幸存活的其他邪道亡魂皆冒,顶雷狂奔于狭窄地地道,一心逃命,什么方善水,什么宝贝,再也顾不得了。   刚刚的一阵雷光下,邪道们可没有舍己为人的阳神真人帮忙顶雷,除了死的不能再死的,剩下也都伤得不轻。   绿毛老怪浑身焦黑,身上甚至有了腐败的熟肉臭味;影魔的影子全部碎裂,如今只剩下一个干瘦的皮包骨人;鬼算子一年念咒一边吐血,身上的黑斗篷已经莫名变成了白色,他整个人也好像透明了很多;而一直隐藏在暗处,在雷劫降临的第一时间,就想要靠幻象空间罅隙逃离的黑瞳,不到片刻就被好像长了眼睛的天雷,从缝里给劈了出来。   “啊!”黑瞳怒吼着跟在鬼算子等人身后奔跑起来,声音几乎要将周围的通道震碎。   堂堂一介尊者,竟然被人如此玩弄!   还在原地的方善水吐了两口血后,快速地借着自己的血液,画了个五行化金阵,借土生金,将土壤里蕴含的金气都提取过来。   刚刚方善水被雷劈中踉跄倒地,喷了两口血,在雷光压迫之下,差点就直不起身来。   若不是背后的师父帮方善水挡了第一下,方善水估计不会比那几个,瞬间被劈成飞灰的邪道好多少。   阵符一成,方善水背后正在肆虐的劫雷,瞬间改了道,歪向了方善水所布的阵法之中。   有用。   方善水顿时松了口气。   方善水侧首看到了师父安然闭目的脸,师父在雷劫下,仍然无动于衷地趴在他背上,只是劫雷加身,师父整个人仿佛被雷光笼罩着一样。   方善水赶忙将帮自己顶雷的师父护到身下,爬起身来。   这是方善水急中生智改造的简易避雷针阵法,随着阵法形成,土壤里的金气被快速地凝聚起来,凝成网状的金气,从通道的四面八方被吸纳而来,却正好成了这些雷电的分流渠道。   也使得方善水在雷劫中有了一丝缓冲的功夫。   在劫雷追逐下险死还生般狂奔一众邪道,发现引发这次灾难的事主,居然比他们应付的都轻松自如,不禁炸了!   那是什么阵法!?   为什么可以挡住劫雷!!?   有几个心知自己扛不住劫雷的邪道们,跟着鬼算子跑了两步就退了回来,似乎想要再次冲到方善水附近,借方善水的阵法一起躲避雷劫。   方善水顿时瞪了眼,想要让这些捣乱的家伙别过来已经没用了,赶忙用虚空画符的手段,用玩命般地速度,飞快地布第二个避雷阵。   果然,这些找死的邪道们一靠近,方善水头顶的劫雷,以及这些靠近的邪道们头顶的劫雷,都在瞬间粗壮了两倍以上!   轰咔。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方善水的第一个避雷阵,瞬间被狂暴的劫雷冲溃,整个避雷阵都被炸飞起来,而刚刚跑上来的三个邪道,在雷光中仿佛照X光一样,从有血有肉的活人,飞快地变成骨头架子,然后是丝丝焦灰。   刚刚没敢过来的绿毛老怪等人,见状顿时牙疼地倒抽了口气,头也不敢回地继续跑跑跑,也没工夫去羡慕方善水的避雷阵了。   方善水在最后关头布置好的第二个避雷阵,在前头一个炸毁后,立刻接上了档,只让方善水挨了半道雷劈,就将劫雷引流了过去,疏散于阵下的泥土之中。   方善水快速地接连布下了数个避雷阵,将自己和师父团团包围于避雷阵中,劫雷对他的压力瞬间缩小,顶雷分散的正邪两道之人的羡慕,也瞬间提高。   只是就在这时,方善水忽而感觉又有一丝危险的感觉,蓦然抬头一望,从高空中又一次劈落穿透到这里的劫雷,到达方善水头顶上方时,被包围他的五个化金阵瞬间分流,好像被剥开皮的水果一样,只是这水果的中心,居然还有一道暗藏的利剑!   那是一道暗红色的雷电,和刚刚的劫雷都不一样,这道细小的红雷,似虚非虚,似实非实,被方善水看见的瞬间,那红雷似乎已经不在原地,而是印在方善水的识海深处。   躲不过!   危机感在灵魂深处炸起,周围的避雷阵完全不起作用,方善水也仿佛被定住一样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眼看着那道红色的雷电瞬间穿透天灵,方善水整个人顿时陷入了一阵恍惚之中。   这是,心魔劫。   邪道们此时已经跑到了地蚯之下,想要借这里被地蚯挖松的土壤逃离。   顶着刚刚缠身的雷光正要挖土,鬼算子忽然一顿,吐着血回头看向方善水,道:“他在渡劫,渡心魔劫!”   只剩皮包骨的影魔哭笑不得:“这不是废话吗!他当然在渡劫,他不渡劫我们能被坑这么惨?:”   绿毛老怪觉得这几人简直有病,顶着劫雷特么聊起天来了:“快用力挖啊!不想死等外头再聊!”   黑瞳却明白了鬼算子的意思:“方善水年纪如此之轻,自身修为极有可能是外物提上来的,心神修为定然极低,对,他过不了心魔劫!”   地煞老魔不耐烦道:“他过不了心魔劫和我们有什么……等等!尊者你是说,方善水一旦死了,他这个引发阳神劫的灾难根源消失,阳神劫散去,可能连带着我们头顶的劫雷也散了!?”   此话一出,正在劫雷的刀尖上跳舞的众邪道,顿时露出狂喜之色。   是啊,劫雷没有办法,可是引发劫雷的人,他们还是有办法的啊,怎么早没想到这点!   “杀了他!”   “快点弄死他!”   明白过来的所有邪道们,群情激奋,仿佛方善水一死,他们就能活下来了一样。   方善水如果还清醒的时候,自然不是那么好弄死的,但是他现在正在渡心魔劫,无数心魔在他的识海里给他制造幻象,拖他后腿,说不定不用人动手,方善水自己一会儿就死在幻象之中。   可是这些邪道们根本等不及,万一方善水不死呢?   那他们能撑几轮劫雷?   心中一狠,众邪道们也豁出去了。   “拼了!出手!”   祭出本命法器,众邪道们顿时用自己最阴狠的手段,招呼向方善水。   扶着清意真人走远的正道,也发现了身后通道中的异样,回头看到邪道们纷纷举起本命法器,似乎准备对方善水下手,顿时大惊失色,觉得邪道们简直不知死活。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难道不知道攻击也会引发气机感应吗?”   宓空真人忽然看了方善水一眼,严肃道:“不对,方善水正在度心魔劫,他们想趁机杀死他。”   元神真人们闻言一震,似乎明白了邪道们的用意,心中也不禁有了一丝动摇。   一人犹豫着问:“那我们救是不救?”   宓空真人无奈道:“我们想救也救不了。如果我们也出手,那劫雷瞬间就会像刚刚一样,所有人才真是十死无生。”   咔擦!   随着邪道们有针对性的出手,气机感应之下,方善水头顶的劫雷猛然暴涨,身周五个避雷化金阵,嘭嘭嘭地发出炸响,竟然在一眨眼间全部崩坏。   雷光大作,出手的邪道们纷纷重伤,但是方善水却更加危险,大概没等邪道们的本命法器落下,方善水就要先死在劫雷之中。   在这莫大的危机之下,方善水似乎有片刻时间,从心魔幻象中脱离出来,但是金色的瞳孔仿佛蒙了层薄雾,望向四周,他隐约能听到身周那些邪道们喊打喊杀的声音,却仍然分不清何为现实何为虚幻。   感觉到周围无限大亮,仿佛要将他融化在光芒里,方善水忽而有种死亡前的明悟,甚至在须臾之间回忆起了从小到大的记忆……   只是,如果他死了,师父该怎么办?   这时,仰望着死亡阴影的方善水,瞳孔中似乎出现了一只修长的手,抬过他的头顶。   那只手护住他的头,蓦地将他压进一个冰冷的怀抱中。   方善水一愣:“师父?”   万千雷光,如银河倒灌直下!   “死了吗?劫雷散了吗?”   扛过这波恐怖的劫雷后,几乎都是缺胳膊断腿的邪道们,简直分分钟都要碎裂了,他们满怀期望地想要看到方善水灰飞烟灭,就算没有被雷劈死,最起码也得被他们的本命法器打死,然而现实出乎意料。   他们只看到,刚刚那个仿佛死尸一样,被方善水背在背上的人,竟不知何时从地上坐了起来,并和方善水颠倒了位置,将方善水压在怀中,倾身挡住了所有的劫雷和致命的攻击,似乎毫发无伤。   那人还随手扯下一个砸在他肩上的法器,那法器还在闪烁着等待主人的赵欢,尖长的紫黑色指甲一握,顿时将那比合金还要坚实的法器划烂粉碎。   所有的人都难以置信,包括正观察着这一幕的正道中人。   在狂暴的劫雷散去后,方善水刚刚被劫雷压制了一些的心魔劫,又发作起来。   方善水此时已经完全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好像整个人都不在这里了,只是下意识地又叫了一声:“师父?”   “嗯,我在。”方元清看着好像看不到自己的徒弟,轻拍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担心。   方善水似乎听到了师父的声音,又似乎没有听到,忽而入定,似乎又被拉进了心魔幻象之中。   方元清看看徒弟,想要试着进入方善水的识海,将被心魔劫困住的徒弟拉出来,但是周围这些人得先解决。   方元清抬眸,绯红的双眸望向邪道众人,刚被绿毛吓到的邪道们都是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压力慑退,连黑瞳尊者也不例外。   这人是方善水的师父,传说中已经死了,却被炼制成僵尸的那人。   清意真人甩开宓空等人的搀扶,以剑拄地看着方元清,面色凝重。   邪道们看向绿毛老怪,想要问问这眼前的僵尸究竟是什么等级,居然能硬抗这种程度的劫雷,却没想到会看见一向嚣张的绿毛老怪竟然在发抖,绿毛老怪僵硬的双腿都有些哆嗦,颤巍巍地似乎想要对面前人俯首称臣的样子。   “快……快逃!!”绿毛老怪尖叫一声后,猛地扭头飞奔逃走。   邪道们在发现方善水没死,劫雷还在酝酿的情况下,都僵持在是不是继续对方善水出手的犹豫中,但是绿毛的反应无疑惊到了他们,虽然方元清挡住了劫雷,但是也可能是体质特殊,这么正邪两道这么多元神真人,至于这么夸张吗?   这时,方元清伸手一摄,刚冲了出去的绿毛老怪,竟以更快的速度倒退了回来!   方元清坐在地上不动,身下的阴影却忽而拉长,变成一张巨大的嘴,将退到眼前的绿毛老怪,一口吞下!   绿毛老怪只来得及又发出一声尖叫,就好像被摄入芥子空间一般,忽而消失不见。   鬼算子见状惊退:“是他!”   黑瞳也认出了这个当初没能被他拉入幻境的人。   清意真人也忽而一顿,仿佛突然明白了,那无数的僵尸都去了哪里。   也突然明白了,那众多的僵尸恐怖,但是其破坏力可能全部加起来,也顶不上这一个。   方元清吃了绿毛老怪之后,却仍不满足,仿佛染血的眼睛又望向了其他人,忽而,他身下的阴影动了动,猛地暴涨,遍地铺开,似乎想要一次性将所有邪道们都吞了。   气机感应之下,天空的雷劫再次凝聚,无数雷龙怒吼,缠成一股,似乎想要将下头挑衅它的所有东西,通通劈碎。   清意真人看着方元清,握剑的手第一次有了紧张。   对付不了,方元清至少比他高了两个境界,而且他没有任何缺点,肉体和元神都强!   清意真人忽而看了眼天空的劫雷,喝道:“一起出手,黑瞳鬼算子,你们也是!”   “好!”邪道们没想到清意真人会愿意出手帮忙,但是被方元清盯上的他们,也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正道之人对和邪道联手有些犹豫,但是也明白清意真人对方元清这种不该存在的怪物的忌惮,彼此默默地点了点头。   一剑飞来,清意真人直刺向方元清的头颅。   方元清手一动抓住飞剑,看了来捣乱的清意真人一眼,面无表情地嫌弃:“烦人。”   没想到方元清会这样说话,清意真人顿时一愣。   “喀拉”一声,在刚刚的挡雷过程中遍布裂纹的飞剑,被方元清毫不客气地完全捏碎了。   崩碎的飞剑,无数碎片,从方元清尖长的指甲尖哗啦啦掉落,方元清淡淡道:“你们欺负我徒弟,我也欺负你们。”   清意真人面色刷地死白,本命飞剑被毁,一时间他连阳神都变得不稳定起来,出现了半透明之色。   “放开真人!”   “怪物死吧!”   正道和邪道们一齐扑了上来。   方元清身下的阴影蠢动,然而这时,他忽然停下来望了眼上方。   地面之上,本来就暴涨的劫雷,终于完全脱离了众人的预期。   一次次地被挑衅,天上的雷劫好像被彻底地激怒了。   “轰——咔!”   天地被撕裂的恐怖之声出现。   巨响之下,众人嗞地耳鸣。   耳鸣中一时听不见声音,只能看到周围上下左右都在摇晃,大地似乎开裂,地下的他们这些人,头顶几十米厚的土壤,在刺眼光芒的浸透下,似乎就这么消失了,从天而降的惊雷还未落地,就已经将这些泥土化成灰烬。   头顶的天空已经被打开。   刚刚还愁着不能快速逃出封闭地道的众人,在深坑之中直面天地之威,元神欲毁,目眦俱裂。   被众人围在中央的方元清,感觉到在劫雷异变之下,方善水的身体忽然出现了异样,绯红的双眸一凛,忽然一分为三。   三个方元清呈三角位站立,同时抬头望天。   三人中心重叠的三角阴影,忽然仿佛活物一般拔地而起,冲向了天空直劈而下的天雷。   众人看到,如巨龙般的黑煞与金雷,在空中交集,碰撞的黑金龙头,仿佛怒目张开獠牙,互相撕咬。   地面的方元清蓦然张口,天空中的黑龙龙头忽而裂开,冲天而起,竟在刹那间将如金色巨龙般的劫雷,吞入腹中。   所有人都呆滞了。   怎么也想不到,那恐怖的劫雷,竟然被方元清就这么吞了下去!   而且刚刚只是一个的方元清,如今变成了三个!!   吼——   黑色阴煞巨龙,在雷云下张牙舞爪地盘旋一周,忽而张目,扎向坑中惊恐的众人。   阴煞巨龙蓦然消失在方元清身上,正邪两道之人,于此再没了抵抗之心,只想逃命!   “跑!”   众人一哄而散,从已经被炸开的土坑中拔地而起。   清意真人眼见不敌,也不能硬带着自己人送死,一掌将正道同伴们扇飞,就想要留下来断后。   三个方元清蓦地看他一眼,清意真人忽然一震,竟好像被震飞出去,倒退着追上了被他先送走的同伴。   清意真人心中一阵莫名,不明白为何方元清会放过他,他要杀了自己易如反掌。   难道是他受方善水影响,真的有了人类的感情和善恶之分?   清意真人跌到坑外,和一众正道的阴神真人落在一地,其他邪道们也都在附近。   逃出深坑之中,正邪两道的人才发现,方元清根本没有追上来,反而任由他们逃跑。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方元清的声音从坑底响起,仿佛回音一般在众人耳边回荡。   ……今日就此作罢……   ……若下次再来招惹我徒弟……   ……就将你们全吃了……   ……全吃了……   ……吃了……   ……了……   回音在耳中嗡嗡作响,似乎并没有传得多远,却在他想要传达信息的众人脑海里,振聋发聩。   竟然真的放过他们了?   邪道们都有些不可思议。   正道们也很是惊讶也很是欣喜,有种能让生灵涂炭的邪恶怪物,忽然改邪归正了的感觉。   然而这时。   轰轰轰轰的闷雷声,重又出现,盘旋在众人头顶,让人升起不祥的预感。   被震回神的邪道们抬头一看,卧槽,他们的劫雷还在!   刚刚被方元清吞掉的,只是方善水的劫雷而已,劫雷的源头并没有破灭,他们的气息还烙印其上!   和邪道们一个待遇的正道们,也蒙了。   改邪归正什么的,看样子只是他们美好的幻想而已……   天空中的乌云,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就离开深坑中心的范围,开始往这边飘。   就是冲着他们来了!   逃逃逃逃逃!! 第一七九章   被劫雷追着一路狂奔的正邪两道人士, 在噼啦噼啦的闪电声中鸡飞狗跳, 跑着跑着,竟然在青越山这片荒郊野外, 看到了人类的踪影。   地煞老怪大叫:“前头有人!似乎是普通人!”   为什么一眼就看出是普通人,因为那些人看起来就像是什么科研机构, 在外出采集实验材料的样子,还带着奇怪的仪器和风筝, 仿佛在收集雷电的道具。   跑得快要断气的老怪物吭哧问道:“他们是在干什么?”   鬼算子面色古怪道:“他们在收集劫雷。”   噗。   正邪两道差点喷了。   了解过人类科学近代史的正邪两道, 是有知道富兰克林用风筝引雷集电的故事的,但是这些老怪物们也只是拿来当做笑话听听。   雷霆天地之力, 你知道你去收集的那天, 天上打的是普通雷,还是劫雷?   普通雷还好,万一收的是劫雷, 呵呵。   ……只是万万没想到,当年当笑话一笑置之的玩意儿,如今竟然真的在眼前上演。   看着那巨大的风筝,集电器, 还有在奇怪的仪器附近工作的白大褂们, 所有人在抽搐的同时,心中都不约而同地闪过了几个大字,不知死活。   鬼算子忽然限定传音给了同伴们:【劫雷很有可能避开这些普通人,我们试试到他们身边去,如果劫雷不避, 就拿他们挡雷!】   邪道们顿时互看了一眼,心中有了明悟。   就像古代话本中,一些妖精们躲避雷劫的时候,经常会躲到普通人家里的故事一样,劫雷确实不怎么会去劈凡人。   因为凡人身在五行之中,没有逆天行事之举,对天道来说,就是循规蹈矩的良民,警察抓坏蛋的时候,也得顾虑下人质是吧?   邪道们通了默契后,突然加速,猛地拉开了和正道人士的距离,朝着前头的一众普通人扑了过去。   宓空真人瞬间发现了他们的不对,喝道:“你们要去哪?不要连累了普通人!”   邪道们架着法宝闷头向前,觉得这些正道之人的脑子有坑,这特么自己都快被雷给劈死了,谁还顾得了连累不连累普通人。   “追!”清意真人按捺下伤势,当先了追上去。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和正邪两道的人想的都不一样。   当一众人靠近那野外研究团百米之内时,眼前忽然闪过一道扇形红光,红光辐散到众人周围,所有人竟都出现了僵停的情况。   邪道们仿佛踏入了灵魂的泥沼,肉体还在惯性中想要前冲,但是灵魂已经被什么东西拉扯住,停了下来。   正道们也是一样,而和邪道们不同的是,由于没有身体,他们还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吸力,仿佛想要拽着他们往哪里去一般。   正邪两道同时惊道,甚至互相怀疑:   “怎么回事!?”   “难道有什么人故意埋伏我等?”   这种埋伏并不是多厉害,但是却无疑是致命的,因为他们后面还有紧追不停的劫雷!   往日稍花功夫就能挣脱的束缚,在现下这个关头,冷酷的劫雷,显然不打算给他们这个时间。   “轰——”仿佛鬣狗般紧追不放的雷光,在正邪两道停滞下来后,瞬间扑至,“——咔!”   雷光如网盖下,闪烁着的电光,仿佛链条一样将众人电在了一起。   几乎一瞬间,还活着的八个邪道,就又在雷光中倒下两个,剩下的六个包括鬼算子,也都从法器上劈落下来,倒地起不了身。   而同样伤势不轻的正道们,没了清意真人的飞剑挡雷,也落到了和邪道们差不多的下场。   鬼算子吐了口血,似乎想不到自己到底失策在哪里,有点怔愣。   地煞老怪等人目眦俱裂,想抬头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暗算他们,却发现元神忽然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竟好像被一股吸力引着,从受创极重,濒临死亡的身体中脱离出来,随着正道之人一起,被吸向半空。   邪道们大惊失色,虽然那股吸力并不厉害,往常只要他们稍微用力,就能挣脱,然而现在他们就是没有那个挣脱的力气了,只能随着那股吸力,一路飘向了那群古怪的白大褂。   “抓到了抓到了!真的是妖怪吗?和所长前几天抓的黄鼠狼一不一样……”   妖怪?所长?黄鼠狼?   这都是什么东西?   被接连而来的恐怖劫雷,去了大半条命的正邪两道之士,只来得及听清这段话,就纷纷被吸入了一个古怪的仪器中,陷入了黑暗。   【你们是什么人?哪里来的?】宓空真人是最后一个被吸进去的,犹有一丝余力的他,挣扎着尝试和眼前的白大褂们沟通,但是周围嗡嗡的红光,似乎形成了一种古怪的磁场,将他的声音发出的能量也吸收了。   沟通不成,在反复确定眼前这些人,真的是普通人类之后,有些失语的宓空真人,才不得不承认这一切居然是真的。   就在这时,宓空突然接到了那位擅长卜算的真人的传音。   【宓空,我算到你们会出现意外,但一直联系不上你们,也联系不上清意。你现在怎么样?出什么事了?】   清意真人因为本命飞剑粉碎,又多次帮助他们抵抗劫雷,在被最后一次劫雷劈中后,立刻就陷入了昏迷,刚刚已经被吸进了容器中。   没时间多说,宓空在红光的干扰下,将最后的能量都用来传音,希望能突破这片区域的干扰:【遇……劫,被普……抓……】   能量用尽,宓空话未说完,就嗖地被吸进了仪器之中。   【宓空?宓空!】   ……   “动了!”看着有些吃力的仪器屏幕上,逐渐出现了光点反馈,一个、两个、三个……研究员们顿时欢呼了起来。   方沐带着的一种研究员们,将刚刚那些被劫雷追着打的邪道人士,当成了渡劫的妖精。   这些妖精魂魄的质量超乎预料,刚刚仪器已经爆出了红色预警,本以为不能成功了,却没想到雷光一闪,所有的红色预警都变成了绿色。   那些劫雷帮助了他们。   一直在仪器旁边调试的方沐,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中的捕捉反馈。   但是出现的反馈越来越多,明明他们刚刚只看到八个人影,这会儿反馈的灵魂光点,居然有十来个,而且各个都比以前研究过的灵魂要壮硕,质量几乎是普通灵魂的百万余倍,一下子涌入,简直快要挤爆仪器出来。   仪器已经开始不稳定起来。   幸好那些东西被劫雷劈得受伤颇重,混沌不清,方沐面无表情地继续开始调试,用各种研究出来对付鬼魂的磁场干扰,试图减弱仪器中的灵魂反应,降低他们对仪器的伤害。   这时,在旁做一些记录工作的研究员忽然玩笑道:“我们收集渡劫的妖精,不会被他们的劫雷劈吧?”   他的玩笑提醒了众人,众人抬头一望,发现天空的雷电居然还在,不禁一惊,看向方沐。   方沐目光淡定,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语气也淡定地道:“劈了再说。”   众人为上司的淡定喝彩,然而就在话音刚落之后,那云层中翻转游移的雷电仿佛锁定了目标一样,忽然惊闪,从天空中瞄准了方沐。   瞬间劈向了方沐头顶。   粗壮的雷光乍现,仿佛一柄撕裂了天地的长剑,眨眼之间,已经跨过了近远,直刺向方沐的脑袋。   “啊!”   “所长快躲!”   “有雷!!”   方沐研究所的众人没想到会看到这惊险的一幕,顿时都惊叫起来,想让方沐赶紧躲开。   方沐正在稳定仪器中的震荡,根本头也没抬,也没能注意到那已经到了他头顶的闪电。   “轰——”   就在所有人拔高地尖叫声中,那已经到了方沐头顶的劫雷,竟忽而转了个弯,劈在了他脚边。   “咔、擦”一声,雷炸在脚边的土地上,恰恰好地闪过了方沐,调试好仪器的方沐抬头,毫发无伤。   尖叫的人瞬间哑了声,傻眼地以为自己刚刚是出现了幻觉。   方沐面无表情地看看众人,又看看眼脚边被劈出的坑,总结道:“劈了?没劈准。”   众人无语看着老总:……   你难道还希望它劈准么?   方沐:“不用工作吗?看我做什么?检查一遍,没有问题就可以收拾东西离开了。”   回过神来的研究员们,赶忙扑上去检查带来的仪器,在发现没有什么东西被雷电影响出现损伤后,才有一人忍不住发出提问:“刚、刚刚……那雷为什么会拐弯?”   这点确实神奇,研究员们忍不住都想要探出个究竟来。   有人说可能是地上的集电器影响,立刻就被喷了,集电器离得远远的呢。而且那劫雷根本就不怎么往他们这劈,刚刚挂了半天的特制引电风筝,都没能引下来劫雷,只收集了一些雷云中的电荷,这会儿这粗壮的劫雷,总不会屈尊降贵地为个集电器,就改变攻击目标。   还有人说方沐身上带着什么护身的法器,能挡劫雷,也立刻被喷了,纷纷都说要相信科学!   众说纷纭,都没有定论,方沐听着他们小声讨论,也不怎么在意,只是兀自做自己的事。   最后一人理所当然般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所长办了那么多希望小学,捐了那么多钱做慈善,难道是白花的?肯定是老天有眼,所以劫雷才要避开所长。”   这个结论得到了大家的认可,虽然他们是科学家,但是研究的是人的灵魂,偶尔还有会相信一些带着迷信色彩的传统。   比如说多做好事有福报,行善积德。   听到研究员们神神叨叨的话语,方沐微咧嘴角,僵硬的脸部,隐约露出了一个笑,只是那笑容,秉持他一贯的恐怖风,看起来极其诡异。   方沐回头看看原本青越山的方向,那里已经从高山变成平地,又从平地变成了巨坑。   方沐似乎觉得有些碍眼,面无表情地比划了两下,做了个抬手的姿势,似乎在量一个虚无的东西的高度。   嗯,这边事了,没有玄门的正邪两道之人在附近作乱,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事了,要么回头帮那香烛小哥将山填起来?   他应该会高兴吧?   方沐想着偶像收到礼物会有的反应,面瘫着脸对自己点了点头。   ·   方元清带着方善水离开了雷云之地,到达一个安全的地方后,蓦然与方善水额头相抵。   方善水无意识般地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瞳眸与师父绯红的双眼相对,然后,方元清的意念,就好像从眼中神光接触之地,进入了方善水的意念之中。   ……   方善水在刚刚的劫雷中,好像看到了师父的手,也好像听到了师父的声音,但是坠入幻象之中后,很快方善水就忘记了。   师父是谁?   ……   他是谁?   “我们偷偷走吧,这些钱留着给沐沐治病……”   “可是……可是……”   “如果知道我们为了沐沐,不给善善致病,乡里的所有人都会戳我们的脊梁骨,倒不如说他丢了,反正……反正善善也不行了。”   ……   方善水躺在充满霉味的床铺中,听着耳边的蚊声和极低的讨论声,似乎呆了很久才想起来,哦,他是方小善,他来治病,因为他被烧伤了。   方小善小小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的脓血,他的半张脸都已经溃烂了,坏死的肉里,有些地方露出了白骨,好疼。   门悄悄地被打开了,那两个细小的声音似乎刚刚讨论完,他们以为方小善病这么重,定然昏迷不醒,方小善想要张口叫住欲走的人,然而随即就放弃了。   算了。   就算叫住,他们也是要走的。   方小善心中笃定的好像已经经历过一次般,安静地看着那门关上,又躺了一会儿,才离开了房屋。   灰白的天色中,方小善走在路上,所有看到他的人都惊恐地后退了一大步,方小善没有在意,他更关注的是那些不像人的东西,他们充满恶意。   【你要死了……】   【你的脸烂了……】   【你怎么那么丑……】   【所有人都不要你了……】   聒噪。   以前的鬼没那么聒噪,难道是因为自己要死了,所以都欺负过来了?   方小善忍住昏迷的感觉,拖着自己的身体找到了一个垃圾堆。   苍蝇一下子围了上来,似乎对他散发出腐臭味的血脸很感兴趣。   方小善有些累的想要坐下,然而却一下子跌倒在垃圾箱外的冰箱上,又从冰箱滑落了下来。   嗡嗡的苍蝇声围了上来,越聚越多。   方小善死了。   ……   【这么丑的鬼,好吓人啊……】   【他也不是我们本地的鬼,外来货。】   【打他,真丑!】   方小善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鬼,只是遇到了点麻烦,有鬼追打他。   方小善不明不白地抱着头飘,躲过那些要上来的血盆大口,径直跑着。   只是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方小善还是被追到了,那些恶鬼将他毒打了一顿,抛下几句狠话,让他以后不要出来吓鬼。   生气。   方小善不怎么想待在这里了,他飘到了火车站。   坐在火车站里等了很久,方小善终于看到了父母带他来的时候,坐的那辆火车,然后跟着人上了火车。   火车里人气太旺,方小善虚弱的灵魂似乎有些受不了,只好飘了起来,将自己挂到了车窗外头,晃荡了几个小时。   方小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回家乡,可能是以前那些鬼说的落叶归根影响了他,也可能被外地鬼欺负,他觉得还是埋回自己家乡好。   也许家乡那边的鬼,会不嫌他丑?   方小善无意识地走回了家,才发现今天已经是他死后第七天了。   站在窗外看了会儿,就见一家人正团聚在桌前吃着晚饭。   方小善听到哥哥问:“爸,你没准备弟弟的筷子和碗。”   屋里突然一静,随即就传来女人的哭声,那是方妈。   方爸重重地放下碗筷:“你弟弟又不是死了,他没回来放什么筷子碗!小孩子家家不知道忌讳!好了,不要再说这些惹你妈妈伤心,你弟弟丢了,你妈妈心中非常自责,你不要再惹她伤心了知道吗?”   方沐:“那弟弟什么时候回来?”   方爸一窒:“他被人拐走了,等我们找到,就能带他回来。”   方沐的眼神好像看透了方爸的心虚,他的下一句话更是让方爸窒息:“可是你们没报警不是吗?根本没有找,又怎么可能会找到?”   方妈的哭声顿时大了起来,方爸也避开了方沐的视线,支吾道:“报警了,备案了,只是你不知道。拐走的孩子想要找回来很难,很多人都是二三十年才找到的,也有……”   方沐忽然站了起来,端着碗筷走向了窗户边。   方爸谎话说到一半没人听了,心中尴尬,顿时喝道:“方沐,你不好好吃饭,你上哪儿去!?”   “今天是第七天。”端着碗筷的方沐,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方家爸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然后猛地倒抽了口气。   方沐解释道:“你们回来的第七天。”   听到方沐解释,知道自己想歪了方沐的意思,方家爸妈却仍然止不住心中发冷,第七天,第七天……   他们走的那天,善善就应该已经撑不住了,说不定今天也真是他死掉的第七天……   看着大儿子端着碗径直走到窗前,一种诡异的恐怖感油然而生,仿佛在他们看不见的小儿子,   方沐打开窗户,把碗筷放在窗户上,方小善站在窗外,看着突然走到自己面前的哥哥,一时有些怔愣。   方沐看着空气道:“弟弟,你回来了啊?饿了吗?”   说着,方沐将筷子扎到了米饭正中,将碗放到了窗台上。   方小善望着米饭和哥哥发呆。   方妈听了方沐的话,突然歇斯底里地砸了碗筷,嚎啕大哭,方爸忙抱住她,冲方沐喝道:“方沐,你在胡说什么?不知道你妈妈受不得刺激吗?”   方沐回头:“哦,抱歉妈妈,吓到你了,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站在方沐身后的方小善,和方沐凝视空气的视线错开,他知道,方沐并没有看到他。   方妈抽噎着:“我没有被吓到,只是有些伤心,万一你弟弟……”   窗外的方小善端起碗,挂在火车外飘那么久,他还真的有点饿了,抱着哥哥端过来的米饭,不客气地啃了起来。   抽噎中的方妈看到窗户上莹白的米饭,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黑,顿时连伤心也伤心不下去了,睁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指着窗台处恐惧地道:“那边……那边……”   方沐和方爸都回头看去,也都看见了那碗变黑的米饭,好像在被什么吃掉一样!   方小善飘在窗外端着自己的米饭碗,视线太多不好意思啃米饭了,就将碗给放回了实物的位置去。   方爸的手抖了起来,扶着老婆,自欺欺人地道:“可能是有风,把灰尘吹过来了。”   方沐却没心情听他说话,忙扑倒窗前,急切地道:“弟弟你在?你回来了?让我看看你。”   方爸一把将方沐拽了下来,啪地将窗户关了起来,脸色铁青地将不到十岁的方沐提了起来,道:“你不要再给我装神弄鬼了,你这几天一直在用这种方法吓我们,方沐,你知不知道是谁把你养这么大!?又知不知道我们这么辛苦是为了谁!?我和你妈自问没有对不起你,你再这样,就给我滚出去!去找你弟弟!”   方妈在一旁只是哭,似乎想要劝解两句,但她真的受不了了。   这几天方沐日日神神叨叨的,做各种古怪的事,一会儿说看到了什么小孩的脚,蹲在他们的桌子下,一会儿说床底好像有人,要不是有次看到他用番茄酱在墙上画血手印,他们真的会以为方小善的灵魂死不瞑目,来找他们了。   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他说弟弟能看到鬼,这样和弟弟近一些。   被扔到地上的方沐爬了起来,方家爸妈觉得这次又是他在搞鬼,但是方沐自己知道他没有。   见方沐又不死心地要去开窗户,方爸又将他提了起来,唰地拽上了窗帘,忍无可忍地提溜着熊孩子,一直到把他扔进屋里,反锁上门关了起来。   方小善看到哥哥不太好的样子,想要飘进去看看,却发现他进不了屋,不是说鬼都能穿墙的吗? 第一八零章   视线相对, 方元清坠入了方善水的意识世界, 他仿佛正在从高空降落,身下是方善水记忆中的中国版图。   本想要快速感应到徒弟所在的位置, 将他从心魔所化的世界中带出来,却发现眼前的天空忽然黑了下来, 云层中扭曲出现了三个黑洞洞的裂口,仿佛一张恐怖的脸, 两只仿佛在滴血的眼睛和一张漆黑的大嘴。   恐怖的云层脸狰狞着, 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擅闯他人的心魔劫,你是在找死!既然进来了, 就让我看看你的心魔是什么吧……】   说着, 天空中巨大的云脸蓦地下降,张大的嘴,瞬间将正在往下坠落的方元清, 吞没其中,无数红色的闪电包围住方元清,让他无处可躲。   “撕拉——”   巨大的云层脸,顿时露出了惶恐之色。   心魔劫本身没有意识, 但是这心魔劫吸引来的域外天魔, 却有喜惧。   云层脸蓦然张嘴,想将吞下的方元清吐出来,但是已经晚了,它用云层幻化出的脸,已经裂开了, 仿佛被什么利刃撕碎一样,这拦路的域外天魔立时发出了尖叫。   裂开的云层中,重新出现了方元清的身影,方元清的脚下出现了影子一般的黑色,只是他的影子仿佛实物一样在空中流淌、蔓延,渐渐化成了一个黑洞,被撕裂的域外天魔想要逃离,然而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拉回方元清脚下。   【放开我!放开我!我让你过去!啊——!】惊恐欲绝的域外天魔挣扎着大叫,天空中的云层随着他的大叫出现了震耳欲聋的轰鸣,然而没能挣扎多久,被撕得破破烂烂的域外天魔,就被吸入了方元清脚下的黑洞之中。   黑洞里发出了几声恐怖的咀嚼,然后吞咽。   方元清绯红的眼睛微眯,似乎是品了品味,评价道:“好吃,倒是与众不同。”   天空:……   方元清看向天空:“我徒弟在哪?”   天空一片安静,仿佛方元清是在对着空气自说自话一样,然而吃掉一个域外天魔,方元清已经摸到了它们的踪迹,自然不是它们捉迷藏似地闭着眼说我不在,就能完美地躲起来。   【啊——!】   已经变色的天空中蓦然闪过一道惊雷,惊雷中似乎夹杂中隆隆的尖叫。   方元清毫不客气地搞破坏,身下的黑影仿佛恐怖的怪兽在空中张牙舞爪四处吞噬,然而突地,这些尖叫声出,传来了一丝熟悉的声音,似乎是痛苦。   域外天魔果然是善于抓住人类心灵漏洞的东西,方元清手下稍一犹豫,那边立刻就开始反唇相讥:   【人类世界的怪物!我们现在已经和这渡劫之人的意识,联系在了一起,你破坏我们,就等于是在撕裂他的灵魂,有本事你继续撕啊!撕啊!谁怕谁是狗!】   方元清:……   讨厌的东西。   但是,它说得应该是真的。   域外天魔借由方善水的心灵漏洞编织世界,方善水将这个虚假的世界信以为真,陷入了其中,自然就和这个世界产生了牵连,灵魂也已经被域外天魔捕捉。   现在这些域外天魔就等于是方善水灵魂上的寄生虫,只要方善水在这个世界存在着,域外天魔就能够不间断地从他的灵魂中汲取能量。   域外天魔见方元清被唬住,立刻找回了节奏,抖起自己的威风来,开始用诱惑的语气对方元清道:【你不想知道这渡劫之人心里在想什么吗?你不想知道他的心魔是什么吗?你不想知道,你在他的心中是什么样的存在吗?……】   方元清:“……再啰嗦撕了你。”   域外天魔继续嘲笑:【你不想?】   方元清没有理会域外天魔,见被撕得鸡零狗碎的域外天魔,从手中松开,继续往下坠落。   域外天魔追在方元清身后,似乎还想诱惑他,但是方元清对这种暂时不能吃的东西毫无兴趣,就在方元清快要接触到灵魂世界的人气时,域外天魔突然出手。   “咔、擦!”天空雷霆降落,直接劈向了方元清这个外来者。   方元清正要反击,却感觉到这雷霆中,蕴含着方善水的精神之力。方元清顿时一愣,反应慢了半拍之下,瞬间就被域外天魔得逞,将他推离原本的降落方向,远远地坠向了另一个位置。   方善水的精神之力,当然不会想要伤害方元清。   这里是域外天魔根据方善水的记忆和心魔衍生出来的世界,在这里,也有方元清的位置,这股被域外天魔利用的精神之力,就是在推着方元清往他该有的位置走。   ·   方小善看看窗外,似乎打雷了,身后他哥哥方沐,正拿着两根点燃的蜡烛放在镜子前,面无表情地削起了苹果,从外头吹来的风,让他的蜡烛灭掉了,方沐面无表情地从镜子前坐起身,走到窗边,用力地将窗户关上。   方小善有点无语,伸手将方沐身后镜子中,那张满面是血的恐怖鬼脸挡住,禁制他从镜子里爬出来。   【J!#$^&(,&^#$%@*!】镜子里被召来的恶鬼冲着方小善大叫,竟然还是个外国鬼,说得话方小善听不懂,不过能隐约明白他的意思,他在叫他滚开,不要坏了他的好事。   方小善望天,好事是什么?   这些天来,他哥哥已经招来很多鬼了,其中不乏有比镜子里这只还要厉害的恶鬼,但是方沐可能是真心命硬吧,就算是他看到都得躲得远远的厉鬼,却不能影响方沐分毫,甚至不能让方沐看见他们感受到他们。   如果强硬地对方沐乱来,这些恶鬼反而会莫名地碎掉,好像撞在了什么硬的墙上一样,把自己撞碎了。   命硬。   方小善捡捡哥哥身上那些碎片吞了,然后发现,自己的灵魂慢慢变得强大了起来,现在对付这些当初能将他打得抱头乱飘的恶鬼,现在他也能……   【啊!你做了什么!恶鬼!你这个恶鬼!】镜子里的鬼飞快地从镜子里消失,抛下了被方小善掰断地一条胳膊,头也不回地跑了。   方小善将手中化成灵魂碎片的胳膊吞下,感觉自己又壮大了一点。   方小善有些担心,再这么壮大下去,会不会被道士抓去啊?   关上窗户的方沐又回来了,继续点起蜡烛在镜子前削苹果皮,然后毫无意外地又失败了。   方沐泄气地躺回去睡觉:“弟弟,今天我又没能看见你,明天我会继续加油的,晚安。”   【……晚安。】   方小善也和哥哥道了个晚安,方沐一如既往地没有听到,满怀失望地睡着了。   方小善见状,也跑到了哥哥放在枕头上的木头房子里,这是方沐自己用木头钉的,里头还放了小床和小被子。   在方小善的头七那天之后,方沐又陆陆续续地做了很多妖,最后终于被受不了他的方家爸妈,以外出打工为借口,扔到了爷爷这里。   方小善跟着方沐去了爷爷家。   方沐自从那天看到他供奉在窗台的米饭变黑之后,就十分地坚信方小善回来了,并且正在他身边。   他认真地打听一些供养鬼神的方式,想要学习供奉方小善,但是作为一个才10岁的小孩子,方沐自然也没有什么零用钱来买香烛之类的东西,只能每天在爷爷眼皮子底下给方小善留饭。   爷爷到是不像方家爸妈那样,对方沐诡异的要求忌讳万分,只是叹了口气后,就同意了这种每顿饭都多留一个空位,多加一双碗筷的行为。   就这样,方小善很快被养的油光水滑,完全没有了当初在外头时被欺负的落魄样子。   只是除了头七那天,方小善就再没闹出过什么动静,哪怕是吃饭,也不再像那次一样,让食物变黑。   这让方沐很是失望,开始寄希望于各种通灵游戏,希望能通过通灵,看到弟弟,以及听到弟弟说话   在这段时间里,方沐尝试了笔仙、碟仙、筷仙等一系列招魂仪式,镜子招魂,水招魂,甚至各种乱七八糟的,反正只要是他打听的,他都尝试了一遍。   没有一点用处。   方小善一直在看着哥哥的做法,他觉得哥哥这样并不太好,但是却无法回应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沐招来一大堆鬼魂。   幸好方沐体质特殊,十分命硬,不然估计已经要下来和他作伴了。   方沐没有气馁,通灵游戏不成,他开始找一些神婆神棍,希望这些人能让他看到他弟弟,或者教他一些本事,让他也能看见鬼。   ·   方元清在黑暗中睁开了眼,发现自己正在一个狭小密闭的空间之中。   虽然方善水的心境修为一般,有心魔漏洞的存在,但也不是域外天魔随随便便幻化个心魔漏洞出来,就能将他彻底击溃,吞噬他的灵魂。   那种只对本身就心灵脆弱的人有用,像方善水这种已经修道多年,心性坚韧之人,哪怕域外天魔幻化成方元清丢了他甚至杀掉他,他都不会因此而崩溃。   所以,域外心魔们只能根据方善水潜意识中曾经存在的黑暗,将那些黑暗编织成方善水觉得合情合理的世界,让方善水沉浸在这个世界,并将这个世界当成自己的真实,从而无法脱离。   只要方善水不停地沉浸在域外天魔编织的世界之中,域外天魔就能不断地吸收他的灵魂能量。   黄粱一梦,一枕千年。   等待方善水觉得自己真正度完了自己的人生,他就会完全落入域外天魔的口中,被他们吞噬。   这种黄粱一梦,对域外天魔们来说,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对方善水的身体来说,可能也就是睡一觉的时间。   阳神劫中引来的域外天魔们,很舍得下血本,方善水沉浸的这个虚幻世界非常庞大,甚至好像将方善水意识中存在的地方全编织了进去,只要方善水能想到的,这里就无所不有。   所以,徒弟现在应该在哪里呢?   “喀拉……”   方元清推开了头顶的棺材盖,绯红的眼睛看向了周围,这是,青越山后的琅琊洞里。   在徒弟的印象中,自己在他记忆中的这个时候,应该待在琅琊洞里。   方元清算了算,他待在棺材里的时候,徒弟好像下山去上学,那是,在徽城?   方元清立刻走出山洞,想要冲向天空往徽城去找人,但是身周的青越观突然动了起来,似乎在变大,变成迷宫,想要拦他,不让他从这里出去。   又来捣乱。   方元清绯红的眼睛微眯,踏脚一震,青越山顿时出现了轰隆轰隆的巨响,这个道观也摇摇欲坠,墙倒瓦落。   【啊!你不管你徒弟了!你这样会伤到他的!】   方元清懒得和这东西废话:“当我傻?你们现在还没能完全掌控我徒弟。”   周围的尖叫声顿时一虚,似乎被方元清说中一样,瞬间就要后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立刻就被方元清撕了几个生吞下肚。   方元清吃了顿饱餐,消了点刚刚被愚弄的戾气,随即就冲出了几乎要塌陷的青越山,飞往了徽城。   然而徽城这里根本没有找到徒弟的身影,方元清不知道哪里不对,直到找遍整所学校,在校长办公室里看到了日历。   这是,11年前。   他捡到徒弟的第二年。   为何这个时候,山上没有徒弟,反而他会出现在棺材里?   方元清一直没有注意,找到一面镜子看了自己一眼,突然发现现在的自己竟然是青面獠牙的怪物形象,出去绕一圈,十个人有八个会大叫怪物。   方元清顿时惊呆了,自己在小时候的徒弟眼中,竟然是这样一个形象吗?   心塞。   心好塞。   然而心塞着他也要赶紧继续去找徒弟。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徒弟应该和他一起在青越山上,但是刚刚在青越山上没有看到徒弟的身影。   所以,在徒弟的心魔记忆中,他并没有捡到他?   那徒弟会去哪里?   方元清一路找到了当初捡到方善水的小城里,在那个垃圾堆里,他发现了方善水已经腐烂的尸体。   方元清顿时一窒。   ·   方小善自从死后,一直就跟在方沐身边,大概两三年过去了,方沐还在汲汲营营地探访各种神婆神棍,当然他能找到的很多神婆神棍,大多都是骗人的,或者本事并不到位。   对于方沐想要见鬼的要求,基本所有人都表示了无奈,无论是不是骗子,说得话都大同小异。   “见鬼是需要特殊体质的,如果你没有那个天赋和体质,谁也不能帮你见到鬼,而你确实没有。”   方沐不信,并对此表示拒绝,希望各位大神们能想想办法。   于是有人表示自己能看见鬼,也能召鬼,虽然不能让他也看见,但是可以帮方沐传达他想要见的人的意思。   方沐只好退而求其次,希望能和弟弟说说话。   好笑的是,其中有些骗子们察言观色而说得话,让方沐意犹未尽,想多听一些。   倒是有两个真有本事,且真的看到了方小善的,在和方小善沟通过,帮方小善传达了他希望方沐不要再找他,他要离开这里的意思后,立刻让方沐翻了脸。   方沐面无表情地抛下一句骗子,就转头走人,顿时把人气得不轻,方小善只好在后头帮忙道歉。   方小善追上方沐后,突然发现他愣愣地在掉眼泪,喃喃道:   “弟弟你在吗?为什么我看不到你呢?为什么我看不到鬼呢?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呢?”   方沐越说越沮丧,后头跟上来的方小善摸摸他的脑袋,他却完全感受不到。   以前方沐从来没有在意过看不看得到鬼的问题,弟弟能看到,方沐也只是觉得弟弟很厉害,现在这却成了方沐的执念。   方小善也很无奈,只好就在一边陪着哥哥沮丧了。   人鬼殊途,他是不是真的该走了,这样一直跟在哥哥身边也不是办法,也许他真的走了,哥哥就能意识到他不存在了,也就不再执着了?   然而方沐很快有振作起来:“一定是他们本事不够,我若能找到一个真有本事的得道高人,跟他学习,总有一天能够看到你的,弟弟等我!”   方小善:……   之后又经历了很多次的失望,方沐却始终没有气馁,执着去找真有本事的人拜师,学习见鬼的本领,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方沐13岁的时候。   这一年,方沐遇到了一个极其靠谱的道人。   那道士的本事很大,是方沐一个同学从小出家的叔叔,方沐亲眼见过他的手段,对他抱有很大的期待。   然而那人只看一眼,就直截了当地对方沐道:“你没有这种天赋,这不是你该走的路,你就算花十倍的功夫去修行,也没有任何用处。你看不到的,死心吧,那天能见到异状,只是因为那是他的头七,这天鬼魂会回家的。”   方小善躲在一边,看着那个有点本事的道人这么对哥哥说,说完,哥哥整个人都蔫了,看起来非常的低落。   方小善有点担心,跟着哥哥去了学校,他浑浑噩噩了好几天,就在某一天,一个买了报纸来学校装逼的同学,吸引了他的注意。   “看看看看,科学家都说了,人死亡的一瞬间,重量会比活着的时候轻21g左右,那就是灵魂的重量……”   趴在桌子上的方沐抬起头,看向那人问:“什么科学家?什么研究?”   “哦方沐,你也感兴趣啊,来来来,哥给你看看。这报纸上说,一些科学家想要证明人类的灵魂是否存在,然后征集了数名濒死的志愿者,根据他们的脑电波,来探寻他们是否有灵魂,以及灵魂去了哪里。看这里,科学家们在志愿者死后,过了整整一天,再次收到了死者的脑电波反馈,说是去了一个什么地方……呜嗷,头皮发麻。”   方沐接过报纸,一眼看到最后,那重复了整整几十遍的我很好我很好我很好,看起来非常的诡异,就仿佛人被催眠意识不清,或傻呆呆的时候说出的话。   但是……至少比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的好。   方沐握紧手中的报纸,给他报纸的男孩立刻大叫起来,“方沐你干什么呢,把我的报纸都捏皱了,我花五毛钱买的你知不知道!”   方沐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兜,掏出五毛给他,示意买他的报纸。   男孩眨眨眼,反正装逼也装完了,小伙伴们该震惊的也被他震惊完了,现在似乎是五毛钱对他更有吸引力,可以拿去买根冰棒。   男孩犹犹豫豫地收下了钱,道:“是你自己要的啊,不过你要那报纸做什么?”   方沐把报纸叠了起来,认真地放好,回道:“我要当个科学家。”   一众男孩顿时哑然无语,买报纸和当科学家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方小善也没有明白,但是见哥哥振作起来了,也就放心了。   同时开始犹豫离开的问题。   离开,要怎么离开呢?   话说起来,他死了这么久,为什么没有黑白无常来抓他?   方小善挠了挠下巴,难道是因为他离开了他的尸体吗?   方小善见哥哥开始努力地学习,开始认真的生活,方小善就想去找自己的尸体了。   离开了这么久,不知道他的尸体还在不在原地了,应该不在了吧?   然而,方小善还没来得及出发,就看到了一个怪人,抱着一个尸体拦下了他。   方小善发现那人手中肮脏腐烂的尸体,居然就是他的尸体,立刻被惊呆了,愣愣地仰头看着眼前高大的怪人。   这人抱着他的尸体做什么?不嫌脏吗?   那人低头,绯红的眼睛和他回视,轻声低语地唤道:“善水,为师找到你了。”   方小善心中一震,忽然有种睡梦中差点要醒的感觉,然而随即方小善就回头四望,看看左右,发现身边没有其他人,才疑问地用手指指自己,望向方元清,一脸你是在叫我吗的样子。   方元清安静地点点头。   方元清看着小小的徒弟。   一只幽灵。   刚刚他还看到了徒弟在人群中穿梭的样子,孤单地漂泊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看见,没有人能听见。   在那个小城里发现徒弟的尸体时,方元清突然明白了徒弟的心魔是什么。   小时候重伤之际被抛弃,方善水心中大概一直觉得自己早就该死了,被他捡走救活才是意外。   方善水大概曾无数次想过,他真正的结局,就应该是现在这样,死掉,变成一只鬼,四处飘荡,看看曾经的亲人,知道还有人惦念着自己,然后没了遗憾后,逐渐消失。   方元清有些心疼。 第一八一章   “跟我走吧。”方元清倾身向徒弟伸出手, 等待着徒弟开心地扑上来。   然而, 方元清想象中感人的师徒见面之景,以及徒弟被他点醒后从心魔中超脱出来, 和他一起去抓域外天魔的师徒同心之景,都没有发生。   方小善跑了。   转头就跑, 随风加速飘得贼快。   方元清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望着一溜烟而去的徒弟, 久久沉默:……   跟着徒弟跑了一会, 确定他就是在躲自己,搞不明白的方元清, 抓住了徒弟, 将他提溜起来。   方小善抱头,一副方元清要对他做什么坏事的样子。   方元清:“……怎么了?我很吓人?”   方小善有点害羞地回道:“也不是,就是觉得, 你不太像好人。”   你不太像好人……   不好人……   人……   万、箭、穿、心。   方元清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域外天魔们荼毒了,竟然忽而想起它们刚刚说得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并因此受到了打击。   不过方元清仔细想想,好像自己也确实不太算是好人。   嗯, 徒弟说得都对, 说话如此一针见血,总结到位,不亏是他教出来的。   方元清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心塞,微笑。   方元清问徒弟:“为什么觉得我不像好人?”   方小善认真地道:“你有长长的尖牙。”   方元清:“……那是小虎牙,不用怕。”   方小善送上怀疑的眼神, 继续认真地找茬:“你还有长长的尖指甲。”   方元清:“哦,那是我三……年忘记剪了,这个也不用怕。”   方小善不信:“你的皮肤苍白发青,没有一点温度。”   方元清好笑地晃了晃徒弟:“你现在是只小幽灵,能感觉得到什么温度?”   方小善抱住方元清提溜自己的手,保持住平衡,一脸你不用唬我,你唬不住我的样子肯定道:“你是僵尸,你会吃人。”   方元清一顿,然后继续微笑:“可是你是幽灵,僵尸不吃幽灵。”   方小善似乎被说服了,可是随即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尸骨,仿佛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是要拿我的尸骨和灵魂来做法,把我也变成僵尸。”   方元清把徒弟放下来,蹲下身平视看他。   心魔中的反应,大多曾经的阴影,也许,徒弟小时候并不相信他?   方元清轻手摸摸他的头:“变成僵尸你害怕吗?”   方小善终于正眼去看方元清:“我都成鬼了,为什么要害怕僵尸?对了,你也是僵尸,听说僵尸都傻傻的,为什么你很像人?你会吸人血吗?还是食人生气?如果我变成僵尸,会把记忆都忘掉吗?”   这段时间跟在方沐旁边,看着方沐搜罗各种鬼怪资料和通灵秘术,方小善了解不少鬼怪传说。   只是可能因为和方沐待久了,方小善被影响得也有些话唠了……   方元清将方小善抱起来,“这么多问题,跟师父回家就知道了。”   方小善没想到方元清能抱到他,眼睛瞪圆地顺着方元清的手扑倒他怀里,蒙了半天,都忘记问问题了。   他现在是个幽灵,除了特殊的方式,很少能直接接触到实物。   方小善环着方元清的脖子,伸手拍了拍方元清的身体,发现确实能摸到,顿时惊叹。   方小善突然有了种明悟,变成鬼了,就是应该和鬼怪在一起。   不过方小善仍然有些不理解,这个僵尸如果真的只是为了炼制出一个小僵尸,为何独独找到了他?难道是因为他的尸体死得特别适合?   ·   方沐猛地从床上做了起来,看看时间,这次他睡得特别长,一觉睡了六个小时。   方沐醒了会儿神,回忆梦中情景,突然面无表情地掉了几滴眼泪。   刚刚他梦到了小时候的事,但是这梦和他的记忆又有些差异。   他看到他弟弟了。   一个幽灵。   头七那天,在他刻意吓他们爸妈的时候,弟弟风尘仆仆地从外头回来,一人站在窗外,远远地看着他们,进不来。   没有一人发现弟弟,连他自己当初也什么都看不到。   现实记忆中,那天并没有任何异常,米饭并没有变黑,他也没有感受到弟弟的存在,只是孜孜不倦地继续想办法吓他爸妈。   除此之外一切都一样,只是梦里多了个他看不到的弟弟的灵魂。   被爸妈扔到爷爷那里去后,方沐也确实做过很多通灵游戏,希望能借此看到鬼,看到弟弟,但是时间越长,他就越否定自己,如果不是弟弟曾经有阴阳眼,他真的会怀疑世界上有没有鬼。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梦里的另一面会这么虐。   方沐第一次感受到了人和鬼之间的横沟,并不是你消失了我再也看不到你,而是我找你找疯了,却发现明明你就在我身边,我却看不到你。   每次看到梦里的自己在自哀自怨,弟弟在旁无奈地拍着他的头安慰他的时候,他都想将梦里的自己弄死。   13岁相信自己没有任何通灵的天赋后,无路可走的方沐,走上了相信科学的道路。   从那以后,方沐每天只睡两个小时,看各种书籍资料,做各种危险诡异的小实验,可能因为在面部神经受刺激的时候,他的大脑神经也出现了问题,这种情况竟然没让他有丝毫不适,反而越发精神起来。   17岁,因为严重偏科本来难以考上目标名校,方沐却靠着一项发明,拿到了名校的特招名额,从此一帆风顺的走上了人生巅峰,只除了,没能找到他弟弟。   方沐其实去方小善最后待得那个小城市找过,这些年来也挨个地查询了各大医院的收治记录,但都没有找到方小善被收治的记录。   以方小善当时的伤势,可能在没有医院治疗的情况下活下来吗?   方沐问了所有人,都说不可能。   只是他不相信。   方沐不想相信弟弟死在了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可能被苍蝇围绕,被恶狗啃噬,可能死后无葬身之地,所以他渐渐地开始欺骗自己,弟弟没死。   这些年来方沐四处搜集灵魂,始终没能找到他弟弟的,也让方沐逐渐相信了自己的推论,只是今天的梦,却打碎了他的这丝期望。   ·   如果徒弟不自己清醒,而是被他强行带离心魔幻境,那只会撕裂他的灵魂,也会让他无法成功渡过心魔劫。   方元清无奈地在徒弟看似惊恐实则期待的视线中,将他的尸体埋下去,用特殊的方式和灵魂粘合在一起,炼制成僵尸。   其实这是方善水的内心走向,哪怕方元清什么都不做,只要将这记忆中方小善的尸体和他的灵魂埋在一起,炼制就肯定会成功。   变成僵尸的小徒弟,每天一蹦一蹦地跟着他,可是却丝毫没有从心魔中醒来的征兆。   方元清头疼,到底解开徒弟心魔的关键是什么?   虽然方元清不在意在梦中和小徒弟多待一段时间,但是他一日日沉浸在幻境中,被一群域外天魔寄生啃噬,在这么下去,会出现问题的,心魔劫也会越发彰显出威力来。   方元清的心情非常恶劣。   正在朝着方元清蹦过来的方小善,似乎感觉到方元清的气息有点危险,又倒退着蹦回了门边。   方元清收拾心情,朝在门边露出一双眼睛观望的小徒弟招招手。   方小善再次蹦了过来:“师父,你刚刚不开心?”   “嗯。”方元清瞅徒弟一眼,“因为他有一个看到师父不开心,就被吓跑的徒弟。”   方小善挠头:“师父你开心点,我做错了,师父你打我手板吧。”   好乖。   方元清伸手给他:“师父不舍得打你,要不你打师父吧。”   方小善歪头看师父:“为什么不舍得?师父你这样,让我怎么好意思说我舍得打你?”   方元清:……   没有记忆的徒弟,直白的特别让人心塞。   方元清:“师父最喜欢你了,所以不舍得。”   方小善脸红了,低头:“师父我错了。”   方元清拍拍徒弟的脑袋。   方小善突然犹豫着问:“师父,当初你为何会找到我的尸体?又为何会顺着我的尸体找到我呢?我好像对你没有什么作用,也没能吃。”   方元清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也许就是方善水心底最关注的?   被抛弃的孩子,大概对生人多半会充满怀疑吧,连亲生父母都因为困难而不要他了,他又怎么会相信有外人会无私地帮助他,就算之后在师徒的相处过程中,徒弟放下了戒心,当时曾经的阴影却不易消散。   方元清其实自己也想不起来了,为什么会把方善水捡回去。   就像方善水小时候可能曾经担心过的,他以前不是个很有同情心的好人,不是个会无私地捡个小可怜花费大量心血救治的人,大概真的只是心血来潮,也大概真的只是看他孤零零地等死,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也大概真的只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方元清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种玄乎的事情,而且解释了,估计也安抚不了沉浸在心魔劫中的徒弟。   方元清头疼了一会儿,忽然合掌一拍,想到了办法。   方小善不知道师父在干什么,只见到师父摸了摸小手指,竟忽然从小指上,摸出了一条系在那儿的黑线,黑线一直从方元清的小指末端,延伸向虚空。   方元清:“知道这条线延伸到哪吗?”   方小善望着师父,摇了摇头。   方元清用手指拉线,黑色的无形之线,从虚空中被一点一点的拉出来,直到线绷直,似乎另一端已经近在眼前,方小善才发现,自己的小手手指被拽着动了动,上头正好也系了条黑线,和方元清手上的首尾相连。   方小善愣愣地看着连到自己手上的那条黑线。   方元清拉着黑线扯了扯方小善的手指:“看到了吗?你和师父之间有缘,被命运的线联系在一起,无论你在哪里,变成什么样子,为师都会找到你的。”   方小善愣了半响没有抬头,正当方元清以为他会彻底开悟的时候,没想到……   方小善一脸古怪地抬头,看向师父道:“师父,系在小指上的,这是姻缘线吧?虽然它不是红色的,但是我听说过它。”   方元清:……   方小善恍然大悟:“所以说师父你其实不是找徒弟,而是找媳妇?那我是你的童养媳?”   蹲在方小善面前的方元清,闻言有些茫然,好像一时没反应过来徒弟说了什么,然后突地抬手盖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垂首半晌没有回音。   “师父你怎么了?”方小善见师父不对劲,就去拉拉师父的手,想看他怎么了,没想到拉开手却发现,师父的半张脸和耳朵尖都红了。   方元清一手背着继续半遮着脸,仿佛在压抑自己的情绪一样,另一手则伸出,将方善水的头发揉乱,咕哝道:“我都怀疑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   被揉乱头发的方小善抱头闪躲,不知道师父在说什么,只是执着地问道:“师父,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嗯,童养媳的问题。   方元清索性破罐子破摔,毫不要脸地正色回道:“是的,你是为师的童养媳。”   方小善呆了,愣愣地望着此刻显得特别正经的师父。   方小善抬头:……   方小善低头:……   方小善的人生观似乎受到了冲击。   虽然他也搞不清楚,自己一只鬼和僵尸,哪里来的人生观。   ……   方元清有些后悔了,乱说话然而没有任何用处,徒弟还是没有从心魔劫中看破,似乎打算在这个梦里一直待下去了。   到底是差在了哪里?是还有什么心理阴影没有解决吗?   方小善现在也不再问他问题了,看到他偶尔还会脸红一下。   方元清感觉到徒弟的身体慢慢地虚弱了下去,甚至一次睡下,很久都不会醒来,但徒弟却以为这是正常的,他以为自己现在是僵尸,得埋在土里多吸收点月亮精气,才能够长大。   徒弟在梦中沉浸过深,域外天魔在他的灵魂上纠缠的就越紧。   这么下去不行。   方元清推开棺木,看了一会儿,等到徒弟从棺中醒来,反手拥抱了一下徒弟,在他耳边说道:“徒儿,为师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方小善有些迷糊:“为什么要离开?”   方元清:“你再继续待在这里对身体不好。”   方小善闻言,听话地点了点头:“好。师父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方元清迟疑:“只是现在离开的话,你可能会失去一些重要的东西。”   度不过心魔劫,修为再次降落回去。   方小善歪头想了想:“会失去师父?”   方元清嘴角微勾地摇头。   方小善又想了想:“会失去哥哥?”   方元清沉着脸摇头。   “那似乎没有什么好失去的。”方小善断言。   方元清闻言顿了顿,伸手在徒弟的头上拍了拍,然后对徒弟道:“看着我的眼睛。”   方小善望向了师父的绯红双眼,突然好像陷入了一片红色的海洋,意识渐渐混沌,眼前那一片红中,突然浮现一丝金色、以及黑色,那是……他自己眼瞳的倒影?   【唳——!】   突然,一声鸟鸣声传出,方小善好像看到了一只黑色的大鸟,从自己的识海中盘旋而起。   黑红色的火焰从方小善的眼底烧起,烧塌了天空,烧融了大地。   方小善心中忽然有些慌乱,直到看到师父安安稳稳地站在那里,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才放心下来。   周围动荡的天地空隙间,出现了各种扭曲的丑恶怪脸,似人非人,死鬼非鬼,似乎很是愤怒,在天地轰鸣的震荡声中怒吼:   【你们疯了!】   早就等着他们的方元清顿时出手,脚下的黑影瞬间蔓延开来,天空中的域外天魔们,收起震怒的脸,惊恐着要四散逃离,但是却好像被什么黏住一样,只能任由那只黑色大鸟喷火烧烤。   方元清知道这些心魔和徒弟的灵魂意识相连,如果是他自己出手的话,很容易伤及徒弟本身,但是同样寄生在徒弟眼睛中的玄鸟却不会。   玄鸟喷出的火焰有凤凰之火的破邪之效,而方善水的阴神又曾经得到过凤凰血的炼化,方元清打碎了心魔用方善水精神力制造的屏障,就将玄鸟放过来烧域外天魔了。   【啊!住手,你们这样是过不了心魔劫的,你们在作弊,可耻地作弊!】寄生在方善水灵魂上的域外天魔,逃窜不得,躲避不得,只得在相克的火焰之中,不断地发出尖叫和控诉,并不断崩溃。   方元清简短地认错:“嗯,作弊了,再见。”   域外天魔:!!   域外天魔编织的心魔世界崩坏碎裂。被从方善水身上烧落的   感觉到玄鸟的火焰,将寄生在徒弟灵魂上的域外天魔烧净,方元清立刻出了手。   域外天魔们惊慌地想要四散逃亡,但是却被方元清束缚着动弹不了。   方元清身周的黑影,却扑上去就是一番野蛮地吞嚼,域外天魔终于明白了这家伙就是不讲理,也恍惚明白了方元清深重的报复心理,他就是对它们曾经挟持方善水威胁他生气,他就是故意让它们恐惧却无处可逃。   可怕的人类。   在方元清和玄鸟的联手破坏下,这片幻象空间坍塌得很快,渐渐露出了下头幻象世界的中心,那是一片仿佛电网般的红色雷电,是心魔劫的本源。   仿佛被方元清和玄鸟这些捣乱者惹怒,心魔劫瞬间炸开。   方元清身下的黑影压制了上去。   ……   方元清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皱眉闭目了片刻,才看向他面前的方善水的状态。   方善水还没有醒来,只是他本已提升到巅峰,快要跨过界限的修为,在方元清回归后很短的时间内,就降落了下来,大概又回到了渡劫之前的情形,并仿佛大病一场般有些虚弱。   这次的劫白渡了。   方善水这种情况,等修养好之后,可能很快能达到临界点,并再次遇到阳神劫,不过因为有过一次作弊的经历,下次的阳神劫可能会变得更加恐怖,而且严格。   方元清将还未恢复意识的徒弟扶了起来,心中有些抱歉。   不知道徒弟以后会不会怪自己,可是方善水修炼的时间太短,也太年轻,方元清真的没有把握,他能在灵魂能量耗尽之前看破心魔。   倒不如一切倒退回来,争取一个复习时间。   这次的阳神劫,本来就来得突然,徒弟也完全没有准备。   没过一会儿,方善水的眼睑微动,似乎就要醒来。   方元清正期待地瞪着方善水睁眼,忽然想到了自己在方善水心魔中的胡言乱语,顿时老脸一红,脚下的黑影瞬间蔓延上来……   方善水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是感觉到奇怪的,因为修为大增后,他已经几乎不用睡觉,也很少有梦境这种情形,除非遇到一些特殊情况。   方善水隐隐知道自己的状态不对,但是却很长时间没能从梦中醒来,好像潜意识中的另一个自己,正执着地停留在那儿。   方善水睁开眼,恍惚中一愣,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师父,然后再一回神,却见并不是师父,而是三个手办师父,正压坐在他的床被上。   方善水不知何时,回到了青越观中。   方善水看看左右,又低头看看三个手办大小的师父:“师父,你怎么变成三个了?对了,你的身体呢?你是不是可以说话了?”   手办师父坐在方善水腿上,一脸无辜,一副什么身体,那不重要的样子;   身旁的彭质寄身刚刚被手办师父踢到了被子下,如今揪住被沿,努力抬小短腿往上跨,见方善水看他,挥挥小手打了个招呼。   还有新出现的彭侯寄身,也被手办师父踹了下去,它在彭质寄身身下,见彭质往上爬,也跟着往上爬,但是显然,不止手办师父嫌弃它,连彭质寄身也嫌弃它,自己爬的时候,还不忘记踩下头的彭侯两下。   方善水好笑,想将两个寄身都托了上来,放在手办师父身边,但是看手办师父一脸嫌弃,而两个寄身也各自等级分明的样子,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插手师父这点小爱好的好。   手办师父绯红的眼睛偷偷瞄了眼徒弟,见他没有任何异样,心中松了口气,又有些小小地失望。甚至忍不住用阴煞磨了面光滑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太老了。   ……嗯,嫩嫩的。   旁边正爬着床的两个寄身,都给手办师父飞去了一个鄙视的眼神,仿佛在说,装嫩是没用的,你心老。   手办师父看都没看它俩一眼,心道老什么老,它是僵尸,严格来说它才出生了几个月。   80岁的方元清是谁,它不认识。 第一八二章   方善水起身的时候, 突然一顿。   手办师父和两个寄身一起穿过头来, 似乎在问他怎么了,方善水不动声色, 感觉好像回忆起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阳神劫,昏迷……   他是被心魔袭击了?   方善水看向手办师父:“师父, 刚刚是你把我从心魔中拉出来的?”   手办师父立刻一顿,又看了方善水一下, 见方善水没有什么异状, 才点点头,在心中问方善水, 知不知道他自己的心魔是什么?   方善水愣了愣:“我自己的心魔?”   手办师父点点头。   方善水沉思了起来, 半晌说道:“我觉得是师父你吧。”   呃?   方善水笑:“你说要我把你炼成僵尸后,我一直担心你有一天会失去理智、下山作乱,然后被正派抓去杀害。”   手办师父当即也回忆了起来, 似乎是有这么回事啊。   在徒弟幻境之中,它一开始就是从棺材里出现的,如果它没有进入徒弟的记忆,按域外天魔的编织方式, 方善水最担心又觉得会发生的事情, 都会一一发生。   所以当初如果根据徒弟记忆的走向,应该是徒弟去找自己的身体,而自己在某年某月破关而出,下山作乱,被斩妖除魔的人杀害?   两个寄身也爬了上来, 挨个坐在方善水手边,见新出现的彭侯寄身有些穷酸,彭质傲然地拿出了自己的瓜子,分给了这个不太讨喜的同伴。   彭侯点头道谢,表示以后有好事会想着你的。   手办师父扫了他们一眼,嫌弃两只嗑瓜子的东西妨碍自己和徒弟贪心,顿时从自己的肚子里掏出了一个罐头,又一个罐头,又几个罐头。   随手扔了过去,一副一边玩去吧的样子。   两只寄身抱住挨个抛来各种不同口味的罐头,举起一个个能装下五六个它们的罐头,纷纷给大方的主体抛了个壕做友的眼神。   手办师父:……   嫌弃。   方善水看着有趣:“师父,这是你的新寄身?是上尸虫彭侯分离的寄身?”   古籍记载,彭侯乃上尸虫,位于人头中,使人愚痴呆笨,没有智慧。看到这只寄身,方善水怪不得最近师父越来越机灵的样子。   听到方善水在说自己,彭侯寄身抬起头,和手办师父一模一样的脸,在方善水的手边望着方善水,看起来似乎有点呆,还和方善水招招手,一副徒弟来,我和你分享一些小秘密的样子。   手办师父连忙吹了口气,将这只寄身吹走。   刚想要打打小报告什么的,来刷下自己好感度的彭侯,立刻仿佛被狂风刮倒,然后倒着往后翻滚了出去。   方善水看彭侯快要滚到床沿了,刚要伸手,早有准备的手办师父在他伸手的时候又吹了一口,方善水顿时没能拦住,彭侯寄身从床沿上掉了下去,一路倒着滚到门边,撞到墙才停下,带着尖长指甲的小手摸着额头,似乎转得有点点晕。   被子上的彭质寄身兀自地嗑着瓜子,毫不同情的样子,反而有点和手办师父同仇敌忾。   方善水哭笑不得:“师父,怎么了?彭侯位于人脑中,应该是最了解你的,是不是你有什么秘密,不想让我知道?”   手办师父顿时一脸无辜地看着方善水,一副你想多了的样子,不经意低头的时候,却悄悄看了眼坐在门边的寄身,绯红的双眼视线相对,满是威胁。   刚想起身的彭侯寄身见状,又坐了回去,得不爆料就不爆料吧。   方善水恢复了一会儿后,感觉自己又想起了一些东西,也忽然有了些了悟。   方善水仿佛自言自语般道:“心魔对我来说,大概不是某种单一的指代,而是曾经有过的恐惧……”   为什么那么巧命悬一线时遇到了师父,为什么会被不太热心肠的师父捡回去等等,这些都是旁枝末节,其实最主要的,还是被抛弃的经历造成的自卑感,让他对一切充满怀疑,甚至偶尔午夜梦回,方善水会觉得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做了一场梦,梦醒的时候他仍然是那个已经死在垃圾堆里的方小善,而不是方善水?   至于被抛弃。   一是被父母抛弃。这就不用说了,哪怕这么多年来,方善水觉得自己早已经释怀,却仍然会在遇到哥哥的时候,选择沉默不相认。   二是被师父的死亡抛弃。炼尸的时候,方善水无数次地担心过,死亡重生会使师父会失去人性,没有记忆,吃掉他,吃掉更多人……虽然最后事情出乎意料的成功,但是曾经的阴影也始终在方善水心头徘徊不去,尤其他们一直处在正邪两道的关注之中。   怎么消磨掉这些阴影呢?   方善水觉得这是自己在渡心魔劫之前,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   看着方善水陷入沉思,手办师父拍拍方善水的手,随即亮出了自己尖利的指甲,示意他不用担心那么多,师父很厉害的,谁来找茬打跑就行了。   方善水诧异:“师父你将那些追我们的玄门中人,都打走了?”   手办师父骄矜地点了点头,一副这都是小事的样子。   一旁的彭质寄身听了,也伸了伸小手,好像在表功它也出了手一样,门边的彭侯同样不例外,彰显存在。   方善水有些意外:“那师父你自己没事吗?我记得那时的雷劫似乎很厉害。”   手办师父闻言摸摸自己的肚子,似乎在说没事,就是不太好吃的样子。   方善水一脸古怪,师父的意思,它是把雷劫生吞了?   方善水只知道自家师父能吞噬阴煞,还真不知道它能吞雷劫,记得当初师父吞个玄鸟卵都要吐出来,这会儿吞雷劫没有问题吗?   方善水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师父的肚皮,脸色莫名地问:“真的没问题?没有吐出来吗?”   手办师父被戳得耳尖一红,随即淡定下来,状似无意地遮住耳朵后,才给方善水解释不用。   手办师父吃的阴煞类的东西太多,有些并不能很好地利用,留点劫雷在胃里,刚好可以当消食片来用,就是以后得吃得更多点才行,不然会犯胃病……   方善水对自家师父这种,仿佛只是胃酸过多的解释,震惊过后,无语失笑。   被这么一说,方善水还真有种没什么好担心了的感觉。   以前只有师父一个,现在有师父三个,以后还可能变成四个,而且师父也不是没有意识不能沟通。   方善水想了想,对望着自己的手办师父道:“师父你放心,我觉得我已经找到方向了,等我再想一想,下次渡心魔劫,应该不会再像这次这样。”   方善水感觉有了些把握。   手办师父和两个寄身见状,也为方善水高兴。   然而就在这时,刚刚掀开被子要起身的方善水突然一顿,回首,低头凑近巴掌大的手办师父,看着抬头的手办师父疑惑才道:“对了师父,我想起来,我好像在梦中梦到你说,你捡我回来,是要拿我当童养媳?”   手办师父本来就不小的眼睛,蓦然放大,仿佛红宝石一般的瞳眸望着方善水。   方善水在手办师父的目光下,突然咳了两声,转移视线尴尬道:“大概是我记错了吧。”   说完,方善水看到手办师父一脸正经地点了点头,旁边的彭质寄身也点了点头,只有那边似乎比较呆的彭侯寄身直接摇了摇头。   方善水:……   本来方善水只是想开个玩笑,并没有把梦中的事放在心里,这下却忍不住有些乱想起来。   难道梦里的才是真相?   方善水脸色瞬间古怪起来,看看自己,他是童养媳?   方善水嘴角抽了两下,决定还是暂时不去想这个恐怖的话题。   大概,师父只是为梦中乱说的事不好意思,并不是因为什么真相而不好意思……是吧?   ·   方沐将研究室他制造的一个游戏模板交给了开发部,里头已经具备了一个游戏所需要的基础建筑模型和基础人物模型,下面需要的是增改数据,细化人物和建筑细节,再添加游戏剧情和逻辑玩法,就可以投入使用。   副总不可思议:“研究出来了?”   方沐点点头:“暂时只能联接人的触觉、听觉和视觉,能让人体会到碰触、疼痛、冷热、按压等感觉,感触大概只有本身的十到百分之一,视个体情况差异而定。”   副总可没心情听他多废话,全息游戏啊,多少游戏宅的梦想:“快,让我先试试,怎么进游戏?”   方沐:“你确定你要试?”   副总一顿,似乎被坑过般,小心谨慎地看了方沐一眼,问:“难道还有什么危险吗?”   方沐面无表情道:“志愿者都还活得好好的。”   副总立刻重拾信心:“试!”   在副总戴上头盔的时候,方沐:“这个模板就当做青越观的游戏模板,你们的美术工作和游戏脚本都做好了吗?尽快给我,我好让研究室的人调试添加数据,我希望让游戏快速上市。”   副总被催得心塞,忙道:“知道了,知道了。”   进入游戏之中,眼前忽然一片大亮,副总感觉到自己好像在飘,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人睡觉时,朦朦胧胧那种魂魄出体的感觉,甚至感觉到了有风在身边吹。   副总一时又是震惊又是害怕,心中激动欣喜的同时,又忍不住担心自己会不会回不去了?   真是太冲动了,不该这么相信方沐的技术,虽然他的技术一向靠谱,但是万一呢?   落到地面上,周边的城市似乎采取的是现实建模,除了打光有点黯淡,站在这里,几乎就跟站在现实世界中一样。   只是街道上来来回回的人群,都是那种仿佛人体模型一样,只有头身,没有五官的人形,看着很是瘆人。   副总忍着恐惧上前接触了一下,摸了摸一个模型人的手,瞳孔瞬间放大,大叫道:“还真有感觉!热的!太棒了!”   副总忍不住抓住那只手亲了一下,好像这是什么宝贝一样!   副总在游戏里走来走去地检查着,渐渐习惯了这些无面模型人,但是突然,他在一群没脸的无脸人中,看到了一个有脸的,顿时惊讶了起来,那好像不是模型人,而是已经做好美术工作的完整人类,五官清晰,身上还有衣服和明显的生理特征。   在副总看见那人的时候,那人也看见了他,对上那双眼睛,副总忽然有种惊悚的感觉,竟觉得这简直像个真人。   ……   从游戏里安全地退出来,副总先看看左右,才松了口气。   方沐:“怎么样?”   副总有点担心:“建模太真实了吧,还是用的现实环境做背景,这又是全息,血腥暴力起来,会被国家封禁的吧?”   按照游戏脚本,青越山下的遗迹,遭到盗墓贼入侵后,唤醒了来自数千年前的凶厉僵尸和恶鬼,恶鬼率先破阵而出,隐藏在人间,掀起霍乱,出现了一桩又一桩恐怖的怪事。   玄门闻风而动,出面抓鬼,同时广招门徒,共同对付为祸人间的鬼怪。   青越山上的青越观,作为遗迹传承的后人,自觉对霍乱人间的鬼怪有责任,也和玄门联手,一起拯救被鬼怪祸害的人。   方沐:“不血腥,有马赛克,暴力是对鬼的,不是对人的,国家不会在意。”   副总想着也是,把鬼做的造型恐怖点就是了。   副总:“好,我尽快让他们将完成的工作交接给你,你看着办。等到游戏上市,全世界都会为我们震惊!”   方沐满意地点点头,他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就在方沐转身要走的时候,副总突然想起来问:“对了,那里头怎么还有一些已经做好的人物?竟然做得跟真人一样,吓到我了。”   方沐回头,微微扯动僵硬的嘴角:“那不是人,是游戏里要抓的鬼,不要被他们碰到了。”   副总一愣,莫名有些冷,回过神来正想细问,方沐已经走了。   “我勒个去,该不会是真鬼吧……”副总是知道点方沐的研究的,方沐的灵魂研究所那么有名,为了探寻灵魂的秘密,找到人类长生的方向,国家都为方沐各种放行。   只是不知怎么忽然有点不祥的感觉。   ·   正邪两道在青越山的众多元神真人,莫名失踪的事,在玄门圈子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当事人都失踪了,所以也没人知道,还有方善水这么一个当时也在现场的漏网之鱼。   正邪两道暗中的动荡不断,相互怀疑起来,但是因为各自都损伤太大,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各种揣测和占卜。   之云真人还在想着那天联系的时候,最后收到的宓空的传信。   容晗真人遭到黑瞳偷袭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说来也是可笑,因为当初黑瞳尊者的偷袭,容晗等一众人等不得不退去,现在黑瞳等一众人都消失了,反倒是被偷袭的一众伤者成了幸存者。   之云真人沉吟着看着自己的卜卦结果,对等待的容晗道:“他们都还活着,只是似乎被困在了某个地方,不能离开。”   容晗真人:“之云,能算到他们被困在什么地方吗?哪里能找到他们?”   之云微微皱眉:“我似乎被什么东西干扰了,当初就联系不上他们,现在也只能确定一个大致范围……京城。”   容晗这人闻言点头,看了其余人一眼:“所有门人暗中行事,在京城查探清意真人等人的下落,同时外门联系部的人,去联系下国家有关部门,为我们找人行点方便。”   “好。”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   清意真人等人不明失踪,除了清意真是阳神真人,其他都只是阴神真人,并不能长期出窍,否则可能导致肉体遗忘生机,所以晚一天找到,就会多一分危险。   ……   同时,邪道这边也是有点懵逼,开会席位一下子去了一大半。   青越山中的传承宝贝那事,很多厉害的都去参加了,现在剩下的,要么是一开始受伤自觉无力退了的,要么是自知之明,根本没敢掺和的小角色。   头顶那么多大山忽然消失,他们居然还是等到正道动起来,才从潜伏在那边的一些间谍中得到消息,也知道了自己这边缺席的人都到哪去了。   邪道们可没有正道那么团结,头顶的大山去了几座,刚好争权夺利。   只是现在正邪两道关系太过紧张,而黑瞳尊者等人生死未定,谁也不敢这个时候,当那可能会被枪打的出头鸟。   邪道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见大家都不说话,曾经去过缅甸野人山的三只眼出声道:“我们怎么办?正道似乎出发去京城那边找人了,我觉得黑瞳尊者他们失踪,可能和正道的清意是一起的,我们要不要也去找找人。”   “不好吧,万一碰上了,正道们该找茬了。”有人反对,犹豫地觉得这时候应该缩起脑袋做人,毕竟他们这次损失的人太多,整个邪道可以说大伤人气,而正道却还有个容晗真人。   有人激将:“怕个孙子,找茬就跟他们怼!这么就怂你们是不是男人!?”   被激将的众人立刻道:“好,那你派人去吧,我们在后头给你把风。”   激将的某人:“……你们这群孬种。”   一群人扯皮来扯皮去,各种不要脸的推脱,竟然是扯了几个小时,都没有弄出统一结论,最后决定还是让黑瞳他们自生自灭吧。   ·   方善水回到青越观的几天,感觉周围很是安静。   当初被正邪两道围堵,方善水就觉得就算一时逃掉了,估计也得东躲西藏起来,然而没想到,回来这么多天了,竟然没有任何正邪两道的人来找茬。   方善水心觉不对,暗忖,难道真是师父大发神威,将这些人都吓怕了?   心中闪过清意真人那张冰冷固执的脸,方善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不过既然暂时没有人找茬,那自然是更好的,暂时没有什么危险的预感,方善水也就专心治疗元沛的伤势。   方善水掌心那颗已经发芽了的树神之心,被方善水按照黄鼠狼教的方法种了下去,就种在青越观里。   青越观是宅灵的身体,将树神之心嫁移到宅灵身上,宅灵顿时有了极大的变化,气息好像渐渐和树神之心联系在了一起。   树神之心长成后就能化为洞天福地,和宅灵也算是同体系的东西,却高端了太多,虽然刚刚融合还看不出太多变化,但是慢慢会显出神效来。   方善水这两天都在继续找办法给元沛治病,元沛的状态也好了很多,已经不怎么吐血了,甚至因为吃了将近整整小半株灵根,身体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在回来的第三天的时候,帮了方善水大忙的黄鼠狼们找上门来,手办师父将答应的报酬翻倍地给了它们,黄鼠狼们很是高兴,只是高兴没多久,又忧愁起来,它们的黄云老祖还是没有回来。   矮老头带着一众风餐露宿的黄鼠狼们,苦逼地求助:“小友,能否早日帮我们找到老祖,没有老祖,我们就无法将洞府重新培养起来,也就无家可归了。”   受过黄鼠狼们的帮助,方善水对这些黄鼠狼们已经大为改观,自然也不会刻意不帮他们。   方善水知道黄云老祖的失踪,可能和他的哥哥方沐有关系,但是他不知道其中的具体情况,甚至头疼为什么哥哥会和这种事情。   方善水:“你们别急,我稍微有点眉目了,你们现在这里住着吧,等我找找。”   黄鼠狼们连忙感激地点头。   元沛现在还在养伤,方善水不好请他帮自己算黄云老祖的位置,万一对元沛的伤势有影响就不好了。   方善水想到元沛说的灵魂科技有限公司,决定上网查查,看看能不能找到它的公司地址。   就在方善水琢磨着该如何出手的时候,那边,元沛突然接到了灵魂科技有限公司打来的电话。   “邀请我去参加游戏的宣传?一个游戏要什么媒体宣传?……”刚睡醒的元沛迷瞪了一会儿,猛地张大眼,叫道,“什么!?全息网游!我去!你不是在开玩笑!!?” 第一八三章   元沛挂掉电话后, 立刻上网查了一番, 网上果然已经炸了。   原因就是灵魂科技官微,今早爆出的一则消息。   灵魂科技官微声称, 由灵魂科技自主研发的全息网游的测试版,将会在三天后正式发行, 与众多玩家见面。   最开始关注的这条信息的,只是灵魂科技的游戏玩家, 虽然也有一些其他领域的大V转发了这条信息, 但是,除了少数人信以为真外, 更多的人只是把这看成了一次用心不良的广告, 各种信息甚嚣尘上,有人激动有人嘲讽,还有人说白日做梦, 国外都还达不到这种技术,国内怎么可能,等等等等。   但是随后,诸多国外媒体快速在互联网上分享, 并将这则消息见报, 使得很多国外人士也加入了讨论,不少翻墙双窥的用户,将这些国外报道和评论搬到国内互联网,立刻就让网上原本不怎么在意这则消息的人,都炸开了锅。   甚至不少人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怕灵魂科技只是开口头空支票开得太高太大,丢脸丢到国际上去,那就不是他一家下不了台了,而是整个国家都要在国际上被冠名嘲笑。   元沛看到网上一溜骂人的,将灵魂科技的官微都骂得不再露头,不禁有点心塞,眼不见心不烦地关掉微博,又去自己的一些游戏群和游戏贴吧查看情况。   国内不少游戏爱好者,都是灵魂科技有限公司的迷,对这家公司出品的一系列《弟弟的爱の玩具之XXX》VR游戏,早就耳熟能详,对这家公司的游戏一向简称为“弟游”。   虽然弟游官方对这个简称很是微妙,因为简称所简略的系列前缀,太像什么会被扫黄打非办关注的不良小游戏,官方总是试图对系列前缀视而不见,连官微宣传都从来不带前缀,只把什么天下争霸、第二世界之类的高大上后缀,放在口头,显然对自家的系列前缀很有意见。   听说弟游又要搞事,还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忠实粉们都被震惊了。   “听说了没,弟游要出全息?还传得世界皆知,我去!我们弟游已经这么高大上了吗?”   “那也没什么吧,我觉得现在弟游的VR就已经很碉堡了,国际上交口称赞的顶尖水准,我现在玩个VR有时候都以为自己在玩全息……反正官方说出了,我就相信。”   “好激动!我弟就是这么威武!我相信我弟!相信方总!啊啊啊啊!太激动了我先去吃饱辣条冷静一下!”   ……   元沛还看到了一些讨论消息是否可靠,以及猜测新游戏内容的消息。   “弟游这次推出的游戏是叫《青越观》,这次的游戏不知道是什么内容。”   “《青越观》你不知道?就是那个网上超有名的玄学淘宝店,还出了网剧,弟游花天价买下其版权的事,早就众人皆知了。”   “啊,我知道,我家亲戚的小孩,还找青越观的大师看过呢,可神可神了!”   “等等,那《青越观》不是一个了灵异类网剧吗?这游戏难道是个恐怖游戏?我去,我胆子小!”   一堆“不怕,抱紧我”的刷屏过后,还有人讨论起游戏的制作过程,往常几年十几年一个大型网游,这次刚拍了版权,几个月就出成品,也太让人惊叹了。   “游戏怎么这么快就做好了,我记得版权才买没多久啊?”   “听说是套用了研究室早就在研发的全息游戏模板,后续只增加了一些美术和玩法上的数据代码,所以很快做成了。”   ……   元沛窥屏了半天,终于找回了一点真实感,赶忙起身,准备去给方善水报喜。   ·   方善水正在查找方沐的公司地址,似乎是在京城?   就在方善水查地图的时候,网店那边这几天整理好的紧急案例,又发过来了。   方善水大略一看,目光放在了一个车祸伤者的家属求助上。   这家文姓人家,女儿前段时间出了车祸,肇事者撞伤人后逃逸,拖拽致使少女肝肺破裂出血,虽然及时被路过人打急救电话送到医院,但是如今待在重症监护室快一个月,情况突然恶化,眼看可能挺不过去。   方善水看了看,文家人希望他能够帮忙,找到那个一直没被抓到的肇事人,不然他们借来的钱,已经撑不住女儿的医疗费了。   还有就是,文家人希望青越观能帮忙她女儿找到一个人,刺激女儿的求生欲望。   至于找得是什么人,文家父母留言说,是他们女儿从小到大一直梦到的人。   方善水:……   方善水对这个要求有点迷,一直梦到的人,那就是说没有照片没有名字,甚至都不确定存在不存在?   再看看文家人的说法,他们觉得那梦中人可能是女儿前世的情人,女儿从小就经常做梦梦到那人,说是想要找到他,但是这么多年来一无所获,只画了满满一屋子的画像.   文家父母请求青越观的大师帮助,就算找不到肇事者,也至少让女儿临死前能完成这点执念。   找肇事者倒不是很难,但是前世今生什么的,倒是让方善水颇为头痛,虽然地府现在对他比较客气,但是作为,虽然对这个没什么把握,尤其是伤者本身在重症监护室,他可能接触不到本人。   头疼了一下,方善水还是将文家人的号码记录下来。   文家人在石城,离京城不远,可以先去看一下再到京城去。   就在方善水看其他案例的时候,元沛风风火火地一路跑了过来,方善水在二楼的窗户上看到他,立刻叫住:“元子怎么了?跑那么快做什么,小心你身体还没好。”   正在桌边聚餐的手办师父和两个寄身,见方善水的注意力转移,也跟着趴到窗栏上往下看,三双绯红的眼睛一齐盯向了元沛。   元沛满脸喜色地大叫:“方方,我们的游戏做好了,要出全息网游了!”   方善水不太明白地“哦”了一声。   元沛觉得方善水是不是不懂什么是全息网游,居然一点意外都没有,立刻努力给方善水科普起来:“全息网游啊!就是仿佛真人穿越到异世界的那种网游,特别高大上。”   方善水闻言来了点兴趣,然而随即却皱起了眉:“真人穿越玩游戏?怎么穿越?是……灵魂转移到服务器里玩?”   元沛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被方善水的假设惊住了:“不是吧,那就有点恐怖了。”   方善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脱口而出这句话,大概是想到自己哥哥,就想到了丢失的黄鼠狼,和那天他手中拿着的东西,说起来,心魔劫制造的世界中,他离开哥哥前,哥哥也似乎是要去当科学家,去研究人类灵魂,莫不是真有什么联系?   方善水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也许是我想差了。”   元沛立刻抛开了方善水的假设,开心道:“灵魂科技的人找我们来参加记者招待会,哦对了,那个方总还是你哥,方方我们去吗?”   说到这个,元沛的眼睛立刻放光,他对于这种能出风头的地方,是最感兴趣的了,尤其版权的名义作者是他。   方善水一听,本来就在帮黄鼠狼们找方沐的他,有种瞌睡来了送枕头的感觉,回道:“去。”   ·   媒体招待会在即,很多国外的记者,也远从各地出发,飞抵中国。   见灵魂科技的势头越来越大,装得好像和真的一样,网友们开始向国家有关部门寻求真相,觉得这么大事,国家居然都没有插手管管吗?到底是真的假的,有关部门给个准话,也好让人相信相信。   国家相关部门高冷的没有理会,由着网友们胡乱猜测。   各种真真假假的信息弥漫网络,有人觉得国家没插手,那很可能是假的,不然这么荣耀的事,还不抢着报道?也有人说,沉默就是默认的一种态度,说不定正憋着高兴呢。   方善水和元沛一起坐上了去京城的动车,只是方善水在经过石城的时候下了车,让元沛先行前往京城,到时候电话联系。   元沛知道他有事情,就和他挥了挥手手。   方善水下车后给文家人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伤者文清清的妈妈,文妈听到说是青越观的大师后,立刻激动地要来接方善水,方善水拒绝了,让她告诉他地址,他打个车过去。   ……   方善水带着手办师父到了一处有些老旧的小区,手办师父坐在他肩膀上,寄身则一边一个待在口袋里,只是新出现的寄身总是不太老实,总是想要伸头往外看,直到方善水轻手把它按回去。   反复几次后,待在肩上的手办师父看起来已经非常不满了,绯红的眼睛冷冷地向着彭侯寄身欻欻了数次。   方善水走进小区,里头是最高只有八楼的楼房,看起来时间很久了。   找到某栋楼里,住在三楼的文家,方善水按了门铃后,很快有人出来开门。   一个有点苍老的中年妇女,期待的望了出来,睁大的眼睛里,满是腥红的血丝,似乎焦虑颇重,又仿佛好几天没睡好了。   文母看着方善水,期待化为迟疑:“你……您是青越观来的大师?”   方善水点点头:“你好。”   文母一听方善水的声音,忙打开门让道:“快请进,快请进,我刚已经给孩子他爸打了电话,他正在从市中心医院赶回来。”   ……   文母将方善水带到了女儿屋里,看着女儿的房间,这位忧虑重重的母亲,立刻就掉了眼泪,一边哭,一边道:“大师,这就是我女儿的房间,你看那些墙上的画,都是她画的。医生说她很可能挺不过去了,除了到处借钱,我们也没有丝毫办法帮她,只是我看着她这么多年过来,想着她要是真的治不好,至少让她完成这点遗憾,说不定她一高兴,就能挺过来……呜呜。”   文母说到最后,已经哽咽得说不下去了,看起来摇摇欲坠。   方善水立刻扶了文母一把,同时伸手拍了拍文母,为文母输送了一些真气,稳定她的情绪,很快,文母就好像镇定了一些,见她能站稳了,方善水才松开手。   这件事说到底,也就是病急乱求医。   方善水四下看去,少女的房间里,雪白墙上挂满了手工绘制的画作,画作里都是一个古代少年,少年剑眉星目高大俊美,腰间还常佩戴着一柄剑。   画作里的少年或喜或怒,或站或坐,或骑马或射箭,或饮酒或舞剑,仿佛将一个人的一生都画在了里头。   方善水回头看向文母:“有没有你女儿的照片和生辰八字?”   文母连忙去翻相册,同时将女儿的出生日期都告诉了方善水。   方善水接过了文母递来的相册,文母指着上头一个20岁左右的女孩道:“大师,这就是我女儿。”   照片上的文清清活泼爱笑,看起来是个温暖的女孩。   看到照片里充满活力的女儿,再想到如今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危在旦夕的女儿,文母似乎有些触景伤情,又开始泪流不止。   方善水心中触动,不禁又拍了拍文母,给她输送了一些真气,未免她伤心太过,哀毁根本。   接连两次都从方善水手中,感受到了那种温暖的感觉,文母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信服地感激道:“谢谢大师,我已经好多了。”   方善水却没有说话,他在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眼睛突然不由自主地眨了下,再睁开,瞳孔已经变成了金色。   方善水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变化,但是在随后再看向女孩的照片时,方善水就知道了,他幼时的能力又回来了。   方善水在女孩身上,看到了弥漫的黑色,他甚至从那些黑色中看到了准确的时间,三日。   方善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忽然觉得有些沉重,转口道:“肇事者还没有找到是吗?”   正期待着方善水能说些什么的文母,闻言立刻被转移了注意。   方善水:“出车祸的地点在哪?你们有没有伤者当时的衣服和物品?”   “有有。”文母连忙说道,正要去找东西,门突然响了,有人从外头拿钥匙开门,是文父从医院回来了。   医院的重症监护室不允许家人进入陪同,怕有细菌感染,所以很多亲人都是在重症监护室外头扎堆聚坐,也没有休息的地方,也不愿意离危险之中的亲人太远,就那么待着。   文母也在那边待了几天,劳心劳力,文父就让她回家休息,他们交替着去,总不能两个人都累垮了。   这些天文清清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经常胡言乱语,文家二老   文母赶紧问道:“回来了,清清怎么样了?这就是青越观来的大师。”   文父先是上来和方善水握握手,问候了一句后,才转头说起青青的情况。   文父没敢说得太严重,刚刚好一些的文母,一听又想掉了眼泪,知道情况只会比丈夫说得更糟糕。   这些天就没有什么好消息,医生也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文母的眼睛都快哭坏了,似乎有了某种预感一样。   只是还有点不甘心地在挣扎。   方善水对这种悲情的氛围不知道该说什么,待他们冷静了一些后,才让他们将文清清遭遇车祸时的一些东西找了出来。   一个碎屏的手机,一个带血的包,还有一双断了跟的鞋子。   方善水将这些东西放在桌子上,又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一些材料和纸钱,指尖点了些自带的朱砂,在桌子上画了一圈,将所有东西都圈在了红圈里。   方善水示意文家二老将窗帘都拉上。   屋里很快阴暗下来。   方善水正待继续做法事,突然想起来看了文母一眼:“你身体太弱,最好不要待在这间屋里。”   文母不太愿意,文父连忙上去推她:“我在这里不也一样,你快回屋休息去,不要碍了大师的事。”   文母只得出去了。   方善水让文父找来一个可以用来烧纸的铁盆,文父欲言又止,还是照做了,文父本身是不太相信这些的,要不是病急乱投医,也不会想到去求什么大师。   警察都找不到,大师又能够怎样。   文父心中叹息了一声,就当是安老伴的心吧。   方善水将纸钱扔进铁盆里烧了起来,手中捏着文清清的照片置于火盆之上,照片被火光映得有些通透,仿佛能隔着照片看到盆里火焰燃烧的姿态,那姿态好像什么晃动的影子在游走,使得照片上被火光映亮的人,也似乎有些诡异起来。   方善水的手和照片都离火很近,好像不怕被火烧一样,看得文父有点担心。   方善水默默念了几句咒后,忽然拿出摄魂铃摇了起来,“叮铃”、“叮铃”的铃声传出,方善水仿佛在喃喃自语般地:“石心中路第三个斑马线上,谁看到过这个出车祸的女孩,请过来一趟;石心中路第三个斑马线上,谁看到过这个出车祸的女孩,请过来一趟……”   方善水反复地重复着,文父在他的声音中莫名有些昏昏欲睡,总觉得他的声音好像传到很远的地方一样,而且似乎有种魔力,能牵引着人往他声音的方向走一样。   突然,火焰猛地涨了上来,忽然将文清清的照片烧着了。   正迷糊着的文父猛地一醒,看着方善水松了手,文清清的照片落入了火盆里,一点点被烧卷了起来。   就在这时,忽——   被拉上的窗帘后,好像进了风,猛地带动窗帘吹动了起来。   文父蓦地一呆,他明明记得,刚刚拉窗帘的时候将窗户关上了,怎么会有风?   文父心中顿时凉了起来,再看向方善水,已经没有刚刚那种只是为了安慰老伴的随意,而是变得郑重起来。   文父看着方善水将手放在桌子上,同时闭上了眼。   方善水仿佛在和人说话一样,对着火盆后面的空气问道:“谁看到这些东西的主人经历了什么,谁开车撞到了她?有人看到开车人的脸吗?或者车牌号?”   呼,风后刮了起来,文父眼睁睁地看着火盆里的纸灰被掀飞了起来,纷纷扬扬而起,却规规律律地落在了桌面上的一块地方。   那些碎纸灰一片片落下,似乎在组成一个数字。   文父目瞪口呆。   这时,方善水睁开了眼,看了手边的纸灰一眼,对文父道:“这是肇事人的车牌号。”   文父结巴道:“真,真的吗大师?”   方善水点点头,文父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激动,赶忙将纸灰显示的车牌号记下。   见文父记号码,方善水回头看了眼已经快燃烧一半的火盆,蓦然反掌一震,火盆中的火势猛然胀大,剩下的纸灰在这一瞬间烧尽,随即,火势仿佛戛然而止一般,又猛地灭了。   方善水站了起来。   方善水又说起了文清清的事:“关于你女儿梦中人的事,这个我可能没有很好的办法,如果她梦中的人,真的是她前世的丈夫,那也是她丈夫前世的样子。前世今生的模样,除非有血缘关系,否则几乎不太可能一样,这样很难寻找。”   记下车牌号的文父闻言,立刻表示理解,叹道:“大师我明白的,这是我老伴她魔怔了。您能帮我们找出这个车牌号,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方善水:“这些画像我带回去一两张,还有你女儿的照片,也给我一两张,我尽量去找找。如果真有消息,会通知你们的。”   文父虽然对此不抱希望,还是对方善水的热心表示感激。   此事结束,方善水就要离开,临走前,他提出去医院看文清清一眼。   重症监护室外围满了病人家属,几乎没有多少立足之地,房门紧闭,没有窗户,方善水只能隔着病房感应一下文清清的气息。   没过一会儿,方善水蓦地抬头,仿佛似有所感,正巧这时,病房的门突然打开了,方善水的视线顿时越过开门的人,往里看去。   门里出来了一个护士,围在外头的人群顿时一紧张,忙要围上去问情况,不过没等他们问,护士先看了眼催道:“15床又欠费了,15床的家人在吗?去缴费。”   文家二老忙举手:“在在,这就去。”   护士说完,又回了其他一些人的问题,就又忙去了。   重症监护室的门很快关上,方善水也闭了下眼睛,然后对要去缴费的文父说:“我也要走了,我和你一起下去吧。” 第一八四章   文父一边和方善水说着话, 一边下楼到了交钱的窗口, 叹了口气道:“希望警察能够帮我们把这个肇事人抓到,清清她这样……哎, 我这都不知道我们老两口以后该怎么过。”   方善水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其实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在看到文清清的状况时,方善水就感觉到文清清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 甚至现在都是硬拖着而已, 也顶多再拖三天。   至于那个肇事人,这么久找不到, 方善水觉得其中可能有些什么, 文家老两口想要找肇事人赔偿,估计比较艰难。   这会儿窗口只有两三个人,说了两句, 就轮到他了,文父将档案等资料递过去,要交钱的时候,却发现找不到自己的银行卡了。   文父顿时着急起来, “怎么会没有?我明明记得带在身上。”   方善水安抚他:“别急, 可能在你妻子那里。”   文父一想也是,忙道:“那大师,我赶紧回去找找,就不送您了,您慢走。”   方善水叫住了转身要走的文父, 给了文父一张叠好的聚运符,道:“找肇事人的过程可能比较困难,这个你带着,总会有转机的。无论找没找到文清清的梦中人,三天后,我都会再过来一趟。”   文父闻言,似乎瞬间明白了方善水第一句里头的话中之意,叹了口气道:“这段时间去警局询问案情进展,我其实已经有些预感了。哎,老天爷啊,为什么不能直接劈死这些害人的混蛋!谢谢大师,您有心了,我一定将符收好。”   文父将符贴身放好后,摇摇头离开了,方善水看着他有点佝偻的背影,拍拍从后头飘过来,坐到了他肩膀上的手办师父,在交钱窗口,帮文父将重症监护室的床位费补上。   等文父从老婆那里找到了银行卡,再下来缴费的时候,才听到说刚刚离开的小哥已经帮他补缴了不少,足够再住一段时间的,文父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这里医院的重症监护室病床,一日就要五六千块,虽然有医保卡报销,但长期住院,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承担得起的,文家保险意识又不强,除了社保也没给自家人补办什么商保,出了问题除了借钱,也无法可想。   现在文清清已经在重症监护室待了快一个月了,其间还动了两回手术,可以说是完全掏空了文家的家底,还使得他们负债累累,然而就算这样女儿也丝毫不见好,本来二老已经绝望了,是抱着安慰心里,才听堂侄子的,在青越观发了个求助的信息,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好心人。   文父又叹了口气,朝方善水离开的鞠了一躬,才蹒跚着脚步回去了。   ……   方善水坐在火车上,看着文清清画得那几张画,文家父母还将文清清的一本日记本给了他,那日记里还记着画中人的名字,叫薛灵尘。   方善水还真没遇到过这种要找前世今生的事,对他来说,前世就是前世,今生就是今生,哪怕是同一个灵魂,但也是不同的人,除非有人能够在轮回中保持着记忆,但那一般都是有特殊天赋的人。   方善水看了看肩膀上手办师父,师父啃完了鱿鱼条嚼完了章鱼烧,罐头也吃得只剩一半。   自从吞了雷劫后,师父最近的胃口好像变得更大了,方善水真有些担心,在这样下去,可能国内的那些邪道们,加起来都不够师父吃多久的……   那怎么办呢?难道以后要向国外发展发展?   方善水胡思乱想着,问手办师父:“师父,你对自己的前世有印象吗?”   手办师父从罐头瓶中抬起头,绯红的眼睛闪过一丝迷惑,摇了摇头。   方善水仰头看了眼车顶:“真巧,我也没印象。”   重生就是另外一个人了,哪怕一人还记得,另外一个人又是否能有记忆呢?   方善水又翻了翻文清清的日记,发现日记中越写越详细,除了一些少女的心事之外,甚至连薛灵尘是哪朝哪代人都记得清清楚楚,家世身份,出生地址,详细得完全不像是胡编乱造的臆想。   有详细的身份和名字的话,倒是有了些希望,但是希望仍然渺茫。   方善水觉得自己若是想要找到人,除非他去翻地府的生死簿,但他还没自大到觉得自己能做到这个,就算能,这也是很冒犯的行为。   在方善水赶去京城的时候,元沛那边已经在上镜头了,还给方善水发了个发布会现场直播的高清地址。   方善水转到直播频道,正好火车上闲着没事,就戴上耳机看了起来。   手办师父本来正啃着自己的零食罐头,见方善水戴上耳机,就去拉了拉。   方善水回头,拿下一边耳机问师父:“怎么了?”   手办师父指指方善水的耳机。   方善水:“师父你也要听?”   手办师父点了点头,方善水好笑地将一只耳机递给师父。   方善水有时候觉得手办师父跟原来的师父很像,有时候又感觉不太像,性格方面不说,行为举止差别就不小。   大概重生了一回,心态也年轻了些?方善水想了想,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手办师父接过耳机,试了试将耳机塞进耳朵里,但是耳机太大了,只好就那么捧在手中,跟个话筒一样,里头的声音传来,听得还挺清楚的。   回头看了徒弟一样,见徒弟将手机直播屏幕也举高了一点,方便它看到,就舒服地靠在椅枕上,和徒弟一起看起直播来。   灵魂科技的全息游戏发布会,总共会举办三天,会场还专门开辟了游戏室,拿出了众多游戏头盔,让来访者们在会后可以亲身参与并体验。   方善水在直播里搜寻元沛和方沐的身影,里头人头攒动,除了中国人,还有很多金发蓝眼的外国人,有记者,有玩家。   元沛:【方方,你看到我了吗?我在台上,面前还放着原著作者的名牌,我现在特别高大上,好多人来找我签名。】   手机发来了一条短信,附上了元沛的呲牙笑。   方善水正要回他,突然看到场中喧哗了起来,人群开箱往一个方向涌去,后头出现了方沐的身影。   方沐从车上被一群工作人员簇拥着下来,直播的镜头立刻就转了过去,场中也传来了喧哗声。   方沐进场的时候,立刻遭到了中外记者的疯狂围堵,各种问题蜂拥砸来,方沐身边的保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辟开一条路。   方沐看向镜头的时候,方善水忽然有种和多年不见的哥哥视线相对的感觉,上次虽然才刚见过,但是那时候不知道这是自己亲哥,也就没什么感觉,现在倒是有了些亲切。   尤其现在回想起梦中看到的一切,方善水虽然还是不想和家里扯上联系,但是看到方沐现今取得的成就,不禁有点替自己哥哥高兴。   镜头中的方沐看起来有点严肃,面无表情的他气场很强大。   方沐沉默着往前走,没有了往日的话唠,显得特别高冷,进场谁都没看先看了元沛一眼,见方善水没和他一起出现,才冷着脸点个头,在旁边自己的位置坐下了。   本来还想跟兄弟哥哥打个招呼的元沛,见状撇撇嘴,心道算了,反正方方也不想认亲,他有啥招呼好打。   直播屏幕后的方善水,见方沐上台后,才看到了在方沐旁边,面前放着个正宫娘娘牌子的元沛。   那是元沛的作者名。   方善水:……   再一看,直播下头已经弹起了弹幕,各种噗哈哈哈哈的拍桌狂笑滚动霸屏。   ——我决定今天起就站这对CP!   ——我家正宫娘娘就是这么霸气,一来就对钻石单身汉方总宣誓主权了!   ——娘娘棒棒哒!哈哈哈哈哈哈,祝你和方总百年好合!   方善水看着这些弹幕,然后还看到了元沛发来的信息,得意地道:【方方,我现在是不是特醒目?是不是特别多人在看我?没办法,天生丽质的人,一到聚光灯下就是这样。】   将元沛的短信,搭配着那边的弹幕看,方善水心中有种古怪的感觉,回了元沛一句:【嗯,特别醒目,特别多的人在注意你。】   很快,方沐开始上台演讲了。   方善水本以为哥哥还像以前那么唠叨,已经做好听他讲话听到下车的准备,没想到他就面无表情地敷衍致辞两句,就完了,直接将环节推到了记者问答时间。   方善水喃喃道:“看样子哥哥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来得记者很多,各种语言都有,幸好会场的翻译十分给力,不然方善水还真听不太懂。   “方总,这款全息游戏你是怎么研发出来的?有人说你的技术已经提前了人类世界三百年,你认可这种评价吗?”   方沐面无表情地回道:“擅长的领域不同而已,虽然我确实很厉害,但是有些事情你懂了,你就会发现一切没你想得那么复杂。不懂就是天堑,懂则一步登天。至于怎么研究出来的,自然是靠百分之九十九的天赋和百分之一的努力。”   ——我去,我方总就是这么霸气!   ——百分之九十九的天赋和百分之一的努力,他真不是说反了吗?笑cry.jpg   ——看那外国记者的脸,简直要笑僵了,心疼。   方善水:……   刚刚觉得哥哥有些变了,一定是他的错觉。   现场记者又接连提了几个问题,方沐面无表情地一一回答着,到了最后一个问题。   “对于第一款全息游戏的面世,你作为研发人,想对此说些什么?”   方沐瘫着脸道:“祝大家在新的世界里,游戏愉快。另外,希望弟弟能喜欢我给他做的游戏。”   方善水一愣,弟弟?是在说他?   “好,谢谢方总的回答。”   眼看着还有人想发话,似乎要问及方沐的私人问题,主持人打个圆场,就开始进行下面的步骤了。   游戏发布会,自然还是带领大家认识这款新的游戏。   方善水看着台上恢复沉默的方沐,也沉吟起来,似乎在想着什么事。   手办师父碰了碰方善水的脸,仿佛在问他在想些什么。   方善水回神:“没什么……师父,你说我是不是该让我哥知道我还活着?不过这么多年了,我这样去打扰他的生活,真的好吗?我其实不太想见到我父母。”   本来以为这样相忘于江湖也好,只是回忆起梦里的事,以及发布会上都不忘提及他的哥哥,看来哥哥一直没有放下当年的事。   手办师父拍了拍方善水,对于徒弟作什么决定,他都很支持。   ·   发布会现场热闹非凡,元沛作为版权原作者,自然受到了不少关注,尤其他的作者名,更是在网上引来了不少人调侃。   元沛本是想着随便蹭蹭报道的光,出出风头,却没想到第一天的发布会刚刚结束得差不多,他就发现自己的身影,在中央频道的新闻X播上一闪而逝。   元沛从飘飘然的追捧中回神,心道要遭。   果然,没过多久,元沛就接到了一通熟悉的电话。   元沛反射性地立正站好后,才按下接通键。   【……你怎么跟方沐那人搅合到一起去了?还有,当初就说过让你改改这浮夸的性子,别老想着到处抛头露脸,你是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吗?回了京城也不知道汇报一声,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爷爷,还不快给我回来。】   元沛立刻指天画地地发誓道:“爷爷,我这次来是为了商业上的合作,可不是我有心乱搞。哦对了,我还忙着呢,马上就要离京了。”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被噎了一下,立刻气道:【立刻滚回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啪地一声,电话挂断了,没给元沛继续拒绝的机会。   元沛有些头疼,挠了挠脑袋,得儿,还是先回去一趟吧。   元沛家是京城人,京城元家,家中三个将军,一个元帅,元沛当年也是京城鼎鼎有名的军三代。   为什么说当年呢,因为他现在被赶出家门了。   元家家风清正,低调正直,唯独元沛这个幺孙,性格浮夸爱炫耀,从小就喜欢前呼后拥的排场,所以身边经常跟着一大堆良莠不齐的狗腿子,奉承拍马。   之前发生了一件事,元沛的几个狗腿子,背着他借他名义搞风搞雨,害元沛差点摊上了一桩人命官司。   那官司中的被害人家属,被真正的歹人带歪,上告不成被权势所压,就在网上求声援,揭露社会黑暗,指名道姓地将各种舆论引向元家,背后还有元家政敌暗中煽风点火,差点让元家吃了一个大亏。   最后元沛爷爷忍无可忍,声称和元沛断绝关系,将元沛赶出家门。   后来立案严查,发现元沛确实与此事无关,将真正的歹人逮捕归案,元家的风头就又消了下来。   不过经此一事,元沛也远离了京城的是非圈,远到徽城投奔自己发小,自力更生去了。   元沛不太想一个人回去,回去就得被喷,本想要等方善水一起,好挡挡家里的火力,结果没多久,就看到了等在会场外的吉普车。   “元沛,上车,爷爷等着你呢。”车窗摇下来,元沛的堂哥对他笑着挥了挥手。   元沛看着仿佛逮到耗子的猫一样的堂哥,嘴角直抽抽。   ……   元沛回了家,立刻被提溜到他爷爷的书房里,进去一看,爷爷和两个大伯居然都在,还有他爸也是,一副三堂会审地样子等着他。   元沛敲门咳了咳:“爷爷,大伯、二伯、爸,下午好。”   元爷爷站了起来,如鹰隼般凌厉的视线上下打量了元沛一眼,道:“瘦了。”   本有些忐忑的元沛,闻言立刻眼睛有点发热,原先的忐忑也放下了些。   元爷爷:“坐下吧,有事和你说。”   元沛一改往常跳脱的性子,老实地坐了下来。   元爷爷:“方沐那人,搞得那些乱七八糟的试验,你不要和他瞎掺和,他现在站在风口浪尖,虽然有一些异想天开疯了头的老不死护着,但也有无数人等着他栽跟头。”   元沛有些奇怪:“等等爷爷,方沐不就是个游戏公司的老板吗?你说得试验什么的,是什么?”   元沛可还记得方善水说过,这方沐是他的亲哥哥,如果方沐真有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危险,他也得去提醒一下才好。   元沛的大伯接道:“是灵魂实验。听说他到处搜集一些孤魂野鬼,抓来做各种研究……他在研究人类的灵魂,并尝试将人类的灵魂以及灵魂的记忆保存下来,你觉得这代表着什么?”   元沛听得目瞪口呆:“长生不死?”   在场几人都没有反对,显然是默认了元沛的说法。   元沛心中啧啧称叹,暗道这方沐倒是个猛人啊,弟弟是抓鬼天师也就罢了,他直接搞科学研究起鬼来了,还研究如何长生,怪不得了。   元沛大伯:“虽然有不少高官被长生不死的前景吸引,暗地支持他,但是内部也有另外一些人,对这个事情比较忌讳,因此很是反感……我和你爷爷都觉得,他早晚会出事。元沛,听我们的,不要跟那个方沐扯上关系。”   元爷爷嗤道:“那些老不死的也是昏了头了,被这种大饼吸引,由着他各种胡来。”   元沛听爷爷们声讨着自己兄弟的哥哥,心中有点奇异的感觉。   一直没发表意见的元沛二伯,这时候突然出声道:“其实我觉得倒不用这么敏感,时代在进步,只要他于国有功,于进步有意义,就有前途。我军队中不少同行,现在都打上了他那个全息游戏的主意,最近还希望和他合作,开发一款适合军中训练专用的训练机。主席们都说过,科技发展是第一生产力,他有这个天分,何须如此畏惧?”   元沛一听二伯说起全息网游的事,立刻就想点头,就在这时,元沛的手机短信突然来了信息,铃声打断了正想要继续讨论的几人。   见爷爷们都看向自己,元沛压力有点大地道:“哦爷爷,我朋友来了,你们先聊,我去车站接一下他。”   元沛的爷爷立刻皱眉:“什么朋友?就是你蹭吃蹭喝蹭住的那个朋友?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元沛眨眨眼,不太明白爷爷的意思:“呃?什么怎么回事?”   爷爷一脸严肃地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   噗!   元沛差点被爷爷严肃的样子弄喷了,受不了地道:“爷爷,你这是听谁胡扯了些什么?我和方方是兄弟,合伙生意人,蹭住怎么了?他整个店都是我帮忙打理的呢。”   元沛看向自己的两个伯伯和一个爸爸,想要从他们的神色中看出些什么,结果三人喝茶的喝茶,都不怎么看他。   元沛爷爷没有再问什么,指派道:“不用问我听谁说的,你去吧,让小李带你去接人,人带回来我见见。”   元沛嘴角抽了抽,跟着爷爷的勤务员小李出了门。   ·   方善水下了火车,很快看到了元沛,元沛挥着手示意。   元沛就从副驾驶那里下来,见方善水到了身前,就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样子凑了过来:“方方,我刚刚听说,你那哥哥方沐,在研究人类的灵魂。”   方善水闻言略微吃惊:“你听谁说的?”   元沛:“我爷爷他们,消息绝对可靠。听说上头很多高官都有关注他的研究,甚至很多国外也是。不过方方,研究人类灵魂这种事,不会出问题吗?好像他为了研究,在全国各地抓了不少孤魂野鬼,这不会遭什么天谴吧?”   方善水回想起了当初潜水帮人找手的时候,无意间误入的那个山洞,那里也有个仿佛在收集鬼怪的研究所,当时方善水还觉得古怪,心道普通人居然这么大胆,没想到这背后很可能和他哥哥有关?   不,不止那个溪水后的山洞。   湖中无故消失的两只麻将鬼,沈家那聚鬼阵中时不时消失的一群恶鬼,还有从方善水家丢失的黄鼠狼,以及那黄云老祖。   甚至今天帮文家问车祸的事情招魂,方善水都是反复念了好久的招魂咒,才招来了一只,本来还以为那地方恰巧鬼比较少,才招这么慢……   方善水越想眉头皱得越紧,难道这些都和他哥方沐有关? 第一八五章   进入戒备森严的军区大院时, 方善水和元沛等人的车子, 和一辆车挤了道,两方正后退让道的时候, 竟无疑发现对方车里的竟是熟人,方善水看到了摇下车窗的张奕正等人, 张奕正也看到方善水。   张奕正一脸诧异,脱口问道:“方小友, 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善水正想回话, 突然发现,张奕正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怀疑之色, 张奕正身后的几人, 也面色不善地互相使起了的颜色,似乎因为方善水的到来,产生了某方面不好的联想。   张奕正的口气, 也开始有了些质问的意思:“方小友,此时你不是应该在徽城上学吗?此时非年非节,你来京城是有何事?”   方善水有点迷惑,如果是因为上次他暗中截道的事, 正道的人反感上他, 对他又重点关注起来也说得过去,可是方善水有种感觉,好像这些人似乎不知道他上次劫道的事?   方善水悄然地扫了师父一眼,手办师父托腮回看方善水,摇了摇小脑袋, 一副这可跟我没什么关系的样子。   元沛皱眉,将方善水拉到一边,语气不怎么友善地回道:“我家就在这,我带方方来做客,你们又怎么会在这里?”   张奕正这才注意到元沛,看了眼给元沛方善水开车的勤务员,以及他们坐着的吉普车,想了想道:“是你,你好像姓元?你和元将军是什么关系?”   元沛对他的问法感觉好笑:“元将军有好几个呢,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当然你若问得是这院子里的,那这里几个元将军都是我的亲戚,你还要问是几代亲吗?”   张奕正几人互相看了眼,张奕正才带着歉意对方善水道:“抱歉小友,最近出了点事,我们有点过于敏感了。你忙吧,我们先告辞了。”   方善水看着张奕正几人的车开走,有心想要问他一声出了什么事,但见几人的脸色,估计事情不小,多半是不会告诉他。   元沛奇怪:“这些人为什么每次见你都阴阳怪气的?时好时坏。”   方善水想了想:“大概是因为,我在他们的黑名单上。”   所以没有什么问题的时候,还可以亲热一下,一有问题,就会瞬间变成怀疑对象。   没办法,谁叫他的出身,在名门正派眼里看来,太过不正派。   方善水撩撩师父小手上的尖长指甲,嗑着小瓜子的师父抬头看他,似乎感觉到了方善水刚刚的想法,绯红的眼睛里顿时就透漏出些许无辜。   方善水看得有点想笑。   ……   和方善水坐着的车错身而过,车内的几人看着方善水顺利地通过安检,转弯就看不见人了。   虽然张奕正信了元沛的说法,但是车内的其他几人,还是对看见方善水出现在这里的事耿耿于怀。   车内一位年纪轻点的道协干事,皱眉道:“又是他,这次清意真人等人的失踪,会不会和他有关系?”   张奕正帮方善水辩解:“没有那么巧吧?这次的事,没发现方小友出手的痕迹,之云真人也没提到方小友。”   年轻干事想了想,突然确定了一样摇头道:“不,一点也不巧,青越山那里有雷劫遗留的痕迹,容晗真人看过之后说是阳神劫,而且那雷劫遗留下的坑里,还发现了一条通往青越山底部的通道……虽然先头我们怀疑那通道是邪道们暗中做下的事,但是阳神劫呢?这个就有点说不通了,而且考虑到对青越山那里的了解程度,我如今更怀疑方善水。”   真不是无故怀疑方善水,而是因为方善水本身就是青越山遗迹的传承之人,所以青越山那里可以算是方善水的地盘。   正邪两道那么多人,都莫名在青越山消失,虽然他们对邪道说得话不怎么相信,仍然怀疑邪道搞鬼的可能性,但是之云道长说让他们到京城找人,方善水就出现在京城,这未免也太巧了。   似乎一切,都能和方善水扯上关系,怎能让人不怀疑?   另一人附和道:“对,我也很怀疑那个方善水,他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好人。”   张奕正上次错怪过方善水,心里还是比较相信他的,仍然说道:“你们偏见太重,方小友心还是挺好的。”   “但是青越山是他的啊,我们一直派人在那里守着,不容人靠近,他难道不会心怀不满?”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是啊,虽然方善水一直不声不响,哪怕山被炸平了,也彬彬有礼没有表现出什么怨怼,但谁知道他心里是不是憋着坏呢?   像这次,会不会也趁着清意真人他们,和邪道的元神真人打起来的时候,暗地搞什么破坏?所以才导致正邪两道那么多真人同时失踪了?   找人的事陷入了僵局,如今任何一条线索都不能放弃,年轻干事下结论道:“我觉得他肯定和这事脱不了干系,我们还是派人跟踪一下,顺便查查他的人际关系。”   见同事们都这么说,张奕正也只好点了头。   ·   到了元家的房子,方善水跟着元沛去见他爷爷。   进门后,元沛一脸古怪地道:“方方,等会儿我爷爷要是乱说,你不要理会他。”   方善水:“乱说?”   元沛用手背反遮着嘴,凑近方善水耳边小声道:“我爷爷似乎怀疑我们,有什么不正当的男男关系。”   方善水一时间面色古怪,反射性地看了肩膀上的师父一眼。   隐身嗑瓜子手办师父一呆,手中的瓜子都掉了,躺在方善水两边口袋里的两个寄身,也都纷纷冒出头来,两双绯红的眼睛从两边闪烁着,望向了疑似想要和它们抢发展方向的元沛。   方善水失笑,心道前几日才刚有人说过他是童养媳,今天就有人怀疑他和朋友有不正当的男男关系。   这么想着,方善水下意识地看了师父一眼。   手办师父倒是没像两个寄身那样去盯元沛,刚刚因为吃惊掉了下去的小瓜子,掉到一半被它小手一点,又从半空摄了回来,若无其事地继续嗑嗑嗑。   似乎发现方善水看它,嗑瓜子的节奏顿时就有点乱了,就从背后摸出了它的小白旗,摇了摇,用一个快速形成的大棉花糖遮住了它自己,脸抱着棉花糖,斜飞了个冷眼瞟向了元沛。   元沛说完那啥不正当的男男关系,立刻就觉得浑身发冷,好像全身上下正被好几双眼睛盯住一样。   视线忽然被棉花糖挡住的方善水有点奇怪,元沛说得是他和他被怀疑,又不是他和师父,师父害羞什么?呃,莫非师父的重点没有放在元沛的‘我们’上,而是完全放在了不正当男男关系上头……   前头带路的勤务员小李,听着后头的两人劲爆的悄悄话,不禁听得咳了两声。   元沛立刻转移了注意,打听道:“李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勤务员小李清了清喉咙,小声对凑上来的元沛说:“前段时间钱委员来和首长唠嗑,谈到了你,说你住在他家附近,首长就托钱委员多多看着你。”   元沛一开始还想不到哪个钱委员和他住到了附近,而后忽地恍然大悟:“钱慧!”   元沛想到了前几天搬家的时候,那个上门凑热闹的邻居,那货不就是姓钱么!   这几天方善水时常阴神出窍或者不在家,钱慧不时地就会溜达过来转一圈,都被元沛出面赶走了,元沛还偶尔看到那小子拿着高倍望眼镜,做贼似的在隔壁楼上偷窥。   元沛顿时手一挎,搭在方善水的肩上,哥俩好地道:“我就说那小子不像好东西,原来是他在背后偷偷打我小报告。不过他这打得都是什么污糟的报告,真是个思想污秽地人!我和方方这高山雪莲一样美好的男男关系,是他可以随便污蔑的吗?哪里有一点不正当?”   “咳咳咳!”勤务员小李一听,顿时咳得更厉害了。   高山雪莲一样美好的男男关系,那是个什么什么样的男男关系?   方善水也被元沛的形容弄得哭笑不得。   正好这时候,已经到了书房门口,小李连忙上前敲门。   “进来。”   元沛伸头,拉进方善水介绍道:“爷爷,爸,我回来了。这就是我好友方善水,一位道长,你别小看人家,虽然年纪小,但人可是一代掌门。”   元沛的大伯和二伯已经离开了,倒是他爸和爷爷都还在。   “就你话多。”元爷爷虎着脸瞪了元沛一眼,对方善水点点头道,“进来坐。”   方善水礼貌地招呼道:“元爷爷你好。”   元爷爷看了方善水两眼,神态立刻缓和了下来,似乎对方善水很满意的样子。   元爷爷:“你是元沛的好朋友,他难得能有正经的朋友,我也放心了。你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不用客气。”   刚刚元爷爷对元沛说那番话,也不过是看孙子离家太久有些拘谨,所以开些玩笑和孙子拉进关系,如今见方善水这小伙子,完全不是元沛以前那些溜须拍马的狐朋狗友的样子,顿时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方善水有些意外,不过他不是个自来熟的人,闻言只是表示了感谢。   元沛见元爷爷突然变得这么亲切,眼珠子差点掉了下来,心道爷爷不是真拿方方当自家儿媳妇了吧。   元爷爷又和方善水拉家常般地说了几句话,就让元沛带方善水去休息休息,晚上一起吃饭。   元沛和方善水出去,临走前还怀疑地看了自家爷爷一眼。   ·   灵魂研究所里   时东锦发现这两天方沐都不怎么露面,问研究室的人,说是方沐一直待在研究室里忙碌研究。   忙活什么呢?   时东锦虽然住在方沐的研究所,但是和外界的关系可没有断,自然知道中国玄门最近出的那幢大事,尤其那事还在他问方沐要不要去参一脚之后。   其他人可能不会怀疑到方沐一个普通人身上,但是和方沐接触了一段时间的时东锦,却第一时间就怀疑上了他。   趁着没人注意,时东锦的脑袋从硅胶身体上脱离飞出,准备去方沐的地下室去逛了一圈。   在这里待了多日,时东锦早已经摸清了这里,虽然很都是什么指纹和虹膜验证的密码门,但是也拦不住他。   ·   和元沛在他家逛了一圈,又陪元沛和他亲人吃了顿饭后,元沛就将方善水带到客房休息。   方善水将门反锁后,就坐定出了窍。   阴神离开了戒备森严的军区大院后,先到元沛说得发布会转了一圈。   本来方善水只是想在这里找找人,看能不能跟着找到方沐,没想到一到会场,方善水就感觉到了一股怪异的感觉,仿佛是时不时隐现的阴冷感。   很古怪。   方善水顺着那种时隐时现的感觉走去,来到了发布会的游戏展厅。   ……   全息游戏发布会声势浩大,租来的展厅占据了一座大厦的一整层空间,将近几千平的游戏展厅,专门开辟来,供访客们体验全息游戏的感受。   一个个来体验的玩家们,带着头盔躺在椅子上,仿佛昏迷了一样没有丝毫动静,只是他面前的小屏幕,和中央的大屏幕,都在分别反馈着这些体验者的游戏经历。   根据屏幕显示,可以看出大部分人的游戏进步,他们都在做着初期任务。   玩家一开始,自然要有点与众不同的天赋,所以在游戏中,他们都有了阴阳眼,然后偶然发现了隐藏在人群中的鬼怪。   鬼怪害人,玩家出手帮助,无意惹祸上身,然后被下山抓鬼的大派弟子所救。   再经历过一系列任务,玩家们就可以去各大门派拜师学艺了。   方善水走在躺了一堆人的试玩厅中,周边还在热闹非凡的在讨论着头盔的价格和游戏的内容,这里除了时不时传出的游戏声音,安静地仿佛坟墓一样,然而却都没人注意到。   【GAME OVER,恶鬼吃掉了你的脑子。】   一声尖叫响起,伴随着恐怖提示声,让正走着的方善水,脚步蓦然一停。   方善水回头看去,他身边那名玩家面前的屏幕中,那几乎要穿出屏幕的透明鬼脸,啃在游戏角色惊骇的头脸上,看起来很是诡异。   为了照顾某些胆小的人士,这游戏可以由玩家自选滤镜,屏幕上显示的鬼怪,大多都没有恐怖的鬼脸,就是一堆半透明的人影,但是这并没有让方善水的诡异感减轻分毫。   方善水凝眉一瞪,那屏幕后的鬼怪竟仿佛若有所感似的,抬头看向了方善水,然而下一刻,游戏角色已经在复活点复活了,那半透明的鬼脸也消失不见了。   刚刚被啃了头的玩家,在复活点若无其事地站起来,然后继续去奋斗了,方善水却看得有些惊疑不定。   方善水到一边找到了游戏头盔的说明书,发现说可以按头盔左侧的红按钮,让玩家从游戏中强制退出,就试着了下。   按下没多久,刚刚仿佛睡沉了的玩家,好像从梦中醒来一样,猛地一动,摘下头盔道:“是谁?谁叫我?”   被强制下线的玩家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正在他面前打量着他的方善水,转了一圈没看到有人后,以为是谁故意开完笑,气愤地嘟哝着“谁这么缺德?我正玩得好好的。”,就重新戴上了头盔。   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方善水暂时将这个事情放下,却存在了心里,心道他哥哥那个所谓的全息游戏,莫非是抓了一堆鬼来和人玩游戏?   这可真是……够疯狂的。   方善水又在会场待了一会儿,突然发现了他曾见过的方沐助理,就跟了上去。   ……   方善水跟着方沐的助理,走进了一个有着灵魂研究所标志的地方。   一路倒是没有看到他哥哥方沐的身影,但是这个灵魂研究所,倒是让方善水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压力,这里的气场似乎有些不对,仿佛有些紊乱。   方善水离开助理后,独自潜进了研究所内。   地面上的研究室,方善水很快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就用阴神潜入了地下。   下潜了将近十五米,方善水才摸到了金属壁,一进去,就发现这里的研究室,风格和他当初在水下山洞里找到的研究室,风格非常的相似。   果然,他猜测的没有错。   最近遇到的怪事,多半和他哥哥有关系。   黄云老祖大概也在这里。   方善水一时间有些无语,虽然研究灵魂这种事在人类世界不算什么,但是若被正道发现了,或者被阴间发现了,那还不得反了天。   本来以为的兄弟久别重逢的良好会面情况,似乎转眼就要往一个不对劲的方向发展,方善水一时   现在是晚上,研究室里研究员多半已经下班了,但是偶尔还是会遇到一两个。   方善水在地下的研究室里穿梭着,越往下,发现的东西就越多,也越心惊,若是这是别的什么疯狂科学家的实验,方善水大概也就说一声胆大,想办法把鬼放了也就是了,可是关系到他亲哥哥,方善水就不免多了些苦恼。   一些鬼怪的样品,被摆放在玻璃展柜中,似乎还有更多的鬼怪,被存在古怪的容器中。   方善水越来越靠近下方,就在要进入似乎是位于最里头的一间研究室时,正要穿进去,突然发现里头的门打开了,一个球一样的东西,迎面飞速地撞了出来,然后一片红光跟着扫射了过来。   方善水意识到不妙,赶忙要闪到一边去,却还是被突然扩散过来的红光扫到了身体。   顿时,周围的警报声就乌拉乌拉地响了起来:“发现入侵波段,发现入侵波段,开启防御措施!开启抓捕措施!A级预警阶段……”   刚刚那个让方善水措不及防的球状物体飘在了天空,本来正要走,但是似乎发现了方善水的存在,里头转回脸来,友好地道:“咦,善水?真巧啊,居然在这里碰到你。”   是时东锦。   方善水意外道:“你还活着?”   时东锦笑呵呵道:“是啊,大概老天爷不想收我,要我继续为社会做贡献,为众多无助的女性朋友们提供爱的关怀,对了善水,你家里有女性吗?为了感谢你上次的玄鸟羽毛,以后你介绍来的生意,我都给你五折优惠。”   “……谢谢不用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嘀嘀嘀——”的响声中,四周突然升起了一面又一面的激光墙,几乎将所有的出路都围了起来。   墙立起来后,还有一道道仿佛带着电流的激光乱七八糟地扫射过来。   时东锦飞着脑袋快速地躲过,顺便提醒方善水:“快躲,别被扫到了,不然你就会被方沐抓进小黑屋里去做研究了。”   方善水身体化作一缕烟雾,迅速地穿梭过变化的激光:“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在这里?”   时东锦忙道:“走走走,三分钟到了,这会儿有个破绽,我们快速跑到那边第三面墙顶的通风口,那可以出去。到我屋里再聊。”   方善水感觉到这里的环境很奇怪,地面仿佛泥沼一样陷着方善水的脚,走路都变得有些迟缓下来。   方善水知道这里不宜多待,就照着时东锦说得做。   两人在激光的追击下快速地闪躲,直到逃离了警报范围后,时东锦带着方善水到了他自己的房间,房间里一具没了头颅的身体,正躺在一张床上,看起来有些恐怖,只是仔细看,那身体却不是人的肉身,而似乎……是个玩具?   时东锦:“我现在在这里工作,这是我的临时住所。你来着,是为了找那些被抓来的元神真人?”   “元神真人?被抓?”   方善水被时东锦这话说得有点茫然,大事,什么大事?   时东锦的脑袋围着方善水绕了一圈,仿佛在摇头晃脑般地道:“你难道不知道?你们这儿正邪两道的一众元神真人,在三日前在青越山那一齐失踪了,现在玄门都快翻天了,你居然一脸迷茫。善水不是我说你,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亏你还是中国玄门的一员,比我这个在外学艺的都不如,这么不关心自己的国家,可不信呢。”   方善水:“……你不是马来西亚人吗?怎么那么关心中国的事?”   “呵呵,我身在马来西亚,但心系中国呢。不信你看我的身体,上头还有Made in China的标志。”时东锦飞向了那具躺在床上的硅胶身体旁,示意方善水可以随便来检查他的爱国之心。   这时候,时东锦屋里的电视突然亮了,上头出现了方沐的面瘫脸。 第一八六章   道协那里, 将方善水出现在京城的事情汇报了上去, 立刻引起了之云道长等人的注意。   之云道长卜了一卦,结论是清意真人失踪之事, 和方善水既无关系,又有关系, 顿时将之云也弄得有点糊涂,没能明白个中之意。   道协里头和官员有联系的, 去内部调查了一下方沐的信息:“查到方善水的关系了, 他和一个叫方沐的最近有来往,那方沐……是个科学家, 也是个上市游戏公司的老公, 就是感觉有些古怪。”   众人一听科学家。都有些啼笑皆非,科学家能和他们这些修道之人扯上什么关系,完全不搭调嘛。   “还有其他人吗?就查到这么一个方沐?”   翻着调查资料的人摇头:“方善水的人际关系很简单, 来京的过程中,帮助一个车祸的人家找了下肇事者。除此之外,和他有牵扯的,也就是那个元将军的孙子, 以及方沐的灵魂科技有限公司。他们在弄什么全息网游的版权合作, 根据暗中人跟踪调查显示,那方沐还有一家灵魂研究所,在京郊……这里。”说着,他将标识地址的地图抽出来,给大家看了一眼。   之云道长看到那个地址后, 心中忽然一动,挥手示意那人离近一点,他仔细观察着地址,一边掐指算了下方向,算着算着他猛地一拍手:“我明白了,当初宓空的那句话,就是说他们被普通人抓了,是这个方沐抓了他们!清意他们定是在那研究所里。”   众人听了之云道长的话,瞬间失笑,觉得这也太离谱了。   “普通人怎么可能抓得了清意真人他们?太可笑了吧,堂堂一众元神真人,修炼那么多年,被普通人给一下子逮走了,这要是传出去,我们恐怕都要沦为笑柄,之云你是不是弄错了?”   之云道长在桌面上摆了个卦,然后迅速抹去,摇头郑重道:“没什么可笑不可笑,只有事实不事实。青越山那里有雷劫的痕迹,宓空也说过遇劫这个词,很有可能那些普通人,就是趁他们被雷劫所伤的时候,抓了他们。是不是,去查查就知道了,以我的感觉,这次多半不会错。”   听到之云道长说到雷劫,众人才摆脱了刚刚荒谬离谱之感,认真对待了起来。   容晗真人张口,就在他想要说些什么,下个决定的时候,忽然有人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急道:“真人,不好了。我们在那方沐的全息网游会场中,有古怪的发现,极有可能威胁到众多普通人的性命!”   容晗真人等人闻言一凛,又是方沐。   容晗真人:“去看看,一部分去会场,一部分跟我去研究所,出发。”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   灵魂研究所里,出现在屏幕上的方沐质问时东锦:“刚刚是你在研究室里窥探?”   时东锦倒是没有否认,将头穿到自己的硅胶身体上,从床上坐起来,娃娃脸微笑着道:“休闲散步而已。方所长,没想到你真人不露相呢。上次我刚跟你说过有人在青越山捣乱,你转眼就搞出了这么一桩大事,呵呵,可把我吓坏了。你就不怕把正邪两道的人都引过来吗?我可是收到消息说,他们已经齐聚京城了。”   阴神状态的方善水,自然不是方沐能够轻易看见的,见这里就时东锦一个,也确定了刚刚的动静是时东锦惹出来的,方沐就关掉了报警器。   “来就来吧。”方沐懒得和时东锦多说,抛下一句后就想闪人。   时东锦突然叫住方沐:“等等方沐,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听说你在弄什么全息游戏,我记得你在研究的,一直是人类的灵魂,可不是什么高新科技。”   方沐停顿了半响,突然面无表情地回头问:“你觉得,如果世界上的人全部都变成鬼,生活在游戏的世界中,那这个世界会不会和谐很多?不老不死,无病无痛,不用轮回转生……是不是挺好?都死了,都是鬼,久不用想什么世界上有没有鬼的问题了,也不会迫害一些能够看到鬼的人,将他们当成异类。”   方善水听到方沐的最后一句话,忽然一愣,方沐这是在说……他?   能够看到鬼,被当成异类,迫害……   方善水忽然发现,当年的事,一直没有走出来的可能并不是他,而是他哥哥方沐。   时东锦看着屏幕里的方沐发呆,以至于身体啪嗒一声掉回了床上,都没有发现。   时东锦还真没想到,方沐的想法竟然是如此的中二,一时之间,时东锦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儿时动画片里,高喊着要肃清这个肮脏世界的牛逼反派,连从他脖子中钻出来的布娃娃,都【咯咯咯咯】地诡笑了起来。   时东锦感叹:“想不到……你还挺中二的呢,呵呵,这种想法我十五岁之后就没有了。你想要靠什么毁灭世界?”   听着时东锦身上的布娃娃,不停对时东锦口中的中二发出森冷的笑声,方善水却不觉得好笑,甚至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想起了方沐那游戏会场里的古怪游戏,还有那些似乎要隔着屏幕爬出来的如有实质的鬼魂。   正当方善水想要显出原形,和方沐说几句话的时候,屏幕中的方沐忽然往别的地方看了一眼:“有情况,我去看看。”   说完,屏幕就黑了下来,方沐已经离开了。   “科学怪人。”时东锦转回头来,正想问问方善水是来这里做什么,就见方善水以及快速地出了门,“善水,你去哪里?”   ……   研究所底部,在刚刚时东锦快速进入又快速离开后,嘀嘀地警报声响了又停,这个偌大的研究室又恢复了安静。   这间研究室确实很大,无数的玻璃展柜,无数仿佛冰柜一样散发着冷气的古怪仪器,然而这些仪器中,有一台在震……   先是嗡嗡嗡地细震,再是当当当地大动,仿佛里头有东西要从里头冲出来一般。   忽然,有强光闪出现!   “哗——”   仿佛一道剑光刺穿了仪器灰白的磨砂外壳,一个竖劈从仪器头顶拉到脚下。   伴随着喀拉一声,仪器碎裂成两半。   那道从中穿出的剑光,如流银落地,化作一道人影,正是已经失踪了三日的清意真人。   清意真人眉目冰寒,已经看不到三日前受雷劫之伤的狼狈,他冷眼扫视周围,对着众多的仪器抬起了手,并指所向,仿佛化作了一道长剑,横手一挥,眼前的无数仪器顿时被切割,砰砰砰地炸开了顶。   “嘀——危险警告!嘀——危险……”   刚刚停了的仪器又开始尖声报警起来,清意真人挥指剑一划,剑光整齐地砍断了报警器,声音戛然而止。   而在那些仪器都报废后,宓空真人、旭真人、一阳真人,等等当初和清意真人一起受雷劫被抓的元神真人,纷纷出现在当地。   还有鬼算子和地煞老怪等一众邪道真人,也借着清意真人的顺风剑从仪器中脱离出来,都警惕地看着清意真人等正道之人。   “这是什么地方?”   “对了,我们好像被一群古怪的普通人给抓了。”   弄明白自己的情况,众人都不禁面面相觑,邪道们更是一脸阴冷古怪的表情,仿佛想要将当初抓他们的那些普通人,都揪出来剥皮炼魂,凄惨弄死……不然这要是传出去,也太丢脸了。   地煞老怪阴阳怪气地道:“居然被小小的普通人阴了,呵,真是八十岁老娘绷倒小孩儿。”   鬼算子却没有吭声,悄然后退,其他几个伶俐的邪道,也不动声色地跟着鬼算子转移。   当初雷劫的时候是他们这边死的只剩下八个,而正道则在清意真人的护持下,几乎没有受损多少,而他们这边唯一可以和清意抗衡的黑瞳真人,一早出坑就跑得没影了,根本没和他们一起被抓,能硬抗清意剑招的绿毛老怪,也被方善水师徒俩生吞了,情势对他们很不利。   清意真人冷冷地扫视鬼算子七人:“鬼算子,你们想去哪儿?”   感慨中的正道之人,这才发现想跑的邪道,往常这些邪道跟老鼠一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杀之不穷,除之不尽,现在可是难得清算的好机会。   宓空真人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朝鬼算子等人身后包抄了过去。   邪道之人见跑不了,都围着鬼算子警惕了起来。   鬼算子看向清意:“清意真人,我们现在没有直接冲突,需要在这里你死我活吗?”   清意真人却毫不留情面,冷声道:“正邪两道,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根本的冲突。”   化为说完,清意真人已经一剑劈了下去。   邪道真人们顿时大乱。   “跑!”   鬼算子忽然将自己身上的斗篷抖了出去,那斗篷脱离他的阴神后,立刻张开,仿佛变成了一片浓重的黑雾。   在鬼算子出手的时候,其他邪道都没闲着,因为只求速跑,邪道们使出的都是类似鬼算子这样蒙蔽感知的手段,一时间黑雾毒气和各种阴煞四起,场面纷乱。   鬼算子的黑雾最为显眼,瞬间就要弥漫开来,却被清意真人的剑光一刺,顿时好像遇到了利刃的布帛一样,撕拉一声被绞烂。   清意真人的剑光无法可挡地直刺向邪道众人,邪道们亡魂皆冒,轰地一声使出了吃奶力气逃亡,然而那剑光仿佛有眼睛一样,还是将落在最后一人钉穿在地上。   “啊——!”   凄厉的尖叫声中,被剑光钉住的邪道瞬间被搅成粉碎,把所有邪道都吓得一激灵,顿时跑得更快了。   宓空真人等人也出了手,他们本就比邪道多,虽然都受了伤,但是围殴起邪道来,还是挺利落的,若不是其中有个鬼算子,仿佛总是能预判出别人的出手招式,这些邪道早就被拿下了。   ……   灵魂研究所外,突然来了很多人,刚刚分去检查方沐的游戏展厅的人,也都回来了,满面怒气。   “就是这里!”   “那方沐真是好大的胆子,抓捕元神真人也就罢了,还搜刮了那么多普通的游魂野鬼,不知道耽误了多少鬼魂投胎的机会!简直是丧心病狂,罪大滔天!待抓住他,我定要亲自将他压到阎王殿上,请阎王审判他的罪行。”   “没错,现在的人类也太无法无天了,他的行止已经和邪道无异,不能放过他!就算这次被他跑了,也要把他在阎罗殿那里挂上号,他跑不了的!”   离开时东锦的房间后,方善水突然发现地面上来了很多人声,不是普通人,是元神真人,方善水顿时止住脚步,立刻躲了起来,封闭起自己的气息。   那些是……正道中人?   方善水发现那些元神真人已经开始潜入地下,似乎直奔这里的地下研究室而来。   本来方善水是想趁着方沐还没有被发现,先将方沐抓来的人都转移并放走,看来是迟了,方沐已经被正道之人发现了,而且方沐做的那些事也被查清……   “他到底搜集了多少鬼魂,我刚去问了认识的城隍,说最近很多都乱了套,有时候明明鬼魂已经被带回地府了,路上也会被古怪的波动劫走。”   “恐怕有数万之众了吧。”   “这种人必须得除掉!”   方善水心中冷了下来,怎么办呢?难道要看着这些人把他哥哥压到阎王殿上去?   正在方善水头疼的时候,容晗真人带领的人,已经在地下研究室里,和追着邪道们跑出来的清意真人等人汇合了。   双方碰头,都是一怔,但是也立刻默契地出手,将想要跑的鬼算子等人抓住。   暗中也有邪道之人,悄悄跟着正道们找人,但是眼下真的找到了,见到鬼算子等人被围攻,那些邪道们就立刻当做自己不存在了,完全没有一点露头帮忙的意思,就是同情地看着鬼算子等人被凄惨地围追堵截。   ……   方沐的身影没有出现在一片混乱的研究室,而是出现在了一个隐秘的监控室里。   方沐:“你是谁?”   那个背对着方沐的研究员看着屏幕,赞叹道:“方院长,你真是个天才,我非常欣赏你,你愿不愿意想入我门下?”   那人的身体没动,脑袋却直接一百八十度地转了过来,这张脸方沐认得,是他研究室里的小何,不过此时的小何明显的很不对劲,他的眼睛居然是全黑的,没有一点眼白,看起来非常恐怖诡异。   竟然和雷劫当日提前跑走的黑瞳真人一模一样。   多看那双眼睛几下,连方沐都有点想打哈欠。   方沐不知他身份,以为是什么稀有品种的恶鬼附身,问道:“你是什么厉鬼?有什么事,为什么附身在我的研究员身上来?”   黑瞳当天雷劫的时候抢先跑了,没有和鬼算子他们一路,但是后来发现鬼算子他们被抓,心中好奇,还是悄悄潜伏进了方沐的队伍里,没想到居然让他发现了这么有趣的事。   黑瞳将小何的脑袋转了回去,看着监视器上已经汇合了的正邪两道,突然拍了拍手,破坏了方沐研究室里收集鬼怪的集装容器。   突然,砰砰砰的玻璃罐子炸开,无数的仪器中出现了很多透明的鬼怪,这些鬼怪蜂拥而来,越聚越多,大概有数万之众,空气中都瞬间阴冷了下来,呼啸的风声。   黑瞳真人:“你不是想要让这个世界,变成满是鬼怪的世界吗?我来帮你,以你现在的手段,你是控制不了元神真人多久的,如果我们合作,我就能补充你的不足。”   方沐也没有在意黑瞳真人给他搞破坏的事,反而对黑瞳真人的提议起了兴趣,想了想,痛快道:“好。”   黑瞳顿时抚掌大笑,同时,他口中好像又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小子,有前途。】   这声音似男似女,又似老似少,听起来仿佛多人的合音一般,很是古怪。   ·   忽——   无名阴风不知从哪里吹来,将地下变得阴冷下来。   突然有千军万马之声,和杀伐之声出现,唏律律的马蹄,偌大的研究室里,灯光忽然自明又自灭,而后好像承受不住一样,“啪”“啪”崩碎开来。   “怎么回事?”   追逐中的正邪两道众人都是一愣,停顿了下来。   忽地,周围的研究室环境好像不见了,而是变成了荒郊野外的大陆上,头顶甚至能看到阴森森如骨头般惨白的月亮。   隐藏暗中的邪道们也被这幻境笼罩了进来,一时心中有些犹疑,仿佛中了谁人的陷阱一般。   喊杀声传来,众人看到了有兵马从黑暗中出现,顿时感觉到不妙。   容晗真人大声提醒:“是阴兵借道!快退开!”   然而已经晚了,这些阴兵仿佛是冲着他们来的一般,焚红着双眼的厉鬼们,穿着残破陈旧的兵甲,仿佛吹响了出征的号角,顿时向着他们冲杀过来。   清意真人发现了阴兵们的旗帜,冷声提醒道:“不对,这是阴山鬼王的兵力,他想作乱!”   一道声音从虚空中传来,那仿佛多人合奏般的不男不女的怪声,尖笑道:【你们发现的太晚了,这里已经被我控制住了,哈哈,容晗、清意老儿,你们这次都得死在这里!】   马蹄声踏地,兵甲声铿锵,无数长、枪所指,被困在地下幻境中的元神真人们,竟然无处可躲。   容晗真人:“列阵!”   正道之人们迅速围拢起来,准备对敌。   暗中和明面上的邪道们却眯起了眼睛,似乎在考虑着要不要趁机阴正道中人一把,当然得看看这鬼王是什么态度。   清意真人第一时间冲杀了上去,他整个人好像化作了一柄利剑,和阴兵硬撼起来。   ……   方善水正通过师父的寄身,在暗中和元沛联系,却没想到周围的环境突然变化,莫名出现的幻境,将他从隐藏的排气孔中挤了出来,掉到了正邪两道旁边,正在厮杀的战场中央。   “是你!”   “是你?”   正邪两道见到方善水,同时发出意外的声音。   方善水也很是意外,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暴露了。   方善水一出现,立刻吸引了火力,阴兵们长、枪一冲,扬起马蹄就朝方善水这边踏来!   方善水原地一翻躲开马踏,摄魂铃滚到手中,真气催动之下,传出一声巨大的“叮、当……”之声。   那铃声彷如古寺大钟夜震,嗡嗡传扬开去,竟如波纹散开。   【唏律律律……】   无数阴兵被方善水的摄魂铃声震荡了魂魄,顿时好像魂不守舍一般,纷纷一头往马下栽去,而他们身下的马,也都人立着停下来神志紊乱地嘶鸣践踏。   见状,后头还要冲锋的阴兵们顿时一停,没敢再靠近。   方善水也被自己吓了一跳,握住了摄魂铃。   他最近修为大增,又没了树神之心压制,一时没控制住魂力,没想到将摄魂铃居然已经能发挥出这么大威力了。   方善水这一出手,闹出的动静太大,顿时引来了无数人注意。   “摄魂铃!居然这么厉害。”宓空真人发出惊呼,他大概是元神真人里,最了解这件兵器的,因为他曾无数次从自家徒子徒孙口中,听他们提起过这件兵器在方元清手中时的恐怖。   方善水的这件兵器似乎特别适合对付鬼怪,不止被围攻的正道们纷纷看向方善水,邪道以及正在指挥阴兵们杀人的鬼王,也注意到了方善水。   鬼王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嗯?那小子兵器古怪,精英出列,先把他给我抓来!】   暗中的鬼王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方善水的摄魂铃,顿时下了命令,然后阴兵们裂开了队伍,从中出现了几个浑身散发黑气的恐怖骑兵。   围攻正道们的兵力顿时弱了三分,转向方善水。   方善水面色凝重,这些厉鬼显然不太好对付的样子。   就在这时,方善水肩上的手办师父落了下来,忽然从小变大,将方善水扶了起来。   看到方元清,正在阴兵中冲杀的清意真人,动作忽然一慢,而鬼算子和宓空等被抓到研究室来的众多元神真人,也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仿佛在看到方元清的瞬间,反射性地想起了被雷劈时的痛苦。 第一八七章   容晗真人眼睛睁大, 他已经认出了方元清的样子, 正是当初青越山中,众多棺木之中的尸王, 没想到它又出来了。   方善水见师父现身,反射性地看了正道们一眼, 果然见他们都一脸忌惮的样子,但是好在没有立刻就要上来喊打喊杀。   方善水:“师父……”   方元清将徒弟扶了起来, 绯红的眼睛, 扫向了那些准备向这冲锋的阴兵精英。   【唏律律——!】精英们身下的马匹蓦然顿住脚步,在原地踢踏着马蹄, 似乎犹豫着前前后后, 直到被身上的骑兵狠狠一勒,才渐渐安静下来。   这些精兵们浑身冒着黑色的烟气,那是几乎成型的煞气, 他们头上戴着完全遮盖了脸部的头盔,只在眼睛的缝隙中,透出两点暗红的幽光,精兵们手中两米高的偃月刀蓦然下压, 一股凌厉之气慑人心神, 身下的战马受到影响,也恢复了气势。   “好家伙,这些鬼兵已经快达到鬼将等级了吧,这阴山鬼王暗不吭声的,没想到竟然藏着这一手。”地煞老怪藏到了安全地方惊叹称羡。   正道们却神情越发严肃了起来。   阴山鬼王也看到了这个新出现的敌人, 似乎很是不满,本来只是想慢慢地用小兵将正道们消耗掉,没想到一会儿出来个方善水,摄魂铃对他的小兵们产生极大的威胁,一会儿又出来的方元清,让他的精英们都起了忌惮。   【你们两个是从哪冒出来的?哼,也好,趁这次把藏在暗处的耗子一并清理了,你们这些总爱坏我好事的正道中人,一个也跑不了!】   哒哒哒哒。   马蹄声仿佛在整顿列队一样,随着鬼王的声音在移动,在重组军阵,铁甲铿锵声给在场所有人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容晗真人和返回来的清意真人互看一眼,心中知道,在方善水师徒俩出现后,这阴山鬼王已经不打算和他们继续周旋下去,似乎准备要不顾损失地派强兵正面硬上了,都让左右打起小心。   【全军听令!】   阴山鬼王的吼声响彻这片鬼域空间,四面八方都是他阴冷诡异仿佛万人合奏般的声音。   容晗见阴山鬼王眼下架势,也容不得隐藏,登时从衣袖中拿出了一面罗盘样式的法宝。   容晗真人:“清意在正前,宓空辰位、旭申位、之云……列阵!”   罗盘瞬间化为乌有,仿佛星星点点融入众人脚下,在众人迅速移动的时候,在他们脚下连成一个仿佛发着光的阵势。   同时,另一侧。   方元清看着那些列阵举起刀枪的阴兵,手一揽道:“徒儿,站我身后。”   方善水闻言,握紧手中的摄魂铃后退一步,站到方元清身后:“师父,小心。”   方元清点点头,忽然伸手,掌中蓦然出现了一面巴掌大的小白旗,那小白旗正在他微微曲起的五指间飞快地旋转着。   阴山鬼王狰狞地笑着,似乎在嘲笑良方的垂死挣扎:【冲锋!撕碎他们!!】   呜——   阴兵们的号角声瞬间如压城黑云盖在众人心头,鬼马狰狞地嘶鸣,阴兵们的兵甲铿锵声从慢到快递震荡起来,渐渐汇成洪流,随着鬼哭一般的号角声,溃堤般一冲而下!   整个空间似乎都地震了,天上地下都在摇晃。   方元清手一抬,那面白旗凭空而升,迎风就涨。   阴兵们踏着滚滚烟尘冲锋而至,那面白旗变大,落在了冲锋的阴兵们身前,旗杆点地后旗幡垂落,瞬间化作无数阴影散开,形成一片黑色的区域,转眼弥漫在阴兵前方,仿佛一个巨大的陷阱,在等着猎物们踏进来。   暗中藏起来的邪道老怪物们,不少都认出了这面招魂幡,正道们也有数人眼熟。   “那是雁荡老怪的百鬼幡!”   “果然雁荡老怪也进了他的肚子。”说话的人有点恶寒。   “不过用这招魂幡对阴山鬼王的阴兵,这就有点……”   阴山鬼王的声音如雷鸣在天空中响起:【哈哈哈,我还道你有什么有段,居然是这百鬼招魂幡,真是笑话!如果你的招魂幡是万鬼幡,我可能还忌惮一二,就这区区百鬼幡,也想动我十万阴兵,不、自、量、力!】   【踏碎他们!】阴山鬼王一声怒吼,天空中阴云聚集,仿佛出现一张巨大的鬼脸。   “嗡……”百鬼幡在鬼王的怒吼下不堪重负般颤动,而随着骑兵如雷鸣的冲锋震荡,旗杆上又开始出现无数裂纹,终于在骑兵们靠近时完全崩碎。   阴山鬼王的阴兵们瞬间冲没了百鬼幡所在之地,纷纷向方元清师徒卷去,然而就在这时,阴山鬼王忽然发现,在百鬼幡碎裂之后,那百鬼幡下的黑色阴影,居然没有消失,反而逐渐扩散,已经弥漫了他阴兵所踏的所有范围。   “似乎有些不对。”容晗真人发现到了一些奇怪之处。   清意真人更是干脆利落,震袖一挥,瞬间将阵中对抗阴兵的正道中人,纷纷震出阵中,离开原地。   “清意真人,你在做什么?”   被震飞的正道们,离开了阵法,也失去了和冲锋的阴兵们正面硬抗的后盾,正觉奇怪,回头一看,忽然发现,刚刚他们所在的阵位,已经被刚刚方元清那百鬼幡下的阴影淹没了。   对于众人的不理解,清意真人只是说冷声说道:“那方元清修为极高,作风却极不正派。”   这话让一众正道们更不能理解了,但藏在暗中的邪道们却已经回过味来。   要说打交道,正道们怎么可能比他们和方元清打得交道多,再没有人能比他们更理解清意真人的话了,顿时,邪道们不顾形象地亡命逃离阴影可能蔓延的地方。   清意真人说这就话的时候,阴兵们已经冲到了方元清身前不到是米远的地方。   方元清的衣袖,被如洪流般冲锋而来的骑兵们吹动,长发翻起,几乎要卷到他身后的徒弟身上。   这时,方元清忽然伸手一指,尖长的紫黑色指甲点向了气势汹汹的阴兵们,仿佛一滴水落入了平静的湖面,阴兵们忽然一顿,脚下的马匹在波纹四起的阴影中,嘶鸣着乱了起来。   【唏律律律——】   【驾!】   糟乱的声音响彻在鬼王的军队中,他们的冲锋已经被打断,阵型已经被一片混乱,甚至脚下似乎陷入了泥潭,仿佛被一双双从地下伸出的手抓住了一样。   阴山鬼王终于发现了不妙,震惊之下连声大叫:【不好!停下,停下!快退开!】   然而已经晚了。   刚刚被阴兵们冲没的阴影,不知何时已经安静地弥漫了整片天地,忽然化作一张吞天大嘴,从左右升起,逐渐合拢起来。   周围的阴兵们仿佛下饺子一样,在大嘴倾斜的坡度上不停往中间掉,乱糟糟地掉在一起。   就在鬼王大叫着想办法转移兵力的时候,地面的那张大嘴已经不给他丝毫机会了,   “轰——咔!”   大嘴蓦然完全合上,所有在阴影中的阴兵们,尽被一口吞下!   没了阴兵们的冲锋,风止息,方元清被吹起的衣袖和长发重又落下。   方元清忽然回头看向方善水,展颜一笑:“徒儿,短时间内,你不用担心为师饿肚子了。”   方善水心中震撼,看着眼前那张吞噬了数万阴兵的黑影,久久不能回神。   【啊——不!】阴山鬼王不停地尖叫,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他的怒吼声化作震震雷鸣,里面仿佛夹杂着无数的鬼哭狼嚎。   眼看着方元清将自己的阴兵们全部吞下,竟是歹毒得连三瓜两枣都不准备给自己留下,阴山鬼王实在是动了真怒!   霎时,这片由阴山鬼王弄出的鬼域空间,忽然动荡起来,天空扭曲,化作了鬼王的脸,惨白的月亮成了一只流血的独眼,这张恐怖的脸,竟然带着众人头顶的那片天空,整个朝方元清压了下来。   阴山鬼王在怒吼:【啊!你这阴险的怪物,把我的军队还给我!!】   阴山鬼王狰狞的脸,揪扯着天空一齐落下,一时之间,竟仿佛末日天塌一般。   正道们正在感慨着清意真人的先见之明,不然他们刚刚的位置,说不定就被方元清一起给吞了,然后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大惊道:“阴山鬼王气疯了,快躲!”   阴山鬼王的鬼脸疯狂地朝着方元清咬了过去,方元清回头扫了头上巨大的鬼脸一样,脚下刚刚吞了数万阴兵的阴影忽然一涌而起,一条条尖锐的阴影立柱,插向阴山鬼王的大脸,仿佛无数交错的牙齿,啃向了从天而降的食物。   阴山鬼王没想到这家伙刚吞了他的阴兵,居然还犹有余力,大骇着后退。   【啊!】咔嗤一声,阴山鬼王的大脸被咬中,阴山鬼王发出震天的嘶吼,想要将自己从那大嘴中把自己的脸拔出来,然而撕拉一声,阴山鬼王仿佛和天空连在一起的鬼脸被整个撕烂,天空也随之裂开,之后渐渐露出了研究室原本的   正邪两道们看着这一幕,都被方元清惊得不轻。   【放开我!我定要弄死你!】阴山鬼王还在嘴硬,方元清却从来不和食物多嘴,指挥着自己的阴煞之体,一口一口地将天空中的阴山鬼王吞下。   鬼域的天空,在方元清阴煞之体不断地侵吞下,正在快速地碎裂。   “这……这方元清到底达到了什么境界?”   没有人回答,连容晗真人和清意真人也答不上来。   正邪两道都在呆看着,碎裂的天空后,已经渐渐出现了研究室原本的样子,这片鬼域似乎已经撑不住快要崩塌了。   在师父身后站着的方善水,看着师父一手搅动风云,不但让领兵数万的一介鬼王无处可逃,还震慑的正邪两道不敢吭声,心中突地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自师父变成僵尸后,方善水就没能放下的对师父的担忧,忽然烟消云散。   方善水觉得,自己的心境,好像也因此猛地上涨了一截。   【讲和!阴兵给你了,统统给你了!我们讲和!你快住嘴!!】阴山鬼王终于慌了,态度大变地求和。   然而,无论阴山鬼王怎么叫,方元清都不搭理,无动于衷地一口口咀嚼着,卡擦卡擦地碎裂声,听得正邪两道们头皮发麻,忍不住离方元清远点,免得遭了池鱼之殃。   【你为什么不说话!听下我的条件……啊——!】阴山鬼王绝望了,在快要被吞噬殆尽的时候,愤愤不平地留下一句大吼,就完全消失在了方元清的口中。   “咔擦!”鬼域瞬间粉碎,刚刚的阴兵过境,鬼王肆虐,仿佛一场夏日暴雨式的玩笑,来了又去,转瞬间了无痕迹。   将阴山鬼王完全吞下,方元清才慢吞吞地回答已经听不见的阴山鬼王:“我一向是吃完东西,再说话。”   正邪两道:……   方善水:……   鬼域散去后,众人的面前,突然出现了附身在研究员身上的黑瞳尊者和方沐的身影。   黑瞳尊者微惊,看了两眼没看到阴山鬼王,却发现了方元清的身影,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似乎意识到倒霉催的阴山鬼王可能已经失败了,黑瞳立刻后退,转身就想要跑。   方元清一看到被黑瞳附身的研究员,绯红的眼睛立刻就眯了起来,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黑瞳来。   方元清脚下的阴影,霎时如毒蛇一般游蹿上去,蓦地将想要逃跑的黑瞳尊者缠住。   黑瞳当初用方元清不熟悉的心灵攻击,在他眼皮子底下,袭击了方善水,方元清可是一直牢牢记在心里,上次是方善水度心魔劫没空管他,才让他跑了,没想到这次居然又见面了。   “啊——又是你!”黑瞳大叫一声,没能挣脱后,立时从附身中脱离,小何眼睛中的黑色忽然一散,变得呆滞起来,黑瞳尊者好像已经消失在他的身体里了。   方元清冷哼一声,五指一握,缠住黑瞳尊者的黑影,撕拉裂开,化作一张大嘴,猛地朝黑瞳尊者咬了下去!   那张有形又似无形的嘴,仿佛瞬间穿透了小何的身体,咬住了黑瞳尊者想从幻境空间的裂隙穿梭而去的真身,从中咬出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眼睛出来。   邪道们见黑瞳都无力反抗,顿时一窒,趁着正道们都被方元清吸引了注意,赶忙暗中撤离。   黑瞳尖叫一声,那颗被阴影咬住的巨大黑眼睛,瞬间化整为零,分散成无数的小黑眼睛。   虽然其中最大的那颗眼珠子,已经被阴影一口咬住,根本逃脱不得,但是剩下的小眼睛们还是瞬间分裂开来,撕裂了空间间隙飞速地逃跑了。   黑瞳倒是很够意思,似乎也真是惜才,临走还给方沐身前撕了条裂缝:“方沐,走!”   正道们有些不明白,明明方沐和方善水应该是一起的,怎么方沐会和黑瞳混到一起去,而方善水他们又一见黑瞳就打起来,正道们忌惮着方元清,一时不知是该观望,还是该出手。   因为黑瞳分散的太快,跑得太果断,方元清也没来得及将他完全拦下。   原本在黑瞳身边的方沐,最后看了方善水一眼,转身就要进入黑瞳给他撕开的空间通道。   方善水忽然叫住了转头要跟黑瞳离开的方沐:“哥,别跟他走。”   方沐被方善水的一句哥给整呆滞了,整个人懵逼如五雷轰顶,停在原地半晌,才回头看向方善水,愣愣道:“你叫我哥?哥哥?方……小善?你是我弟弟方小善?”   正道们没有想到这种发展,都是一阵讶然,互看了一眼,收回了手。   方善水点点头,看着方沐:“我现在叫方善水,当初我被师父捡走了,这些年一直和我师父在一起。”   方善水的话在方沐脑中不断地回想,他好像一瞬间就相信了方善水的话,或者他早就有了预感,他见到方善水第一面时的感觉,甚至他后来的一些古怪的梦,似乎都在提醒着他,他和方善水有某种关系。   可是方沐沉迷在过去的旧的伤痛中,不愿意醒来,也不愿意看向前方。   直到方善水那句哥,似乎瞬间将方沐从黑暗的梦魇中拉了出来。   这是他弟弟……   这一定是他弟弟!   这真的是他弟弟不会错的!!   方沐心中被巨大的惊喜淹没了,以至于完全没有了情绪反应,他好像已经完全忘了身后已经不太稳定的裂缝,只是呆呆地看着方善水。   就在方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和脑子,想要对方善水说些什么的时候,这时,突然“砰”地一声,地下研究室蓦地被一众特警闯了进来,荷枪实弹的特警们踢开这层的门大喝:“别动!都举起手来!”   一众被枪指着的正道元神真人们,顿时懵住,看向这些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特警。   特警扫了方善水和众多看起来似鬼似人的元神真人一眼,对这些元神真人的古怪之处视而不见,眼中似乎只有方沐这个普通人。   方善水对付方沐道:“哥,他们是来抓你的,我报的警。”   啊?   惊喜中的方沐顿时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怎么看怎么可爱的弟弟,刚刚找回的言语能力似乎又退化了回去。   在场的一众正道之人也被方善水的话弄懵,完全没有料到这个发展。   方沐很快被一拥而上的特警们为主,双手被身后的特警拷起来。   特警:“据群众举报,国家特级研究员方沐,你正在进行危害社会安全的研究,极大地影响了国家的和谐与安定,请随我们回去调查。”   说罢,特警也不管方沐会不会辩解,两边一围,架起人就要往外拖。   方沐在被一众特警架着往外走,终于从不断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不停回头,朝方善水叫道:“弟弟……”   身后的特警敲了方沐一下,喝道:“快走!”   方沐好像没有感觉的样子,兀自不停朝方善水道:“弟弟你改名了?你现在叫方善水?真好听,那我以后就叫方沐水吧。你结婚了吗?哦不,你还小。你现在住哪儿啊?哥哥有房子……等等,我还有很多话要说。”   方善水和正道们一路跟着押解方沐的特警们走出地下,听着方沐一路唠叨,直到被推搡上车的方沐扒住钛合金车厢门,想要多停留一会儿,但是却被无情地掰开手指推上了车。   “到狱里再说吧!”   “砰!”铁门关死。   不一会儿,方沐的脸出现在极为窄小的后车窗,似乎还在张嘴,但是车里隔音效果极好,竟然已经听不见他喊什么了。   车子被真枪实弹的军官围着,特警们将极度危险的研究院方沐关好后,向着方善水等人敬了一礼,而后迅速上车,带着方沐驶离。   正道之人看着眼前的一幕,久久不能回神,原本想要将方沐抓住,压上阎罗殿的想法,也被这些突入而来的特警打断。   容晗真人:“方小友,你和那方沐……”   方善水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是我的亲哥哥。另外,我已经将他做的事,上报给了国家,国家会查封他的游戏公司,并监督他将搜集来的游魂野鬼们放走。”   正道之人一顿,既然方善水都这么大义灭亲了,他们还能说什么呢,虽然他们想将方沐压到阎王殿上,但是方沐毕竟是个普通人,有国家出面审判他的罪,他们也就不好再越俎代庖了。   清意真人看了方元清一眼,也没了往日一见他就要喊打喊杀的执着,只是似乎也不太像和方元清说话,见此间事了,果断地甩袖走人。   ·   方善水接到了元将军的电话,说是监狱中的方沐想要见他一面,方善水欣然应允了。   哦,现在已经该叫方沐水了,方沐水在狱中积极认错,积极改过,并安然接受国家调派,只是有个条件就是见见方善水,以及,给他身份证上改个名。   方沐水在铁窗后带着手铐,一看到方善水就站了起来,然后立刻被身后的狱警按下,不过随后,狱警似乎就接到了命令,离开了这间会面室。   只剩下方沐水和方善水两人,方沐水瘫着脸却似乎有些紧张地道:“弟弟,你这些年还……好吗?”   方善水也坐在方沐面前:“挺好的,我被师父救了,这些年一直和他一起生活,你知道的,捉鬼。”   方沐水没有问方善水为什么从来没有来找过自己,张了张嘴,忽然好像有点不好意思般道:“弟弟,我可以拥抱你一下吗?”   方善水向着方沐水伸出手,方沐水见状,似乎极为欢喜,手从不算太窄的铁窗后伸出来,有些阻碍地将方善水抱住。   被挤占了位置的手办师父有些不满,但也没有打扰他们的兄弟时间,揪住方善水头发一跃爬到方善水的头顶,盘腿坐在方善水的头发里。   方沐水将方善水抱得紧紧的,忽然在方善水耳边说了一串数字:“瑞士银行的卡,密码是你的生日,唔,如果你还记得的话。公司已经被国家接管了,不然都给你。”   方善水没有说接受,也没有说拒绝,只是安静地听着。   “……弟弟,谢谢你还活着。”   方善水突然觉得脖子处有点凉凉的,似乎有水滴落在其中,心中一时有些沉静的茫然,迟疑地伸出手,反手拍了拍方沐的背。   方善水突然解释了一下,他将方沐送进来的目的:“哥……你在这里好好改造,别管那些高官们的争斗,争取为国家的科技进步多做点贡献,得一些功勋。你现在在地下那边名声很不好,不少鬼神想要抓你,在监狱只能躲得一时,若是没有国运相护,百年之后恐怕……”   方沐抬起了脸,虽然还面瘫,但眼睛却亮了起来:“嗯!我都听你的。弟弟,你会再来看我吗?”   方善水失笑:“会。”   “会等我出狱吗?”   “会。”   “我出狱的时候如果没地方住,弟弟你会收留我吗?”   “会。”   方沐好感动,感动完又抱了上来,不想撒手,可惜头被铁窗拦住不能埋到弟弟的肩膀上,方沐只好不停地重复道:“弟弟,我好想你。”   方善水沉默半响,也低声回了句:“……我也很想你,哥哥。” 第一八八章   因为方沐水所做的事还没有完全爆发, 所以上面的高官还是有不少想要保下方沐水, 当初方善水是借元沛联系到元将军,有元将军看着, 方沐水不会吃太多的亏,也能压下不少利益熏心的人的试探。   全息游戏那边的隐患也没有启动, 被方善水举报后,游戏公司立刻以国家名义被接管了, 然后卖出的游戏头盔收回, 全息游戏也开始整顿,刚刚玩的好好的全息游戏被迫叫停, 让不少玩家简直要痛哭流涕。   不过大家也表示理解, 这么大的事国家都没什么反应,完全不符合现实,如果国家再不行动, 说不定就会有外国间谍来刺探核心技术了,所以现在这样的举动也让不少阴谋论的人放心了起来,而且也让全息游戏的事更加炒热起来,很多人都相信, 国家因此重视起来后, 过不多久,全息游戏会再次上市。   未来已来。   方善水和哥哥诉完衷肠,带着手办师父离开了哥哥所在的监狱。   容晗真人和清意真人等远远地看着方善水,现在正道中人对方沐水还是有些紧张的,这么一个反社会的危险份子, 不抽离灵魂关进十八层地狱,总是让人有些不太放心,所以他们都时刻关注着方善水兄弟俩的动静,防止他们暗中出什么问题。   正道的元神真人们见两人一路诉衷肠,没有任何异常之举,也是松了口气。   能不搞事,自然是好的。   探望时间到了,方沐水面无表情地被压进了牢房里,他还要每天接受一段时间的思想教育,还有专门的心理学家来检查他的心理状态,方沐水不舍地连连回头,直到看不到弟弟为止。   方善水目送哥哥消失在门后,也带着手办师父起身离开了。   方善水放空了心神,一步步走向监狱外,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又仿佛一切都在耳边回荡,他每走一步,都像是在挣脱了一层束缚。   正道中人看着方善水,忽然觉得不对:“咦,这方小友的状态,似乎有些奇怪……”   清意真人冷清的瞳孔一凝,几乎是瞬间后退,喝道:“后退!他要渡劫。”   一听清意真人的话,正道们都要惊呆了,尤其是被方善水的阳神劫连累,挨劈过一次的宓空等人,都忍不住失声大叫:“他不是刚渡过一次吗!”   没有人敢犹豫迟疑,几乎是清意真人话音刚落的瞬间,所有人立刻分散疯狂后撤,元神一忽儿拉远,生怕一不小心,就再次被牵连到方善水的雷劫之中。   刚刚离方善水远点,众人就看到周围的雷云,在迅速地聚集起来,起风了,狂风怒吼,天空中的乌云如海啸中卷出的深海漩涡,如金龙般的闪电,在这黑云的漩涡中交织着蹿动闪烁,轰隆隆的闷雷交织声中,天空飞快地黑了下来,也阴冷了下来。   监狱周围的魑魅魍魉,似乎一下子藏去了更阴暗的地方,雷霆之下,一片肃杀。   方善水离开监狱门后,一步步地往外走,竟是一步步地踏向空中,脚下却仿佛有悬空的台阶拖扶于他,天空的雷电和磁场也似乎在吸着方善水靠近,哪怕方善水现在是肉身凡体,也竟然能凭空脱离了引力的束缚。   这一幕不止看在了远处观望的正道元神真人眼中,也出现在了监狱的监控设备里,监狱中的兵力立刻将此地发生的事上报,并严格戒备了起来,只是所有人看到屏幕中的显示后,仍是有些匪夷所思。   一个刚刚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和重刑犯方沐水亲密谈话的大活人,这会儿竟仿佛要飞升一般,踏风而起,拾级而上。   方善水的前方,云层列队,聚众相迎,雷电仿佛要从天空中搭下梯子来,为他接引,这不禁让人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甚至有种看神话传说一般的感觉。   监狱里的狱警们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不是眼花了吧?”   “这人是个……道士??他这是在飞升!?”   “又不是修仙小说,道士也不是这样飞升的,道士都是修炼到一定阶段,羽化升仙。”   “那这是渡劫吧,太神奇了。”   无数的惊叹中,也有人比较清醒,问道:“这雷劫不会对我们监狱有什么妨碍吧,他离我们并不远。”   “立刻开启避雷措施!”   监狱外,方善水仰头看向天空,雷霆已经凝聚欲下,方善水却没有丝毫担心。   上次渡劫时,方善水毫无准备,浑浑噩噩,这次他却是心神通明,无垢无染。   方善水突然看向他肩上的手办师父:“师父,你是否先到别处?我不能总让你替我承受雷劫。”   手办师父托腮,不走,绯红的眼睛看着方善水,直接在脑海中给徒弟传音:【你我本是一体,无需担心。】   方善水一笑,不再多说。   方善水有两个心魔,然而这两个心魔都在昨天一天中被解决了。   亲眼看着师父生吞数万阴兵与阴山鬼王,正邪两道忌惮避退,不敢撄其锋芒,方善水终于不再总是担心师父的安危,这是其一。   其二,因为他一个叫声,哥哥自断了逃生之路,哪怕被他亲手送进监狱,也没有任何怨怼,甚至在他没有任何解释的时候,也只是一心想着和他相认,问他这些年过的好不好。   经历过幼时被亲人的抛弃后,如今又被亲人无条件的接纳,方善水的小时候的阴影,似乎在一瞬间消失了。   总有些人有缘无分,无需强求。   也总有些人,哪怕隔着时间空间、甚至生死,也会再聚首。   “轰——!”   一声震天之响,似乎有利器凿开了天地。   黑色漩涡云中,如金龙旋舞的雷霆,朝着方善水怒劈而下!   监狱中的监视器,一时被雷光闪花,或者出现了白屏,不少狱警纷纷扑倒了窗户处,迎着暴风和忽然而下的落雨,看向了天空中那个被雷光包围的身影。   容晗真人远远看着,感觉到方善水的气场很是圆满,赞道:“这世间怕是又要多一位阳神真人了。”   清意真人冷冷地点头,似乎在赞同容晗的说法。   接连的雷声不断劈下,一声又一声,雷霆万钧地砸落在方善水身上。   强光已将方善水吞没。   监狱一般是在人少的郊外,但是这个地方出现的雷霆太响,也吸引了不少人远处人的注意。   有在暴雨中抢收衣服的人,在阳台观望,却看到不远处雷霆不停地劈向一个地方,驻足看了两下,顿时傻眼。   “我去!那雷光中是不是有人!!”   也有路上开车的行人拿出了手机,对着远处骇人的天地雷霆拍摄,还信誓旦旦地对车里的同伴道:“这雷劈的,定是有什么小妖精在渡劫!”   同伴眼睛利,已经瞪大双眼指着窗外的空中:“妖精!快看渡劫的妖精!!”   啊?   雷霆不断落下,一道又比一道恐怖,撕天裂地的声响响彻方圆千百里,无数人震耳欲聋,也有很多户人家受影响停电了片刻,这古怪的雷声,让一开始只是开玩笑的人,也心生惊疑,忍不住从四方观望。   暴雨倾盆,天地瓢泼,一切都朦胧在黑暗的雨幕之下,只有雷光乍亮之时,偶尔能看清雷霆上的漩涡卷云之象。   终于,渐渐的,雷霆渐歇,云收雨去。   刚刚黑暗的仿佛入夜的景象,在乌云散尽后极快地大亮。   容晗真人:“他的阳神劫渡过了。”   清意真人点点头,其他还没能达到那一步的阴神真人们,不少露出了羡慕之色。   话音刚落,一道彩虹穿过天空,彷如火烧的云霞漫天,似乎化成了无数天女,在空中散下纷繁花瓣,有天神銮舆从金光与红霞中经过,一时间美景迷了人心,让所有人都忘记了刚刚天地肃杀之景。   容晗真人合掌大赞:“吉兆啊,小友果然非是邪恶之辈,我等对他怕是误会良多。”   清意真人“嗯”了一声,一向冰冷的面容也缓和了很多。   “走,去祝贺一番。”   一众元神真人纷纷抛下成见,决定和方善水握手言和。   ……   方善水从空中落了下来,衣服有不少都焦黑碎裂,然而形容却不显狼狈。   雷劫是灾难,也是一声脱胎换骨的良药,上次的雷劫是受众太多,产生了异变,方善水不得已才只能靠阵法避雷,如今没人捣乱,被劈一劈反而得到了不少好处。   突然,方善水回头,看到了容晗真人等正道之人远远行来。   这些元神真人都是元神之身,普通人看不见,若是能看见,恐怕都得目瞪口呆,简直如看到八仙过海。   容晗真人未语先笑:“哈哈,方道友,恭喜恭喜,恭喜你渡过阳神劫,成为又一位阳神真人。”   之云真人:“方道友年纪如此之轻,修为和心境却如此之高,看来不止修行刻苦,也有莫大福缘,真是得天独厚。”   宓空真人称叹:“恭喜方道友,方道友比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快了一步,我等可真是惭愧。”   清意真人仍旧冷着脸,干巴巴地抛下一句:“功德圆满,早日飞升。”   方善水有些懵,几乎每个曾对他怒目相视的人,如今都好言送上几句祝福。   不过方善水也没有拘谨,愣了一会儿后,就坦然接受了众多正道真人们的祝福,并一一道了谢。   虽然正道老是和他有冲突,但是人家大多时候并没问题,有问题的多数是自己,能握手言和,方善水还是高兴的。   见方善水言行举止大方洒脱,不卑不亢不喜不怒,对往日种种,似乎没有丝毫芥蒂,容晗真人等人更是欣喜,对方善水的认同感在短时间内大增。   和方善水叙了会旧后,扫了眼方善水肩膀上根本不搭理他们的方元清,容晗真人等人仍然颇为满意地告辞离开。   方善水看了眼离开的容晗真人等人,对身旁百无聊赖开始嚼章鱼烧的手办师父笑道:“师父,我们回去吧。”   手办师父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昨天的一场混乱中,方沐水收集的一堆游魂野鬼多半被放跑,黄云老祖也早就不见了,估计是见情势不妙,根本就没有露头,此时应该已经和它的子子孙孙们汇合了。   方善水:“黄云老祖也该回去了,等回去我们将它的树神之心还它,好让它将家里的一众老少妖精带走。”   手办师父一边听着,一边又点了点头。   方善水:“下次来看哥哥,得给他带点生活用品,嗯,还有零食水果什么的,他在里头也不知道会不会少了吃穿。”   手办师父继续听,继续点头,似乎徒弟说什么都对,点头就可以了。   方善水:“师父,我真的是你的童养媳?”   手办师父仍然点了点头,点到一半,脑袋好像卡住一般僵住了,好像才反应过来方善水说了什么。   方善水回头看它,在方善水的视线下,手办师父眼睛中的绯色,似乎蔓延到了脸颊、脖颈、耳朵,甚至扩散到全身……   就在方善水以为师父不会回答的时候,手办师父僵住的小脑袋,继续僵硬地点了点。   方善水笑了笑,他们这个境界,已经不太在意情爱,不过师徒感情却是融入了灵魂和骨血,总不可能因为人世间的一点伦理问题就闹什么别扭。   方善水:“师父,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手办师父耳朵竖了起来,绯红的眼睛闪过一点暗光,方善水的这句话,让它有点似乎要被拒绝的感觉。   万一被拒绝了……   方善水拨了拨师父的小手,笑了笑:“……童养媳就童养媳吧,虽然我觉得,以我们现在的状况来看,师父倒更像是我的童养媳。”   手办师父蓦然一呆,刚刚的一丝阴影顿时如春风化雨。   下一刻,方善水突觉眼前一暗,师父恢复成原形,一把抱住了他。   方元清低沉的嗓音,却仿佛在撒娇般道:“徒儿,师父当你的童养媳。”   方善水眨眨眼,忽然也觉得脸上有些热,腰间窸窣,方善水眼角余光扫去,就看到两边口袋里,两个寄身纷纷冒出头来,眼神炯炯地盯着抱在一起的两人,一脸恭喜自己功德圆满的样子。   方善水:……   就在这时,方善水忽然有些晕眩,阳神有种刺痛的感觉,这种古怪的异常,让方善水想起了在青越山龙头门下,接受传承时看到的内容。   方善水心中蓦地一沉,却没有表现出来。   ·   监狱里的人刚刚将方善水渡劫的一幕记录了下来,汇报给了上头,上头对此颇为重视,对方沐水的处置也更为谨慎。   中国道协正派中记录在案的阳神真人,也就只有五个,目前只有容晗和清意较为年轻还在活跃之中,其他阳神真人估计已经去了什么深山老林闭关,不知还在不在了。   多出一个阳神真人来,那在这些玄之又玄的领域,那就是多出一份重量级武器,尤其方善水身边似乎隐约还有个更加厉害的背后之人。   上头专门开会讨论了方沐水的问题。   “方沐,哦,方沐水……轻易不要动他,就给他些将功补过的机会,安排他进行一些科学研究。”   “我反对!”一人将一袋资料扔到了桌面上,面色严肃地道,“方沐水的那些研究真的太过火了,经过查抄我们才发现,他的研究不止是收集灵魂,他甚至找到了催眠重塑灵魂的方法,你们知道吗?他甚至可以给抓到的灵魂一个新的身份,把他们洗脑成一个新的个体。他那什么全息游戏里的不少NPC,竟然就是这么来的!”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   “……这也太离谱了,他简直,是要靠自己重塑轮回,狂妄!”   有人总结:“就跟那些科幻电影的天网世界一样。”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反对,也有不少人,对方沐水的研究很是心动,眼神闪烁地在暗中扫视了几眼,发现有不少同类人后,有反对的声音冒出来了。   “可他研究出了灵魂感触,说不定渐渐得能研究出味觉等各种感觉,如果真能有这么一个完善的世界,就算不去轮回,人民生活在那里又何妨?轮回什么的,对普通人来说也太遥远了,下辈子我们谁还记得谁,谁又还记得自己?完全不同的人生,那还是我们吗?”   “是的,这是一种科学,也是种进步,我们不该畏惧探索,不该用陈旧的观念裹足不前。”   “人类能战胜自然,能踏上星空,一点点完成了过去各种异想天开的,早晚有一天,也能征服灵魂和长生的奥秘。”   不少人附议。   “行了别吵了,方沐水是个人才,但是需要谨慎使用。在他的心理状态,还没能完全得到心理学家的测评认可时,这种危险的灵魂研究,暂时不要让他接触。他以前的研究也列入X级机密档案,暂时封存。现在更多的还是要对他进行思想改造,改变他反社会且藐视生命的想法,要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及生命的可贵。”   大家都赞同了这种说法,点了点头。   ……   监狱里的方沐水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喷嚏。   “不要走神,跟着我用心念,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方沐水瘫着脸重复:“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自由,平等,公正,法制。”   方沐水继续瘫着脸重复:“自由,平等,公正,法制。”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方沐水生无可恋地继续跟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   “今天的任务是将党章抄写一遍,并且深刻地理解透党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将之写成一篇不少于一千字的感想给我。……如果你表现的好,我会为你多多申请探望机会,你弟弟也会高兴你的进步。”   生无可恋的方沐水立刻坐得笔直:“好的,保证完成任务。”   ·   在京城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不过文清清的前世情人还没能找到。   方善水在京城歇了一天,尝试了一些问鬼的办法,但是已经投胎的人,大部分只能在三生石上才能看到过往,或者问一些经手过他们的鬼差,这个难度很大,他们也不一定会愿意透漏。   就在方善水有点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文家打来的电话。   【方大师,清清她看到了最近那全息游戏发布会的转播,突然说她找到了她的薛灵尘。】   方善水听到全息游戏发布会,愣了下问:“是谁?”   【大师,他应该和您有些关系,希望你能帮我们找到他。我给你发截图过去,就是视频里的这个人。】   方善水很快打开微信一看,也不禁有些发呆。   那照片上的,正坐在前台上的英俊青年,面前还放着个正宫娘娘的铭牌,那不是他的好友元沛又能是谁?   电话那头的文父急道:【清清她前天就很怪,突然坚持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然后就看到了这个人,她就说她找到了,她现在不管不顾,就是执意要出院去找那人,我们怎么拦也拦不住。大师,那人是《青越观》小说的作者,你一定认得他是吧?你能不能将他带来,给我们青青看一眼?就看一眼?】   文父说着就哽咽出声,显然文清清的情况很是糟糕。   恰在这时,元沛当当的敲门声在屋外响起:“方方,又在干什么呢?出来吃饭了。”   方善水反应过来,忙一跃起身,去给元沛开门。   ……   方善水将文清清的情况告诉元沛,元沛傻眼了:“WHAT?我前世的情人?她不会是认错了吧?”   方善水对此也不能确定,手办师父将方善水包打开,跳到上头帮方善水从中抽出了几张画像,给元沛看,那是文清清所画的薛灵尘画像。   元沛认真看了看,评价道:“还挺帅的,但是没我帅。”   方善水问元沛:“你没有任何感觉吗?不过她现在似乎认定是你了。”   元沛摇了摇头,然而却一张神父脸地悲悯道:“我去看看她吧,既然她的情况真像你说得那么严重,她又在这时候被我迷惑,我有那么点责任。”   元沛一脸每一个粉丝都很重要,我要去用爱超度众生的样子。   方善水:“……好。” 卷三 魂归乡 第一八九章   元沛说了就做, 快速定好火车票, 催着方善水一起去找文清清。   看得出来,元沛对这位声称是他前世情人的少女, 还是非常好奇的。   一路上,元沛都在翻看着方善水带来的那几幅古代少年的画像, 以及文清清的照片,是个清秀的少女, 但是自诩大众情人的元沛, 什么样的佳人都见过,自然也不可能对着一个照片来搞什么一见钟情。   虽然好奇, 但是元沛也没有更多的想法了。   不过少女的日记, 却让元沛有些动容。   元沛感慨道:“方方,你说我前世真是这个叫薛灵尘的人吗?”   方善水在翻着手机里的古文字解析,回道:“不知道, 如果那么容易弄清人的前世今生,才是要乱套。”   元沛闻言摸摸下巴,赞同道:“也是。”   前世今生什么的,元沛并不以为然, 他叫元沛, 不叫薛灵尘,他也不知道薛灵尘是谁,哪怕知道了,他也仍然是元沛,而不会变成薛灵尘。   方善水抬眸看了元沛一眼, 其实他是有办法给元沛做个入梦测试,让他能够梦到自己前生,但是这个有点耗时,也不一定就能一下子清楚梦到自己以前的身世和名字,而且可能会出现多次转生多重身世的混乱情况。   很多时候,会梦到的只是一些片段,当然如果有诱因的话,会梦得更全面一点。   不过方善水完全没打算这么做。   文清清只剩下一两天寿命,以文清清那个痴情的劲,说不定前世真是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万一元沛前世真的是这个叫做薛灵尘的人,元沛想起她她却去世了,这对元沛会不会有点太残忍?   前世什么的,既然没能跳脱五行,就不要惦记了,重生了就是新的一段旅程。   文清清此人,有点太过执着,执着的仿佛入了魔障。   方善水继续翻看手机里储存的资料,他也得抓紧了,自从突破阳神阶,方善水就明显感觉到了《炼尸大典》中提到的那种排斥感。   方善水能更清楚地感觉到师父的存在,仿佛一个庞然大物盘踞在他的识海深处,稍一翻动就会引起暴风和海啸,就算一直安静不动,也无时无刻不在传来那种天敌一般无法反抗的压迫感。   就算方善水明知道那是他师父,不会刻意伤害他,但是那种仿佛被凶兽以利齿扼喉,时刻压在身下、衔在口中的感觉,还是让方善水反射性的升起危险之意,方善水只能努力压抑住那种想要反击的感觉,以免出现什么不好的后果。   师父好像对此没有丝毫感觉。   方善水看了眼将冰沙罐头倒举着,‘华沙’‘华沙’使劲上下摇晃的手办师父。   这也正常,师父修为比他高多了,他的力量还不足以对师父造成威胁,对于灵魂中的那种无形牵系,他对师父的感觉是被凶兽扼喉,师父对他的感觉,也许就像是用口衔住了自家的小崽子?   方善水被自己的想法逗乐,阳神中那种紧绷的感觉稍微放松了点。   方善水见师父摇罐头摇得很艰难,完全不像往常那样轻松摇出来满满一罐头,似乎已经见底,不禁问道:“师父,罐头吃完了?”   手办师父遗憾地点点小脑袋,把差点把它整个人都盖里头的大罐头放下,随手一捏,那用阴煞化成的罐头,喀拉碎裂成一堆烟丝,被手办师父吸入腹中。   吞玩雷劫后,师父的胃酸太多,胃口更大了。   消灭一个罐头后,手办师父又把小白旗拿了出来,上次用这个小白旗阴了鬼王一下,小白旗差点被鬼王弄报废,不过结果很不错,原本白旗里头吃完了的厉鬼超度的厉鬼,现在又换了一批进去,还有个鬼王在,现在随便摇摇,就是一大团棉花糖。   手办师父大口一咬,绯红的眼睛立刻眯了起来,现在的棉花糖口感很浓郁,还凉丝丝的,很有种雪糕的感觉。   手办师父给徒弟比了个拇指,示意这个味道不错,而后一口就将整个比它人还大了两倍的棉花糖,张大嘴一口吞了下去,一边嚼,一边继续用小手摇晃小白旗,压榨阴煞之气制造新的冰淇淋棉花糖。   方善水看着师父比以往凶残数倍的吃相,有些担心,这阴山鬼王的家当,估计不够师父消化多久。   现在邪道们又跑得不见影了,感觉销声匿迹的样子,好像都不愿意出来了。   头疼啊。   ·   火车到站,方善水下车的时候打了文家的电话,本来以为文家人会在医院,没想到他们居然出院回家了,还说女儿状态好了很多。   方善水面色严肃。   元沛:“怎么了方方?”   方善水:“他们现在回家了。”   元沛惊讶:“你不是说她伤得很严重,怎么出院了?”   方善水也觉得有点不对,文清清病得这么重,文家二老怎么会同意女儿出院,他们又不像他这样能看到文清清的寿命,难道是医生觉得救治已经无用,让他们回来了?   叫了辆计程车,方善水带着元沛来到文家。   “大师,你来了。”文父开门,惊喜地欢迎方善水。   视线一转,文父就看到了方善水身后的元沛,心情很是复杂,但还是感激地道,“谢谢你们能来看望我女儿,这位小兄弟,谢谢你。”   元沛礼貌道:“客气了,这没什么。”   文父让开门,请两人进屋:“快进来,进屋来。”   方善水和元沛跟着文父进了屋。   文清清虽然出了院,但是还是躺在床上,时而昏迷,时而清醒,看起来并不多好。   屋里,文母在陪着文清清,见女儿睡梦中都是痛苦地拧着眉头,不时红着眼睛给女儿擦下汗。   “大师,你来了。”文母一见到方善水,就立刻站了起来,然后看到元沛,文母更是哽咽了起来,回头小声地去唤床上的文清清,“女儿,清清,你要找的人来了,你快看一看。”   本来只是秉持着人道主义来看望下病人的元沛,见到这种气氛,不禁也有些无措。   文父制止道:“你别叫,让女儿再睡会儿,她这身体经不得吵。”   文母闻言立刻噤声,抱歉地看了方善水和元沛一眼:“大师,灵……这位小伙子,麻烦你们等一等,清清一会儿就会醒的,你们先坐,休息一下。”   方善水和元沛点头。   元沛:“没关系阿姨,我们可以等。”   文父请二人到沙发上坐下,这里可以看到文清清的情况,文清清一醒就能感觉到,文母出去给方善水和元沛倒茶。   方善水看了床上的文清清一眼:“她的情况怎么样?你们为什么这时候出院,这也太危险了?”   文父也很无奈:“清清她坚持要出院,不愿意再待在重症监护室里。不过她自从在电视上看到这位小兄弟的身影后,情况倒是好了很多,内脏出血的情况也止住了。医生说她的情况还是不稳定,但是如果我们不让她出院,她一激动,身体反而变得糟糕起来。”   倒茶回来的文母对此比较乐观,赶忙道:“大师,清清自从出院后,好了很多,醒来的次数,比在医院时多了很多,她现在时不时会醒来,看看她屋里墙上的画像,不过……今天她可以看真人了。”说着,文母高兴地笑了起来,看了元沛一眼,仿佛丈母娘看女婿一般。   元沛默默地打了个寒颤,往方善水身边挨近了点,没有吭声。   说完,文母又说要给二人切点水果,又去了厨房。   方善水看看文父和离开的文母,两人似乎觉得这是文清清恢复的征兆,但是方善水却不以为然,现在亲眼看到文清清的时候,才发现她身上浓郁的死气有多严重,远非当时照片可比。   文清清……活不过今天。   方善水觉得,文清清执意要出院,可能也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些感觉了,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只是,方善水总觉得有些古怪,目光一一扫过墙上挂着的那些画像,还有文清清身边打印的画像抱枕。   元沛见方善水如此,悄悄问:“方方,你在看什么?”   方善水:“好像有些东西……”   元沛眼睛睁大:“难道有鬼?”   方善水不太确定地摇摇头。   文父隐约听到了两人的私语,不禁问道:“大师,怎么了?”   就在这时,床上安静睡着的文清清,忽然浑身抖动了起来,好像抽筋一样,嘴里呜呜啊啊地沉声叫着,仿佛野兽一样。   文父一惊,连忙起身扑了过去:“清清,你怎么了清清?”   方善水和元沛也到了床边,方善水立刻并指在文清清额头上一点,掏出一张黄符贴在文清清的脖子上,那黄符下突然出现了一只黑色的手,和一声非人的嚎叫。   文父惶恐大叫:“天呐!那是什么!?”   方善水沉吟,将黄符揭开,文清清的脖子上已经没有了刚刚突然出现的那只黑手,而是一个黑色的五爪印,元沛也瞪大眼去看。   “呜……”文清清大喘气醒了过来,眼睛睁开的一刻,眼神非常诡异,她的身体还在抖动,甚至嘴角不停地溢出血来,似乎内脏出血的情况又复发了。   端着水果的文母进来,见到女儿出了情况,立刻倒抽一口凉气,将手中的果盘都打翻了,直接扑了过来,哭着大叫女儿的名字:“清清,你这是怎么了?你看看妈妈,妈妈在这,我的女儿啊!”   方善水正要将黄符贴回去,忽然看到似乎有个透明的影子,从文清清身边的抱枕中冲出来,压制住了文清清的异态,文清清刚刚那古怪的眼神猛地一变,然后又闭上了,倒头再次昏了过去。   方善水一时没搞清那救了文清清的是什么,好像就是他刚刚看到的东西,但是似乎并不是鬼,没来得及多想,文母见到女儿昏过去后,哭声顿时变得尖锐起来,差点也跟着昏了。   方善水问文父文母:“要不要去医院?文清清现在情况很不好。”   其实方善水说得有点犹豫,因为这已经不是不好的问题了,而是送医院的过程中,可能就会丧命。   文母立刻反应过来,跑去拿手机打电话。   文父从刚刚的呆滞中回神,连忙抓住方善水的手问:“大师,我女儿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刚刚会有只手掐她?那是什么东西?难道有什么恶鬼要害她!?”   人之将死,总会招来一些东西。   在中国,招来的大多数都是鬼差,但是文清清这招来的,却显然不是中国的……   方善水也没有见过这种东西,一时有点迷糊。   方善水看向文父:“……你们女儿,是否信仰什么外国教派?”   文父没想到方善水会问这个,呆呆地摇摇头,看向自己打完电话的老婆。   文母立刻道:“没有,清清不信教,什么教都不信,不过……”说到这里文母停顿了下,脸色变得有些惨白。   文父皱眉催促:“不过什么?”   方善水和元沛也都看了过去。   正在文母要说的时候,刚刚出现异状的文清清,突然醒了过来。   文清清一醒来,身体就反射性地有些发抖,眼神有些迷蒙,似乎看不清人了一样,文母立刻忘记了回话,忙扑向女儿身边:“清清!你醒了,你怎么样?”   文父安抚女儿道:“清清,我们马上就去医院,你妈已经打救护车了,你别怕。”   “不……不去……”文清清听到医院,立刻咳了咳,嘴角又开始溢血,文父文母顿时着急了些,想让文清清冷静下来,不要激动。   方善水在文家父母身后默默地摇摇头,元沛看到方善水这样,知道文清清的情况估计不妙,看了文清清一眼。   元沛的视线立刻引起了文清清的注意,文清清眨了眨眼,似乎看东西清楚了点,然后目光梭巡了一阵,很快就落到了元沛身上。   一看到元沛,文清清立刻掉了眼泪,又哭又笑。   文父文母见女儿的异状,顿时想起了元沛,文母哭着道:“清清你看看,那就是你要找的人,你振作点,我们好好治伤,人已经找到了,你会好起来的。”   文清清一边哭一边摇头:“我找……不是……”   元沛顿时有一种古怪的感觉,文清清看他的时候,他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太淡了,而且他感觉得到,文清清在失望,她似乎已经回过味来,自己不是她要找的那个薛灵尘了。   方善水忽然抬头,看向了周围的画像,画像中少年的眼睛好像动了。   文清清也好像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从元沛身上转移,落到了自己的这些画作上。   就在这时,满墙的画像突然变得空白,一道道奇怪的灵体汇聚过来,落在了床边,似乎见见凝成了一个少年的形象,就是文清清画中的薛灵尘。   方善水看到了,文清清也看到了,元沛似乎有些感觉转过头来,文父和文母则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文清清朝那个薛灵尘伸出了手,哭的更厉害了:“是你……你来找我了……”   文父文母都朝着文清清的视线望了过去,那里空白一片,也不是元沛站着的地方。   文父文母不禁害怕了起来:“清清,你在说什么?你看到谁来了?”   方善水看着那个从画中走出来的薛灵尘,朝文清清走了过去,握住了文清清的手。   本就是回光返照的文清清,这时好像遗愿得偿般,胸中的一口气,顿时散去,她握着那个薛灵尘,回头看了自己爸妈一眼,似乎想最后叫她们一声,却已经叫不出来了,睡着一样慢慢闭上了眼。   手也松了下去。   文母感觉到不妙的时候,才发现女儿已经没有了呼吸。   “清清!清清啊!”文母尖声叫了女儿,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心痛交加,顿时昏死了过去。   文父也哭了出来,一边抱着老伴,一边摸着女儿的脸,痛得说不出话来。   方善水和元沛都不擅长安慰人,见到这种情况,都沉默了下来。   方善水迟疑了下,还是说道:“文清清她伤势太重,本来就只是吊着一口气里,如今心愿已了,就跟着她的薛灵尘离开了,你们不要太伤心,她在下头会难过的。”   文父哽咽道:“大师,怎么会这样?她的薛灵尘不是还在这里吗?她怎么舍得走?你能不能把她叫回来?她走了,我和她妈以后可怎么办啊!”   元沛一脸尴尬地挠挠脸。   方善水摇头,否定了文父的期待:“她的身体到时间了,没用的。而且元沛不是她的薛灵尘,她已经找到她自己的薛灵尘了。”   元沛和文父都是一脸莫名,不明白方善水这是什么意思。   方善水抬手,指指周边墙上的画像,示意他们去看。   文父和元沛顺着方善水所指望去,赫然发现,墙上那些文清清画得画像,颜色突地变得极淡,好像被腐蚀褪色了一样,现在已经看不清楚里头的少年模样。   而且这些画像还在不断地褪色之中,在文父和元沛看过去的短短一会儿时间,又变淡了很多,似乎很快就会完全消失,变成一张白纸。   文父惊讶地忘记了流泪。   方善水解释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你女儿要找的薛灵尘,准确来说已经不存在了,她不是要找已经转世忘记她的元沛或者谁,她一直在找的就是她梦中的那个幻象。她大概相信着薛灵尘的存在,又保持着怀疑,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薛灵尘是存在的,二十年的思念,使她的意念衍生出了一个灵体,那才是她想象中的薛灵尘。”   这个薛灵尘应该一直都在文清清的身边,却没有完全成型,因为文清清并不能完全相信自己。   直到看到了元沛,文清清大概意识到了她要找的薛灵尘是真的存在,只是也真的不在了,轮回和时光大概是最残酷的天堑,元沛可能是薛灵尘的转世,却不是她的薛灵尘了。   文清清看到元沛的时候,已经绝望了,却也完全相信了自己梦中的薛灵尘是真的存在的,因为她这份的相信,她二十年的思念终于化成了真正的灵体,出现在了将死的她面前。   文清清到底还是在死前,找到了她的薛灵尘,满足了她多年的愿望。   “啊——!”从昏迷中的文母突然挥舞着双手大叫起来,“放开我女儿,怪物放开我女儿!住手!你们要带我女儿去哪?”   文父以为妻子受刺激有些神志不清了,忙抱住她:“娟子,你快醒醒,清醒点,清清她已经去了,你别让她不能瞑目。”   元沛忽然指着文清清的手道:“快看她的手,怎么回事?”   众人看去,就见文清清的手背上,竟然长出了棕褐色的短毛,失去血色的手向前微弓,似乎变成了羊的蹄子。   这诡异得一幕,不但惊呆了文父,更是让刚刚清醒的文母跳了起来。   文母扑向方善水,哭求道:“大师快救救我女儿,她被怪物抓住了!她快要被怪物带走了!”   方善水皱眉让文母让开,手在文清清的尸体上平伸一挥,仿佛抚开了一层幕布,这时再一看,文清清身上链接处了一条黑色的通道。   那通道似乎是个漩涡一般的灰色通道,巨大的羊头怪物拦住了文清清和薛灵尘的去路,一口咬住了文清清,将她的灵体从地上衔了起来。   薛灵尘想要将文清清救回来,却被羊头怪物踩在了脚下。   文母看得分明,尖叫起来:“就是它,就是这个怪物!”   文父看不见通道里的情况,但是元沛看到了,倒抽一口凉气:“好大的羊头怪物!这是什么东西?”   方善水皱眉,立刻掏出一张符来,并指一甩,符纸直直地穿过通道,砸落在那巨大的羊头怪上。   【哞——】   羊头怪被符纸震退,口中的文清清也掉落下来,愤怒地发出了牛一般低沉地嘶吼。   薛灵尘立刻上前,接住了文清清。   羊头怪被震退后似乎很是不甘,篮球大的猩红眼睛,从通道里望了出来,阴狠地盯住了方善水。 第一九零章   通道里的羊角怪物忽然冲着方善水叫了一声, 这声音仿佛带着利刃的波纹一样, 震碎了通道,通道的碎片化成了无数的黑翼蝙蝠, 吱吱喳喳地冲着方善水等人的咬了过来。   文父文母忽然看到房间里多了很多红眼尖牙的蝙蝠,都吓坏了, 抱头蹲下,元沛也赶忙躲到了方善水的身后。   “叮、铃”“叮、铃”“叮、铃”方善水迅速地掏出摄魂铃, 摇了三下。   摇第一下的时候, 众多扑倒眼前的蝙蝠,赫然好像被迷了方向一样, 有些尖叫着撞到了墙上, 有些盘旋后退;摇第二下的时候,蝙蝠纷纷落地;待方善水摇完第三下,那些怪物的蝙蝠已经化为飞灰。   【哞——】飞灰中传来那消失的羊头怪愤怒的吼叫声, 飞灰重新凝聚成型,突然从里头伸出了一个巨大的一米宽叉子,唰地叉向了方善水。   方善水抬手一震,那几乎比人还大的叉子, 仿佛承受了巨力一般, 被方善水斜着打飞出去,不顾那飞灰中传来的怒叫,方善水伸手穿进那飞灰中,将文清清和薛灵尘的灵体从中拽了出来。   “清清!”文母立刻扑到了女儿身边,虽然一扑扑了个空, 肉体凡胎根本接触不到灵魂,但文母还是赶忙将女儿护住,躲到了方善水的身后。   到嘴的猎物飞了,长着巨大羊角的怪物终于被方善水彻底惹怒了,它尖锐的爪子抓住空间两侧,撕裂了空间的罅隙,将自己雄壮的身体从中挤了出来。   刚刚这只怪物,在文清清走过的那条通道中,也只是露出了一只头,现在显然是怒极之后毫无顾忌了,要整个冲出来。   “嗡……”文家的房子在羊头怪的动作下震荡了起来,墙壁甚至出现了纹裂的痕迹,屋内的家具都颤动都在怪物的怒吼下颤动起来。   羊头怪的身体似乎很庞大,比在场的方善水四人加起来,都还要大上两倍,虽然有个羊的脑袋,但是身体却是人身,肌肉虬结的四米高巨汉,横着从一个黑洞中爬出来,背后似乎还有巨大的翅膀在扇动。   “怪物!怪物!!”文父恐惧地看着自己的房子,护着尖叫扑在女儿灵体上的文母,元沛也努力在方善水身后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偶尔伸头看一眼那巨大的怪物。   方善水见这怪物对房屋的伤害较大,立刻冲了上去,一脚踢中羊头怪手中的叉子,那大叉子砰地打到了羊头怪的下巴,羊头怪满嘴獠牙被巨叉怼得差点掉了几颗,它狼狈地痛叫一声,愤怒地握紧叉子一边往方善水这里怒叉,一边闪动着翅膀继续往外冲。   “小心!”元沛几人纷纷惊叫。   方善水飞速地低头闪过,间不容发地抓住头上的叉子尖,羊头怪的恐怖鬼脸上,露出了邪恶的笑,趁着方善水无处借力,猛地往后一拽叉子,如果方善水松手,它就会快速地去叉他第二下,如果方善水不松手,它就刚好将方善水拽过来,用血盆大口招待方善水。   然而羊头怪的算盘还是打错了。   拽!   没拽动……   羊头怪不信邪用里拽!   居然还是没拽动……   【哞——!】羊头怪不信邪地怒瞪着方善水,眼中的红光突然变黑,整个脑袋瞬间变得更大,身体也迅速胀大,它原本快跟一张床大小的脑袋,如今更是几乎要把半个房间塞满。   “轰隆”巨响,不止文家房子里冰箱板凳被震倒,羊头怪身边的空间裂隙的边缘,也被它挤得满是裂纹,羊头怪愤怒地撅着蹄子在方善水手下冲撞了起来,方善水挥开铁叉瞬间靠近羊头怪,一掌拍在羊头怪的脑袋上,冲锋着的羊头怪,顿时如同被拍蒙了一样,泄了力气差点趴在地上。   羊头怪被惊住了,似乎没想到方善水那么小的个头,一只手就能阻挡住变化过的它前进,本来它只是顾忌中国这边的鬼神,现在却也对方善水产生了顾忌。   方善水没有理会羊头怪的震惊,推手一震,他手下压着的羊头怪,整个被震了一下,要不是被卡在通道里,可能这一下就会被震飞出去,就是没被震飞,羊头怪也感觉自己从卡着的地方松脱了下来。   眼看着方善水第三掌又来,羊头怪及时头手并用地将自己撑在了通道外,高声喊停:【哞——%¥&¥!】   方善水是个讲理的人,感觉到眼前的怪物似乎想要同自己讲道理,第三掌顿时停了下来,没有拍下了去,问它:“你想说什么?你是外国来的?外语我听不懂,你会中文吗?”   羊头怪:……   旁边的元沛简直要哭笑不得,要不是怕打扰了方善水,元沛都要吐槽出声了,一个来他们地盘捣乱的真洋鬼子,跟它有什么好沟通的,中文肯定不会的呀。   连刚刚被吓到的文父文母也一阵古怪,心中的恐惧甚至都因此稍减。   羊头怪捏出了一张很小的卷纸,卷纸打开,可以看到上头隐约有一个红色的血手印,还有文清清的名字。   【&(,¥%@^$*&#】不会中文的羊头怪巨大的手指戳着那个名字,铜铃般的血红眼睛瞪得溜圆,口中仿佛在威胁一般说着方善水听不懂的语言,也不像是英语什么的。   【啊……】那张黑纸一出来,被方善水拽回来的文清清立时跌倒在地,她好像被困住一样,灵体无声地尖叫蜷缩了起来,似乎受到了一股冥冥中的力量影响,要被吸入那张纸之中。   “清清!”文家二老失声大叫。   方善水隐约猜到这是契约一类的东西,大概就是文清清求过这些魔鬼什么心愿,如今心愿得成,魔鬼就要来收割她的灵魂了。   方善水立刻甩手一张镇魂符,符纸飞出去,瞬间贴近,压在了羊头怪手中的契约纸上,羊头怪措不及防,只觉指尖一重,手中的契约就掉落在地上,掉到了方善水脚边。   被镇魂符压着,那边文清清的异状也减轻了,被母亲和薛灵尘护在中央。   羊头怪似乎没想到方善水这么大胆,在它拿出契约后也敢对它出手,羊头怪变成篮球大的眼睛几乎要瞪凸了出来,似乎被气急了,沉着声音,一字一顿地对方善水发出了极其郑重的警告声:【哞——%、¥、&@、#!】   方善水一副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也不知道你拿出来的是什么的样子,指着文清清讲理地对羊头怪道:“你说得话我听不懂,不过这是中国的鬼,你不能拿外国的东西收她,你在我们地盘上嚣张地违法作案,这是很不对的,我决定以我国国情来没收你的作案工具。”   说着,方善水不等羊头怪反应,一个雷符甩了下去,“咔擦”凭空出现一道闪电,准确地劈在了那张被方善水用镇魂符撸下来的契约纸上,黑色的纸张被带着天雷威力的闪电打中,顿时燃烧了起来。   【啊——!】羊头怪不停发出尖叫,方善水烧它契约的事,显然出离了它的想象,现在它已经不是愤怒了,而是恐惧。   羊头怪的身体忽然崩溃了,化作了一团黑色的烟雾,这团烟雾隐隐能看出羊头怪的原型,巨大的身体,山羊的尖角,蝙蝠的翅膀。   化成烟雾的羊头怪终于从通道中冲了出来,朝方善水怒吼一声,握着叉子就冲向了方善水,一副要和方善水同归于尽的样子。   方善水肩上的手办师父,这时站了起来,抱着它刚刚捏好的新罐头,将罐头口对准了羊头怪。   愤怒的羊头怪一开始还没有注意这古怪的东西,当它发现自己越往前冲,身体就越小,并且离那罐头口越来越近,仿佛正在被吸入其中一样的时候,顿时就惊慌了起来。   羊头怪慌乱地用力扇动着翅膀,只是这并不能阻止那罐头对它的吸力,羊头怪口中不停地尖叫着:【%¥#!@*&$?!!&*(|:#@!!!】   方善水一脸遗憾:“抱歉,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方善水身后的元沛冒出头来:“我也听不懂,你说得连英语都不是。”   两人的话似乎把羊头怪打击得非常厉害,它倒是能侵入人的灵魂中,直接灵魂对话,但是关键眼前这中国法师根本没给它这个机会!   羊头怪的脸绝望地垮了下来,被吸进了手办师父的罐头瓶中。   手办师父刚刚看到通道里的这只怪物,就来了兴趣,在徒弟打怪的时候,它就开始上手捏新的玻璃罐头,等徒弟把羊头怪打出来,正好罐头瓶也捏好了。   新零食到手。   “哐啷~啷~”烟雾巨大的叉子从烟雾中掉落下来,手办师父拧上了收满了烟雾的罐头瓶。   手办师父小手一招,掉在地上的巨大叉子,突然悬空飞了起来,朝手办师父伸出的手掌中飞来。   叉子悬空的过程中越变越小,刚刚有两个方善水那么长的叉子,到了手办师父手里时,变成了只有两个手办师父那么长。   嗯,连餐具都准备好了。   手办师父满意地看了眼罐头,贴在罐头瓶上的山羊头还在不甘地敲着瓶子,手办师父在罐头下打了个响指,顿时有一簇黑色的火焰燃起,贴着瓶底烧了起来。   罐头里羊头怪物见状,惊骇欲绝地不停往上跳。   方善水腰间口袋里的两个寄身,仿佛闻到了师父的香味一样,都嗅着味道露出头来,看手办师父在上头烤全羊。   貌似有点残忍的样子。   方善水正看着师父料理新零食,忽然发现,刚刚被他用雷符劈中的契约纸蓦地出现了异变。   已经快要被带着雷霆之力的火焰燃烧殆尽的契约纸,突然在火焰中幻化出一只怪异的眼睛,那只仿佛黑色阴煞凝聚的眼睛一出现,契约纸上的雷火就仿佛被浇灭一样。   那只眼睛看向方善水,悬空了起来,顿时给屋内的几个普通人带来了莫大的压力,仿佛一种来自灵魂的颤栗,连元沛都忽然冷得浑身动弹不得了。   怪异的契约眼睛凝视着方善水:【%#@*&……】   方善水听着眼睛的话,打断道:“你会说中文吗?”   怪异的契约眼睛望着方善水沉默了半晌,还真的转了中文:【……人类,你冒犯了魔鬼大公,撕毁了在@#&%见证下的魔鬼契约,你会遭到来自地狱的诅咒和报复。】   说完,这只怪异的眼睛忽然消失。   方善水觉得手臂蓦地一疼,那消失的眼睛,竟然化作图案,突兀地出现在了方善水的手臂上,从无到有,并越来越清晰。   方善水没想到这东西还有这等诡异手段,立刻就调动真气镇压这等异物。   抱着烧烤罐头瓶的手办师父低头一看,绯红的眼睛顿时沉了下来,跳下去落到方善水的手臂边上,殷红的小嘴一张,咬住了方善水的手臂。   方善水手臂一疼,下一刻,就看到师父咬着一只眼睛,从他的胳膊中拽了出来,没有给那只惊诧的眼睛反应的机会,师父仰头一口就将那只眼睛吞了下去。   还真是,简单利落。   方善水正在心里夸赞着自家师父,就见师父吞完了眼睛,捧住他的手臂,开始舔他胳膊上被咬出的血印。   方善水顿时脸有点发热,连忙将手办师父抓回来放回肩上,放下自己的袖子道:“好了师父,不要紧。”   手办师父意犹未尽地看了方善水一眼,绯红的眼睛闪过一丝暗光。   方善水假装不明白,脸不红心不跳地转向了文清清等人。   方善水检查了下文清清的情况,魔鬼契约对她的灵魂伤害不小,她现在有些不太清醒,而且她身上烙印上了国外一些魔神的印记,不能在这里待久,不然地府里可能会变成黑户。   方善水看了文父文母一眼:“我得立刻将她送走,她的情况不对,容易出问题。”   因为羊头怪闹出的这一出,文父文母方才几乎忘记了失去女儿的悲伤,如今被提起来,再次悲痛难抑痛哭起来,但是他们也不敢不听方善水的话。   方善水在文清清脚下画了个阵,念着渡亡经帮她们打开了通往阴间的通道,薛灵尘扶着有些神志不清的文清清往通道里走去,文母哭嚎地叫着女儿的名字,文清清仿佛被母亲的声音唤回了一点神志,回头看了一眼,很快消失。   文父扶着痛哭的文母,元沛也一脸复杂地看着文清清和搀扶着她的薛灵尘,直到通道消失不见,看无可看。   目送完女儿,文母流着泪问方善水:“大师,那些怪物会不会再去地下缠我女儿?”   方善水摇头:“不会,那是外来的物种,现在你女儿已经进了地府,等在地府领了身份,那些东西应该就不会那么嚣张了。你女儿为什么会被那些怪物缠上?她是不是做了什么?”   文母犹豫了一下,走到女儿的尸体前,掀开女儿的袖子,那里用刀刻着一个怪异的恶魔符文。   方善水一看,就发现文清清刻得地方,和刚刚那眼睛出现在他手上的位置一样。   文父吸了口凉气:“这是什么东西?”   文母摇头:“我也是无意间发现她在刻这个东西,她才跟我说了实话。她在学校里有几个留学生朋友,那些国外人不像中国对这些魔法之类的东西管得太严,所以有些普通人也能接触到一些魔法咒语之类的小把戏,其中就有一个留学生,教了她一些可以追溯前世今生的魔法,说是可以帮她找到她要找的人。”   如果有人想要知道自己的前世今生,是有不少方法能够办到,但是如果有人想要知道别人的前世今生,那就难了,从人群中找出那个前世今生符合的人,更是大海捞针。   也许有精通这行的鬼神能够帮文清清找到人,但是国外的鬼怪想要窥探中国的轮回,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估计是有厉害的魔鬼引诱了文清清,同她签下契约帮她寻找转生的薛灵尘。   方善水靠近看了看文清清手臂上的符号:“这是什么时候刻的?在文清清出车祸前多久?”   文父文母被方善水的话一惊,顿时有了不好的联想,忙问:“大师,你是说我女儿的死,和这个东西有关?”   方善水猜测道:“很有可能。她应该是同魔鬼签了契约,以死后的灵魂为代价,找到薛灵尘的转世。这些魔鬼既然想要她的灵魂,又怎会安然等到她死后,极有可能在她的车祸中使了些手段,又在她濒死之时,让她无意间发现了电视上的元沛,这样就可以在助她完成心愿之后,快速地收割她的灵魂。”   元沛和文父都是倒抽了一口气,这可真是够黑的。   文母刚刚止住的眼泪顿时又喷涌而出,悲愤地叫道:“是那个人!那个教我女儿咒语的留学生杰瑞斯,是他害死了我女儿!”   ·   在石城大学读书,这里有不少留学生。   这些留学生有些有钱的,就会住在学校附近的一些高档公寓中。   在一间拉上了所有厚窗帘的昏暗公寓里,一个金发蓝眼的英俊青年,正用双手在水晶球边旋转着,似乎在从水晶球中窥探着什么。   这就是曾经和文清清有过接触的杰瑞斯。   杰瑞斯口中呢喃着咒语,着迷般地盯着水晶球,看着看着,脸色蓦然一变,猛地站起身后退。   身后的椅子被他带倒的同时,桌上的水晶球猛地四分五裂,纹裂的水晶球里冒出了一股黑气,那黑气渐渐凝成了一只眼睛,看了杰瑞斯一眼后,蓦地朝杰瑞斯扑了过去。   杰瑞斯被这只扑上来的眼睛吓了一跳,反射性地挥手,用法袍将冲到面前的眼睛挥开,然而就在眼睛不见的时候,杰瑞斯的骨头上出现了烧灼一般的疼痛。   杰瑞斯拨开法袍的袖子,在自己的手上看到了一个眼睛的印记,那眼睛仿佛活物一眼,正在盯着他看。   杰瑞斯顿时大骂道:“Oh,shit!”   杰瑞斯知道这是自己献祭失败的后果,他遭遇了魔法的反噬,这反噬不是目前的他能够解决的,他得回去找导师找协会,寻找解决的办法。   而且他现在还可能被中国的什么法师盯上了,待在这里很不安全。   杰瑞斯一边骂,一边快速地收拾了几件东西,定好回国的机票,快速赶往机场。   ·   方善水对这种国际问题不太擅长,他安抚了下文父文母,给道协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有外国法师在中国捣乱的问题。   道协那边最近正是想和方善水亲热的时候,闻言立刻重视起来,并许诺会快速派人来调查此事。   只是刚调查了两小时,道协的人就打了个电话过来:【善水真人,那叫杰瑞斯的留学生跑了,刚刚搭乘飞机离开中国。】   方善水没想到他跑得这么利索。   ……   杰瑞斯匆匆回国,一下飞机,就捂住仿佛在烧灼一样的手臂,忍受着莫大的痛苦,赶往了导师的住所。   杰瑞斯在门外痛苦地大叫:“导师,导师,您在吗?你的学生杰瑞斯急需你的帮助。”   杰瑞斯在城堡前叫了几声,城堡前的铁门吱呀一声,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黑影打开了,杰瑞斯连忙惊喜地冲进去。   杰瑞斯的导师站在屋内的大厅中等着杰瑞斯,杰瑞斯看到导师松了口气,迈过门槛的时候却猛地一痛,跌倒在地,狼狈大叫:“导师,快帮帮我,我的手臂好痛,好像有魔鬼撕咬着。”   杰瑞斯的导师安德鲁蹲下来,抚开杰瑞斯的袖子,杰瑞斯胳膊上被印上的眼睛图案,已经变得立体起来,在安德鲁看去的时候,那眼睛还眨动了一下,完全像是从杰瑞斯身上长出来的。   安德鲁似乎不紧不慢地道:“我的孩子,这是反噬的诅咒,来自恶魔的愤怒。恶魔的眼睛已经盯上了你,他会把你拉下地狱……”   杰瑞斯哀嚎:“哦不,我亲爱的导师,您救救我,您一定有办法的!”   安德鲁:“是的,我有。如果你想要化解这恶魔的诅咒,你就需要找到让它愤怒的人,将你的诅咒转移。这个人,应该是破解了你的献祭的人,找到他,我就有办法帮你把诅咒转移出去。” 第一九一章   杰瑞斯听到导师说, 必须要找到人才能帮他解决诅咒, 顿时痛苦难耐,痛苦道:“导师, 可是我现在就挺不住了。”   安德鲁:“你忍一忍,明天正好是黑暗议会的月会时间, 爱玛黎丝巫女也会过来。到时你付出点代价,请她为你做一只巫毒娃娃, 可以暂时代你受过。不过你的时间不多, 巫毒娃娃也无法为你拖延多长时间,三个月内, 你必须找到那人, 并把他带来。”   杰瑞斯听到导师有办法,连忙惊喜地不停点头:“多谢导师,我马上就去联系一些中国的私家侦探, 帮我调查。文清清家里人口简单,我完全没想到,她竟然能够找到帮她摆脱魔鬼契约的人,是我大意了。”   安德鲁指尖点了点羊角骷髅手杖, 沉吟道:“中国……也许你不该在那里寻找祭品, 这次的月会召开,似乎就和中国有关系,最近那里并不太平,甚至有不少中国的黑巫师,来到了我们这里, 恐怕是中国出了什么异变,不利于黑巫师生存。”   杰瑞斯遗憾道:“哦,导师,那个文清清的灵魂真的很完美,她的灵魂力和意念非常强烈,这是恶魔最喜欢的祭品,不是我找上她,是魔鬼蛊动我找上她。文清清应该已经死了,只是有人不知用什么方法破坏了魔鬼契约,让她的灵魂逃离了收割,才连累我受过。”   安德鲁有些意外:“破坏?什么人能破坏魔鬼契约?这样说来,那人应该先被地狱诅咒找上才是,为何这诅咒会出现在你身上?”   杰瑞斯一脸茫然。   他用水晶球窥探的结果并不明晰,只能朦胧看到文清清尸体正面一段距离,他隐隐看到了地狱羊魔人拿着契约去收割文清清的灵魂,契约不知为何掉落了,然后没多久,水晶球里就出现了一只冰冷愤怒的眼睛。   安德鲁见杰瑞斯这副样子,神色郑重了起来:“这个破坏了契约的人,恐怕不简单,不是你能对付得了的,你需要谨慎行事。”   ·   方善水在文家等到了道协的人来,他对文清清所用的国外巫术不清楚,道协有专业的玄门外交部,倒是对此比较有研究。   张奕正检查了文清清的情况后,气愤道:“又是这种东西!这些不守规矩的外国人。”   方善水见张奕正这种态度,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了,不禁问道:“你还见过别人遇到这种情况?”   张奕正张口要叫方小友,但是很快想起来方善水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忙改口恭敬道:“方真人,最近已经遇到几起这种例子了,最近我们国家的邪道跑得跑散得散,我们暗中调查,发现他们好似和国外的一些势力达成了一些交换。”   “不用这么客气。”听了张奕正的话,方善水有些奇怪,“你说交换?是什么交换?”   张奕正有些尴尬地看了方善水的肩膀一眼,虽然他看不到,但是方善水身边还有个喜爱吞噬阴煞邪物的阳神老祖,常年化成不起眼的巴掌大小,坐在方善水的肩头,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这话说起来,还要说到方元清头上。   方善水肩膀上的手办师父,没有理会张奕正的视线,兀自正忙着做自己的烧烤,羊头怪化作的黑雾团,已经被它完全摇散开了,一次烤不完的都被他压缩了起来等待留用,只剩下了满满一罐头碎羊肉块,每个都有手办师父拳头大的羊肉块,被手办师父一点点用火烤得皮焦肉嫩,酥脆流油,看起来远比棉花糖冰沙什么的要诱人。   在两只寄身眼巴巴的视线中,手办师父拧开罐头,用买一送子赠送的大叉子,叉了几块烤羊肉。   啃了一大块羊肉块后,手办师父立刻眼睛就眯起来了,见方善水看它,它难得地举起叉子想要喂方善水一口。   方善水略感惊讶,师父的口味这么重,它自己也知道,以往从未邀请他共食,这次倒是奇怪。   方善水:“师父,这个味道很好?”   手办师父亮着绯红的眼睛点点头,不过好像想起来自己的口味和徒弟确实差别太大,就打消了继续投喂的主意,自己继续啃去了。   站在一边的张奕正,听得有些好奇:“真人,你师父,这次是在吃什么东西?”   方善水指指文清清:“就是刚刚跑来抓文清清的国外怪物。”   张奕正一听,顿时合掌大赞:“妙啊,看来我们不用担心了!真人你是不知道,咱们国家的邪道众人,大概是怕了真人和真人的师父,从前段时间开始就向外发展,两天前更是几乎集体搬迁。”   方善水听得有些不好意思,本来还以为邪道之人只是暂时不敢出来了,没想到居然都跑出国了。   方善水不禁看了眼在啃烤羊肉的师父,师父恰好抬眼,与方善水四目相对,顿时给了他一个无辜的眼神。   张奕正续道:“这些邪道似乎和国外的一些势力交换了地盘,现在很多国外的黑巫师,借由留学生或旅游之人,来我国暗访,暗中搞了不少事。像文清清这种受到魔鬼诱惑签订契约的人,已经有好几例了,还有更多的人,都是本身并不知情,只是以为打听到一些有意思的小魔法,尝试一下,却中了魔鬼的奸计,哎,这些年轻人啊!”   文母原本正在哭着翻女儿的笔记微信什么的,给张奕正同来的几人寻找,能帮助他们调查的东西。   这时听到方善水和张奕正的话,一旁的文母悲从心来,愤怒反驳:“我女儿才不是受到魔鬼诱惑,她是被骗的,她一定是被她的那个同学骗的!我女儿那么相信灵魂和转世,怎么可能会答应死后将灵魂交给一个国外的恶魔,定然是那个杰瑞斯没有说明白,用追溯前世今生的魔法为借口,诱骗女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签了那劳什子契约。”   张奕正知道自己刺激到了文母,尴尬安抚道:“你别激动,是我失言了。你说得这也是极有可能的,那些外来的魔鬼,为了人类的灵魂,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只要踏入了他们的陷阱签订了契约,不管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都晚了。不过还好你们这次遇到了方真人,那些魔鬼无计可施,反倒被真人抓了起来。”   文母闻言稍感安慰,但仍然悲伤难忍,痛哭道:“可是我女人才二十岁,就这么被害死了,我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呜呜,大师,你们一定要将这些邪恶的坏蛋,绳之以法!”   张奕正等正道们,闻言都叹了口气,没有对文母说什么跑到国外就很难寻找这等丧气的话,肃容安慰这个失去了女儿的母亲:“你放心,这是我们该做的。”   这些外国魔鬼,无论是不是诱惑文清清自愿签订的契约,对正道中人来说,都是不承认的。   因为他们捞过界了。   这种诱骗人灵魂的契约,性质就像是外国的毒枭跑来中国地盘上走私毒、品,无论受害人是自愿被毒、品引诱还是非自愿被坑了进去,‘毒枭’本身就是不容放过的罪恶。   方善水没有出声,看着张奕正他们安慰文家二老。   方善水的思想其实更偏向于邪道,倒是没有那么多想法,他现在的情况,其实相当于表面上已经洗白了的黑吃黑专业户,所以这种捞过界来做坏事的邪道,对他来说就是送上门来给师父尝鲜的菜,不吃白不吃。   当然如果这些人不害人的话,方善水还是可以讲讲道理,约束一下师父的胃口,毕竟方善水他们出身也不是太正,自然谈不上什么嫉恶如仇。   但要是这些人在中国害人,还正好和方善水对上了,方善水自然不会客气。   见文家的事已经差不多解决了,杰瑞斯的事又有道协接手,方善水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就和文家二老以及张奕正等人告别,准备离开了。   张奕正挽留:“这么早就离开?真人不和我们一起去石城大学再看一看了?”   方善水摇头拒绝:“不了,这边有你们就行了。学校马上要考试,我们只请了三天假,已经到时间了。”   而且黄鼠狼估计还在他家里待着,等待他回去解决树神之心的事。   张奕正等人听了方善水的话,才想起来方善水还是一个在校大学生,二十岁左右,就成就了阳神,这让众人心中,不免升起一种面对天才的心酸和无奈,一时感慨不已。   不再挽留,众多道协之人,对着方善水齐齐揖手一礼,恭送道:“方真人慢走。”   方善水对众人回了一礼,招呼上元沛,一起出了门去。   方善水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跟在方善水身后的元沛,却不停回头看,似乎很喜欢这种众人敬仰的场面,就算敬仰的不是他,是他好友,也可以沾沾光嘛。   元沛飘飘然地走着,直到看不见人了,才问方善水:“方方,他们怎么突然态度大变,对你这么恭敬?以前不都是喊打喊杀的吗?你最近是不是做了什么大事?”   方善水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突破阳神阶了,他们终于相信我其实不太坏。”   元沛听到阳神阶倒抽了一口气,然而抽完才不明觉厉地问:“那是什么阶段?”   不知道怎么和元沛解释修道的境界问题,方善水只能从人数上解释:“大概就是我和正道打了这么久,自始至终才看到两个阳神真人的那种阶段。”   元沛立刻表示明白了:“物以稀为贵,看样子确实很厉害,已经是我国玄门金字塔顶尖行列了,方方你可以啊!”说着,元沛艳羡地拍了拍方善水的背。   方善水笑了笑。   元沛有些遗憾地道:“可惜爷爷不准我进娱乐圈,他结仇较多,最不喜欢家人抛头露脸,阻碍了我的星途,不然我早就成了粉丝过亿的巨星了,真是苦逼啊……”   方善水笑容一顿,安静了下来。   其实方善水忽然有些怀疑,元沛这么热爱娱乐圈,以及一系列能让自己出名的事,是不是和他的转世有关?   联想到元沛偶尔上了一次电视,就让濒死的文清清发现了他,若元沛是薛灵尘的转世,大概他转世时曾留下一种潜意识,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万众瞩目的人,更容易和结伴转世的人相遇?   这种猜测,在文清清已经死亡的结局映衬下,无疑是比较灰暗的,见元沛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方善水才松了口气,也并不打算说破。   不过上了火车的时候,元沛又有些不对劲了,游戏一玩就死,微博刷不下去,看起来神不守舍,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直悄悄关注着元沛的方善水放下手机,推推元沛问:“元子,你怎么了?”   元沛叹了口气,单手托腮道:“方方,我这会儿老想起来刚刚那一幕,看着他俩就那么走了,我感觉我好像被绿了。”   元沛一边说着,一边无聊地将自己的手机背景图,换成了科尔沁大草原,上头还有数匹奔跑的野马,成双成对,他还幽默地将图给方善水看,问方善水:“看,像不像我的脑袋?”   “……”方善水自然知道元沛说得是文清清和薛灵尘,顿了下问,“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元沛哀怨:“那倒没有。我就是想,说得好好的是我前世的情人,转头就因为我记不得她,自己造个小情儿走了,我要是恢复了记忆,我该多难受啊?要是还没投胎的话,我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真是岂有此理!”   方善水闻言有些无语,觉得自己白担心他了:“……那你恢复记忆了吗?”   元沛摊手:“没有。”   方善水推了下元沛的脑袋,打击他的小矫情:“既然没有记忆,投胎就是分手了,分手还不准人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元沛被推倒在椅背上,无奈地点点头,就是仍然有些尴尬,叹气道:“我本来还想对她说,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早点找到她……多感人啊,结果现在脸好疼。”   方善水再一次无语,对友人的作死能力表示喟叹,拍拍他肩膀道:“幸好你没说,对临终之人说的誓言,多半是会被阴间记录下来的,效力大概和那魔鬼契约也没差多少了……”   元沛呃了一下,很快把那点伤感抛之脑后。   他可是元沛,就算不当明星,几个大V号加起来也有上千万粉丝的元沛,不过是一个人脱粉了而已,还有其他千千万万地粉丝爱他╮(╯▽╰)╭   元沛振作起来:“好,继续打游戏!刚刚趁我走神杀我的家伙,叫什么名字来着,等我狠狠地虐回来!”   见元沛撸袖子兴致勃勃地回去复仇,好像完全恢复正常了似的,方善水也终于放心了。   没想到在网店中找生意,居然会遇到和友人相关的生意,而且还是个无法挽回的生死悲剧。   啃羊肉块的手办师父,见徒弟为朋友操心过来操心过去,不耐地将方善水的脸掰了过来,在方善水靠近下巴的脸颊上,印了个油乎乎的小嘴唇印。   方善水顿时一愣,回头看向师父。   手办师父见方善水看过来,又有点怂了,连忙撸起袖子给方善水擦脸,疑似在消灭证据,还举着叉子上的羊肉块给方善水看,然后张大嘴一口将拳头大的羊肉块吞了下去。   一副刚刚其实是它不小心亲了你,我来帮徒弟你报仇!   两个寄身伸出小手扒住方善水的口袋沿露出头来,纷纷给了主体一对鄙视的小眼神。   手办师父朝下头冷瞪了回去,一脸你们懂什么。   方善水失笑。   ·   青越观   方善水和元沛搭的车一到,远远地,就看到墙上的树影和草丛里,黄鼠狼们成排地探头来望,幸好司机低头忙着找钱,没有注意到。   方善水和元沛拿下行礼,走到门前,刚刚收完钱要走的司机,忽然一愣,好像看到两人手都没碰到门,门就自动开了,探头一看,没见门口有人,心中忽然有些慌。   本以为这富人区是个繁华之地,没想到如今看来却是深宅大院,门户之间隔得很远,他来得这半山腰,更是久久看不见人的样子,司机不敢再看方善水和元沛的背影,猛地一踩油门,心惊胆战地走了。   元沛回头看了眼,对着门道:“青青,你吓到人了~”   【嘿嘿,小主人,老主人,元子,一路辛苦了,欢迎回来。】门上出现了宅灵的大方脸,笑眯眯地说道。   元沛:“怎么这么高兴?最近遇到什么好事了?”   宅灵笑眯眯地打开的门后,没有回话,反而对后头忽然出现了几个鬼影道:【去,帮两位小主人拿行李。】   看着这几个穿着整齐中式制服的鬼仆,方善水和元沛都愣了一下,元沛是没见过才愣,方善水确实因为熟悉。   当初在青越山上的时候,宅灵也喜欢养一些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当初刚搬进这里的时候,宅灵就想要抓鬼来养,当时附近没什么鬼可抓才放弃。   方善水仔细一看,这些鬼里,竟然多半是他当初在山上见过的。   宅灵的大方脸满是喜意:【小主人,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周围的鬼又多了起来,咱们当初山上的老仆,又被我找回来了,我们的家又回来了!】   方善水心中略有触动,又有些好笑。   宅灵的话,和眼前的景象,让方善水有种当初回到青越山上的感觉。   只是没想到的是,当初青越山塌了之后,鬼域破碎,山上那些不见了的鬼怪们,竟是被他的哥哥收去了。   如今哥哥的研究室被没收,被他收走的鬼怪们,估计都放了回去,入地府轮回的入地府轮回,游魂野鬼的继续游魂野鬼。   鬼仆们接过了方善水和元沛的行李,簇拥着两人进了门,然后就被宅灵指挥着去   “喵、嗷~”回廊下的座靠上,正在被一只鬼仆用痒痒挠伺候的大黑,懒懒地给方善水打了一个招呼,似乎刚睡醒的样子,打完招呼很快又翻身睡了过去,露出同样黑黑的肚皮。   宅灵汇报道:【这两天大黑好像也能睡踏实了,看它前段时间比较辛苦,我这两天就没管它,让它自己玩了,过两天它要是再胖了,就让它减减肥。】   这么巧?   难道大黑当初一惊一乍,也是被哥哥收魂时的动静刺激到了?   不过好了就好。   走到大黑身边,方善水摸摸大黑的肚子,已经飞速睡过去的大黑,这样也没有醒,只是又翻了个身,一抓压住方善水的手,蹭了蹭他摸它肚子的手。   宅灵:【对了,小主人,黄鼠狼家的黄云老祖,前几日找上门来,已经等你两天了。它正从客房过来,你要去见它吗?】   方善水顿时想起这桩事,站起来道:“去。”   【那我引它到前方客厅。】   方善水点头,往客厅走去,元沛则跑回房继续去打游戏了,继续刚刚火车上未尽的复仇。   一进门,里头已经等急了的黄云老祖,就立刻起了身,它身边围着的一圈黄鼠狼,也恭敬地陪在它身后。   【小友,又见面了。听说我老人树洞府曾遭绿魔老祖袭击,幸得你相助,树神之心才免于遭难,那枚树神之心还在你那里吗?】黄云老祖急急道。   方善水点头,看向身边的手办师父,正拿着大叉子叉羊肉块的手办师父,将叉子收了回去,顺便把罐头也扔给了自己的分身去尝鲜,然后就将手陷入了肚子里,从中掏出了一个硕大的树种。   那树种在手办师父的肚子里时,仿佛被强制睡眠了一般,如今一出来,立刻张牙舞爪地似乎想要到处戳,扎根。   手办师父挺烦它的,被它八爪鱼一样的枝条戳了两下脸,立刻不耐地将它扔给了黄云老祖。   这种没有味道的假八爪鱼一点都不好吃,还不如当初那驼背老道的手杖小章鱼。   黄云老祖没想到方善水两人这么爽快,着急忙慌地接住自己的树神之心,任由它扎根在自己身上。   黄云老祖收好树神之心,才松了口气,作揖感谢:“小友,大恩不言谢,这次承蒙你照顾了,来日但有吩咐,定不推脱!”   黄云老祖身后的众多黄鼠狼,也人立起来,跟着黄云老祖一起拱爪作揖,看起来整齐划一,非常可爱。   方善水:“不用客气,它们也帮了我很多。”   方善水的态度让黄云老祖非常舒服,黄云老祖正想再客气两句,忽然看着方善水眼睛瞪大:“小友你……你已经是阳神真人了!!?”   方善水点点头:“侥幸渡过了阳神劫。”   侥幸这俩字真是黄云老祖哭笑不得,但是方善水刚刚帮了它这么一个大忙,它也不好藏私,于是道:“小友,既然你已经是阳神真人,那么树神之心的种子,你如今也可以炼化起来了,到时候它就能成为你的随身洞府,化为一种空间法器,真是让人艳羡。”   方善水一听空间法器,立刻就来了兴趣。 第一九二章   方善水求教黄云老祖:“我该怎么做?”   黄云老祖摸摸胡子:“小友先带我去树神之心周围看看, 我能感觉到, 你似乎将它种在了附近。而且你的房子里有只罕见的宅灵,他们的气息已经有些相融合, 这倒是方便,宅灵可以直接化为你的器灵, 让你熔炼空间法器更容易些。”   宅灵从旁边的柱子上露出头来,听了黄云老祖的话, 它也有话要说:【是啊小主人, 我最近觉得我好像成长得很快,似乎有种要长出手脚的感觉, 甚至我总能感应到你和老主人在哪, 如果下次你出外久了,我都感觉我可以拔地而起去找你了。】   这话有点惊悚。   方善水想象了一下,一栋占地约有8、9亩的庄园拔地而起的样子。   黄云老祖点头:“是这样的, 宅灵本身就有空间属性,树神之心又很难生出灵智来,和宅灵倒是极为般配,小友运气真是极好的。”   说到最后, 黄云老祖不禁很是艳羡地看了方善水一眼。   方善水问黄云老祖:“这对小青……宅灵会有什么伤害吗?”   黄云老祖:“没有的事, 怎会有伤害,这是它的机缘。灵体想要进化千难万难,尤其是宅灵这类难以扩展信徒的天生灵体,有树神之心衍生洞府的仙灵之气促进,它会自然迈过很多精灵的坎。”   宅灵在柱子上的大方脸, 激动的连连点头,似乎黄云老祖说到它心坎上去了:【小主人你不用担心,我最近真是跟吃了虎鞭一样,浑身都是劲!】   方善水:……   黄云老祖:……   既然宅灵感觉非常良好,方善水也没再多说,当即起身,就要带黄云老祖去后院,看那棵从他手中发芽的树神之心。   方善水快要走出客厅的时候,楼上忽然传来一声清冷的唤声:“徒儿……”   方善水回头,才发现自己肩上的手办师父,不知何时不见了,而今穿上了身体从屋里出来,在二楼的楼梯上看着两人,绯红的眼睛仿佛摄人心魂。   被方元清扫了一眼,黄云老祖整个人都抖了起来,赶忙低头,又看到了方元清搭在扶梯栏杆上的右手,那五根尖长的紫黑色指甲,让黄云老祖又是一阵胆战心惊,赶忙将头放得更低,他身后的大小黄鼠狼们,也都跟着瑟瑟发抖起来。   黄云老祖似乎极为害怕,:“这位……这位……”   方善水叫了一声:“师父。”   黄云老祖听到方善水的叫声,才恍然大悟。   黄云老祖自然不会忘记那个庞大异常,将他的洞府都给撑坏了的阳神真人,但是黄云老祖没有想到,有身体的方元清会更加的可怕,完全没有一丝人类的感觉,倒像是深渊地狱中走出来的魔神。   方元清冲徒弟点点头,转身下楼来。   他看似走得不快,却两三步到了两人面前,走过来很自然地拉住方善水的手。   方元清略显冰冷的眸色,落到自家徒弟身上时,平添了一股温柔缱绻,低声道:“不是要出去?我陪你去。”   因为方元清的靠近,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的黄云老祖,看到方元清竟然一派自然地去牵方善水的手,还这么温柔小意的说话,顿时一呆。   “呃……”   方善水下意识地想将手抽回来,却发现师父手一紧,没能挣脱。   方善水抬头瞄了师父一眼,大概是和手办师父相处久了,看到师父恢复严肃,反而有点怪怪的,感觉师父好像精分了一样。   方善水再看看口袋里的寄身,发现也不见了。   方元清知道方善水在找什么:“徒儿不用找了,它们已经被我收回来了,元神变得太小,很难合二为一。”   既然回到身体里了,又何必再让两个分身出来碍眼。   方善水听出了这话中的矛盾之处:“师父你元神也能变大?那为什么要变得那么小?”   方元清闻言一顿,绯红的眼睛望了徒弟一眼,这话问得就尴尬他难道要说,变小是为了时刻粘在徒弟身上这种没羞没臊的话吗?   方元清皮厚心黑,唯独对自己徒弟没奈何,在徒弟面前喜欢装得为人师表一派庄重,这让他……对着自己的童养媳徒弟有些不好下手……   而且徒弟也会觉得那样的自己很奇怪吧?   方元清的元神很庞大,阴神的时候就很庞大,现在更是,离魂后甚至可有山高可有河宽,但是没记忆的时候,他就懂得了卖萌得真谛,知道将自己变得极小,巴掌大,这样到哪徒弟都会自然地带着他。   现在恢复记忆了,才发现这种压缩其实并不利于他恢复记忆,用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把他的记忆和脑容量都压缩小了,凡事只会跟随本能本性行事,就算有什么顾虑和想法,也多半是做过之后才发现不妥……   本来恢复记忆了,方元清已经有点嫌弃这种只会卖萌和暴露自己本性的压缩体,但是在方元清发现自己连想亲徒弟一下都要考虑半天的时候……羞耻是什么,能吃吗?   见师父好像在走神,方善水又叫了一声:“师父?”   看着自家徒弟还在像个好奇宝宝一样,想要挖自己寡廉鲜耻的老底,方元清淡定道:“自然是为了让元神更加凝聚,当初为师就是靠这个,很快地迈过了阴神转阳的门槛。”   黄云老祖在旁听得如获至宝,连连点头,连刚刚觉得这两人手牵手很古怪,这会儿也忘得一干二净。   黄云老祖叹服道:“真人不亏是大能之士,上次见,已经觉得看不出真人深浅,如今再见,只觉真人已在天上,非吾等能及。”   方善水也没有怀疑,反而觉得师父说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   方元清漫不经心地扫了黄云老祖一眼,没有将他的话放进心里,反而继续想着刚刚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刚刚在车上,他好像强吻了徒弟一口?   徒弟丝毫没介意的样子。   如果他以现在的样子强吻呢?   想一想……有点激动。   手忍不住就想伸出去。   感觉下巴被尖长的指甲轻轻刮蹭了下,方善水奇怪地看着师父:“师父?”   对上徒弟疑惑的眼睛,方元清已经挨到徒弟玉白脖颈的尖长指甲,瞬间改道,转而扶了扶徒弟的肩膀,轻声道:“有灰。”   “哦多谢师父。”方善水随即看了一眼被师父搭着的肩膀,没看到灰尘,就看到师父的指甲,仿佛一只大蜘蛛,在自己的领地上来回巡视般,轻轻来去。   一旁的黄云老祖,又觉得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来了。   黄云老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子孙们,见一只只都眼巴巴地纯洁地看着自己,也有不时小手拉小手,尾巴套尾巴的亲热劲,黄云老祖又觉得自己老了,不纯洁了,所以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才会看什么都觉得古怪别扭。   方元清扫了黄云老祖一眼:“走吧。”   说罢,方元清拉着徒弟迈开了步子,当先出门。   黄云老祖连忙忘记了刚才的胡思乱想,带着身边的子孙们,跟在后头。   方善水又看了和师父交握的手一眼,见师父不想松开他手,也没有坚持,不过见身后不少小黄鼠狼似乎在看着他窃窃私语咬耳朵的样子,方善水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脸颊。   方善水很快恢复淡定,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也许黄鼠狼们并不是在讨论他们。   ……   走到后院,可以看到树神之心正种在郁郁葱葱的院子中央,原本的一颗蚕豆大小的种子和豆芽菜,在短短时间内,已经长到了一尺长,看起来虽然生嫩,却还挺茁壮。   周围的树木花丛,随着树神之心的长大,竟好像有意识地在后退,然而退到一定距离,又自觉地拱卫着那颗小树苗一样。   这种奇怪的长势,就仿佛有人为了故意凸显出院中心的小树苗,故意修剪引导一样,如同百鸟朝凤,让人很容易一眼发现这颗小树苗的不同。   方善水一踏入院中,那颗小树苗就好像有所感应一般,树叶朝着方善水的方向张开。   黄云老祖赞道:“真有灵性。”   黄云老祖说罢,走上前去,围绕着树神之心转了三圈,满意地回头对方善水道:“真人,既然它是在你的真气中发芽,已经对你很熟悉了,你只需要取心头血三滴,浇灌其三次,每次一滴,并在这三天内,日日观想其身,渐渐与其心神相通,这样它就会自动转移到你的灵台之中,熔炼成你的空间法器。虽然这种空间法器,不能像剑仙的本命飞剑那样杀伐凌厉,但是它毕竟是一种房,房通防也,在真人你灵台之中,对你的元神会起到很好的防护作用,并与你元神共同成长,相辅相成。”   方元清凝眉,听到心头血三字,立刻就感觉不快,他毫无记忆的时候,都不舍得咬自家徒弟喝几口血,这破树苗一来就要三滴心头血。   黄云老祖感觉到了来自方元清的压力,知道方元清对他的说辞不太满意,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啊。   黄云老祖哭笑不得道:“真人,这是必须的,元神法器,不用心头血熔炼,怎会心神相通?而且一旦熔炼成功,有法器灵气补益,损失的精血很容易就会补回来了。”   方善水安抚道:“师父没事,事后修养一段时间就行了。”   方元清只得点点头。   将方法教给方善水,又细细给方善水讲了注意事项后,黄云老祖自觉报答了一丝方善水的恩惠,就带着成群结队的家小们告辞离开了,熔炼法器这种私密的事,他也不好继续留下来观看。   ·   方善水没有立刻按黄云老祖的方法开始熔炼,而是先调整了两日,待到神完气足之时,再动手行事。   这两天师父一直是原身大小,在方善水打坐的时候,师父会陪他一起打个坐,在方善水看书的时候,师父也会陪他一起看书。   一切还是和往常一样,似乎还是师父还小的时候的样子。   只是方善水得慢慢适应师父由小变大的差异,比如打坐完醒来的时候,忽然醒来,可能会看到打坐不小心睡着的师父,像以前一样枕靠着他的腿……   以往小小的师父枕着他的腿,可以将他的腿弯当成床,从上翻滚到下能翻上十圈八圈,方善水得小心不要一不注意夹到师父或踩到师父。   现在方善水一睁眼,只觉满眼都是师父如冰雕玉琢的脸,以及仿佛流水般铺了他一腿的长发。   方善水低头看着师父刚刚睁开的眼睛:“师父,为何你现在打坐还会睡着?”   方元清仰面望着徒弟微微靠近的脸,很想让徒弟更靠近点,但是他就这么停住了,失望。   方元清绯红的眼睛流动着微光,仿佛真是刚睡醒一样,道:“……为师现今不是人类,是僵尸。僵尸醒着的时候才是异常,睡觉才是正常。”   这么一说,方善水倒也想起来,手办师父也是从不打坐,都是靠着他睡觉,师父打坐估计只是为了陪着他。   方善水理解地道:“师父可以不用和我一起打坐,直接去睡,对了,师父你喜欢什么样的床?棺材?”   方元清咽下到口的拒绝,改口道:“……棺材,两人躺的。”   方善水听到师父意有所指话,眨了眨眼睛,眼神不自在地漂移了一下,但是随即又漂移了回来,笑着道:“好,重新给师父打个两人棺材,留个我的位置?”   方元清看着方善水带笑的眼,几乎觉得自己已经不会动的心脏,又跳动了一下。   真漂亮……想要。   方元清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揽住徒弟的背,将他压向自己。   方善水诧异地被揽了下来,看着师父的脸不停靠近,直到看着那冰冷的唇,轻轻落在了自己的眉眼之间。   背上的手就滑到了腰间,没了后背的压制,方善水却一时忘记起身,看着师父绯红的眼睛,仿佛从中看到了点点星光。   不过方善水很快就不能继续看下去,感觉好像多看一会儿就会陷落其中一样,方善水立刻起身,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方元清见状,也收回手坐起来,侧身留给徒弟一个微红的耳尖:“嗯。”   方善水看了看师父的脸,觉得自己的脸可能也有点红,不过他一向比师父脸皮厚些,咳,脸红也会慢半拍,还好师父没有看见。   ……   院子里,宅灵正和元沛讲解树神之心的神效之处,忽然发现方善水和方元清到了,连忙打招呼:【小主人,老主人,早啊,不过你们今天似乎来得有些晚……】   宅灵招呼打到一半,忽然发现了两人的气氛似乎不太对,不太像他们装了很久的纯纯师徒气氛,想起老主人失去记忆时对小主人的垂涎,宅灵作为一个好的家宅精灵,立刻表示出了十二万分的理解:【哦~没关系,随便晚,可以再晚一些!】   方善水看着宅灵的大方脸默默无语:……   方善水突然想起来,好像很久以前,宅灵就是这个态度,那时候他还搞不明白宅灵的话中之话是什么,如今心思有些异常了,也就懂了,这才隐约想起,似乎从师父炼尸成功之后,就有很多不对劲的征兆,不禁回头看了师父一眼。   元沛虽然见到过几次手办师父现身的样子,但确实第一次看到方元清的真身,看了两眼才认出来,这是那个有些萌萌的小师叔,不禁目瞪口呆:“师叔?是你啊?”   方元清看了元沛一眼,微微点了下头。   元沛惊叹,表示这样的小师叔一点也不小,也一点都不萌啊,让元沛都不太敢开玩笑了。   师叔当初是怎么能把自己变成那个萌样的?这么仙风道骨的师叔,变成那么个萌样,不会有什么不适应吗?   元沛没有在方元清身上放多少注意,他是为了空间法器来的。   方善水每次观想都要观想一整天,观想的时候,他这种凡人自然是不好在一旁打扰的,只能提前后推后。   今天就是传说的空间法器要出世的日子,还是自己好友的法器,这种神乎其神的事,哪怕牺牲点睡眠,元沛也是要来观望观望,参与一下空间法器出世的过程。   元沛看着小树苗好奇地问:“方方,你这几天观想的怎么样?这棵树真的会转移到你的灵台之中吗?听小青说得好玄乎的样子。”   方善水点点头:“我已经能感觉到了,我的灵台之中,本就有树神之心的种子,是当时培育树神之心留下的印记,如今通过观想,只是诱发我灵台中的种子发芽成长,已经快了。”   元沛满足了一下好奇心,惊叹两番后就离开了,方善水继续开始熔炼树神之心。   方元清盘腿坐到一边,安静如石头般,给徒弟护法,方善水将最后第三滴心头血滴到树神之心上。   第三滴血一落在叶上,立刻就好像水晕划开一样,方善水只觉得眼前的那颗小树,好像一下子模糊朦胧起来,仿佛镜中花,水中月,似虚似假。   方善水定神盘腿而坐,开始观想树神之心,神识仿佛穿透一般,似乎将树神之心从这个世界上剥离开来,树神之心的根系、枝叶,甚至枝干中的细微液体流动,乃至每一片叶子上的脉络,被方善水一点点地看清楚,渐渐地烂熟于心。   这些被方善水记下的脉络,好像复刻一般,渐渐出现在了方善水识海里。   方善水的识海之中,已经有了一颗小树苗,只是看起来有些粗糙。   随着方善水对实物的观想,他识海中长得比较抽象的小树苗,也仿佛落在了写实派大师手中,开始细琢慢磨地精工细刻。   方善水看着眼前的小树苗,慢慢闭上了眼睛,然而这并没有阻挡他的视线,他反而觉得看得更清晰了些。   方善水看到自己面前的小树苗逐渐消失了,而他识海中的树,却在快速地长大,并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快速地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踏海登天。   方善水忽然觉得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漩涡,识海中的混沌之雾围绕着那颗长大的树旋转,他的元神落到了树上,这时,方善水听到了一声裂响,似乎刀斧辟开天地。   方善水元神所落之处,大树不见了,眼前逐渐化为了一处空间,围墙出现,花草出现,山体出现,一栋房屋坐落在山间,门外的牌匾上出现‘青越观’三字。   方善水走到门前,门上出现了宅灵惊诧又泛着喜意的方脸。   方善水一笑,然而这时,方善水的元神蓦地一震,忽地被弹出了这片空间。   意识回归后,方善水蓦地吐出一口鲜血。   方元清瞬间到了徒弟面前,急问:“徒儿,你怎么了?”   “别担心师父,我没事。”方善水皱眉安抚了师父一下,顺着师父的手坐正,开始调息。   ·   欧洲   黑暗议会   每次议会举行,都会见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人,巫师、萨满、狼人、吸血鬼,甚至还有一些好像恶魔一样的人类,不过这次尤其特殊,来了不少画风奇特的中国人。   不少议会老人望着新来的中国人们窃窃私语,毕竟往常中国人喜欢自己玩自己的,他们的地盘大,灵魂多,顾着自己的地盘都来不及,这次倒是意外。   “这次的议会,似乎多了很多生面孔……”   “是啊,黄皮肤。”   “安静点,他们可以听见。”   “听见就听见吧,难道我巴巴诺会怕一些黄皮猴子?”   以黑瞳为首的几人,顿时被巴巴诺惹怒。   对于已经修炼到阴神阶段的他们来说,脑域发达,想要学习一门语言并不困难,早在决定要转移的时候,花时间看上一天教材,就把通用的英语学的差不多了,没想到刚学的外语,还没有用来沟通,就先被用来听懂一些外国佬的歧视上。   怒不可遏,不少人顿时迈前一步,想要上前去教训一下那外国佬。   黑瞳伸手拦住了激动的数人:“我们是来寻求盟友,不是来和一些无聊蠢货斗法。”   “他们在说什么?是不是胆怯了?”听不懂中文的巴巴诺,得意地问自己的同伴。   同伴毫不客气地帮忙翻译:“哦并不,他们没有胆怯,他们在说你是无聊的蠢货,不屑于和你斗法。” 第一九三章   巴巴诺的同伴明显也是个喜欢挑事的人, 那添油加醋地翻译一出, “啪”地一声,巴巴诺拍案而起!   巴巴诺满脸的大胡子, 都要竖起来扎人了一样,看起来极其愤怒。   黑瞳见状, 也眯起了他那双没有眼白的恐怖眼睛。   不和这些人计较,这些人反倒觉得他们脾气好啊, 黑瞳冷哼一声。   看到黑瞳这样, 跟在他身后的地煞等人反而不气了,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 鬼算子更是从头到尾都没看过巴巴诺一眼, 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巴巴诺以为这些中国人是准备派黑瞳来和他较量,也冷笑起来,撸袖子准备掏家伙和黑瞳干一架。   就在这时, 主席的位置上却忽然冒烟,周围坐席的人们顿时起立,想要生事的巴巴诺也只能按捺下来,和众人一起向着烟雾行礼。   下一刻, 那烟雾中凭空出现了一个英俊的欧洲青年。   这欧洲青年穿着老派, 仿佛是从欧洲中世纪走出来的贵族少年一般,拿着蛇头手杖带着白手套,复杂的蕾丝衬衫和紧身裤,乍一看,大概会有人把他误会成是吸血鬼, 然而并不,他是一名强大的黑暗法师,也是黑暗议会的议长,亚历克·布利文诺。   亚历克皮肤苍白面容俊美,深蓝的眼睛仿佛星空一样让人沉醉,他的目光扫过周围众人,被他目光凝视的人无不低头致礼,直到他视线落在了巴巴诺身上。   亚历克开口问:“你是……?”   被点名的巴巴诺,可不敢像对待黑瞳等人时那样挑衅随意。   巴巴诺立刻站直身体道:“议长大人,我是巴巴诺·林顿,安瑟那神的萨满。”   巴巴诺的态度极好,不敢有丝毫不敬,要知道,这位议长大人,可是活了五百年的老怪物,如今之所以还能这么年轻,据说是因为他和地狱的魔神做了交易,得到了所有人梦寐以求的长生。   自称掌管瘟疫诅咒之力的安瑟那邪神,罗斯国的邪教。   亚历克点头表示了解,招招手,让巴巴诺走上台来。   巴巴诺受宠若惊,提起自己古怪的服装裙摆,立刻走下台阶靠近议长身边。   在巴巴诺走到身前后,亚历克忽然身后拍了拍巴巴诺的心口,巴巴诺浑身紧绷了一下,正觉奇怪,忽然发现心口的衣服上,出现了一个仿佛眼睛形状的空间裂隙,那蒙了层黑雾的空间裂隙好似眼睛般眨动起来,开开合合间,竟能从中看到巴巴诺的心脏跳动。   “啊!”巴巴诺大叫了一声,竟是不知自己何时中了招,巴巴诺捂住心口的同时,蓦然看向了黑瞳,“是你!是你偷袭我!!?”   如果光看这仿佛眼睛一样的空间裂隙,可能指向性还不太明显,但是联想到刚刚和巴巴诺有过冲突的只有黑瞳等人,这指向性太明显了。   仔细一看,撑开巴巴诺心口的眼睛,可不就和坐在那边的黑瞳一样吗?甚至会觉得巴巴诺胸口的眼睛是活的,是黑瞳从自己的眼眶中刚刚摘下的一只眼睛,只是不知怎么粘在了巴巴诺身上,盯着巴巴诺。   黑瞳没有说话,他身后的地煞等人却嘲笑起来:“外国佬,尊者当着你面动手你都没发现,这怎么能叫偷袭?这叫无能,被碾压,不自量力~”   议会中的巫师女巫们,见到这番清醒,都正视了起来。   连刚刚优雅地修着自己指甲,不怎么想搭理人类的血族代表,以及一些古古怪怪的怪人们,也纷纷望向了黑瞳等人。   亚历克按了巴巴诺一下,还想破口大骂的巴巴诺顿时,他看向黑瞳,用一张年轻英俊的脸,老气横秋地道:“我的老友,不要这么不友好,这些孩子可不能在议会上出问题,不然就是我这个议长的失职了。”   亚历克这话说得比较直白,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在议会外闹没关系,但是在议会里头闹,就太不给我面子了。   当然,除此之外,亚历克话中也无不透漏出他对黑瞳的重视和忌惮,他觉得,黑瞳像他一样,能随便要了在场这些‘小朋友’们的性命,这不禁让议会众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这几个中国人,似乎很有来头,议长和他仿佛旧识。”   “你们谁看到他动手?他这是什么法术?”   “谁知道,这些黄种人的法术略微古怪,我并未了解过。”   “我感应了下这种能量的性质,这是……包含空间和幻觉类型的法术。巴巴诺的性命,已经掌握在那个法师的手中,他可以随时让他死,并且似乎会让他死在议会上,所以议长才会出头。”   “哦这有些不可思议。”   “巴巴诺真惨,惹上了厉害的人物。”   听到亚历克和周围议论纷纷的话,被议长压着不能说话了的巴巴诺,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他本以为议长救他是对黑瞳等人示威,没想到竟是忌惮妥协,甚至议长根本不打算救他,只是提醒一下黑瞳,别让他死在议会上,让议长难做。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黑瞳倒也给亚历克面子,点点头闭上了双眼。   在黑瞳闭眼的瞬间,巴巴诺心口的那只眼睛也闭上了,巴巴诺蓦然觉得心口一痛,刚刚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的心脏蓦然一松,仿佛受到惊吓般,急速地跳动了起来。   亚历克议长拍了拍巴巴诺:“好了,你回到你的座位上去吧。”   被议长一拍,巴巴诺忽然能够说话了,但是他却说不出来了,失魂落魄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议长明显靠不住的样子,肯定不会为他和黑瞳等人为敌,而这些中国人也不是善茬,现在暂时休战,不代表他们就这么罢休了,连议长都说了在议会外下手他不管,这不就是明摆着让他们去秋后算账吗?   巴巴诺满头冷汗,一边目不斜视地走着不去看黑瞳等人,一边在心中疯狂地呼唤着自己的神明,希望神明能够给自己护持。   坐在黑瞳尊者身后的地煞等人都发现了巴巴诺的狼狈样,嗤笑,黑瞳却是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亲自对这种级别的人出手,对他来说本就是有些丢份,但是为了给这些人一个下马威,动静大了小了都不好看,也就他最适合出手了。   亚历克敲了敲自己桌子上的锤子,示意众人安静一下,并将这次议会的内容。   这次,除了要为一些分部的小纠纷小问题做个月会总结,比较大的事情就是和黑瞳等人交换地盘的事了。   欧美地广人稀,稍微人口密集的地方,又都有厉害的教堂坐镇,哪比得上中国几乎各大小城市都到处是人的好,黑瞳等人竟放着肥肉不要,转让出来,无疑会让人怀疑他门的用心。   亚历克深蓝的眼睛微笑着望向黑瞳:“老友,为何你们会将中国的地盘让出来?是否遇到了什么困难?”   这话说得有点不客气,黑瞳且不说,他身后的地煞老怪、蚀魂老怪、白骨真人等,面色立刻就变得不好起来,连鬼算子也面无表情地出现了低气压状态。   黑瞳手指敲敲桌子,阴冷的眸子抬头看了眼打人喜欢专打脸的亚历克:“最近,我们那里的正道们太过多事,行动多有不便,他们已经摸清了我们的套路,对付起我们来更得心应手,对你们这些外国巫师,倒是还不够熟悉……”   亚历克闻言点点头:“你说得对,这个提议很有见地,我们这里的各教堂主角们,和我们斗争了这么多年,也基本摸清了我们的手段,对你们却估计不怎么了解。我们共同合作,和谐发展,这无疑是一个双赢的选项,大家觉得呢?”   副议长塞尔安·瓦格斯塔夫发言:“我反对,我觉得这些人并没有完全说实话,最近中国那边出了不少问题,前阵子似乎还有什么魔神出世,他们那里的正道都差点搭进里头,那时可没见他们提什么交换地盘的事。”   地煞老怪冷笑一声:“呵,你倒是对我们中国的事颇为了解,这只是个提议而已,你们若是胆怯,不换就不换,当我们真稀罕?”   地煞老怪这么一说,大家反而不那么犹豫了,就比如说有家商场正在跳楼大甩卖,可能有人会觉得他们只是一种促销手段,但是如果他说爱买不买,明天倒闭不卖了,那自然立刻揣起钱包不再犹豫。   毕竟,对于中国这块养灵之地上的灵魂,大家还都是颇为垂涎的。   以前黑瞳等人守得严,若是他们没和黑瞳等人达成协议,就肆意进入中国的地盘捣乱,那无疑是一种挑衅,会让他们陷入腹背受敌的窘境。   同为邪道,他们无疑是最了解彼此的,所以初来乍到之时,黑瞳等人对他们的威胁,远比中国的正道们要大很多,而且因为双方的目标往往相同,黑瞳这些中国的邪道们会更容易发现他们的身影,让他们几乎施展不开。   如今黑瞳这些中国的邪道,主动提出要将中国这块肥沃之地让出来,和他们交换,这无疑是让人又惊又喜,但又怕他们有诈。   看着众人在下头小声讨论,亚历克已经将准备划分给黑瞳等人的地盘整理出来,正要宣布,这时砰地一声,安德鲁突然带着杰瑞斯闯了进来。   安德鲁本来想要让学生忍到来议会的时候,找到爱玛黎丝,用巫毒娃娃帮他暂时压制住诅咒,却没想到杰瑞斯的情况突然变得严重,仿佛被魔鬼附身一般,差点将他打伤。   亚历克皱眉看向自己的副议长。   安德鲁是副议长塞尔安的学生,两人现在的情况明显有些不太对,塞尔安已经站起身来。   塞尔安:“安德鲁,出了什么事?”   安德鲁叫道:“老师,杰瑞斯在中国寻找祭品献祭的时候,被人用雷电烧毁了魔鬼契约,如今遭遇了反噬。”   被人烧毁了魔鬼契约,遭遇反噬?   议会中的巫师们都站了起来,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种闻所未闻的事简直是荒谬,魔鬼契约怎么可能被烧毁,那是魔神的法则演化。   塞尔安迅速上前,然而就在这时,安德鲁身边的杰瑞斯,突然挣脱了束缚,背上蓦然张开了影子一般的翅膀,翅膀非常庞大,一展而开覆盖半个大厅,带着杰瑞斯的身体飞到了空中。   杰瑞斯痛苦的哀嚎着,他身上此时长满了古怪的眼睛,这些眼睛仿佛脓包一样不停地破裂着,并啪嗒啪嗒往下掉。   杰瑞斯的背后好像长出了一个虚无的魔鬼之影,那魔鬼露出了一双若隐若现的恐怖眼睛,注视着众人。   议会中的巫师们虽然久经魔鬼考验,但是在这种注视下,也不禁有些发寒。   黑暗协会的议长亚历克,这时也站起身来,半眯起眼睛,看着上方的魔神之影。   就在这时,众人的耳朵都出现了一阵耳鸣,耳鸣之中,众人好像都听到了一种古怪如次声般的话语,那是杰瑞斯背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影子在说话。   【【吾乃地狱四君王比列,你们的献祭出了差错,导致我的分、身被人吞噬。你们若是能帮我找到此人,将其灵魂献祭给我,我将满足你们一个愿望,无论长生、还是不死。若是不能……】】   那双仿佛在迷雾中的眼睛,扫过了塞尔安一系的人,按辈分算,杰瑞斯算是塞尔安的徒孙,而黑暗议会的副议长塞尔安,又是有名的喜欢教学生的人,议会里就有不少是塞尔安的学生,这些和塞尔安有关系的,纷纷被那双眼睛盯上,甚至能感觉到一颗眼睛印进了自己的灵魂深处,盯住了自己。   随即,那魔鬼没有说完未尽之语,就蓦地消失,被他抓在手中当现身工具的杰瑞斯,也砰地一声碎裂开来,化成了一块块飞溅的脓包。   现场巫师们一阵哗然,受到惊吓的同时,也被恶心的厉害。   与会的血族代表,甚至嫌弃地立刻用披风盖住头脸。   听完魔神的话,那边的中国代表团们纷纷出现了异样。   黑瞳露出古怪的脸色。   地煞和鬼算子等人也纷纷抽了下嘴角。   中国、雷电、吃了魔神的分-身……   这些不太友好的词汇合起来,真是特别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更不美好的记忆。   看着黑暗议会的人,似乎在缓和了方才的惊慌后,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谈起魔神的许诺,以及如何找到大胆毁坏魔神契约的人。   中国的代表团们纷纷沉默了下来,有几个甚至目光中露出同情之色。   ·   方善水调息完毕,终于压制住了内腑的震荡。   刚刚他也是一时大意了,不过经此一役,也让方善水发现,他最近不能再继续修炼了,他每提升一分,感受到的压力就越大,他和师父的灵魂就越发地不能兼容。   方元清绯红的眼睛盯着徒弟,见他醒来,立刻拈起他的手检查了一番,竟然没检查出来,感觉方善水好像就是元神忽然虚弱了一些,并没有伤病或受到袭击的表现。   方善水见师父还在担心,安抚道:“师父,你不用担心,我不过是刚刚收服树神之心的时候,元神受到了些许冲击。”   方元清绯红的眼睛盯着他:“徒儿,告诉为师实话。”   被师父盯着,方善水觉得压力略大,不过还是坚持道:“这就是实话,师父你太多心了,我没有必要为这种事骗你。”   方元清没有说话,红宝石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方善水看。   过了片刻,方善水终于撑不住了。   方善水知道,以师父对自己的了解,自己是不是撒谎,他肯定能看得出来,只好举手投降:“好吧师父,我说实话,其实就是我修炼的功法有些问题,你还记得吧,你当初帮我整理出来的功法直到阳神阶段,我那次在去青越山将你带出来的时候,无意在山下的龙头门上,接受了炼神教的传承,我到达阳神阶段后,自然而然地转修炼神教功法,只是传承只有一半,我似乎修炼得出了点差错。”   方元清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不好,熊孩子这种事情都不告诉他,这要是换了徒弟小时候,他非打他手板不可。   方元清勉强点点头,算是暂时相信了徒弟的话,起身去找炼尸大典,决定好好研究研究。   见师父的注意力被转移,方善水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他其实并不是功法出了问题,当初接受传承时,功法接收得倒是挺全,只是他是从根本上炼尸斩三尸时就出了问题。   按照炼神教的功法,他应该是修炼到阳神阶段之后,才开始选择炼尸来当分离三尸的寄身,只是他当初修为不到家的时候,就直接把师父给炼了,所以现在不是功法的冲突,而是他和他师父的元神冲突。   方善水的元神每壮大一分,就会感受到成倍增加的压力,以至于今天本命空间法器初成,修为大增之时,一下就承受不住。   这事若是让师父知道了,方善水怕师父会做什么削弱伤害自己的傻事。   还是不让师父知道的好,不过是多一个人担心而已。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将《炼尸大典》最后的几页参悟,找出应对之法。   方善水想起了师父当初的熟人陈家铭,当初陈家铭因为他儿子的事找上门来的时候,带着师父曾经委托他寻找的古籍,那两本古籍,可是帮了方善水不小的忙。   方善水记得,陈家铭说过,他知道的国外收藏家中,还有一个,也收藏了类似的古籍。   ·   监狱   当方沐水将今天的党章抄写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听到屋内传出一阵【咯咯咯咯】的熟悉笑声,回头四望,就看到墙上的镜子里,出现了一个仿佛真人般的布娃娃。   布娃娃的脑袋变成了时东锦的脑袋,见方沐水望来,忽然咧嘴笑道:“方院长,看起来你生活得不错。不过这里毕竟小了点,不适合你这种天生就该站在更大舞台上天才,怎么样,要我帮你越狱吗?”   方沐水面无表情地拒绝:“不用了谢谢,从进来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不是当初那个方院长了,我是要为我们党的社会主义建设做贡献的方沐水。所以我会在这里继续接受国家的改造,争取做一个为国为民有利的人。”   时东锦嘴角一抽,脑袋差点从布娃娃的脖子上掉了下去。   方沐水的目光一秒变得梦幻起来:“最重要的是,我要等到我可爱的弟弟来接我出狱,让弟弟看到他的中二哥哥,已经变成了一个成熟稳重、端庄正直、奉公守法、为国为民、大公无私……”   “喂喂……”时东锦不得不打断这位方院长似乎没完没了的美好畅想,头疼道,“方院长,你答应过我的,要帮我研究聻。”   “……的好哥哥。”   方沐水坚持将被打断的话说完后,终于想起了被他遗忘的约定。   方沐水还是很重视契约精神的,但是他现在不能出狱,不知何时才会重新开始鬼魂方面的研究,聻更不用提了,这不禁让方沐水有点过意不去。   方沐水瘫着脸道:“弟弟让我为国家做事,从今以后我就是社会主义的一份子,不过你要是实在很想要做关于聻与鬼魂方面的复活……虽然我暂时没办法帮你,不过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人。”   时东锦:“什么人?”   方沐水回忆道:“我当初在美国留学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古里古怪的老年人,对我搜集灵魂的仪器很感兴趣,还对我游说什么魔鬼,什么灵魂献祭的,仿佛我想要得到什么,只要有足够的灵魂献祭就可以了。不过我作为社会主义的一份子,自然是不信这些资本主义的邪,现在看来,也许他们并不是骗子?你可以去找找他们。”   “……献祭?”时东锦喃喃道,他一直在中国和南洋这一片,倒是还没有去和欧美那边的人打过交道,因为觉得这边更精通鬼道。   时东锦:“如果他真的有能力的话,怎么会放过你的灵魂仪器?”   方沐水:“我卖了,卖了他一些淘汰品,大概早就报废了。你知道的,这种影响颇大的科研物品,卖给外国人自然要留上一手,不过就是淘汰品,当初也给我提供了不少开公司的资金,这人还算大方。”   时东锦来了兴趣:“他叫什么名字?我该怎么找他?”   方沐水回想了一下:“似乎是叫塞尔安,后面的名字太长懒得记,他说自己是什么黑暗议会的副会长,有些来头。如果你手中有他想要的东西,说不定他能帮到你。我给你他的电话,这么多年了不知有没有换号码,找不到的话,你就去美国N州去找一家叫XX的古玩店。”   时东锦记下了方沐水的话,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离开,早点出去你也可以早点看到你弟弟,一直待在监狱里像什么样子?”   “不了,我弟弟等我为国家做贡献,我不能让他失望,你走吧。”方沐水面无表情的跟时东锦再见。   这弟控没药救了。   时东锦抽抽嘴角,随即隐没身影,转瞬消失在镜子中。 第一九四章   由于杰瑞斯的一出意外事故, 黑暗议会立刻排除了所有不和谐的声音, 有志一同地同意了和黑瞳等人交换地盘的事。   有刚刚那事,黑暗议会的急迫已经摆在了面前, 现在反而是他们要求着黑瞳等人,而不是一开始的黑瞳等人求着他们了。   形势逆转, 和黑瞳等人的谈判再不占优势,黑暗议会于是在美洲等地, 让出了一大块资源丰厚的好地方给黑瞳等人。   本以为黑瞳等人在魔神许诺之下, 会继续坐地起价缠磨一番,意外的是, 黑瞳等人什么都没说, 很爽快地同意了他们的分配。   黑瞳身后的地煞几人,还乐呵呵地看着他们瓜分地盘,由得他们商量进入中国的人手, 以及如何寻找魔神要找的中国人。   安德鲁跟在自己的老师塞尔安身边,小声地说着杰瑞斯在中国的经历。   “可怜的杰瑞斯,他在中国寻找了一个女孩当做祭品,不知怎么已经签好了的契约, 却突然出了问题, 他自己也受到了反噬。那个中国女孩,似乎是叫文清清……”安德鲁说着,突然不经意地看了自己老师的手臂一眼。   正安静听着的塞尔安,蓦然抬起了眼皮,老迈浑浊的眼睛从皱纹下勉强睁开, 看了自己的学生安德鲁一眼:“你在看什么?”   安德鲁仿佛无意般收回视线,带着蓝宝石袖口的手搭在塞尔安身后的椅背上,温升到:“老师,您有些过于敏感了,杰瑞斯的尸块掉落下来,我在只是看看那些垃圾有没有污染了您的衣服。”   塞尔安发出一声冷哼,他满是皱纹的老脸,透着一股行将就木的腐朽之气,好像一块生硬的木头在吱嘎吱嘎地发声一般,道:“安德鲁,你的学生杰瑞斯死了,你好像并不伤心。”   安德鲁闻言露出微笑,好像塞尔安说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反问道:“老师,如果我死了,您会伤心吗?”   副议长塞尔安沉默了片刻:“会吧,毕竟你是我最聪明的一个学生。”   安德鲁笑而不语。   塞尔安也没了跟自己学生说话的兴致,转向了黑瞳等人,问道:“中国人,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能吃掉魔神分身的人,在你们中国应该是很厉害的吧?你们知道那是谁?”   副议长塞尔安的话,给议会中众多热血上头,汲汲着魔神许诺的巫师们,都浇了盆冷水。   是啊,这些中国人自然是更了解中国的,有这等送上门的好事,为何他们却没有任何反应,安安静静地和他们交换地盘,就算这些外来者对他们的术法体系并不了解,但是敲诈总会吧?   黑瞳坐在最前头,除了最开始和巴巴诺闹别扭的时候,他睁开过眼,其他时间黑瞳都好像睡着了一样,只有在同意亚历克的分配时,嗯了一声,对塞尔安的问题却是充耳不闻,周围众多国外巫师不太友善的视线,他也纷纷无视。   黑瞳身后的几人就更是古怪了,听了塞尔安的话也没有立刻回话,仍然和刚刚一样,仿佛等着看他们笑话一样,一脸说不出味道的古怪神情。   塞尔安皱眉。   黑瞳他们坐的位置比较靠前,后面席位的巫师们,看不到他们的神情,更不可能在这种场合下特地去窥探他们的情绪,见塞尔安皱眉,也都心觉不对,安静了下来。   这时,黑瞳身侧戴着斗篷没有露脸的鬼算子,突然开口道:“塞尔安副议长,你想多了。若是我们知道,刚刚就会和那魔神上报,长生和不死,这种许诺谁都想要,怎么还会把便宜留给你们?”   塞尔安继续逼问:“那你们就没想去找找?”   地煞老怪嘲讽道:“呵呵,这位副议长,我们想要长生,并不乞求于鬼神的锤炼,而是要靠自己修炼,鬼神的东西怎是那么好拿到的?更何况是这种我们不了解的异国鬼神,它随便给,我们也不一定敢随便要啊。若是知道它要找的那人是谁,我们说不定也就随口一提了,若是要我们为此费工夫,却是不可能。”   白骨真人:“就是,我们一个个年纪都不比你小,但是你看你一脸的皱纹,再看看我们。待黑瞳尊者成就阳神,自然就可长生,何须你们那劳什子的魔神多事。”   这话说得有些太不客气,后头的一众巫师们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有一些沉不住气的,当下就站了起来。   虽然黑瞳刚刚对付巴巴诺的手段很厉害,但是也不代表他们能够容忍几个外国人,在他们的地盘上如此放肆。   中间一直没说话的亚历克议长,再次用黄铜锤子敲了敲桌子,当当的声音中,刚刚热血上头的人仿佛也冷静了下来。   亚历克议长:“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塞尔安,他们的修炼体系和我等多有不同,也不用这么过于比较。此行中国危险肯定是有的,不然我这老友也不可能来议会与我们交换地盘,但是好处也是不少的。谁愿意冒风险,谁不愿意冒,这都是个人的问题。”   亚历克议长的声音不大,却仿佛传遍了偌大会议厅的每一个地方,带着磁性的声音萦绕在众人耳边,仿佛有一种魔鬼的蛊惑之力,让人不自觉地会信服。   塞尔安不赞同地道:“议长……”   亚历克看了看表,打断他道:“就这样吧,时间珍贵。今天的议会到此为止,你们谁若是有什么矛盾,离开之后自去解决吧。”说完,亚历克的座位上忽然升起了一阵灰雾,灰雾来而又去,亚历克整个人,也仿佛随着这雾消失在原地。   地煞等人看了一眼,突然见黑瞳也站了起来,也都纷纷起身,跟了上去。   黑瞳走出议会厅,很快就带着地煞等人不见了踪影,就在这时,议会中的人却突然听到三声痛苦的大叫,回头看去,刚刚那个最早和黑瞳等中国人有冲突的巴巴诺,不知何时已经倒了下去,还有两个巫师,没和黑瞳等人起过冲突,却不知为何也莫名地倒地不起。   “巴巴诺?他怎么了?”   “还有琳娜和瑟韦尔。   巴巴诺那个挑拨是非的朋友,蹲下来探了下巴巴诺身体,对着望来的众人冷漠道:“巴巴诺死了。”   旁边琳娜和瑟韦尔的朋友也惊骇地摇摇头,表示两人也都没救了。   见到这种情况,周围的巫师们一阵哗然,不少人立刻看向了黑瞳等人消失的大门。   “一定是那几个中国人下得手,害死了巴巴诺他们。”   “巴巴诺还好说,但是他们为什么对琳娜和瑟韦尔下手?”   说着,众人看向了林娜和瑟韦尔身边的几个朋友。   那几人迟疑了一下,说了大同小异的话。   “琳娜对那些中国人出手了,她觉得那些中国人太让她讨厌。”   “瑟韦尔看不惯巴巴诺被偷袭,他说想要给那些中国人一个教训。”   闻言,众多巫师们顿时一阵沉默,他们不少人都是有来往的,琳娜和瑟韦尔也是他们之中小有名声的人,琳娜最擅长诅咒,瑟韦尔是用符文操纵暗物质能量,他们的法术都是非常隐秘的,中招之人往往不会立刻察觉到,没想到却就这么栽了。   沉默过后,众多巫师们感叹起来:   “真是诡异,我们的术法差别太大。”   “看样子去中国之前,得好好研究一下他们的法术体系才行。”   魔神的许诺无疑是让人心动的,所以哪怕明知危险,也很少有人愿意放弃。   在整个黑暗议会中,也就亚历克议长一人,是跟魔鬼交换了身体,年年轻轻地活到了五百多岁,一个名副其实的老妖怪。   但是议会下头还有很多人,却没有亚历克这种逆天的实力和运气,尤其现在已经很难遇到大的战争事件,想要大肆收集亡魂跟魔鬼做交易,是非常困难的。   这种情况下,黑暗议会的不少人已经在不甘地等着大限到来,开始做各种小动作,比如黑暗议会的副议长塞尔安。   血族的代表伊恩·贝亚德带着他的人走到门前,听到一堆巫师们念念着中国之行,回头笑道:“何须那么麻烦?想要长生,加入我们血族就行了。如果在做的各位巫师们想要长生的话,我伊恩可以无偿给你们一个初拥。怎么样,不疼的,我早就想品尝一下黑暗巫师的血液了,呵呵。”   说着,伊恩忍不住露出了自己的尖牙,似乎觉得这样不太体面,他还微笑着拿起手帕,遮了遮自己的牙齿。   大多数巫师们可不会觉得变成血族是活着,这些生命受制于血族手中,这让众多自我惯了的巫师怎么愿意,而且血族的重生是建立在死亡之上,这会让他们失去很多人类的感觉,甚至有不少嘴损的巫师们还恶意猜测过,血族们会不会连做、爱都是没有感觉的,只有在吸人血的时候,才会有那么点点的高潮般的冲动。   向一个血族求永生,对巫师们来说,还不去去求炼金术。   巫师们冷冷地看着伊恩,对他的提议丝毫不感兴趣。   伊恩觉得没趣,接过手下们递来的手套帽子和手杖,一副你们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地样子,忧伤地摇摇头,也就不再理会无趣的巫师们,伊恩戴上自己的帽子,吟着十四行诗,漫步离开。   “When I consider every thing that grows, Holds in perfection but a little moment. That this huge stage presenteth nought but shows, Whereon the stars in secret influence comment……”   男男女女的巫师们抱着手臂,冷眼目送着喜欢附庸风雅的吸血鬼伯爵,带着他的下仆们离开。   ·   青越观   好好调息了一晚,方善水睁眼没看到师父去哪里了,也没有在意。   方善水想起陈家铭当初的那两本古籍,正想着什么时候联系他一下,没想到还没动手,就接到了陈家铭的电话。   【善水大师,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上次的两本古籍不知你还满意吗?】陈家铭带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先是问好,然后很快就提到了自己的来电之意。   方善水心说倒是巧,回道:“很满意,怎么了?你又找到新的古籍?”   【是这样的,我上次说过,我当时那个外国朋友,跟我说过还有个国外收藏家,手中也有这样的古籍,只是我前段时间和他联系,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和我交换的,但是最近他的口风却松了点。】   方善水没想到会这么巧,立刻意会了陈家铭的意思:“他是有什么条件吗?”   陈家铭尴尬地承认:【是的,善水大师。这个可能还要您出马了,那个国外收藏家史密斯,他并不是一个缺钱的人,我前阵子使尽方法,他都不愿意把古籍转手给我。最近不知道怎么的,他心血来潮找到我,说想要找一些中国的法器,他当初听我说过你是中国的大师,就求到我头上来了。】   方善水倒是没去想史密斯要法器的原因,只要有所求就好办:“他想要什么类型的法器?”   陈家铭苦恼道:【他没说明白,问他他就模棱两可的,什么驱邪的保平安的,似乎都可以的样子,就是要威力越明显越好。我听他那口气,我觉得他多半是要拿出去跟人炫耀,大师若是能弄出一件效果比较明显,能镇住人的,他绝对就满意了。对了大师,我觉得你随便拿两张以前你画的那种符出来,就能糊弄住这老外。哦不,不是糊弄,是能慑服,慑服!】   方善水想了想,既然人家是要法器,他也不好用符纸去糊弄,而且单就符纸来说,除了雷符,他还真没有很明显能让人看到效果的符纸。   阴煞符这类的太阴损,也不适合。   但是法器要怎么效果明显呢?这倒是难倒方善水了,驱邪的,要是无邪可驱,能有什么动静?保平安的,若是一直平安着,又能有什么表现?   方善水问道:“如果我给他做一个驱邪的法器,他想要怎么证实法器的效果?他那边有人遇到邪祟了?”   【听他那语气,倒是不太像。我觉得他以前是不信这个,但是最近可能遇到了一些这类的朋友,涨了见识就信了,大概想要去跟朋友炫耀,也可能他们要去什么有邪祟的地方拿法器显摆,才会想起我来……】说到这里陈家铭有些尴尬,解释道,【善水大师,当初我为了和他交换古籍,曾经跟他夸大了一些言辞,说您是我们这边的天神下凡,能够上天入地,擒鬼抓妖,还有什么聚财安宅,无所不能。】   方善水听得有些无语,虽然他现在还真能够化阳神上天入地,但是当初遇到陈家铭的时候,却是明显不行的,而且陈家铭那话说出去,别说外国人不信,国人若不是傻子也不会信他。   方善水沉吟道:“那好吧,你跟他说,我亲自出手给他做一件驱邪的法器。如果他有具体的要求更好,不过最好不要是用来害人的。他有说什么时候将古籍送来吗?”   陈家铭连忙打保证道:【他说收到法器后,只要让他看到有效果,三天内就会把古籍送来。大师你放心,这小子不敢蒙骗我们,不然我保管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方善水微微一笑:“那倒不用,想白拿我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电话那头的陈家铭听到这句,突觉心中一寒,这才忽然又想起了方善水的出身来,当初青越观落座于香城,可是遇到过不少事情的,不过现在回忆起来,当初得罪过方元清的,大半都没有好下场。   他们陈家一直恭恭敬敬地和方元清打交道,倒是一直安稳过来了。   【善水大师,还有一事,就是我儿子的,你还记得他吧,他那时候被小鬼作祟,】   陈家铭立刻又端正了些态度,语气恭敬地又和方善水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挂断电话去和那国外的收藏家联系去了。   方善水收回手机后,忽然发现师父方元清不见了,左右去找的时候,蓦地听到吱呀一声轻响,回头一看,那自动打开的门中,一本厚厚的书籍,正凭空飘在半空中,从卧房里出来。   一看到那几乎一掌宽的厚度和陈旧的书封,方善水就知道那是他小心收藏在卧室里的《炼尸大典》,这书收得好好的,还被他用幻阵困着,这时不知怎么就自己出来了。   方善水蹲下身抬头看《炼尸大典》下头,果然看见手办师父骑着它的小狮子,正用双手顶着《炼尸大典》,艰难地维持着平衡,一点点地向他靠近。   方善水好笑道:“师父,你的身体呢?怎么这样拿着这么沉的书?”   手办师父将《炼尸大典》顶在头上,空出一只手来,指指房间,然后扯扯自己的小衣服,一副身体被我脱掉了的样子。   方善水向开着的门看去,就见那开了条缝隙的门边,还有两只小脑袋露出头来,打着哈欠一前一后地从门里走出来,正是手办师父的两个寄身,每次手办师父一出来,这俩就也会跟着出来放风。   手办师父将《炼尸大典》放在桌子上,指指方善水,绯红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仿佛在邀请他一起来学习。   方善水呃了一声,婉拒道:“师父,陈家铭刚刚给我打电话,你曾经让他打听的古籍,现在又有下落了,那人让我用一件法器交换。”   两个寄身顺着桌腿翻上了桌子,手办师父看得嫌弃,将两只生羊肉罐头扔给了他们,一副你们一边烤着吃去,不要来打扰我的样子。   两个寄身一边一个接住从天而降的罐头,抱着巨大的罐头圆敦敦地坐倒在桌面上。   抱着罐头的彭质寄身回想方善水的话,忽然好像想到什么一般,对着方善水指指地下室。   方善水想起当初在缅甸时,被彭质寄身吞掉的一堆翡翠,因为彭质嫌弃一些死物放在肚子里麻烦,回来后都扔进了地下室中,见状方善水顿时明白过来:“师父,你是让我用翡翠做法器?”   彭质寄身想了想,好像有点亏的样子,就比了个掰开的姿势,然后竖了个拇指,暗示徒弟有边角料!   方善水笑着点点头。   手办师父看看微笑的徒弟,又看看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寄身,蓦然扔掉了厚重的古书,然后轻飘飘地起身,落到了方善水的肩膀上。   方善水看了师父一眼,还是不清楚师父怎么又将身体给脱掉了,不过它心血来潮穿穿脱脱的,随便它玩去吧。   师父自从重生后,就一副小孩子脾气,哪怕是穿上身体的时候,装得比较正经,但实际在方善水看来,和只知道吃吃吃的手办元神也没有多大差别。   放着两个寄身在桌子上举办烧烤宴会,方善水将《炼尸大典》放到干净的地方,然后带着手办师父去地下室里找到了一块边角料的翡翠。   虽然是边角料,但也是玻璃种的翡翠,看着这块有点畸形的三角形边角料,方善水想了想,找来刻刀,在翡翠上比划了几下,准备刻个貔貅葫芦的造型出来,蹲卧在葫芦上的小貔貅。   貔貅有镇邪之意,葫芦在中国文化中也是常见的圣物。   心中有了型,方善水再看手中畸形的材料,和刚刚已经完全是两个样子了,好像是蛋壳里有小鸡要着急出世一样。   方善水一路举着手中的翡翠,走到了屋外的阳光下,在太阳下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一会,只是静静看着阳光在手中翡翠中的映射,待到阳光一点点浓烈起来,光芒好像一簇簇地在翡翠中攒聚,福至心灵,方善水忽然动了手,仿佛画符一样,拿起刻刀蓦地一笔而下。   仿佛有一道灵气随着方善水的刻刀流转,渐渐地吸取了,翡翠仿佛豆腐一样在方善水的刻刀下渐渐成型,石粉簇簇而下,葫芦圆润的腰身、貔貅的四只小脚和头脸,一点点地在方善水的手中出现。   最后点睛一笔落下,方善水意识猛一恍惚,仿佛看到了手中的小葫芦上,那只趴窝着的貔貅看着他站了起来,甩了甩尾巴走了两步,朝他叫了一声,又重新趴回自己的葫芦上。   “好!”啪啪地拍掌声中,一个陌生人赞叹声从侧边传来,“重剑无锋,大巧不工,檀越真是妙手。”   方善水刚刚太过入神,竟是没有注意有外人到来,抬头看去,就见元沛不知何时带着一群穿警服的人回来了,那个拍掌的人,倒不是警察,而是随着警察们一起来的,看起来像个老和尚一般,穿着一身袈裟。   元沛见方善水抬头,在一身警服的人中,忙悄悄给方善水使起眼色来,似乎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他。   方善水看了眼那些警察,再看看元沛身后跟着的他们店里的客服小三,心中顿时有了猜测,估计是他们店里又出什么事了。 第一九五章   元沛是在学校接到的店里客服小二打来的电话, 说是他们店和一桩命案扯上了关系, 被警察找上门来问询,元沛一惊, 打方善水电话没打通,于是急忙从学校赶了回来。   只是没想到警察来得够快, 和赶回来的元沛正好在门前撞见了。   这下元沛是避无可避,只能带着这些警察进来了。   不过这些警察也奇怪, 来就来了, 还带着一个老和尚。   元沛悄悄看了那老和尚一眼,那老和尚似乎是个灵觉敏锐的, 元沛刚一侧目, 他就立刻转头,慈眉善目地对着元沛一笑。   元沛一路上探着警察们的口风,想要弄清楚他们是和命案扯上了什么关系, 本想找个隐蔽的地方问问宅灵,方善水有没有在打坐,没想到一进方善水的院子,就看到方善水在屋外阳光下雕刻。   元沛当即停了下来, 没想到他还没说话, 旁边的老和尚就替他阻止了想要出声打断方善水的警察们。   那些警察不知为何倒是挺听信这老和尚的话,老和尚让安静,他们互相看了眼,还真就安静了下来,等着方善水刻完。   一众人在旁安静看着方善水雕刻, 不想竟慢慢入了神,恍惚间仿佛见那笔走游龙惊风起,孕灵生气上九天,在方善水雕刻成型的一刹,众人竟觉扑鼻而来一股清新的香气,说不上来什么味道,却让人精神大震。   直到老和尚合掌称赞,众人才回过神来,肃容正色。   元沛咳了两声,见方善水望来,一边给他使眼色,一边抢先道:“方方,这几位是林城和徽城公安机关的警察,来我们这里调查案件。”   不知是不是看了方善水雕刻时不太正常的异象,警察们也客气了三分,对方善水道:“你就是青越观淘宝店的店主?林城高中的章元武,四天前跟同学家人说要来你们青越观,现在失踪了。四日前你们小区的门卫,看到过他进了你们这小区,并接到了你们应允进入的电话,然而他在到了你们这附近后,他就失去了踪影,再没有被监控拍摄到过,我们希望你能够配合调查。”   警察这一说,方善水也想起来了,前段时间是有一个姓章的人,通过网店预约过他,他也接受了章元武的请托。   和章元武一起通过预约的,还有那个被鬼缠身的新娘和被黄大仙摄走魂的小孩,只是那两人都已经解决了问题都回去了,最后这个章姓男孩却迟迟没到,也一直没有再传来消息。   方善水本以为他是另找了门路不打算过来了,没想到会听到人已经失踪的消息。   方善水摇头:“四天前我们都去了京城,并不在家。”   元沛:“是啊,那时我们根本不在,怎么可能通过家里的门铃电话允许访客进入,肯定有问题。”   没等警察出声询问,方善水又道:“不过,确实曾有一个姓章的学生,预约过说要来店里,只是这段时间他迟迟未到。他那时说他做了碟仙这类的游戏,被恶鬼缠身,如果真是厉害的恶鬼,知道他要来找人对付它,说不定会想法阻止,不过当时我在忙于别的事,没有放在心上……这事我也有责任,我会帮你们找人。”   元沛一拍脑门,本来他是想让方善水把这个事忘掉,撇清关系,没想到还没等人问,方善水就自己把自己给扯出来了。   警察们互看一眼。   这时,安静了片刻的老和尚忽然笑道:“檀越果然心善。你们不用担心,我看檀越刚刚这一手雕工,就知道檀越心性纯善,存有佛性道理,不是恶人,这事定然是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警察们哭笑不得,他们急于找人破案,可不是担心方善水是不是恶人,如果人真的是方善水弄失踪的,他们抓了人正好交案呢,有什么好担心的。   方善水看了看老和尚:“这位是?”   老和尚见方善水看向自己,立刻笑着冲其合掌一礼,方善水也收起了刚刚雕刻好的雕像,也对老和尚回了一礼。   林城来的警察在旁介绍道:“这是龙泉寺的一志大师,来协助我们查案。”   方善水见一群人都站在院子里,邀请道:“进客厅说吧。”   林城带队来的陶泰清警官见状,挥挥手让两个手下过来:“你们去把那个门卫叫过来。”   门卫和方善水说得话不一致,不过都是一面之词,正好叫来对峙一下。   两个警察接到命令,立刻离队去找人。   手办师父坐在方善水的肩膀上,不吭不生地托着腮,绯红眼睛看着眼前的一众人等。   那边的老和尚似有所感,朝方善水的肩膀看了一眼,随即有点迷惑,但很快收回了视线,大概是觉得自己感觉错了。   趁着一堆人移动,元沛快步穿过人缝,三两下凑到方善水身边,小声道:“方方,我刚刚算了一把,那姓章的同学,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我才不想你和这件事扯上关系,咱们直接把不在场证明列出来就好了,省得和他们浪费时间,你也太实诚了。”   方善水安慰元沛:“这事我也有责任,就算是出了问题,帮他们找到人也是应该的。不关我们的事,不用怕扯上关系。”   元沛摊手:“那可难说。毕竟这种无解的案子,最后若是找不到凶手或原因,不好交代,一些不良警察为了破案提升绩效,经常就会诬赖良民,冤假错案大多都是这么产生的。虽然我们不怕这个,但是若真摊上了这种人,也挺伤感情的。”   “咳咳咳。”后头已经走近他们的警察们,顿时不善地咳了咳,似乎在提醒元沛,不要当着他们面说坏话。   老和尚还是慈眉善目的,乐呵呵地没有做声。   元沛也就是指桑骂槐地警告一下,见方善水拉他,也就闭了嘴。   方善水带着众人到客厅坐下。   陶泰清尽管问方善水:“你们说四天前在京城,有没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18号下午四点,谁能证明你们在京城?”   那时候,他们好像还住在元沛家里,方善水想了下,看向元沛,元沛立刻接过话头:“这个简单,我们当初住的地方,出入也是有证明的,你要是能去调查一下,自然就知道了。”   陶泰清身边的年轻警察问道:“在哪里?”   元沛利落地报了家庭地址,警察们却立刻皱起了眉,有那正义感强的小警察,立刻怀疑地呛声道:“你莫不是以为,带上京城和军区的名头,我们就不敢查了吧?”   元沛微笑:“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我还能单用个名头压你们不成?”   警察们望了望自家队长,陶泰清挥挥手:“这个先不忙,我已经让人去叫门卫了,马上人就到了。”   说着,陶泰清拿出了章元武的照片,递给方善水看:“方先生是吧,这就是失踪者的照片,你可以先看看,他最后就出现在你们这附近,最后一个目击证人就是你们小区的门卫,从此之后再没人见过他。”   这位林城的带队警官,看起来对方善水的感官还算好,语气一直挺客气,大概也是受到了一志大师的影响,没有先入为主的将方善水当成犯人。   方善水接过照片看了看,却顿时皱起了眉头:“这照片是章元武什么时候照的?”   见方善水这样,元沛立刻靠了过来,伸头去看,照片上是一个17岁的少年,脸上还有几颗青春痘,看起来还挺开朗的,就是面相中,仿佛压着一种乌青之色,使得照片看起来都有些阴翳。   陶警官回道:“半年前吧,怎么?这照片有问题?”   方善水没有说话,记得章元武说过他们做碟仙的游戏是在一个多月前,那跟这半年前的照片应该是没有多大关系了。   元沛看着照片啧啧摇头:“何止是有问题。这一脸短命相,命火看起来极淡,就这还敢去玩招鬼游戏,根本是找死。我看你们也不用找了,多半只能找到尸体。”   几个年轻警察们闻言大怒:“你说话注意点,现在你们还是嫌疑人,章元武最后消失的地点,就在你们这里,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元沛耸肩:“你凶我也没办法,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门卫的一面之词,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定我们的罪吧?我们也有不在场证明呢。”   恰好这时,被陶泰清派去叫门卫的两个警察,带着门卫大神回来了。   在座众人的目光,立刻都凝聚在了门卫大叔身上。   门卫大叔一脸懵逼,似乎还有点搞不清楚情况,虽然他刚刚听带他来的警察说了,那个失踪的男孩来的那天,青越观没有人在,但是他确实顿时有点受到惊吓的样子。   陶泰清问:“你确定那天下午,你接到住户许可,才将那男孩放进来的吗?你没有按错电话,按到别的住户吗?”   门卫大叔点头:“确定啊,肯定没按错。那天下午,那男孩来说要找89号的住户。这小区肯定是不能随便进出的,我就打电话询问了下,看看89号是否有访客,我接到许可才将人放了进去,然后就再没见到他出来过了。”   方善水把玩着手里新雕刻的貔貅,正安静地看着照片,听到这里,他突然出声问门卫:“你听到的是谁的声音?我的?还是谁的?”   门卫一愣,看向方善水,又看向元沛,元沛也配合出声道:“是啊,你听到我们谁给你说让他进来的?我的声音呢?”   门卫摇摇头,他听到的声音,明显不是方善水的,也不是元沛的。   门卫看着望向自己的众人,纠结道:“应该……是个女人……好像很年轻,像个女孩的声音。”   方善水和元沛互看了一眼。   陶警官看向方善水:“你们这里还有女人?”   方善水:“没有,这里就我和元沛。”   方善水说着想到了自己肩膀上的师父,但是师父经常脱了身体变成元神跟着他跑,从来没有过出入记录,把他说上去才是麻烦。   一屋子男人,连宅灵小青都是粗狂的壮汉音,哪来的女孩声。   元沛开玩笑道:“你不是听到鬼的电话了吧?”   门卫大叔一听,立刻抖了一下,眼睛瞠大望向元沛,仿佛将他的话当真了一样。   方善水将手中的照片放到桌子上,也不再兜圈子了,看着陶警官问:“说说那章元武的情况吧,他玩碟仙应该不是一个人玩的,其他几人怎么样了?”   这时,安静了好半天的一志大师忽然道:“方檀越,你是觉得这件事,就是他们招来的恶鬼作祟?”   方善水抬眼看向一志大师:“现在还能有什么原因?如果不是,大师你为何坐在这里?”   一志大师闻言顿时笑了起来:“方檀越说得有理。”   警察们互看了一眼,陶警官又拿出几张照片来,递给方善水看。   陶泰清警官:“他们玩游戏的共有六人,有一个在旁边观望没有参合,其他三女两男一起玩得碟仙。但是现在这六人都出了问题。其中三人已死,两人失踪,还有一人昏迷,章元武就是失踪人之一,另外一个失踪的是他的同学顾芯文。”   方善水接过陶警官递来的照片,同时,陶泰清也说起了这些学生的情况。   这次来找方善水的章元武,是林城高中的高三学生,高考备考,压力太大,所以一时兴起,就和好友们决定玩招鬼游戏解解压,希望问一下能考上什么大学,前途在哪里之类的。   他们这次是趁着休息时间,跑去了一个据说比较有名的鬼屋。   只是没想到这碟仙一玩,竟然玩出了问题,招来恶鬼送不走了,还接连发生了恐怖的事。   元沛也过来和方善水一起看照片,三个男孩三个女孩,除了章元武之外,都是两人没见过也不熟悉的。   方善水看着照片,忽然从中挑出了其中两张,道:“这两人应该还活着。”   见到方善水挑出的两张照片,有敏感点的警察立刻口气就不对了,质问道:“你怎么知道?”   元沛斜了那大小声的人一眼:“六个人中,就这两人身上没有什么邪气,命不该绝,遇到点困难,也会顺利度过,这面相不是挺明显的吗。”   明显个头!问话的警察心中吐槽,想要再质问,却被队长制止。   陶泰清警官让身边人冷静下来,然后伸手指点方善水面前的几张照片。   他先是指了一张女孩的照片,沉声道:“最早死的是纪小雨,学校早操的时候被人发现,裸着下半身吊死在了旗杆上。”   说话的同时,陶警官眼睛直直地看着方善水和元沛,然后手又指向了一个男生的照片:“第二个死的是宋学真,他的两边脸颊被人割了下来,浑身多处骨折,似乎生前遭到过殴打。”   陶泰清的声音,让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下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门卫大叔,在旁听得咽了口唾沫。   “接连惨死两人,闹得他们学校也因此停了课。只不过离开了学校,死亡还是在持续……”说到这里,陶警官指向了第三张照片,还是一个女孩,带着眼镜,看起来还颇为文静的,“第三个冯妮蕾是死在了家里,死的时候没有外伤,目光惊恐地长大着嘴,她的肚子凸起,后来法医剖尸发现,她的肚子里被发现了大量的作业本和试卷的碎片。”   元沛听得咧嘴,这真是一个死得比一个惨啊,或者说都挺惨的,一般的鬼,哪来那么大能力和怨气。   方善水问:“鬼屋那边你们有调查过吗?”   警察们看向了一志大师,他们去调查鬼屋的时候,遇到了些怪事,还是巧遇了一志大师,才得以脱困,但是一志大师却说那鬼屋和他们的死没有什么关系。   一志大师:“方檀越,那鬼屋我已经调查过了,没有什么发现。我和顾芯文的家人有旧,此次也是受他们请托而来。顾芯文和章元武现在都是下落不明,章元武的线索指向了你们这里,但是顾芯文却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方善水沉吟片刻:“章元武印堂发黑,元子也说他多半不在了,既然你们都说章元武最后是在我这附近消失的,我试试看能不能将他的魂魄招来,问问情况。”   警察们听方善水的话听得有点懵逼,没想到一志大师却很是赞同:“大善,这方面还是檀越这种精通术法的人比较擅长,要靠檀越施为了。”   作为佛门正道的大师,一志大师收鬼超度还行,下阴问鬼却不太擅长。   方善水看看天色:“现在日头正旺,得准备一二。”   方善水说罢就抛下客厅众多警察们,径自去拿自己的东西,很快,他带着一把黑伞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   方善水将伞递给元沛,拿出朱砂来,在桌子上画了一个圆,将章元武的照片放在圆圈的正中,并把几根红绳一条一条地放到了红圈旁边。   元沛拿着伞一脸奇怪:“方方,给我伞做什么?”   方善水:“帮我打一下,遮阳。”   “在屋里打伞?”元沛看看周围,明明阳光被屋顶遮得好好的啊。   方善水头也不抬:“嗯,现在是上午,阳气太盛,伞属阴,可以遮阳气。”   原来不是遮阳光,而是遮阳气。元沛顿时点点头。   陶泰清带着的一众警察,还有徽城协同办案的几名警察,看着方善水忙活,面色都有点古怪。   徽城的几个对青越观多少也有些耳闻,林城来的却多半是不太相信,若不是当初鬼屋一行遇到了一志大师和一些怪事,估计他们早就要斥责方善水装神弄鬼了。   很快,方善水收拾好了,他坐了下来,朝周围喊了一声:“小青,把窗帘都拉上。”   警察们正在莫名,不知道方善水是叫谁,却突然见周围的窗帘,刷刷刷地一个接一个拉了起来,不禁都被惊了一跳。   警察们回头四望,竟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惊过又疑了起来,但是也没有大惊小怪,决定静观其变。   一志大师倒是大概猜到了方善水的屋里有东西,但是并不是不好的东西,也没有在意。   元沛将大黑伞撑开,挡在了方善水面前的桌子上。   方善水一边用手指有节奏地点着桌面,一边看着照片人的眼睛低声呢喃:“章元武,到我面前来……章元武,到我面前来……章元武,听到我的声音,到我面前来……”   方善水手指点动着桌面,带起了一丝丝震荡,红圈旁边的红绳和里头的照片,都跟着微微震动起来。   方善水的声音好像催眠一样,在旁边看着的几人,听着听着都有点犯困,但是越犯困,心中就越冷,好像慢慢要坠落到什么阴寒的地方一样。   大概是方善水和元沛笃定地说章元武已经死了,现在随着方善水的视线去看章元武的照片,不禁就觉得那颤动着的照片有点诡异,照片上的眼睛,好像渐渐活过来一样,正在目视着在座的众人。   不少人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猛地转移视线,不敢再直视那照片上发黑的双眼。   就在这时,窗帘上的风铃叮铃一响,窗布下似乎有缕风吹了过来。   屋里的众人突然感觉到气温蓦地下降了好几度,莫名的寒意,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哪怕是再迟钝的人,这时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方善水:“来了。”   方善水的声音再次让人一凉,不少人疑神疑鬼地左右望去,突然发现,方善水面前的照片居然凭空立了起来,仿佛被风吹着一样,吹到了方善水面前,照片上的脸,正对着方善水。   照片上的脸,看起来似乎比方才黑了一层,白了三分,莫名不像是活人的脸,那双眼睛更是可怖。   不止正在看着的警察们猛地一颤,还没走的门卫大叔,也差点被吓得大叫起来。   方善水问他:“章元武,你知道你在哪里吗?”   照片中的人眼神迷惑了一下,忽然点了点头。   看着照片里的人竟然动了,警察们都觉得自己眼花了,然而发现大家都在眼花,只能不可思议地深深地吸了口阴冷的凉气,继续看下去。   方善水又问:“你死了,你知道吗?是谁杀了你?”   照片中的章元武,脸上瞬间流出了黑色的泪,他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张张合合发不出声音。   方善水这时看向了伞下,随着他的视线转移,桌上的照片蓦然倒了回去,而伞骨下,却忽然掉下来章元武七窍流着黑血的脸,仿佛凝聚了死前恐惧的眼睛在看着方善水。   方善水:“你为什么不说话?”   “啊——!”几个靠得近的警察瞬间大退,门卫大叔更是尖叫出声,举伞的元沛猛地一抽,差点将手中的鬼伞扔了出去。   伞下的章元武听到了方善水的话,张开了嘴,冲方善水露出血糊一片口舌。   方善水这才发现,章元武灵魂的舌头被割掉了。 第一九六章   章元武给方善水看了他被割断的舌头后, 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他眼中的泪水仿佛乌黑的腐泥,带着一股恶臭。   “好歹毒的手段, 定然是极其凶厉的恶鬼所为,真是猖狂!”一志大师一直笑眯眯的脸, 已经完全拉了下来,他冒出青筋的手用力捏着手中的佛珠, 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严肃, 倒是有几分怒目金刚之态。   方善水没有评论,只是继续问那章元武:“你的尸体在这附近吗?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以及想要告诉我的话, 如果说不出来,就写出来。”   听到方善水的话,章元武点点头, 脖子蓦然拉长,七窍流血的头从黑伞下掉了出来,砰地砸在桌子上,好像蛇一样扭曲着搭在桌面, 然后扭动着脑袋, 用口中的黑血在桌子上写字。   一志大师立刻凑过去,想要看看,章元武会不会写出和顾梦文有关的信息。   看着伞下的人头突然像蛇头一样拉长,举着伞的元沛手又是一抖,再次顽强地忍住了将伞给扔出去的冲动, 旁边刚刚被吓了一跳的警察们,也是又退了一步,打死也不想再靠过来了。   警察们大多阳气较强,若不是方善水周身的磁场强烈,让鬼显了形,他们除了几个灵感较强的能看到点朦胧黑影,其他人估计什么都看不见,现在猛不丁一下全撞了邪,真是三观都要崩裂。   方善水本来正在用手压住桌面,但是看元沛忍得比较痛苦,就抽出一只手来,让元沛把黑伞递给自己。   元沛松了口气,正要把伞给方善水,没想到就在这时,桌子猛地震动起来。   被方善水放在朱砂圈旁边的红绳子,在桌子的震动中弹跳片刻,突然好像活过来一样,“嗖”地蹿起,嘶嘶嘶地一条条首尾相连,系到了章元武的脖子上。   桌面正中的章元武照片,迅速地蒙了层黑锈之色。   照片上章元武的脸,蓦地露出了阴测测的恐怖表情,嘴角微勾,眼睛似乎在看着一旁被红绳系住的苟延残喘的自己,仿佛他不是他,他也不是他。   正在旁边桌子上写字的章元武,没想到会突然被红绳勒住。   章元武大骇,【啊……】【啊……】地大叫起来,挣扎间,章元武对上了那张照片中的双眼,明明那是他自己生前的照片,但是章元武看着照片,眼睛却充满了惊恐,仿佛看到了生死大敌似的,他脖子上的红绳也飞速地收紧,一会就将勒进三指之深,眼看着就要将他的脖子勒断。   “不好!”一志大师大叫出声,忙想要伸手,将系住章元武脖子的红绳拉扯开,但是他手一碰到章元武,章元武就好像被烧一般,连着红绳和脖子一起变得漆黑,一志大师怕对章元武有什么伤害,只好松手。   方善水也没想到会发现这种变化,立刻收回拿伞的手,用力一掌拍在桌子上。   “砰”地一声,桌子上的震荡猛地一顿,上头的照片也被颤动了一下,勒着章元武魂魄的红绳,瞬间脱离下来,落到了桌子上,章元武惊骇恐惧,蛇一样的头颈蓦地滚到了桌子下头,并远远地要往方善水身后躲。   听到一志大师一声大叫,躲在后头看不清楚情况的警察们,不明所以地慢慢上前探看,然而刚上来没多久,就见到章元武的死人头拖着伞下几乎有两米多长的惨白颈项,一路从桌子前滚落到后头,一众人头皮发炸,顿时吓得哆嗦了一下,有两个心理素质不好的,已经抓着同事哇地大叫起来。   举着伞的元沛,握伞的手都快把伞柄抓烂了,闭着眼不停念方善水给自己看过的清静经,当自己不存在。   桌子还在微微地跳,不过被方善水双手一压,已经起不翻不了风浪了。   受到方善水压制,桌上朱砂圈中的章元武照片,再次直立起来,他嘴角拉了下来,面无表情,眉梢眼角一股子浓郁的阴翳,那双阴冷得如同带着诅咒的双眼,也转向了方善水。   方善水不惧,压稳桌子后,两指蓦然一伸,竟仿佛穿透了照片一样,夹在了照片中的章元武脖子上,好像真的夹住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方善水冷声质问:“你是谁,我只招来章元武,你为何跟着他偷偷潜入我家。不请自来,若是不说实话,你今天也别想走了!”   话毕,方善水蓦然夹住黑影的手猛地往外一拽。   【嗞啦——】   方善水手下突地发出一阵如破音般古怪的尖叫声,屋内的人纷纷耳鸣,难忍地捂住了耳朵。   大概是知道自己惹错了人,被方善水夹住的那黑影顿时就想要跑,竟是不管被方善水夹住的脖子,强行扭转了章元武的照片,用空白的背面对着方善水,并往后一倒,就要朝桌面盖下去。   于此同时,元沛手中的伞也“啪”地一声滑了支撑柱,伞骨呼啦盖了下来,自己合上了。   这不知来路的恶鬼,竟是跑也没忘了章元武的魂魄,想要将他也带走,伞一合拢,刚刚从伞下伸出来的章元武魂魄的头颈,就好像是要被收回去的弹簧尺一般,飞速地往伞底下卷,章元武简直要吓得魂都散了,刚刚两米长的脖子,瞬间被收得只留了个头在伞夹外,得亏章元武反应快,及时咬住了伞柄,才没有连头一起被收没了。   “唔……”还握着伞柄的元沛简直想死的心都有,那章元武咬手柄的嘴,正好也咬住了他的手,元沛能够感觉到那种阴冷粘腻的感觉,赶紧飞速地默念了三遍清静经。   章元武七窍流血的脸对着方善水,满是惊恐地求救,似乎想要方善水赶紧想办法救他,别让他被恶鬼拉走。   “想走?”方善水蓦然一指,一簇火苗轰地一窜,顿时从照片下燃烧起来。   那火苗点燃照片,仿佛透过烧照片,也烧灼到了照片中依附在人像上的黑影,黑影惊恐地尖叫起来,声音凄厉,似乎被火焰所阻,进退不得。   屋里捂着耳朵的警察们也觉得受不了了,刚刚的阵阵耳鸣如今更是跟在耳中炸开一般,不少人甚至恶心头晕起来,在一旁的一志大师见状,忙口诵真经,去帮那些被鬼叫惊了魂的警察们。   一志大师一边捻着念珠,一边用手去抚被鬼叫所惊的人的头顶,每抚过一个,那人就会稍微恢复平静。   至于元沛,因为吃了不少灵根,如今这种程度的邪祟根本奈何不了他。   方善水趁着照片被烧,夹住那黑影的脖子往外用力地拉,渐渐的,那黑影露出了眼耳口鼻,隐约出现了一张脸的形状。   那脸渐渐地凝聚成正常人的脸盘,方善水看到那黑影的脸,却蓦然一愣,看向了咬住元沛手的章元武的脑袋。   一旁的一志大师发现不对回头一望,也失口叫道:“怎么会!?”   那是章元武。   方善水手中的黑影恶鬼,竟然也有着一张章元武的脸,它阴狠的眼神恶毒地看着方善水和章元武。   趁着方善水这一愣神之际,滑不溜秋的黑影忽然从方善水手中脱出,突然不管照片中的大火,一头扎进了照片中快要被烧没了的人影里。   就在它扑进照片中后,烧着的照片“撕拉”一声从中间划开,竟好像被谁撕裂一样,从人像的脖子处分成两半。   在照片分裂之后,章元武人像脖子以下正被火烧着的部分,飘乎乎向前,落到桌子上,瞬间化为一片焦灰;脖子以上的半边照片,却好像汽化了一样,一个晃动消失在了空气里。   而这时,那咬住元沛的手指和伞柄不愿意被收走的章元武,突然一顿,头从伞下掉了下来,这次再没有连着两米长的脖子一起掉地,他的脖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咬断了一样,上头尽是参差不齐的交错齿痕。   一志大师惊道:“方檀越不好!”   方善水也知道晚了,伸手一点元沛手中的伞,伞骨蓦地弹开,但是伞下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章元武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一圈,被头颅靠近的人全都一忽儿惊叫着往后跳,跳得慢一点的小李被同事绊倒,回头就看到章元武死不瞑目的脑袋,滚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啊!!啊——!!”   小李张大嘴尖叫着,连忙一个翻身将肚皮上的人头给抖了下来,刚刚不小心绊倒他的同事,见状连忙抱歉地回头来拉他,小李拽着同事的手,手脚并用地往远跑。   说来也怪,那章元武的头接触到人的生气后,一落地,就化成了一片飞灰,竟像是桌子上那照片消失的上半边纸,被烧尽在这里一样。   一志大师看看那堆飞灰,一阵头疼:“这下可怎么办?那恶鬼实在凶厉,竟能如此阻碍我等,甚至和章元武融为一体,让人看不清它的真身。”   方善水没有说话,手指撵起桌上照片烧剩下的那点飞灰。   一志大师可惜地看着章元武刚刚写字的地点,在那只潜藏在章元武背后的恶鬼出来捣乱后,桌子上的字已经被糊成了一片,如今就仿佛焦黑了一块一样。   一志大师摇头道:“不知道那孩子刚刚是想要说什么,我只来得及看清一个卡字……”   “应该是人的姓。”方善水说着,他将手中拾拢的飞灰,一点点撒在那已经糊掉的鬼画符所在,飞灰好像雨滴渐渐洗去了刚刚被抹糊的部分。   方善水:“章元武是在告诉我们,害死他的那人的名字。这个鬼,章元武应该是认识的,他们的一场招魂游戏,兴许是招来了故人……”   桌面上,出现了仿佛用灰黑的水渍写出的一个半字……   “卡丰?”已经缓过劲的陶泰清警官,靠了过来,看着桌上的。   刚刚被滚地人头吓了一圈的干警们,此时都是一脸三观碎裂的迷蒙状,见闹鬼事件似乎暂时性告一段落,不好继续丢人民警察的行头,连忙起身如梦游般跟在各自带队的老大身后,听着队长仿佛丝毫没被吓到的淡定问话,不禁感叹头不亏是头。   方善水撒尽了手中的纸灰,凝眉道:“不一定是丰,这个字似乎没有写完,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们能查查章元武认识的人,也许是他的同学,也许是他朋友或邻居,有和这个名字类似名字的人,谁曾经惨死,和章元武的家人是否有过联系……”   得到这个线索,陶泰清也立刻肃容道谢:“多谢大师,我会尽快展开调查。这个姓并不常见,应该很快会有结果。”   其他的警察们也没有再出声反对,一双双的眼睛看着方善水,有的心有余悸一脸钦佩,有的仿佛还在梦游,还有的似乎在周围找什么3D投影机关,想看看这是不是新兴的诈骗黑科技。   陶泰清说话的时候,方善水的手按在了章元武用血写的那两个字上,脑海中慢慢地闪过了一些画面。   方善水凝眉道:“不急,我觉得我已经知道章元武的尸体在何处了。”   陶泰清一惊:“大师你知道了?在哪儿?”   其他警察们也一阵哗然,盯着凝眉的方善水看,然而这时,方善水却忽然闭上了眼睛,也不出声了。   警察们看了方善水一会儿,正等得有些着急,方善水突然张开了眼睛,他的眼睛瞳孔变成了金色,完全不是常人的颜色。   警察们看着方善水的眨眼间仿佛变了个人一样,心中一阵不可思议,不禁连呼吸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方善水招招手,让陶泰清到自己面前来,陶泰清一愣,走到方善水面前。   这时,他发现方善水将手放在了他的头顶,正不明所以,陶泰清对上了方善水那双金色的瞳孔,忽然发现方善水眼中的倒影并不是他,而是章元武……   陶泰清脑子忽地一懵,一瞬间,他好像陷入了一个漩涡之中。   ……   章元武心中很是恐惧,他知道有东西在跟着自己,那东西杀了他宋学真三人,也不会放过他。   他要赶紧赶到青越观,他要找到青越观的大师救他。   章元武也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他不明白只是玩了个招鬼游戏,他们明明一切都按照规定的做了,没有触犯任何忌讳,最后却无法将鬼送走。   快点到吧,快点到吧。   章元武在计程车上不停发着抖,眼睛盯着手机上的导航,并不停地往身后看,总怕会有什么东西跟上来。   眼见导航显示离山水庄园越来越近,章元武心中的大石头也渐渐地轻了下来。   司机开着车,看了章元武一眼:“小同学,你去山水庄园做什么?听你口音像是个外地人呢,年纪也不大,来这里找人?”   章元武没心情闲聊,不耐烦道:“司机大哥我赶时间,麻烦你快点。”   “哦我明白,你们这一车,都是赶着去投胎的,都急都急。”   正想再往后看的章元武,听到这话心里猛地一咯噔,突然看向前面司机的侧脸:“你刚刚说什么?什么一车?什么投胎?”   “是一车啊,我这车载了五个,有点挤了呢。除了你们两个外地人,其他都是我们本地的。”   章元武慢慢地去看司机面前的后视镜,忽然发现后视镜中,竟然看不到司机的脸,仿佛一张纸一样,章元武惊恐地大叫起来:“停车!我要下车!我要下车!”   “不能下了。”   司机大哥转回头来,没有五官的脸好像在对着章元武笑。   章元武瞪大双眼,惊恐地看着他前面迎面而来了一辆大卡车,那大卡车直直地撞了过来,章元武尖叫了一声。   他以为自己会被撞死,却发现他所坐的车,好像纸片一样被大卡车吹飞,直接落到了桥旁边的河里。   砰地一声掉进河里,随着车子的下潜,章元武真的发现自己周围竟然不是自己一个,一张张浮肿腐烂的脸出现在他周围,不多不少正是司机说得五个。   章元武惊恐莫名,尖叫着从打开的车窗爬了出去,一路游了上去,回头一望,不停往下沉的车子中,没有脸的司机和一张张浮肿苍白的死人脸,正在车子中望着他。   章元武骇得半死,再不敢回头,一口气游到了岸边,手机也掉了,什么都掉了,想打车周围的车也不停,章元武只能凭借刚刚导航上的路线记忆,自己往山水庄园走去。   章元武湿淋淋地走在大路上,终于在快要入夜的时候,走到了山水庄园,被门卫拦住了去路。   章元武一身湿透,整个人看起来古古怪怪的,自然被门卫拦下盘问,门卫打了电话,才让他进去。   ……   记忆到进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章元武好像不是进入了一个人类聚居的地方,而是进入了一个恶鬼的巢穴。   陶泰清半晌没有反应,愣愣地看着方善水的双眼,在方善水的眼睛中,他好像看到自己就是章元武,体会着他的那种恐惧,随着他一路走到山水庄园。   “队长,队长你怎么了?”身边的警察见队长情况太过不对劲,好像傻了一样,不禁有点担心地叫了两声。   陶泰清蓦然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他的下属警员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方善水见他清醒,也出声问道:“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陶泰清神情复杂:“大师你不知道?”   方善水摇头:“我只能隐约感觉到,这段信息记录了他遗体位置。我最近元神阳气过重,章元武残存的那一丝意念,如果我去感应,立刻就会被冲散。”   陶泰清回顾方才看到的,慢慢道:“我其实并没有看到他的尸体在哪里,不过其中有个地方比较奇怪。章元武中途坐了一辆鬼车落水了,他从车中逃出来后,在岸上走了一下午,走到山水庄园这里,衣服居然还是湿的……”   方善水:“这段意念中蕴含了他的死亡信息,如果你没有看到他的尸体在哪里,那只能说他死亡的时候自己给忘了。你去你看到的落水地点找,应该能够找到他。”   陶泰清闻言,看向徽城派来协助他们查案的警察:“惊鸿大桥左侧桥底,一辆黑色的桑塔纳。”   那徽城警察收到,立刻做了个手势走到一边,去跟警局打电话商讨情况。   这时,另外一个徽城警察听到陶泰清的话,却忽然面色诡异,也掏出了手机。   他打开一个档案文件划了好几下,调出了一张手机照片给陶泰清看:“陶队,你看是不是这辆车?”   方善水和元沛也跟着看了过去,那是一辆在水底的黑色桑塔纳,虽然拍得有些朦胧,却跟陶泰清刚刚看到的一模一样。   陶泰清点头:“就是这辆。”   这个老警哆嗦了一下道:“这是五年前出车祸的一辆车,车上当时载了三名乘客,全部死亡,因为车子卡在水底不好打捞,最后只将遇难者的尸体打捞了上来。”   方善水断定道:“章元武的尸体,应该在这辆车上。”   拿手机的老警员手一抖:“不会吧?”   其他年轻的警察们,闻言也都一阵鸡皮疙瘩。   方善水:“你们若是派人去打捞的话,等会儿就知道了。”   警察们面面相觑,却没想到还真是让方善水一语成谶。没过多久,警局那边派去调查的人,还真的在水底那辆卡住的桑塔纳里,发现了失踪的章元武的尸体,尸体已经泡了四日,面目全非。   得到这个消息,前来查案的陶泰清一行人顿时心服口服,再不敢对方善水的本事有所怀疑。   陶泰清犹豫了下,又向方善水请托道:“章元武……已经遇难了,现在的情况是,还有一个失踪的女孩顾梦文,至今仍下落不明。除了昏迷的魏英韶,她可能是碟仙游戏中,唯一还活着的人了。人命关天,大师你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尽快找到顾梦文?”   一志大师对此也急,问:“方檀越,你有什么找人方面的法术吗?”   元沛闻言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方善水拉住了他。   元沛上次的伤还没好,目前只是刚刚不吐血了而已,虽然看个照片面相什么的,已经成了他的反射性技能没有什么妨害,但是如果正儿八经测算什么问题,恐怕又要伤上加伤,方善水可不能确定,下次能不能用灵根给元沛补回来。   方善水想了想道:“方法是有的,不过需要一些特殊的环境和物品,这样吧,我和你们去一趟,如果能有顾梦文的贴身物品和生辰八字,我可以试试能不能找出她来。她的家人是在林城吗?”   听到方善水说要去帮忙,陶泰清和一志大师都颇为惊喜。   一志大师比较了解顾梦文家的情况,闻言道:“在的,她家里还有一个弟弟,如今住了院,家人正看着她弟弟。”   方善水想起自己刚刚雕刻好的貔貅葫芦,还没送出去,对几人道:“我现在还有些事,你们先走,把地址留给我,等晚上我会自行前去。” 第一九七章   陶泰清一走出青越观的大门, 身体就猛地一晃。   下属警员们连忙扶住他:“陶队, 你还好吗?”   陶泰清摇摇头,刚刚的恍惚间, 他好像感觉到了一些被他忽视了的东西,问那准备离开的徽城警队:“王同志, 你刚刚说,那辆车上的四名遇害者, 包括司机, 都是徽城本地人?”   “是啊。”   陶泰清喃喃地回忆着梦中那鬼车司机的一句话:“三名本地的乘客,两名外地的乘客……”   当时, 车子掉落到了水池中, 惊恐的章元武慌张地跳窗逃生时,曾回头看了一眼。   陶泰清的视线也跟着章元武转动,看到了几个面无全非的人, 除了他们,还有一个在车子角落里的人,那人应该才是司机口中的,和章元武一起的“外地人”, 但是那人被车子挡住了, 陶泰清要看的时候,正好错过了他的脸,好像只看到了他身上的一片红色衣服。   红色?   被问的人见陶泰清神情有些恍惚,莫名地道:“怎么了?”   陶泰清摇摇头:“没什么?我们先走了,这次多谢你们帮忙。”   “应该的, 为人民服务!”   陶泰清一听,也带着他队伍的警员们,立正和徽城的警官回了个礼。   章元武的尸体已经找到,下面就该找他家人来认尸了。   章元武死得非常离奇,那辆沉在水底的无人鬼车,他的尸体就安静地坐在车后座,找到章元武的尸体时,那已经生了海藻和斑斑锈迹的车身上,几乎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仿佛他是在车子坠毁之前,搭上车的乘客一般。   参与这次案件的警察们,都决定办完这个案子定要去庙里拜拜,实在是够瘆人的。   陶泰清等林城的警察们坐车下山,离开山水庄园的路上,陶泰清看着山水庄园通往青越观的路,看着看着又是一恍惚,好像看到章元武走过这条路一样。   只是……章元武走在山路上的时候,似乎并不是一个人。   ·   方善水和陶泰清约定了晚上8点,送走陶泰清之后,决定回去再念经开光一段时间,到晚上正好出窍去林城。   现在方善水已经是阳神真人,出窍离体,身体与肉身几乎全无差别,就算有,普通人也看不出异常,还能自由来去,行动很是方便。   方善水看看手中的貔貅葫芦,他是在汲取着太阳之精的时候,用画符的方式,将那块翡翠雕刻成。   貔貅下的葫芦,本身有收纳之意,所以在雕刻的过程中,也是聚集了不少太阳之精,再加之貔貅的镇邪之效,这块初成的玉雕,已经有了那么点镇邪法器的意思。   不过要交换别人收藏多年的重要古籍,还是要再谨慎点,多琢磨点。   看到外人走了,昨天因为听到方善水在调息没来打扰的元沛,立刻蠢动起来,围着方善水兴致勃勃地问:“方方,你的洞府、你的空间法器怎么样了?成功了吗?”   方善水遗憾地摇头,由于熔炼的时候半途出了点问题,所以那树神之心并没有和他完全契合,这导致树神之心无法依仗他快速生长成熟,他也无法将树神之心炼化成自己的空间法器,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半途。   现在想要将树神之心熔炼成功,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等他的元神状态稳定下来后,重新熔炼;二是多做好事,收集功德金光。   树神之心本是神物,功德金光对它的促进作用不小,当初树神之心就是靠功德金光催发的,现在应该也可以用功德金光来帮助熔炼到一半的树神之心成熟。   元沛见方善水摇头,顿时惊讶起来:“没有成功?怎么会?”   宅灵的大脸从墙体想出现,有点沮丧地道:【小主人,是不是我当时没配合好,才导致出了问题?我隐约能感应到自己多了个身体,不过好像通道被阻了,无法将其连通起来。】   熔炼没有成功,宅灵是最失望的。   树神之心是神物,一旦宅灵成为其器灵,宅灵就脱离了凡体束缚,就和人一样,从一个普通人的肉身,换一个仙人的肉身,而它则是从普通住宅,换成一个仙宅洞府,自然都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方善水安慰宅灵:“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会好的,我再想想办法。”   元沛也道:“是啊青青,方方那么厉害,肯定会有办法的,失败乃成功之母,一次不行就再多试几次。”   宅灵听到两人安慰,也放下心来,裂开硕大的长方形嘴对两人微笑。   对于宅灵来说,时间是没有太多意义的,只要会成功,是早是晚都无所谓。   元沛突然想起一事:“对了方方,明天上午你们有两门考试,你晚上去林城,能赶得及回来吗?”   方善水一愣,这两天都没去学校,都忘记这事了:“明天考什么?”   元沛:“你的是马哲和近代史,记得早点回来啊。”   “好。”   留元沛和宅灵去玩,方善水回房做自己的事。   一路上,方善水神思不属地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去复习复习,他这半年的学业,功夫都用在了古文字上头,其他的课业,有元沛当初帮他排的什么必然不会被点到的课程表,方善水感觉自己好像都没有去上过几次课,课本都很新的样子……   大概是想得有点入神,回到了屋里,方善水才发现他肩上的手办师父不见了踪影。   方善水掏掏口袋,两个寄身露出头来,不过手办师父却是不在。   方善水能感觉到手办师父应该就在附近,就是看不到。   方善水转头四望,趴在窗户上,往二楼下的院子又看了眼,想着师父是不是刚刚落在外头没有跟上来,结果望了一圈还是没有。   方善水冲外头叫道:“师父,你去哪了?”   话音刚落,方善水忽然感觉到灵魂一颤,好像有谁碰了自己一下,而且那种感觉很熟悉,应该是他师父,不过却不是碰他,而是碰到他的灵魂。   方善水顿时盘腿坐下,闭目内视,视线很快沉降到了自己的元神中。   元神一睁开眼,方善水就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颗大树的树干上,周围白茫茫的一片,似乎没有天,也没有地。   方善水身下的这棵树,和老人树洞府的那颗有点像,不过这颗明显还没有张开,树叶比较细嫩,树冠也不太茂盛。   一抬头,方善水就看到巨人手办师父正托腮坐在一边,它坐下来微弯腰的姿势,正好和方善水身下的大树差不多高,绯红的眼睛仿佛灯泡一样,穿过树叶交错的间隙望着方善水。   方善水看看身前的两根好像柱子一样的东西,那是手办师父曲起的手指,它大概刚刚听到他叫,所以正在用指背皮肤碰了碰他,刚刚方善水感觉到的灵魂震荡,就是元神被师父的手指碰到所引起的。   方善水看着霸占在他识海之中的巨大师父,几乎要将他头顶的半边天空都给遮挡住,不禁有些黑线。   方善水:【师父,你在这里坐什么?】   手办师父没说话,绯红的眼睛盯着方善水。   方善水瞬间意会过来,师父这还是不太放心他的元神状态,所以想要就近观察着,万一熔炼到一半的树神之心什么的对他造成伤害,它好及时察觉并制止。   方善水有些感动,对手办师父道:【师父不用担心,等我找到古籍,这些隐患很快就能解决了。】   手办师父点点头,将手平伸的方善水脚下,方善水好笑,扶着树干站了起来,轻轻一跳踩到了师父掌心,有点像是回到了当初在黄鼠狼洞府的时候,他和师父的大小完全颠倒了过来。   手办师父将掌心的方善水托了起来,指了指下头的大树让方善水看,方善水随着视线升高,眼界也发生了变化,从上往下看,方善水将自己的识海看了个遍,可能是因为树神之心熔炼没有成功,识海和方善水上次来的时候又似有所不同,周围到处都是茫茫云海,云海偶尔夹杂着一丝丝金光,除此之外都是混沌一片,   放眼望去,只有那颗由树神之心幻化的大树,以及师父和他。   树下的无数根系,仿佛变成了一根根的触手,延伸进周围看不见尽头的白雾中,正在从中吸收养分,一丝丝金色的光芒,从白雾中被汲取出来,还没有完全长成的树神之心,吞噬着这点金丝,也在缓慢地恢复。   方善水明白师父的意思,师父这是告诉他,功德金光对他识海中的树神之心也有促进作用,让他注意多收集功德金光,省得树神之心对他的元神造成过大的压力。   这倒是印证了方善水刚刚对树神之心的猜测。   方善水点点头:【师父我知道了,那我先出去了,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手办师父看着小不点徒弟仰头望着自己,摇头拒绝。   方善水也没有继续劝,就自己离开了。   方善水的意识回归身体后,他留在识海中的元神却还在,只是闭上了眼睛,好像正在打坐休息,或者进入了浅眠一样。   手办师父托着手中的小徒弟,把脸凑近,虽然不敢碰到方善水的元神,怕像刚刚那样触动方善水造成影响,但是它两颗红灯笼一样的眼睛,却是一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手心的徒弟。   ……徒弟这般模样,真是极可爱的。   ……好想一口吞掉。   手办师父下意识地张张嘴,巨大嘴几乎能一下盖住两个方善水,大概也是及时意识到不能把徒弟含到嘴里,万一吞到肚子里就不好了。   手办师父张开的嘴又闭上了,改而……   ·   方善水神识归窍的过程中,忽然感觉神魂一荡,好像被什么巨大的舌头舔了一口,甚至神识回到身体里,都还有种一脸口水的感觉……   方善水摇摇头,恢复了视觉后,就看到口袋里两个寄身师父,正直直地望着自己,似乎在打量主体的下落。   大概知道手办师父没出来,两个寄身颇有山中无老虎地自在,很快从方善水口袋里爬出来。   两只寄身师父左飘飘右飘飘,一个彭质寄身飘到了方善水的肩膀上,一会儿从方善水左肩翻滚到右肩,一会儿又从方善水右肩翻滚到左肩一个飘到方善水的右肩,将手办师父的位置全部占了一遍。   另一个彭侯寄身,也不去和彭质抢地方,抱着方善水腰,在方善水的肚子上滚着玩,从肚子滚到腰,又从腰滚到背。   方善水简直哭笑不得,完全没想到手办师父一不在,这两位寄身师父居然是这副画风。   方善水摇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是扛着身上两个寄身师父,决定到静室打坐的地方去,继续为自己的貔貅葫芦念经开光。   结果方善水刚刚起身,两个寄身师父就好像知道他又要去忙活,不和它们玩一样,顿时变得很重。   方善水走了两步,忽然觉得身上好像压了两座山一样,非常的沉重,几乎迈不开脚。   方善水回头往肩膀上一看,和师父一模一样的彭质寄身正趴在他的肩头,用绯红的眼睛望着自己,和手办师父如出一辙的满脸无辜模样。   而已经从方善水的背后又滚回到肚子上的彭侯寄身,也大字型摊开扑在方善水肚子上,一副坠着方善水不让他动的样子。   方善水仿佛感觉到有两只几十斤重的粘人肥猫,上下左右地压制着自己。   “师……”方善水好笑地想要让两个师父自己去玩,结果刚出声,就看到彭质寄身和彭侯寄身纷纷比了个嘘的姿势,拉上嘴巴,一副我们要安静地做游戏地样子。   方善水无声地哦了一下,露出了解的申请。   看两个寄身师父的模样,似乎还挺顾忌手办师父的样子,看起来怪可怜的,也是平时手办师父将两个寄身压制得有点狠,天天只能躺在口袋里。   方善水妥协地闭嘴,用力地扛着两只肥猫师父继续往前走,走到了放置灵根仙女提篮的房间,方善水盘腿坐下,将貔貅葫芦置于掌中,没有管还在他身上爬上爬下的寄身师父,开始念经行功为貔貅葫芦开光。   被师父们一捣乱,方善水再次忘记了考试要复习的事。   手办师父在识海中,看着方善水的元神,在方善水开始运功勾动灵根仙气的时候,手办师父忽然眨了眨红宝石眼睛,好像看到了方善水元神中的一丝变化。   ……   方善水念经了一下午,待到睁开眼睛的时候,手中貔貅葫芦已经开光完毕,貔貅本身用的是那种几乎透明的玻璃种,在采集了太阳之精,又孕灵生气之后,已经完全变了个样,玻璃种不再是玻璃种,里头多了一层云气,仿佛在流转一样,让人捉摸不透,不能一眼望到头。   貔貅全身都是白色的,唯独眼睛两点金光,有了一丝活灵活现的神韵。   方善水将貔貅葫芦拖在掌心中看了看,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方善水想了想,决定干脆趁夜带着貔貅出去,采集一下月华之精,这样才能使法器阴阳二气协调,灵韵生生不息。   彭质寄身侧躺在方善水的左肩上,巴掌大的身体仿佛美人横卧一样,拧着腿,一手托腮一手嗑瓜子,见方善水醒来,将瓜子吞掉,挥挥小手和徒弟打了个招呼,然后继续嗑新瓜子。   方善水回应了寄身师父后,站起身。   这一动,不知什么时候被盖在衣摆下的彭侯寄身,立刻从方善水小腹上滚了下去,方善水及时出手捞住,将彭侯捡起来,放到右肩上。   彭质寄身见状,给了彭侯一个鄙视的小眼神。   方善水放着俩寄身师父去玩,找到陶泰清给自己留下的地址看了看,见天不早了,就点香准备出窍。   见方善水准备出窍离开,彭质和彭侯蠢蠢欲动,似乎想要一起出去玩,但也知道主体肯定马上就要出来了,顿感没趣。   盘坐在方善水识海中的手办师父,在方善水元神出窍的瞬间,也起身跟着从方善水的身体里钻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手办师父还不知从哪牵来了它的小石狮子,招招小手邀请徒弟来同坐,一副师父搭你一程的样子。   同时手办师父还瞪了自己的两个寄身一眼,似乎在警告它俩老实看家。   彭质和彭侯一边一个地托腮看着主体和徒弟,无聊地挥挥小手,目送两人。   方善水好笑,拖了拖手中的貔貅葫芦道:“师父,这次我来载你。”   说着,方善水掂了掂掌心的貔貅葫芦,突然将之抛出了窗外。   那貔貅葫芦在窗外的月光下顿住,停在二楼外的虚空中。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方善水一边无声念咒,一边对着葫芦做了真言手印,小葫芦忽然一颤,在方善水变幻的手印下,越来越大,大概变大到仿佛一条小船一样,上头的貔貅不像葫芦变得那么大,但是也仿佛一个山猫一样大小,俯卧在葫芦前头,仿佛回头看了方善水一眼。   方善水冲手办师父做了个请的姿势,手办师父见状,开心地接受了徒弟的孝敬,跳到了葫芦上,将手中的小石狮子扔给两个寄身去玩。   方善水挥手跟两个寄身师父告别,也随风一动,移出窗外,盘腿飘落到了葫芦上。   月光下,趴窝在葫芦前头的貔貅似乎正张着嘴,吞吸着从天而降的月华之精,月华之精灌入到它口中,它原本通透的身体,也开始渐渐染上了一层夜空的黑色,仿佛在给它的身体渡上一层鳞甲一般,转眼间,就显得比方才嫩白的样子威武了很多。   方善水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喊了声“起”,葫芦立刻载着方善水手办师父,划开夜风,在虚空中飞驰而去。   ·   陶泰清已经带队回了林城,拿着方善水招魂得到的一点消息,动员警局的人查探了起来。   章元武死亡的消息,已经被他们告知了章元武的家人,章家人虽然已有预料,但是得到噩耗,还是差点要哭晕过去。   顾家知道比女儿早一步失踪的人也死了,也是一片灰暗,若不是一志大师说他们女儿应该还命不该绝,他们几乎也要绝望了。   陶泰清没办法安慰他们,只能用行动来赶紧破案,希望找到罪魁祸首,赶紧将这一桩诡异的悬案破解。   陶泰清让下属们去档案室,将林城死亡的姓卡的人的档案,都调出来慢慢和章元武几人对,看看有没有和章元武他们接触过的。   卡姓的人很少见,陶泰清连章元武父亲一辈都考虑到了,调出了二十年的死亡档案,也只找到了13个,其中和章元武他们有过接触的也有,但这接触都像是他们硬凑合上的,感觉完全到不了深仇大恨的级别。   “陶队,四个人都查了一遍,身边都没有叫卡丰的人。”   “不是卡丰,有没有什么卡邦、卡艳、卡什么都行。”   汇报的人哭笑不得:“陶队,姓卡的本就不常见,更何况几个学生身边,非正常死亡的人本就不多,又是这么特殊的姓。”   突然有人提出一个问题:“会不会是户口在别的城市的人?”   正查着档案的陶泰清一愣,还真有这个可能,不过若真是这样的话,这就难办了。   陶泰清在档案时里头疼地翻着,翻到下班了都不知道,看看手表和方善水约定的时间快到了,立刻拿起衣服来:“小李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查。”   “陶队我跟你一起去。”董高远扔掉档案跟着走了。   陶泰清带着两个下属一起出门办案,被留在档案室的小李等人也都收拾东西回去了。   方善水手中托着一个貔貅葫芦,来到了陶泰清给的地址,找到了顾家,正要敲门,陶泰清的声音从后头传来:“方大师!”   陶泰清和董高远等三人有点喘的跑了过来。   他们刚停好车就看到方善水了,也是来得巧。   陶泰清走上前去,挤了方善水敲门的位置道:“我来敲门,现在顾梦文她爸应该回来了,我今天给他打了电话,他要是再不回来,我就以妨碍办案为由,把他送进去拘留几天。”   “哐哐哐哐!”陶泰清敲得很用力,完全不像是警察上门,倒像是讨债的。   方善水有点意外,之前他没有问过顾梦文家里的情况,看陶泰清这意思,似乎还有点问题的样子。   董高远见方善水疑惑,对方善水道:“方大师,顾家夫妻正在办离婚,顾梦文爸爸这些天经常不回来,女儿失踪也不管不问,他在家的时候,我们上门他总是喜欢装听不见。顾梦文妈妈在医院,顾梦文三岁的弟弟发高烧住院,已经住了好几天了,离不开人。”   陶泰清边敲边叫:“顾先生,林城公安局办案,请配合点,我知道你在。”   ——“来了来了!!……真是催命呢,像什么警察的样子,完全是土匪嘛!”   ——“嘻嘻快去,人家来帮你找女儿呢。”   ——“这些人就是多事,你先穿上衣服。”   方善水隔着门就听到了那边语气不太正经的调笑声,一男一女,顿时面色古怪,刚刚董高远还说顾梦文的妈妈在医院看着她生病的弟弟,那屋里的那女声,自然不会是顾梦文她妈。 第一九八章   门开了, 出来的顾景是个面白无须的男子, 以顾梦文的年纪,他大概该有40多岁了, 但是看起来还像是30多一样,顾景面相英俊, 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奶油小生的面相,只是眉梢眼角多了一丝阴邪, 破坏了人对他的感官。   顾景衣衫有些不整, 扣子也没有扣齐,一开门就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 “陶警官, 我很配合的回来了,说吧,你到底要我帮什么忙?我其实也是挺关心女儿的, 只是实在和那个女人待不到一起去。”   他说的那个女人自然就是他老婆薛凌荷了。   陶泰清到底是阅历丰富,对顾景的话无动于衷,但是跟着他来的董高远和蒋宏却都被恶心的不轻。   陶泰清看向方善水,方善水指指顾景对陶泰清点点头, 陶泰清随即对顾景道:“不需要你做什么, 你是顾梦文的血亲,等会我们做事的时候,你就待在屋里就好了。”   顾景随着陶泰清的视线看向了方善水,有些诧异,方善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学生, 只是气质却不太像,仿佛是从什么深山老林出来的古代公子一样,跟眼下的环境很是格格不入。   顾景打量着方善水,目光落到方善水手上的时候,立刻眼睛一亮:“哟,这东西不错呀,还挺值钱的吧?看着有点像翡翠。”说着,顾景伸手就想上去摸一摸。   方善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愣了一下,眼看顾景的手都伸到面前,快要将他手中托着的貔貅葫芦拿起来时,方善水才反应过来,伸手点了顾景一下。   顾景伸出的手顿时停在了那貔貅葫芦一寸之上,胳膊好像生锈的机器一样卡住了,一开始他还没感觉到,还想继续去拿方善水手中的小摆件,直到发现自己手伸不下去,好像完全动不了了,才惊恐起来,发现不止手,自己全身都被定住一样,头都不能动,只能乱转着本就轻浮的眼珠子,大叫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动了!?救我陶警官,这人对我施了邪法!我可是被你叫来的,你快帮帮我!”   陶泰清董高远蒋宏三人闻言,顿时都看向了方善水。   中午的时候,三人可都是见识过方善水的本事,对于方善水的手段并不陌生,董高远和蒋宏甚至露出大赞的表情,看起来非常想要给方善水拍手叫好的样子。   陶泰清稳重点,没有露出什么异常的表情,只是咳了咳,劝顾景冷静:“顾先生别急,你也许只是神经方面出了些许问题,估计过一会儿就好了,我们一堆警察在这儿呢,这里都是天地正气,没有什么邪法的施展余地,你要相信科学。”   方善水见顾景半信半疑地盯着自己,随口附和着陶泰清的说法,道:“嗯,你年纪不大,身体却挺虚,戒欲戒躁,这样神经就不容易出问题了。”   说着,方善水将貔貅葫芦从顾景的手下转到一边,现在这法器正在吞纳灵气孕灵之中,不能被生人接触,否则容易被生人身上的气场扰乱,出现偏差。   董高远和蒋宏听了队长和方善水的话,噗地一声差点笑出来,而后连忙扭头假装自己被口水呛到地咳咳掩饰。   在方善水将貔貅葫芦转走后,顾景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虽然他还是怀疑方善水给自己使了招,但是却不敢再说什么,甚至神态浮现顾忌,给方善水和陶泰清他们让开门:“你……你们进来吧,要干什么你们自己弄,不过不要搞坏了家里的东西。”   说着顾景将视线走方善水身上移开,有点踉跄地连忙进了屋,转身的时候,还下意识地将胸前没扣上的扣子都悄摸摸地拧上,好像不扣就不太安全一样,看得董高远和蒋宏又咂了下嘴。   方善水走进门,看看屋里的环境,是个很平常的家庭的样子,看起来不怎么富裕,房子里的东西看起来也有点陈旧。   陶泰清小声地问方善水:“大师,做法都需要些什么东西?”   方善水收回视线,指指前头的顾景:“有顾梦文的血亲在,只要有她的一些贴身物品就行了,如果有生辰八字最好。”   “好。”陶泰清随即对前头的顾景道,“顾先生,我们调查需要一些顾梦文的贴身物品,麻烦你帮我们找来,你知道顾梦文的具体出生年月日吗?知道的话也告诉我们一下。”   顾景虽然没有回头,但是一直竖着耳朵听着身后的动静,听到陶泰清叫方善水大师,浑身僵了一下,直到陶泰清高声对他说话,他才又放下脚步继续走:“好。”   这时,前头卧房的门后出来了一个女人:“还没谈好?磨磨蹭蹭的,我衣服都穿好了。”   “你出来干什么,进屋去。”顾景一阵尴尬,说着就走上前去,要将女人推进屋。   被推的女人撒娇似的回头嚷着:“推什么推嘛,怎么我见不得人啊?”   “见得见得,进屋去,等会儿我就去找你。”顾景被方善水一吓,没那么多心思哄她,忙催促着人进屋。   女人不甘不愿地走了,顾景才去隔壁翻女儿的屋,给方善水他们找顾梦文的贴身物品。   陶泰清几人,都看了那女人一眼,那明显是顾景姘头。   方善水也看了那女人一眼,不过随后他又看了看顾景,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两次,没有说话。   身后的董高远似乎见方善水好奇,凑了过来,对方善水道:“方大师,这个顾景特别不是东西,以前他岳丈薛家,在我们林城,可是一等一的富商家,那时候薛美荷多少人追啊,就看上他这个小白脸了,顾景靠着吃软饭,凭借岳家享了几年福,可惜好景不常在,薛家前几年生意出问题破了产,家庭条件一落千丈,之后他就开始折腾了,又是感情不合又是找新的女朋友,别看他这把年纪,这老白脸现在还挺能勾搭女人的,要我说,他不去当牛郎真是可惜。”   方善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没有再去看那两人。   陶泰清一开始没有制止董高远八卦,但见他越说越不像话,轻声斥道:“说什么呢,严肃点,什么牛郎不牛郎的,你这话严重违背了社会主义的核心价值观!”   “好的陶队,我马上闭嘴。”董高远立刻做出拉上嘴的姿势,闭嘴不再多说。   顾景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董高远在背后埋汰他,直到陶泰清刚训完董高远,他才从屋里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拿着顾梦文的几件衬衫和衣服,还有手表项链什么的,走过来给方善水放到桌上,又将顾梦文的生辰说了,时间他记得不是很清楚,还发了个短信给在医院的老婆。   顾景也是脸皮厚,:“陶队,这下可以了吧?没有我什么事了吧?我还有朋友在,要么你们……”   陶泰清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方善水。   方善水打断了顾景的话:“你坐下吧,要找你女儿,你是血亲在这有帮助。”   顾景张了张嘴,想要拒绝,但是眼睛看了下方善水左手掌心托着的貔貅葫芦,似乎回忆起了刚刚的一幕,立刻吞下了反驳之意。   方善水看了看,顾家没有大的方桌,干脆就让陶泰清几人去将门窗都关紧,窗帘也拉上,并打一盆水来,他自己则出手,将桌子沙发都推开,在地上清出一大片空地。   顾景就在一旁傻眼看着,看方善水一只空闲的右手轻轻推来推去,竟仿佛推豆腐一样左一个右一个将沙发桌子推离出去,那些被推开的家具,根本就像是飞出去的,似乎都没有和地面接触,所以才没有发出什么刺耳的摩擦声。   这时,方善水回头看向顾景,正张大嘴看着得顾景猛地一咯噔,结结巴巴地道:“大师,好功夫呀,力气真大……大……”   马屁拍到一半,顾景接住了方善水抛来的东西,打开包裹一看,竟是一堆白色的蜡烛。   方善水没和顾景客气,直接吩咐道:“将这些蜡烛都点上。你吸烟,应该有打火机,用你惯用的打火机点。”   顾景张了张嘴,很想拒绝,但是仍旧没敢,只好苦着脸老实地到一边找打火机点蜡烛去了。   方善水在清出的空地上开始用朱砂笔画符,手办师父在他的肩膀上啃冰淇淋棉花滩,见方善水画得有些辛苦,小手一点,将方善水手中的貔貅葫芦凭空升起,腾出方善水的左手来。   顾景的蜡烛点上,陶泰清等人也按照方善水说得,在打来一盆清水后,就将屋里的灯都关上。   方善水接过蜡烛将之一根根放在自己绘制的符阵旁边,只剩指指顾景:“你拿着蜡烛站在中间。”   “什……什么?我站中间?不行!”顾景顿时无法接受了,说什么也不愿意。   陶泰清几人劝他,顾景也不听,振振有词:“我不管,你们要我干的事我基本上都干了,但是这奇奇怪怪的,我不做,我能站在这里就好了,你们别想用我的身体施什么邪法。”   董高远不满地道:“什么邪法,你说话客气点,大师是来帮你找你的亲生女儿的。”   顾景不以为意:“我的女儿多着呢,我要是高兴,每天都可以播撒下去一堆种子,想要多少女儿有多少。”   方善水眼睛看着顾景,将刚刚的话又说了一遍:“你拿着蜡烛站在中间。”   还要抗议的顾景,这时却忽然一顿,看着方善水的眼睛,身体好像不听使唤一样,拿着手中的蜡烛,走到符阵围着的蜡烛圆圈中。   方善水见顾景站好,将顾梦文的一件衣服放在了他身前,然后将陶泰清他们打来的一盆水放在衣服上,置于顾景脚下。   顾景一低头就看见了举着蜡烛的自己,倒映在水盆中,这才好像醒过神来,看看左右,差点要哭了:“你们又对我做了什么?我怎么站在这里?你们这样是不对的!还有没有点人权,还有没有点自由了?陶警官,你快帮帮我啊。”   陶泰清咳了咳:“顾先生你冷静点,这个世界是科学的,没有人对你做什么,你看大家都没有碰到你,刚刚只是你良心发现,自己走到了圈中。你可能有些自我人格认知障碍了,不要紧,等大师做完法事就好了。”   你骗鬼啊!   还能更睁着眼说瞎话吗!?   顾景心中简直是日了狗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们在干什么?”卧室里的女人走了出来,看到顾景现在的造型,哈了一下,   “好了,去关灯。”方善水话音刚落,董高远和蒋宏立刻过去,将屋子里的所有灯都关了。   灯熄,屋里一瞬间暗了下来,只剩下顾景身边的一圈惨白蜡烛,还在晃晃悠悠地烧着几点烛火。   方善水对陶泰清道:“你们去看着那屋里,等会儿别让那人突然跑出来了,可能会有干扰。”   陶泰清点点头,挥手将蒋宏走了过去,站在卧室门口。   方善水蹲下身,举着一根蜡烛在水盆上方绕了一圈。   在蜡烛往水中滴了差不多九滴蜡油后,方善水低声唤道:“顾梦文,顾梦文,顾梦文……”   “天地张目,借我神通,敕!”   方善水念咒的同时,快速地掐了个手诀指向水盆,他的指尖指向水面的瞬间,水盆上的水忽然泛起了涟漪,好像被风吹动,涟漪一点一点从中心向外不断散开,却源源不绝。   此时,顾景好像身不由己一样,惊恐地看着自己伸出一只手来。   刚一伸手,顾景就觉得指尖一痛,好像被谁用针扎了一下似的,竟然还出了血!   那滴血珠滚落,掉入水盆中的涟漪之中。   “滴答……”一声,血珠入水,刚刚在方善水的手印下不停波动着涟漪的水盆,水面忽然一静,上头的涟漪好像被重物压平一样,而在烛光下幽暗的水面,此时也仿佛变成了一面平整的镜子。   顾景呼吸猛地一重,心跳咚咚咚地砸着胸膛,好像要跳出来一样。   他看着水盆中倒映的自己的脸,被他拿在手中的蜡烛,仿佛在倒影中烧烤着他的脸似的,以至于他的脸在水中融化开来,慢慢的,头发拉长,面容柔软,变成了一个和顾景有四五分想象的清秀白皙的女孩子。   那正是他的女儿顾梦文。   “顾梦文!”   陶泰清等人都有些激动,几天没找到的顾梦文,竟然出现在了大师的水盆里,当然他们也有些担心,怕这唯一可能的生还者,落到和章元武一个下场。   方善水看看顾梦文周围的环境,一片黑,什么都显示不出来,这说明顾梦文现在的情况可能有些古怪。   方善水:“顾梦文?你知道你在哪里吗?”   水面中的顾梦文,好像被方善水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影一晃,忽然倒转过来正对着方善水,然后惊恐地问方善水:“你是谁?我……我在哪?”   方善水:“别急,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你的位置,不要被附身你的恶灵发现了。你冷静些,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事,回忆下你之前都在干什么。”   顾梦文:“我……我好像,对了,我和章元武冯妮蕾他们做了个招魂游戏,我,我,啊!!!”   顾梦文此时才发现,她竟然正在一具棺材里!   顾梦文惊恐地一晃,她倒影在水盆中的脸后,忽然出现了一具腐烂的尸体,大概是因为天冷,那尸体竟依稀还能看清楚本来面目,泛着青紫的脸庞,在通过水盆透过去的烛光下,显得万分瘆人。   “纪……纪小雨!啊!!我怎么会在纪小雨的棺材里!!!”   顾梦文高声尖叫了起来,声音穿透水面传递到这边来,几乎让屋里的一众大男人也无法忍受。   方善水回头看陶泰清等警察:“纪小雨,是那个招魂游戏里死掉的人?”   陶泰清赶忙道:“是的方大师。她是第一个死的,被吊死在学校的旗杆上。”   顾梦文被吓哭了,听到陶泰清的话,哭着问方善水:“你是大师?大师我怎么办?我好害怕!”   方善水安抚道:“不用害怕,你现在也不是人,是一缕魂魄,你的主魂还在别处,就算你身后的纪小雨诈尸,也伤不了你。”   顾梦文哭着哭着打了个嗝,似乎被方善水的话噎到了,愣愣地看着方善水。   顾梦文:……   陶泰清几人一脸无语地看着方善水,发现这位大师真不怎么懂得安慰人,不过经过方善水这又一吓,顾梦文倒是忘记哭叫了。   方善水举着蜡烛靠近水面,水盆里的顾梦文眨了下眼,似乎被火光闪到。   方善水对顾梦文道:“你靠近纪小雨一点,我观察一下她。你会出现在她的棺材里,应该是有原因的。”   刚刚才忘记哭的顾梦文,闻言又嚎啕起来:“好恐怖,我不要!”   方善水听她哭了半晌,等她声音小了点才道:“……乖,快点看完我好想办法带你回来,不然等会她就醒了。”   顾梦文:!!!   顾梦文泪眼朦胧地扫向凑近的陶泰清等人,似乎想让陶泰清想办法阻止方善水,但是陶泰清显然当做没看见一样,而离得稍远一点的,她就看不清楚了,以至于都没有发现她那渣爸也在。   烛光下,顾梦文按着方善水的指示,一脸抗拒地艰难靠近着纪小雨。   蜡烛下,纪小雨的脸离水盆越来越近,她是被吊死的,脸部青紫淤血,舌头都吐了出来,看起来极其恐怖。   陶泰清和董高远等围观人群纷纷感到恶心,顾景更是被吓得连忙闭上眼睛,只留一条眼缝瞄。   方善水正想问陶泰清,纪小雨死了多久了,突然,水面上倒映着的那张青紫发黑的脸,蓦地张开了金鱼一样往外猛凸的双眼。   “啊——!!!”顾梦文的尖叫再次传来,一双青灰的手从顾梦文的脖子上绕来。   “我去!”董高远吓得跳了起来,偷瞄的顾景也猛地一个咯噔,要不是他现在动不了,他真恨不得立刻夺门而出。   半张脸从纪小雨的尸体中起来,趴伏在了顾梦文背后,贴着她的背脊蛇一样地爬上来。   就在这时,方善水忽然吹灭了顾景手中的蜡烛。   顾景手中蜡烛一吹,水盆中倒影的顾梦文的脸忽然消失了,转而变成了顾景的脸!   顾景低头一看,下了个半死,水盆中女儿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但是那个女鬼却没有消失!   已经贴着他的背脊从后头爬了上来了!!   顾景心头一万句脏话刷屏,刷得他都整个人都懵逼了,他就知道那位方大师一定是看他不顺眼,所以刚刚很有先见地想要拒绝大师用他来施邪法,果然!他就是想要害他!   忽——   好像有风从不知名的地方吹来,顾景身周符阵中的一圈蜡烛在阴冷的寒风下噗嗤了两声,蓦地熄灭了,整个房间顿时完全黑了下来,顾景感觉到自己背后冰冰凉凉的,刚刚只是在水盆中的倒影里看到一具女尸贴在他背后,现在他却是感觉到真的有那么一具僵硬冰冷的尸体贴了上来!   顾景心脏狂跳,腿狂抖,一股尿意涌上心头……救命啊!!   “叮、铃……”   就在顾景鼻酸眼红地想要哭出来的时候,黑暗中一声古旧的铃声,忽然近在咫尺地一荡,顾景觉得身后那攀到他脖子的滑腻冰冷的手,似乎被铃声晕住,蓦然停了下来。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火!”   方善水捏诀一指,刚刚被阴风吹熄的蜡烛忽然重新点燃,方善水一掌拍向顾景的胸口,顾景被拍的胃一,差点呕吐出来,却看到方善水从他的胸口中抓住了一道黑影。   【啊——!!】   黑影尖叫着脱离了顾景的身体,顾景顿时满头是汗地跌倒在地,差点见眼前的水盆掀翻,看着上头方善水手中拉拽着一个不停挣扎的黑影。   黑影在方善水的掌中不停尖叫,慢慢幻化出了一张脸,然而那却是纪小雨的脸。   方善水皱眉,这明显不可能是纪小雨,而是一个残缺的魂体,而且是怨气极深的魂体,刚刚在倒影中这怨灵伸手抓向顾梦文的时候,方善水明显看到了她红色的衣袖,跟纪小雨穿着的寿衣完全不一样,但是不明的魂体被抓后,却出现了纪小雨的脸……   这就跟章元武的情形一样了。   但是方善水却有点不解。   看这怨魂的样子,也不像是为了躲避法师寻魂故意隐藏,它可能是依附在这些人身上太久了,所以沾染了他们的气息,甚至忘记了自我,变成了依附之人的样子。   “叮、铃……叮、铃……”方善水又摇了两下铃,先将这个怨魂收了起来。   陶泰清等人心惊不已,见方善水将那恶鬼降服,都是大松了一口气:“大师,怎么样?”   方善水看着自己的摄魂铃摇头:“还有点问题,这怨魂灵体不全,似乎分散在被它害死的几人身上,要将他们都找出来,才能知道这怨魂的本来面目……”   方善水说着,伸手一指地上满头冷汗的顾景,顾景刚刚被吓得还没缓过神来,发现自己又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拿起被方善水一指就自燃起来的蜡烛重新站好,顾景已经不是想哭了,而是想死了。   “大师,我有眼不识泰山,你放过我吧,我老胳膊老腿儿的,真的玩不动了啊,你找年轻人吧,你找顾梦文她妈,我去医院看孩子,让她妈回来,你别再找我了,你这样把我吓死了算谁的啊!?我有心脏病啊!你这是在害一条人命啊!!陶警官,你评评理,你要为我做主啊!!!”顾景几乎要声泪俱下,对着方善水和陶泰清控诉,希望他们能饶他一命。   “放心,你身体不错,有我在这看着,你吓不死的。”想了想似乎太铁齿,方善水又补充了一句,“就算一时被吓过去了,我也会及时帮你把魂叫回来,你阳寿未尽,应该死不了。”   方善水说话的时候,顾景已经被迫重新站好,他发现,地面上的水盆中,已经再次出现了他女儿的倒影。   顾景心中顿时泪如雨下。   顾梦文刚刚也被吓了一跳,但是正在惊悚之时,忽然好像被什么人一推,顿时就感觉到自己脱离了鬼手缠绕,转眼间换了个地方。   这里周围一片安静,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的顾梦文,焦急地等了一会儿,才又看到了烛光和方善水的脸。 第一九九章   顾梦文急道:“大师, 我现在在哪?你收了那纪小雨的灵魂吗?”   方善水:“嗯收了, 不过那不是纪小雨。至于你在哪……你看向身后就知道了,只是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听着方善水的话, 除了看着卧室门的蒋宏离着老远探头探脑,附近的陶泰清和董高远都围了过来, 目光灼灼地盯着顾梦文的身后。   顾梦文听方善水这么说,心里顿时一咯噔, 再看看陶泰清和董高远的目光, 整条魂都吓僵直了。   顾梦文想哭,泪眼朦胧地问方善水:“我……我不是还要回头去看吧?”   方善水想了想道:“你不想回头也是可以的, 只要后脑勺往后靠近一点就行了。当你感觉到后脑勺碰到什么东西的时候, 你可以把你碰到的东西,想象成一个和人那么大的兔子玩偶,除了会用塑料的眼珠子瞪着你, 不会起尸,不会伸手,也没有冰冷的指甲掐你脖子……”   手办师父听着徒弟的话,似乎觉得挺带感的, 将手中的小瓜子嗑得嘎嘣作响。   顾梦文真哭了:“别说了大师, 我懂,我回头!”   顾梦文做好了心里准备猛一扭头,却还是被睁开望着自己的死灰眼睛吓得尖叫出声。   方善水:“……抱歉,我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抬起头来了, 没来得及提醒你。”   顾梦文尖叫:“救命啊!!!”   顾梦文的尖叫让水面稍微起了点涟漪,陶泰清和董高远惊鸿一弊后,顿时又看不清楚了。   等警察很是无语,只能庆幸顾家父女的胆子都还算大。   陶泰清咳了咳,水中模糊的一撇,虽然看不清楚,却让陶泰清隐约猜到了顾梦文身后的尸体,他对方善水说:“方大师,这个应该是第三个死去的人,是冯妮蕾。”   冯妮蕾据说是撑死的,死的时候肚子里塞满了破碎的作业本和试卷,尸体仿佛十月怀胎一样看起来很是惊人。不过法医解剖的时候,已经将冯妮蕾的肚子清理干净,又缝合起来了,本该是恢复正常面貌下葬才对,然而如今,冯妮蕾的尸体,却又挺着十月怀胎般的肚子,在狭窄的棺材里扭曲地伸长脖子。   顾景听着女儿的尖叫,心里却不停地在把各路神佛都问候了一遍,寻求保佑。   冯妮蕾仿佛上岸的鱼一样张着嘴开开合合,古怪的是她的声音却仿佛是从另外一个地方传来,隐隐约约有点听不清楚:【顾……顾……救……救……】   方善水咦了一声,立刻道:“这应该不是那个害人的怨魂,而是原主冯妮蕾的魂魄。顾梦文,你靠近她一点,我听听她要说什么。”   高喊完救命的顾梦文委屈死了,简直想要冲出水镜抓着方善水摇晃,你知不知道人家是个女孩子!?   但是指望着方善水救命的顾梦文,非常识相,也许是从小有那么一个爹,又从白富美沦落成贫困户,顾梦文性格也不是一般的坚韧,没有反驳,只能闭着眼再次一脸忍耐地靠近冯妮蕾。   方善水和陶泰清几人都蹲下靠近水盆,随着顾梦文的靠近,冯妮蕾的脸也越来越清楚,她张张合合地嘴,仿佛在声嘶力竭地用力在发声。   冯妮蕾的眼珠子好像没有好好固定在眼眶里,她每一次喊不出声,眼珠子就会仿佛是被自己的肌肉挤压一样翻滚一下,看起来极其恐怖。   冯妮蕾看起来似乎有些着急,翻滚回来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不断靠近她的顾梦文,突然猛地伸手,抓住了顾梦文的手。   “啊!”顾梦文吓得一哆嗦,反射性地睁开眼睛,就看见冯妮蕾凑到她面前的脸,和一用力,从眼眶里掉出了一半的眼珠子,不过冯妮蕾在抓住顾梦文之后,顾梦文倒是能挺清楚她在说什么了。   【它在用你的身体,它在它的家里,它用你的身体装成人类,它要吃了我们,吃了我们……救我!救我!!】   顾梦文手足无措,不停地用力想要抽回手,但是冯妮蕾死死抓住她不放,眼珠子不停地翻滚来去,顾梦文带着哭腔问方善水:“谁在用我的身体?谁要吃了你们?……大师,你不是说我现在是魂魄,这些尸体碰不到我吗?为什么她能抓住我不放?冯妮蕾你放开我,你说话就说话,不要拉着我!”   方善水安慰道:“这个……因为她也不是尸体,你太害怕了没有注意到,她的尸体还在下头,现在抓住你的是她从尸体里出来的魂魄。”   顾梦文痛哭流涕,心道我信了你的邪!   冯妮蕾好像听不见顾梦文说什么一样,顾梦文问她的话,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不停地重复着说救我。   说着说着,冯妮蕾忽然眼一闭,耷拉在外头的眼珠子因此回到了眼眶里,再睁开的时候,她的眼珠子已经转回来了,就是在冒绿光,嘴角微扯,仿佛在看着顾梦文冷笑。   顾梦文:!!!   方善水却是精神一振,道:“来了。”   顾景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方善水又要吹他蜡烛用他的肉体吸引女鬼了,谁知方善水忽然双指一并,伸入了水盆里。   方善水的手进入水中,却没有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一丝涟漪,反而像是穿过了一道门,直接去到了顾梦文的魂魄身边一样。   顾梦文正要尖叫的时候,就看到了方善水从上方伸来的手,简直如同神来之手,顿时目瞪口呆,连害怕都给忘了。   【啊——!】   顾梦文一惊,在尖叫声中回神,本还以为是自己叫得,回神后才发现是从冯妮蕾口中发出的。   冯妮蕾的魂魄被方善水伸来的手夹住了,冯妮蕾刚刚还绿着眼珠子阴笑,将顾梦文吓得一愣一愣的怨灵,现在却反而被吓得想要逃跑,她的魂魄瞬间失去了形态,变成了一团乌黑的影子,在冯妮蕾的尸体上游蹿,冯妮蕾的魂魄不停挣扎着,似乎想要潜入尸体之中。   “出来!”方善水猛地一拽,手从水盆中出来的时候,拉着一条不小的黑影,仿佛从水中捞出了一条大鱼。   【啊——!】   黑影脱水的一瞬,一股恶臭的感觉袭来,仿佛是地下水道的污泥被拽出来一般,同时还有无声地嗡鸣传出,那是人耳听不到的鬼叫,导致陶泰清等人顿时出现了耳鸣。   那被抓住的黑影,在方善水手中剧烈的挣扎着,哪怕出了水也在不停地乱动。   它呼啦一拍,甚至差点将下头的水盆和水盆里的顾梦文拍翻,盆当啷啷地在地面上晃了一圈,水面下的顾梦文也好像进入了海盗船被摇晃了一圈似的,大叫着栽倒在冯妮蕾的尸体上。   一直站在旁边动弹不得的顾景,这时却蓦然瞪大了眼,似乎反射性地想要尖叫,却及时地看了眼方善水,然后忍住没有吭声。   尽管顾景自以为不动声色,但一直注意着四面的陶泰清,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异样,迅速伸头从顾景的方向一看,顿时发现水盆中顾梦文的身后,那具本应该已经没有了魂魄的尸体,忽然又睁开了眼睛,尸体的双手也从后头悄悄地抱住了顾梦文,在顾梦文反应过来想要尖叫的时候,一只灰白发紫的手捂住了顾梦文的嘴,让她不能出声求救。   已经被方善水拉出了怨魂的尸体,居然又动了起来,还有一只鬼!   陶泰清急急朝方善水叫道:“方大师不好!下头还有一个!顾梦文有危险。”   正料理着黑影的方善水一愣,视线从手中的黑影转到了盆中,就在这时,方善水手中已经慢慢消停下来的黑影,却猛地大动,从底部一掀,竟然直接将地上的水盆掀飞了起来。   “啊!”   陶泰清和董高远急忙就要去接,但是手脚到底是没有那么麻利,水盆飞向空中,飞过众人头顶的时候,盆里的水已经都泼洒了出去。   “唔!!”水一洒,下头被捂着嘴的顾梦文惊恐地望着这边,她的脸随着伸到她脖子边的尸手渐渐就要消失在泼洒出去的水面中。   方善水忽然将手中的黑影甩在了顾景身上,一张镇魂符在黑影想要逃脱的时候,仿佛山一样地压下,将之压入了顾景的身体之中。   举着蜡烛的顾景瞪大眼,眼睁睁地看着那黑烟中冒出了冯妮蕾那死不瞑目的脸,那张脸穿脸而来,似乎直接跑进了他的身体。没等顾景在心中痛哭大骂,一张黄符就贴在了他的胸前,他甚至能看到胸口处有一个鼓包,东一蹿西一蹿地不停想要出来,但是都被镇魂符压了下去。   给手中的女鬼找到寄存地后,方善水蓦然踏空而起,他好像没有重量一样,一跃到了众人头顶,伸脚轻踢,掂住水盆盆底,原本在倾斜之中的水盆,仿佛在空中被扶正一样。   下头的陶泰清和董高远三人,呆呆地看着方善水,完全想不通他是怎么跳上去的,都没见到他在地上借力,而且居然跳上去后就不下来了。   方善水跃到众人头顶踢了一脚水盆后,飞速地伸手探向了空中从水盆中倾洒出来的水中,那些水本来正要往下泼洒,方善水的手一碰触,那片水竟好像停滞在空中一样,连刚刚已经被晃散了的顾梦文的脸,也重新出现在了水镜之下,已经绝望的顾梦文再次看到亮光,惊喜之中竟然掰开了冯妮蕾抱住她的手。   方善水再一次伸手,将那个来不及逃跑的惊恐怨魂抓住,一下将其从水中拉了出来。   “哗啦——!”   仿佛大鱼出水的声音,黑影次声般的尖叫再次响起,不过这次方善水及时捏住了它的嘴,手一转快速将黑影卷成了一团,黑影瞬间团在他手上,动弹不得了。   这时,方善水伸脚一勾,刚刚被他在空中踢正的水盆,顿时被他勾了过来。   水盆从左到右地呈抛物线状往地上落,落地同时也从左到右地将泼洒出来的水都接回了盆中。   水盆即将落地时,先一步落回地面的方善水伸手一托,接住了水盆。   陶泰清等人目瞪口呆,看着稳稳落地的方善水和他手中几乎没少多少水的水盆,下意识地拍起了巴掌:“啪啪啪啪!”   董高远更是佩服地五体投地,掌心都拍红了不说:“大师,你这身手真是太赞了,是不是跟什么高人学过轻功?”   旁边那被迫和一只女鬼同体的顾景,仿佛感觉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挤压感,那是一种五脏六腑都被碾动的感觉,恶心、想吐,脑震荡一般。   顾景见自己这么难受了,那些警察还视而不见地在给方善水拍手喝彩,顿时如受了莫大冤屈般朝方善水哭喊:“救命啊!唔呕,丧尽天良啊!警察助纣为虐呕……放、我、出、……妈呀呕!”   “叮、铃……叮、铃……”方善水拿出摄魂铃对着自己的手和顾景的胸口摇了几下,将镇在顾景胸口的符纸揭掉,对不停挣扎的顾景道,“好了别叫了,我把她收走了。”   顾景这才死狗一样瘫在地上,好似经受了一场藏无人道的蹂、躏,连眼珠子都憋忽着不时反白,看起来挺惨的。   陶泰清过意不去地凑近问:“顾先生,你没事吧?”   顾景口气恶劣地咒道:“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这些助纣为虐的恶毒警察,我要打电话举报你们,我要……”他不敢将气撒在方善水身上,倒是对他好声好气的陶泰清发起了火。   方善水正将水盆重新放回原地,在旁听了一耳朵,劝慰道:“年纪轻轻的不要咒自己,若有鬼神正好关注着你,听到了会帮你实现的。”   正发泄着情绪的顾景闻言顿时哭了,还想继续大骂陶泰清的嘴,也颤巍巍地合上。   董高远翻了个白眼,拉了拉自家队长,一副你就不要理这人渣,他就是活该。   陶泰清无奈地笑笑。   方善水重新点燃蜡烛对顾景道:“你歇好了吗?起来吧,你女儿还在等着呢。”   顾景发出一声响亮地抽泣,无奈地接过方善水手中的蜡烛,认命地重新爬了起来,中途还装模作样地跌倒了几回,似乎想要得到一些联系,但是方善水根本就没看他,不止方善水,连陶泰清等人也都没给他一个眼神。   顾景唉声叹气地起身,觉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该不会是对自己老婆太坏得了报应吧?这下是都在她女儿身上给他讨回来了。   讨债鬼!   方善水将收入摄魂铃的三块怨魂碎片放了出来,三份怨气融合在一起后,这个怨魂渐渐成了一个面目全非的东西,它似乎正在成形,又还差了一点,五官和身体都在不断扭曲着,一会儿出现章元武的口鼻和肩膀,一会儿冯妮蕾的眼眉和下巴,还有纪小雨和宋学真,都不断出现。   陶泰清凑过去:“方大师,刚刚怎么会又多了一个鬼魂?”   方善水:“那本是跟在章元武身后的那个,当初跑了,没想到这个时候来捣乱。”   陶泰清恍然,看向方善水手中扭曲的怨魂:“这人还是看不清模样,方大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现在还差最后一个。”   说着,方善水看向了水盆中渐渐出现的顾梦文:“辛苦你了,还要跑最后一趟。”   顾梦文又哭又笑:“不辛苦,多亏大师你救了我,谢谢你。”   不知道是不是连番地一惊一吓,顾梦文胆子已经被磨练出来了,她竟然没有像刚刚那样大哭拒绝,反而是跟方善水道谢。   方善水意外地对顾梦文点点头,将手中的怨魂收回铃中,敲敲水盆,将顾梦文送走。   顾梦文这次还真的不怕了,刚刚那种情况下,方善水都能够把她从怨灵手中救出来,给了顾梦文足够的信心和勇气,她也想早点找到自己的身体,好从这种   陶泰清蹲在方善水身边,看着顾梦文消失后,水面开始变化的涟漪,想了想道:“最后的,应该是宋学真。”   方善水点点头。   宋学真是这出诡异命案中第二个死的,两边脸颊肉被削掉,使得嘴巴和后槽牙都从脸上的洞露了出来,他死得时候好像受到了多人殴打,浑身多处粉碎性骨折,皮肉上到处都是青紫痕迹,整个人如同烂泥一样。   涟漪中渐渐有了点异样,方善水拿起一根蜡烛靠近,围着水面再次烧了一圈,很快,水面下出现了顾梦文的身影。   顾梦文:“大师,我到了!”   顾梦文现在仍是在一个小空间里,但是却比前两次的棺材大了不少,她好像在一个巨大的瓮中,下头有无数的粉末,顾梦文踩了踩,挺软的,好像是一片灰土。   顾梦文打量了一下,对身后看着的方善水几人道:“周围好像有什么声音,似乎是音乐……”   董高远看到这种情况,蓦然一拍巴掌:“对了陶队,我想起来了,宋学真因为死的太惨,他家里人对此比较忌讳,就把他的尸体送去火葬场火葬,烧成的骨灰似乎也送进了庙里,似乎是让他多听听庙里的大师念经,想要借此安抚他的亡灵,将他超度。”   “啊——!”翁子里的顾梦文又尖叫了起来。   “怎么了?”   方善水和陶泰清都没在顾梦文周围看到什么,直到顾梦文惊恐地指指自己头上,他们才发现那翁子上出现了一张张地脸,宋学真的脸。   或哭或笑或惊或怒,从上到下的看着众人。   别说正对着这一幕的顾景,连陶泰清和董高远的偶被这诡异的情形惊得不轻。   方善水忽然伸手,将顾梦文从水盆中捞了出来,不过方善水抓住顾梦文的时候,顾梦文脚下的骨灰中,顿时出现了一只只苍白的手,拉住了顾梦文的腿。   顾梦文吓得要命,抓紧方善水的手不敢松,方善水回头道:“我去一趟。”   陶泰清等人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叫去一趟,这么危机的时刻,方善水要去哪里?   正待问,下一刻几人就傻眼了,他们看着方善水整个人投身进了水中,竟然穿过了水面,进入了水镜底下的瓮中。   顾景见到这种情况惊叫,董高远和陶泰清也吓得不轻,心道就算功夫再厉害,道法再高深,也不至于能够穿过水盆进入另外一个世界吧。   董高远有点哆嗦道:“陶队,我们现在经历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幻觉,还是那方大师根本就不是人,他也是只……只鬼?”   顾景惊叫连连,骂道:“快别说了,你们还愣着干嘛,快把水盆打翻啊!那就是只鬼!恶鬼!不把水盆打翻他等会儿就回来了!”   已经投入水中的方善水,这时却忽然回了头,漫不经心地看了顾景一眼:“你说什么我听得见。”   顾景吓得猛一哆嗦,哭着强笑道:“大师,我开玩笑,您千万别当真!”   方善水懒得理他,回过头去,他已经到了地方,落在了瓮中的骨灰上,顾梦文一脸看着神人的表情在旁边仰视着他。   水盆中的方善水,忽然拿出了摄魂铃,将手中刚刚收集到了三个碎片放了出去,那些黑影呼啸着飞向了上方,顾梦文惊恐地赶忙躲到方善水身后。   黑影进入瓮壁上,上头宋学真的脸立刻扭曲了起来,不像是刚刚那样再次出现被怨灵害死的四人的脸,这次,上面的脸五官竟然全部消失了,变成一张张空白的脸,用没有眼睛的眼眶,仿佛演着哑剧一样看着方善水。   方善水皱起了眉。   陶泰清在水盆这头问:“大师怎么了?”   方善水:“不对,这四个虽然是主要的魂魄碎片,但是还有一丝零星的怨气散落在其他人身上,那人应该没死,怨气仍然无法凝聚成型,我看不到它的脸。”   顾梦文探头:“那该怎么办?”   “你先离开,我有办法。”方善水对顾梦文说完,就挥手收了顾梦文,同时回头对陶泰清几人道,“它现在的怨气已经足够重,不会轻易被我冲散,我来感应一下她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在外头等着,不要让蜡烛灭了。”   陶泰清等人忙不迭地点头。   方善水见状,就地坐了下来,忽然一拍满是骨灰的地面,地面在方善水的手下快速地变化,渐渐变成了一张仿佛在嚎叫的人脸。   方善水就这么伸着手,一手指向自己眉心,闭上了眼睛。   水盆这边,陶泰清等人焦急地看着,方善水坐下后就保持着那个姿势没了动静。   等了一会儿,就在几人有些担心的时候,陶泰清的电话突然震动起来,陶泰清扫眼看到是刚刚查档案的小李打来的,心道会不会是发现什么线索了,刚忙起身离开水盆,到一旁接了起来。   电话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了小李惊喜的声音:【陶队!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陶泰清忙问:“什么?小李你找到什么了?”   小李:【不是卡丰,是卞春双。五年前跳楼自杀,死在了林城十一中的教学楼下。当时的事情闹得很大,林城十一中的好些学生都因此转校了,其中就包括这次死的章元武、冯妮蕾、纪小雨和宋学真。我刚刚打电话找到了当时卞春双的老师,他一开始不愿意告诉我,后来才说了实话……】 第二零零章   方善水看看周围, 发现自己正站在有着林城十一中牌子的学校门前。   他似乎进入了一片灰白的记忆之中, 不但人物都没有多少色彩,大概因为记忆的主人已经带着怨恨死去, 这里的天空都染成了漆黑的颜色,而下头的人却恍若不觉, 来来去去。   方善水仿佛透明人一样穿门而过进入了学校,很快就根据感应找到了记忆的中心点。   ……   “你看看你这写的这是什么?你人头猪脑啊, 居然能算错?我要你有什么用?你说你有什么用?”冯妮蕾将作业本甩在卞春双的脸上, 然后气恼地用手拍着卞春双,卞春双闭了下眼, 低着头看着砸了她脸后掉下来的作业, 里头错了三题。   卞春双低声道:“对不起。”   冯妮蕾将作业本和卷子都撕了,一边撕,一边往卞春双脸上扔:“给我把这些都吃了, 不然看我怎么教训你。”   卞春双怯懦道:“我……我不吃。”   “哈,你胆敢反抗我!宋学真,你掰着她嘴,我来喂她!”冯妮蕾朝着身后大叫。   宋学真上来给了卞春双一个巴掌, 啪地一声, 当着所有同学的面打的,看有人看过来,还洋洋得意,伸手去掐上卞春双的下巴,威胁道:“疯妮儿跟你说话你装听不到啊?张嘴!”   被掐着的卞春双反射性地挣扎, 宋学真骂了两声,又甩了卞春双几个巴掌。   冯妮蕾在一旁将刚刚撕烂的纸张碎片往呜呜叫着的卞春双嘴里塞,一边还不停跟宋学真说:“你小心点,别让她咬到我。呕,她的口水真脏,她好像没有刷牙,牙齿上还有馒头渣,真恶心。”   被捣了满嘴碎纸片的卞春双呜呜直叫。   宋学真不屑道:“她妈是乡下来打工的,还没有爸爸,不知道她妈跟哪个男人生的她,就是个野种,能干净到哪里去。”   同班的同学还没有全到,有一些似乎和宋学真两人同流合污,看他们欺负卞春双看得津津有味,有一些则面露不忍,避让开小声嘀咕。   “看,他们几个又欺负卞春双了,我们要不要找老师?”   “别说了,让他们听到,你也得遭殃,他们特别坏。”   刚刚说话的人不敢吭声了,只是还是决定悄悄去看看班主任来了没有。   方善水看到这种情况也愣了一下,记忆的中心,是那个饱受欺负的卞春双,方善水甚至能感到从她身上弥漫出来的黑气。   这就是那怨魂的本体。   “干什么呢?快住手!怎么能在教室里欺负同学!”没一会儿,班主任走了进来,呵斥了冯妮蕾和卞春双几人。   冯妮蕾和宋学真两人连忙松开卞春双,嬉笑道:“老师,我们哪有欺负同学,我们是在劝她,你不知道她心理特别脆弱,因为作业做错了几题,气得要吃作业本,我们这拉都拉不住。”   被松开的卞春双剧烈的咳嗽着,硬塞的纸张差点将她的喉咙划出了血。   班主任看了卞春双一眼:“卞春双,你怎么样?”   卞春双一边咳一边哭,抽噎着道:“老师,他们说谎,他们逼我帮他们写作业,还让我吃纸。”   妈的,居然敢告状!   冯妮蕾顿时柳眉倒竖,宋学真也差点破口大骂,捏着手指不善地看着卞春双。   记忆到了这里突然变化,方善水再看去的时候,眼前的场景已经发生了变化。   放学后,冯妮蕾被宋学真章元武几人硬拖着进了无人的卫生间,拳打脚踢,宋学真还不停往她脸上招呼,骑在卞春双身上,一会儿正反手地打了她好几个巴掌:“贱B,叫你告状,告诉你,老子不怕!那老头顶多训我们两句,他还能干吗?我是强奸了你还是杀了你?不过打你几巴掌他敢对我怎样?现在我把你拖到这里来打,有人能救你吗?不识相的蠢货!”   宋学真说着站了起来,不解气地踹了卞春双的肚子两脚。   卞春双又痛又难过,蜷缩在地上呜呜地哭,不敢吭声。   章元武在门外望风,突然打开门提议道:“你们拍她裸照,下次再告状,就把她的裸照到处发,给,我有手机。”   一直抱着头不敢说话的卞春双顿时惊恐起来:“不要!”   卞春双越惊恐,纪小雨和冯妮蕾反而越发来了兴致,上去动手按住卞春双,开始撕她的衣服。   冯妮蕾:“就该这样!你们拍,我撕她衣服,看这小贱人下次还敢不敢告状了!记得别把我拍进去了!”   “放开我,别拍,啊——”   方善水耳边回荡着卞春双的尖叫挣扎,这种记忆他可以看到却不能改变什么,方善水皱着眉,简直想要拂袖一走了之,任由这几个惨死的孤魂和怨灵天长地久。   很是想不通,这几个小孩怎么能这么恶毒?这都是什么下三滥的行为。   方善水可不觉得因为年纪小,就可以用不懂事来当借口推脱责任,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价,哪怕你以为这代价高了,说不定受害的人却觉得远远不够。   不过想到当初照片上,没有黑色阴影的顾梦文两人,方善水又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画面又是一转。   大概是感觉到方善水的拒绝,他探索到的内容开始快进,没有再一幕幕地详细呈现卞春双如何被欺负的场景,而是开始感应到她的情绪。   眨眼间,方善水似乎已经随着卞春双,经过了她噩梦般的两三个月。   卞春双家里是单亲,只有个妈妈,还是外来打工子弟的孩子,初二时插班进林城十一中,哪怕都穿着校服,她也看起来比别人土,而且浑身带着一股子怯弱和自卑的劲,冯妮蕾几个将她家里的情况打听的清清楚楚,就欺负上了,一开始只是让卞春双给她们写作业,然后就越来越得寸进尺,还经常问她勒索要钱。   卞春双的妈妈很忙,打着几份工供养女儿上学,因为卞春双爸爸的事,她对卞春双也经常没有好脸色,见到她成绩退步就打骂,成绩进步才给点零花钱当奖励。   卞春双也不敢将自己在学校发生的事告诉妈妈,偶尔脸被人打肿了,还要自己想方法遮掩,怕再惹来妈妈一阵骂。   有卞春双的裸照在,冯妮蕾等人对她越发似乎忌惮,卞春双却再没敢反抗过。   每天写五份作业,帮他们打扫卫生,还有时不时忍受他们的恶作剧和侮辱殴打,仅有的一点零花钱都被他们敲诈走,他们还经常让她从家里偷,少了就放学后拉到厕所里去打一顿。   卞春双这么软弱,全班同学对她受欺负的事也慢慢习以为常,甚至也开始看不起她,把她当做低等人,有时候还会使唤她一下,骂她几声。   卞春双每天浑浑噩噩的,觉得自己快要忍受不住的时候,这时候一个同班的同学看不过去,不敢得罪宋学真几人,就每天留下来帮卞春双打扫一下卫生。   卞春双心中惊颤,不敢和帮她的人说话,却忍不住有些感动。   时间一长,卞春双慢慢开始注意自己的形象和衣装,偶尔会和帮她的男孩对视一眼。   这一幕被经常欺负卞春双的纪小雨看见了,眼珠子一转以卞春双的名义写了封情书,偷偷放在卞春双书包里。   早自习的时候,纪小雨假装要翻卞春双的作业,突然翻到了一个粉红色的信封,假里假气地对着她自己写的信封道:“咦,这是什么?XXX,请收下我的爱,卞春双。哈哈,新闻新闻!卞春双喜欢眼镜仔,还给他写情书,哈哈,有人要听吗?”说道最后,纪小雨挥舞着信封吆喝起来,把全班同学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有些想专心读书的都皱着眉看她纪小雨他们闹。   卞春双惊呆了,哪里来的情书?她扑上去就要将东西抢回来,却:“还给我,那不是我的!”   章元武和宋学真眼见这么好玩的事,连忙上来压住想抢的卞春双,催促纪小雨:“快念快念。”   纪小雨装模作样地开始念了起来,但是这信里的内容都是她写的,也是她胡乱臆测胡编乱造着玩的,能是什么好话?甚至很多都非常露骨。   “……自从在无人的教室里那疼痛的一夜,我们就有了无法挣脱的欲和缘。校园后的小操场上你亲了我,又强硬地将我按到在草丛中这样那样,虽然不应该,但是我发现自己爱上了你……”   纪小雨念得信的内容,把全班早读的同学都惊呆了,虽然现在网络信息时代,该懂的不该懂的基本都都懂了,但毕竟都还小,真遇到这种情况的还是少,这种劲爆的消息,真是让人光听就觉得耳朵疼。   宋学真和章元武在旁吹起了口哨,宋学真还信口就来:“没想到啊,真是个破鞋,天天勾搭我和元武还不算,还去勾搭别人。”   章元武唾弃:“别拉上我,就她那样我可看不上。”   经常帮卞春双的那个男孩被气得脸色发白,他身边的朋友还在调侃他:“看不出来啊,怪不得你老是去帮那个卞春双,原来是有这种好处,早知道我也去‘帮’她了。”   被宋学真两人压着的卞春双眼神惊恐又绝望,看向被气红了脸的男孩:“那不是我写的,那是胡说八道,是有人陷害我们。”   念着信的纪小雨嘲笑:“哟,还我们,都们上了,还说没有奸情,这信可是你自己书包里头的,不是你写的是谁写的?”   男孩看都没看卞春双一眼,只是在众多同学的目光中,站起身来快速地离开了教室。   卞春双看着男孩的背影,只觉得头疼欲裂,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在嘲笑她,看着她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卞春双觉得恶心想吐,简直快要晕过去了。   ……   然而这一切不过只是开头,连纪小雨都没想到她随口编写了一个情书,恶作剧卞春双一下,那下流露骨的言语就迅速传遍了整个学校。   卞春双一下子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有人说亲眼看到她在教室当众和人接吻,还有人说同学亲眼看到她在学校操场和人野战。   “什么打野战?”   “这你都不懂,真是没见识,意思就是卞春双被人搞了,不是处女了,说不定她还在校外和老男人有一腿,你们没看她最近样子都好看了很多吗?她那么穷,哪里来的钱去变漂亮,定然是去卖的!”   “我去,这消息劲爆。”   “真的假的?”   不管真的假的,这种坏事一传出去,可就是止不住了,人们津津乐道地说着卞春双的八卦,并不断地跟身边人科普和分享,大多数被惊呆的人也多半没想过去求真真假,只是听个热闹说句看不出来呀,就再在闲极无聊地时候和其他的朋友分享,自然很快闹到了班主任那里。   班主任叫了双方家长,那男孩一家根本没来,但是卞春双的妈妈来了,乍听这个消息,她差点没被气死,二话没说抄起板凳就往卞春双身上砸:“我怎么教了你这么个不知羞耻的东西!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卞春双被妈妈打倒在地,但是对于被殴打已经习惯了的她,根本没有反抗和躲,只是躺在地上反射性地蜷缩身体护住自己的头和五脏。   班主任赶忙拉住她劝道:“你别激动,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你带回家慢慢教。不过因为这个事情在学校闹得太大,对她的名声不好,你们还是先休学两年吧。”   卞春双妈妈也觉得丢人,在学校待不下去了,但是她也没那个钱给女儿转学,顿时变了脸色,就想要求情,让她女儿能继续上学。   班主任说这个是校长下的决定,他也管不了,卞春双妈妈就又去求校长,希望他能网开一面。   “老黄,我觉得那小女孩不像那种人,说不定是被冤枉的。”   “算了,她自己脾气懦弱,立不起来,帮她也没用。这样的人继续留在班里,不过是败坏班级风气。”   “你说得也是。”   被母亲拉出门又跑了回来的卞春双,手放在门把上停了下来。   ……   快速地看完了刚刚的一切,方善水的停在了最后一幕。   卞春双从家里跑了出来,穿了件红衣服,在自己班级正上方的楼顶,爬上7楼高的天台从上头直接跳了下来,头朝地。   卞春双下落的时候,正好经过她上了半年学的班级,木然的目光扫过了班级里的一众人等,最后死死地钉在了纪小雨四人身上。   “啪……”   “啊——!有人,有人跳楼了!”不少人都看到了刚刚有个人影头下脚上地从外头掉下去,傻眼了片刻顿时惊恐地嚷嚷出声,一时尖叫四起,宋学真四人也扑到窗户上看。   宋学真四人一眼就看到了卞春双,并认出了她来。   头朝地跳楼让卞春双的脑浆崩裂,脖子似乎都摔断了,但是她的脸却仍然对着宋学真几人,似乎就等着纪小雨宋学真等人来看她,眼睛直到这时候还在直勾勾地盯着几人。   卞春双恐怖的死相,让纪小雨和冯妮蕾惊恐地尖叫起来,宋学真和章元武头冒冷汗。   方善水看到卞春双的魂魄很快被她的血染黑,游魂变成了一道飘忽的黑影,在宋学真几人的目光下,它慢慢分散了开来,分散成四份,分别缠到了纪小雨宋学真等四人身上,还有一丝似乎落在了这个班级上。   它怨恨这个班级里的老师、同学,甚至每一丝空气。   那一丝落到别处的怨气,正是让卞春双的魂魄久久无法凝聚成型主因。   ……   林城十一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学生们都被吓坏了,纪小雨和宋学真等四人,连续做了数日被厉鬼缠身的噩梦,哭喊着要转学,还让家人找人给他们驱邪。   大人们心疼孩子,也不愿意他们再回这种死人的学校,四人于是各自转到了不同的地方去,慢慢地不再联系。   方善水看着他们身上的怨气缠绕久久不散,却因为他们分开而无能为力,这些分散的怨气附着在纪小雨等四人的身上,除了偶尔影响一下他们的心情,让他们倒倒小霉,再无其他作用。   时过境迁,原本的噩梦已经不再困扰四人,曾经的事也成了年少荒唐不值一提,他们开始了新的生活。   只是那怨气附着在四人身上,却日复一日地越加浓重、凝聚,它们仿佛在对彼此产生吸引,慢慢地将曾经的四人重新聚集到了一起。   四人在高三的时候,终于因为各种男女朋友,朋友的朋友等关系,再次地聚到了一起,发现竟然是曾经的同学和玩伴,都是意外,已经差不多忘记了以前事情的他们,抹去刚开始的尴尬,又玩在了一起。   方善水看到他们提出了去鬼屋招魂的计划,然后在某天放假的晚上,借口回校,跑去了到了一个破旧的房子里,破碎玻璃的窗户外,传来了乌鸦的叫声。   周围一片黑暗,头顶无月,只有几个手电筒在打着,照在一个被点了砖头的破烂桌子上。   桌边围着六个人,他们将手电筒打在自己脸上。   顾梦文小小声问:“是不是要等十二点?”   带着眼镜的冯妮蕾道:“不要,十二点之后招来的据说都是孤魂野鬼,我们等到11点半开始,子时阴气重,这里又是鬼屋,容易招来。”   纪小雨皱眉不乐意:“随便选个地方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来鬼屋招鬼,感觉好恐怖。”   宋学真嗤道:“真胆小,要是真有鬼,你就扑到我怀里来,我保佑你。”   纪小雨顿时笑骂道:“滚!我们等会问碟仙什么好呢?”   章元武啊了一声,叹道:“当然是问我们能考上哪所大学啊,想想还要几个月才能从高三的地狱中解脱,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宋学真:“我要看看我以后会不会成为亿万富翁!哪位天仙会是我媳妇。”   冯妮蕾:“我想知道我爸这次生日会不会给我买果7!”   顾梦文看看他们,叹了口气没说话,她想知道她爸妈什么时候会离婚,以及妈妈她和弟弟以后会怎样。   很快时间到了,众人开始招魂,碟子和写满字的纸张都准备好了,除了魏英韶不玩,其他五人都准备开始。   “谁滴血?”   “我来。”顾梦文举了手,主动滴了血,她觉得大概她诚意大一点,碟仙会更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   “都记住禁忌了?那就开始吧。”   众人点点头,开始一起念召唤词,因为听说这种游戏最好女多男少,让阴气旺盛一点,所以魏银韶就没有参与,在众人身后看着他们招鬼。   “碟仙,碟仙请出来……”   “碟仙,碟仙请出来……”   年轻的声音在黑暗中不断地重复着,一遍又一遍,声音在风中阴冷下来,渐渐地,黑暗中仿佛有无数的声音在附和,与他们的声音达成重唱。   “碟仙……碟仙……请出来……请出来……”   忽——   一股冷风卷在周围,招鬼的六人猛然感觉道空气冷了下来,顿时精神一振,继续重复地念叨。   方善水看看这不知死活的几人,四道黑色的阴影,在纪小雨宋学真身后,张牙舞爪地慢慢升腾起来,仿佛一缕古怪的烟雾,在他们一遍遍的召唤中,着几缕烟雾正在他们的头上扭成一股,形成一个人的手脚和头脸。   卞春双死去时诅咒了这四个人,她的怨气缠绕在他们身上,只是这些怨气太分散,对活人的影响不大,这四人分开后,多多晒晒太阳驱驱邪,渐渐就连噩梦也不怎么做了。   怨气只能在这些人身上,看着仇人开开心心地过自己的生活,越见加深。   方善水摇头,这怨气虽然浓重,但是已经渐渐没有了意识,只是一股负面能量,但是几人的招鬼游戏,却将卞春双的意识从地狱中又唤了回来。   方善水看着那张黑暗中碎裂了一半的脸,出现在众人的中间。   感觉到手指下的盘子震荡了一下,纪小雨兴奋地道:“来了来了!我们成功了!”   顾梦文手有点抖,镇定了一下问:“碟仙碟仙,你来了吗?”   沙沙……五人指下轻轻挨着的碟子忽然动了起来,上头的箭头转动,慢慢指向了一个‘是’字,众人心中一凉,又止不住地兴奋。   方善水看到,那个女鬼伸出了手,将手指和另外五根手指一起,抵在了碟子底部,推动它走。   纪小雨等人虽然有点害怕,但毕竟人多,就开始仗着胆子一个一个地问着碟仙问题。   一开始试探的时候,问碟仙他们家人的名字什么的,都成功了,只是轮到问他们自己的问题时,却渐渐不对起来。   章元武:“碟仙,我能考上哪所大学?南X,林X,还是京X?”   碟子沙沙地在纸上转动,最后指向了无。   章元武气愤的大叫:“怎么会啊!?以我的成绩,不可能连个南X都考不上,你肯定弄错了!”   冯妮蕾打断还要嚷嚷的章元武:“我来问我来问,碟仙,我这次生日,我爸爸这次会给我什么生日礼物?珍贵吗?”   碟子沙沙地转动,最后指出来的是两个字。   棺、材。   冯妮蕾脸色大变,宋学真等人也看着指出来的两字面面相觑。   沉默了一会儿,纪小雨犹豫道:“我怎么总觉得有点不对?要么我们还是把碟仙送走吧,它看起来好像有点怪。” 第二零一章   就在众人因为棺材两字不知所措的时候, 宋学真又对着碟子问道:“碟仙, 元武和疯妮儿能活到多少岁?”   冯妮蕾本就被吓到了,听宋学真的话又是一惊, 忍不住冲宋学真大叫:“喂!你问的什么破问题!”   顾梦文安抚她:“碟仙又说章元武考不上大学,又说你爸给你棺材做礼物, 这不是说你们可能会死吗?碟仙应该不会说谎,如果它没有说谎的话, 说不定你们会遇到什么意外, 现在问清楚说不定能避过呢?”   众人顿时觉得有点道理。   而就在顾梦文说话的时候,沙沙沙, 碟子又推着众人的手指动了, 正好纸张上有个18的数字,盘子转了个圈,底部的指针指向了18。   这下冯妮蕾和章元武的面色顿时变得极差, 嘴唇蠕动说不出话来。   他们现在就是18岁了,冯妮蕾想要生日的时候爸爸送她果7,那是她19岁的生日,还有两个月时间。如果她连19岁都活不到, 那说明她在这两个月内就会死。   冯妮蕾颤着声音为:“碟仙, 为什么我们会死?是遇到什么意外吗?莫非是车祸?”   沙沙沙……碟子稍微一动,就停下了,指着一个:   杀。   冯妮蕾不敢置信,顿时歇斯底里地大叫:“我会被人杀死!?怎么会?是谁要杀我??”   眼见冯妮蕾情绪激动,脸色也很不好的章元武赶忙阻止她:“你别动, 万一松了盘子,我们就不好问了,现在什么都还没发生,不要害怕。”   冯妮蕾被章元武的劝住,冷静下来,然而这时,碟子却忽然又动了,似乎在回答刚刚冯妮蕾的问题一样,带着五人抵着碟子底部的手指,滑向了一个‘我’字。   “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什么?”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没有意识到碟仙这么个个体。   冯妮蕾却倒抽口气,浑身颤抖起来,不敢置信地看了周围一圈同伴:“我问谁杀了我……碟仙说我,它是说它要杀我?”   众人都害怕了起来,他们来鬼屋招鬼,莫非招来了一个厉鬼?想要害死他们?   众人手指颤抖,连带的指下碟子也抖了起来,眼见这种情况,所有人就更害怕了,章元武连忙喝道:“别松,都别松手,不要乱。”   章元武的喝声,也让众人想起来了,他们玩得这个招鬼游戏还在进行中,都说一旦招碟仙的过程中出现差错,请来的碟仙就送不走了,尤其他们这次请来的东西似乎很不对,是个厉鬼。   众人都咽了口口水点点头,此时他们谁也不敢松开手。   顾梦文打着哆嗦道:“要么,我们把碟仙送走吧,我们刚刚的过程都没有出差错,也许可以送走?”   宋学真等人也都点点头:“试试看。”   在一旁看着的魏英韶腿哆嗦着,他比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害怕,想要离开,但是却不敢动,他怕自己一动,就会被看见……   五人围着桌子,瞪着自己指下的那个碟子,颤着声音开始不停地说起送词。   “碟仙碟仙,所有的问题都问完了,你可以下去了。”   “碟仙碟仙,所有的问题都问完了,你可以下去了。”   忽忽的冷风从一面破旧的窗户处吹了过来。   众人在冷风中打着寒颤,每个人都觉得仿佛有一双冰冷的手抱着自己一样,他们接连重复了几遍送仙词,但是碟子一直不动,所有人在想着把碟仙送走的时候,都有种把碟子推回纸张的中心,但是那刚刚还到处带着他们手指滑动的碟子,这会儿却仿佛黏在了那里。   冯妮蕾用力按住碟子,脸都通红了:“怎么不动,快动啊!”   “别急,再念几遍。”   众人互看一眼,咽了口唾沫决定继续,不然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是没想到刚要开始念,于是又开始念:“碟仙碟仙请回……”   “啊——!”纪小雨突然大叫了起来,声音凄厉,惊得众人断了送词,忙问怎么了。   纪小雨哆嗦道:“手指,手指,六根,六根手指。”   顾梦文等人闻言一惊,也连忙看向碟子,数了一圈,五个方向五个人,碟子上却是六根手指,众人下意识地看向左右,似乎想看多出来的那个人在哪,但是他们好像被迷住一样,来来回回只看得到五个人。   “冷静冷静,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我们心里要想着,”   “送不走了,这是恶鬼,它想要我们的命!呜呜,我不玩了,我要回家!我要走!”冯妮蕾说着痛哭起来,立刻就想撒手跑掉。   众人大惊,还没来得及喝止她,却见她的手指好像被吸的盘子上一样,抽不走了。这时,碟子突然大力地动了起来,忽地一下拉着众人,它的速度极快,在白纸上飞快的滑动,每次对准一个字,停下不到两秒就又滑向下一个,好像在和他们说话一样。   “啊——!”几乎快要吓晕过去的几人,一边尖叫一边记着碟仙所指的字。   我、是、谁?   我、怎、么、死、的?   众人都知道碟仙的禁忌,不能问碟仙是谁,不能问碟仙怎么死的,总之所有涉及亡灵的私人问题都不能问,问了就犯忌讳,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个碟仙竟然会问他们它是谁!   纪小雨哭了出来:“碟仙我们不知道你是谁,我们也不想问,你快走吧,求求你了。”   这次碟子很快给了纪小雨回应,   不。   “那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碟子在一堆人惊恐的哭喊中,突然转了个圈停顿了下来。   一动不动了半天,一惊一乍的众人泪眼朦胧地忍不住左右互看,冯妮蕾带着哽咽问:“怎么了?难道碟仙走了?”   站在一旁一动不敢动的魏英韶,这时猛地倒抽了一口气,摇摇欲坠地捂住了嘴。   我、想、起、你、们、了。   众人心中一凉,想起他们了?   难道这鬼是他们认识的人?   纪小雨猛地倒抽了一口气,看向了宋学真和冯妮蕾章元武,那三人此时也面色惨白地看着他们,一旁的顾梦文快给吓哭了,一脸莫名,完全不知道这个碟仙是怎么回事,也没注意到旁边四人的脸色。   站在众人身后捂着嘴的魏英韶,吓得心脏砰砰直跳,忍不住后退一下,然后就看到。   碟子又开始动了,在原地转了个圈,没有了刚刚那次的迟疑,仿佛重复般又指了一遍。   我、找、到、你、们、了……   死。   最后,碟子的箭头指住了白纸上的死字,碟子底部刚刚顾梦文的血液,不知是不是在碟子的滑动中被摇晃出来,顺着碟子上画着的鲜红肩头,滴在了箭头所指的‘死’字上,瞬间荫透了那白纸黑字,仿佛变成了一个在笑着的鬼脸。   “啊——!”终于,纪小雨在碟子的反光中,看到了一个朦胧的鬼脸,血乎流啦看不清面目的人,就是坐在他们中间的第六个人,那人,正坐在她的左手边!   同时,冯妮蕾宋学真等人也都惊声尖叫,因为他们也在碟子的反光中,看到了和纪小雨同样的画面,每个人都看到,那倒影中披头散发一身红衣的人,正坐在自己身边。   后面的魏英韶也被吓傻了,魏英韶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裙的女鬼,碎了半边的脸正在对着他笑,她的脖子好像断掉了,脑袋险险挂在上头,她脖子下头的身体,仿佛八爪鱼一样裂开,连在了下头的每一个人身上,那一丝丝的红黑之气,仿佛在每一个人身上又纠缠出一张张似笑非笑的脸。   就在众人快要崩溃的时候,碟子忽然又动了,竟是带着众人的手指,回到了碟子一开始待着的那个圆圈里,然后不动了。   顾梦文惊惧地问:“碟……碟仙这是要走了吗?”   纪小雨惊恐地瞪着双眼没有说话,冯妮蕾已经开始小声抽泣,宋学真和章元武脸色也都很不好。   没有人回应自己,顾梦文着急,想让吓傻的众人振作一点:“别愣着啊,快把碟子反过来,然后让魏英韶把碟子带到十字路口摔碎,这样就能送走它了!”   吓呆了的宋学真看向顾梦文:“真……真的能送走吗?”   顾梦文差点哭了:“我怎么知道啊,不送一直在这里待着吗?”   章元武当机立断,快速地补了一句“碟仙请回去。”,然后就狰狞着脸冲发呆的几人大喊,“都松手,我把碟子掀开!”   众人连忙试着将手抽回来,喀拉,还真的成功了,章元武松了口气,将碟子放在了那个红圈上。   章元武看向站在众人身后阴影中的魏英韶,叫道:“魏英韶,说好的,你去把碟子摔了,到十字路口去摔。”   “好……”   魏英韶不知道是不是吓到了,声音低沉而缓慢,在阴影中头也不抬。   “等等,我们还是一起吧。”顾梦文可不敢再待在这个鬼屋里了,众人也都是如此,就让魏英韶拿着碟子,一起离开了这间鬼屋。   鬼屋里,方善水没有随着那几个人离开,跟踪剧情,而是在一个角落里蹲下来,看着那里吓得哆哆嗦嗦的一团魂。   方善水戳戳他:“魏英韶?”   角落里的魂魄差点蹦了起来,尖叫:“啊——!不要杀我,我没有招鬼,不关我的事!”   方善水安抚他:“我不是刚刚那个女鬼。你被困在这里,身体已经昏迷很久了,要离开吗?”   魏英韶的魂魄一呆,看看左右,再看看方善水,“你是什么人?”   方善水:“来救你的,走吧,你先跟着我。”   方善水没有多说,话毕就拿出摄魂铃摇了摇,魏英韶顿时忘记了疑问,摇摇晃晃地起身,跟在了方善水身后。   方善水已经知道了接下来的会发生的事,只是没想到警察说在医院昏迷不醒的人,灵魂居然会被拉在了恶灵的记忆中。   看样子是当时被吓得太狠,生魂被怨灵吸摄走了。   至于刚刚那几个……   方善水带着魏英韶出了鬼屋。   顾梦文几人离开鬼屋后,倒是挺顺利地,看着魏英韶到十字路口将那个招鬼的碟子摔碎,众人都松了口气,然后抖抖索索地结伴回家。   一路上纪小雨几人心事重重,似乎知道这事不会就这么过去。   顾梦文发现几人的不对劲,也想起了刚刚碟仙的问话,虽然很想问问几人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认识那个碟仙,但是刚刚做过招鬼游戏,这黑更半夜的,她也不敢再提什么鬼不鬼的事,甚至她现在连回头都不敢。   一转眼一周过去了,除了魏英韶据说回家后没多久就病倒了,没来上课,其他倒是都很平静。   然而就在这平静的时候,顾梦文在家整理东西的时候,忽然在自己的课本里,发现了那张玩碟仙时候的纸。   顾梦文吓了一跳,明明记得摔了碟子之后,就把这纸烧掉了,为什么这张纸会出现在自己这里。   顾梦文发现那张纸上,被她的血染透的那个死字还是那么鲜红欲滴,看得她心惊胆颤,然而就在她目光凝视了那个字一会儿后,忽然发现那个死字上的血好像动了,渐渐分散开,然后去然后了其他几个字。   顾梦文心中惊惧,知道当时玩碟仙时,她的那滴血招来了麻烦,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就在这时,那滴分散开的血液,在染红几个字后,就停了下来。   顾梦文看去,仿佛是下意识般,将那几个字找了出来。   “雨……吊……众……死……示……”   顾梦文念着念着,蓦地打了个寒颤,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这些不好的字眼,隐约让她感觉到不妙,手忙将乱地将那张纸扔回了抽屉里,不敢再烧,也不敢再拿出来看。   然而就在第二天的时候,顾梦文知道了她在那张纸上看到的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伸展运动,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清晨的校园里,广播体操的声音,做到一半——“啊!!!”突然一声凄厉地尖叫声,打断了众人的动作。   这尖叫声几乎盖过了广播的声音,让众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然后接连不断地有人发出了累死的尖叫。   抬头看去,一个下半身赤、裸着的女孩,被绳子勒着脖子活活吊死在了升旗的旗杆上,那女孩明显已经死了一会儿了,但是就在这人来人往的旗杆下,之前居然没有什么人看到她,她惊恐地瞪着双眼,似乎在看着操场上的众人,被勒断的脖子歪在一边,看起来随时会掉下来的样子,舌头被勒出来一寸多长,看起来极其恐怖,死前似乎受到了极大的痛苦。   老师们急忙跑来维持秩序,报警的同时疏散了惊恐的同学,随着人群被疏散的顾梦文,走了好远都还在傻眼地看着旗杆上仿佛瞪视着她的纪小雨,看到这样的纪小雨,顾梦文回想起了那张纸上的几个杂乱无章的字,也终于弄懂了它的意思。   顾梦文惊恐地喃喃道:“纪小雨,吊死在旗杆上示众?”   顾梦文连忙去找章元武几人,想要和他们商量一下碟仙的事,然而找到人的时候,却突然看到那三个人聚集在一起惊恐地说着话,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冯妮蕾哭着道:“我昨晚梦到了,梦到她杀死了小雨!小雨在学校到处跑,但是到处都是鬼影,她不停地冲我求救,我在梦中看着她活活被吊死在了旗杆上,那个头朝下的鬼影在绳子下头坠着她,她的脖子一点点被拉长,她痛苦地不停地挣扎,却一直没有死,直到她的脑袋断掉,我被吓醒,就看到那人在床头对我笑,她的脸都裂开了,好可怕!怎么办?是不是她回来了?她要杀死我们!?呜呜,我不想死。”   宋学真烦躁地吼她:“别哭了!哪有什么鬼不鬼的,她要是能杀我们,当初跳楼自杀的时候她为什么不来杀我们?她就是个鬼,也是个无能的鬼!”   宋学真的声音极大,但是其中的颤抖,却能让人听出他的恐惧。   “……也许她当时的能力不够,是我们的招鬼游戏,把她给招回来了。”   章元武的声音也很是不稳,似乎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他这话一出,门后顿时沉默了下来,只有冯妮蕾越发响亮地哭泣声,呜呜呜呜,仿佛夜半的鬼哭一样,听得门后的顾梦文心里瘆的慌。   他们知道那碟仙是什么人。   他们甚至知道那碟仙和他们有仇,是来找他们报仇的。   顾梦文气不打一处来,当初玩招鬼游戏的五个人,四个人和恶鬼有仇,招来了恶鬼,就她一个傻了吧唧地凑上去,和他们一起被盯上了。   想到家中的那张纸,顾梦文简直要气哭了,她怎么会这么倒霉?为什么那张纸会出现在她这里。   宋学真发狠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要想办法,她做人的时候都只有被我们欺负的份,做鬼了又如何!?当时她死都不敢对我们做什么,我就不信她现在能有多大能耐!”   “她……当时可能是顾忌你家里有个当警察的叔叔,会对她妈妈不利?你们还记得吗?她跳楼的时候穿得一身红衣,脑袋摔碎了半个,死前都还在瞪着我们,她一定是诅咒了我们……”冯妮蕾说着又痛哭了起来,心中说不出的后悔,她当时要是没跟着人一起欺负卞春双该多好。   宋学真更加烦躁了:“哭哭哭,哭有个毛用啊,直接哭死就不怕鬼找你了!”   冯妮蕾仍然眼泪不止。   章元武:“不能这么下去,我们多花点钱,找些大师来,弄死她!”   几人说话的声音渐渐压低了下来,听不太清的顾梦文悄悄凑近,从门缝中看了过去,然而这时,顾梦文却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冯妮蕾、宋学真、章元武,他们身边的第四个人是谁?   似乎是感觉到了顾梦文的窥探,宋学真身侧,那张被血污的头发盖住的脸转了过来,稀碎的半张脸,忽然对着顾梦文一笑,仿佛要裂开一样,无数血液喷溅了出来,溅在了身旁的宋学真几人身上,几人却犹自未觉,讨论着如何对付恶鬼的方法。   顾梦文吓得半死,再也不敢往前凑了,后退了几步,二话不说就飞奔离开。   顾梦文甚至都不敢在学校待着,一路跑回了家,却发现那张被她压在抽屉里的白纸,无缘无故地又出现在了桌子上。   顾梦文心中恐慌,仿佛有种预感,知道那张纸上又会有新的提示了,她不敢靠近,怕在上头看到关于自己的预言,双腿却似乎被什么催促着一般往前走,顾梦文又拿起了那张纸。   “宋……削……脸……碎……骨……,宋学真。”顾梦文瞬间被吓哭了,不止是因为和这些人的交情,更是因为她知道,每死一个人,就说明那只恶鬼离她更近一点。   顾梦文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不像另外四人一样和恶鬼有仇,她就会放过自己,这张纸会出现在她手里,就已经预示了这一点。   顾梦文再去学校的时候,果然学校已经被封闭了,学生们都暂时被放假回家。   据说宋学真在一间废弃教学楼的厕所里被发现,脸颊上的肉一点点被削掉了,直接露出了颊肉下的脸骨和牙齿,外表皮肤上处处青紫淤血,仿佛被很多人殴打了,全身的骨头几乎都碎完了,仿佛被人用小锤子一点点砸碎的,宋学真整个仿佛烂泥一样瘫在卫生间里,眼睛里都是惊惧和懊悔。   顾梦文浑浑噩噩,手指颤抖着查了本地的庙宇,看着地图的时候,却发现地图上突然有血,一滴滴地落在目的地上头,一只血淋淋地手慢慢地从中出现,似乎要从地图标出的那点撕裂屏幕钻出来。   顾梦文吓得差点把手机摔了,扔掉手机后坐在床上,却发现那张纸又出现在了她的桌子上。   顾梦文恐惧得半死,她知道那张纸一出现,就代表着有人要死了,但是顾梦文还是仿佛被控制住一般过去拿起了纸张。   “冯……肚……烂……肠……穿……”   顾梦文念着纸张上的字,觉得口中的声音简直不像是自己的一样,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念那几个字的时候,嘴角还挂起了笑。   顾梦文心中惊恐,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倒退着走进了洗手间,看向了镜子中的自己,镜子中还是自己的脸,这让顾梦文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叮铃铃地叫了起来,拿起一看,竟是章元武的来电。   顾梦文有些害怕,但还是接起了电话。   章元武声音带着哽咽:【现在玩碟仙的就剩下我们两个了,他们都死了。】   “我知道。”顾梦文觉得自己的声音非常冷漠,似乎又带上了些微的笑音。   【我在网上发现一个青越观,我要去找那里的大师,只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帮我,我,我以前和宋学真他们一起,害死过一个同学,她呜……】章元武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哽咽着不停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嗯,我知道。”顾梦文听到自己的喉咙里,继续发出不像自己的声音,拿着电话的手完全地抖了起来,她看到自己放在洗手台上的白纸上,那几滴红色的血液在游动。   章……死……不……见……尸……   【我走了,我去找青越观的大师救命!顾梦文,你保重,这件事和你无关,也许你能够活下来……好好活着。】   “嗯,你去吧……”那边的电话很快挂断了,没有听到顾梦文下面的一句话,“不过,你找不到的。”   顾梦文心中惊恐越盛,听着自己口中那古怪的声音,发觉镜子里自己的脸,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而是一个自己没见过的女孩……不,她见过的,门后那碎掉的半张脸!   镜子中恐怖的鬼脸在对顾梦文笑。   顾梦文惊骇欲绝,想要跑,却动不了,她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似乎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和镜子里女孩身上的一模一样!   她这是怎么了??   “所以,你是想用顾梦文的身体复活吗?”   谁在说话?   顾梦文看到镜子里女鬼的影子转过头去,她自己的身体也仿佛迟缓地被控制着一般转了过去。   那是一个青年,他的身后跟着应该在医院里头的魏英韶,在这种恐怖的环境中,他仿佛闲庭信步般跳窗进来,并不断靠近。   顾梦文觉得自己的心中在恐惧,这次的恐惧却似乎不是她的。 第二零二章   顾梦文发现自己突然动了, 她猛地向着镜子里的红衣女鬼跳去。   顾梦文大惊, 看着自己离镜中恐怖的女鬼越来越近,眼见就要一头撞在镜子上, 想要挣扎,但是她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正要闭着眼一头撞上去,竟发现自己居然穿镜而过!   已经等了她很久的方善水, 自然不会轻易让她逃走, 立刻一张镇魂符甩出,飞速地贴向了那面镜子。   方善水的镇魂符来得很快, 附身顾梦文的女鬼穿镜子穿到一半, 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半个身体卡在了镜子中,正面在镜子里头, 背面在镜子外头,仿佛被牢牢镶嵌住一般动弹不得。   【啊——!】   顾梦文感觉到自己好像发疯般地大叫了起来。   方善水对着卡在镜子中顾梦文道:“你已经去世了,既然报了仇,就该离开了。顾梦文和你无冤无仇, 你把身体还给她吧。”   顾梦文惊了一跳, 忽然发现自己的脖子竟然一百八十度地转了过去,看向了方善水,她和方善水好像正隔着一面镜子,镜子上仿佛出汗一样,冒出了源源不绝的血滴, 血液不一会就将镜子染成了红色……   “砰!”卡住顾梦文的镜子猛然炸开,无数碎片向着方善水袭去。   贴在镜子上的镇魂符不知何时已经被血液污染,仿佛接触到火一样,一片片焦黑浮现。   方善水知道这种死了之后满腔怨恨的鬼魂,脑子根本不会转弯,也不会轻易妥协,早就防备着她。   无数碎片如暴雨梨花迎面炸来,方善水站立不动,对着眼前蓦然一喝:“定!”   一声喝下,时空仿佛静止,碎片纷纷停立在了半空之中。   就在这时,方善水又掐诀道:“天醒地明,乾坤归正。敕!”   “轰——”   所有停立在半空的碎镜片蓦然如爆炸一般,轰然变成了颗粒状的粉末,这粉末像是病毒一样快速向周遭传染,洗手台,墙壁,房屋,也都在一点点地变成粉末消失化去。   顾梦文蓦然觉得自己的脑子一清醒,好像所有的记忆在这一时刻统统回归,突然也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卞春双杀掉了她的四个仇人,但却不能满足,死掉的她在一片黑暗中待了五年,什么都没有,却只有仇人寻欢作乐的各种日常,若非这种怨毒日日噬心,她也不会那么快积累了那么强大的怨气。   卞春双觉得不值,哪怕四个仇人死得再惨,死后被她玩弄在鼓掌中,但她如今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死前有多凄惨,自杀而死后就只会更凄惨。   卞春双想要回到过去,她的仇人已经没有了,她想要好好地回到以前的生活。   这本来是不可能做到的,但是谁让当初招鬼游戏的时候,顾梦文滴了那滴血?   请神容易,送神难。   顾梦文默默咽下一口心头血,看到身边几条黑影从自己的影子中分离,这时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和什么东西分离开了,顾梦文恍惚一瞬,瞬间明白了那是卞春双的怨气,她将她的怨气转移到她的生魂上,和章元武四个惨死的人捆绑在一起,李代桃僵。   顾梦文跌坐在方善水身边,正要大叫提醒方善水,那恶灵要跑,方善水已经提着顾梦文追了上去。   周围的一切都在崩塌,在顾梦文身体里的那道阴影消失后,更是迅速地消泯毁于一旦。   ·   顾梦文家中,陶泰清对着水盆里方善水的倒影大叫:“方大师,那怨魂叫卞春双,我们知道她身份了,你能听见吗?”   水面上被陶泰清吼出了点点涟漪,但是水盆中的方善水却始终没有动静,刚刚在方善水身后的顾梦文,此时也不知怎么不见了,陶泰清担心方善水会出意外,但是又不知道要怎么办。   顾梦文父亲顾景一脸苦相,他倒是巴不得方善水不要回来了好,但是他还被定住不能动弹,手中的蜡烛,烧化后一滴滴滴到他手上,烫得他龇牙咧嘴,两个该死的警察也不知道来帮他一下!   陶泰清握着手中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小李,还在说着从卞春双班主任那里打听到得事:【那个班主任说,自从卞春双死了之后,他就经常做噩梦,在教室里总是猛不丁会看到卞春双坐在她死前的位置上。班级里原来的很多学生都受不了转校了,最后那整栋教学楼都被封了起来,他也因为脾气越来越暴躁,神经质,失去了教师工作。】   听到这里,陶泰清蓦然想起了刚刚大师说的话,说是卞春双的怨魂还是不够完整,少了一丝无法成型,会不会就在那个教室里?   【他一直跟我说他很后悔,当初他知道那女孩在班里受人欺负,但是他不可能无时无刻地看着那些学生,口头教训过几次,也请了几回家长,但是因为卞春双太逆来顺受,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其实我觉得他不过是嫌那女孩成绩不好家里也穷,觉得不想为她浪费太多时间精力罢了,这种人当不成老师真是活该!误人子弟!】   陶泰清捏捏眉心,总结道:“所以说,这次这几个受害者,都是当年直接导致卞春双死亡的人?卞春双被他们的招魂游戏找回来,正好找他们报仇?”警察的心里只有法律,这种恩怨情仇何时了的情节,实在有点让他有些伤神以及唏嘘。   董高远突然大喝:“陶队!你快看盆里,大师人不见了!”   “什么!”陶泰清大惊,赶忙放下手看去。   水面上的涟漪开始晃动了起来,倒影中,方善水的身影已经不见了,甚至在方善水不见后,水面下的各种情景也不见了,似乎在渐渐变回普通的水盆。   陶泰清拿起电话急道:“小李,你还有问到什么关于卞春双的事吗?她还有哪些家人?”   小李一愣,立刻想起来道:【卞春双还有一个母亲,她是单亲,父亲不负责任,母亲一个人带大她,挺不容易的。那班主任出事之后,还打听过卞春双的母亲,说是自从卞春双去世后,卞春双的母亲就有些疯了……最近出了命案后,班主任开始连续做噩梦,所以就又去看了下卞春双的母亲,她疯的似乎更厉害了,好像以为她女儿还没死一样。】   陶泰清一凛,蓦然感觉到这个可能是重点,立刻问:“地址在哪?把地址发给我。”   小李马上将打听到的地址说给陶泰清,为防他记不住,挂断电话后,还发了条短信。   陶泰清起身道:“蒋宏高远,你们在这里看着,万一大师需要帮忙,都配合着点,我去卞春双家里看一看。”   董高远喊道:“陶队,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和蒋宏在这看着大师留下的东西。”陶泰清说着已经飞快地跑出了门,其实他本是想让董高远和他分头行动,他们俩一个人去调查卞春双的家,一个人去调查那个被封的教学楼,但是鬼怪之事太过稀奇古怪,陶泰清怕董高远出什么意外,还是让他们俩待在这里,好有个照应。   陶泰清刚走不久,水盆中的涟漪忽然慢慢大了起来,慢慢的,清水里似乎出现了黑红的血液,有头发从盆底升起,仿佛海藻一样飘摇上来。   一个长长黑发的人头,渐渐从盆里冒了出来。   董高远三人骇然地看着,董高远和蒋宏都举起了枪,对准水盆中的东西。   这一幕完全不像是方大师回归的样子,倒像是恶鬼打败了大师,要回来吃人的节奏。   在上头的顾景惊恐地呜呜叫,吓得脚软腿抖,只差要尿裤子了,简直欲哭无泪,他现在再也不敢说方善水坏话了,早知道自己想得那么灵,他一定不停地祈祷方大师顺利打败恶鬼早点归来,他干嘛要嘀咕什么方大师回不来的屁话啊!   救命啊!   人头从盆中露出了一半,血腥气冲鼻,浓密的头发下,一双血红的眼睛,正在看着顾景几人。   ·   卞春双的妈妈很开心,回来做了四菜一汤,给女儿补充营养,女儿好像该参加高考了。   对了女儿今年多大了?   17?18?   为什么记不得了呢……   “妈,今天吃什么?”卞春双从屋里探出头来,听到母亲回来,就问了一声。   卞春双妈妈立刻忘记了刚刚那一点恍惚,连忙对女儿道:“今天做你最喜欢的麻辣鱼头!”   卞春双给了妈妈一个笑脸。   卞春双妈妈很快做好了菜,只是吃饭的时候好像想了起来,最近女儿已经好几天没去上课了,天天待在家里,奇怪地问:“双双,你不去上课吗?”   吃着饭的卞春双立刻生了气,用力放下碗道:“我不想去,学校有人欺负我。”   “好好好,不去就不去,学校里有些熊孩子最坏了。”卞春双的妈妈听到有人欺负女儿的时候,心中一瞬间闪过惶恐和惊惧,不过之后又回到对女儿的担心上,“不去的话?学习怎么办?”   卞春双:“我自己在家复习,反正高三都是在复习。”   卞春双妈妈犹豫了一下,想要逼女儿去上学,但心底深处又觉得学校似乎是个恐怖的地方,最后还是道:“好,听你的,不要偷懒,好好在家看书。”   卞春双闻言低低地笑了:“……妈,要是我考不好怎么办?”   卞春双妈妈摸摸卞春双的脸:“考不好就考不好,妈继续养着你,大不了以后攒攒钱送你去上个技校,咱们母女俩以前都没有饿死,以后也不会饿死的。”   卞春双闻言,用力抱住了妈妈。   卞春双妈妈抱着女儿,忽然想哭,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感觉女儿一直在自己身边,但是又好像很久没这样抱过她了?大概是她太忙了,天天打几份工耗尽了她所有的心神,平常累及了看见女儿都很烦,总觉得如果没有这个女儿,她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可是这毕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哎。   卞春双妈妈摸着女儿的头,忽然觉得手上一片粘腻,抬起一看,手上竟然全都是血!   卞春双妈妈恐惧急了:“双双,你伤哪了?怎么会有血!?怎么会有血?”   卞春双扶了扶脸,起身道:“妈你看错了,哪里来得血?”   卞春双妈妈不信,看了一会儿女儿的脸,但是确实是好端端的,她的手心也没有了刚刚那种粘腻的感觉。   ……大概真的是她感觉错了?   卞春双妈妈去洗碗,卞春双进了洗手间。   卞春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脸上好像抹了厚厚的粉一样,一块一块地掉了下来,血液迸溅出来,镜子里的她渐渐变成一个稀碎垮掉的人脸,卞春双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要裂开的脸。   【这不是你的身体,你的布置已经毁了,伪装也无法继续了。】   卞春双一惊,看向镜子里,镜子里并不是她自己的倒影,而是刚刚在梦里追着她的一个坏蛋,那个被人叫大师的年轻人。 第二零三章   卞春双有些记不得, 方善水在梦里到底是因为什么追着她了, 只是看到对方竟然能脱离梦境出现在镜子里,不禁有些害怕, 色厉内荏地冲着方善水叫道:“你是什么鬼?为什么会出现在镜子里?”   躲在方善水身后的顾梦文闻言差点滑倒,忍不住偷偷去看镜子外头的卞春双。   方善水知道这是她为了复活, 将怨气散出去的原因,只是没想到抓到那怨气的根源找到了卞春双的本体, 也知道了顾梦文的身体, 却不见了她的怨气。   方善水怕陶泰清那边生变,决定快速解决掉卞春双。   方善水从镜子里走了出来, 他的身体一瞬间又虚转实, 更是将卞春双吓得不轻,差点就要哭出来,抖抖索索地想要去摸旁边的拖把, 但是一注意到方善水的目光,立刻又吓得缩回了手。   方善水有些无语,解释道:“我不是鬼,你才是鬼, 你已经死了, 现在用的是别人的身体。”   卞春双吓得哽咽出声,却仍然色厉内荏地反驳:“恶鬼你别以为这样能够忽悠我!”   顾梦文差点喷了:“姐姐,你也不看看你那张脸,都快裂开了,哪个活人是这样的!?你用的是我的身体, 你把你的脸揭开,那就是我的脸啊!”   卞春双闻言一愣,看着方善水和顾梦文,她最近有很多东西记不清楚了,只是隐约感到学校里有很多人欺负她,把她的脸打伤了,所以才会这样,她怕妈妈担心,就傅了点粉,没想到真的好了。   就是今天不知怎么,做了个噩梦又出了问题。   不过卞春双还是不相信自己死了,她明明是热的,正打算努力复习考上大学,开始新的人生,怎么会死了呢?她的人生还有无数的事情要做,无数的理想要实现,怎么会死了呢?……这一定是恶鬼哄骗她的把戏,可能她的脸都是他们弄成这样的。   “过来吧,死人有死人要去的地方,你不能继续待在人世了。”方善水说完,将摄魂铃在不停后退,已经快贴到墙上的卞春双摇了一下。   “叮、铃……”   “啊——”卞春双瞬间尖叫出声,她看到镜子里自己的脸瞬间全部裂开了,仿佛一张即将被揭下来的人皮面具,不停地被吸往那铃铛里的铃芯里。   只是这时,卞春双也发现了,她的脸后果然也出现了一张脸,正是眼前那个镜子里的女孩的脸,卞春双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蓦然哭叫道:“妈妈救我,妈妈救我!”   在厨房洗碗的卞母顿时一惊,稀里哗啦地摔掉了手里的盘子,手忙脚乱地冲了过来:“双双,怎么了?双双……啊!”   看到卫生间的情况,卞母惊叫出声,瞬间冲了上去,大叫着去打方善水,只是她的手每每都穿过方善水的身体,仿佛落在了空气中,卞母惊恐不已,只得抱住女儿的身体求饶:“求求你,放过我女儿,她还那么小,你放过她吧,你要杀就先杀我!”   方善水:……   方善水收魂的手一顿,怎么感觉他好像恶霸一样?仿佛要分开白娘子和许仙的法海。   卞春双看到母亲这个样子,好像忽然想起来了。   ……是的,她已经死了,她穿着红衣服,一边用刀子在自己的手臂上刻下了四个仇人的名字,一边从教学楼的顶层跳了下去,摔死的那一刻她是怨恨的解脱的欣喜的,曾经无力反抗的人,被她的尸体吓得魂不附体,她不分是非只知道打骂她的妈妈,也在她的尸体前哭晕了过去,曾经冷眼旁观她遭遇的老师同学,一个个被她吓得出了毛病,失去工作的失去工作,耽误学业的耽误学业。   卞春双觉得自己体会到了报复的快感,只是她始终奈何不了那四个仇人,因为她不止是想要吓吓他们,她想要让他们死!   死得越悲惨越好,越恐惧越好……她以为她变成恶鬼会有这个能力,然而并没有。   她只能日复一日地看着仇人们慢慢地忘记了她,忘记了恐惧,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美好的校园,美好的青春,美好的爱情友情,等等。   卞春双心中越发的怨恨,越发的痛苦,但也越发地觉得不值,为什么她的仇人都能活得越来越好,她却只能停留在黑暗里看着这一切?   卞春双甚至有些后悔了,为什么她要死呢?为什么要为几个人渣死掉呢,她死掉之后,那些人渣却仍然活得很好,她却只能被禁锢着自由在黑暗中日复一日地被怨恨啃噬。   卞春双大哭起来,对着抱着自己的卞母哭叫:“妈,我已经死了,你为什么当时不帮帮我?为什么当时不相信我?为什么要死了之后才来抱着我?你别管我了,你让他把我收了,让我下地狱!”   卞母闻言大受打击,神情一阵恍惚,差点无力地瘫倒在女儿身上。   她想起来,当初的一切,女儿摔断了的脖子和碎裂的身体,以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卞母嚎啕大哭:“双双,妈妈对不起你啊!妈妈爱你的,很爱你的,只是我当时不知道,我以为你像我那么傻被男人骗了,我太生气了,我没有认真听你说话,都是我不对,你回来吧,我可怜的双双,你回来妈妈替你下地狱。”   说完卞母又去求方善水,老泪纵横地哀哭道,“鬼差太人,你要收收我吧,不要收我女儿!我把我的阳寿给她,我一个人辛辛苦苦带大她,她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方善水:……   卞春双哭得更厉害了,她的灵魂一点点地从顾梦文的身体里出来,只是魂魄上那荫透了红衣的血液,却似乎在慢慢蒸发,她稀碎的脸,也在慢慢地恢复完整的样子,仿佛她身上最后的怨气和遗憾在消散。   方善水止住卞母跪下去的动作,对哭求的卞母道:“我不是鬼差,我只是帮人找回身体的,你求我没用。而且你女儿既然已经死了,已经无可挽回,生死有别,还是安心投胎去吧。”   卞春双的灵魂离开了顾梦文的身体,顾梦文的身体顿时摇摇欲坠,看得镜子里的顾梦文连忙想出来接住自己,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了镜子里。   方善水将顾梦文的身体钉住,然后伸手将焦急的顾梦文从镜子里招了出来。   顾梦文大喜,然而一出来,她就看到卞春双那恶鬼和她妈妈可怜巴巴地望过来,一副觊觎自己身体的样子。   顾梦文浑身一抖,护住自己警惕地道:“我也很可怜的,我爸爸要离婚,我妈妈弟弟只有我了,我一点也不想死。我上次玩碟仙,只是想要问问我们以后该怎么办,给我妈妈找个出路,我很爱惜自己的生命!”   卞春双和她母亲都失望地低了下头,又抱在一起默默流泪。   卞春双:“妈,我杀了那几个欺负我的人,我让他们死得很惨,我很高兴,可是我如果去阴间,会不会因为杀人让我去十八层地狱受刑?妈,我害怕,我不想走。”   卞母也是一惊,阳间的法律等多把人关到死或者直接死刑,阴间的十八层地狱却是极其恐怖的,她怎么愿意女儿去受这个痛苦,女儿生前就已经那么悲惨了,她怎么能让女儿死后也经历这些!   卞母大哭起来,冲着正在帮顾梦文回魂的方善水求道:“大人,你说让我女儿去投胎,我女儿能投胎吗?她能投个好胎吗?会不会投胎到畜生道?”   方善水呃了一下,摇头道:“这个……我还真不清楚。”   方善水又不是地府的公职人员,自然不清楚地府内部的法律条文。   卞春双母女俩顿时非常恐惧,不知人有亡魂,自然不会怕什么阴曹地府和十八层地狱,知道了之后才发现人间地狱都不得放肆,处处都是束缚。   卞春双母女正不知如何是好,方善水的下一句话,立刻让她们振作了起来。   方善水:“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下面的鬼差,你们家里有纸钱香火什么的吗?以及水果什么的供奉之物?”   卞母连忙大喜道:“有有有!我这就去找。”   女儿死掉后,卞母虽然时不时有些疯傻,但是还知道供奉女儿的牌位,逢年过节给她烧烧纸钱什么的,这些年邻居看卞母可怜,时不时会帮卞母一把,还有那个失去了工作的黄班主任,以及当初女儿班里一些愧疚的同学,让她艰难的时候不至于饿死,恢复清醒后也能快速找到一个糊口的工作。   方善水也跟着走出了狭小的卫生间,一个小卫生间里两鬼两人,还真是有点挤。   顾梦文和卞春双也都有点好奇,跟在方善水身后。   很快,卞母找来了香烛和元宝纸钱之类的东西。   疯了的时候,她认为女儿还活着,就会下意识地将女儿的牌位和供奉之物都藏起来,清醒的时候又会再找出来。   放下东西后,卞母又去厨房,找来了她买的苹果和桃,只是水果的样子有点少,卞母担忧地道:“供奉是不是要多几样?我要不要下去再买点水果鸡鱼?”   “不用。”方善水整理出一张干净的桌子,双掌合十一张,在桌面上铺了一层红布,将卞母拿来的盘子摆上,一个盘子上他就摆了一个水果,放在盘子正中,有苹果有桃,但还是单调了很多。   方善水在桌前静立片刻,合指不知默念了些什么,而后睁眼,手在水果盘上一抚而过,片刻后,卞母和顾梦文还没有什么反应,一旁的卞春双却瞪大了眼,甚至咽了口口水。   在她的眼中,眼前一盘盘单调的水果,已经变成了一堆美味佳肴,用着顾梦文的身体时,卞春双吃饭都经常味同嚼蜡,吃不出什么味道,现在却垂涎三尺,甚至能闻到诱人的香味。   看着方善水准备开始,卞母又有些担心:“大人,鬼差不会现在就发现双双吧?”   她可不希望问到一个不好的结果后,鬼差看到双双就顺便把她抓走了。   方善水:“不会。”   方善水点燃香插在香炉之中,然后就闭上了眼,手指在桌子上不停地敲点,仿佛人的脚步在下头走一样。   似乎走到了什么地方,闭着眼的方善水莫然一停,睁眼对着前头的燃香念道:“烛火礼备,阳人有问,请鬼神语……”   方善水话未说完,面前冉冉上升的香烟蓦然一弯,相互盘结起来,似乎在渐渐地扭曲成一张人脸。 第二零四章   卞春双不知为何, 忽然一阵恐慌, 快速地躲到了母亲说身后。   虽然方善水说那被召来的鬼差,应该看不见她, 但卞春双还是将身子缩了起来。   那香头上的烟变成人脸后,又忽地一散, 仿佛被风吹下来一样,卞母和顾梦文正奇怪, 就将那烟变成了一缕, 慢慢地飘向了五个装着苹果和桃子的盘子,烟雾绕完一个盘子, 又一个盘子。   卞母和顾梦文虽然看不太明白, 但也大概明白方善水是真的召来了什么东西,正在享受供奉,顿时都变得紧张和严肃起来。   卞春双在卞母身后偷眼去瞧, 就看到那烟雾,将刚刚那些能让她闻到香味的佳肴供奉,一一席卷而飞。   看了眼,卞春双立刻又收回了视线, 躲好。   享受完一遍供奉, 那烟雾就又回到了香头上,原本白的香烟,慢慢地变成了青色。   方善水见状,看向卞母道:“这是同意了,你可以把你想问的告诉他, 我会将他说得话翻译给你。”   卞母顿时大喜,感激涕零地道谢过后,就朝那香头走去。   躲在母亲身后的卞春双一时有些慌,赶忙一转,又躲到了顾梦文的身后,顾梦文一下子僵住了,毕竟有个曾经抢了自己身体的碟仙恶鬼躲在身后,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住的,但她也不敢赶鬼,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看着方善水,方善水当做没看见。   卞母对着香炉上的三炷香哭诉一番,将自己女儿的被迫害自杀不能投胎,五年后又被仇人用招鬼游戏召回,怒而杀人的事上禀一番,询问女儿如果下了阴间,会有什么结果。   卞母说完,感觉耳边似乎嗡鸣了一下,隐约听到了一阵哗哗声,面前的烟也在不停变幻。   卞母茫然地看向方善水,方善水给她解释道:“这似乎是位阴间的判官,正在翻律典。”   卞母恍然大悟,一脸期待地看着眼前似乎被什么东西扇动的烟雾。   过了一会儿,众人耳边那若有若无的哗哗声没有了,取而代之得又是微微的耳鸣,似乎有什么东西沁在水里乌鲁乌鲁地说话一样。   方善水立刻给迷茫的卞母和顾梦文翻译道:“他说,招鬼游戏在阴间是个盲点,一般阴间很少过问因为这种仪式游戏而死的人,除非闹得比较大,直接捅到了阎王殿上,不然都是轻拿轻放。”   卞母闻言大喜,躲在顾梦文身后的卞春双这时也不太害怕了,在顾梦文的肩膀上探出了脑袋,只可怜了顾梦文,被曾经吓得她半死的恶鬼靠这么近,僵着身体简直要疯掉了。   不过,卞母和卞春双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方善水接下来的话,又让她们慌张了起来。   方善水看着在飘动的青烟,仿佛在跟什么人交流一般,点了点头又对卞母道:“现在阴间人满为患,投胎的号牌已经排到了三百年后,身上背有案例和冤孽的厉鬼,要去领号牌,就等于暴露了自己,会被问罪,自杀且又连杀四人,大概会到刀山或枉死地狱走一遭,洗清身上的冤孽才能投胎。”   说道这里,方善水看了眼在顾梦文身后抬头的卞春双,“不过你倒是聪明,将怨气分离了出去,而且那些怨气又和他们的招鬼仪式混合在一起,主要责任并不在你,所以你大概只会在枉死地狱待一段时间,排到投胎号码,到时间后就会被释放。”   卞母听到枉死地狱,却慌了神:“那怎么办?进入枉死地狱,不是说就不能再投胎成人了吗?大师,我们能不能不去阴间了,不投胎了?我就这么养着我女儿?”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卞母也知道自己是异想天开,她能养女儿多久?十年?二十年?   万一她死了呢,她也要下去了呢?那她女儿又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卞母几乎又要痛哭起来,卞春双也是一脸失落,她没想到自己成为厉鬼杀人被轻拿轻放,最后竟是纠结在了自己自杀这个点上,心中不禁怅然若失,为了几个渣滓,毁了自己上面下面两辈子,到底值不值得。   顾梦文听得也是一脸唏嘘,心中感慨。   方善水又看向了那在震动的青烟,口中无声张合,仿佛在和人交流什么一般。   过了会儿,方善水为卞春双母女传达了鬼差的意思:“现在地狱人满为患,十八层地狱也不想装多余的人,只是但凡人世做过恶事的,在下面都要受刑受苦,除非投胎到人间,才能躲避阴间的刑法。”   自杀者为阎王不喜,据说会打入枉死地狱一万年,而地狱的时间有别于人世,十四层地狱的一万年,几乎等同于人间的天荒地老,所以才会说进入枉死地狱别想投胎了。   但是如此多年来,自杀人数这么多……枉死地狱也快装不下了,有些特殊情况的,经过一番打典,是可以得到特赦。   吃人嘴软,这话既然说出来了,那就是鬼差是可以帮卞春双这种被诽谤毁坏名声自杀的人,拿到号码牌。   卞母着急:“可是,不是只能领到三百年后的号码牌吗?大师,我们能不能给鬼差大人多少点钱,让他给我女儿插插队?”   三百年后……   顾梦文听到这个数字不禁一阵蚊香眼,这是死也死不起的意思啊,等她百年后死了,那时候地狱又有多少人要等投胎?会不会要排到五百年后了?   ……活着的时候还是多做点好事,最起码就算投不成胎在阴间待着,也不用去十八层地狱受苦,顾梦文暗自下了决心!   方善水摇头:“不行,他说六道轮回中的天、人两道管理最严格,没有动手脚的机会,不过三恶道的畜生道倒是可以,能够插队拿个号牌,让她躲过刑法。”   卞母掩面痛哭:“那就是还得投胎成畜生了?我可怜的双双啊,你怎么就这么苦命啊!”   卞春双忍不住出来,抱住妈妈,也跟着呜咽着哭了起来。   方善水倒是安慰道:“没什么好哭的,你是躲刑,鬼差同意可以帮你领个号,到时候你可以投胎成宠物,要投胎到哪,托梦给你妈提前知道,将你领回来养,风吹不着日晒不着。正好在人世走一遭再陪你妈十来年,躲完刑正好一起下去,路上也有个伴。”   卞母和卞春双闻言一窒,是哦,以前说到投胎成畜生,那都是做牛做马一辈子,临死还不得全尸要被杀了吃肉,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还有宠物……多少猫猫狗狗活得比人都还好,什么都不用干就是吃吃玩玩。   尤其大师说能够让她知道女儿投胎到哪,她找到了女儿,自然也能免了女儿遇人不淑,流离失所或被人打杀折磨的凄惨。   卞母刚开始还有点愣神,后面却慢慢有些心喜,如果女儿投胎到别人家,那以后就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如果投胎成宠物,能在她身边再陪她一段时间,虽然她知道这样不应该,但女儿既然没有更好的路走,这无疑是给了她一个补偿女儿的机会。   卞母忙问:“大师,真的能提前知道我女儿要投胎到哪吗?”   方善水点头:“这个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确认,而且既然是插队,你女儿可能也会保留一点点记忆,不过动物的脑容量有点小……”   卞母没听方善水说完,已经喜极而泣,连声对着方善水以及他身前的香案道谢:“多谢大师,多谢鬼大人,多谢……”   卞春双倒是关注起了另外一点:“大师,你说十来年后正好一起下去?我妈还能再活十来年?”   听到这个,方善水意识到自己嘴快,想要收回前言已经晚了,只好道:“如果你没有回来这一趟,大概你妈再过五年就要油尽灯枯,心死则五脏皆衰,活不久的。”   卞春双闻言不禁虚手环住了自己母亲,将头环在母亲胸前,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碰不到女儿的卞母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双双,妈妈不要紧的,你好妈妈就好了。”   卞春双抬起了头,下了决定:“多谢大师帮我,我希望早点投胎,回来陪我妈。”   就在这时,卞家的门突然被敲响,卞母一愣,不知道这会是谁,只是看向方善水,怕开文会打扰了大师的法事。   方善水细听门外的声音,很快辨别出了陶泰清,只是好像人很多,不但董高远蒋宏也来了,还有顾梦文的父亲和另外一个人。   想到陶泰清,方善水突然叫糟,卞春双的怨气已经分离出去了,不在本体这里,说不定会去顾家或者别的地方,刚刚要解决卞春双的时候,他还想着要速战速决,赶紧回去看情况,但被卞春双母女一哭,他就忘记了。   门口几人,似乎情况就不太对。   方善水刚想说他去开门,锁上的大门突然自动打开了,除了陶泰清,他身后的董高远四人,竟然都被附身了。   顾梦文惊讶地看着门外的一人,刚起音叫了声“爸”,就闭了嘴,因为她又看到了她爸身后跟着的小三。   陶泰清看到方善水很是惊喜,大急道:“大师,我刚刚想来这里,但是刚出顾家门,就接到高远的电话,才发现他们变成这样了……”   鱼贯而入的董高远几人一脸黑青,面色恐怖,仿佛木愣愣的死人一般,只是看到卞春双的时候,他们木然的眼神都恶毒了起来,卞春双也皱起了眉,阴狠地瞪着他们。   卞春双将她的怨气分离到死人的尸体上,镇压着纪小雨四人的灵魂,让他们日日受苦,但是也和他们建立了关系。   刚刚方善水破坏了卞春双的镇压,使得他们逃离出来,之后卞春双和她母亲,想要请托大师询问阴间鬼差减刑的事,纪小雨等四鬼自然也知道了。   眼见方善水这大师如此不靠谱,被人一哭一求,就没有天理地同意了这个杀人犯的请求,纪小雨四鬼自然愤愤。   这是赶来告状来了。   四鬼立刻脱离了董高远等人的身体,一下扑倒了供桌前,七嘴八舌地告起状来。   章元武哭道:“鬼大人,你不能放过她,她害死了我们,害死了四个人啊。”   冯妮蕾也痛哭道:“她撕了我的书和所有本子,逼我吃,让我撑得肚破肠穿而死,呜呜,我好痛。”   宋学真怨恨道:“我们当初只是作弄她,是她自己心里脆弱跳楼自杀,怎能比得上她杀了我们四人的罪孽!”   纪小雨更是恶毒诅咒道:“她不但活活把我勒死,死后还将我头身分离,不放过我们,大人,你不能徇私枉法!她必须要下十八层地狱,让她走刀山,下火海,不然真是太便宜她了。”   纪小雨是四人中死得最惨的一个,因为卞春双最恨她,她自然也最恨卞春双,她不过是开个玩笑,不过是小打小闹,卞春双居然狠毒地这般折磨弄死她。   因为有方善水在这里,在他的阳神磁场影响下,所有人都几乎能清楚地看到这里一堆鬼怪,不但清醒过来的董高远等四人一脸懵逼,卞母更是气愤地想要打死他们,这些当初害死了她女儿的垃圾,如今又在他们请来的鬼差面前大放厥词!   卞春双此时倒还算冷静,拉住了母亲,她都已经确定自己会投胎到畜生道了,还有什么好说的,让这些人告,她倒要看看他们能是个什么好下场。   方善水一时也有些头疼,没想到想要帮人开个小后门,到头来变成了乌泱泱地打官司。   方善水看了眼供案上的香炉,发现香上的烟雾也有点徘徊,凝聚成的鬼脸,也变得比刚刚宽了两倍,似乎有点头大的样子,大概也没想到出来找点油水,居然会遇到这种乱象。 第二零五章   青烟摇了摇, 屋内蓦然传出一阵滋滋的噪音, 不止顾梦文陶泰清等活人,就连四个告状的鬼, 也都有点耳鸣地捂住了耳朵。   这时,方善水出声翻译道:“他让你们安静点, 他并不是正职判官,还在迁升之中, 管不了你们的案子, 你想找他报冤屈,是找错人了。”   纪小雨四人一愣:“那我们要找谁报?”   方善水:“下了地狱自然就知道了。”   纪小雨一想不对, 差点就让方善水给糊弄过去了, 立刻叫道:“既然他不管,为什么能给卞春双开后门!为什么能让她提前插队去投胎?”   鬼差:……   方善水见鬼差尴尬,当然不能说是因为卞春双母女贿赂了他:“……卞春双要投胎到畜生道, 你们也要?”   四鬼一听抖了一下,好好的人不当谁特么愿意当畜生啊,就算网上有不少人说活得还不如狗,当你要让他去投胎成狗的话, 你看他愿意不愿意。   这年头, 无论当人当狗都是技术活,投胎的好了生来富贵,投胎的不好了,人和狗也没有太大差别。   旁边的卞春双见状冷声嘲笑:“是啊,我做错事, 我不该因为几个畜生自杀,所以我下辈子去畜生道,你们几个小的时候畜生不如,倒不如和我一起去投畜生道算了,那就不会有人死的时候对你们念念不忘,隔了几年还要回来把你们一个个都弄死。”   卞春双阴冷的语气让四鬼一抖,他们毕竟是死在了卞春双手里,也受过卞春双的吓,不过想一想,还有没有王法了!一个杀人犯也敢在鬼差面前对受害者大放厥词!真是太过分了!   四鬼立刻撒泼打滚地在供桌面前告起了状:“鬼大人,你看看她!你看看她!她杀了我们,还敢在你面前放肆,你可得赶紧把这种恶毒的杀人犯抓起来!打下十八层地狱!”   鬼差头疼,烟雾飘成的脸,从两个大飘成了四个大。   卞母闻言也紧张了起来,把自己的女儿拦在了身后,刚刚她就担心过鬼差会不会直接抓她女儿,听方善水说不会才放心,可是这直接都被当面告状了,谁知道会不会发生意外。   方善水懒得和他们啰嗦:“不要废话了,说了他管不了,你们要不就直接去阎王殿打官司,要么和卞春双一起去畜生道,他可以帮你们领号码牌。”   纪小雨一听顿时不愿意了:“谁说要去投胎畜生道了,我们……我们就是想先问问,我们这种情况,如果去了阴间的话,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被鬼害死,会不会有什么补偿?”   冯妮蕾也立刻道:“是啊?能不能下辈子投个有钱人?”   宋学真和章元武虽然没有说话,但都是一脸期待地看着供桌上的青烟。   卞春双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虽然报过仇后,让她迷失神志的怨气已经散了大半,但是不代表她愿意看到仇人好。   青烟这下倒是松了口气似的,连虚胖起来的烟雾脸都瘦了回来,只要不纠结他卡油水的问题,一切好说。   哗哗哗。   烟雾又动了起来,似乎是有书页在扇动。   方善水对四鬼道:“他帮你们去看了,不过你们想要补偿的,应该是不可能的。”   纪小雨等四鬼立刻失落起来,正想说什么,那边青烟上的哗哗声突然一听,慢慢地又传来一阵不太刺耳的嗡鸣声,纪小雨四鬼一脸茫然地看着青烟,很是奇怪,他们感觉得到鬼差在说话,只是不知道为啥自己都是鬼了,竟还听不懂她的鬼话,还需要人来翻译。   方善水看了眼停下来的青烟,对听不懂的众人翻译道:“他说,你们最好也和卞春双一起去投胎到畜生道,既然你们能及时求到他面前,也是有缘,他不会特意为难你们,会帮你们领个投胎去畜生道的号码牌。”   纪小雨四鬼一脸茫然:“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最好投胎到畜生道?我们又没有杀过人,又没有……”干过坏事。   最后四个字他们也不好意思说了,看了正恶毒地看着他们的卞春双一眼。   方善水继续说:“因为你们害人的罪行,比卞春双自杀的罪行重一些,如果在人间躲刑,她要刑十八年,你们四人,纪小雨刑百年,宋学真刑一甲子,冯妮蕾刑四十年,章刑三十年。”   四鬼都傻了,傻了片刻纪小雨尖叫起来:“为什么我会那么多!?凭什么!?这不公平!!”   方善水看向纪小雨:“你是诽谤至人于死的祸首,如果你不愿意转世投胎,你就得在拔舌地狱待一百年,宋学真虽然是六十年,但是他要去的是刀山地狱,在地狱第九层,第九层地狱的六十年相当于你的无数倍,不过地狱人满为患,你们都要去畜生道投胎,所以鬼差是按人间和地府两边的时间折算,你们就是这个刑罚。”   纪小雨瘫在地上,冯妮蕾吓得哭了起来,宋学真惊恐不定,章元武也纠结万分,本以为这次就是来告告状,给卞春双找点麻烦,没想到麻烦没找上,先知道了自己的大麻烦。   只有时间最短的卞春双一脸神清气爽的神情,仿佛去畜生道也是件极好的事一般,呵呵,有仇人作伴。   瘫倒在地的纪小雨突然爬起来指责方善水,大叫道:“我不信!肯定是你故意帮着卞春双在吓唬我们!不然为什么我们听不懂他说什么?他不是鬼吗?我们也是啊!是不是你在其中搞了什么手段。”   青烟听到战火转移到方善水身上,顿时事不关己地在飘。   方善水有些无语:“他说得是官话,你们还没有去阴间,没有开窍自然有点障碍,你若是不愿意听我翻译,我将你们直接送下去,你们就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蒙骗你们了。”   纪小雨结结巴巴:“我……我……”   纪小雨不敢。   拔舌地狱!一百年!   真要是下了阴间确实如此,到时候进去了,谁知道还有没有可能再有人帮他们去畜生道躲刑?   冯妮蕾只知道哭,章元武已经认命了,宋学真却还有点不甘心:“为什么我们的刑罚会那么重!?我们不过就是幼年不懂事,给卞春双添了点麻烦……”   一旁的卞春双突然怒吼:“宋学真!你们给我填的那是一点麻烦吗?你们毁了我一生!一辈子!!践踏了我所有的尊严和希望!!你有脸说得出这是一点麻烦!!!”   吼着吼着,卞春双眼看着又要变黑,甚至眼睛都红了,仿佛恢复了那个害人的厉鬼的摸样,顿时让四鬼吓得不轻。   卞母也别女儿吓到了,想要让女儿冷静点,方善水立刻伸手虚空一划,一个清心符纹瞬间印入了卞春双的魂体,卞春双眼看要异变的魂体,凝聚的黑气渐渐散去,渐渐安静下来,然后又抱着想上来拉她的母亲哭了起来。   宋学真四鬼吓得头也不敢抬,仿佛在一瞬间明白了,阴间才真正是比阳间更弱肉强食的地方,如果不是卞春双想要复活,想要折腾他们,卞春双老早就可以将他们都给吞吃了,这就是鬼。   被卞春双这一闹,四鬼立刻不敢再多话。   等了一会儿,见卞春双没再变异。   纪小雨赶忙出声,怯懦地要求:“我,我要去投胎,到畜生道也可以!不过我也要当宠物。”   纪小雨只能给自己要求点好处了,只是想到自己要躲刑一百年,当猫猫狗狗五六世,纪小雨真是悔得肝都绿了,为什么当时要犯贱,折腾卞春双这么一个土老帽有什么好玩的,早知道会是现在这样,她说什么也要离卞春双远远的。   方善水看看青烟,似乎交流了一番后,回头对纪小雨道:“可以。”   纪小雨闻言松了口气,章元武等人也都是如此。   纪小雨甚至开始兴致勃勃地道:“那我能当什么宠物?布偶猫?泰迪犬?或者其他什么名贵血统的宠物?能不能让个爱动物的有钱人养我。”   方善水:“那些是什么?你们要投胎,自然是投胎成中国的土猫土狗,跨血种投胎操作困难,需要经过阎王核准,躲刑就勿要多想了。”   土猫……土狗!   这下除了卞春双慌了一瞬,看到母亲又淡定,其他四鬼都要吓死了!   谁不知道宠物界里都崇洋媚外,儿子女儿都是昂贵的舶来品,中国土生土长的猫猫狗狗,多半不是用来抓老鼠流浪,就是进了狗肉餐馆。   这也太过悲惨了!   在旁听着这出庭审的陶泰清几人,也都一脸古怪。   纪小雨慌了神,语无伦次地指着卞春双:“大人这不公平,卞春双她……”   “她是土猫,已经帮她选好了,中华狸花猫。”方善水说着,回头看了卞春双母女一眼,“你们有意见吗?”   卞春双母女疯狂摇头,卞母更是笑道:“没有意见,谢谢两位大人,一点意见都没有,我就喜欢我们国家的猫!只要是我女儿我都喜欢!我会好好对她的。”   纪小雨哭丧着脸:“那我是什么?”   方善水给了她鬼差的答复:“三花猫。”   纪小雨简直想哭:“不要,丑死了,我也当土狸花不行吗?”   方善水摇头:“你们不能投胎成同一品种,不然鬼差会很难办,你们自己也容易被发现。”   没等纪小雨再问,宋学真几人也七嘴八舌地上来问上来,“大人,我能投胎成什么?”“大人,我呢?”“还有我,还有我!”   猫还好点,至少吃猫肉的人少,要是投胎成土狗,那真是倒霉了,不但养狗的人不会重视,抓狗的人也多半是送给狗肉餐馆去。   想到那什么X林狗肉节,心里都在痛,这以后说不定也会是他们的战场。   方善水看看青烟,之后先说了章元武和冯妮蕾:“冯妮蕾你正好就投胎成虎斑猫吧,章元武,你可以投胎成土狗。”   章元武哭笑不得:“大人,土狗也分很多种的,不能投个京巴或者蝴蝶犬什么的吗?”   方善水看着青烟对章元武说:“你对宠物犬了解的还挺多,嗯,他说可以,你就投京巴吧,只是会离这里远点。”   章元武顿时大喜。   听完青烟的最后一段话,方善水又看向还在焦急等待着的宋学真:“你不能选,你罪行较重,他们都是去第一层拔舌地狱,你是第九层刀山,所以你在人间也必须受苦,得受刀口之苦,还回来。你第一世会投胎成牛,劳累一世后死于主人刀下;第二世会投胎成狗,可能会遭遇不少虐待,之后就看运气。”   宋学真一下子完全瘫倒在地。   章元武三鬼看了宋学真一眼,有宋学真对比,章元武三鬼仿佛觉得自己也不那么惨了,果然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宋学真不甘心地气愤道:“可是鬼大人,她杀我们的罪行不用论了吗?”   方善水转述着鬼差的话:“关于鬼神仪式,福祸惟人自召,仪式有介绍过,不能过12点招魂,否则会招来凶厉的孤魂野鬼,而且必须遵行仪式要求,才能圆满将其送走,否则祸福自负……”   宋学真大怒:“我们遵行了啊!”   其他鬼也忙点头,他们确实遵行了游戏规则啊,最后最害怕的时候,也没有人提前松手,结束之后还将盘子裹起来,到四岔路口去摔碎了。   方善水摇头:“那你们大概不知道,这些劝解中也包含了另外一层意思。所谓的不要12点之后招魂,是因为容易招来凶厉的孤魂野鬼,并赋予他们怨气让他们缠身尔等,而你们本身就被恶鬼跟了数年,怨气附体,深陷冤孽,又行招鬼仪式,此不过报应尔,不能一概而论。”   四鬼一阵语塞,只得认了。   宋学真对比了下刀山地狱和投胎成牛挨一刀,也冷静了下来。   不过还有一事,四鬼看了和卞母眉来眼去互诉衷肠的卞春双,他们可不会忘了卞春双一投胎,那边就会有对她愧疚了多年的母亲等着,就算不能投胎到有钱人家,但是亲生母亲的爱护,谁能比得了啊!   宋学真不敢道:“大人,还是不公平,她投胎她妈妈能提前知道,我们不行吗?”   纪小雨三鬼也纷纷点头,投胎成土猫土狗,未免太没有保障了,若是能有家人提前打点,那才能放心啊。   鬼差已经快被这几只鬼弄烦了,这不公平那不公平的,真以为阴间那么多公平给你讲呢? 第二零六章   青烟化成的鬼脸瞬间化成鞭子, 啪地抽了四鬼一鞭子, 顿时将四鬼抽成了一团,惊呆在地上, 然后又一鞭子抽下来,四鬼才反应过来鬼哭狼嚎抱头鼠窜。   卞春双吓得不轻, 卞母连忙将她护在身后。   抽了四鬼几鞭子后,耳边轰轰如雷鸣般的嗞啦声, 让四鬼一阵头蒙。   没想到鬼差会突然出手, 除了方善水,所有人都是一愣。   方善水倒是知道, 鬼神本就任性, 脾气好的不多,这次这位若不是捞油水被鬼当面撞个正着,也不会这么客气。   方善水对四鬼道:“再多嘴多舌, 通通下十八层地狱。若说不公平,卞春双的妈妈给他准备了一堆元宝纸钱,你们诸多要求却什么都没付出,脸不要太大知道吗?……下面一句骂人的我就不翻译了, 你们意会就好。”   “可是……”我们也可以去求爸妈烧纸啊, 四鬼急迫的想辩解。   方善水打断他们:“没有可是,他已经懒得再理会你们,你们如果有能力,大可自己去跟你们亲人托梦,说你们投胎到哪家……畜生道的号码牌已经领好了, 卞春双。”   方善水说话的档口,解恨地抽了四鬼几鞭子后,已经快燃到尽头的香头上青烟一转,桌上盘子供着的几颗水果,忽然都消失了,化为了五个黑子的麻将大的牌子,牌子上头阴刻着一些看不懂的文字。   被叫到名字的卞春双,仿佛知道该来的要来了,站了出来:“大师。”   方善水拿起手边第一个盘子上的木牌,向着卞春双扔去,卞春双接到手中,忽然发现自己正在消失。   卞母急道:“双双!”   卞春双看向母亲:“妈,我等你来找我。”   卞母流着泪点头。   “你们也走吧。”说罢,没有给四鬼啰嗦的机会,方善水砰地一拍桌子,上头的四块牌子被震起,而后纷纷投入了四鬼的魂体,这一下,它们也都和卞春双一样渐渐模糊消失了,不同于卞春双的平静,四鬼都是忐忑不安一脸无奈。   满满当当的屋子里,一瞬间变得空荡了很多,陶泰清见问题解决,大松口气,被鬼附身挟持而来的董高远顾景几人,也都一脸唏嘘。   看着女儿完全不见了踪影,卞母一下子哭倒在地。   方善水看了卞母一眼:“不用担心,供桌暂时不要撤去,你等会将这些元宝纸钱都烧掉,三天后卞春双自会给你托梦。待你找到梦中预示的新出生狸花猫后,你再买来今天三倍的元宝纸钱,在供桌前烧掉,就可以把供桌撤掉了。”   卞母哭着点点头,连声道:“多谢大师,我一定照做。”   就在卞母不停道谢的时候,方善水突然看到卞母身上一道金粒浮现,晃晃悠悠地朝着自己飘来。   那颗金粒很快没入了方善水的身体,方善水感觉它仿佛穿过自己的阳神,落入了他的识海之中,而后,方善水忽然感到,识海中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树神之心,好像动了一下,似乎长大了那么一丁点。   非常细微的变化,若不是和方善水的灵魂牵系,估计他也感觉不到,不过这也让方善水看到了一丝希望,觉得自己所料不错。   方善水心情变好,又将从卞春双怨气中带出来的魏英韶生魂,从摄魂铃中摇出来用镇魂符包裹住,递给了顾梦文,嘱托她去看望此人的时候,将镇魂符贴在此人头顶。   待顾梦文认真收好后,方善水又看向了顾梦文和陶泰清:“陶警官,人已找到,此间事了,我也该离开了,接下来就麻烦你送顾梦文回家吧。”   陶泰清立刻点头:“好的大师,没问题。不过你们徽城离林城较远,现在都半夜三点了,似乎没有什么车,你要不去先我家住一晚再走?我帮你定明天早上的车票。”   董高远和蒋宏也道:“是啊方大师,这时候没有车的,休息一下明早再走吧。”   方善水笑着摇头:“不用了,我走了。”   说着,方善水向前两三步,明明看起来没有走多快,却转眼穿过人群出了门外。   陶泰清还想挽留,追出门去,却见门外已经没有了人迹,不禁一愣,叫道:“大师——,方大师——”   董高远到楼梯处一看,一脸惊恐地陶泰清几人摇头:“没有人。”   刚刚还在,一出门就转眼不见,这……也太不可能了。   方才没有被几只鬼吓到的顾景等人,这下却被突然凭空消失的方善水吓得不轻。   ·   陶泰清几人遍寻不着的方善水,转头已经到了楼道窗外,飘在五楼住户外的高空之中。   方才在忙,肩膀上的手办师父一直很安静,可能是卞家那屋里的气氛也不太好,师父它连零食都没吃了,倒是让方善水颇有些不习惯,一出来就问:“师父,你的零食吃完了?”   刚在屋里方善水就想问了,但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也就没有多事。   正想邀功的手办师父,闻言歪头看了徒弟一眼,一副为师在你眼里,就是只知道吃吃吃的形象吗?   方善水失笑地看着手办师父的小脸:“怎么会?在徒儿眼里,师父你最厉害了,就是只知道吃吃吃,也比别家的师父都厉害。”   刚被徒弟夸了把怪不好意思的的手办师父,后头就听到了徒弟的但书,顿时心塞地背过身去。   就知道拆为师的台,孽徒,不理你了。   方善水见师父突然不理自己了,耷拉着肩膀,它长长的发尾垂到他的肩膀下。   方善水轻轻戳戳手办师父一指可掌握的小蛮腰:“师父,跟你开玩笑呢,我这不是怕你饿到吗?别生气,明天我给你去找新零食?”   手办师父回头瞟了他一眼,伸出小手给他搭,一副为师就是这么大度,让不生气就不生气,还不来扶为师转身。   方善水莫名觉得有趣极了,干脆将手办师父从肩膀上捧了起来,对着手办师父亲了一口,看着师父呆了片刻,从耳尖开始红遍了整张脸,一向喜怒不过分明显的方善水,也不禁大笑起来。   方善水:“师父走了,我们回家。”   手办师父这时才反应过来,将方才准备献宝的貔貅葫芦,拖过来给方善水看。   如今貔貅葫芦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貔貅完全变成了黑色,怒目之间,流转着一股煞气,一般冤鬼估计见之就要避退。而葫芦已经蕴满了云团般的纯白,仿佛变成了一块美玉,一黑一白,不显突兀,倒是浑然一体,相辅相成。   看来,刚刚方善水在忙着抓鬼请神的时候,手办师父就将这貔貅葫芦一直定在窗外月光直射之处,帮他为法器收集月华之精,现在这是已经快灌满了。   方善水看着手办师父讨夸一般的红宝石眼睛,笑道:“多谢师父,师父真是厉害,帮我省下了不少功夫。看来这次一回去,就能用法器去换古籍了。”   手办师父微微扯了下殷红的小嘴,挥挥小手,让貔貅葫芦飘到了方善水掌心,然后才开始掏出自己的棉花糖,啃了起来。   方善水掂了掂落在掌中的小摆件,而后将手中貔貅葫芦抛了出去。   “列!”方善水念着九字真言中的行字,捏了个手诀,一指定在前方的貔貅葫芦。   貔貅葫芦在方善水的控制下再次放大,渐渐从仿佛变成了一条船,方善水带着师父坐在了葫芦肚子上,前头的黑色貔貅似乎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对着他们甩了甩尾巴,比开始时又多了丝灵性的样子。   方善水颇为满意,再念了行字诀,貔貅葫芦立刻风驰电掣地飞行起来,载着他们在夜风下神游而归。   ·   开着的窗户一动,一个巴掌大的貔貅葫芦,落到了窗户下的梨花木桌台上,刚刚坐在方善水怀里正在聚餐的两个寄身师父,立刻看了过去。   神魂归体,才刚到四点。   方善水睁开眼睛,看了眼时间的功夫,怀里的两个寄身师父已经迅速收拾好食物残渣,立刻围了上来。   只是很快的,手办师父也回来了,落在了方善水的肩膀上,居高临下地宣誓主权,拽着方善水的衣服正要往上爬的俩寄身,立刻没趣地松了手掉回去,然后背着小手散去。   让你先得意一会儿。   手办师父心中危机感略胜,本想继续回识海看着徒弟的元神状态,这会儿决定再盯这俩寄身片刻。   方善水唤来宅灵,将在回程中又吸收了一番月华之精,已经圆满成为法器的貔貅葫芦交给它,让它好好包裹一下,然后天亮时给陈家铭寄去。   宅灵诧异地看着那小东西:【小主人,你要把这个给他们?那我们也太亏了吧。】   方善水倒是不这么觉得,解释道:“陈家铭说那个收藏家的圈子里,大概有不少像他这样的人,现在送好点,说不定能投石问路,引得更多人来主动联系。”   【是这个理。】宅灵闻言点头,很快叫来了几个鬼仆,下去给法器打包。   将东西交给宅灵后,方善水也就不再过问。   最近元神中出了些问题,他不好修炼太多,怕让师父看出破绽,干脆就回房打坐,默诵经文。   手办师父见他没有运功修炼,提防两个想挖它墙角的寄身,也就没有沉入方善水的识海去观察,就在外头陪着方善水。   很快一夜过去,待到元沛来叫的时候,方善水忽然想起来,他似乎又将今天要考试的事情给忘了……   方善水:“……我再看下书。”   元沛起晚了,怕路上又堵车,拉着他就走:“现在还看什么书啊,方方你这不是临时抱佛脚,是抱佛脚趾头啊!要晚了,快走快走!”   方善水只好快速地拿起要考科目的书籍,跟着元沛一起离开家。 第二零七章   路上元沛开车, 方善水还想再抱下佛脚时, 又接到了林城陶泰清警官的电话,本以为陶警官是要和自己说一下案件的进度, 没想到陶泰清吞吞吐吐地问:【大师,你昨晚来了林城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没有过来?】   方善水不明所以:“你们不是看着我走的吗?”   陶泰清惊喜:【真的是大师你啊!太好了。昨天你突然消失不见,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方善水闻言不禁失笑。   【这次真是多谢大师了。】   陶泰清道谢了半天, 又吹捧了一会儿,等到方善水终于挂断电话可以看会儿书的时候, 赶时间想要超车的元沛, 被交警查住了……   元沛还忘记带驾照。   方善水:“……”   一波三折,方善水和元沛终于赶到了学校,虽然差点迟到, 但还是安全进了考场。   不过这进考场和不进也没啥差别了,方善水翻看下试卷,竟然十有八九不会。   也难怪,方善水下山就是为了学习古文字解读炼尸大典, 除了古文字, 其他学科他都很少去上课,也不是故意不去,而是经常因为这这那那的事情在忙,所以……   得,挂科吧。   堂堂一个阳神真人, 居然还要挂科,方善水心中一阵古怪。   是这样丢人,还是用神识偷看同学的试卷丢人,方善水仔细想了想后,淡定地将仅会的几题写上,其他空白处觉得空着不太好,就将道德经和清静经默写上去填充门面,写完,反过试卷盖在桌子上,举手交卷。   方善水交卷的速度太快了,交卷的态度也太淡定了,以至于正在和试卷奋斗的诸多考生和监考老师,一路目送方善水他离去。   直到方善水离开视线范围,大家都还以为这是迎来了一位学霸。   方善水走出教室,手办师父拍拍他的脖子,似乎在安慰他,考不好没什么,补考时又是一条好汉。   方善水哭笑不得,戳戳师父的小肚子:“我怎么觉得,师父你在幸灾乐祸呢?”   手办师父立刻摇了摇它的小脑袋,坚决否认。   “好吧,回去看书,等补考。希望这次,不会再有什么事打扰我复习了。”方善水说着,伸了个懒腰,然而话音刚落,仰头的时候就看到了左侧教学楼顶,有人在天台上,翻过了栏杆。   方善水:“……”   那人头顶一股黑气,几乎都没有片刻犹豫,一翻过栏杆身子就往外倾,似乎没有一点求生欲望,也没有一点对死亡的恐惧一般。   “楼顶有人!他要跳楼,快,快打110!”   虽然正值大一考试,但是校园里还是有不少人的,不一会儿,就有人和方善水一样,发现了那个意欲轻生的青年。   方善水没有想到,昨晚刚解决一个遭受校园霸凌跳楼自杀的女鬼,今早就又遇上一个要跳楼自杀男青年。见周围的人都被尖叫声惊住,驻足围观,方善水放弃了在此处出窍的主意,飞速地朝那教学楼跑去。   周围的人群快速聚过来,就在大家慌乱地打电话叫老师和警察的时候,那人忽地往前一跃,瞬间从9楼楼顶跳了下来。   “啊——!”围观众人纷纷尖叫起来,不少人惊恐地后退,尖叫声中,还有各种纷乱的人声。   “他跳了!”“跳楼了!”“快后退!”   来不及了。   方善水踏地一跃,轻声跳到前头挡路的人头上:“借肩膀一用。”   方善水飞快地留下一句话,正在录视频的那人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肩膀好像被人轻轻拍了一下,然后就见一个人影忽然从他头顶跳了出去,冲向那从9楼冲下来的男同学。   “啊!那是历史专业的方善水!”   有人认出了方善水。   眼看那人重重地砸向方善水,围观众人更是惊乱,不少人慌忙想要提醒方善水:“别去接,他会砸死你的!”   方善水这人挺神秘,据说好像会功夫,但是现代什么功夫能去徒手接跳楼人士?   这时,方善水已经和从九楼冲到二楼的男学生撞到一起,他双手一接,接住了跳楼的那人,然后两人就一起往下掉。   “天呐!”围观群众惊呼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方善水双手骨裂,被压死在跳楼男身下的一幕。   不少人都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两人双双掉落在地,接住人的方善水落地后先站了一下,在发现周围不敢置信的视线后,感觉这样都还站着,似乎太惊人了,才仿佛不支般,和被他接住的人一起倒在地上。   就是这样,围观的同学们也呆滞了片刻,然后才一边大叫“快叫救护车!”,一边呼啦啦地围了上去。   众人仿佛看着玻璃一样,看着跌坐在地的方善水和那跳楼的男同学,怕对两人造成二次伤害,都小心翼翼地没敢动他们,只是在方善水周围不停问:“同学,你们感觉怎么样?还有意识吗?哪里不舒服?”   “你们先都不要动!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那个跳楼的男同学没有回话,脸色惨白,似乎被吓得不轻。   方善水看了他一眼,才对周围的人回道:“我没事。”   说着,方善水仿佛伸展胳膊一样,顺手一挥,捏碎了刚刚跳楼的那男学生头上的阴云。   黑雾散去,那男学生忽然趴在方善水腿上哭了起来,但仍旧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人的负面情绪一多,就会聚来更多的邪气,那黑气就是   方善水:“这位同学,你还好吗?为什么自杀?”   听到方善水问,周围的学生们也都开口去劝那男生:“是啊,什么事想不开,干嘛跳楼啊?”   “差点连累了别人,你们能活下来运气太好了。”   那男生就是哭,对于众人的问话充耳不闻,不过方善水见他死意已去,既然他不想说,也不再多问。   人群外此时传来的声音:“救护车来了,大家快让让。”   学校的师长们已经匆匆赶到,有些甚至是从考场冲了出来,方善水见人越来越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群中心。   等到师长们都到的时候,刚刚围着方善水的人才发现,现场只剩下那个被救下来的跳楼男学生了,而方善水不知去了哪里。   ·   方善水没管学校里的后续,回到观中后,宅灵已经吩咐鬼仆将貔貅葫芦寄了出去,方善水给陈家铭发了个短信,然后就开始筛选淘宝店中的新请托。   昨晚刚刚从卞春双母亲那里得到了一粒,也算是意外收获,还是得多做好事。   元沛就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凑,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给方善水带来了学校那跳楼事件的后续。   元沛兴奋道:“方方,你也太帅了!徒手接跳楼男,已经有记者来学校采访了。不过你没有受伤吧?那个跳楼的男人一点事都没有,把所有人都惊呆了,他们都觉得你应该伤得更重,因为你是垫背的,可是你居然悄悄跑了。”   方善水摇头:“我没事。”   元沛一听也就放了心,在他心里方善水那都快是可以上天入地的仙人了,方善水在监狱门口渡劫的一幕,他也看到了,自然不觉得这点小事可以难倒他。   元沛调侃道:“学校现在围着一堆记者,幸好你跑得快,不过没用,你当时就被人认出来了,现在学校里到处都是你的传说,大家都觉得你是什么世外高人的弟子。不过这些人真是没有想象力,为何不猜你就是世外高人呢?”   方善水也没有在意,自从上次帮忙拍电视差点曝光后,他就经常被围追堵截,在学校常常隐身,现在就算再乱一点,也影响不到他什么。   方善水问元沛:“你知道那人是为什么跳楼吗?”   方善水有点担心是什么恶鬼作祟。   元沛对这个只是听了一耳朵:“似乎说是感情问题,大概是和情人分手了吧,记了个大过。”   方善水点点头,不再过问。   接下来两天,方善水就是在家等不考通知,以及陈家铭的消息。   ·   石城,正在吃午饭的文清清父母,蓦然趴在桌子上昏迷了过去。   几团黑雾扑簇簇地出现,落在桌子上,变成了一只只红着眼睛的乌鸦,嘎嘎叫了几声,很快又化为烟雾消失。   同时,几个古怪的外国人陆续出现,有的似乎是从窗户外跳进来,有的似乎是从墙壁里穿墙而入,有的则是直接打开房门正当地从外走来。   这些人发色多样的古怪外国人,穿着怪异地服饰,聚在了这间不大的楼房里,四处打量起来。   “就是这里?”   “没错。”   “可怜的杰瑞斯,死得骨头渣都不剩了,也没能给我们留下更多的消息。”   杰瑞斯死得突兀,又在异国他乡,这第一批进入中国的国外黑巫们,找到杰瑞斯留学的学校,摸索了一阵,才发现了他当初选中的祭品。   一个红头发的黑袍男巫到处嗅了嗅,然后捏着他的大鼻子一脸嫌恶地对同伴道:“这里确实有一丝地狱契约的味道,还有糊了的烧焦味,魔神的契约果然是在这里被烧掉的。”   另一个金发的女巫则是伸出了两只手,分别压在了文清清父母的头顶,闭着眼,大概十五分钟后,她才睁开她的蓝眼睛:“我看到了一群人,他们是中国玄门的,穿着道家的服饰,似乎是来善后,他们来的时候,魔神的契约已经不在了。”   “是谁动的手?”   金发女巫摇摇头:“没法看到,他周身的磁场遮蔽了我的感知。”   黑发蓝眼的艾伦闻言抽了口冷气:“能遮蔽艾丽西娅的感知,那至少得达到副议长那种层次吧。”   周围的红头发雷欧和马歇尔、布拉德也都纷纷变得郑重起来,倒是领头的碧眼小伙雷克斯,拍拍手道:“好了伙计们,如果那人真那么容易对付,怎会让魔神下通缉令?都振作点。又不是让我们和他决斗,我们先找出他是谁,再决定接下来要怎么做。艾丽西亚,你还看到了什么?”   艾丽西亚沉吟片刻:“网店,青越观。祭品没死的时候,她的父母曾在网上请了位大师,不过在之后,我就看不到了,也不知道途中是不是又出现了别人。”   布拉德惊讶了一下,嗤笑道:“网店?哈,马歇尔也有家网店,开网店的估计不会是那些老古董,应该是个年轻人,哪有能耐破坏魔神契约。”   “也不一定……”雷克斯想了想,下了决定,“先查查青越观。” 第二零八章   两天后, Y国, 高尔夫球。   “砰”,一颗高尔夫球在球杆的撞击下, 呼啸着飞向高空,在蓝天绿荫之中, 急速旋转着向远方插着一面小旗子的地方飞去。   眺望了一眼球的落处,艾登挑了挑修得细细的眉毛, 将球杆搁在地上笑道:“克里斯, 你的球技又有进步了。”   克里斯接过仆人递来的水,喝了一口, 才叹道:“比不上弗兰克, 真是让人艳羡的家伙,听说他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厉害的中国法器,准备三天后的宴会献给黑暗协会, 我却还没有下落。艾登,你怎么样?”   艾登闻言又挑了挑眉,想起了那位跟他打了包票的中国陈。这位中国陈说得什么飞天遁地的神仙人物,他是不信的, 要不是黑暗协会派发下来的任务比较急, 他也不会想到这位陈。   艾登现在也有些担心了,怕这中国陈给自己弄来什么垃圾的东西,到时候会让自己在众人面前闹出笑话。   艾登心中担心,面上却不显,耸肩道:“谁知道呢?也许神明会眷顾我。”   克里斯正想再说些什么, 忽然看到了艾登的管家拿着个箱子从外进来,转口道:“嗨伙计,也许你的眷顾来了。”   艾登回头看去。   克里斯将水递给仆人,又结果毛巾擦擦手:“走吧,我们先歇一歇,顺便看看那个中国陈给你带来了什么。”   艾登心中也有些期待,没有反对,一起走向了管家。   艾登的管家见人走近,立刻躬身道:“主人,刚刚收到了一个从中国来的包裹,是陈先生派人亲自送来的。”   艾登审视了一眼那个包裹,没有再上前,直接对管家抬抬下巴,略显傲慢地示意道:“打开看看。”   “是。”   很快,管家让人将包裹打开,西瓜大的包裹,一层层解开后,居然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巴掌大礼盒。   克里斯看着那礼盒感叹道:“好小啊,这里头装得是法器?费兰克那个可是一柄神仙的FUCHEN,很大的,艾登的你这个怎么这么小?”   艾登心中也是一悬,没有说话,伸手接过了礼盒打开。   礼盒中的东西,刚接触到阳光的时候,一时有些反光,很是耀眼,让艾登和克里斯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等到过会儿再看去,才看到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小摆件。   一个黑色的小貔貅,趴窝在一个白玉般的葫芦上,雕工简单,寥寥数笔尽显神韵,但是对于见多了好东西的艾登克里斯来说,还是差了点。   克里斯失望道:“这是玉?看起来虽然不错,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它有什么用?”   艾登心中有气,觉得陈家铭对他敷衍了事,就这种东西还想换他收藏的古籍,没门。   不过艾登并没有把他对这东西的期望表达出来,听到克里斯的问题,艾登不动声色,随手将貔貅葫芦抛回了盒子里,慢吞吞地道:“不知道,也许陈等会儿回来和我说明吧。陈想要我手中的古籍,硬要和我交换,我本也不觉得他能送来什么好东西,还专门让人去中国另请了一位风水大师,所以,就算这东西没什么用,也无妨碍。”   克里斯好笑:“艾登,黑暗议会的巫师们,要的是能了解中国玄门术法的东西,你请个风水大师似乎不太合适。而且那些巫师大人,暂时并不想他们的举动被中国玄门知道,直接请人说不定会暴露了他们。如果请个风水大师能交差,我又怎会如此头疼。”   艾登被克里斯警醒,想要将盒子扔给管家的动作一顿,“你说得对,看来我只能先试试这个小东西了,说不定能入了巫师们的眼。这次的时间太赶了,若我有更多的机会去收集法器,定然能找来一件好的,现在只能将就了。”   克里斯深以为然地点头,若不是时间太赶,他也不会这么头疼,说着他又扫了眼被艾登扔回盒子里的小玩意儿,忽然好像觉得那貔貅的眼睛看了他一下,顿时一愣。   克里斯突然叫住了想要离开的艾登:“艾登……既然你不喜欢这东西,不如把它给我?”   艾登回头,狐疑地看了克里斯一眼:“给了你我就没有了,我现在还找不到合适的替代品。而且陈是要我用古籍来换,你又没有那种中国的古籍。”   克里斯一脸哥俩好般地怂恿道:“可是我有拉斐尔的天使像,你不是喜欢吗?我们交换,如何?你把古籍和这个东西给我,当做是我和中国陈交换,到时候亏了算我的。”   艾登惊讶:“你竟然舍得用天使像来换?我曾经问你要过几次你都宝贝着……”   艾登犹豫了一下,而后又看了那盒子里普普通通的貔貅一眼,对克里斯的提议很是心动。   最后,艾登还是同意了和克里斯交换,艾登得到了他肖想很久的天使像,一向骄矜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   克里斯则抱着刚刚得手的貔貅葫芦看来看去,决定和那位陈好好联系一下。   ·   这两天,因为勇救跳楼男的事,方善水又在H大掀起了一番水花,本来因为他低调,已经快要把他忘记的迷妹们,再次在各个论坛上疯狂抒发对他的赞叹,关于方善水的身份来历,又引来一番扑朔迷离的讨论。   方善水在接到补考通知的同时,还被学校领导好好慰问的一番,说如果他的身体有异,可以免除补考。   方善水倒是没有要特权,在家好好复习了两天,就去学校补考了,以他现在神识的强度,记忆性的科目,只要好好看两天书,一般就不会出现太大的差错。   只是方善水没想到,补考的时候,竟然有不少人专门赶来围观他,甚至还有一直找不到他人的记者,也闻风而动。   方善水很是无语,匆忙考完,就施了个障眼法,悄然从学校溜走。   不过刚出校门,方善水就接到了陈家铭的电话,他要的古籍已经送到了。   方善水立刻赶回家。   ……   陈家铭带着保镖亲自上门,将刚刚送到的古籍给方善水拿来,车子停在青越观门前的时候,陈家铭有种恍惚感,仿佛上次在香城上门时,那时候方善水还是方元清大师身后的小徒弟,现在才过去多久,他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大师了。   陈家铭感叹一二,就下了车。   青越观的门打开,一个沉默的戴眼镜黑衣大汉,引着两人进屋。   陈家铭的保镖,途中一直在盯着那个引路的大汉,总觉得那大汉很不对劲。   陈家铭回头看了眼自己的保镖:“小李,你在看什么?”   保镖小李一脸古怪,悄声道:“老板,我感觉不到这人的呼吸,和心跳……”   陈家铭一窒,往前看去,带路的那黑衣大汉回头对两人一笑,他的笑容竟然像是纸扎的一样,嘴角竟似乎有些裂开了。   这一幕极其惊悚,仿佛瞬间变成了恐怖片一样,陈家铭和保镖小李都是一惊,小李甚至下意识地想要攻击,被陈家铭拦下了。   陈家铭示意小李不要冲动,勉强镇定道:“我是方大师的客人,他不会对我们怎样的。”   这话即是对保镖说的,也是对那带路大汉说的。   闻言,黑衣大汉果然收回了笑容,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去,似乎有些无趣地继续在前头带路。   陈家铭两人僵硬地跟着黑衣大汉进了客厅,坐立难安,一直到看到方善水回来,两人才大松了口气。   方善水看到出了一身冷汗的两人,奇怪道:“你们怎么了?”   陈家铭没敢告状,快速道:“没什么。善水大师,这次的交换出了点意外,不过所幸古籍没有出问题,已经完整送来,你查验看看。”   方善水接过盒子打开,随手翻翻,竟和上次陈家铭送来的像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一样,这次也是两本对照本,上次的是关于炼丹的,这次却似乎是跟神仙话本有关的,讲得一些神仙故事。   方善水将新送来的两本古籍收好,对陈家铭郑重道:“多谢,这两本书对我很有用。陈先生助我良多,如果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请千万不要客气。”   见方善水喜欢,陈家铭也极为高兴,他就等着方善水这句话呢,本来这几天他的度假山庄出了点问题,已经想要找上方善水,艾登那边正好是在他瞌睡的时候送来了金枕头啊。   方善水:“对了,你刚说的意外是什么?”   陈家铭回神道:“是这样的,那个有古籍的艾登不识货,本来想要反悔,幸好他那边有个朋友识货,将法器和古籍从艾登手里交换了过来,并在第一时间和我联系,将古籍送了过来。那人叫克里斯,是Y国黑罗兰家族的继承人。”   说到艾登,陈家铭有些皱眉,不过提到克里斯,陈家铭的神情又舒缓了下来。   方善水对这个倒是没什么在意的,反正东西到手就好了,至于是和谁交换,他并不是很在意。   陈家铭见状,赶忙将自己的请托说了一遍。   陈家铭最近在开辟内地市场,在京城某地花大价钱盘下了一块地,想要盖一处高档的会所,只是施工的时候,各种工具莫名停火,工人精神不济,一上工就打着哈欠想睡觉,让他的工程怎么也干不下去。   陈家铭本以为是风水问题,也请了相熟的大师去看地,结果大师摇头而去,说是解决不了,陈家铭不得不再次找上了方善水。   方善水听了,点点头:“你将地址告诉我,这两天我就过去看看。”   得到方善水的许诺,陈家铭满意地离开了。   方善水带着古籍回房,将《炼尸大典》和以前的古籍以及他总结的笔记都拿出来,准备彻夜研读一番,看看能不能将《炼尸大典》的最后一页也解读出来。   方善水从坐下后就没有再动,手办师父盘坐在他肩膀上,托腮陪他看了会儿书,又跳到了方善水的胳膊上,将两个依着方善水的手臂在聚餐的寄身踢走,自己坐到了方善水的胳膊弯内,盘着腿当镇纸帮方善水压书页。   方善水顺手摸了摸手办师父,头也没回地继续对照。   一个时辰过去了,方善水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慢慢地弄懂了最后一页中,几个比较艰涩的词。   “共生……灵魂伴侣……相通……修,双修?”艰涩地解读到双修这个词,方善水有些懵。   方善水看了眼自家师父,明明看不懂还看得津津有味的手办师父,一见他望过去,立刻矜持地捂住眼睛,一副这都是些什么,好辣眼睛的样子,然后小手指间又裂开一条缝隙,继续从缝里研读。   方善水:……   方善水挠挠脸看向师父,仿佛在求解一般问:“师父,你觉得这个是我想得那个意思吗?”   手办师父顿时也不捂脸了,露出有点红彤彤的雪白脸颊。   跟着方善水解读了一下《炼尸大典》的最后一页,手办师父似乎也知道了方善水上次的说词是在蒙他,没有完全说实话,本想教训徒弟一下,但是看着看着就脸红了,教训徒弟什么的……什么的……好像很不纯洁的样子?   咳咳。听到方善水问,手办师父立刻摆出一副正经样子,严肃着小脸,对方善水点点头,尖长的小指甲指向了方善水刚刚没有注意的一栏字,让方善水去看。   方善水看去,发现手办师父所指的那一栏字,似乎是个批注。倒是没有很多生僻字,稍微对照一下刚到手的神仙话本,方善水很快弄懂了这句批注的意思。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大道之路,不须在乎公母,错已铸成,自己炼得尸,自己受了吧。】   方善水:……   方善水:……   方善水再三确定自己没有翻译错,手执书卷,无言以对。 第二零九章   方善水无语半晌, 再回头看向师父的时候, 发现师父正兴高采烈却故作矜持地,在慢慢地解它衣服上的小扣子, 一颗、两颗、三颗……   一脸马上要为徒弟献身的样子。   方善水黑线地立刻叫停,清咳两声, 对仰头疑惑地望过来的手办师父道:“师父,这个双修似乎是很正经的双修吧, 看这下头还有功法记载呢。”   关于双修, 方善水也就听说过采阴补阳,采阳补阴之类的, 似乎都不是太正经的, 具体方法他一个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自然不会特地去研究,就算研究了也是学术性地研究, 没什么需要脸红的。   只不过想到师父和他,那就……咳咳。   手办师父看了看,它对《炼尸大典》的解读没比方善水弱多少,方善水能看懂的部分, 除了方善水在龙头门传承中学会的, 手办师父也基本上是都能看懂的。   下头讲到的双修方法并不是很长,还有不少生僻字,不过手办师父磕磕绊绊地也能解读解读。   沉入……识海?   融合……元神?   每每刚解读出一个词,手办师父正要有些小激动,就会发现后头跟着一个让人扫兴的词汇, 将手办师父的小激动都打击成了木然沉默。   确实好像是很正经的样子,跟它想象的很不一样。   手办师父面无表情地想着,差点扯断了正要解开的第四颗小扣子,然后无趣地一颗,两颗,三颗地慢吞吞将小扣子们一个个再扣回去,然后拿出了它的黑棉花糖,将有些残破的糖棍也一口吞进了肚子里,鼓着腮帮子嚼了起来。   见手办师父把扣子扣了回去,方善水松了口气,总觉得师父脱衣服脱得他有点心魔四起,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样子。   方善水悄悄执起古籍书卷,遮住自己半边脸,屋里似乎有点热的样子。   这几天方善水没有在家里找到手办师父的身体,问的时候,手办师父指指自己的嘴……它把它的身体也给吞到肚子里去了。   所以方善水挺担心手办师父脱着脱着,就会变成真人。   咳咳。   方善水轻咳两声,很快放下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然后开始认真地将书籍中提到的双修方法,对照这几本古籍,将能够解读的地方先整理出来。   前面的部分,大致明白几个关键词汇,大差不差地猜出其中意思也就行了,但是对于修炼法门,却不能如此,就算这个双修似乎是一个不太正经的修炼法门……只要涉及到修炼,就不能马虎,每一个词汇都必须精确到位,不然万一修炼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不好了。   方善水继续研究双修之法,啃完棉花糖的办师父,依着方善水的臂弯,忧伤地拿出了它的羊肉罐头,小手一搓燃起火焰,看着方善水认真学习的脸,心塞地开始烧烤。   可以解忧,唯有吃肉。   ·   克里斯研究着那新到手的小玩意,和陈家铭联系过后,他也知道了这个法器是用来驱邪的,也间接从陈家铭背后的方善水口中,得知了法器的用法。   虽然花费了心爱的天使像,和艾登交换了这个貔貅葫芦,但是克里斯也只是一时冲动,总觉得法器应该越大越好,这么小的法器,真的能有什么作用吗?   当时错眼之下,克里斯以为葫芦上的小动物看了自己一眼,仿佛要是错过它,自己就错过一个宝贝一样。   但是那可能只是错觉吧。   克里斯心想,再厉害的法器,也不可能像活物一样看自己一眼。   “先生,您从马歇尔魔法店买来的东西,已经运到了,你现在需要吗?”   管家的声音远远传来,将克里斯的眼睛从手中的貔貅身上拔了出来,“拿过来。”   很快,巨大的箱子被打开,克里斯将其中的几个水晶球拿了出来。   他买得是,怨灵。   【啊——】刚一接触到克里斯的手指,透明水晶球忽然变成了黑色,一张哀嚎的人脸蓦然扑向了克里斯的手,然后撞在了水晶球表面,水晶球的蓦然震动,让克里斯措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水晶球从他的手中掉了下去,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顿时,破碎的水晶球中,一股黑烟冉冉而起。   烟雾中一个佝偻着的身影,仿佛在燃烧中出现,血红的眼睛在黑烟中露出嗜血的光,它似乎在梭巡猎物般,将目光落在了克里斯身上。   一声巨大的嚎叫,嘭嘭嘭嘭,屋里的玻璃窗玻璃桌尽皆被震碎,黑烟蓦然朝克里斯扑了过来。   克里斯大骇,赶忙举起了手中的貔貅葫芦。   这时,一直无动于衷的貔貅葫芦,忽然亮起了微光。   ……   Y国的一家魔法商店里,接到店长马歇尔的电话后,管理员开始整理仓库,寻找店长要的那几颗黑魔水晶球。   只是找了两个小时,却仍遍寻不着,管理员只好将客服和发货员找来,一一询问。   昨天刚刚寄出去一单货物一个发货员,对照了一下清单,听了上司的话,蓦然惊恐道:“那是黑魔水晶球?糟糕总管,我以为那只是普通的怨灵水晶球,我发错货了!”   管理员闻言也是一惊,大呼小叫:“你这个智障!你怎么能把黑魔水晶球和怨灵水晶球弄混,会死人的!”   发货员都快哭了:“它们长得很像……”   管理员尖叫:“快闭嘴智障,听到你这没有脑子的话,我就想把你的头塞进肚子里。愣着干嘛!你把黑魔水晶球发给谁了?还不快去把那个倒霉蛋找出来!再晚一步,他可能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被骂得头都抬不起来的发货员,这下是真哭了:“找不出来啊总管,来我们网店买东西的,大多是匿名的,根本不知道是谁。而且这几天为了黑暗协会的任务,很多人弄来了不少中国的驱邪法器,需要怨灵水晶球做测试,太多了,发货地址也多半混在一起……”   管理员冷静了下来,知道发货员说得对,思考了半天,头疼地道:“买家死了不要紧,黑魔水晶球必须找回来!马歇尔店长他们如今正需要,如果我们耽误了他们的事情,说不定回来后,店长会把我们都做成怨灵水晶球。”   店员们闻言都是一抖,不敢多话,听着管理员继续道:“这样,三天后,你们去月光宴会,看看收到邀请函的谁没到,谁死了……那极有可能就是他了。去这个死掉的倒霉蛋家里,我去请人将黑魔水晶球回收回来,也许店长的朋友会愿意帮助我们。”   店员们连连点头。   ……   克里斯吓得躲在唯一没碎的木桌子底下,抓着手中的貔貅葫芦心有余悸,眼见最后一丝黑烟,被吸入了葫芦里,片刻后化为一片流转的烟云,终于送了口气。   从桌子底下爬出来,克里斯心中犯了嘀咕:“这怨灵水晶球,威力怎么竟如此之大?巫师的世界,果然不是我这种凡人可以理解的。”   “先生?先生你没事吧?园丁说听到您屋里有剧烈的爆炸声响。”管家带着人匆忙跑来,进屋的时候看到屋里的一片狼藉,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气,整个屋子里的玻璃制品都全部碎裂了,连上头的水晶吊灯也砸了下来,短短时间,这屋子里仿佛被飓风肆虐过一番似的。   克里斯在人进门前就整理好易容,确定不会有人看出自己刚刚曾狼狈地躲在桌子底下,态度自然地对管家道:“没什么大事,你们把这里整理一下。”   “是。”   克里斯发现箱子里,还剩了几个水晶球,这些水晶球还在振动,似乎时刻想跳出箱子再来一发。   克里斯赶忙盖上箱子,将所有的水晶球都锁在了这个有禁魔效果的箱子中。   克里斯现在可不敢再继续测试了,他决定剩下的这些怨灵水晶球,还是等月光宴会的时候贡献出去,在宴会上用算了,他一个人用太不保险。   想着,克里斯捧起手中的貔貅葫芦,狠狠地亲了一口,赞叹道:“宝贝,你救了我一命,真是太感谢你了!要是巫师大人们看不上你,我以后就将你贴身带着。”   说到这里克里斯又有些忧伤,万一被巫师看中了呢?他又有点舍不得了。   克里斯想起了远在中国的大师,心道如果他再多弄来几本大师需要的古籍,不知这位大师会不会愿意再帮自己制造一些新的法器?   克里斯想了想,叫住正在收拾的管家:“艾丽斯,你去和哈帝、本森、彼得,哦还有弗兰克,和他们联系一下,就说我想要用我的藏品,交换他们收藏的中国古籍。”   管家:“好的,先生。”   ·   方善水将可以翻译出来的双修功法都整理完毕,就和陈家铭打了个电话,决定去帮他解决他工地上的问题。   方善水将身体扔在家里,阳神出窍,本想只带着手办师父,但是看到两个寄身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那眼光好像变成了绳子,缠得方善水迈不开脚。   毕竟是师父的分、身,在方善水看来就好像自己虐待师父一样。   看着手办师父瞪着自己的寄身,催促他快走,方善水失笑,想了想,觉得最近中国邪道圈里的敌人们,似乎都已经销声匿迹了,好像也没什么东西会对他下手,没必要让寄身们都留下来看家,干脆就决定一起带走。   方善水对手办师父道:“师父,干脆让寄身也跟着我们一起去吧,家里似乎没什么好担心的,有宅灵看着呢。”   【小主人尽管放心,有我在出不了什么事的!】被提到的宅灵,立刻冒出来打包票。   方善水现在已在阳神阶段,多多出窍用阳神吸收日月精华,也是巩固修炼的好方法,甚至身体对他的作用也已经在慢慢减小,不再受肉体寿命的限制。   手办师父同意了方善水遛寄身的要求,扔出自己的坐骑小石狮子,拉着徒弟坐好,同时从肚子里掏出一根小白旗,一根人头手杖,扔给了自己的两个寄身。   方善水回头一看,彭质寄身已经第一时间抢占了小白旗,坐在了仿佛经过缝补的破烂旗面上,彭侯寄身则抱着人头手杖发呆,似乎在考虑正确的骑乘姿势。   一人三手办,很快飞出了青越观。   只是就在方善水离开家一个小时左右,山水庄园的门卫,就看到了天空上飞来一群乌鸦,还嘎嘎叫着从头顶扑扇而过。   门卫嘀咕着:“大冷天的,哪里来的乌鸦?” 第二一零章   方善水肩膀上坐着手办师父, 衣服的两个兜里也各自揣了一个, 到了陈家铭留的工地地址后,陈家铭立刻就出来迎接了。   两人在经理和工头的带领下, 在工地上转了几圈后,方善水忽然抬头看了看从那边高楼斜照过来阳光。   橘色的阳光斜照过来后, 到了附近,似乎就变成了灰色。   这里, 似乎并不是什么生吉之地。   方善水回头看向陈家铭:“你怎么会买这里, 这片地方并不太好,你不是有相熟的风水大师吗?难道他们没有告诉你?”   陈家铭尴尬:“善水大师, 京城寸土寸金, 由不得我挑挑拣拣的,就是这么个地方也是天价拍下的,错过就没有了。”   方善水点点头表示理解, 虽然这地方在京城三环之外,如今还算繁华之地,但是在古代的时候,却属于边缘荒郊地带, 就是所谓的京城龙气, 以前也几乎笼罩不到这片地方。   陈家铭看着方善水的脸,期待地问:“善水大师,有看出什么问题吗?”   方善水不答反问:“原先这地方有住人吗?都是自愿搬走的?”   陈家铭立刻道:“自然都是自愿的。大师,我们陈家可不是那种干黑心生意的人。这里原来住户不多,除了一栋老旧的居民楼, 就是几处平房。”   方善水点点头,却道:“可能还是漏搬了一些。”   “漏搬了些?”陈家铭不明白方善水的意思。   方善水解释:“这里其实比较适合阴宅,应该住了不少,可能更早以前是祠堂一类的地方。虽然因为人的生气镇压,阴宅空间被挤压了,但是有子孙供奉也没什么,死人总是要给生人让道。但是现在人都搬远了,一时镇压不住,你还要头上动土,就容易出问题。”   陈家铭惊讶,仔细一琢磨,顿时脸都有些绿了。   陈家铭:“大师,那现在该怎么办?”   方善水:“不急,先找工人来问问,既然你工地上没出大事,那应该就不是脾气太坏的。”   陈家铭苦笑不得,这已经弄坏了他几件机器,耽误了他多少时间金钱了,还不算大事吗?   当然,陈家铭可不敢和方善水分辨这个,立刻就让跟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的经理和工头,去找几个经常出现问题的工人过来问话。   很快,几个带着安全帽的黝黑工人被带来,面上有些局促。   被工头催了几声,才一个个道:“机器一直出故障,挖掘机开不起来。”   “上工的时候总是打哈欠,困得很,上次铁子站着都睡了过去。”   几人说了半天,都是陈家铭说过的那些重复内容。   方善水问道:“除此之外,还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没有?”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摇了摇头。   方善水:“那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   听到这个,几人正要摇头,却突然对上了方善水的双眼,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一瞬间,几人混沌的脑子突然就多了些记忆。   方善水面前的几人顿时好像开了窍一样,一个个抢着要说话。   原来,这几人最近都做过奇怪的梦,只是之前竟都忘得一干二净了,直到刚刚与方善水对视几眼,莫名其妙又想起来了,几人心知这位被老板请来的大师,可能真的很不一般,顿时也不敢隐瞒,都一个个地说起了自己的怪梦。   开挖掘机的张老三道:“我那天白天开挖掘机,没多久就坏了,结果晚上就做了个梦,梦到我在开挖掘机,有个穿着唐装的老头在下头骂我,说我挖坏了他的花草,不让我挖了,然后挖掘机就坏了。我急得要去和他争辩,头伸出窗户想要骂他不讲理,结果刚伸头往前一看,就发现那个骂我的人,竟然没有腿!……我顿时就给吓醒了。”   张老三说着打了个寒颤。   曾经在工地上站着睡着的铁子也跟着说:“我记得我当时正在搬砖,搬着搬着,手上忽然一沉,然后我就好像梦魇了一样动不了,然后我抬头一看,嗨呀好家伙,我竟然好像是那孙悟空一样,被压在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房子下头。然后我上头的墙上,一个人头从墙里伸了出来,脖子好像蛇一样,一直拉长着伸到我面前,我当时都给吓傻了,那人还对我笑道,小子,就你这二两肉,还不够我吃的,也敢搬我的房子?说着他突然就变了脸,人脸忽然变成了蛇脸,张大嘴朝我吐信子,似乎要吃了我!我就给吓晕了。”   铁子胆子虽然还算大,但是想起那个当时忘得一干二净的梦,还是被吓得不轻。   坐在方善水肩膀上的手办师父,一听这些,就立刻拿出小瓜子津津有味地边听边嗑了起来。   两个寄身也颇觉有趣,听得津津有味,还互相分润了几把小瓜子。   陈家铭和工头则是觉得很意外,之前问的时候,他们除了困乏和机器故障,什么问题都说不出来,怎么如今就那么多怪事。   方善水倒是没什么意外,人的六感总是能感应到一些东西,只是不一定能记得,既然这些人都或多或少地接触过这里怪事,肯定有蛛丝马迹留下,倒是也方便他寻根溯源。   方善水听着几人一一说完,视线落到一直皱眉没说话的壮汉身上。   那叫王五的壮汉,对上方善水的视线,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也做过一个怪梦,梦见我在清晨起来,在洗漱间刷牙,然后听到外头有人在唱京剧。咿咿呀呀地还挺好听,我就出来听了,然后我看到外面好像变得不太一样,变成了一个古怪的四合院群落,只是这些四合院都歪歪扭扭地分散在左右,看起来很奇怪……”   王五说着看了方善水一眼,在方善水的眼神鼓励下,才压低声音继续道:“小巷子里弯弯绕绕,走到尽头有个广场,有人搭着一个戏台子,在唱戏,里头坐了一堆的老头老太太。我一进去,所有人都看向我,天呐,他们的身体没动,脖子直接转到后头面向我,我当时就给吓醒了。”   说完,王五有点不确定地道:“这梦跟他们的都不一样,不像是他们那样和做工时候的事有关系,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联系。”   方善水却正色问:“你梦里的场景都清楚吗?”   王五点头:“挺清楚的。”   方善水看了陈家铭一眼,而后对王五道:“等入夜的时候,得麻烦你帮个忙。”   王五有些犹豫,怕方善水说的事给他带来什么危险。   陈家铭见状看了经理一眼,经理立刻意会道:“老板在这呢,只要你干好了大师交待的事,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奖金。”   一听有钱拿,王五咬牙道:“好,我干。”   其他几个工人闻言都看了王五一眼,目光有点羡慕又有点纠结,似乎在遗憾需要帮忙的不是自己,又庆幸不是自己。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将几个工人先打发出去吃饭,陈家铭立刻凑过来问方善水:“善水大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方善水想了下道:“你叫人去准备几个坛子来,不用太大,茶杯大小就可。这次的事也不难办,只是人多了点,有刚刚那人领路,大概今晚上我就能帮你解决。”   陈家铭喜不自胜:“那就太谢谢善水大师了。”   方善水:“不用谢,你也帮了我很多。”   陈家铭不敢当,忙道:“大师你太客气了,那是我应该做的。”   说着,陈家铭就要先去请方善水吃饭,顺便让旁边人准备方善水要的罐子。   方善水也没有推辞,看了眼肩头无聊地扯棉花糖线,织起小衣服的手办师父,心想师父们的零食快吃完了,说不定可以先用人间的零食打打牙祭。   被分配了买罐子任务的经理和工头互看了一眼,看着自家传说中的富商老板,对一个年轻轻的大学生如此恭敬客气,还真是让他们很不习惯,上次请来的风水大师,都没见陈家铭如此,怎么现在却……   两人很是不能理解。   ·   徽城山水庄园   乌鸦飞过庄园入口,往山上飞去,就在门卫仰头看着它们的时候,眼角余光一闪,好像看到一只手打开了侧门,仿佛有几道人影,在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进入,门卫赶忙低头去看,想要制止那些人,然而那门却好好的,视线中也没发现有什么人。   门卫隐约还听到了一群人的声音,说着他听不懂的外语,忽而远忽而近,没等他听清,忽而又远去。   门卫是新来的,才上任两天,他的前任三天前辞得职,据说是因为遇到了什么灵异事件,给吓到了。   新来的门卫本是对此嗤之以鼻,世间哪有什么鬼怪,现在却不禁打了个寒颤,“见了鬼了!”   “嘎嘎嘎……”乌鸦飞到了山腰上,一只只地落向了青越观的房檐墙顶,一双双利眼,快速地在青越观内四处梭巡起来,所有的房间都被它们扫过。   乌鸦们落在青越观上,就相当于落在了宅灵的头肩上,宅灵自然立刻就注意到了它们,但是一开始也没怎么在意,毕竟偶尔有些鸟兽虫子路过歇歇脚,它也不是不讲理地硬要把它们都吓跑,除非他们想偷溜进小主人们的居室。   不过这时,屋里被鬼仆挠着痒痒在睡懒觉的大黑,蓦地睁开了眼睛,跳出了回廊,开始冲着那些乌鸦凄厉地叫:“喵、嗷!”   黑猫仿佛遇到了入侵的敌人一样,弓着身子做出攻击的姿势,一边叫,一边喉咙中还发出了呼噜噜地威胁之音。   乌鸦们整齐划一地垂首看向了黑猫,黑色的眼睛突然冒出红光。   “嘎嘎……”哪知这些乌鸦更为霸道,立刻汹汹地扑扇着翅膀俯冲下来,朝着黑猫扑了下来,数不清的尖嘴利喙,顿时如雨打芭蕉一般冲着黑猫啄来。   “喵、嗷!”黑猫没等它们靠近,跳起一冲咬上了一只冲它扑来的乌鸦,迅速地落回地上,避开了其他乌鸦的嘴啄。   宅灵见状大怒,瞬间一抖,将想要扑进来的所有的乌鸦都震了出去。   乌鸦扑啦啦地掉落到青越观围墙外头,一开始还有些懵,跳着脚站了起来,看着高高的围墙,似乎还想飞上去,但是围墙却突然变高了,怎么飞都越不过去。   雷克斯几人的身影仿佛撕裂空气出现,站在乌鸦们所在的地方,乌鸦们立刻飞向了雷克斯的手臂和肩膀上,雷克斯手逗着乌鸦,似乎在和它们说话一样。   马歇尔皱眉看着眼前的围墙,奇怪:“怎么回事,竟然进不去。”   雷克斯理所当然道:“我们也不会让外人轻易进入你们的家里吧,这屋主既然是和我们同样的人,屋里定然被设下了诅咒。”   艾丽西娅没有说话,闭着眼摸上了墙壁,她的视线正想要透过墙壁,却突然被什么东西阻挡,艾丽西亚猛地感觉手下一震。   被打断感应的艾丽西亚惊呼一声,睁眼看去,她手下的墙,已经变成了一张巨大的脸,方方的,有鼻子有眼还有血盆大口,怒目瞪她,骂道:【乱摸什么!没有礼貌的外来人,你们在别人家门口鬼鬼祟祟,想要干嘛?】   宅灵本来不想出来,想要暗中偷袭这些宵小之辈,但是这女人不停用古怪的感知方式刺探它,宅灵一时有些不熟悉这种攻击,眼看她就快要刺探到方善水,只好出来吓她一下,将她的精神波动震退,避免她看到方善水的肉身所在,起什么歹念。 第二一一章   艾丽西亚被突然出现的宅灵, 震得后退了两步, 被同伴扶住。   看着宅灵出现在墙上的大方脸,艾丽西亚和她的同伴都呆了一下, 宅灵长成这样,他们都以为宅灵是地狱的恶魔, 但是又没有见到过宅灵这个品种的恶魔,所以有些迷惑。   雷克斯礼貌地用中文道:“你好, 我们听说, 这屋子的主人,是一位厉害的中国法师, 所以想前来讨教一番。”   【小主人不在, 你们可以过几天再来,否则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说着,宅灵张开了血盆大口。   雷克斯微笑, 似乎正要友好地同意宅灵的要求,话音到了嘴边却蓦然变成了冷声命令:“动手!”   艾丽几人突地拿出几把古怪的手、枪,“砰”“砰”“砰”,对着宅灵脸上连开了几枪。   枪响之下, 一颗颗子弹打在宅灵的墙体上, 子弹一入墙体,就仿佛化成了一张张黑色的大网,黑色荫透墙体,似乎在墙体上腐蚀开了一道道黑色的缺口,很快将宅灵的大方脸包裹起来, 宅灵大惊,竟是仿佛被卡在了这些黑色的液体中,挣脱不出。   雷克斯手中的乌鸦们,瞬间涌入了缺口,朝里头飞去,同时,雷克斯的身影也在乌鸦群中,慢慢消失。   【吼!你们做了什么,找死!】其他几人见状,也都渐渐使出手段冲进屋内,红发的雷欧临走还朝着正再怒吼挣扎的宅灵,吹了一把粉末,那粉末居然能影响到灵体,瞬间进入了宅灵的眼睛,宅灵居然好像人被迷了眼一样,看不见了。   【该死的,你们这些外国佬。】宅灵闭着眼睛大骂,开启了方善水前些时日布下的阵法,并开始召唤它的鬼仆们。   宅灵心中大怒,那古怪的荫透入墙体的黑液,仿佛实物不停挤压它的存在空间一样,猝不及防之下,居然将它的脸卡在了这面墙上,现在它看不见又动不了。   雷欧等人进了青越观后,还没往里头探,青石地砖下,一张张纸片人,从地缝中如烟一样冒出来。   那一张张仿佛用纸笔抹画的怪异鬼脸,虽然吓不到也常和鬼怪打交道的雷欧等人,但看起来还是非常阴森的。   纸片一样的怨灵手中拿着纸片一样的刀,画出来的脸歪歪扭扭地在纸人上微笑着,摇摇晃晃地围着众人砍了过来。   马歇尔惊叫:“哦撒旦,这似乎是很高品质的怨灵?如果能收集起来,说不定能让我们做成几个黑魔水晶球。”   马歇尔只顾着惊讶,躲得慢了点,竟是连连身中数刀,那纸片刀看似轻飘,落在实物上竟削铁如泥,马歇尔身上的法师袍瞬间被撕裂,若不是里头还有件金丝甲保护,他差点就要被当场分尸,顿时吓得哇啦大叫,一个驴打滚翻到了同伴身后,看着他们开枪砰砰地攻击纸片人。   几人一边攻击,一边往屋里闯,想要去和刚刚冲进去的雷克斯会合,然而没跑几步,外头墙上的宅灵周围,突然传来崩裂的声音,宅灵愤怒的脸,顿时消失在了被染黑的墙上。   艾丽西亚立刻提醒大家注意:“不好,外头那东西挣脱束缚了!”   话音刚落,众人的脚下突然仿佛地震一样,剧烈的震荡了起来。   地面震动的非常厉害,几人就是站在原地互相牵扶,都快站不稳了,自然无法再往里跑。   下一刻,艾丽西亚几人就都看到,前方的一栋建筑物,忽然变成了一张巨大的脸,他们身下的地面似乎变成了一个活过来的巨怪,似乎正在从地上站起来一样。   马歇尔惊叫:“撒旦,这是什么鬼东西!”   马歇尔刚一出声,宅灵就好像听见了它们一样,蓦然朝这边转来,海啸般的吼声席卷而来:【吼!擅闯者死!】   马歇尔等人脚下的地面蓦然裂开,仿佛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嘴,要将几人吞吃下去。   艾丽西亚大喝:“快跳!”   但是她提醒的已经晚了,同行的艾伦已经被宅灵的大嘴一口咬住,血液瞬间从他的腰间弥漫出来。   “艾伦!”马歇尔大叫着想要去拉艾伦,这时,宅灵巨大的脸瞬间转向了马歇尔,又是一张大嘴朝着马歇尔转了过来,咔擦一口咬下。   无法躲开的马歇尔一懵,眼看着自己也要进入怪物的口中,忽然被雷欧往后一拽,逃过一劫。   没有咬到第二个猎物,宅灵很是气愤,虽然仍然看不见,却不忘冲着四面大吼:【该死的虫子,你们逃不掉的,你们统统都会死在这里!】   马歇尔死里逃生,看着艾伦凄厉地惨叫着,被几口吞没进了地下的那张到处是尖锐长石的大嘴中,马歇尔满头都是冷汗 。   救了马歇尔一名的雷欧,在指尖变化出几个黑色粉末形成的字体:【白痴,不要出声!它的眼睛被我迷住了,感知混淆,但是一出声它就知道你在哪了。】   艾丽西亚用心灵感应对几人道:【这恶魔厉害,我们得布置阵法,召唤恶魔助阵,不然它体积太大了,我们很难对它造成伤害。雷克斯不知道去哪里了。】   艾丽西亚刚提到雷克斯,他们的意识中,就出现了雷克斯的声音:【不用硬敌,我找到好东西了,马上出来,准备好我们离开这里。】   【雷克斯!】艾丽西亚松了口气,【什么好东西?】   雷克斯声音带着喜意:【一个出窍的元神真人的身体,这人若是能带回去,我们肯定有大功劳。】   艾丽西亚闻言大惊:【雷克斯你别乱来!中国的元神真人瞬息千里,你动了他的身体,他一下就会过来的,我们现在正困在这恶魔手中,若是再来个元神真人,肯定逃不了。】   【不用担心,我有蒙蔽元神真人感知的东西,是我从副议长那里得到的……我出来了。】   说完,雷克斯就没了声响,忽然,一阵呼啦啦地乌鸦从屋里飞了出来,飞快地冲几人所在飞来。   雷克斯的动静几乎是立刻被宅灵察觉到了,房体顿时大动起来,张开一张巨大的嘴,朝着雷克斯幻化的一堆乌鸦咬去。   艾丽西亚:【快,掩护雷克斯!】   雷欧几人也不敢怠慢,拿起手、枪对着宅灵的大嘴砰砰就是几枪,那些黑色的古怪液体,仿佛能压缩精灵的生存空间,对宅灵有些克制,中了几枪,宅灵就是失去了雷克斯的动静。   乌鸦飞落,雷克斯背着方善水的身体出现在众人中央。   马歇尔看了雷克斯背着的人一眼,忍不住摸摸方善水如玉瓷般仿佛在泛光的手,用水晶球问:【就是这人?怎么这么小?他真是中国的元神真人?和那些在议会上,杀了巴巴诺他们的那些人,一样?】   【不错,副议长的研究很需要这些人,但是他不能动亚历克议长认识的那些中国人,所以来中国之前,他曾托我寻找中国的元神真人。元神真人经常夜半离体,身体就没有了太多保护,配合副议长的药物,要得到不难。本来听说中国的元神真人很少,没想到我们运气这么好,一下就遇到了。】说着,雷克斯不明所以地看了眼还有一丝微光的傍晚天空,奇怪道,【只是不知现在还没到半夜,怎么这人的元神就离开了。】   雷克斯不知道,艾丽西亚等人自然就更不明白了。   这些人对中国的修行体系都不理解,不懂阴神真人和阳神真人之间的差别,自然也不知道他们招惹的是什么样的怪物。   【这里被一种奇怪的阵法困住了,我们要出去可能有些难。】雷克斯快速地分辨着左右的情况,突然,雷克斯看了一圈,【艾伦呢?】   艾丽西亚指着地上一处血迹:【被恶魔吃了。】   旁边的宅灵还在轰隆轰隆地震动着,大呼小叫地梭巡几人的声音,几人一边交流,一边小心地躲避着宅灵。   听到艾丽西亚说艾伦被宅灵吃掉了,雷克斯正要皱眉,却突然听到一声猫叫,抬头,一只黑猫不知何时正蹲在房梁上,仿佛在代替宅灵的眼睛,看着他们。   宅灵轰隆隆的声音一停。   雷克斯顿感不妙,也顾不得精神感应了,下意识道:“不好!”   众人想要跳开,却发现他们在刚刚的闪躲间,已经慢慢被围到了一处被堵的死角,此时根本跳脱不开,上方似乎有种古怪的禁制,压制着他们变化逃离的法力,使得他们无法施展。   瞬间掉进了坑里,头顶的天空被黑暗覆盖,一瞬间,他们被禁锢在了一片古怪的空间里。   宅灵实在被气得不轻,尤其感觉到小主人的身体被动了后,更是快要抓狂,仿佛反派一样不停地恐吓这那几个可恶的贼,阴冷地不停地磨着它满嘴獠牙,如打雷般地怒吼:【你们跑不掉的!死吧!】   黑暗的空间瞬间变得狭窄闭塞,无数獠牙利齿向着几人袭去。   背着方善水的雷克斯大叫:“马歇尔!黑魔水晶球!”   马歇尔脸色难看,快速从折叠包裹中取出了几颗嚎叫着的水晶球,他店里的库存不知道被败家店员给了谁,这还是他为了以防万一,从一家黑店花高价买来的,没想到还真的要用到了。   马歇尔将水晶球分别扔给同伴,“碰、碰、碰”,几个水晶球一起被摔碎在地上。   同时,艾丽西亚几人将背着方善水的雷克斯围在中间,他们互相背对着围成一个圈,朝着水晶球碎裂升起的黑烟吟唱古怪的咒语,阴冷而诡谲的声音,仿佛一片浓浓的雾,在召唤地狱的生物。   黑烟中的人影在吟唱中扭曲,似乎被当成献祭之物,被虚空中带着长毛的粗壮利爪掠住,塞进了黑雾中的一个腥臭的大嘴中。   ·   从餐馆出来,方善水蓦然朝远方看了眼,傍晚的天空,渐渐出现了一丝黑云,仿佛马上就要完全黑下来了。   手办师父歪头看了他一眼,似乎在问他怎么了,并排坐在方善水的腰包上的两个寄身,一人拿着一串烤丸子,也仰头看向方善水。   方善水疑惑地摇摇头道:“不太清楚,似乎有些奇怪的感觉,但是又不明白是什么……还是早点解决这里的事。”   陈家铭听到方善水自言自语,莫名地回头:“善水大师?”   方善水跟上:“没什么,我们走吧。”   ……   方善水和陈家铭回到工地上,经理已经按照陈家铭的吩咐,买来了很多差不多一只手大小的小陶罐,差不多有五六十个,一排排地放着。   王五有些紧张地等在办公室里。 第二一二章   向着汇报完的经理点点头, 陈家铭看向方善水:“善水大师, 现在要做什么?”   方善水看看天色,抓起了王五的手, 对陈家铭说:“等会儿你让人拿着陶罐,跟着我。”   陈家铭一呆, 看了身后一排排好几十个罐子:“都带着吗?”   听到这个,方善水沉吟一下, 让陈家铭先等等。   被方善水抓住的王五, 心中很是忐忑,听着陈家铭问了会儿, 也不禁出声问道:“大师, 我、我要做什么?”   方善水拉着王五走到门前,站定住,伸手在王五的面前一抚, 王五正奇怪,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忽然发现自己眼前蓦地一片黑暗,他好像独自站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荒野中, 什么也看不见了。   王五顿时一阵恐慌, 一边摸索着身边的人,一边惊叫道:“我,我的眼睛怎么了!?你对我做了什么??”   这时,耳边‘吱呀’一声传来开门声,紧接着, 黑暗中传来了那熟悉而安稳的声音,“不要慌,看前头,有一条光线就在你面前……”   王五感觉有只手,握了下自己正在黑暗中摸索的手臂,慌乱的心情顿时好像受到了安抚,慢慢也镇定了下来。王五按着方善水说的看去,果然看到前头好像出现了一条门缝,门缝外有微弱的一线光芒透进来。   王五正犹豫着,就听到方善水说:“走吧,我们出去。”   “吱呀。”王五伸手打开了门,蓦然呆住了,晨光熹微,带来一丝灰白的亮色,隐隐已经能看清楚前头仿佛村落般的聚集地,错落古怪的小院,歪歪扭扭,该宽的地方窄,该长的地方短,仿佛被哈哈镜不正常地放大缩小了一样。   王五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惊骇道:“这……这是我梦里的场景,难道我在做梦?”   方善水对仰头不敢置信的王五道:“没有,你现在是醒着的,只是看到了另一个地方而已。你应该是看到一个村落?看看这里有多少家住户。”   王五朝外扭着头四下看了看,眼中看不清楚的灰黑倒影飞速流转,他好像数了数,对方善水道:“大概三十多家,还有几个不太一样的地方。”   方善水听罢,回头告诉陈家铭:“拿四十个罐子。”   陈家铭立刻点头道好。   陈家铭对方善水有盲目的自信,无论他干什么都觉得靠谱,不过他身后的一众人等,却只觉得非常古怪。   王五好好的突然发神经了一样,大呼小叫说看不见了,又忽然打开门,对着门外糟乱的工地惊呼什么梦里的场景。   经理觉得方善水可能是催眠了王五,让他产生了不正常的幻觉,几次欲言又止,陈家铭都没有理会,只是催他们赶紧拿上足够数目的罐子,经理工头们,连带着十来个工人,一人拿上两三个罐子,甚至陈家铭自己也拿了两个,都跟在方善水身后。   经理和工头等人抱着罐子面面相觑,虽然看不太明白这位大师的名堂,但是老板都这么入戏,他们也只能陪着了。   方善水见陈家铭等人准备好,就拉了下王五,示意他可以走了:“现在带我去最近的房子那里。”   王五迟疑地点点头,摸索着往前走去。   王五知道自己现在很奇怪,他听得到方善水的声音,感觉得到方善水抓着他的手臂,但是却看不到人,还有他的同伴、工头,刚刚十好几个人在这里,一转眼,别说声音了,他甚至都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了,仿佛和他们置身在不同的世界一样。   所以,虽然王五能看到前头的路,但总怕幻觉和现实不一样,会磕到碰到。   王五慢慢踏出门去,摸索了一会儿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才放开手脚,慢慢走快,直向目的地。   眼见方善水和王五出去,陈家铭嘱咐了句“都跟上”,就一马当先提着两个罐子追在方善水身后,其余众人见状也不敢怠慢,呼啦啦地抱着罐子跟了出去。   前头的王五走得很慢,仿佛鬼打墙一样弯弯绕绕,时不时还莫名地原地踏步两下,在这渐渐漆黑的夜色中,夜枭的叫声远远传来,显得王五越来越怪异,看得追在后头的人也越来越心寒。   “王五那是在干什么?”   “简直跟中邪了似的。”   “也有点像鬼打墙。”   ……   正说着,忽然一阵凉风吹来,风声呜呜呼呼的,仿佛有人在耳边冰冷的呼吸,众人一抖,看看四周,好像人群中莫名多出了一两个人影似的,渐渐也不敢说话了。   若不是那位年轻的大师,一直淡定地站在王五的身边,这些人估计这会儿都不敢再跟了。   王五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在他的眼中,他就是慢慢地走向了眼中的村落,走了大概十五分钟,终于走到了地方,来到了村头的第一家住户,他仰头看看这栋瓦房,这房子歪七扭八的,高低错落不弃,仿佛快要被挤烂捏坏一样。   王五指向这个房子:“第一家,在这里。”   王五却不知道,自己指的房子,在身边人的眼中,却是一片碎石瓦砾。   跟在王五身后的工人们,蓦然一冷,看着王五所指的地方,仿佛那里有一堆鬼怪,正回望着自己一样。   陈嘉铭第一时间往方善水身边靠近了些。   方善水也看了两眼王五所指的地方,随即问:“门牌在哪,能帮我指出来吗?”   王五点点头,在原地仿佛转圈一样,他好像绕了大半圈,实际就是在原地来回走了两步,然后突然蹲下,手摸上了一粒碎石:“在这里。”   方善水点点头,弯腰将那粒碎石拿了起来。   王五看着自己眼前畸形的房子上,蓦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手,那手仿佛抓着模型玩具一样,跨擦,蓦然将整栋房子拔地而起,王五感觉空间似乎被撕裂了,大地都在震荡,一时间站都站不稳。   王五大骇,被惊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语无伦次地叫道:“房子,房子,手,手。”   这一幕太惊人了,虽然王五知道自己看到的可能是假象,可能是幻觉,但是那么大的房子,就在他眼前直接被一只从天而降的举手,这真是比什么科幻片都惊人。   王五还看到那升空的房子,院中出现了两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家,老人家虽然拄着拐杖,确实飘出来的……他们没有腿,膝盖以下是空白的。   老人家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仿佛要拜神一般,丢了拐杖举起双手就要五体投地,用王五听不懂的老方言哎哟大叫。   方善水:“打扰了,无须害怕,我送你们去受一番香火,好早日投胎。”   腰包上的两个寄身,啃完了没什么味道只是嚼着玩的丸子,上上下下地爬了一会儿,就看起了方善水搞拆迁。   没有了零食,两寄身都非常无聊,最后一点棉花线也被主体扣着打毛衣了,若不是方善水拦着,它们都要蠢蠢欲动地亲自动手替方善水搞拆迁了。   王五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的眼睛瞪地老大,长大的嘴半天没有合不上去,直到空中出现方善水的话后,那房子中的老人果然不再惊怕,然后慢慢随着那栋消失不见。   后头的一群工友们,刚刚还有些害怕,现在看着王五这个样子,又不禁抓心挠肝地好奇起来。   “王五怎么了,他到底看到什么了?”   “真的见到鬼了吗?不知道他看到的鬼长什么样子。”   大家见似乎没有什么危险,这会都恨不得自己也能够看到。   方善水招手让陈家铭打开罐子,将手中的石粒放进了褐色的罐子中,将盖子盖上后,并指从盖子往罐身上写字。   待方善水行云流水般画了几个云篆,一笔落尽,他的指尖蓦然亮起光芒,罐身上出现了几个仿佛印上去的红色字体。   方善水将封好的罐子递给陈家铭。   后头一堆人,顿时都将目光集中到了陈家铭手上的罐子,陈家铭似乎被众人的好奇所感,忍不住代为发问:“大师,这上头的字是什么?这罐子现在是做什么用?”   方善水解释道:“这是户名,罐子是拆迁的暂时安置地。”   ……说来,他还是强拆。   方善水心中忏悔,若不是赶时间,他就先做法沟通一番了。   正在打毛衣的手办师父,似乎感觉到方善水心思波动,腾出小手来拍了拍方善水,举起它的爱心毛衣给方善水看,方善水这才微勾唇角。   陈家铭等人听了方善水的话,面色却一阵古怪。   拆迁?给鬼拆迁?   那这罐子里莫不是装了一家鬼吧。   陈家铭顿时觉得手里的罐子有些烫手,身边的保镖见他这样,立刻很有眼色地用空罐子和老板替换了一下,陈家铭才松了口气。   王五也听到了方善水那关于拆迁的解释,简直要给方善水跪下了。   陈家铭等人大概只觉得方善水的说法好笑,但是亲眼目睹了方善水那手拔式整体搬房的拆迁方法,王五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裂掉了。   方善水扶起王五,说:“我们去下一栋吧。”   王五不敢不起,来不及去拾自己碎裂在地上的三观,就恍惚地跟着方善水的指示走了。   王五木然地指向一个又一个门牌,然后看着眼前的一栋又一栋巨大而怪异的房子拔地而起,以及每家每户都有几只鬼在地动房摇中被吓出来,慢慢地已经忘记了惊吓,只剩木然。   甚至王五觉得自己好像什么助纣为虐,带鬼子进村施行三光政策的汉奸一样,已经碎裂的三观完全拾不起来了。   方善水将一个又一个土块石块扔进了一个又一个罐子里,写上户名盖好,身后抱了写字罐子的人,都仿佛抱了一堆炸、药包,个个面色凝重又提心吊胆。   王五走着走着突然一顿,看着空白的黑暗处咦了一声。   方善水侧头问:“怎么了?”   王五站在原地,做出倾听的姿势,说道:“有人唱戏剧,跟那天我梦中的情形一样。”   听了王五的话,其他人也都忍不住去侧耳倾听,但是谁也没听到王五说的唱戏声。   这时,王五突然看到,刚刚被方善水连续拆了半村房子,都没什么动静的村落,竟然突然热闹了起来,似乎是天大亮了,挨家挨户都起床了,外边正好有唱戏的,村子里的各户人家,就一个个打开门来,往那唱戏声传来的戏楼里去。   沿路看到少了些房子,这些用膝盖飘着走的鬼们,有些还有点奇怪,但也不是很在意,有些则直接老糊涂了,仿佛什么也没看见一样,只顾着去听戏。   王五赶忙躲了一下,怕这些鬼的余光扫到自己,同时赶忙将他看到的情形,说给方善水听。   方善水沉吟了下:“我们先不拆迁了,你看到他们听戏的戏台子在哪里了吗?先去那里看看。”   王五一听简直要哭了,看见是看见了,可是那么多鬼都在朝那里走啊,难道要他也混进去?和鬼一起去听戏??   神呐!   见识过方善水拔房子的一流强拆水准,王五不敢说不,尽管害怕,还是哭丧着脸跟在了鬼队伍最后头,带着方善水一起,没多大会就排进了天一大亮就开始传出唱戏声的戏楼。 第二一三章   王五进了戏楼, 只见中间天井处搭了好多的桌椅板凳, 前头一个两米高的戏台子,红毯铺着, 花布绕梁,屏风搭着, 角落里一堆无人照管的乐器,在自动地吹弹敲打, 古怪地发出一阵阵的铿铿锵锵的乐声和节奏, 配合着台上的生旦们,咿咿呀呀地凑着一出四郎探母的前奏。   王五前头飘着的鬼魂们, 已经木着脸进了戏楼, 各自找了座位坐下。   有雪白得仿佛纸扎的人,推着零嘴茶水的小车,在旁吱嘎吱嘎地经过, 不时有人招手招呼,递去一些。   王五有些害怕,在门口踟蹰不想上前,但是刚停了一会儿, 就听到背后贴着自己传来一个幽凉的声音。   “走啊……你挡路了……”   王五本以为自己是排在队伍最后的人, 没想到身后居然还有鬼缀上,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差点跳起来,幸好这时,王五被臂上看不见的手一压, 听到了方善水的声音,才镇定下来。   “别怕,先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王五没敢回头,连瞟都不敢去瞟身后的东西,他可是记得那种什么人身上有三把火,随便回头就吹熄一把的说法,王五僵着身子往前,此时王五比方才敏感多了,他能感到,他一动,身后的东西也跟着动了,几乎还是紧贴着他,一步步地往前走。   王五心中抖得如筛子一样,却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几乎是被推着前进,赶紧随便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只是他坐下后没多久,就发现身边原本的空位,也渐渐一个个地被填满。   推着小车子派送茶水的人,很快吱嘎吱嘎地过来了,也没说话,将一盘瓜子糕点,和一杯茶水,放在了王五手边的小茶几上,还有他邻座的那一份。   王五坐在一群听戏的鬼中,僵直身子不敢动弹,身旁的一众鬼物,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戏,王五不时能看到有鬼听着听着,抓一把身旁茶几上的瓜子。   台上的生角开始感叹,但是那尖细的嗓子,竟是将生角唱得比旦角还曲折缠绵。   台下听戏的鬼怪们,木无表情半仰着脸看着戏台,仿佛很认真地在听一样,王五也忍不住细细听了听。   【曾记得……一场血战~   只杀得……血成河~尸骨堆山~~】   台下木着脸得鬼怪们,听到这里嘴角蓦然歪扯,从裂开的灰白嘴唇中发出诡谲地笑声,啪啪地拍着掌,纷纷叫了一声“好”。   正听戏的王五,被他们蓦然发出的恐怖笑声,吓得猛一哆嗦。   王五也隐约能听懂戏词中的几个词,只是就几个简单的词,幽幽地传到耳朵里,总叫王五觉得浑身沁凉,那丝丝缕缕缠缠绕绕的唱戏声,仿佛一根根冰作的丝线,在他的骨头和脖子上一匝又一匝地系紧,让王五冷得有点喘不过气来,在他正恐惧的时候,身边的一众鬼怪们,却仿佛听到什么乐处一样,嘻嘻哈哈地都对着戏台子笑了出来,这让王五简直头皮都快要炸了。   王五迫切地在心中急呼方善水,不敢出声的他,只好赶紧动动手臂,希望方善水能领会他的意思,快给他点新的指示。   他到底该怎么办?   “你怎么不吃不喝呢……后生,来,吃点瓜子。”   王五动着的手臂一抖,没想到还没有得到方善水的回音,倒是听到了身旁那鬼魂的招呼。   王五僵硬地略转头看去,那是一个穿着寿衣的老太太,正对着戏台子笑着,似乎发现了他的异状,回头看了他一眼。   王五被看得心中一颤,只见那老太太正一边笑着,一边将茶几上的瓜子往没牙的嘴中填,那瓜子填进去差点掉下来,结果就变成一只黑色的小虫子往她嘴中爬去,她却一边嚼着口中的小虫子,一边若无其事地去拿新的瓜子,还招呼王五也吃。   王五低头去看桌边的盘子,猛一看是一盘皮薄仁大的饱满瓜子,转头却变成一盘子肥硕的甲克黑虫,王五胃里顿时翻江倒海。   王五没敢回话,怕一出声被鬼发现自己的不对,只装作沉浸戏曲一般,转头继续去听戏。   那老太也没在意,继续咔咔地将僵硬的头扭回去,听自己的戏去了。   王五以为自己混过关了,却没发现,就在这时,他身后嘎吱嘎吱地小车推过,那到处派送茶水的白色纸人,突地低头看了他一眼。   【某大哥……替宋王~席前殉难~   某二哥……短箭下~死得惨然~~   某三哥……被马踏~尸如泥烂~~】   “好!”   周围又爆发出一阵哄笑,一张张木然的鬼脸下,仿佛木偶一般裂开嘴角地去笑,看起来恁地古怪,王五不敢有异,赶紧僵硬地扯开嘴角,附和着他们一起拍掌大笑。   ……   方善水站在王五身边不动,他正借着王五的眼睛,观察着这戏台中的场景。   自从他元神转阳后,做这种关于阴间的鬼事就多有不便,必须得借着些媒介,不然以他的阳神亲自过去,就像是雪地里的太阳一样,还没找鬼魂问几句话,估计就能将这些小鬼们晒干晒化,他们躲他都来不及,就别提其他了。   跟在方善水身后拿着罐子的一群人,本来听王五说有人在唱戏,还要去戏楼里,正期待着有什么新变化,突然发现王五仿佛找了个板凳一般,坐在空中不动了,不禁一脸古怪地面面相觑,小声嚼舌。   “他怎么这样坐着?该不会真在听戏吧?”   “你看他笑得和哭一样,还鼓掌……怎么这么瘆人呢?他不是也中邪了吧。”   经理和工头没有掺和工人们的讨论,面色却越发不对。   陈家铭在方善水身边等了会儿,直到刚刚仿佛在走神的方善水有了点动静,赶忙问:“大师,现在什么情况,我们该怎么办?”   方善水一边借着王五的眼睛,看着阴间那边的情况,一边对陈家铭道:“这其中恐怕有些古怪,不止是搬迁问题,你生意上有没有什么仇人?可能是有人暗地里跟你使坏。”   陈家铭惊讶:“大师,你发现什么了?”   正讨论着王五的工人们也立刻停了下来,侧耳听方善水说话。   方善水:“按理说,当初你给人搬迁的时候,这地方的人也该跟着儿孙血脉一起搬迁走了,我原先以为是中途有什么错漏,才将他们遗下,现在看来……”   说着,方善水继续仰头看去,陈家铭发现,方善水仰头的角度,似乎和支着腿坐在空气上的王五,一模一样。   ……   王五正坐立难安地待在一群时不时莫名大笑的鬼魂中,忽然听到了方善水的话:“你现在起来,我们去戏台后头看看。”   王五一惊,看向左右,虽然旁边的鬼怪们,这会儿都没有注意自己,但是他一动,肯定就会被发现了。   “不要担心,他们发现不了你是人,就算发现了也无妨,我拉着你呢,随时可以将你拉回来。”   王五大喜,差点脱口说话,还好及时忍住了,只在心中不停地跟方善水要求:【大师你可千万拉牢了,别放开我。】   方善水果然像是能听到他的心声一样,说道:“放心。”   王五赶忙起身,想要按方善水说得去后台看看。   结果王五刚站起来,就发现台上正唱着戏的生角怒目瞪来,遥相大喝:【兀那男子,我四郎正在诉思母之情,你不好好倾听,是胆敢看不起我!?来人!拉出去斩杀了!】   生角一声喝令,台上配打戏的角色们,顿时按着雪亮的长刀和枪棍,仿佛飞檐走壁一样,突然从台上下来,直向王五飞来。   王五吓了一跳,就在这时,刚刚他的那些鬼戏友们,听到这句话,都纷纷转过头来,就像他梦中看到的那样,他们身体都没动,就是项上人头,一个个地从前后左右转过来,看向后面的王五,那些脖子的转角从九十度到一百八十度,仿佛生生硬掰过来的,看得人脖子都疼了。   一众鬼魂好像将台上的戏移到了台下,看着无数戏子飞向后头的王五,蓦然向刚刚听到尸啊血啊之类的戏词时一般,蓦然歪扯嘴角轰然大笑,哗哗拍掌大叫了声“好!”。   王五简直要大哭:“大师!我可被你害死了!”   方善水:“……意外,看来我们刚刚已经被发现了,他这是正等着我们呢?”   王五推到了椅子就想跑,后面吱嘎吱嘎的小推车又挡住了他的去路,这一停,王五顿时发现一个个大刀已经从背后驾到了他的脖子上。   “好!”又是一阵轰然大笑,他刚刚那些鬼戏友们,仿佛仍在看戏一般,拍掌看着他被抓。   【带~上台来~~】   快吓晕过去的王五,感觉自己的身体蓦然一轻,好像腾云驾雾一般,已经被刚刚那些飞下台来的角们挟持着飞回台上。   就在这时,王五突然发现,台上的音乐顿时变了,好是热血好是铿锵有力,而前头刚刚喝他的生角掩着袖子一换脸,一下从刚刚的杨四郎变成了黑脸包公,而那戏曲的音乐,也从《四郎探母》变成了《铡美案》。   【上~铡~刀~~   王朝马汉一声叫,   董成薛霸听根苗!   将犯官~~押在铡口道,   负心人……我叫他归~阴~曹~~】   “好!”震天的叫好声,正被生角那阴测测的归阴曹吓到,王五又被这声音惊得看向了台下,他刚刚的那些鬼戏友们,已经全都转过了头来,木然的脸上,似乎都露出了一丝兴味。   王五吓得腿都软了,他还看到真有两个戏角,从后头抗来了一个雪亮的铡刀,往他身前一扔,身后压着他的人,就要将他压进打开的铡刀里。   “……这些鬼,倒真是戏多。”   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的王五,蓦然听到方善水的声音,简直看到了救命菩萨菩萨一样,尖声大叫道:“救命啊!大师救命啊!”   “不用怕,你闭上眼,咱们俩换个位置就好。”   王五闻言赶忙闭上了眼,耳边那声带着血腥气的【开铡!】,让王五吓得差点又把眼睛睁开,忍住后,就渐渐觉得周围安静了下来……   一众戏角压着王五,正要进入铡刀下,下头的鬼戏友们翘首以待,想要看王五掉脑袋。   就在这时,闭上双眼的王五,忽然像是染了色一般,慢慢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浑身冒出了金光,仿佛比天空中的太阳还要耀眼,那光芒瞬间灼伤了不少鬼怪的眼,尖叫哀嚎声此起彼伏。   几乎在一瞬间,压着王五的一堆打角,就变成了一片片地纸人倒在了地上。   下头兴致勃勃的鬼戏友们,也狼狈地化作烟雾四下哀嚎奔窜,不停地钻向阴影缝隙之中,似乎想要从这光芒下躲开,但是那光芒照射之下,这整栋戏楼都在不停的融化崩塌。   刚刚演包拯的生角一惊,后退了三步,才在不停摇晃的戏台上稳住身体,朝发着金光的方善水喝问:“你是何方神圣,竟敢来坏我好事?”   方善水周围的一切都在动荡,崩碎的厉害,直到他的肩膀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洞,一个小小的身影仿佛从黑色的虚空中挤了进来,方善水身上的金光蓦然一暗,这方空间的坍塌才慢慢缓了下来,逐渐稳定下来。   周围狼狈逃窜的鬼魂们,也都后怕地赶紧躲了出去。   方善水知道眼前那背后搞鬼之人,正在生角身上看着自己,不答反问:“你又是什么人?为何来这里捣乱?”   那人之前看到方善水身上的金光,已经心虚胆寒,如今又看到他肩上煞气惊人的小东西,更是不敢再说二话,转身就要逃。   方善水伸手,那个逃跑的包公,瞬间脱下了一层黑脸的花皮纸衣,被摄入方善水手里,另有一条黑影飞速往后台而去。   方善水看了那黑影一眼,口道:“定。”   头已经伸进幕布的黑影顿时卡在那里,心中又惊又骇,知道他和方善水之间修为的差距是天地之别,根本在他手下走不过两招,懊悔不已,不知道大陆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个人物,事先竟没打听清楚。   黑影恐惧地大叫道:“大师误会!我不知道那商人是你护着的,只是接了则生意而已。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找那商人麻烦了,我们就此别过吧!”   方善水却没有听他嚷了什么,只是惦记着手办师父的零食,看向师父问:“师父,这东西能吃吗?”   卡在幕布里的黑影,被方善水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吓得三魂俱散。   手办师父看了两眼,小手一指,黑影忽然发现自己身不由己地又投入了方善水手中的纸皮中,化成了一个包公糖人。   黑影瞪眼看到一个比他大一倍的小家伙,将嘴张得和鲨鱼差不多大,朝着仿佛被凝固在糖浆上的他,一口咬下。   ·   “噗!”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穿着唐装的人委顿在地,黑色的头发瞬间一寸寸变白,他桌上的一桌皮影戏般的东西,瞬间仿佛被飓风扯碎一样,那些皮影断裂的连接处,甚至流出了血。   “哦,我的上帝,叔叔,你怎么样?”旁边看着这一幕的混血姑娘和她的外国老公都惊恐不定,赶忙要去扶似乎突然大伤元气的唐大师。 第二一四章   唐云昊抚胸起身, 摇摇头:“我没事, 这次真是惊险,没想到多年没回去, 大陆卧虎藏龙,竟有了如此厉害的高手。”   能活命下来, 唐大师觉得自己这次运气已经不错了,至于遭反噬后骤然倒退的修为, 他也不敢有更多的奢想了。   唐云昊的侄女唐清雅忧愁道:“叔叔, 那可怎么办。本想趁这次机会回国发展,我们就这么退出, 是不是……”   唐云昊知道侄女说得是这次机会难得, 但是摆摆手:“不急,看看情况再说,这次说什么交换地盘, 我看中间可能有些猫腻,说不定这些人怎么去的,最后还得怎么回来,且等着。”   到底骨子里还是中国人, 唐云昊说这话的时候, 虽然有些遗憾,但又下意识地流露出一股骄傲感,原本听老外说什么要去中国瓜分地盘,唐云昊心中还曾一咯噔,以为中国的玄门要落到被列强入侵的窘境, 能趁机回去虽好,但是祖国要是落后挨打,还是让人多般不快,他们这些唐人街的法师也不会被老外们看得起,当然如果这事没成,不能回去分好处虽坏,心情却还是不一样的。   唐云昊回忆在鬼影戏中看到朦胧情形,犹自心中震撼,他随便出手对付一个商家,就能遇到这样的高人,看来国内的玄门已经进步到了他不能想象的地步,想到准备去分瓜地盘的老外们,可能会像自己一样被打出来,唐云昊甚至有点忘了自己这番遭灾的情况,反而有种坐等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   手办师父吃了根糖人后,砸吧砸吧嘴,然后对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两个寄身摇摇头,似乎在说味道一般的样子。   俩寄身面无表情地继续用红眼睛望它,手办师父无法,只好捏了个罐子,伸手一点身下戏台,台上刚刚因为方善水的出现而变回纸人的一堆,甚至戏台子,都仿佛化为一股蜂蜜糖浆,倒流进罐子里。   将蜂蜜罐子扔给两个寄身,然后又捏了两根长签给他们,手办师父一派大度地拍拍手,一副吃去吧的样子。   俩寄身拿着签子在罐子上晃了晃,糖浆就自动走上来变成了糖人,一口咬下,嘎吱嘎吱地开始嚼。   嗯,是没什么味。   嘎吱嘎吱。   就是有点甜甜的。   嘎吱嘎吱。   俩寄身一边嚼,一边交换着口味心得。   手办师父看两只几只在可怜兮兮地分着糖人吃,悄悄摸出了自己的羊肉罐头,罐头早就空了,它也给两个寄身说没有了,如今拿出来在背后悄悄摇了摇,沙沙沙,又摇了摇,沙沙沙,摇了半天,回头一看,终于被它摇出了小半罐头烤羊肉来。   手办师父见俩寄身正吃糖人吃得嘎吱作响,张大嘴扛起了罐头,就准备将烤羊肉一下倒进嘴里,哪知这时候俩寄身突然回头,正悄悄吃独食的手办师父,顿时手一抖,直接将整个罐子都一起塞了下去。   比手办师父还大了一号的罐头,顿时塞满了手办师父的大嘴,将它的一颗头撑得跟苹果一般大。   可怜,主体都饿的开始啃罐子了。   俩寄身啃着糖人,看着舍己为人的主体凶残啃空罐子,有点担心,主体别什么时候饿起来,把它们俩也啃了。   咔擦,手办师父将被它捏实的罐子一口咬碎在口中,在寄身钦佩的目光下,面无表情地将烤羊肉和碎罐头喀拉喀拉地咽了下去。   唔,有点刮嗓子……   方善水没有管师父们的小动作,在戏台全都化为糖浆的一瞬,周围的环境就渐渐消失了,连外头的那些鬼宅也都没影了,刚刚那些听戏的鬼都不知道拖家带口地藏到哪里去了。   方善水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开始一直没有出来,现在要一一去找,又得废点时间。   “这位大人……”   听到背后传来的呼唤声,方善水回头,看到了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凭空出现在他的身后。   老人面上带笑,宛若生人,甚至连腿脚都是齐全的,并没有刚刚那些听戏鬼那样飘忽不定的样子。   方善水:“你是?”   老人笑道:“我是这陶家村里的村长。让大人见笑了,本来早该带着人搬走的,只是没想到村里突然来了个戏台子,很久没娱乐的大家,就被吸引了去,忘记了搬家的事。这下耽误了时间,估摸也找不到子孙供奉处了。”   方善水也为难了一瞬,确实是难找,所以他本来图省事,是打算将这些罐头都送到庙观里去的,受些香火好等投胎。   方善水:“你们想要去找你们的子孙?”   老人立刻摆摆手道:“不了不了,我听刚刚那些被搬走的小鬼们说了,大人要将我们送到庙观里去,这样就很好了,看护了子孙后代们多年,如今看盛世繁华,不再战争纷乱,不再流离失所,也没什么好待的了。若非待习惯了舍不得,我们早该走了,大人按原来的想法做就好。”   方善水点点头。   老人一笑:“都出来吧。”   话毕,刚刚一片荒野的地面上,又出现了一栋栋奇形怪状的房子,房子的门一一打开,里头的鬼魂纷纷出现,朝着方善水拜了一拜。   ……   陈家铭等人一直留意着王五和方善水,见仿佛中邪般支着腿坐在空气中的王五,突然站起来大喊大叫,都有点莫名,不知道是又出了什么状况。   然后就见方善水不知对王五说了什么,王五镇定下来闭上了眼,下一刻,众人就目瞪口呆地看着方善水在王五身边,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见。   这下所有人真心是被吓呆了,大活人在自己眼前突然消失,不少人当场就跌坐在地,要不是陈家铭及时注意到,喊了声“小心”,估计不少人就要将手中的罐子给摔了。   索性这里人比较多,骇了一跳后,大家也渐渐回过神来,但却仍是恍惚,心神不定地七嘴八舌地相互问“刚刚是不是我出现幻觉了?”、“真的有人吗?那里真的有过人吗?”,越说越害怕,众人惊惧地纷纷想要离开,手中仿佛骨灰坛的罐子,也是一阵烫手,想要扔掉又不太敢。   陈家铭给工头使了个眼色,自己也被吓得不轻的工头,见老板还这么淡定,再一想那人是老板请来的,也就不怎么怕了,忙安抚众人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这可能是什么魔术效果,大家不要怕,这里有监控,等会看看就知道了,估计是什么视觉盲点。”   被工头这么一说,众人也就稍微镇定了下来,是啊,这年头装神弄鬼的手段多了,不忙着害怕。   这时,已经被方善水替换回来的王五,听到众人的声音,犹豫了片刻才睁开眼睛。   眼尖的人立刻叫道:“快看王五醒了!”   陈家铭忙问:“王五,你刚刚看到了什么?你看到善水大师去哪里了吗?”   王五闻言一惊,来不及怀疑眼前众人是不是恶鬼的新把戏,立刻看向左右,果然不见了方善水的踪影,立刻担心道:“糟糕!大师刚刚说和我交换一下位置,他不是被那群恶鬼缠上,出不来了吧?”   众人一片哗然,催着王五说说他遇到了什么,在他们看来王五一直都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经理还觉得王五是被催眠了才出现种种怪异的言行,如今猛见一个大活人眼睁睁地消失在自己目下,这才开始惶恐起来。   王五赶忙将自己刚才的遭遇说了一遍,听得众人都叹为观止,却不禁担心起了方善水的安危来。   陈家铭心中也有点悬,他单知道方善水厉害,却没想到自己这里竟然是有整整一窝鬼啊,方善水再厉害,能不能对付得了那么多鬼,陈家铭心中还真没有成算。   就在这时,王五身边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金色的影子,晃晃悠悠仿佛一个人形。   “啊!”   众人吓得大声尖叫起来,正要逃跑,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快看!那是大师的样子。”,吓蒙了的众人,这才定了定神,再看去,已经没有了什么恍惚的金影,方善水真人正好好地站在王五身边。   方善水身边的王五,早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若不是方善水出现的快,他可能也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陈家铭大喜:“大师,你没事吧。”   方善水吩咐道:“我没事,你们快将没用过的罐子,都打开放在地上。”   陈家铭不敢怠慢,连忙叫众人将没用过的罐子都放在地上,按方善水说得打开。   放好之后,方善水让众人都退开一些,而后猛地一跺脚。   顿时,工地上的地面,好像遭遇了地震余波一般,微微震颤起来,放在地上的罐子,跟着摇晃不定。   站得稍远一些的众人,也都能感觉到震感,好几个人都差点没站稳,正惊疑不定,就看到方善水身边无数灰尘仿佛烟雾般升腾而起,石灰土粒如鲤鱼跃龙门般四下弹跳,喀拉声中,有不少自动弹进了一个个打开的罐子中。   不少人都倒抽了一口气,还有人在暗中悄声惊叹:“这莫不是真遇到了神仙了吧,现实中哪有这么厉害的人。”   那些灰尘落定后,方善水正想再跺脚一下,将所有盖子都震回去一齐盖上,但看到众人看着非人类的眼神,就停了下来,对陈家铭道:“好了,将这些打开的罐子盖上,然后罐子都送进寺庙或道观里,这事情就算解决了。”   陈家铭大喜,连忙感激道谢,又问了注意事项,方善水挑拣着重要的和他说完,看了下天色,就道:“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事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忙吧。”   陈家铭正指挥着人盖盖子,听方善水说要走,正想问一句要不要派车送他,回头就不见了方善水的踪影。   陈家铭:“……”   所有正在忙活的人都是一抖,面面相觑中,不少人看向经理:“经理,我们要么,等会儿去看看监控?”   经理:“……嗯。”   ·   方善水没闹清楚刚刚那阵奇怪的感觉是什么,只是隐隐觉得最近可能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所以一办完陈家铭的事,立刻飞快地赶回青越观。   方善水如今阳神之身,显隐随心,瞬息千里,刚跟陈家铭打完招呼说要走,片刻过去,就从老远的京城又赶回了徽城。   远远看到青越观,蓦然听到一声异样的吼叫,一个仿佛蜥蜴一般的两头怪物,出现在观中,正在撕扯观中的阵法禁制,将他的房子搞得一团乱,并和几乎暴怒的宅灵撒打在一起。   那怪物颇为巨大,肆意捣乱,从它撕扯坏的地方,几个五颜六色的人,背着他的身体从观中出来。   方善水这才明白,刚刚那股莫名的预感是来自哪里。   原来有人动了他的身体。   宅灵感觉到方善水回来了,立刻激动起来,大吼着将压在它身上的蜥蜴怪掀飞出去。   【小主人,快拦住那些强盗!】   背着方善水的身体悄悄跑出来的雷克斯等人,闻言一惊,抬头看去,就见有人忽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看到拦住他们的人的脸,雷克斯等人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这人竟和他们背后背着的少年一模一样,虽然雷克斯等人大致知道,中国元神真人就是精神出体,留下一具身体皮囊,但是明明方善水的人还在他们背上,再看到又一个方善水,如此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是让他们震惊到了。 第二一五章   方善水没跟这些人废话, 伸手一摄, 先将自己的身体,从这些人身上摄了回来。   雷克斯等人本就震惊, 发现他们对上方善水,居然一个照面的功夫就被夺走了人质, 知道自己等人对方善水根本是没有还手之力,心中顿时一乱。   “%¥!”雷克斯反应快, 在方善水的身体腾空而起的时候, 立刻张口发出了一声古怪的音节。   身后还在观中和宅灵撕打的两头蜥蜴身体侧倒的同时,其中一个巨大的脑袋忽然伸了过来, 如同鳄鱼扑人般, 在震耳欲聋的坍塌声中,轰拉拉破墙而出,朝方善水冲撞了过来。   方善水没动, 他肩上的手办师父,红色的眼睛却眯了起来,转向下巴着地滑行过来的大脑袋,尖长的指甲一指, 那巨大的脑袋仿佛被踩了急刹车一样, 将将停在了方善水的身前,停在了手办师父的小手前,被手办师父尖长的小指甲,点住了巨大的鼻尖。   眼看着猎物就在面前,蜥蜴怪正想要大嘴一张将两人吞下去的蜥蜴怪, 突然发现自己的嘴巴居然张不开了!   蜥蜴怪金黄的竖瞳瞪大,又试了试,还是张不开!   蜥蜴怪瞪着眼前细小的东西,两只竖瞳差点变成了斗鸡眼,知道可能是这个小怪物捣的鬼,蜥蜴怪勃然大怒,巨大的鼻孔喷出仿佛地狱岩浆般的热气,蜥蜴怪的另一个脑袋挣脱宅灵压制,翻身一转,当空张大嘴喷来,口中酝酿的地狱火焰,瞬间化作火雨,朝着方善水灌下。   雷克斯趁着方善水的注意力被吸引的时候,将一把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洒向方善水飞走的身体,艾丽斯等人也反应过来,伸手去抓身体的手脚。   方善水回头,一挥手,雷克斯几人仿佛被空气一震,甩飞出去,只得眼看着那身体飞走。   雷克斯等人虽然预料到蜥蜴怪可能对方善水造不成致命威胁,却也没想到方善水竟然如此不将之放在眼里,正惊诧着,就看到天上降下的火雨突然倒逆而回,瞬间喷回了蜥蜴怪当空的那颗大头上。   “嘎!”被自己嘴中的火焰烧到眼睛的蜥蜴怪,顿时尖声大叫,正想要扑灭那火焰,却见摄回了身体的方善水,蓦然朝空中扔来一张纸符,符纸瞬间消失在蜥蜴怪着火的脑袋上,“咔擦!”突兀出现的惊雷,撕裂夜空了,狠狠地打在蜥蜴怪被红色火焰烧灼的脑袋上,蜥蜴怪被雷劈得一懵,而后它脑袋上红色的火焰瞬间就化为了紫色,也无法控制了!   “嘎——!!!”剧痛使得蜥蜴怪发出从未有过的凄厉惨叫,连将它召唤出来的雷克斯等人都仿佛受到了影响,喷出了一口鲜血,蜥蜴怪整个身体剧烈地颤抖挣扎起来。   蜥蜴怪趴在方善水身前的另一只脑袋,突然发现自己的脑袋能动弹了,吼叫着张嘴就要将方善水吞下,刚抬了点头,就看到那用指尖戳着它鼻头的小东西,绯红的双眼看向它,也张开了嘴。   那张殷红的小口在一瞬间消失,仿佛巨怪变身一样,铜钱大小的脑袋瞬间变成了一个可怕的黑洞,遮天盖地,蜥蜴怪还来不及看清,就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大嘴一口咬住。   雷克斯等人见状,瞬间懵逼在当场。   这骇人的一幕,让他们怎么也无法想象。   被他们召唤出来的地狱恶魔,居然被一个畸形的小布点,一口咬掉了整颗脑袋,整个身体都在用力扑腾着,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而且随着那小布点怪物潇洒地一甩头,蜥蜴怪足足有数层楼高几百吨重的身体,竟然好像被鱼钩钓起的小青蛙一样,毫无反抗之力地被甩了起来,巨大的身体在空中甩了几甩,差点甩到雷克斯几人,将几人压成肉饼。   那蜥蜴怪震耳欲聋的尖叫声越来越小,它被咬住的身体,也在那小怪物的嘴下变得越来越小,到最后,居然被小小的手办师父一手抓住,吐出蜥蜴怪惊慌不定的脑袋。   蜥蜴怪两个脑袋,一个被烧一个被咬,正晕头转向着,再睁眼一看,眼前的场景已经完全翻转了,刚刚在它眼中如蚊虫般的小布点,如今变成了巨人,反倒是它,变成了幼儿手中的支棱着手脚的青蛙。   蜥蜴怪惊骇欲绝,嘎嘎叫着扑棱着翅膀想要飞,然而被那只带着利爪的小手抓着,却怎么也飞不出去。同时,两个和小怪物一样的分、身也飞了过来,三双一模一样的绯红眼睛,居高临下地望来,虎视眈眈地看着蜥蜴怪,仿佛饿了好几天的野兽打量一块肥肉一般,吓得蜥蜴怪翅膀都不敢扑腾了,生怕立刻就会被折去当成鸡翅膀烧了吃。   懵逼了一会儿的雷克斯几人,眼见收拾完蜥蜴怪后,方善水转头看向了他们,都被吓得猛一哆嗦。   召唤出来的强力恶魔,转眼间都被折腾成这个样子,他们要是落到方善水手里,还不知道要怎么样,中国的元神真人竟然是这么恐怖的东西么?该死的,为什么来之前议长他们也不给提个醒!   几人懊悔万分,领队的雷克斯冲着还在愣神的同伴们大喊:“Run!”   再不敢在这可怕的地方多待,所有人瞬间拔腿飞逃。   已经见识到方善水的恐怖,怕一起逃会被一网打尽,在雷克斯喊得时候,就立刻四下散开,各施手段,想要看运气能逃出一个是一个。   只是雷克斯等人没有注意到,刚刚方善水看他们的时候,神志已经被卷入了方善水眼睛中的漩涡里,他们的周围瞬间乾坤异转,换了个天地。   正捏着手中扑棱着的小蜥蜴的手办师父,见那几人逃走,顿时眯起了眼睛,敢来用他们的脏手偷它徒弟,还想跑?   手办师父一把将蜥蜴怪扔给两个寄身,腾空而起,就要亲自去教做人。   两只寄身见状,也立刻提着蜥蜴怪要去一起去追人,它俩一个拽着蜥蜴怪的翅膀,一个拽着蜥蜴怪的爪子,没有默契地将蜥蜴怪拉扯地不停怪叫。   刚做了手脚的方善水,赶忙拉了拉师父道:“不用了师父,他们跑不了,你帮我看着身体,我回去。”   手办师父一听,这是正事,也就停了下来。   方善水扶着自己的身体,慢慢走了进去,阳神在接触身体的时候渐渐消失,仿佛化为烟雾颗粒般,投入了自己的身体之中,似乎睡着了的身体一阵,就要醒转过来。   然而就在这时,雷克斯刚刚撒在方善水身上的蓝色颗粒,忽然和方善水落在地面的影子连接在一起。   颗粒流动,瞬间化作骨架,又瞬间长出怪肉变成一只灰色的手,趁着方善水回体的一瞬,猛地抓住方善水的脚,就要将方善水整个人往影子里拉。   方善水身体一晃,猛地往下陷去,他身下仿佛变成了一个深渊大洞,下头有无尽岩浆和燃烧的劣土。   手办师父立刻止住方善水下陷之势,眨眼间从方善水的肩膀上消失,出现在方善水的脚边。   手办师父蹲在那只手旁,曲指一戳,尖利的指甲仿佛刀子一般,刺穿了那个来抓方善水的灰手。   【啊——】被刺中的黑手痛极,颤抖着松开方善水,就想要缩回去,但是送上门的食物,手办师父怎么可能会让它跑了,就算它愿意,它的两个寄身也不愿意,两个拽着蜥蜴怪的寄身,立刻就将正稀罕着的蜥蜴怪扔进了空空的玻璃瓶里,然后飞下来帮着主体捞鱼。   待方善水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师父和两个寄身,一个抱着一个,仿佛拔河一般,正从他脚下井盖大小的洞里,将一个黑乎乎在尖叫着的怪东西往外拉扯。   方善水从陷住他的洞里跳出去,蹲在一边,看着三个巴掌大的师父,拉着一个巨大的东西,仿佛三只小螃蟹在拉一条大鲨鱼一样,看起来有点滑稽和吃力的样子,但是却似乎玩得挺开心的。   方善水笑道:“师父,你们这拉得是什么?要帮忙吗?”   三只一起拔河的手办师父一起回头,对方善水摆了摆小手,一副你一边坐着,这是小意思的样子,不用帮忙。   方善水让开洞口后,那怪物就更加无力反抗了,三只手办师父利落地将洞口撕扯的更大,方便他们拔鱼。   那团在阴影中的怪物不停在嚎叫,身体时聚时散似乎想要逃走,但是因为被手办师父的指甲刺中,它根本无力摆脱,身体也散不开,只能一点点地上岸。   方善水看得好笑,点点头。   鼻青脸肿的宅灵蓦然从塌了一半的墙上出现,大叫道:【小主人!那几个该死的小贼自投罗网了!】   方善水一听,立刻对乐忠于拔河收获的手办师父道:“师父你们玩,我去看那几个人。”   手办师父见方善水要走,顿时对坑里的黑鱼没了兴趣,将鱼扔给两个寄身拉扯,瞬间出现在方善水的肩膀上,坐回了自己的老位置。   任由两个寄身在后头拖鱼。   ……   雷克斯几人四散逃跑后,一开始还没发现周围的黑暗环境怪异,仿佛沉沦在亡魂般的沉寂中。   等到他们亡命地跑了一大圈,最后发现又跑回起点,碰头到了一起,甚至还转了个圈不知怎么又进入了青越观中。   眼见着地面忽然升起了一个巨大的建筑,建筑物张开了熟悉的恐怖眼睛,发出震天大吼,雷克斯等人一阵绝望,该死的,他们居然中了敌人的陷阱,自投罗网了!   雷克斯急道:“马歇尔,还有黑魔水晶球吗?”   马歇尔脸色铁青:“没了。”   雷欧有些歇斯底里:“那到底是什么怪物!该死的!那些尸位素餐的老不死们,让我们卖命竟然连一点准确的消息都不能给我们!怎么不去吃狗屎!”   艾丽斯和其他人都有些绝望地没有吭声。   【吼!小贼,你们跑不了了,在绝望中死去吧!】宅灵非常有诗意地学着电视剧中的反派台词,大吼着恐吓这几个坏蛋。   雷克斯几人正紧张着准备反抗,就看到宅灵身前出现了那熟悉的身影,方善水,还有他肩膀上那比地狱恶魔还恐怖的小怪物!   看到方善水,雷克斯等人比看到宅灵恐慌多了,甚至连最后一丝反抗的勇气都快湮灭。   方善水打量了下他们两眼,目光在几人红红黄黄的头发上扫过,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第二一六章   方善水和手办师父离开了, 被扔在外头的两个寄身耸耸肩, 继续拔萝卜一样的拔着地下的那只怪物。   【唳!】不断被从洞里拉出来的怪物挣扎大叫着,初时只露出人类般大小的手, 渐渐地那只手越来越大,人类的手和小臂后头, 却连着仿佛大象腿般粗壮的肘,后头还有恐龙般大小的胳膊和膀子, 满满的肉, 将窄小的洞口卡得严严实实。   两只寄身眼睛一亮,单知道这条鱼大, 没想到这么大, 顿时更加卖力,一节一节地用力捞自己的食物。   【唳——!】   那怪物叫声凄惨,仿佛被恶鬼拉进水管中的人类般, 瞬间,那针对方善水的陷阱留下的空间裂隙小洞口,顿时仿佛破洞的纸张一样,“撕拉”一声巨响, 被怪物肥壮的身体撑差!   怪物整个身体, 被拉出了一小半来。   ……   “噗!”黑暗议会的一间地下室中,在一个六芒星交汇的祭坛处,几个法师同时吐出了一口血。   这间仿佛礼堂般的巨大地下室内,不止有这一个六芒星阵台,而是有十三个, 每个阵法也各自有人看管,一旦出现情况,就会叫来他们队伍中负责的人一起出手,这祭坛是副议长布置下来的,让他们留意外出中国的巫师们留下的定位器,及时接应他们要传输的东西。   此时,其他阵台都没有什么异状,只留下了一个望风的巫师,正无聊着,突然看到这边有人吐了血,不禁纷纷望来,出声询问:“嗨伙计,你们这是怎么了?需不需要帮忙?”   吐着血的法师怒吼道:“该死的,那边的人到底是将定位器放在了什么鬼东西上,这要传输的到底是什么!居然快要将通道毁了,连芬德思之手也快要被拽出去了。”   那边的人正要再问,就看到六芒星阵上的红光一闪一闪,忽然刺啦一声熄灭了。   “不好!”刚刚吐血的法师们大叫。   熄灭的六芒星阵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镜子,下头出现了地狱的岩浆以及芬德思之手挣扎嚎叫的样子,凑过来的法师们,看着芬德思之手仿佛进入绞肉机一般,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那么一个小洞口拉扯着,不禁心中一凛。   由于芬德思之手的挣扎,六芒星阵似乎开始倒转,逆向吸取控制阵法的法师们的生命力,短短时间内,几名吐血的巫师抬手一看,就见自己的手已经慢慢像被抽干了水分的老树皮一样,出现了皮肤干枯血管虬结的恐怖之态,而且这种吸取还在不停地往上蔓延。   遭遇反噬的几名法师嘴唇蠕动着想要求救,但是已经阵法抽取地说不出话来,其他凑过来的巫师们赶忙出手帮助,同时冲空闲着的巫师们大叫:“快,快联系上头的大人!”   祭坛中顿时一片混乱。   ·   那边,已经将雷克斯等人堵在陷阱中的方善水,正询问着几人的来历。   虽然方善水问话的语气平淡,听起来不愠不火的,但是在方善水的目光下,雷克斯等人还是觉得压力很大,仿佛面对议长和副议长时那种无法呼吸的感觉。   作为小队的领头,雷克斯只能站出来,硬着头皮回话:“我们是黑暗协会的成员,这次意外路过这里,如有冒犯,请见谅,我们愿意赔偿你的损失。我们都是贵族,希望阁下能给我们一些体面。”   说话的同时,雷克斯背在身后的手,不起眼地小幅度招了招。   艾丽斯等人立刻发现雷克斯手中渐渐散开的蓝色粉末,大概明白了雷克斯的打算,心中都是一凉。   这种粉末可以打通通往地狱的通道,如果在同时,有同伴在远处接应的话,说不定能通过地狱的通道离开这里。但是这东西太危险了,首先不一定会有人能及时接应他们,其次,借助地狱的通道,肯定会被恶魔的视线盯上,一个不小心或者运气不好,就会将性命留在地狱里,甚至就算侥幸成功,也得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艾丽斯等人眼看着蓝色粉末,慢慢落到自己等人的身上,暗中祈祷。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可真不想用这种方法离开,希望方善水能好说话一点。   雷克斯的中文发音虽然标准,但是听着还是有点古古怪怪的,尤其说要什么体面的时候,拐了个音,方善水听着面色不变,倒是方善水身后那黑山老妖一般的宅灵,顿时哈哈大笑,笑得房肢乱颤:【体面,你们这些老外还知道说什么体面,哈哈笑死我了。】   也能听懂一些中文的艾丽斯几人气得面色铁青,就算听不懂的,大概也知道宅灵是在嘲笑他们,若不是雷克斯及时伸手拦住,估计就要和宅灵对骂起来。   方善水挥挥手让宅灵安静,看着雷克斯道:“你们说意外路过?什么意外让你们路过到我家里,还顺手要带走我的身体?”   被嘲笑都面不改色的雷克斯,这下却有点凝不住笑脸,尤其是眼神不经意地对上方善水肩上,那蓦然散发出寒气的恐怖小怪物时,冷汗更是压抑不住地不停冒了出来。   雷克斯不禁脱了口道:“是……是议会让我们来调查杰瑞斯·查普林的死。”   杰瑞斯?   这耳熟的名字让方善水停了一瞬,不过片刻方善水就想起来了,一周前那差点被恶魔带走的文清清,以及文母那句愤怒的大喊,是那个教她女儿咒语的杰瑞斯,害死了她女儿。   方善水明白了前因后果,他也猜到在他破坏了杰瑞斯的献祭后,杰瑞斯可能会遭遇反噬,却没想到他就这么死了,还引来了这么一批外国人。   方善水看向雷克斯,问:“那个杰瑞斯在你们黑暗议会是何身份?是否还有其他人被派过来调查他的死因?”   雷克斯僵笑,他身后的艾丽斯等人互看一眼,杰瑞斯还真不是什么特别高大上的身份,虽然身份也不低吧,但是在场所有人也没见比他差多少,但是这个不能明说,不然会惹方善水怀疑,毕竟魔神之影的事,若是真和方善水有关,谁知道方善水会不会将他们杀人灭口。   看方善水肩膀上那怪物生吞双头蜥蜴魔的架势,以及方善水听到杰瑞斯这名字后的反应,雷克斯等人几乎肯定了方善水和魔神分、身被吞噬的事情有关。   雷克斯勉力维持不在方善水和那怪物绯红的眼睛下露馅,有点磕绊地用力给杰瑞斯抬高身份:“他是黑暗议会副议长的徒孙,副议长十大学徒之一,腥红之手安德鲁的学生。”   乍一听,这个身份不低,副议长多高大上的身份啊,作为他的徒孙,自然也不能让人小瞧,但是是徒孙又不是亲孙子,还只是十大学徒中某一人的徒弟。   这样,就又透漏了杰瑞斯的身份高,可以使唤他们一众小贵族出远门跑腿,又同时说明了杰瑞斯并不是真的那么必不可少,缓下了方善水的灭口之心。   雷克斯等人似乎同时忘记了,黑暗议会副议长的学徒并不只有十大,而是总共有三百余,同时学徒身后又各自有不定数量的学生,尤其安德鲁一人就有百多名学生的事,只附和着雷克斯,一脸杰瑞斯身份很高贵,很伟大,与我等不同的样子。   艾丽斯还昧着心地用不太精通的中文补充道:“副议长他,是个很好商话,爱交朋友的人,尤其他很喜欢贵国文化。我们已经调查到,杰瑞斯的死和人无关,而是自己……不精,施法遭到反吃……副议长没理由为他付出太大的代价。”   方善水点点头,似乎是明白了雷克斯等人的意思。   看着方善水张开嘴,雷克斯等人顿时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方善水,希望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美好的结局,却没想到,方善水看向自己肩上的手办师父,指着他们问了一句:“师父,这些人能吃吗?”   雷克斯:!   艾丽斯:!!   马歇尔&雷欧:!!!   马歇尔惊叫道:“你不可以这样!你们的国家如今也是个人权社会,我们已经投降了,成为阶下囚,你就算不能给我们贵族待遇,也不能如此狠毒地要吃了我们。哦撒旦,这太野蛮了!我到底是来了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啊!”   吃恶魔就罢了,居然连他们这些同类也不放过。   宅灵抢过话头大笑道:【什么人权不人权,有本事等被吃了后,你去你们的地狱告我们呀,你去告呀~!可惜,进了我们老主人的肚子,连灵魂渣都不会给你们剩下!哈哈哈!】   雷克斯几人都深知灵魂重要性,立刻被宅灵的话吓到了,一时间只觉得方善水和他那小怪物,比地狱的恶魔更加恐怖更加恶毒更加没人性,慌乱中,自然也没注意到方善水肩上的手办师父摇了摇头,一副这些人都是渣渣没有嚼头的样子。   雷克斯蓦然大喝一句古怪的咒语:“¥&!”   几人再不敢抱有侥幸心理,同时跟着大喝出声。   方善水回头望去,就见雷克斯等人脚下,都出现了一道人影大小的坑洞,几人瞬间被从洞里伸出的手抓住,往下拖去。   ·   黑暗议会地下室中,刚刚因为十二号祭坛出现问题,其他祭坛的巫师们除了去叫人的,大都聚集过来帮忙,帮遭遇反噬的巫师抵抗阵法的生命力吸取。   这时,某个巫师回头看了眼,忽然发现那边同时有好几个祭坛同时亮了起来,立刻大叫:“快看!那边都有情况!”   巫师们回头看去,纷纷倒抽了口气,声音几乎走调般叫道:“怎么那么多!他们到底是发现了什么?哦撒旦,难道中国真的像玛丽波罗说的,是个遍地秘银和灵魂的好地方?”   话音刚落,上头就传来一阵脚步声,刚刚去叫人的巫师们,已经匆忙回来了。   黑暗议会中的议长亚力克,除了主持会议,一贯是不管事的,且神龙见首不见尾,各种大小事务基本都交给副议长负责,只是不巧副议长此时也外出不在,只有他的三个学徒在坐镇,其中就包括因为学生死去赖着没走的安德鲁。   “地狱之火阁下!”   “冰魔阁下!”   “腥红之手阁下!”   陷入困难的巫师们,见到这三人,纷纷激动地叫了起来,仿佛找到主心骨一样,都大松了口气。 第二一七章   安德鲁三人见情况不对, 第一时间冲向了出问题的那个祭坛, 安德鲁不知想到什么,走着走着慢了些脚步, 冰魔女巫安妮和地狱之火费尔已经到了祭坛边上,飞快地出手, 挥开几乎被祭坛汲取成人干的几个巫师,顺带将身后帮助他们维持住的巫师也一起斩断和祭坛的联系。   一堆巫师惊叫着跌成一团, 随即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安妮和费尔来不及接收众人的谢意, 倒是慢一步赶到的安德鲁,没有和安妮费尔一起对祭坛出手, 反而微笑着敲着手中的魔杖, 给了耗费过巨的巫师们一个恢复的巫术。   安德鲁一边闲闲地安抚着众巫师们,一边自己不动地指挥其他随行巫师,让他们去主持其他闪烁亮光的六芒星祭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为何会同时出现这么多定位预警?”   “是,腥红之手阁下。”   这时,安妮的手已经碰上了祭坛,她的头发蓦然覆盖上冰雪, 寒气弥漫开来, 有一线蓝光从她手心而出,唰地穿过祭坛下出现的炼狱通道,瞬间缠绕上了末端在嚎叫挣扎的芬里斯之手。   寒气覆盖住那正在从炼狱中拔地而起的巨大的芬里斯之手,瞬间将其冻了个结实。   芬里斯之手古怪的嚎叫声戛然而止,而它被拽拉的上升之势也蓦地一缓, 只狭窄的洞口处不停发出酸牙的摩擦声,以及喀拉拉的冰块碎裂声,只是这冰是冰魔女巫安妮控制的,刚刚一碎,就立刻化成了水,并冻在洞口,将芬里斯之手牢牢地卡在了通道口。   洞口那边,两个寄身正用心拔着这爪子萝卜,正准备收获丰硕的果实,没想到手下突然一滑,跌倒在地,摸摸萝卜爪子,竟是滑溜溜的,好像被什么冻了起来,又坐在地上拉住那地下的手拽了拽,刚刚只是有点沉手的东西,现在却好像被往回拉一样。   两个寄身顿时严肃地站起身起来,什么鬼东西,居然敢来虎口夺食!?   两个寄身纷纷拿出了自己的小白旗、牙签般的手杖,以及对它们来说还算巨大的空玻璃罐头。   继安妮之后,费尔也出手了,他手中的紫黑色火焰,也蓦然通过祭坛通道,出现在芬里斯之手的外围,只是这火焰没有对芬里斯之手外的冰层起到什么影响,反而仿佛油浮水面,刹那间将整个冰冻的芬里斯之手包裹起来,并像一窝灵活的毒蛇,刺溜蹿过了几乎被芬里斯之手挤得没有缝隙的洞口,朝着外头对芬里斯之手造成威胁的东西而去。   这些紫黑色的火焰就是费尔的眼睛,随着这些火焰出现在洞口外,费尔愣了一下才发现那两个不及巴掌大的小东西。   这……这是什么?   就是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小东西,将生长在炼狱表层的芬里斯之手,连根拔起?   看到继冰冻过后突然出现的火焰,还有火焰里出现的那贼眉鼠眼的小眼睛,两个寄身立刻确定了自己刚刚的猜测,果然!抢吃的辣鸡来了!   只是……咦,这个好像也能吃的样子(?﹃?)。   看着那仿佛蓝莓酱的火焰,有点嘴馋地彭侯寄身,正想要用牙签般的手杖去戳来尝一尝,一时忘了警惕,等到注意到的时候,身后的彭质寄身,已经伸出小手,将它一把推向芬里斯之手。   彭侯一个踉跄倒在覆满火焰的芬里斯之手上,一碰到火焰,彭侯瞬间被费尔的地狱之火烧灼起来。   被黑火包围的彭侯微呲着小尖牙,用和彭质一样的绯红眼睛回瞪了自己的寄身一眼,然后就任劳任怨顶着火抓住有点摇晃下落的芬里斯之手,不然到嘴的食物跑了。   费尔正莫名着,为什么这两个古怪的东西会突然闹了内讧,就见后头那个出手偷袭的,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了一面小旗子,破破烂烂的小旗子,对着费尔一指,费尔猛一恍惚,忽然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什么东西揪了起来,拧成一团,被吸向了那面小旗子。   费尔惊呼,突然感觉不是自己穿过通道去追敌,而是敌人穿过通道来对自己下了恶毒的巫术。   “费尔!”   安妮的声音让费尔猛一清醒,意识仿佛逃命般离开了已经不受他控制,不停被卷进那诡异旗幡之中的火焰。   费尔回神,就看到设变的安妮和安德鲁都在看着自己,呼了一口气道:“我们需要去请个中国来的巫师来,我觉得我可能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了,我们最好将通道关……”   费尔话没说完,突然听到两声惊呼:“费尔你的手。”   费尔低头后猛然回首,通道里头果然出现了异变,刚刚被他抛下的火焰,不知怎么又循着他的气息逆向而来,费尔一瞬间被他自己的火焰包裹,成了一个巨大的火人,但是那火焰却不是为了烧他,而是仿佛变成了绳子一圈圈地捆住了他。   费尔还没来的及反应,一股大力传来,费尔惊叫一声,整个人跌倒在了祭坛上,甚至跌倒后立刻往祭坛下的通道下沉。   安妮反应极快,利落地出手一把拉住了费尔,并迅速地将他们和地面冻在了一起,暂时阻住了费尔的下沉之势,刚要叫周围的人都过来帮忙,周围几个刚刚亮起的六芒星祭坛上,突然传来了巫师们的惊呼之声。   “通道那头的怎么会是雷克斯他们??是他们在用祭坛转移自己?他们遇到了不能脱身的危险?”   “不好!我们得尽快把他们拉过来,生人和灵魂之气,会引来贪食恶魔!”   安德鲁立刻着急地冲了过去,对被丢下的一脸懵逼的安妮和费尔道:“你们坚持住,我先看下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周围的巫师们望着安德鲁的背影面面相觑,但是谁也不敢去动安妮和费尔,安妮和费尔被冰冻起来不能说话,身外还缠满了费尔的地狱之火,只是一向被当做费尔招牌的火焰,此时竟然不受控制地成为了他们的心腹大患。   ……   雷克斯等人没想到这么快感觉到对面的接应,都是大喜,顺从着芬里斯之手的拖拽,瞬间就要沉入通道之中逃跑。   虽然他们的动作已经够快了,但是没想到方善水的符纸来的更快,几张古古怪怪的黄符瞬间贴在了他们脚下的芬里斯之手上,方善水那平静的仿佛噩梦的声音,远远地喝道:“定!”   雷克斯等人一懵,发现身下抓着他们的芬里斯之手居然不动了,他们虽然还能动,但是他们半条腿卡在通道里,一时也是进退不能。   方善水走了上来。   方善水倒是没急着对雷克斯几人出手,只是观察起了他们脚下的通道,还蹲下来,伸手戳了戳抓着雷克斯他们的芬里斯之手。   雷克斯被方善水弄得莫名其妙,见方善水这态度和关注方向,简直要让他们以为方善水出手,并不是为了拦住他们,反而是为了拦他们脚下的芬里斯之手一样。   方善水及时出手拦住他们,过来却第一时间关注的却不是他们,然后   然而下一刻,既然就为自己的猜测沉默了。   雷克斯等人看见,方善水指着他们脚下的芬里斯之手,回头看向他自己肩膀上的小怪物,问了刚刚他们听到过的一句类似的话:“师父,这个是能吃的吧?”   能吃的吧……   吃的吧……   的吧……   雷克斯握紧拳头沉默着,却几乎快要憋不住咆哮地在心中怒吼:   该死的!我们的生死大事,对于你们来说就是能不能吃的问题吗!?   方善水可没有必要去照顾雷克斯等人的心情,他可没忘记,这是刚刚雷克斯几人用来对付他的手段,似乎想要通过这诡异的通道,挪走他的身体,当然,师父刚刚也是在这种通道里发现了食物。   最近找茬的人少了,师父的胃口却越来越大,口味越来越重的越发重,方善水正愁着去哪里寻找师父的口粮,没想到这就有送上门来的,虽然他们本身不能吃,但是随身携带的附赠品,师父似乎是挺喜欢的。   宅灵探头过来看了一眼,说道:【这个好像卤鸡爪,给老主人当零嘴,老主人肯定喜欢。】   雷克斯几个能听懂中文的,被宅灵模型的比喻雷到了,却不想听到方善水和宅灵的话,方善水肩上那个小怪物,还真得长大亮灿灿的绯红眼睛望向方善水,散发着甜蜜气息地点了点头,还比了个拇指!   方善水见状,看向了雷克斯几人,目光比初时火热了很多,看得雷克斯等人一冷。   对上方善水和手办师父仿佛看到吃食般的目光,雷克斯不知是该哭该笑:“您……您是想要芬里斯之手吗?尽管拿去,不用在意我们。”   方善水看了看道:“那就谢谢了,这个洞口好像有点小,可以再大一点吗?刚刚那只让我师父拔了半天。”   手办师父在旁点点头。   雷克斯闻言真真是无语了,本只是随口接话,没想到方善水还真的想要那只能做交通工具的芬里斯之手,也没想到方善水竟然会因为这个对他们客气了点,更没想到方善水张口就让他们将炼狱通道变大一点。   没等雷克斯回答方善水,就在这时,手办师父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突然回头,看了眼寄身所在的方向,他们现在在鬼域之中,其实离寄身它们不远,只是一层空间屏障隔着。   方善水看向师父:“师父?怎么了?”   手办师父摆摆手,示意自己有办法了,让方善水后退。   方善水刚刚让开,手办师父就腾空而起,尖长的指甲一指雷克斯等人脚下的地面,忽然一道紫色的雷电从它指尖出现,那雷电瞬间击穿了空间。   “咔擦——!”   一声巨响。   雷克斯等人脚下各自分散开的通道,竟被雷电撕扯成一个大洞。   雷克斯惊叫出声,脚下的炼狱通道撕扯开来,几人仿佛被长在地上的大手举在高空之中,差点要疾呼撒旦在上。   炼狱的通道越来越大,黑洞散开,周围的黑暗仿佛被撕开一层般,方善水忽然发现,十几米外,竟然忽地出现了两个寄身的身影,以及它们脚下通道中正拖拽着的一只芬里斯之手。   彭质寄身正抓着招魂幡上下的摇晃着,这根已经破破烂烂的招魂幡,在手办师父抽了有点沉牙的鬼王筋缝缝补补后,又变成了一把好幡,彭质轻轻一晃,下头冰冻爪子上的火焰就一缕一缕地被抽了出来,仿佛正在甩拉面一般。   它身边的彭质寄身正面无表情地瞪着彭质,身上的火焰大都被彭质卷走,彭侯终于能坐直了小身子,正一边拉着手中正在融化的爪子,一边空出一只手拍掉自己眉毛上的火焰,又拍掉自己袖口和鞋子上的火焰。   两寄身看到方善水,都是一喜。   这时,“撕拉”一声,地下又是一声巨响,仿佛地裂一般,雷克斯等人脚下的地洞,瞬间和寄身身前的地洞连在了一起,地面轰鸣,卡擦卡擦地不断裂开,仿佛大地张开了血红的眼睛,凝视着眼睑旁的小萤虫们。   彭侯手下猛地一松,刚刚卡在小洞口中拽不上来的芬里斯之手,仿佛巨鲸出水一样,忽而扑棱上了岸。   ……   祭坛处,正在接引雷克斯几人的巫师们都很着急,不知为何突然指挥不动芬里斯之手了,雷克斯几人好像卡在那里一样进退不得。   一名巫师忽然发现祭坛上的纹路在变成黑色,大叫:“不好!我感觉到贪食恶魔的阴影在靠近,腥红之手阁下,我们该怎么办?”   另外一边,正在看着安妮和费尔的几名巫师,也开始大叫:“冰魔阁下的永冻之冰开始融化了,他们又开始下沉,腥红之手阁下!”   左右都在惊叫,面对乱糟糟的一团,安德鲁头疼地揉揉眉心。 第二一八章   这些巫师们是想要安德鲁出手, 但是安德鲁知道若非自己方才谨慎, 这会儿可能就和安妮费尔一起陷进去了,自然不愿意冒险。   安德鲁眼神闪烁, 他倒是想要下命令让巫师们将祭坛毁掉,立刻关闭通道好及时止损, 但是如果只是雷克斯几人也就罢了,现在主事的费尔和安妮也被套在里头, 他的话还真不一定管用。   安德鲁询问左右:“老师回来了没?”   安德鲁这说得自然是副议长, 巫师们着急地摇头:“还没有,阁下。”   “再去催, 都注意, 不要让潜伏的恶魔发现,钻了空子。”   安德鲁话音刚落,五个祭坛开始疯狂闪烁起来, 黑光湮灭,仿佛五面镜子,映照着通道那头的情形。   那边打开的几个小通道,不知怎么竟出了意外, 撕裂着链接在一起, 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搅动得通道所在的这片炼狱,整个风火涌动,声势骇人。   巫师们再次惊呼起来:   “快看,那是什么?”   “是雷克斯他们, 还有一个年轻的中国人。”   通道口扩大,不止巫师们看到了方善水,方善水也从通道那边抬头,看到了他们。   飘在半空中的手办师父,放了个雷后,就回到了方善水的肩膀上坐下,此时正看着脚下巨大如湖泊的裂口眨着绯红的双眸,唔,口子似乎撕得有点大,本来是想要凿冰取鱼,没想到转眼变成挖河塘了……   方善水收回视线,看向目瞪口呆地雷克斯四人问:“那些是你们的人?”   雷克斯四人正被芬里斯之手抓着,通道将地面撕裂之后,他们就吊在空中,这下真是无处可逃了。   “是副议长的直系下属。”雷克斯四人正欲哭无泪,听到方善水的问话,丝毫不敢迟疑,只求方善水问完话能赶紧把他们拉上去。   “轰”“轰”“轰”,似乎是闻到了大量的生人之气,炼狱中的一条条芬里斯之手,不经召唤就从岩浆层中破土而出,一条条巨大的手臂长在地心之中,它们仿佛密密麻麻的水藻一般,朝着通道两边入口处抓去。   通道那边的巫师们早就防备着这些,第一时间朝祭坛洒了些东西,立刻将过来的芬里斯之手驱走,见芬里斯之手没有出现异样,松了口气。   只是抬头一看,顿时被惊住了:“哦撒旦!你们看那边。”   通道尽头,彭侯寄身刚刚拽上来一根芬里斯之手,正高兴着,就看到了满山遍野的芬里斯之手,不禁瞪圆了双眼,扔下手中的爪子,撸起膀子就向抓过来的芬里斯之手们伸出爱之手。   抓住一只就拽上一只,彭侯现在仿佛有了无穷的力气,都不用和主体他们一起拔河,就将一只只芬里斯之手连根拔起。   这一幕看起来十分惊人,让在通道那头围观的众巫师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都忘记自己要做什么。   手办师父本来还嫌通道口子撕大了,没想到眨眼就冒出来这么多条爪子,也悄悄捂着小嘴,似乎有些吃惊。   当然,惊是惊喜的惊。   吃惊的同时,手办师父也没忘记将所有的空罐头都拿出来,给自己的两个寄身一边扔几个。   手办师父伸出小手指了指,彭侯拔起来的那一根根足有四五米长,最粗处足有大象宽的芬里斯之手,就瞬间变小,自动飘进了打开的空罐头里。   这些芬里斯之手大小各异,造型也都有些不同,缩小后,有些看起来像碳烤的鸡爪,有些看起来像卤制的猪牛羊蹄子,而且岩浆中刚出炉,红彤彤地仿佛在冒着热气和肉香一样,光看着就觉得挺好吃。   手办师父悄悄吸了口口水,给自己的苦力寄身鼓劲,让它再接再厉地拔,顺便瞪了眼彭质,让它也不要偷懒,快去拔零食。   方善水看着下头不断破裂的岩浆层,再看看师父正兴高采烈的样子,开始思考能不能将这个通道固定下来,在他家后花园当个池塘,给师父源源不绝地提供食材?   自从生吞了雷劫之后,师父的胃口太大,一堆储备粮很快就被消耗殆尽,若是能留个可再生资源,倒是能时时将师父的小仓库都填补起来……似乎很不错,这样就不怕养不起师父了。   方善水暗暗地点点头,左右看看,开始研究起来。   彭侯拔得太快,周围的芬里斯之手转眼就快被拔光了,远一些的似乎有些迟疑,有些不敢再靠过来,彭侯不禁有些郁闷起来。   这通道下头似乎是另外一个空间,虽然近在眼前,但是想往里走却远在天边,没有雷克斯等人身上那种蓝色的定位之尘,根本无法进入。   手办师父见状,看向了彭质手中的小白旗,想要用线去钓远一些的卤制爪蹄。   彭质抓着小白旗,仿佛在和什么角力一般徒劳无功地拉拽着,手办师父嫌它磨叽,伸出小手一摄,立刻将彭质手中的旗子抓到了自己手里。   旗子上面正连着一条紫黑色仿佛火焰般的长线,那长线一直穿过炼狱通道,直达通道那头的几个悬在空中的洞口处,系在快要掉下来的费尔和安妮身上。   通道那边的巫师们,本来正呆滞地看着彭质拔芬里斯之手,如今发现手办师父的异状,都戒备了起来。   手办师父用力扯了扯,每扯一下,祭坛那边的巫师们就发出一声惊呼,安妮和费尔身上的永冻之冰,刚刚只是在慢慢融化,现在居然随着手办师父的拉扯,开始大幅度地一下下碎裂了。   “快!快拉住两位阁下!不能让他们掉下去!”   “别碰到地狱火,先用术法!”   彭质发现主体抢了小白旗,却也没拉动那边的东西,嘲笑起来。   方善水见状,看向那边的巫师所在,瞳眸蓦然由黑色转变为金色,其中隐隐有黑色的鸟儿盘旋。   【唳——】一声鸣叫,黑暗议会的那五个祭坛,忽然融化,在巫师们的尖叫声中,刚刚冰冻住自己的安妮和费尔,蓦地从镜子中掉了下来。   手办师父见机一拽,旗子上绕着的长长一缕地狱之火,竟仿佛一根线一样,将安妮和费尔从彼处钓了过来。   “冰魔阁下!”   “地狱之火阁下!”   一众巫师们扑在祭坛边上,却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两位主事人被人‘钓’走了。   还被抓在半空的雷克斯四人,看着两个身影呼啸着从他们面前飞过,瞬间认出了那两人——黑暗协会副议长的爱徒,大名鼎鼎的地狱之火费尔和冰魔安妮,如今竟仿佛两条鱼一样被拉出了水拽上了案,这不禁让四人看傻了眼。   安妮和费尔被摔晕在岸上,彭质见状看向方善水,和手办师父一模一样的脸上满是心塞,一副你怎么光知道帮它不帮我的样子。   方善水莫名心虚,刚刚是没想起来。   手办师父瞪了彭质一眼,挡住彭质的视线,将它赶到一边去拔蹄子。   手办师父一手拿着大罐子,一手摇了摇空出来的招魂幡,一缕仿佛雾般地黑线从幡中冒出来,黑线渐渐延长,缠上了远处的芬里斯之手。   唰,一条!   唰唰,两条!   唰唰唰,三条!   一条条被缠住的芬里斯之手拔地而起,一靠近手办师父就缩小,最后稳稳地被甩进了手办师父手中的空罐子里,那仿佛鱼篓一样的空罐子,不一会儿就大丰收。   爬在祭坛边上的巫师们,来不及感慨被抓走的主事人,就看到了这魔性的一幕。   巫师们不敢置信地嚎叫:“……天呐,那中国妖怪简直像是在钓鱼。”   “……我也觉得像,但是他钓的是魔鬼之手。上帝,这真是个笑话。”   “你喊错频道了,上帝永远不会理你。”   “可我觉得撒旦此时也不会理我。”   安德鲁:“……”还有人记得被抓走的安妮和费尔吗?   安德鲁忽然有些庆幸,幸好自己没有一起被‘钓’走,不然可真够难看的。   安德鲁大声道:“都起来,立刻切断祭坛能量!关闭通道!”   地上的巫师们犹豫地指着通道下方:“可是,两位阁下还在那边。”   安德鲁:“再让他们这样下去,引来了大恶魔,你们会受到可怕的反噬。听我的命令,立刻切断能量!安妮和费尔暂时没事,我已经知道了那中国人的底细,回头老师会去和他谈判的。”   巫师们闻言,不敢再犹豫,纷纷起身行动起来。   他们一切断能量,正在研究花园池塘的方善水,第一时间发现了情况,也注意到,被手办师父撕裂的通道,在快速地合拢。   雷克斯几人也发现了,顿时惊呼起来:“该死,他们要害死我们!”   雷克斯四人都知道,通道从哪里打开,就会从哪里关闭,他们刚刚沉下一半就被方善水定住,不上不下地卡在通道口处,如果就这么任由通道关闭,定然会被挤碎在通道里,惊慌地看向方善水,似乎想要求助。   方善水朝手办师父点点头,手办师父小旗子一挥,一条黑线立刻甩了出去,将雷克斯四人身下的芬里斯之手一起缠住,用力一拽,四只爪蹄拔地而起,连着被抓着的雷克斯四人,一起被甩进了满当当被压实的罐子里。   和巨大的爪蹄们一起,被扔进看起来像零食罐头的东西里,被缩小到指甲大的雷克斯四人,顿时被吓坏了,四下乱看,居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正掉在了一旁的地上,但是他们的灵魂,却和芬里斯之手一起,被禁锢在这个小小的罐头里。   这让雷克斯几人更是恐慌,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灵魂也落在了恶魔手中。   手办师父和寄身们都在忙着钓零食,没时间为不能吃的雷克斯等人耽搁功夫,发现短时间内,没办法将通道固定下来的方善水,倒是打起了四人的主意,安抚他们道:“放心,你们还没死。而且我师父有吃的了,暂时也不会吃了你们。”   雷克斯四人心热了片刻又瞬间被泼了盆冷水,这言下之意不就是一旦没吃的了,那就轮到他们了吗!   雷克斯四人丝毫没觉得受到了安慰,反而有种被威胁的感觉。   没了那边的祭坛供应,通道不到片刻就开始崩塌,就在快要关闭的时候,岩浆层里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嘶叫声,嘶叫声震荡的通道两边都仿佛发生了轻微地震一样。   巫师们来不及惊叫,齐齐吐血,眼看着已经不能再继续捞爪蹄的手办师父和两个寄身,却眼前一亮。   安德鲁大喝:“都低头。”   巫师们下意识地按着安德鲁说得做,下一秒,就看到一个腥红的火焰之手一把抓向了紊乱的祭坛,大手落下,竟是将所有出现问题的祭坛一把抓了个粉碎。   轰地一声,祭坛毁坏,刚刚闪烁的不祥之光,也瞬间消失。   祭坛周边的巫师们都送了口气,但是被关闭的通道那边,手办师父惊呆地看着差点近到眼前的鱿鱼条就这么消失,简直要捶胸顿足!   两个寄身也吓掉了手中的鸡爪子和蹄子们,小手摸了摸已经没有炼狱岩层景象的地面,确定刚刚那个巨大如章鱼般的九头蛇真的消失了,都是心痛的无法自已,连塞得满满当当地罐头们也差点无爱了。   方善水见师父们这样,不禁失笑道:“好了师父,以后再找就是,我们这里不是还有几个外国人吗?他们知道怎么找到那地方。”   正痛心的手办师父和寄身们,闻言齐刷刷地回头,看向了还在罐头里的雷克斯四人。   雷克斯他们被三双红眼睛盯得打了个寒颤,除了疯狂点头,压根不敢有二话,只心中仿佛日了狗般地在哀嚎,撒旦啊,他们这到底是落到了什么怪物的手上啊!   手办师父和寄身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又重新对刚刚钓回来的爪蹄们充满了爱,方善水将寄身们都捞起来,放在胳膊上,三个小师父开始愉快地分起餐来,你一个泡椒罐头,我一个红烧罐头,它一个卤汁罐头。   方善水看了眼倒了一地的外国人,回头去找宅灵的时候,忽然发现黑猫不知何时蹲在宅灵边上,发呆地看着正分罐头的手办师父和寄身们,直到对上方善水的视线时,还有些愣神的样子,呆呆地“喵嗷”叫了一声。   方善水让宅灵收拾这些或昏迷或离魂的外国人,带上大黑一起,离开了这片宅灵阴影中的鬼域空间。 第二一九章   黑暗议会沸腾了。   费尔和安妮两位阁下, 在众人眼皮子底下, 被人从黑暗议会中强行掳走,如今还下落不明, 这简直是当面打脸,奇耻大辱。   不少黑暗议会的老学究, 长久不问事的长老们,风闻此事, 纷纷从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   正在阳光沙滩中与美人约会的亚历克议长, 以及在外不知密谋什么的塞尔安副议长,都收到紧急联系被召回, 连正在各地瓜分地盘的中国黑法师, 也被联系到,看眼下的架势,几乎是要增开一次巫师们的内部会议了。   亚历克议长回来后, 第一时间带人进入了地下的传送祭坛,那些祭坛已经被安德鲁毁掉了,如今这里显得乱糟糟的,仿佛一片遭遇怪物肆虐的废墟, 不少巫师们正在对祭坛进行清理以及痕迹抢救。   “议长大人!”众巫师见到亚历克议长, 都纷纷要起身行礼。   亚历克议长摆摆手示意不用多礼,先慰问了遭受反噬的巫师们,而后示意自己带来的老巫师,去看看祭坛遗留痕迹,老巫师蹲下, 先是手指在土地上轻颤,又四处轻嗅,仿佛在丈量祭坛通道的空间,以及感受定位之尘的气息。   亚历克议长问他:“怎么样?你感觉得到小费尔和小安妮的气息吗?”   那名老巫师正搓着祭坛下的灰尘在鼻翼处轻嗅,闻言对亚历克议长道:“还有一丝气息残留,如果祭坛修复起来,大概能顺路摸回去,不过炼狱通道毕竟危险,不是第一选择。”   老巫师说罢,拍掉手上的灰尘站起来。   亚历克议长点点头,吩咐等他发话的巫师们:“先修复祭坛,修复完后暂时不要使用。”   “是。”   亚历克议长回到小议会厅中,在座的巫师们已经就目前遇到的严重的中国威胁问题,开始进行商讨。   和黑瞳等人交换地盘后,如何在中国正道的严查下,接收他们的地盘并安置下来,是一事;   杰瑞斯事件引发的魔神之影许诺,以及如何找到那个吃掉魔神分、身的中国怪物,又是一事。   黑暗议会自以为已经够严谨小心了,然而没想到,黑暗议会在中国的行动刚开始,就遇到了这么大的阻碍,不但被派出去查询杰瑞斯事件的雷克斯精英小队一去不回,还将议会后勤主事人,副议长的高徒,赔进去两人。   同一时间,执行接收地盘任务的巫师们,最近也开始汇报遇到的困难,不是被中国的玄门正道盯上施展不开,就是闹出各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看着大家一脸凝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亚历克议长笑道:“好了,我觉得你们太悲观了,我反而觉得这是件好事。其他接收地盘的人暂且不说,雷克斯他们是去查询杰瑞斯事件,才遇到了这种危险。这不正说明,他们可能发现了魔神许诺的相关人?”   闻言,在座众人眼神闪烁,倒不是没想到这个问题,只是不想明面上讨论,不然魔神许诺该给谁?除了已经老而成妖的亚历克议长,谁也不敢说自己不心动。   尤其是那位副议长塞尔安。   想到塞尔安,有长老看看副议长空置的坐席,不满道:“塞尔安副议长还没到?这次失踪的可是副议长的学生,怎么我们都来了,反而副议长迟了?反而显得我们多管闲事似的。”   同样对副议长不满的巫师嗤笑:“塞尔安副议长的徒弟如此多,大概不在乎丢了一个两个。”   安德鲁在一旁支着下巴眯眼休息,仿佛睡着了一样,听不到众人对他老师的挖苦。   就在这时,亚历克议长收到了黑瞳等人的信息,亚历克议长按动开光后,前头的大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出现了黑瞳等人的脸。   下头的巫师们打量着屏幕里的中国法师们,心中很是气闷,看起来黑瞳等人在交换地盘后过得不错,至少比他们顺利多了,一个个看起来春风得意的,这不禁让巫师们心中很不平衡。   亚历克议长对上头的黑瞳笑道:“老友,这次可是有事要麻烦你们了。”   “你说。”黑瞳没有废话,示意亚历克有话直说。   亚历克议长:“这次我们去中国不太顺利,似乎遇到了元神真人的阻挠,甚至还有两个塞尔安副议长的学生被抓了。”   屏幕上的地煞老怪乐道:“那些老牛鼻子可不常见,你们到底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就惹到他们出手的?怪能耐的啊!”   以前自己被那些老牛鼻子针对的时候,地煞老怪这些人天天骂娘,现在换了立场,看着一群老外顶替了自己被针对后,地煞老怪忽然心中有种暗爽的感觉。   下头的巫师们本来都安静着,但听到地煞老怪仿佛幸灾乐祸的话,却不禁有些怒了,瞪向了地煞老怪。   亚历克议长挥挥手让他们不要激动,示意地下祭坛管理人说话,那管理人有些犹豫,看了安德鲁一眼,发现安德鲁没有看他,只能实话道:“雷克斯他们这些人出发去中国的时候,塞尔安副议长曾经交待过,让他们暗中查访中国的元神真人的踪迹,并给了他们切断元神感应的东西,希望能够趁着元神真人出窍,弄回一两句元神真人的身体来研究……”   屏幕上的一众元神真人们,顿时面色古怪,这些外国佬也太异想天开了。   白骨真人更是不客气地喷笑:“你们当元神真人是大白菜?还趁着出窍弄回身体,真有这么好的事,这些老牛鼻子总被我们弄死几百次了!”   被嘲笑的巫师们面色铁青。   被打断的管理人:“……然后雷克斯等人,似乎真的找到了一具出窍的元神真人的身体,只是被及时返回的元神真人发现了,造成了后患。不但没能将人带回,还使得安妮和费尔两位大人,被那位元神真人隔着通道强行拉走。”   在座巫师们面色凝重,炼狱通道本该是受他们的祭坛操纵,当时那么多巫师在场,居然还能让安妮两人被隔着通道拉走,这让巫师们很不敢相信。   屏幕上的白骨真人被噎了一下,暗道居然还真能让他们找到,这些外国佬真有些狗屎运。   倒是带着斗篷的鬼算子似有所动,问道:“你们找到的那元神真人,多大年纪,什么样子?”   鬼算子这话,让屏幕中的众人忽然一静,包括黑瞳都不自觉地动了动眼皮。   安德鲁将记录水晶球拿了出来,显示出了方善水和手办师父样子,虽然离得很远看不清晰,但是有句话叫做,化成灰也认得。   鬼算子:……   黑瞳&地煞等人:……   虽然上次就有了预感,但是鬼算子等人真心不太想再看到方善水和方元清这两人,没想到都漂洋过海了,还总是无法离开这两人的阴影。   亚历克议长微笑道:“我的朋友们,你们认识这两个人。上次你们就含糊过去了,这次总该说实话了吧?你们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并且安置下来,可我们这边还没有着落,我以为我们的合作是有诚意的?”   地煞等人面色不好,看向不动声色的鬼算子和黑瞳,让他们拿决定。   上次塞尔安等人逼问的时候,他们装作不知蒙混了过去,就是不太想和方善水扯上关系。   方善水这家伙有毒,简直会传染,碰到他就不会有好事,若不是和方善水沾上,他们现在也不至于流落到这蛮夷之地来。   鬼算子:“你们……真挺幸运的,这一找,就找到了一个阳神真人,还敢去抢他的身体。”   阳神真人?   除了亚历克议长和几个长老表情僵了片刻,其他的巫师们一脸问号。   ·   在从雷克斯等人口中问出了一些情况后,方善水就和道协那边的负责人打了个电话,说明了他这儿遇到的问题。   张奕正接到方善水的电话后诧异了片刻:【居然也去找真人你了?最近这些外国人接连在我国境内捣乱,真是猖狂!】   方善水意外:“你的意思是,你们那边也有元神真人遇到了袭击?”   张奕正:【那倒不是,只是最近境内来了很多鬼鬼祟祟的外国人,一开始我们还没有注意,后来发现不少人不安好心,甚至在暗中制造阴影和混乱,最近各地有不少学生莫名出现异状,甚至频频出现自杀现象,幸好当时正好是道协每年一次的年底清扫时间,不少巡逻查找邪道踪迹的门生们,及时发现了阴影,将人救下,没让他们闹出什么大事。哦真人,您学校遇到的那跳楼学生也是,幸好真人您当时在场,也是他命不该绝。不过他心志不坚,在阴影下被勾动了贪念欲望,借了高利贷赌博,就算现在幡然醒悟,以后也有的辛苦了。】   方善水听到这个摇了摇头,对张奕正道:“我担心文清清的父母可能会遇到麻烦,这次来找我的人,已经去打扰过他们一次了,现在这些人落到我手中,想要救他们的人,可能还会去找文家人。”   张奕正立刻道:【明白真人,我这就安排人将两人转移,这些人敢动真人你,看来手段不小,我会联系上头,将此事汇报上去。】   方善水道了谢,很快挂断了电话。   方善水打电话的时候,三个手办师父正围在一个比他们还要高的盆,一人拿着一个用阴煞捏的长柄勺子在聚餐吃火锅。   火锅里鸡爪子和羊蹄是最多的,还有大量的从人头杖中压出来的章鱼丸子,旁边还放了几个小碟子,放了冰沙和果冻等零食解腻。   如今手办师父的零食仓库满满当当的,打碎了几个爪蹄,招魂棉花糖幡和人头章鱼丸杖,以及原先只留下个磨具的各种冰沙果冻海苔豆腐干等零食,也都被手办师父填充起来,三只师父围在一起吃的油光满面。   见方善水挂断电话,手办师父摸摸小肚子咽了个饱嗝,远离了还在海吃狂赛的俩个土老帽寄身,飘到了徒弟的肩膀上,一边啃着棉花糖冰淇淋,一边看徒弟收拾东西。   现在已经补考完了,学校通知了下学期开学时间后,就给学生们放了寒假。   眼看着快到过年时间,元沛准备回家了,正好方善水也要去探望他哥,正好两人买了票三天后一起回京。   方善水看看自己的几张卡余额,不知道哥哥还要在京城的监狱待几年,方善水这次去,考虑是否要在京城置产,方便他以后探监。   只不过最近青越观里又遭到破坏,花掉修补房屋的钱后,方善水发现这些天自己赚得钱又只剩下了不到两百万,京城房价贵,不知道能不能买到合适的。 第二二零章   这段时间以来, 又是小说又是网剧, 使得青越观淘宝店的名声越来越大,昙花一现的全息网游, 更是将青越观淘宝店的名声推上了极致,这家店如今俨然已经成了网红, 每天流量不断。   祝氏珠宝也在陆续推出方善水开光过的珠宝摆件,虽然暂时还没有特别大的反响, 但销量也还不错, 只是这仍然不能阻止方善水手中钱总是不够花的窘境。   和元沛已经抵达京城的方善水,看着元沛给自己找来的别墅、楼盘的每平方单价, 陷入无语。   手办师父一边抱着一根巨大的羊蹄子在啃, 一边偏头陪方善水看房子,自从青越山塌了之后,手办师父对房子的爱好也燃了起来, 挺喜欢和方善水一起到处置产的活动。   方善水见师父也在看,就将资料抬高了一点,一大一小的两双眼睛在资料上梭巡了一会儿。   方善水:“师父,你有看中哪栋吗?”   手办师父绯红的眼睛看着自家徒弟, 托着腮缓缓摇头, 暗自腹诽,太小了,想做点什么的时候,要把两只寄身扔远点都不行,叹气, 啃羊蹄。   方善水以为师父对房子是没什么要求,就不再问,见没找到价钱适合的,看向元沛:“元子,有没有小一点的房子?”   方善水觉得随便一个地方能落脚就行,他又不会在京城常住,弄个4、50平的房子足够了。   元沛诧异道:“再小那还能住人吗?钱不够我先借给你就是,或者你直接住我家得了,不然我大过年的回家住豪宅,留着你一个人在小破屋子里餐风饮露,我多过意不去?徽城的时候,我可是天天在你的房子里蹭住,要是来了京城让你住得不好,这就太打我脸了。”   方善水:……   也许钱不够花还有个重要原因,那就是身边有个败家的朋友。   “先不急,买房的事,等我探望完我哥哥再说。”方善水转移了话题,要是平常日子在元沛家也就罢了,但是他这次可是要在京城过年,这种时候是不太好去兄弟家讨嫌的。   方善水放下楼盘资料,他哥方沐水所在的监狱,每月一次固定探望时间,每次能探监半小时,不过春节的时候,据说是可以再安排见次面,方善水是赶着这一月的探望时间来得京城,待到过年,可以再去探望一次,那就得待半个月以上。   要是真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方善水就决定先租一个地方暂住,以后再买。   只是租的房屋都有主人之气,方善水自从成就元神之后,对这些气息就比较敏感。   听方善水这样说,元沛也起身道:“行。方哥他的家产都被封了,房子公司什么的现在都没要回来,你要不别急着买,我去问问我爷爷,看能不能催一催,先解封一栋房子出来给你暂住。方哥之前可是一流的富豪,豪宅看得我都眼馋,不过就是太有钱,现在一出问题就被人盯上了,到处都有人扯皮想占便宜。方方你放心,我爷爷肯定不会让他们挖了你哥俩的墙角。”   方善水点点头。   师父倒是好养,总有自动送上门的东西给师父填饱肚子,还不花钱,哥哥估计不太好养,得攒钱了。   方善水看了眼肩上的手办师父,它还在抱着比它自己大的羊蹄子啃着玩,方善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师父的小油手,暗自想,让师父陪自己受苦了,以后一定要多给师父找零食,不能让师父的零食库空下来。   雷克斯几人的灵魂被手办师父放在罐头里,因为担心在离家的这段时间,他们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或者被他们的同伴找上门,手办师父将装着这些人灵魂的罐头随身带着,其中还包括后来被他钓回来的安妮和费尔。   这两人在罐头里也比雷克斯几人显得尊贵一些,没有一点阶下囚的自觉。   雷克斯等人说打开炼狱通道需要祭坛,他们只能通过定位之尘沟通祭坛通道,定位之尘他们还有一些,但是布置通道祭坛就不是他们擅长的了,倒是安妮和费尔这两个黑暗议会后勤委员会的,似乎对此还算擅长,只是不太愿意配合方善水。   手办师父眨了眨眼睛,歪头看向不知道想到什么一脸沉重的徒弟,伸出油乎乎的小手拍了拍徒弟的指头,把巨大的羊蹄子扛到一边,让出小肚子给方善水摸,一副照顾徒弟特殊爱好的大度模样。   方善水失笑。   ……   元沛开着车亲自送方善水去监狱,车上还带着方善水买的衣服等各种生活必需品。   方善水现在已经辟谷,甚至衣物都开始变得不染尘垢,经常会忘记正常人需要哪些东西,所以这些生活必需品都是在元沛的参考下买的。   方沐水看到方善水眼神中透着流光溢彩的满足和喜悦,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竟然能微微咧出一点笑的弧度,只是这笑容甚是古怪诡异,让旁边监视的人差点下意识地去摸枪。   方善水打量了方沐水两眼,方沐水现在看起来似乎阳光了些,尤其原先他身上的黑气,现在已经淡了很多。   方善水张张嘴,想要叫一声哥,但还有些不太喜欢,最后只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方沐水最近似乎背了不少党章党规什么的,听到方善水的询问,张口就道:“很好,为人民服务,精神生活充实,物质生活富有意义。弟你放心,在党和组织的光辉照耀下,我感觉自己的心灵和肉体都得到了升华,定能改过向善,做一个对祖国和社会有贡献的人。”   方善水默了片刻,又问:“……缺钱花吗?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我给你买来?”   方沐水摇头:“什么都不缺,就是老想越狱去看你,我差点……”   “咳!”旁边的监视人发声警告。   方沐水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去看监视人,只继续面无表情地对方善水道:“……我差点为我这种不够先进、不够有觉悟的败坏思想而痛哭流涕。”   方善水无语片刻,失笑道:“嗯,你能这样想很好。”   方沐水沉默了片刻,打量着方善水,似乎要将他错失的弟弟从小到大的变化,从方善水的五官中一点一点的描摹出来。他不说话,方善水也不说话,结果方善水不说话,方沐水又有点忐忑起来,弟弟是不是觉得他很无趣?懒得和他聊天?或者是觉得他这个哥哥不太关心他?   方沐水有点磕绊道:“监、监狱就是这点不人性,每月只允许我们见一次面,不算上次,我们有十三年九个月零六天不见,我……我非常想你,弟弟……”你想我吗?   闻言,方善水觉得方沐水是在监狱里有些寂寞,安抚道:“这个月我待在京城不走,春节的时候会再来看你……哥,你要好好的。”   听到方善水终于又唤他哥哥,方沐水眼眶突然有些发红,刚刚的话唠戛然而止,用鼻音道“嗯”了一声,又静默半响才后悔地道:“弟弟,你也好好的,别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被人欺负了。早知道会找到你,我真不该违法,这样我就可以在外头看着你,万一有人想欺负你,我也可以悄悄弄死他们……”   “咳咳!”旁边的监视人再次发声警告。   方沐水停顿一下,转而瘫着脸地续道:“……悄悄弄死他们家的老鼠,并用为人民服务的大公无私精神,教会他们重新做人的道理。”   方善水听得忍不住想要咳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方沐水这真是辛苦了。   方善水:“不用担心我,没人能欺负得了我,如果有人欺负你,你记得告诉我。”   方沐水感动地点点头,多年不见,他对方善水的生活琐事充满好奇,甚至好奇到想要知道方善水每天吃了什么饭菜,走了多少路,换了多少件衣服。   刚刚不好意思多问,这会儿越来越亲近起来,忍不住就暴露了。   方沐水:“弟弟,你最近都在干什么?有遇到什么事吗?”   方善水摇头:“没什么,最近就是考试,考完试放假就来看你了。”   方沐水对此很感兴趣:“弟你考得怎么样?”   方善水一顿,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他居然还有被家长问成绩的时候,莫名有点紧张,尤其看到方沐水那我弟弟最厉害了,肯定碾压全年级,一览众山小的样子,更是有些心虚。   方善水:“……忘记看书了,挂科重考了一次。”长这么大,突然因为成绩而有些羞涩是怎么回事?   刚刚还像是关心孩子学习的家长,这会儿方沐水立刻毫无原则地道:“怎么能重考呢?多浪费你时间,我以前做过一个短时记忆作弊器,下次你要是还忘记看书,那就……”   “咳咳咳!”旁边的监视人真是管太多了,这也发声警告。   方沐水:“……那就哥哥替你多看两遍,也许你就会了。”   方善水失笑:“好。”   方沐水很快振作起来,继续问方善水其他的事,方善水也耐心回答着,只是这耐心在编了最近两天的伙食菜肴后,崩断在了晚上穿衣睡还是裸睡,每天穿的是三角裤还是四角裤这些男性日常问题上。   手办师父啃着羊蹄子听得津津有味。   看着方沐水还一脸严肃地准备讨论三、四角内裤的协调性和舒适性,方善水赶紧岔开话题:“哥,大前天有几个外国巫师来找茬,被我抓住了,道协那边说最近有很多外国巫师来我国,他们在到处捣乱。”   手办师父旁边飘着的罐头里,几个懂中文的外国巫师突然竖起了耳朵。   方沐水:“巫师?就是国外的像弟弟你这样的天师?”   方善水点头:“差不多。”   方沐水眼神一凉,浑身起气息蓦地阴冷下来:“他们为什么要找你茬?弟弟你有没有伤到哪里?简直该死,不能放过他们。”   “咳咳咳……”监视人的咳声又来了。   方善水看了那人一眼:“我没事,来找茬的都被我赶走了,都是一些没什么能力的小角色。”方善水还没有缺根筋到,在监狱里说自己囚禁了几个老外的事。   飘在手办师父身侧的罐头里,被点名了的小角色雷克斯等人苦笑,互看一眼,叹了口气,他们这些平常在黑暗议会叱咤风云的年轻一辈的领头羊,居然成了别人嘴里的小角色,真是何其悲哀。   叹气的同时,顺便同情地看了眼,同样在罐子一角没说话的冰魔阁下和地狱之火阁下。   方沐水听方善水说没受伤,自己打量了一下似乎也确实如此,这才稍微满意下来,但还是沉浸在自己待在监狱不能出去的时候,居然真的有人来欺负他家弟弟的阴冷情绪中,眼神几度闪烁,连监视人的咳声也不再理会。   方善水看了眼觉得方沐水情绪不太对:“哥,真的没什么,你好好在这里待着,不要多想。”   方沐水闻言立刻收敛了情绪,点点头表示会老实的。   又过了一会儿,探监时间到了。   后面看着时间的监视人立刻催促道:“时间到了,探监结束。134号回房,家属离开。”   方善水和方沐水闻言起身,方善水被带走的时候,回头看到方沐水还在抓着铁栅栏看他。   方善水朝后挥了挥手,坐在他肩上的手办师父托腮,也对着徒儿的哥哥挥了挥手,不过没人看见它就是。   ……   中国法器交流会,今晚在弗兰克·沃特斯的城堡里举行。   前些时日,黑暗议会发布了要研究中国术法文化的任务后,依附于议会的各地贵族商人们都行动了起来,搜寻中国的法器法术秘籍。   这次的宴会,是Y国内部的展示会,除了展示各自从各地寻到的中国法器,也是聚在一起验证各自收集的法器的效果,是一种露脸扩展人脉的行为,也是这些人无聊中的一种刺激的娱乐。   宴会上还特地邀请来了两位黑暗协会的巫师大人,主持法器的验证,并甄别法器的高低。   这辆位黑暗议会来的巫师大人,正被众星捧月地环绕着,骄矜地在人群中和周围人聊天。   克里斯带着他从艾伦那里换来的貔貅葫芦到了现场,还将他当初不敢继续用了的‘怨灵’水晶球,都捐到了宴会上,等会儿的验器阶段可以用到。 第二二一章   对于这‘怨灵’水晶球, 克里斯是不敢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再用了, 如今拿出来,也是废物利用, 说不定能在宴会上刷一点存在感,引起黑暗议会的巫师注意。   毕竟一个‘怨灵’水晶球也不便宜。   克里斯端着酒杯在人群中穿行, 到处都是在讨论自己搜集到的法器的人。   克里斯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太对劲起来。   怎么这些人用怨灵水晶球测试得都很简单的样子?轻轻松松就搞定了, 完全不像他, 差点小命都没了。   克里斯心悬了起来,暗想会不会是因为法器太弱?所以导致了这种差别。   ‘怨灵’水晶球是种比较昂贵且危险的东西, 一般小贵族还真舍不得买来试用, 就算舍得,也要防范危险,克里斯是人傻钱多比较鲁莽, 直接先买了一堆回来,本来也没想着要直接用,准备先去请个靠谱点的护身符来,谁知道买回来刚一打开箱子就碎了一个, 还好他从艾伦那里接手的貔貅葫芦经住了考验, 保住了他的小命。   本来克里斯还暗自得意来着,觉得自己得了个宝贝,然而现在听听这些人说的。   什么水晶球里刚冒出一股黑烟,立刻就被打散;   什么放出的黑烟根本无法近身,直接被弹到了数米之外, 刹那间融化成一滩黑水;   或者干脆水晶球刚一接触到法器,就被法器压迫的碎裂,连里头的怨灵都来不及折腾,就魂飞湮灭。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克里斯顿时心塞起来。   正这时,有熟人看到了克里斯,挥手招呼了起来:“克里斯,到这里来。前几天看你还在发愁,现在找到好的法器了吗?”   克里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走了过去:“自然是找到了,多亏了艾伦割爱。”   艾伦也在那堆人群里,闻言也微笑着朝克里斯举了举手中的酒杯,算作回应。   劳伦特大大咧咧地问:“你一定用‘怨灵’水晶球测试了吧,效果怎么样?”   克里斯僵硬片刻,不敢说自己的城堡差点被怨灵毁掉一半,只勉强道:“还行吧,成功地消灭了怨灵。”   艾伦等人一听,就知道克里斯测试的效果很不好,艾伦暗自庆幸将那东西给了克里斯。   问话的劳伦特最没眼色,直白道:“听这口气是不怎么样啊,哈哈克里斯,艾伦还说你是用天使像从他手里换来的,可不要打了水漂才好。”   克里斯脸色僵硬。   没说多久,提供了宴会场所的弗兰克,就在巫师博尼费斯的示意下站上台去,说了一番欢迎词,就让大家准备开始测试。   这次收集的法器,汇报上去的有好几类,最多的是驱鬼驱邪,比如弗兰克手中的拂尘和克里斯的貔貅葫芦,其次是聚运聚煞的,还有其他冷门的招财提升学习什么的,五花八门。   与会人员让开路,让黑暗议会的巫师,博尼费斯和奥罗拉走到台上。   台上有人搬来了五面茶几,博尼费斯上去后,先将他自己所带的一个天平,放在边缘的一个茶几上。   博尼费斯指指他放了天平的台子,对台下众人道:“带了招财效果法器的,先过来,将法器放置在台上。”   这次带来招财法器的一共只有三人,其中就有将貔貅葫芦转让给克里斯的艾伦,他后来又从别处弄到了一个约莫三十厘米高的金蝉。   三人的法器被抬上去后,博尼费斯手中金粉一洒,那金粉不知是何做成,竟仿佛磁铁一样悬在空中久而不下,而后仿佛受到莫名吸引一样,慢慢地朝着四件法器而漂浮过去。   艾伦紧张地看着,慢慢的,那金粉大约有6成汇聚到了博尼费斯拿出来做比较的天平上,剩下的,被艾伦的金蟾吸走三成,其他两件法器则是只得了零星金粉眷顾。   博尼费斯对照了下手中的名单,用笔在上头圈了个印记,同时说道:“艾伦金蟾,二星,有低微研究价值。”   此话一出,艾伦脸色不太好看,而他身旁的人群中,更是传出两声低咒,那显然是另外两件法器的持有人,对他们的法器,博尼费斯压根连提都没提,比艾伦的还要不入流。   克里斯见状心中忐忑,暗自希望自己等会可不要落到这种境地,那可就丢人了。   博尼费斯做事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很快就将一些杂项测完,轮到最多的驱鬼驱邪的法器,这种法器最多,大概有三十余件,博尼费斯让所有人持驱魔法器的人围成一个圈,准备将怨灵水晶球扔进圈里,一起来测试,克里斯站在其中,举着自己手中的貔貅葫芦暗自对上帝祈祷。   “注意。”博尼费斯话毕,就将一颗怨灵水晶球扔进了圈子中心。   怨灵水晶球啪地一声碎裂,一股黑色的烟气腾然而起。   克里斯见状有些奇怪,感觉这情况好像和他那次测试得有些不一样,没等他多看,弗兰克手中的拂尘蓦然放出光芒,那股黑烟就被扫了个一干二净,根本都没轮到别人什么事。   这下大家的脸色顿时都变得非常好看,看着博尼费斯开始在名单上勾画,只有费兰克脸上微笑变得更灿烂了。   克里斯心中稍微安慰了些,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丢人的时候就显不出他来了。   有人羡慕地出声:“弗兰克,你那是什么东西?”   弗兰克心中得意,介绍道:“这是仙人的拂尘,是我在一家拍卖会上花大价钱得到的,当时还有一个厉害的中国道人想要和我争抢,说是他们的祖师流落在海外的遗物,幸好我带得本钱多,最后没有错失宝贝,那道人现在都还没放弃,想要从我手中换回这拂尘。”   众人纷纷艳羡道:“你运气真好。”   勾画完,台上的博尼费斯再次喊了声“注意”,这一次,他一下扔了五颗怨灵水晶球进入圈子中。   这次,大家倒是没让弗兰克专美于前,虽然还是弗兰克的拂尘最显眼,但是还有其他人带来的什么八卦镜、金刚杵什么的,也都开始发挥威力。   第二批次完毕,博尼费斯又勾画记录了一下,然后博尼费斯又开始扔第三批次的十颗怨灵水晶球。   三十多件法器,到了第三批次时,已经多半都显出了一些威力,法器之间,也明显能看出差距来,弗兰克的拂尘仍旧鹤立鸡群,八卦镜和金刚杵紧随其后。   黑暗议会来的两名巫师,每每扫过这几件法器,都目露满意之色。   不过在第三批次也结束后,剩下十来个还没有任何表现的人,就开始急了起来,尤其是克里斯,对着手中的貔貅葫芦简直要欲哭无泪。   别人的法器,就算没能抢过弗兰克他们的法器对怨灵造成伤害,好歹也会感应到怨灵之气,然后发个光变个色啥的,就他的貔貅葫芦,从头到尾一点动静都没有。   克里斯看着周围的人不经意的扫过自己,有的人仿佛在鄙薄他的法器,有的人则仿佛在说:无论怎样,还有克里斯这个垫底的在呢。   克里斯心中就尴尬得要死,连对金蟾不太满意的艾伦,都同情地来拍了拍克里斯的肩膀,似乎觉得克里斯这是代他受过了。   克里斯忍不住对手中的貔貅葫芦哀求:“宝贝,你倒是动一下啊,你看看和你同样来自中国的兄弟姐妹们,他们都在耍威风,你也不要怂啊,打不过也好歹叫两声。”   克里斯说着,忽然觉得手中葫芦上的小貔貅,好像抬眸看了他一眼,仿佛在鄙视他一样,克里斯一愣,听到劳伦特的嗤笑声,才回过神来。   博尼费斯再一次记录完,已经让人开始第四批次的测试水晶球,二十颗怨灵水晶球被放置在他面前,克里斯进贡的那四颗,也刚刚被从缚灵箱中拿了出来,似乎动了动。   博尼费斯:“这是本轮最后一次测试,大家注意,下一轮测试将使用高级些的阴灵水晶球,会有一定的危险性,法器没有能力的就不要参与了。”   克里斯几个人一凛,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都紧张了起来。   博尼费斯控制着将怨灵水晶球往圈子里扔,然而扔到一半,忽然觉得某些水晶球的触感不太对,顺手捞回了一个,那个被捞回的水晶球瞬间在博尼费斯手中裂开,博尼费斯一个激灵,一股黑烟中人脸咆哮着迎面冲来,博尼费斯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被穿头而过,直接昏倒在了台上。   一直在旁偷闲的奥罗拉见状倒抽一口凉气,似乎是认出了博尼费斯手中的东西,压根不敢去看博尼费斯的情况,狼狈地就地一滚,直接从台上滚到了台下。   同时,“啪”“啪”几声碎裂声,二十个破碎的怨灵水晶球,这次却没有像刚刚那样腾出黑雾,正在众人奇怪之时,刺耳的嚎叫声穿透人脑膜,厅内的酒杯窗户水晶吊灯都纷纷炸裂,不少人被波及受伤,豪华的宴会厅仿佛瞬间成了魔鬼的地狱,黑暗降临,到处都是恶鬼的嚎叫。   “哦上帝!”   “这是怎么回事,快驱邪啊,快用你们的法器。”   滚落在台下逃过一劫的奥罗拉,见状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没错,顿时咒骂道:“SHIT!哪个混蛋把黑魔水晶球混进来的!这是想害死所有人,完了!”   费兰克的拂尘和众人的驱邪法器在黑暗中发出光芒,似乎和怨灵魔鬼们斗了起来,这次却艰难了很多,他们的法器大多都是从民间搜罗来的,除了弗兰克的拂尘,还真没有特别顶尖的,只是那柄拂尘也在外蒙尘多年,灵力已经有些枯竭。   “我的镜子!裂开……噗!”   “啊救命!”   血腥味不断传来,尖叫和喊救命的声音此起彼伏,黑暗协会的两名巫师一个昏倒在台上,一个滚下台后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对陷入危险中的众人不管不问。   克里斯惊呆了,完全不知道是他带来的那几颗黑魔水晶球惹的祸,正托着手中的貔貅葫芦不知所措。   ·   探监过后两天,方善水还是先买了一栋45平的房子,可以直接拎包入住,带上装修钱,方善水几乎将自己的银行卡余额掏尽才买下。   元沛对这房子不甚满意,想要借钱给方善水买个好的,但是方善水觉得他在这就是要一个落脚地,还真不需要多好的。   方善水带着手办师父和两个寄身,在新买的房子里打扫卫生。   水桶里的水化成丝线绕过手办师父身边,在房子的四处缝隙里卷灰加湿;彭质寄身指挥着两块大抹布,一扭一扭地擦着窗户和地板;彭侯寄身则坐在吸尘器上,驾驶着吸尘器仿佛哈利波特一般呼啸来去。   正忙着,方善水突然接到了和他交易过古籍的外国人,克里斯的电话。   方善水:“你有什么事?”   克里斯的声音带着颤抖和恐惧,用不太熟练的中文道:“大师,你……您是否还需要古籍?”   方善水心中一动:“非常需要,你还有?”   克里斯忙道:“我虽然暂时没有了,但我可以给你找,找很多给你!我有门路。”   方善水听着克里斯生涩拗口的口音,有些奇怪,这外国人怎么突然这么殷勤,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克里斯在他那边闯了大祸,虽然还没有暴露,但是危险时刻会到来,闻言不禁大喜。 第二二二章   克里斯想着方善水的问话, 发烫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下来。   刚刚从那地狱一样的宴会上死里逃生, 克里斯的心情在极度恐惧后,正处于一种劫后余生的亢奋之中。   黑暗议会派出来调查的巫师, 没能发现什么,将他们这些宴会中的幸存者都放走了, 但克里斯却仍是坐卧不宁、心神不定,迫切地想抓住一点保障, 所以才会想起来去打方善水的电话。   宴会上死得人太多了, 死去的人仿佛是活生生被烈火烤干一样,那恐怖的腐朽气息, 让克里斯现在想起来都很是胆寒干呕, 方善水的貔貅葫芦能在那种情况下救下他的命,这让他对方善水产生了无与伦比的信赖。   尽管现在已经安全了,但是克里斯还是无法忘记刚刚地狱般的场景, 以及那荒谬的倒霉猜测。   ……   ‘黑魔’水晶球肆虐后,所有的灯光泯灭,一片黑暗混乱,地面仿佛都裂开了, 缝隙下头岩浆翻滚, 仿佛直接连通了地狱,甚至从缝隙中钻出了一只只手,似乎要将人从地缝中拉下去。   呼啸的鬼嚎声中,那刚刚被放出的几只黑影,还在黑暗中不停噬人。   人的尖叫, 鬼的尖叫,混合在一起。   克里斯几次觉得周围有风声袭过,伴随其后的,就是身边一声又一声熟悉或陌生的濒死求救声和重物倒下声。   克里斯本以为自己也必死无疑,然而就在他感觉到一股阴风迎面朝他撞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快被他忘记的貔貅葫芦忽然亮了起来。   葫芦上发光的貔貅好像跃了上来,一口咬住了已经和克里斯脸对脸的黑影。   克里斯僵硬在那里,直到看到那貔貅葫芦将黑影撕扯粉碎,然后吸进了葫芦中,才踉跄坐到在地,额头上的冷汗哗啦流了下来。   克里斯反应了过来,赶忙试着用大师教他的方法催动法器,刚刚测试时没有什么反应的貔貅葫芦,这下却好像打了鸡血一样,脚踏着内里如太极旋转的葫芦,张大嘴一吼,地面下的缝隙仿佛如幻觉般被震碎了,周围飘忽的黑影,就像是奔流入海一般,被吸进了貔貅脚下的葫芦里。   这时,周围发出了一阵阵惊呼:“天呐,快看!那是什么!?”   虽然一众与会人员手中的法器,也在黑暗中不时亮起一阵阵白光,但最显眼的还是克里斯手中的貔貅葫芦。   鬼叫声在葫芦黯淡后消失了,刚刚如同炼狱般的宴会,此时终于安静了下来。   众人这才确定,刚刚的恶魔是真的被杀死了,他们安全了!   “克里斯?是你,是你手中的法器杀了那些魔鬼?”弗兰克狼狈地拿着手中的拂尘,不敢置信地看着克里斯,心情非常复杂。   “哦上帝,我们得救了!克里斯感谢你,你救了我,救了我们所有人,你真是上帝派来的天使!”也有人真诚地感谢着克里斯。   艾伦就在克里斯身后不远,早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他就已经呆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被他转手让出去的小玩意,居然是这样一个救命的宝物。刚刚若不是他因为同情克里斯丢脸,靠过来想要安慰克里斯,像他这样没有法器护持的,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艾伦的心在滴血!那本来是他的东西,早知道是个宝贝,他怎么会转让给克里斯!   很快,宴会厅中的备用灯被打开,看到宴会中死去的人的模样,所有人都吐了。   这些死亡的人中,竟然还有刚刚在台上主持测试的黑暗议会巫师博尼费斯,倒是另一个巫师奥罗拉,刚刚见情况不对,翻身下台后立刻就抛下众人独自逃生了。   如今,宴会上幸存的人剩下不到二十,多半是离测试点较远,或者是像弗兰克这样,手中有较为厉害的法器支撑的。   大家都不想再在这恐怖的尸体堆里多待,纷纷要离开,但是作为这里的所有人,弗兰克却不能这么轻松地想走就走,那么多人死在他的地盘上,而且这些人来路也多半不算小,这不是弗兰克能够摆平的,弗兰克只好和黑暗议会联系,询问解决的办法。   “什么!?博尼费斯死了,奥罗拉逃走了,你们在黑魔水晶球下活了下来?”   黑暗议会那边的联系人非常惊讶,得到弗兰克的肯定回答后,立刻让弗兰克将宴会的幸存人员都拦下,他会立刻派人去调查并善后。   正匆匆想要离开的众人,这下脸色都非常差,尤其是克里斯。   克里斯觉得,黑暗议会的巫师们若是来调查这次的事,定然会注意到他手中的貔貅葫芦……本来克里斯是很想要找到一件好法器,上交给黑暗议会好换得议会贡献和巫师们的好感,但是经历过刚刚那一出危险,克里斯才发觉一件法器的重要性,尤其是一件这么厉害的法器,他现在又不想上交了。   黑暗议会的巫师很快就到了,还有刚刚抛下众人自己逃跑的奥罗拉。   奥罗拉本以为被留在宴会中的众人都必死无疑,所以逃走时毫无顾忌,然而逃到一半被协会的人联系说这里还有人活着,奥罗拉顿时就仿佛被人打了脸一样,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奥罗拉对同来的同伴肯定地道:   这场宴会,死伤无数,最重要的是死了一位黑暗议会的巫师博尼费斯,   奥罗拉看都不看幸存者一眼,检查了博尼费斯的尸体,冷硬道:“这不是偶然,是有人故意将‘黑魔’水晶球混入了测试的怨灵水晶球,破坏了测试。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袭击,是针对我们而来。”   在一旁听着的克里斯突然一咯噔。   莫名地想起了他今天捐献的那四颗怨灵水晶球。   刚刚危险的时候,克里斯没有多想,可是现在,克里斯却忍不住回忆起那诸多的不对劲来。   比如当初他测试的那颗‘怨灵’水晶球,为什么和宴会中的那么不同?   克里斯本来以为是因为有巫师们控制才会如此,但是看到那几个肆虐的黑魔水晶球后,却不那么想了,那几颗黑魔水晶球闹出的动静,和他几天前自己测试的那颗,很像不是吗?   他的貔貅葫芦那么厉害,没道理弗兰克等人对付怨灵水晶球那么轻松,他那边却房崩地裂,差点弄伤了自己。   除非……他一开始拿来给自己测试的,就是黑魔水晶球!   难道说那该死的卖家给他发错货了,发了一箱子黑魔水晶球过来?而宴会上那些造成灾难的‘怨灵’水晶球,就是他带来的??   what the fuck!   克里斯心中惶恐起来,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不止黑暗议会不一定会放过他,那些死去的人背后的势力,也定然会活撕了他,天呐,克里斯觉得自己冤枉死了!   那边在调查的巫师们还在讨论着针对黑暗议会而来的阴谋:“真是太可怕了,这背后定然是一个非常歹毒的人,不过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破坏这次的宴会对他有什么好处?”   克里斯忍不住在心中辩解起来,也许他只是不知道,一个意外导致的巧合。   “这次的宴会是研究性质的,并没有和谁有利益冲突吧?”   “并不,我们是要研究中国法器,探究他们的法术体系好对付他们,这代表着这研究本身就存在着冲突。我觉得可能是有中国人察觉了我们的目的,特地来搞破坏。”   “你说的很有道理。”   这时,商讨中的几人,突然对后头摸着水晶球不停转动的巫师道:“罗文,你的占卜有什么结果了吗?是否能找到背后之人的线索?”   克里斯的心猛地一颤,占卜师!   他会被发现吗?   那被叫罗文的巫师摇摇头:“不能。有什么东西干扰了我,很强大的气场,一片黑白的迷雾,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我看不明白。”   克里斯紧握着貔貅葫芦的手心中,满是粘腻的冷汗。   黑白迷雾……他的貔貅葫芦似乎就是黑白两色。   奥罗拉:“那人既然敢对我们黑暗议会出手,定然是有备而来,找不到也正常。”   罗文点点头,将水晶球收了起来。   黑暗议会的人没查出什么来,就开始问幸存者是怎么获救的:“不但获救,还消灭了黑魔,这可是奥罗拉都做不到的?这真是让人好奇。”   被提到的奥罗拉板着脸没说话,而被问的幸存者们,此时目光都看向了克里斯。   ……   克里斯一阵肉疼,在巫师们的允许下走出了别墅,踏上自己的车子前,他的脚步还在发飘,就怕自己交出了貔貅葫芦后,那占卜师罗文又拿出水晶球,把他叫住,揭发他。   成功上车后,发现身后没有了议会巫师的视线,克里斯直接瘫软在车座上,没有理会司机的询问,只让他赶紧开车。   克里斯抖着手拿出手机,翻出了从陈家铭那得到的电话,联系上了方善水。   ·   【……还在?】   电话那头的声音,让克里斯从回忆中惊醒。   “在!是的大师,我有件事想要麻烦你……”克里斯一边说,一边按下按钮将豪车中的隔音板升起,挡住司机,“是这样的,我在这边闯了大祸,我怕被人占卜到那件事和我有关系,你是否有办法,能帮我隐藏起来,让我不被别人占卜到?”   貔貅葫芦已经被黑暗议会的巫师带走研究,克里斯现在急需一件能隐藏自己的东西。   他们这些人在巫师店中购物,都很注意隐藏自己的信息,那店里的巫师也不一定能通过购买记录查到他,但是若是巫师以后再占卜呢?他现在手中已经没有了貔貅葫芦,完全不敢想象自己是否还能幸运的躲过巫师的占卜。   【……你不用担心,你手中的貔貅葫芦,上头有我的气息,并蕴含阴阳二气,能够帮你隐藏,修为低我两层之外的,都无法通过天机卜卦发现你。】方善水   克里斯闻言差点哭了,更加肉疼了。   果然,刚刚就是貔貅葫芦帮他渡过了第二道难关。   克里斯哽咽道:“大师,我的貔貅葫芦被人带走了,我无法留下它,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请你帮帮我。”   方善水:【被人带走了?你是想要我做法帮你找回来吗?这个容易。】   克里斯一懵:“呃……”   克里斯心动了一下,但是转瞬又冷静了下来,貔貅葫芦是从他手里拿走的,如果冒然消失,黑暗议会很可能会再找上他,到时候他要是露出什么马脚,就不好了。   克里斯提了自己的顾虑,又问:“大师,有没有别的方法了?”   方善水:【那我给你画道符吧,你随身带着。】   见方善水这么好说话,克里斯高兴地连声道好,只是心中稍微还有点遗憾,方善水说要给他的符,听起来似乎比不上貔貅葫芦的法器。   克里斯不甘心地问:“大师,如果我能多找到一些古籍,你以后还能再给我一个像貔貅葫芦那样的法器吗?”   方善水很爽快地应道:【可以。】   对方善水来说,制造法器需要一点灵光,不难不易,就算真的短时间做不出来,他也可以将克里斯被人带走的那个貔貅葫芦替换回来。   克里斯不知方善水的想法,只激动地连声道谢,并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克里斯挂掉电话时还一阵激动。   奥罗拉都对付不了,博尼费斯一照面就扑街的黑魔水晶球,方善水却可以轻易拿出克制它的法器,这让克里斯清楚地明白,方善水是一条粗壮的大腿,是他从未见过的前所未有的金大腿。   必须得抱牢了!   克里斯立刻叫来管家,将全力收购中国古籍的事,吩咐了下去。 第二二三章   挂断克里斯的电话后, 没想到到了晚上, 方善水又接到了陈家铭的电话。   陈家铭那边有几个外国人找上门来,询问他关于克里斯手中的法器的事情, 其中就包括当初将他的貔貅葫芦转出去的艾伦。   正如方善水所料般,他当初花费功夫制作的貔貅葫芦, 在那些外国人群聚测试显摆的时候大放光彩,说不定还一枝独秀, 自然会被人注意到并眼红宝物, 通过买主联系到他这里。   只是这些人没有通过克里斯,倒是通过将貔貅葫芦转手让人的艾伦, 一起求到了陈家铭那里。   陈家铭怕方善水生气, 解释道:【善水大师,艾伦这人当初不识货的将你的法器转让出去,我本来是不想理会他, 不过那些外国人都是通过他找来的,我想着艾伦这人人脉比较广,而且当初交换的古籍也是他收藏的,说不定他会有其他门路, 所以没拒绝他。不过大师你要是不喜他, 我就将他拉进黑名单。】   方善水倒是不在意:“没事,你就告诉他们,我的条件和以前一样,只要有人能找到符合我心意的古籍,我会帮他们量身定制需要的法器。不过我希望他们动静不要太大, 彼此之间不要哄夺,哦,还有克里斯,他应该也会帮我寻找。”   陈家铭:【好,我会让他们注意,让他们多到一些地方搜集。】   方善水满意后,陈家铭很快恭敬地告别,挂了电话。   手办师父给房间加湿完后,正在方善水肩头坐着,一边捧着一个对它来说仿佛脸盆大小的黑色薯片咔擦咔擦地啃,一边听方善水讲电话。   这薯片是用新得的地狱之火做出来的,用地狱之火,将压缩的阴煞之气熏烤一下就好了,如今成了手办师父和两个寄身颇为喜爱的零嘴。   听到方善水今天接到的电话都跟古籍有关,别说手办师父,连两个寄身打扫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显然是都惦记着《炼尸大典》中的双修功法,所以一听到和这个有关的,都从四面八方竖起耳朵过来。   方善水打完电话扫了一眼,已经为了听电话停下动作的寄身,立刻擦窗户的擦窗户,骑吸尘器的骑吸尘器,假装自己并没有在听,只有手办师父脸皮最后,淡定地将耳朵尖放下来,咔擦咔擦地继续啃它的薯片。   方善水失笑,伸手挠挠手办师父的小肚子。   手办师父大度任挠,不动如钟。   方善水:“师父,说不定很快《炼尸大典》就能完全解读出来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双修了。”   噗。   淡定的手办师父一噎,它能吞巨怪的喉咙,居然被一个小小的薯片卡住了。   两个寄身也被方善水惊到,彭质忘记了控制擦窗户的抹布,被脏抹布压在了下头,彭侯从骑着的吸尘器上掉了下来,   方善水似乎没注意到两个寄身的异状,继续道:“这双修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是不是让我们元神在一起打坐。”   咳咳。被薯片噎住的手办师父闻言,握起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将卡住的薯片咕噜咽了下去,彭质和彭侯,也分别从抹布下和地面上爬了起来,看向方善水,眼神奇异。   突然想起来,它似乎没有教过徒弟生理课?   呃……   或者是它太不纯洁了,也许双修真的是像徒弟说得那样,只是面对面坐着一起纯洁地打坐?   想到这个,手办师父面无表情地捏碎了手中的薯片,对方善水摇摇头,表示它也不知道,书上怎么写就怎么练呗。   ……它不会因为功法写得不合心意,就把整本书给吃了的。   ……它是个成熟的人。   方善水不知道手办师父想到了什么,看起来竟有点磨牙霍霍向牛羊的感觉。   ·   “听说你的两个学生失踪了,你不回去好吗?”   塞尔安苍老的脸上,黑眼圈浓重,听到前头人的问话,才有些恍惚地回过神来,哆嗦着布满老人斑的手,从袍子下拿出了一管药剂一饮而下,精神状态瞬间变好,容光焕发。   昨天黑暗议会的电话打来的时候,塞尔安正到了研究的关键时候,几乎没有弄清楚对面说了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时东锦看得称奇,道:“你如果下点功夫在药剂上,说不定你早就可以青春永驻,根本不用费心研究邪术。”   时东锦从监狱探监了方沐水后,就跟着方沐水留下的消息找到了那家的古董店,然后间接和塞尔安联系上了。   时东锦和塞尔安,一个想请教恶魔献祭的巫术,一个对于不死之身热切而好奇,于是一拍即合,勾搭成奸。   塞尔安沙哑着声音说:“我想要的是长生不老,不是那种虚假的容颜皮相,我宁愿像你这样,可惜我现在血肉里已经没有了多少力量,已经无法练成你的飞头降。”   时东锦摆弄着自己手中想要咬他的布娃娃,微笑着道:“我倒是想和你交换,我除了这么个脑袋,身体只要长出来就会被恶鬼吃光,挺疼的。”   塞尔安不以为意:“所有的长生都是需要代价的,这并不算什么。”   时东锦闻言,倒是没有和塞尔安辩解疼痛的极限,笑容不变地继续摆弄着自己手中的布娃娃,忽然,布娃娃的脸变成了一个哀嚎着的男人,这张脸一闪而逝后,忽然仿佛着了火一样,燃烧了起来,时东锦松开布娃娃,布娃娃好像人一样在地上打滚。   塞尔安扫了那地上打滚的布娃娃一眼:“这是……你又去唐人街接生意了?”   这是时东锦客户要求报复的一个强奸碎尸杀人犯,在监狱里判了死缓,不知道要蹲到哪年,但是客户作为受害者家属还是心怀怨恨,想要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时东锦一听挺好的,正好拿来给他试验献祭。   时东锦微笑回应:“没办法,我在东南亚的名声太响,客户遍布全球,我又是个心软的人,总是不忍心拒绝那些可怜的女人们。”   时东锦以为又失败了,正准备熄灭布娃娃上的火焰,将那被他折腾了好一段时间的灵魂,废物回收再利用一下,忽然,地面上翻滚着的人脸布娃娃发出一声骇人的嚎叫,身下的地面蓦然冒出了黑火,和布娃娃身上的火焰交缠在一起,忽然,火焰中似乎有个青黑色的爪子从地下穿透出来,抓住了布娃娃并往地下拽去。   时东锦呵呵笑了起来:“成功了,都说恶魔喜欢堕落的灵魂,果不其然。”   塞尔安眼中闪过一抹嫉妒之色,最后叹了口气道:“你真是个天才,这么快就初步打开了沟通地狱的自我之门,假以时日,只要你有足够的祭品,可能真的可以将粉碎的灵魂从冥域长河中拼回来。命运有所钟爱,可惜我总不是它选择的人……”   火焰很快烧尽,当火焰消失的时候,地板上已经没有了布娃娃和那个被困在其中的男人灵魂,而是留下了一个黑色的指环,那指环不知是什么材质,上头似乎凹凸不平,仔细看去,不到两毫米宽的戒面上,竟仿佛雕满了恶魔的脸。   时东锦将它拾了起来,将其戴在了自己的硅胶手指上。   时东锦:“对了,正说你的学生呢,你不去管行吗?”   塞尔安皱眉,翻了翻黑暗议会发来的讯息,果然已经有了些结果,只是塞尔安没想到,他失踪的两个学生竟然是有可能被抓去了中国。   他现在对时东锦的似乎对这种耽误自己研究的事情极端厌恶,但是想了想,确实不能不管,还是得去议会一趟。   他还要派学生陆续去中国更多的寻找祭品,如今刚开头就出事,不是好……等等!   忽然,塞尔安好像有了什么新的想法一般,猛地看向了时东锦,时东锦被他看得莫名:“你在看什么?”   塞尔安:“给我一管你的血,另外,我还需要你的一只眼睛。”   时东锦笑容有些僵,他只有一个脑袋,这些天被塞尔安又是切肉又是抽血,现在再要一管血,他有些担心自己的脑袋会扁成人头干。   塞尔安可不管这些,这是他们的交换条件,更何况他也没要了时东锦的命。   时东锦无奈地耸耸肩,虽然颇有腹诽,但他到底谁是守信之人,塞尔安的给了他希望,他自然也不会失言。   ·   方善水将克里斯需要的符画好,用克里斯说得方式给他寄了过去,就将他的事情放下了。   离过年还有好几天,这几天方善水除了研究《炼尸大典》和从雷克斯等人手中得到的定位之尘,就是翻看网店中收到的求助。   虽然《炼尸大典》中已经有了解决他现在问题的明确方向,但是方善水也没有放弃过对功德金光的收集,习惯了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是功德金光能协助他元神中的树神之心长大,方善水对他的空间和洞府还是有一定期待的。   一般中邪或遇鬼的问题,方善水店里的开光物件或纸符就能解决,会到方善水手里的,多半都是一些莫名的案件,数量也不多,还有些故意捣乱的,被客服和元沛两道筛选下,真正到方善水手里的案件就那么几个,方善水想要靠数量取胜都不行。   还有办完事情得不到功德金光的情形也不少,方善水已经习惯了,就这么慢慢积累着吧。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方善水翻了翻客服刚刚筛选好的两例,还真发现了一个合适的。 第二二四章   这个求助的人, 是一个归国华侨, 名叫李涵,因为惦记着父亲生前的交待, 带着父亲的骨灰盒回祖籍,找个风水宝地埋下, 落叶归根。   只是,却出了问题。   这种活对方善水来说, 不能光说是合适, 应该说是他们方氏拿手的老本行了,只是, 方善水出道以来, 还是第一次接到这种老本行生意。   想到这里,方善水突然心中一动,他最近找到的古籍都是来自国外, 和他联系法器的也都是国外之人,现在又来了一个归国华侨的事……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这是否是说他有机缘在国外?   若真是这样的话, 倒是可以顺势出国一趟。   方善水找到李涵的旺旺, 给他发了个信息:“我刚刚看了你的求助,能再具体说说你的情况吗?”   李涵回复的很快,发了个OK的表情图,然后就开始打字。   李涵打中字似乎有些生涩,旺旺上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的标志, 只是方善水等了三分钟,才等到李涵的一大段话。   李涵:“大师,这个事要从7年前说起,那时我父亲得了癌症,他治疗信心不大,总是想到死后的事,时不时就和我说,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回到祖国的土地上。又说生前不行,死后能埋在那里也好,落叶归根。只是我那时候事业正处在上升期,孩子刚出生老婆不愿意,在中国那边我家也没有什么老亲了,人生地不熟的,我父亲也知道这些情况,让我不要多想,他只是说说而已。我心中愧疚,只能对父亲说让他放宽心先治疗,别想那么多,如果真有万一,就算一时半会回不了国,总也会陪他回来的。”   “后来我父亲撑了三个月去世了,一隔七年,最近我终于下定决心归国,就想起了给父亲迁坟归国的事。我带着家里人和父亲的骨灰回来,没想到在坐飞机的时候,我就做了个梦,梦见我在上飞机的时候,我父亲被拦住了。我父亲似乎是跟着我上飞机,但好像因为没买机票,被两个机场穿着警服的人扣在那里,他不停在叫我,梦中的我却似乎听不见他的声音一样,头也没回地径直走进了候机室……”   方善水挑眉,不久前,他也遇到过一次迁坟出问题的,那个属于乱迁,所以抓了孤魂野鬼进自己家门,这个……似乎是属于国际问题了。   方善水没有说自己的想法,只是让李涵继续说,将他遇到的所有古怪的事都说一遍。   ……   李涵在飞机上惊醒,下意识地抱紧了手中的骨灰盒。   李涵记得自己之前明明一直在注意着骨灰盒,怎么突然就莫名其妙地睡着了?还做了那样一个怪梦,李涵觉得这是父亲给自己托梦提醒了。   李涵下意识地要起身,想要回头去自己梦到的机场入口找一找,但是看到窗外的白云,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了,不可能这时候下飞机。   李涵压抑下急躁的心理,一直等到一个半小时后,一下飞机,就立刻买了回程的票。   李涵手中的程序齐全,要带着骨灰上飞机也没有遇到过多阻拦,但是有发现他是刚从飞机上下来的,如今又买票要立刻飞回去,手中还带着骨灰,都是一副古怪的表情。   李涵折腾了一天一夜,怎么飞来的又怎么飞了回去,回到美国的机场,李涵抱着骨灰盒有些迷茫地转着,最后在梦中父亲被拦下的地方,走来走去地小声叫父亲的名字,当然,他诡异的行为并没有让他看到他已经死去的老父亲,反而是被面带疑惑的机场工作人员找上前来,问他是否需要什么帮助。   李涵只好放弃了这种不恰当的古怪行径,找到一个休息的地方坐了一会儿,李涵突发奇想地闭上了眼,抱着骨灰盒就要睡觉,希望能再从梦里得到一点提示。   说来也怪,李涵歪头一会儿,还真的睡着了,也真的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还是这个机场,李涵甚至忘记了自己在做梦,只是看到自己抱着父亲的骨灰盒在找父亲,找了一会儿,李涵发现售票口那里,有一队排队的人,那队人看起来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李涵多看了那队伍两眼,竟发现自己父亲也在那队人里站着。   李涵下意识地冲着那排队的人大叫:“爸?”   李涵这一声呼唤,竟引来那售票处前的一整队人的注意,那一队人同时回过头来看他,一张张或苍白或黯淡的脸,仿佛褪色的时空里,人像从旧照片中走了出来,各种肤色的人都有,仿佛硬撑着睁开的吊梢眼,看人的眼神空洞而阴森,有的人脸上还有溃烂的伤口和血……   李涵看到这种情况,心中悚然一惊,蓦然从梦中被吓醒过来。   刚醒的时候,李涵还有点分辨不清梦境和现实,直到记忆渐渐回笼,想起来自己甘冈确实是在椅子上睡着了,才摸了把额头的冷汗。   回忆刚刚做的梦,李涵觉得这应该就是父亲给他的提示。   李涵猜测着,提示是父亲站在售票处排队……这意思是要让他给他也买一张票吗?   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   李涵拿自己的身份证买了两张票,很快又上了飞机,还将父亲的骨灰盒,放在了空位上。   然而没过多久,李涵又睡着了,梦中李涵仍旧是自顾自地过安检走进候机室,他的父亲跟在他身后,这次李父手中也拿着一张票,不过却仍然被拦下了,李涵看到自己已经走远,父亲焦急地在和机场人员争辩,但是机场人员似乎以飞机票上的名字不是他本人,怎么也不允许他登机。   李涵又醒了,回忆这次梦中的情形,他是真无语了。   他父亲如今已经死了都七年了,这让他怎么用父亲自己的身份证买机票?去世销户口的时候,身份证就失效不能用了。   李涵陷入两难之地,无奈之下,下了飞机后又买票返回美国一次,飞一次大概要13个小时,他这来回来在飞机上都折腾了两天两夜了,坐飞机坐的真是要吐。   李涵郁闷地再一次回到了美国N洲的机场,心累地在机场的长椅上半天起不来身,这次他是心累的睡着了,醒来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做梦。   李涵以为这是没有新提示的意思,想了想,就用自己的身份证再次买了两张机票。   划钱的时候,李涵都是肉疼的,机票也不便宜,希望这次顺利将父亲带回国,别再生波折了。   李涵将买到的两张有自己名字的票拿好,在其中一张票上的名字之后,用笔自己加了个之父的后缀。   上飞机的时候,李涵的心都是悬着的,他这来回来的已经折腾得人都快散架了,再不行,他真的是没办法了。   没想到,这一趟,李涵在飞机上竟然没有再莫名地睡过去,一直精神地飞到豫城飞机降落,带着父亲的骨灰盒下安安静静地下了飞机,李涵都觉得仿佛在做梦一样。   李涵在飞机下头自言自语地对着身边的空气道:“爸,这次你回来了吧?”   身边有机友经过李涵,都被李涵这古里古怪的样子骇住,绕道远行。   没有再做梦,应该就意味着没有再次托梦的必要了?李涵松了口气,终于带着父亲的骨灰回了老家。   直到李涵将父亲的骨灰择地埋下,他都没有再做过那种古怪的梦了,李涵本以为这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谁知道在埋下骨灰的第三天,他又梦到父亲了,梦中父亲拿着写有他名字的机票要上飞机,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但是机场那穿着警服的两人还是将他扣下了。   穿警服的两人露出古怪的笑,将李父手中的机票撕成粉碎,李父大怒,上前要质问那两人为何要撕他的机票,扣下他的警察嗤笑,也不理会李父,直接伸手一推,李父的魂魄直接就被移出了机场,落到了机场的玻璃门外。   机场外头是一片白茫茫的迷雾,浓雾里仿佛有一个个高高低低的人影,仿佛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雾里,仿佛一群没有归处的孤魂野鬼。   李涵看到父亲的手扒在了机场外的玻璃上,大叫着想要进来,但是他的身后有很多只手从浓雾中伸出来,拽住了他的腿,将他往后的雾里拖,不过一会儿,李涵就看不到父亲的身影了。   只是李涵似乎还能听到父亲的惨叫声,那些孤魂野鬼在打他!   李涵的心揪了起来,忍不住泪流满面,想要抓住那两个将他父亲扔出去的警察,但是他却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在哪里,他想要扑到玻璃门上,却根本连动都动不了。   突然,砰地一声,李涵看到自己父亲满面是血的脸,被一只狰狞的手抓着,压在了玻璃上,正对着他。   李涵被吓醒了。   ……   “大师,为什么我爸拿了机票,那些鬼还是不让他登机?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些天来折腾了好久,都找不到能解决我事情的人。大师,你有办法能救救我爸吗?哎,早知道会是现在这种情况,我倒不如一开始就不带着我爸回国,这样他可能还好好待在墓地里,不至于受到那些游魂野鬼的欺负。”李涵字里行间充满怨愤,以及懊悔。   方善水听完了李涵的话,沉吟了片刻道:“俗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这国外的鬼,估计和国内没有太大区别。” 第二二五章   李涵看到方善水发来的信息, 心情顿时有些复杂, 是了,怎么就忘记了这种事。   可李涵转念一想, 就算他想起这事,这难缠的小鬼他也解决不了。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要用什么贿赂国外的鬼!   中国的鬼倒是好说, 纸钱元宝蜡烛燃香,老祖宗们早就已经摸清了和阴间打交道的方式, 但是没听说过国外的鬼也稀罕这些。   李涵想到自己的父亲还在国外受苦, 不知道要怎么被国外那些难缠的小鬼欺负,心中就一阵苦闷, 给方善水打字:“大师, 外国的鬼和我们中国的鬼不一样,他们扫墓也就是带点鲜花什么的,我根本不知道他们那里的鬼差要些什么。”   李涵这倒是提醒了方善水, 这确实是个问题。   方善水一般也不喜欢和鬼怪们硬来,倒也不是怕了他们,主要是他们经常和阴间打交道,鬼情处理不好, 像有些正道那样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的打压命令, 那以后再想要找小鬼给你办什么事,就不太容易了。   就算能出手抓鬼过来,但是在很多情况不明了的时候,你抓到的也不一定是你想找的。   所以还是友善点,它们记得你的好, 有什么事它们比较了解的,就会主动来找你讨好处。   方善水除了去过缅甸,其他国外的情况还真不了解,而缅甸和中国同受佛教影响,文化中有很多相通之处,倒是不能作为对美国等海外国家的参考。   见方善水有些迟疑,手办师父歪头看了方善水一眼,然后伸手一指,将关着雷克斯几人的玻璃瓶子,摄到面前。   方善水一看,顿时恍悟,是了,这不是有现成的外国人吗,他不清楚国外阴间的情况,但是这些巫师肯定清楚。   方善水对手办师父一笑,感谢师父的提醒。   方善水凑近瓶子,瓶子里头差不多只有豌豆大小的雷克斯几人,正凑在一起全神贯注地不知道在干什么,连方善水靠近也没有察觉到。   玻璃瓶里头的雷克斯几人,被关了几天。   本来这玻璃瓶子还是透明的,但是自从方善水问雷克斯炼狱通道的事,和他们多说了几句话,再被关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发现方善水肩上那小怪物,看他们的眼神有些不对,而后,瓶子不透明了,一片漆黑!   不但屏蔽了他们对外头的视觉感知,还屏蔽了他们对外头的听觉感知。   这简直是酷刑!   得亏他们是巫师,灵魂也是有力量的,不然非得被关疯不可。   几人闲着没事干,干脆用瓶子里浓郁的黑暗能量凝聚了一副扑克牌,这几天他们就是靠着打牌混过来的。   方善水敲敲瓶子,想引起雷克斯他们的注意,手办师父这才恍然想起,自己把这些人的感知给屏蔽了。   正在打扑克的雷克斯几人一惊,发现周围忽然变亮,还有敲瓶子的声音,他们纷纷握着扑克牌看了过去,发现方善水正在看着他们,忙   不过也是被关傻了,这会儿手办师父关掉了屏蔽,他们也没有立刻察觉,   能逼疯正常人的酷刑,得亏他们是巫师,变成那小怪物心情好了,就让他们的瓶子变成透明的,还能看到外面的风景,但是将手中的扑克拍散掉,飞快地站起来扑到玻璃瓶上,露出一脸颓废可怜的摸样,似乎在盼望着方善水的同情心能再旺盛一点,能够早日放他们出来。   雷克斯这次没有出声,而是推了推金发碧眼的美丽女巫艾丽斯,让她说话。   大概他们是觉得在面对男人的时候,美丽的女性有更多的优势。   艾丽斯也很是心领神会,立刻将自己女汉子般的身姿变得妩媚了些,给方善水抛了个媚眼:【阁下,你有什么吩咐?】   被关了几天看起来有些虚弱的艾丽斯,不见憔悴,反而更加显得我见犹怜,这要是换个普通男人,估计立刻就要被她俘获。   方善水:“……”   刚刚捏了个长柄勺子,拿出冰沙罐头准备啃的手办师父,见状面无表情咬碎了那坚硬的勺子,嘎吱嘎吱地仿佛在啃玻璃渣般吞了下去。   两个寄身也不禁放下了自己的零食,虎视眈眈地望向了方善水手中的玻璃瓶。   雷克斯等人都察觉到有点不对,好像空气中充斥着敌意的感觉。   方善水咳了两声,伸手拍了下手办师父才对玻璃瓶里的人问道:“你们国家的阴间是什么样子的?”   “YIN…JIAN?”艾丽斯似乎不懂这个词汇,看向雷克斯,雷克斯忙给她解释,“就是亡灵的世界。”   方善水看向雷克斯,道:“雷克斯,还是你来说吧。”   发现艾丽斯没多大用处,被点名的雷克斯只好站了出来:“阁下,我们那里的阴间主要是分为天堂和地狱,天堂容留善良的灵魂,地狱收割堕落的灵魂。进了地狱的灵魂,都是恶魔的玩物。而那些普通不好不坏的灵魂则是待在中间,游荡在人间或者天堂的底层和地狱的顶层,等待着投胎转世。”   “这些地方的管理比较混乱,而且像美国这种国家,因为多民族混居信仰混杂,所以在一些地方,也有黑人和黄种人的信仰之庭,这些地方被恶魔觊觎,经常受到他们的攻击,不过一般情况下还是比较安全的,没有信仰之庭保护的地方,就比较危险了。民间鬼怪本来就多,彼此也不太平,还有各种游魂野鬼和偶尔从地狱跑出来的恶魔,而且我们这些巫师也时不时会去抓一些灵魂,来制造灵魂水晶……哦,我们一般需要的是怨灵,所以抓的都是恶鬼,也是为民除害的。”   雷克斯发现自己太实诚了,怕方善水看不惯他们的行为,赶忙又补充了一句。   方善水没想到,国外的阴间居然这么乱,天堂和地狱居然仿佛势均力敌似的,不过中国的阴间竟然在海外也有跨洋办事处。   方善水思绪忍不住为了这个飘忽了一下。   方善水看向雷克斯,有些不解地道:“我有个朋友带他死了两年的父亲回国,他父亲的魂魄似乎被海关扣下了。我本以为是你们那里的鬼差,不过听你刚刚的意思,你们那里在人间并没有鬼差吗?”   雷克斯摇头:“没有鬼差,天使倒可以算是鬼差吧,不过他们只会去接特定的人。对了,我知道有些厉害的鬼怪会各自划分地盘,阁下你说的海关,大概也是被某个厉害的鬼怪占据了,要收过路费。”   方善水又和雷克斯了解了一下外国的情况,然后点头道了谢,就准备将玻璃瓶拿给手办师父,让它重新将玻璃瓶收起来。   雷克斯见状,有些焦急,飞快地问道:“阁下,你会放了我们吗?”不会就这么一直关着他们,或者关腻了就弄死他们吧?   方善水点点头:“等我学会自己开通你们的那个炼狱通道,我就放了你们。”   雷克斯闻言松了口气,他身后的几人也都放松了紧绷的脸,手抚着胸口对着方善水行了一礼:“感谢你的大度。”   方善水将玻璃瓶给了手办师父,手办师父扫了瓶子中的几人一眼,刚刚才松了口气的几人,顿时又是一凛,不祥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下一刻,眼前就黑了,他们又被屏蔽了感知。   不过对于这个,雷克斯几人已经有些习惯了。   再次被关起来的雷克斯等人耸耸肩,准备继续打扑克,然后突然发现,扑克牌居然凝聚不出来了,而且罐头瓶中似乎突然变得有些冷,这很古怪,作为灵魂,他们哪有什么冷热之感,除非是从身体上传过来的。   雷欧:【是它,那个小怪物,它又在针对我们!】   马歇尔郁闷了:【这次又是为什么?为什么它总看我们不顺眼?】   艾丽斯:【从你们出骚主意让我去色诱开始,我就感觉到刺骨的凉意……而且那位大人也对我没有丝毫感觉,甚至一点正常男人的眼神都没有,平静的好像看着一个植物一样。】   雷克斯:【艾丽斯,你想说什么?】   艾丽斯有理有据地怀疑:【那位大人要不是特别的清心寡欲,就是个基佬,我们大概弄巧成拙了。】   雷克斯等人沉默了一下,突然想起了那个他们多和方善水说两句话,就把他们关小黑屋的小怪物,神情顿时就有些不太对了。   越这么想着,就越感觉瓶子里越来越冷,几人的灵魂都哆嗦了起来。   马歇尔抱着手臂瑟瑟发抖,郁闷地抱怨道:【SHIT,我讨厌基佬。】   ……   手办师父将瓶子拿到手中后,捧在面前往里头吹了两口气。   方善水:“师父,你在做什么?”   手办师父立刻抬头无辜地看向方善水,然后小手一撂,将玻璃瓶子扔到一边去,一脸我没干什么的无辜样子。   方善水没想到,就在他看着手办师父的时候,两个寄身声竟东击西地接住了手办师父随手扔出去的瓶子,俩寄身抬着几乎比它们大了好几倍的瓶子,似乎想要将瓶子悄悄弄到一边去,在方善水看不见的时候再折腾。   方善水赶紧叫住它俩,哭笑不得地看着手办师父道:“师父,好歹人刚刚还帮了我,算了吧。”   手办师父托腮,一脸我仿佛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样子。   方善水戳了戳手办师父的肚子,道:“我可是个有对象的人了,别人对我暗送秋波也没用的,对象对我暗送秋波才有用。”   手办师父闻言一顿,耳尖迅速地红了起来,不过面上却还是维持着淡定点了点头,一副就是这个道理的样子,执起方善水戳它肚子的手指,在方善水指尖亲了一下。   方善水好笑,看来这是被哄好了,方善水让师父自己吃东西,继续去和李涵联系。   刚刚了解了国外的情况,方善水心中也稍微有了底。   方才那一会儿方善水没有回信,李涵似乎有些着急了起来,连着发了三五条问他还在不在。   方善水:“刚刚有些事。你最近有时间吗?关于你父亲的事,我可以和你出国一趟,想办法找到你父亲将他带回来。”   李涵顿时大喜,连声道谢:“谢谢大师,太谢谢你了,我最近都有时间。大师你给我个地址,我先去找你,然后定机票和你一起去美国?”   方善水:“好。” 第二二六章   李涵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看起来保养得还算得当, 就是大概连日噩梦,显得人很是憔悴。   李涵想到网上的这位大师, 会住在京城一个50平不到的小房子里,而且这里看起来崭新的仿佛没有任何人气似的。   李涵看到给自己开门的青年, 恍惚了一下,眼前来开门的人看起来有些过分年轻和俊美, 但是这人通身的气质, 又压得李涵不敢说出任何质疑的话,以至于在门前张着嘴呆了片刻, 说不出话来。   倒是开门的方善水先出了声:“你是李涵?”   李涵立刻回过神来, 赶紧点头道:“是的大师,我就是李涵。”   方善水问他买了几点的机票,得知时间还早, 就道:“那你先进来坐会儿吧。”   李涵在方善水面前很是拘谨,几乎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闻言立刻进了屋,僵直地坐在沙发上, 看着方善水在画符。   屋里的桌台上, 好像点了根香,李涵闻着那香,忽然好像有些累般打了个哈欠,然后就开始变得有些恍惚,就在这恍惚的时候, 李涵好像听到在画着符的方善水问:“你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李涵忍住打哈欠的冲动,强打起精神道:“大师,我父亲叫李书文。”   说完,李涵似乎看到,方善水用毛笔在刚刚画着的黄符上头,写下了李书文三个字……   ……   李涵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印象中他应该还在大师家里,一转眼怎么就回到了美国?   李涵有些懵懵地一个人走下了飞机,发现这里正是他定了机票的那个机场,也是梦中父亲出事的那个机场。   李涵犹疑地走进机场出口,此时似乎是清晨,天只是蒙蒙亮,机场的人很少,除了来去的机场工作人员,几乎看不到多少乘客,只有售票处前那一个长长的队伍,惊呆了李涵,很少能看到机场里有这么多人同时排队买票的,只是李涵仔细一看,那些人明显都似乎不是活人!里头竟然还有他的父亲李书文!   李书文此时正站在李涵当初梦中看到过的售票窗口前,灰头血脸地麻木排着队,身上到处破破烂烂的,到处在沥血。他排得比较前,很快就轮到了他,但是他在窗口却似乎拿不出钱来买票,他就把自己的一只眼珠挖了出来,放进窗口,那眼珠子仿佛活的一样,被李书文挖下来后,还在转动。   售票员拿起那颗眼珠看了看,随手放入了嘴里,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利齿,嗞叽将眼珠咬碎,就那么咀嚼了起来。   一边咀嚼,一边用手边的电脑打印了一张机票递给李书文。   “爸!”李涵看清这一幕,顿时目眦俱裂,大吼一声冲了过去,“你们这些混蛋,对我爸做了什么!?”   那些鬼包括李书文,都好像没看见李涵一样,李涵跑到面前大叫,那些鬼也没有给李涵一个视线,甚至李涵的手挥过去,也仿佛穿透一些空气一样,从那些鬼身上穿透过去,根本碰不到柜台中的那个啃食着他父亲眼珠的售票员。   李书文拿了票,从售票窗口离开,他身后的队伍,还在自顾自地排着队买票,有钱的拿钱,没钱的就用自己身体的零件,五脏六腑或者眼睛手脚押在窗口,那售票的窗口,血腥地味道让李涵几乎要作呕,差点就这么从梦中醒来。   直到那股作呕的感觉仿佛被一股外力压下来,李涵才想起来,是了,他应该是太累,在大师家里睡着了,这会儿他应该是在做梦,这都是梦。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李涵看着自己受苦的老父亲,眼泪还是差点掉了下来,正面看父亲,他才发现父亲不止是眼睛少了一颗眼珠,他胸腔的衣服也是鲜血淋漓的,从破破烂烂的衣服洞下,能看到下头的几个血窟窿,似乎是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   “爸?你听不到我说话吗?爸?”李涵不停地在旁呼唤李书文,李书文却都没有回应。   李涵只得心痛地跟在自己父亲身后,看着他用带血的手拿着票,想要通过机场安检进入候机室。   不过,那两个检票的人一抬头,李涵赫然发现那就是当初撕了李涵给父亲的机票,并将父亲扔出去的两张脸。   李涵心中刚刚升起不妙的感觉,就看到那两个机场警察果然再一次将李书文递来的机票撕毁,并嗤笑着将纸扔回了李书文脸上:“老猴子,你的手续不齐,还需要补办,再去售票口重新买票。”   “你们!”李涵大怒着要揪起两个警察的领子,然而一个趔趄,手仿佛抓到空气上一样,直接穿过了警察的身体,扑倒在地,还挺疼?   李涵栽得闷哼一声,回头看去,就见他父亲被那两个警察以机票不符合手续为由,遭到了暴力驱赶,李书文挣扎着不想走,空洞的眼珠里,血泪都流下来了。   李涵甚至听到了父亲沙哑的声音哀求道:“求求你们,放我过去吧,我儿子要带我回国,他还在那边等着我,求你们了,让我过去吧。我已经买了7次票了,身上快没有什么能买了……”   那机场警察诡异地笑着:“你不是……还有一只眼睛吗?”   李书文一愣,再要痛哭哀嚎,机场警察已经不耐烦地抓住了李书文,李书文的身体顿时好像没有重量一样,被警察一扔,就飞出老远,直接穿透了玻璃墙,被扔出了机场。   “爸!”爬起来想要抓住李书文,却只抓到一团空气的李涵,气得简直要咬碎一口白牙。   现在在这里,李涵觉得好像自己才是鬼,摸不着碰不到任何人,而他父亲待着的,则是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李涵红着眼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他想要赶紧醒过来,然后带着方善水大师快点到美国来,到时候这些张狂的小鬼肯定不能再这么欺负他父亲了,但是他又担心眼前这一切不止是梦,而是发生在别的维度的现实。   机场外头和李涵前几次梦到的一样,还是那样白雾茫茫中影影绰绰的样子,李书文被扔出机场后,就消失在了白雾里,李涵担心被扔出去的父亲会出什么事,脚步几乎是不停使唤地追了出去。   李涵一出机场,就顿住了脚步,面前一片茫茫白雾,雾里远远近近到处都是高矮不一的人影,在机场中的时候,就觉得很恐怖,走出来近距离接触,更是阴冷到了骨子里。   没问题的吧?   如果他在梦里被鬼抓住,在他身体身边的大师,应该能及时发现他的异状,肯定能救回他的对吧?   李涵不停地在心里给自己做着建设,然后一边往雾里走,一边徒劳地喊着:“爸……你在哪儿?”   李涵没有看到,就在白雾吞噬他的那一刻,他身后的玻璃墙中,方才好像看不到他的警察还排队买票的老老少少,都回过头来,看着他的背影,露出阴森诡异的笑。   李涵越走,周围影影绰绰的身影越多,好像在渐渐将他包围起来一样,李涵有些害怕起来了,这些鬼不是看不到他的吗?   李涵:“爸……?”   李涵没想到,这一声之后,他忽然听到有回应声了!   “李涵……过来……来这里……”   就是他父亲!   李涵猛地朝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白雾好像被他的视线破开了一道口子,那里有个看不太清的人,正在冲他招手,从衣服和身形看,仿佛是他的父亲,声音也没错。   只是李涵心中,却忽然一冷。   父亲叫他,一般都叫他阿涵,很少连名带姓地直呼他,基本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如此。   然而李涵刚这么一想,那前头的声音却又忽然一变:“阿涵,你怎么了?怎么不过来?”   李涵一愣:“爸?”   那白雾中的身影哽咽着继续招手:“阿涵,真的是你,呜呜,我等你等的好惨,你快来带爸爸离开这儿。”   李涵不敢再迟疑,忙要上前抓住父亲,心中还有些懊悔,早知道如此,怎么之前就没有让大师给他点道具什么的,不然现在不就能把父亲救走了吗?   李涵正要往前走,忽然一只手抓住他:“你疯了,你怎么也不看看那是什么就往前走!?”   李涵一愣,还以为是大师来叫他了,但是忽然想到这声音不太对,不像是大师,回头一看,就看到一个穿着唐装的老人,看起来精神抖擞,眼神里仿佛闪烁着烁烁寒光。   这人是谁?   唐装老人没等他问,反倒先发制人问起他来:“你是谁?怎么来在这种鬼地方?”   李涵警惕起来:“你……你又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就在这时,李涵好像听到一阵铃声,然后一晃神,唐装老人老人好像也听到了这铃声,本来想要说什么的,忽然就神色大变,张口赶忙要对李涵解释,却已经来不及。   李涵看到那莫名出现的老人,就这么在他眼前又慢慢消失了。   李涵惊恐地后退,这时,他又听到了父亲在叫他的声音:“阿涵……你快来……快来我这里……”   听到父亲的声音,李涵顿时没心情再去想老人的事,赶忙朝不远处父亲的身影走去,希望赶紧找到父亲,然后想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第二二七章   机场外头的草坪上, 唐装老人江同济正拄着拐杖, 一摇一晃地仿佛梦游般,绕着一颗大树闭着眼绕圈, 机场大门来来去去的各色人种,不时摘下眼镜饶有兴趣地瞅一眼。   忽然, 江同济浑身一震,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大力往后一推, 身体猛地倒退三尺, 跌坐在草坪上。   和江同济同来的两个年轻子弟见状一惊,带着挎包, 扶着旗幡的徒弟大惊, 连忙跑过去将江同济扶了起来。   周围凑巧看到那一幕的美国人,也在旁惊呼,大呼小叫地跟同伴说着自己刚刚看到的诡异一幕, 想要上前看看老人的情况,问问需不需要帮忙,被江同济的徒弟阻拦了下来。   江同济扶着腰呲牙哎哟大叫。   挎着大布包的徒弟摸摸师父的骨头,发现没有骨折, 才放心下来问:“师父, 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江同济怒道:“气死我了,有同行做法!都是中华儿女,在这海外之地,本该互帮互助同舟共济,却用这等手段暗害自己人, 真是个扑街。”   另一个扶着旗幡的徒弟,将师父的拐杖也捡了起来,插话道:“师父你在说啥?有人暗算你?”   江同济借着徒弟的手站直,扶着自己的腰道:“不是暗算我,被盯上的是一个后生,看他那迷迷糊糊的样子,八成是被人用梦引引入了那里,他估计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真是糊涂。若是他在这等三不管的鬼地方陷住,估计就出不来了。他一个还没登记户口的生魂,我也找不回来……”   “师父那该怎么办?”   江同济:“快去左右看看,那做法之人定然也离这里不远,不打断他的梦引,这后生醒不过来,不能让他继续害人。”   “是,师父。”   他们说的是中文又带着方言口音,周围的外国人也听不懂,见老人没什么事,很快又健步如飞地离去,也都散了。   ……   那片白茫茫的迷雾中,李涵和古怪的唐装老人分开后,朝着父亲的影子走去,走着走着,李涵忽然又听到了一阵铃声,这时,眼前将他父亲的身影模糊的迷雾,似乎被一只手一层层拨开,站在那里招手的父亲,渐渐得变得清晰起来。   李涵顿时停了下来,手心冒出冷汗。   眼前那人,虽然有着父亲的脸,但是那张开的嘴中牙是尖的,仿佛交错的犬牙,还有那朝他招手的五指上,也都长长地伸出猛兽般蜷曲的锋利指甲,不时有虫子从父亲的眼珠里头拱出来,掉到父亲带着笑容的脸上,轻轻一刮,就挂落掉一层皮肉,啪地一起又掉在地上……   李涵心脏猛跳,寒意从尾椎骨蹿上心头,这不是他父亲,肯定不是!   “阿涵?你怎么不过来,快来啊……”似乎是知道了李涵发现了他,那恐怖的鬼影又招了会儿手,见李涵似乎不会过来了,脸上的笑容变得阴毒起来,然而一边叫着让李涵快来,一边却变得模糊,逐渐消失了。   这个假扮他父亲的鬼怪消失,让李涵松了口气,但这气还没喘匀,李涵就又听到父亲的声音从后传来,从四面八方传来。   李涵惊恐了起来,顺着声音望去,发现周围白雾中说不尽的黑影,都发出了他父亲的声音。   左边一个被吊在树上的雾中人影在喊:“阿涵……快来这里……”   右边一个趴在地上的雾中人影在喊:“阿涵,爸爸在这,快来扶我一把……”   几个十几个几十个雾中人影包围了李涵,“阿涵……”   这些人高高矮矮,仿佛都是他父亲,又仿佛都不是,李涵顿时不敢动了。   正前方的一个雾中黑影见他犹豫蓦然怒吼:“不孝子!你想让我死吗!还不快过来!”   李涵被这吼声一震,霎时抖了一下,仿佛被惊散了心气一样,身体顿时失去了控制。   李涵心中虽然还有迟疑,知道这应该也不是他父亲,但是他的手脚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不由自主地朝着那发出吼声的雾中黑影走去。   李涵正惊慌着,这时,耳边忽然好像有人吹了口气。   那气从李涵耳边拂过,似乎一下子变成了一阵风,风将眼前林中的落叶吹卷,周围的白雾好像在风中散去,那些隐藏在白雾中的勾魂小鬼们,纷纷无所遁形,显出原来的模样后,刚刚那些纷乱噪杂的叫声就一下子消失了,怨毒地看着李涵,慢慢消失不见。   李涵心中一定,觉得可能是大师发现自己梦游到这里了,要将他从梦中带走了。   虽然还没找到父亲,但是李涵觉得这些鬼这么戏弄自己,他想要靠自己找到父亲的成功几率很小,倒不如等会儿上了飞机和大师一起过来了再找,省得他拿这些鬼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么一想,李涵就有种即将从梦中清醒的感觉,正要顺着这感觉离开,耳边忽然一阵听到了一声呻、吟声,李涵下意识地看过去,就看到了他父亲仿佛从哪里爬上来一样,正浑身是血地趴在草丛里。   这难道又是个假冒的?   那个新出现的李书文抬起头,流血的眼眶对着他,李涵赫然发现这个李书文,竟然和他在机场看到的父亲一样,少了一只眼睛!   李书文也看到李涵了,瞳孔突然放大,冲李涵吼:“你怎么在这里,快走!快离开、啊!”   李书文突然大吼,吼得李涵心中一惊,害怕这是不是鬼怪骗他的新花样,但是又莫名有点放心不下。   正在这时,趴在那里的李书文好像被什么抓住了,他身后的地面忽然下陷,有无数只焦黑的手从洞里伸了出来,抓住了李书文的脚、腿、腰,并有更多焦黑的手迅速地往上爬。   李书文绝望地扒在坑洞边缘,看着李涵艰难地蠕动嘴唇,似乎还是在叫他快走。   眼看着李书文快要被无数黑手覆盖住头脸,绝望地被拉下去,李涵脑子中的筋忽然断了,一把扑上去,抓住了被不停往地下拽的李书文的手,大叫:“爸!”   “别过来……”李书文惊骇地想要甩开他的时候,脸色忽然一变,想甩开李涵的手,蓦然反手又抓紧了李涵,刚刚还正常的人手,如今青筋暴突,指甲迅速地生长,变成锋利的钩爪,钩爪瞬间没入了李涵手臂,在李涵的痛嘶声中割出了几道血痕。   同时,李书文那被挖去一只眼睛的眼眶里,忽然又张出了一只新的眼球,只是白色眼球变成了黑色,瞳仁处一点鲜血般的亮红,盯着李涵嘿嘿笑:【小子,你跑不了了。】   李涵倒吸口气,跨擦一声,他身下的地面也蓦地下陷,无数焦黑的手伸出来,缀在他的脚下,仿佛有千斤重。   李涵知道自己还是中招了,在心中疯狂地不停求救,希望方善水能够听到,救他出去。   那盯着他父亲的半张脸的恶魔仿佛知道李涵在想什么,阴冷的诡笑声直接印到了李涵的脑子里:【没用的,现在谁来也救不了你。】   就在李涵绝望的时候,忽然从他肩膀上伸出了一只手,那手尖长的危险指甲,竟然比抓住李涵的钩爪更甚一筹。   不止李涵一愣,连抓着李涵的怪物,看着那似乎比它还尖长比它还锋利的指甲,也有点懵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两指捏住了头颅,怪物的头颅瞬间变尖,仿佛一个被从水桶里拽出来的水球一样。   【啊——!!】那变形地头颅不停发出恐怖的嚎叫,差点刺穿了李涵的耳膜。   忽然,李涵发现那被拽走的头颅,竟如同揭皮一样从那个李书文的身上被揭了下来!   随着那怪物皮被揭掉,被抓在那只从李涵肩侧伸过来的手上,那只恐怖的手突然出现,很快就拽着那怪物消失了。   李涵感到抓住自己手腕的手蓦然一松,眼前的那个李书文似乎失去了意识瘫倒在地,李涵正要甩开他的手,耳边忽然出现了熟悉的声音,是那个年轻的大师!   方善水:【先别松开,这是你父亲。你若松开了,想再找到就不容易了。】   李涵闻言一顿,下意识抓紧了他爸的手。   方善水:【看到你手腕上的红绳没有?】   哪里有红绳?李涵正这么想着,低头一看,却发现还真的有一段红绳系在他的手腕上,线头露在外头。   【你拿着这十二枚铜钱,穿过红绳,然后将红绳的那一头系在你父亲的手腕上,先压住的魂,让他不至于掉到别的地方去,其他的等我们到了再说。】说着,方善水的手也顺着李涵的肩头伸了过来,将几枚铜钱递给了李涵。   李涵听了忙不迭点头,伸手接过来。   ……   江同济拄着拐杖和徒弟分头找了一会儿,到处都没有发现施法之人的踪迹:“糟糕,那人道行高深,竟然不用在附近就能远距离施法。”   那个徒弟也为难起来,找不到那施法之人,那怎么将师父口中的被害人,从梦中拉出来?   一阵冷风刮过,江同济看向天空,不远处的低空中,不知从哪里飘来一片乌云,罩在某个地方。那乌云很黑,似乎被风带着卷动起来,成了漩涡。   江同济掐指一算,面色凝重,对左右徒弟道:“我再去过阴看一眼,如果等会我的拐杖敲地,连敲三下,你们就在我脚边洒上童子尿,并用拴着钉子的红绳将我的腿系住。”   “好的师父。” 第二二八章   李涵按照方善水的指示, 将铜钱穿过红绳, 而后将红绳系在了父亲的手腕上。   “爸,你别着急, 我找了大师来救你,我们很快就来。”   李书文勉力抬头看向李涵, 只剩下一边的眼睛,含泪望着自己的儿子, 看得李涵这几十岁的人了, 也差点跟着哭出来,眼睛瞬间朦胧了起来, 哽咽道:“爸, 你等等,等我醒来就来找你……你……”   “女士们,先生们:本架飞机预定在5分钟后到达美国N洲, 地面温度是24℉,谢谢!”   李涵正安抚着父亲,恍惚发现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耳边传来了熟悉的提示声, 眼前的画面在父亲模糊的脸和飞机舱内的情形之间来回徘徊, 让李涵一时分不清哪些是梦哪些不是。   “该醒了。”   就在这时,李涵感觉身边有人轻拍了自己一下,浑身如过电流般猛地一颤,蓦然从那种恍惚的状态脱离出来。   父亲的脸瞬间不见了,机舱成排的座位清晰地映入眼脸, 李涵差点跳了起来,他刚刚还在大师家里不是吗?他明明记得自己在看方善水画符,然后不知不觉睡着了,怎么一觉醒来,就已经在飞机上,还已经到达美国了?   回头,李涵看到了坐在自己旁边座位的年轻大师方善水。   方善水大师还是他在京城看到时那样,一副仙气出尘的模样。   李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一闪而逝间,仿佛看到了方善水大师肩上,有个小小的手办一样的活物,那只看起来很可爱的手办,似乎正再用一张似乎被压平的鬼脸做成的大薄饼,正在卷一些不知是肉块还是蔬菜的东西,折成五方形状,兴致勃勃地啃起来。   每啃一口,那饼子上的鬼脸,都在冲着李涵惊恐的张大嘴嚎叫……   李涵觉得那小手办的指甲似乎有点眼熟,再要细看,才发现自己看错了,方善水肩膀上根本什么都没有,刚刚的惊鸿一弊,似乎只是他的幻觉。   李涵懵懵地看看周围,然后问方善水:“大师,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在您家里吗?现在这是?”   方善水正在用手叠着一张黄色的纸符,将那张仿佛画着什么的符纸叠成什么形状,边折边道:“你去我家的时候,我就发现你身上被打上了印记,应该是你连续被托梦,导致你本人也被那些机场的恶鬼盯上了。”   李涵一惊:“难道他们还打算害死我?”   方善水点头:“那些外国鬼知道你要找人对付他们,已经有了防备。我怕等我们真到了美国后,他们会有将你父亲隐藏起来,或者通过你的思维来监视我们,影响效率,所以就让你提前入梦了。虽然他们大概并不太把我放在眼里,但是你一个人出现在他们的地盘,总比我和你一起的时候方便他们下手,果然,这就成功将你父亲的真身诱……嗯,引了出来。”   李涵干笑,心说大师你就算直说也没关系,不就是因为他背后被鬼盯上了,干脆将计就计把他扔出来当诱饵了嘛。   正说着,飞机的广播又开始警告乘客们坐好坐稳,飞机开始下降。   李涵坐好,忽然发现隔壁那个金毛的西方小伙,正从旁边探头探脑地看向他们,这些人可能是能听懂中文,听到了他们刚刚说得话好奇。   李涵皱了下眉,那金发青年忙收回了视线。   ……   江同济进入鬼域,那片白雾中,仍然有无数黑影,影影绰绰地潜藏在阴森的树林深处。   只是江同济发现,这次进入,那些林中的恶鬼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围上来阻挠,而是停在一个地方,似乎正背对着他来的方向,在观察着一个什么东西,那里还传来一点细微的呻、吟声。   江同济悄然靠过去,发现白雾深处,黑影们正围着一个亚洲人的灵魂,那有些老迈的魂魄正躺在地上,身下的地面塌陷出了通往地狱的通道,下头无数炭黑的手正坠着他的脚,不知为什么这些手不敢再往上了,但又不甘心松开。   江同济惊诧,来不及多想,立刻掏出一块令牌来,那上头写着‘提举城隍司印’几个方块篆字,令牌一出现,上头的方块字立刻放出金光,江同济持着令牌往那躺在地上的灵魂身上一照,金光中立刻出现了李书文的名字身世等各种资料,江同济一看,这正是他此次前来要找的人。   那道金光给周围白雾中的黑影们带来了惊吓,黑影们瞬间逃窜后,似乎发现金光并没有伤害到他们,又重新出现,不善地朝江同济围了过来,但又不知是不是在忌惮什么,没有立刻对江同济出手。   江同济心中焦急,城隍印不知怎么搞的,居然没有立刻将李书文的灵魂摄入印中,在这三不管的鬼域地带拖着,对江同济本身也很危险。   江同济防备着周围那些黑影,见他们一时没有什么动作,试探性地小心上前,靠近了一些,他才发现李书文手腕上系着一条压了十数枚铜钱的红绳子,竟是牢牢地将李书文的魂魄压在了这里。   原来是这东西抵住了城隍印的收摄。   江同济皱眉,心道莫非李书文被扣留在这里,是他的仇人所为,用这等阴毒法术将他束缚在这种三不管的地带,让他受尽野鬼欺凌,永世无法超生?   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你是谁?跟刚刚那个怪物是一伙的?】忽然,林中传来了一道幽暗的声音,用得是地狱魔鬼的语言,江同济常和外国的阴间打交道,还算熟悉,不过倒是有些奇怪,这些野外的恶魔,很少在开打前主动和他们交流,一般只有在打了之后打不过才会开始沟通。   江同济心思一转,没有问那怪物是什么,只是用魔鬼的语言回问那声音:【我是唐人街城隍司的N洲办代理人,你们违禁拘留我司记录在案的华裔魂魄,这是违反了双边条约的无耻行为,我此次是来回收李书文的灵魂。】   【……】那东西似乎也没想到江同济是这个来历,沉默了一会儿,【唐人街城隍司?很好,我记住你们了。】   这恶魔似乎误会了江同济和刚刚才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的方善水的关系,闻言没有再为难江同济,反而操控着周边的黑影让开一条路来,由着江同济接触李书文,似乎已经默许了江同济将人带走。   江同济见状,立刻来到李书文身边。   李书文在城隍印的照射下,已经暂时失去了意识,他身上的红绳似乎受到了城隍印金光的刺激,在不停地颤动,带着上头的十数枚铜钱,也咔啦作响。   江同济立刻将城隍印压在那些铜钱上,铜钱和红绳顿时就不动了,而后江同济又掏出一个瓶子来,将其中的水浇在了李书文的系着红绳的手上,瞬间,李书文的手就好像橡皮一样软化了,又仿佛水一样从红绳中流了出来,之后,压在铜钱上的城隍印发出光芒,李书文再无抵抗之力,直接被收进了印中。   林中白雾黑影们,安安静静地看着江同济做这些,似乎等待着他赶紧弄完赶紧走人。   已经将李书文成功回收,江同济拿起城隍印本来想走,但是想到刚刚遇到的梦游的李涵,担心他陷在这里,不禁多问了一句:【刚刚还有个中年华裔来这里,他现在在哪?你们将他抓起来了?】   但是这句话却仿佛触了对方霉头一样,林中的黑影们忽然骚动了起来:【你竟然不知道他去哪了?吼——!你这个骗子,你和那怪物不是一伙的!你居然胆敢戏弄于我,我要让你付出血的代价!】   这一下,仿佛捅了马蜂窝一样,弥漫在林间的雾,瞬间变成了灰色,这些灰雾,在江同济头顶上方,渐渐形成了一张恶魔的脸,冲着江同济咆哮。   “不好!”江同济没想到刚刚还很好说话的林中恶魔,居然会因为这么一句话就翻了脸。   江同济赶忙拿起拐杖,想要连敲三下,让他的徒弟在那边给他一点帮助,却没想到拐杖刚刚抬起,他头顶的恶魔就好像看透了他的举动,大吼一声,江同济脚下竟然忽而伸出一只爪子来,抓住了拐杖,让他无法将拐杖敲响。   糟糕。   江同济抬头看去,林中白雾褪去,隐藏在其中的黑影们,纷纷露出了腐烂的脸,仿佛丧尸一般朝江同济涌来,这些恶鬼越聚越多,层层叠叠竟仿佛浪潮一样,将江同济四周挤得水泄不通。   江同济握住城隍印,手心起了一层汗。   ……   下了飞机,李涵回头看了眼,那个拖着行李箱的金毛小子,带着他的同伴,似乎正跟在他们身后,见李涵回头,他们也立刻转移开视线。   方善水忽然微咦一声,抬头看向了某个方向。   李涵顿时顾不得那似乎在跟踪的青年,连忙回头问:“大师,怎么了?”   “刚刚感觉到有人动了我的坠魂锁,只是片刻又没了动静……”方善水掐指算了起来,似乎在确定那股异动,是哪里的恶魔不甘心的试探,还是出了什么别的意外。   方善水肩上的手办师父,将手中那自制肉卷饼的最后一口啃下,一边咀嚼,一边看着方善水掐算。   李涵大概明白方善水说的坠魂锁是只他父亲手腕上系的那个,顿时着急起来:“大师,那这后来没了动静是什么情况?是好是坏?”   方善水一时也说不清楚,感觉是好,又似乎不太好,摇头道:“暂时不知,去看看。”   说罢,方善水一步当先往前走去。   李涵连忙跟上,而他们身后假装自己在看风景的国外青年们,见两人动作加快,也顾不得伪装,立刻快步跟了上去。 第二二九章   方善水明明只是平常在走路, 却走得很快, 李涵和那几个偷偷跟在后面的外国青年,一开始大跨步还能跟上, 出了机场后,却只能靠跑才勉强没被落下。   几个国外青年看起来像是刚旅游回来的背包客, 体力倒是比李涵好了很多,刚刚在飞机上听到方善水和李涵的谈话, 立刻就被钓起了好奇心。   本来想跟着方善水两人, 看看他们是骗子还是真能看到鬼,如今越跟越是惊奇, 仿佛被猫挠般地心痒起来, 一边快步追着,一边忍不住跟同伴说起悄悄话来。   “哦上帝,那两个中国人, 看来真不是普通人,也许他们会中国功夫。”   “什么中国功夫,他们明明是中国的巫师,你没听到他们在飞机上说得话吗?他们提到了鬼魂!而且他似乎不把那些鬼魂放在眼里, 他如果不是特别的自大, 那就是真的厉害的人物。”   “跟上跟上,这么有趣的事,不能错过!”   江同济的两个徒弟,正藏在树林边缘看着师父去出阴差的肉身。   两人看到方善水几人前前后后的跑进树林,都是愣了一下, 尤其是方善水,两人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感应到方善水是个修道之人,修为怕还不低,方善水身上那股诡异的危险气息,远远的就能让他们感觉到惊人的压力,跟他们师父江同济比也不遑多让,不,可能还要高一些。   正在往树林里走的方善水,察觉到旁边藏着的两人在窥探自己,侧眸扫了一眼。   江同济的两个徒弟吓得立刻一低头,缩回了树后,直到听到方善水脚步丝毫没有停顿地离开了,才伸头去看方善水的背影。   挎着黄色布包的江晓立问师兄:“师兄,那人看起来很不一般,会不会是师父刚刚一直寻找的恶毒法师?”   拿着一个古怪旗幡的江晓直严肃地点头:“极有可能,师父还在那间,不知道会不会被他坏了事,我们得想办法提醒师父。”   两人说着,用朱砂开始在江同济的手上写了起来,希望师父接到信息后,能随机应变,却不知道,他们的师父早已经陷入了莫大的危险之中,哪还能随机应变。   ……   方善水一直了走进机场外的树林之内,突然停了下来,追在方善水身后的李涵,紧赶慢赶地终于赶上了,累得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后面的几个青年体力倒是好一些,不过看方善水他们停下,反而不太敢靠过来了,怕方善水两人将他们赶走。   方善水将刚刚在飞机上折的黄符拿出来。   李涵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大……大师,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方善水将纸鹤拉伸开来,拖在掌心:“将你的头发拔下一根,放在纸鹤的背脊缝隙里。”   李涵没敢迟疑,立刻硬拔了根头发下来放进方善水说的地方,之后,方善水并指在纸鹤的翅膀上一点,噗拉两声,纸鹤竟扇动着翅膀飞起来了。   几个跟在后头赶到的外国青年,见状都傻了眼:“WHAT?小型智能飞行器?”   “上帝,那分明是一张纸!”   方善水带着李涵跟随纸鹤往前走了几步,而后,两人的身影竟像是凭空了一样,空气中只留下刚刚方善水的劝告:“你们别再跟来了,可能会有危险。”   正为了纸鹤会飞而傻眼的青年,这下被吓得跌坐在了地上。   浅灰色眼睛的男孩抱着自己的登山包瑟瑟发抖,一边抖一边爆粗口:“哦法克,消失了!你们看见了吗?这是不是什么魔术?活人怎么会消失??”   金发的男孩胆子倒是大一些,快速爬起来,到方善水他们消失的地方,左右来回的走,似乎想找到方善水他们消失前留下的踪迹,不一会儿,他竟然像是撞对了地方,竟然也消失了,其他两人惊呼,忙跟了上去。   ……   李涵没想到,和方善水一起跟着纸鹤往前走了几步,眼前的场景立刻就出现了大变,在梦中看到过很多次的白雾,忽然就漫天而出,将整个树林都蒙头盖住。   李涵瞬间觉得浑身阴冷,周围的白雾仿佛浸透了皮肤钻进毛孔深处,蓦地打了个寒颤:“大师?我们这是,都进入了梦境?难道我们是带着身体进来的?”   这可比做梦时进来要恐怖多了。   方善水点点头:“也算也不算,鬼域很少能容留生人肉身,我们的身体虽然是进入了鬼域,但又相当于正卡在人间和鬼域的夹缝中。”   李涵似懂非懂,忽然看向方善水,猛地发现方善水的肩膀上,果然是有东西,他在飞机上刚刚醒来时的惊鸿一弊,并不是错觉!   那是一个巴掌大的仿佛娃娃一样的小东西,不知怎么地,只不过多看两眼,就让李涵心中发冷,竟是比进入了鬼域还冷,这感觉恐怖极了。   李涵没等手办师父看过来,立刻收回了视线,也不敢多问。   纸鹤带着方善水和李涵走到了刚刚李书文所在的地方,地上还有李书文躺过的痕迹,只是人已经不见踪影。   李涵已经确定这就是他梦到的地方,发现不见了父亲,顿时大惊:“大师,我爸人呢!?”   说着李涵四下张望,到处都没有李书文的身影,也没有见到李书文离开的痕迹。   方善水将地上的红绳和铜钱捡了起来:“果然是出事了,不知是谁解开了我的坠魂锁。”   手办师父看了看那串铜钱,似乎觉得有趣,伸手一指,那串铜钱就从方善水手中飞了起来,飘到了它的怀里,手办师父将那串红绳铜钱哗啦抱起来掂了掂,仿佛抱着一个大号水桶似的。   李涵急死了:“大师,现在该怎么办?”   方善水没有说话,直接往附近异动的气流方向走去,李涵赶忙跟上。   ·   江同济的城隍印中阴兵尽出,短时间内从恶鬼群中杀出重围,正想用城隍印往返回人间,却在返程读条的刹那间,就看到远远在天空看着他的白雾恶魔脸,在森林上裂开了嘴,恶劣地笑了。   江同济刚刚心觉不妙,下一瞬就浑身喷血,他的身体被身边不知何时凝聚的第二张白雾鬼脸咬中,城隍印也脱手而出,身边掉入了那张嘴里。   江同济大惊:“我的……”城隍印!   江同济现在元气大伤,催动不了城隍印,也无法从恶魔手中将令牌抢回来。   恶魔咕嘟一口将城隍印咽下去,却吐出了浑身是血的江同济,江同济瞬间被白雾倒吊了起来,吊在了无数恶鬼的上头:【嘿嘿,敢耍弄恶魔,我要让你知道这个严重后果!】   江同济的血顺着脸一滴滴的往下流,无数恶鬼仿佛被投喂的食人鱼一样,长大了尖牙和腐烂的脸,等着接江同济的血肉。   就在这时,江同济突然感到手心一痒,已经快绝望的心,蓦然一动,以为是徒弟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危险,给自己传信,然而江同济背着恶魔偷偷瞟了一眼,却发现上头只有几个字:【那法师出现。】   去他大爷的那法师出现啊!这对他现在的处境有任何帮助吗!   江同济差点气得揪掉自己的胡子,心中哀叹,莫非自己这一把老骨头,就要栽在这里了。   两个没有眼色的徒弟,居然都感觉不到师父的危险,太不孝了。   正怄气着,江同济突然看到了从他刚刚逃跑过来的方向,走来了方善水和李涵。   江同济瞳孔猛地一缩,李涵是他见过的,就是刚刚他担心被人害了的那个后生,李涵身边的那个……   江同济想起了徒弟给他掌心传讯的几个字,莫非,他弄错了?   走到近前的方善水看了一圈,目光扫过被倒吊着钓鬼的江同济,转向天空那白雾恶魔脸问:“李书文的灵魂在你那里?”   手办师父则是睁大微微发光的绯红眼睛,微仰着小脑袋看着天空的白雾,仿佛看到了满天的奶油蛋糕,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白雾恶魔脸看了跟在方善水身后的李涵一眼,嗤嗤地恶笑着冲方善水不屑道:【又来一个,你们这些骗子,同一个招数,以为我会上当两次吗?就算你聪明点,找了个人来假扮那男人,但是灵魂的重量是不一样的,我怎么会感觉不出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垃圾,我不会再受骗的。你们既然敢来,就别想走出我的树林了,永久地留在这里吧,吼!】   恶魔一声大吼之下,林中白雾仿佛云浪翻滚,整片树林都被带着荡漾了起来,哗哗的树声中,刚刚在江同济身下等着啃噬他血肉的恶鬼们,忽然一个又一个地消失不见,白雾中再次出现了层层的黑影,瞬间淹没了所有的出路。   江同济在上头大叫:“快跑!在这里你不是他的对手!”   李涵惊吓间被涌动的白雾晃倒在地。   身在鬼域当中,方善水虽然不懂白雾恶魔的语言,但是也勉强能感知到他的意思,只是有些不解其意,这恶魔是把他认错成什么人了吗?   白雾恶魔很生气刚刚在江同济这个骗子面前卑躬屈膝,让他在手下面前丢尽了脸,现在自然对想要效仿江同济来骗他的方善水,更加不能容忍:【围住他们,我要慢慢吃掉他们的灵魂。】   李涵吓得躲在方善水身后,方善水看看靠近的众多鬼怪们,将一张符拿了出来,而他肩上的手办师父,则跃跃欲试地拧开了一个空着的零食罐头瓶。 第二三零章   江同济听着那恶魔的嚣叫, 几乎不忍心看下去, 然而没想到转瞬间,眼前的情况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江同济看到方善水拿出了一张黄符, 本以为他是在做垂死挣扎,没想到黄符消失后, 方善水抬起头,他刚刚那张清俊美好的脸, 转瞬间变成了比恶鬼还要骇人的模样, 连江同济看到都是心口一窒,只觉就算是钟馗在世, 也不比方善水这面相的万分之一。   周围那些正在包围方善水的黑影们, 看到方善水的新面目后,纷纷停了下来,顿了片刻, 而后竟然突地发出了一片连环地恐怖鬼叫:【啊——!!】   林中的树叶瞬间都被这些恐怖的鬼叫撕裂,这些恶鬼的身体,似乎都在极度惊吓中被吓扁了去,仿佛由实转虚, 从腐尸的样子, 真的变成了一条条无形的鬼影,在白雾中忽上忽下地尖叫着亡命飞窜。   后面离得稍远的黑影本来不明所以,但在靠近方善水后,也立刻一一步了后尘。   方善水现在的脸,简直像是针对鬼怪的生化武器。   方善水看着这眼熟的一幕, 越发觉得自己原先的丑脸确实方便,面对这种围攻,不用出手,敌鬼就不战自溃,真是比什么武器都管用。   白雾中的恶魔也被方善水吓到了,但是并不像它手下那些恶鬼们,被吓得那么厉害,见状它稍微慌了一下后,立刻发出了吼声,想要控制恶鬼们安静下来,然而就在这时,白雾恶魔忽然一顿,回头一看,一只小小的手,从那个面容恐怖的年轻人身侧伸出来,抓住了它庞大身体的一角。   白雾恶魔的身体聚散无形,笼罩在整片森林,所有人的头顶,它可以随时出现在任何地方,也可以随时消失。   但是,被那只小小的手抓住瓶盖大小的一角后,白雾恶魔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仿佛凝固了一样。   白雾恶魔中的人脸,在空中僵硬地转了点角度,去看方善水肩上那个巴掌大的小东西,还有那小东西抓着他的更加细小的小手……   那只小手是如此的眼熟,小手上那尖长锐利的指甲,看起来也是似曾相识,如果将那只手放大到正常人大小的话,它定然早早就能认出来。   白雾恶魔惊恐地尖叫起来:【啊!是你,刚刚是你!!】   被吊在树上的江同济,忽然觉得脚腕一松,顿时从树枝头上掉了下来。   江同济有些发愣地回头,就看到刚刚还嚣张着的恶魔,如今却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样,在上头左奔右突地想要逃跑,然而却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塑料薄膜困住了,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空中不停地留下一连串不甘心地骇人大叫,庞大的纠缠在整片森林上的白雾恶魔,就像是被抽干了空气的充气气球,被不停地压缩折叠,吸往方善水身旁悬空的一个小罐头瓶里。   手办师父垫着脚尖扒在罐头瓶沿边,兴致勃勃地撸起袖子,正握着一把巨大的长柄勺子,在罐头里一圈一圈的搅拌,罐头中被吸进来的白雾,都被勺子卷着,被搅成了一个雾气的漩涡,这个漩涡就是拖拽着那恶魔的源头,让恶魔无法逃脱的同时,将恶魔被卷进来的身体一点点打散。   江同济扶着腰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头顶整片白雾越来越少,雾里的恶魔脸扭曲地拉长变大,短短时间内已经被搅碎了一半以上,恶魔刚开始还挣扎着想跑,如今只剩下绝望的哀嚎:【放过我,放过我……】   不过没喊多久,它就再发不出声音了。   江同济忽然明白了,这白雾恶魔忌惮的就是眼前的这年轻法师,他们曾经交手过,刚刚这恶魔误会他和方善水是一伙的,所以才会对他这么客气,只是因为有他冒充在先,正主来了,这恶魔反而不相信了。   江同济:“……”   旁边另外一个瓶子里待着的雷克斯几人,由于刚刚被招来当翻译,没有被封闭起来,如今趴在罐头瓶上眼睁睁地看着那恶魔挣扎到尽头的样子,都不免有点心惊胆颤。   “滴答。”   最后一滴液体落进罐头瓶中,装了满满一瓶,手办师父将脸压平在罐头瓶外往里头看了看后,满足地伸出小手,就要将盖子拧上。   雷克斯几人见状,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之前他们也是见过手办师父吞吃芬里斯之手的恐怖情形,但是如今见到这样高级地占据了一片地盘的林中恶魔,也免除不了见面就成了手办师父食材的下场,不禁对同样装在罐头瓶中的自己,更为担忧起来。   就在最后一点白雾消失在手办师父的瓶中之后,方善水忽然发现,眼前有一枚古怪的令牌,从白雾中脱离,掉到了他脚边。   周围林中的无尽恶鬼,都在方善水的丑脸符咒下哀嚎逃窜,离得最近的一批早就逃得不见影了,离得远的也都如潮水般在惊恐退散,尤其是见到那白雾恶魔也被抓了之后,更是无鬼敢继续停留。   不过片刻,这片充满鬼怪的森林里,就恢复了寂静。   “提举城隍司印?”方善水将令牌捡了起来,看到上头的字后,望向不远处呆坐在地上的江同济,“这是你的?”   江同济大梦初醒,战战兢兢地看着方善水那张惊悚的脸,态度恭敬地点头:“是,是老朽的。”   方善水见江同济被他的脸吓得不太敢抬头,如今周边也没什么恶鬼了,方善水索性就将自己的符纸收了回来,恢复了清俊如仙人的面貌。   江同济发现这种情况,顿时大松了口气。   就在方善水和江同济说话的时候,将罐头瓶盖严的手办师父,抱起有些沉手的罐头瓶,忽然“呼啦啦啦”用力猛摇了起来。   那罐头瓶里由气体组成的雾团,刚刚就在手办师父搅拌中凝聚成了液体,如今在手办师父地猛摇下,里头的液体又慢慢被摇晃成了固体,由水变成了奶油。   被手办师父摇罐头的声音吸引,方善水和江同济都侧目去看了眼。方善水是在看师父的新零食品种,江同济则是在观察手办师父。   江同济把手办师父当成了方善水的使鬼一类,虽然江同济也能感觉到手办师父身上那不同寻常的阴煞气息,但是他们久在海外,已经没有了那种特别正统的思想以及门户之见,只觉得万法归一,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除非很反社会喜欢恶意搞破坏的,否则不会过于多问。   江同济收回视线,又看向了方善水。   江同济他对方善水的修为很是好奇,方善水这种带着活人走进鬼域的行为,他只是听闻过。江同济自己能出窍来办阴差,靠得还是手中那一枚城隍印,若是城隍印丢了,他想回自己的身体都很是艰难,所以更加感受到和方善水的天差之别,虽然方善水面嫩,江同济也只当方善水是个修炼到返老还童的前辈。   江同济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小心问道:“这位道友……您莫非是位阴神真人?”   方善水顿了一下:“算是吧。”   江同济顿时更加严肃起来,给方善水弯腰行了个大礼:“失礼了,竟不识真人大驾。”   方善水:“……不用如此客气。”   跌坐在地的李涵,看到江同济这个样子,也不禁心中悬了起来,他这回国上了下网,竟是请来了一位真神?李涵心中郑重起来,一边为自己的运气感叹,一边越发觉得方善水高深莫测起来。   在方善水肩上摇罐头的手办师父,终于将它的奶油摇匀,停了下来。   手办师父兴致勃勃地将罐头瓶盖拧开,正想尝尝新零食的口味,没想到刚拧开口,里头的奶油一下子喷涌了出来,不但将手办师父身上沾满了奶油,就连正琢磨着要将城隍印还给江同济的方善水,也受到了波及,脸颊上沾了很多奶油,瞬间就破坏了他刚刚被江同济烘托起来的高人形象。   江同济&李涵:“……”   “师父……”方善水好笑地看向手办师父。   手办师父绯红的眼睛回头看了方善水一眼,淡定地伸出小手擦擦头脸,然后飘了起来,将方善水脸上的奶油也舔走了。   “师父,好了,你先把你自己弄干净吧。”方善水见状更是哭笑不得,将师父压回肩膀上,自己动手擦了起来。   手办师父顶着一身的奶油面无表情,目光似乎很遗憾的样子。   江同济惊讶地微微张开嘴,心中觉得方善水对这个使鬼还真是宠溺,居然丝毫不生气。   方善水终于研究透了手中的城隍印,没有理会江同济他们一脸惊讶的样子,伸手点了点手中的令牌。   那令牌似乎被方善水触动,在方善水手中震颤了一下后,赫然放出一道金光来,金光携裹着一条人影落到地面上,正是李书文。   李涵见到父亲,喜极而泣,一下子扑了过去:“爸!”   江同济虽然知道阴神真人修为高深,但见他如此轻易地将城隍印中的魂魄放出来,还是倒抽了一口凉气,脱口道:“真人,你这是?”   方善水知道城隍印的用处,也知道江同济的来意,闻言解释道:“我此来是应李涵要求,带他父亲亡魂回国,你不介意我将他从你的印中带出来吧?”   江同济忙摆手表示不介意。 第二三一章   “爸?”李涵想要将地上的有些呆滞的父亲扶起来, 但是李书文却没什么反应, 叫也不回,李书文的灵魂在鬼域之中也变成了半透明的, 李涵想要搀扶的手,甚至直接穿过了李书文的身体。   李涵不解, 求助地看向方善水。   方善水看了躺在地上的李书文两眼道:“你父亲灵魂损伤严重,已经快油尽灯枯, 需要好好养一养。”   李涵闻言焦急了起来, 正想说什么,就看到方善水拿出一张黄符剪成的纸人, 正面写有李书文。   这时, 方善水的眼睛忽然变成了金黄色,扫了李书文的魂魄一眼后,指尖一笔连划, 仿佛虚空画符一样,在黄符的背面快速地划下了李书文的生辰八字。   方善水蓦然将那只纸人打向李书文的灵魂,吟道:“三魂归定,七魄巡回。李书文, 起!”   在纸人和李书文接触的一瞬间, 两者忽然都发出光芒,仿佛在光芒中融合为一。   光芒消失后,地上躺着的李书文也消失了,只剩下了一张纸人,在方善水的口令下, 纸人笔直地从原本李书文躺着的地方站了起来,轻飘飘地被方善水摄到手中。   江同济惊叹:“好一手借形起尸,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手了,果然祖国地大物博,能人还是都隐藏在国内啊。”   虽然他没有阻拦方善水,但是见了方善水的这一手后,却提醒道:“真人,如果你是想将李书文的灵魂这样带回祖国,虽然这样他们就没有办法强行将灵魂扣留下来,但是还是不行,可能会更难办。”   方善水不解:“这是为何?你们这边的城隍司不许?”   方善水肩膀上的手办师父,刚刚得到了一罐奶油,正是新奇的时候,这会正抱着它自己用卷饼奶油卷出的冰淇淋,小口地舔着玩,闻言抬眸看了江同济一眼。   江同济被看得浑身一冷,连忙摇头否认:“不不,怎会是我们不许?真人你是不知,那些地狱的魔神将游离在势力外的孤魂们,统统视作他们的私有物,最近西方魔神动作频繁,不但对我等外域驻扎的轮回司多有打压,还斩断了不同信仰的亡灵来往的通道,似乎要有大的动作。机场的关卡只是其一,如果真人你有其他动作,想要虎口夺食,在飞跃真正的边境线的时候,定然还会遭遇不可预知的危险,甚至可能会连累其他人。”   李涵怒道:“怎么会这样?他们凭什么不让我们走?”   方善水若有所思,和小口舔着冰淇淋的手办师父,一起看向玻璃瓶中的雷克斯几人,雷克斯等人面面相觑,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方善水想,如果他自己元神出窍将李书文带回国的话,那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那样就得将他的身体丢在这异国他乡。   将肉身丢在家中,都会被雷克斯这些黑暗议会的人,上门来找麻烦,更何况这里还是他们的地盘。   但是若是不灵魂出窍,直接这么带着李书文走的话,那就事毕得用到普通的交通工具,飞机或轮船什么的,万一在这时遇到了袭击,他自己倒是不怕,可是其他同行的普通人,说不定会被连累,他也不敢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还真是有些麻烦。   江同济见方善水为难,眼珠一转,适时地对方善水提出了邀请:“要不,真人你先和我去趟唐人街。城隍司那边还有两位阴神真人,他们对这方面了解的更多一些,说不定有其他的方法。反正您刚来,也不急着走,正好多看看这域外的风土人情。”   “也好……”方善水将李书文的纸人装起来,正要同意江同济的提议,方善水突然一顿,皱眉看向了某个方向,“等等,有活人的血腥味。”   李涵和江同济都是一愣,这鬼域之中,虽然血腥味遍地都是,但是哪里来的活人。   李涵忽然想起飞机上的那几个年轻人,朝方善水道:“大师,会不会是刚刚跟踪我们的那几个年轻人,难道他们跟着我们进来这里了?”   江同济一惊:“跟踪你们跟踪进鬼域之中,这是作死啊!他们肯定是遇到危险了,我们赶紧去看看吧。”   方善水点头。   ……   三个国外的年轻背包客,跟随着方善水的脚步,进入了这片诡异的森林。   这片森林非常古怪,跟刚刚进来前的森林相比,明明只是多了些白雾,但是却莫名的阴冷诡谲,白雾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从四面八方窥视着他们一样。   西蒙走了一会儿都看不到方善水和李涵,不禁有些打起了退堂鼓:“托尼,那两个中国人不见了。”   另一边的韦恩也有些担心地道:“我们这是到了哪里,我们是不是迷路了?这里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我想离开。”   走在最前头的托尼胆子最大,闻言语气夸张地道:“哦伙计们,勇敢点,他们肯定还在前头,我们再往前找找。我外祖母的侄孙的妻子的堂叔他哥哥,可是一位红衣主教,上帝在看着我们,没什么好担心的。”   话音刚落,“嘎嘎嘎”一群黑色的乌鸦蓦然飞过三人头顶,周围的白雾仿佛被龙卷风吸走,正快速地往某个方向而去,笼罩在整片森林的白雾快速地消失,林中仿佛有无数的黑影向这里飞来,离得近了,就可以看到那些黑影都是一张张恐怖的鬼脸。   西蒙和韦恩抱头尖叫起来,一跑一边大吼:   “狗屎,这是什么鬼?”   “发生了什么?”   鬼影的速度极快,很快就穿林过树到了他们面前,只是这些鬼影似乎比西蒙他们还要恐慌,压根就没有在他们身边做丝毫停留,就呼啸着穿过他们,继续往前奔逃而去。   西蒙和韦恩大口喘着粗气,看着比他们跑得还快的重重鬼影,头也不回地卷尘而去,纷纷有种日了狗般的迷茫感。   后面有什么东西让这些恶鬼害怕?那肯定是比恶鬼更恐怖的怪物。   西蒙和韦恩感觉很糟糕,正要叫上托尼一起离开这鬼地方,回头的时候,却发现刚刚落在最后的托尼,脚下的影子在胡乱地蠕动着,似乎在从他的脚底往他的身体里钻,这让托尼姿势古怪地浑身抖动着,仿佛体内的骨头被挤得有些错位散乱般。   没过多久,地上怪异地蠕动着的影子,已经不再变化了,恢复了正常的影子,只是那真的正常吗?   托尼垂着头背对着两人,站在前头一动不动,明明身体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他落在地上的影子中,垂下的脑袋上,似乎正在生长出两根长长的尖角。   西蒙和韦恩心觉不妙,一边悄悄地往后撤退,一边咽了口口水小声道:“托尼?你怎么了托尼?”   托尼闻言回头,脖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仿佛木头挤压的声音,听得两人正牙酸着,就看到托尼的眼睛变得很恐怖。   下一刻,在西蒙和韦恩紧缩的瞳孔倒影中,已经变成恶魔的托尼化为残影朝他们扑来。   “啊——!!”   ……   西蒙和韦恩被插在断裂的削尖树桩上,他们的血液汩汩地从嘴中、伤口中冒出来,血液顺着树桩流下来,汇入地面用树枝划出的法阵纹路之中。   一颗刚刚从活人胸口掏出的鲜红心脏,正被托尼捧在手中,举过头顶,低声念着古怪的咒语。   那心脏随着咒语咚咚地律动着,不一会儿,心脏的中间,似乎裂开了一条缝隙,缝隙之中出现了一只诡异的眼睛,眼睛咕噜一转,虹膜中出现了远在别处的方善水几人。   ·   “在这边。”方善水几人快速地朝托尼三人所在的方位走去。   除了江同济是靠城隍印出窍进入鬼域,方善水和李涵都是带着身体游走在阴阳之间,他们俩的身体在鬼域和人间的夹缝中,跟随着他们的灵魂移动,在一个位置,又不在一个位置,仿佛镜子里外的两个对影一样。   只是,这夹缝却不止方善水可以进入。   无数个碎镜片组成的空间夹缝,其中的某个镜面里,腥红的血液忽然从对面流了进来,血液仿佛被无形的笔牵引着,在镜子上汇成了一个古怪的阵法,阵中一闪,出现了一颗心脏的倒影。   这颗心脏中心张开了一只诡异的非人眼睛。   一上一下的镜子中,对影着的两颗眼睛,分别倒映着镜里镜外的两个方善水,一个是灵魂,一个是肉身,但是比起方善水散发着强大气息的灵魂,这古怪的眼睛,显然更关注方善水的肉身。   眼睛贪婪地看着方善水行走于虚实之间的身体,激动地无法自已:“魔神在上!这是……这是圣体!这竟然会是圣体!如果能得到他,定能让伟大的魔神,完完全全地真正降临在人间!这一定是预言中新世纪到来的契机……一定要得到他,必须得到他!”   ……   方善水一顿,抱着冰淇淋的手办师父也抬起头,眯起绯红的眼睛四处看了看,似乎感觉到了暗中人的窥视。   方善水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师父,示意它先不要动手,继续带着李涵和江同济往前走。   来到血腥味的源头,方善水看到了手中捧着一颗心脏的金发托尼,以及他身后两具应该活不了的人。   李涵看到眼前血腥的一幕,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早就告诫过他们不要跟上来,没想到他们最终还是没逃过一劫。   江同济恨道:“这些残忍的魔鬼!”   似乎早就等着方善水几人到来的托尼,忽然抬头冲着几人发出一声吼叫。   在托尼的怪异的吼叫声中,地面蓦地轰隆巨震,并发出“咔擦”巨响,地面猛然从托尼的脚下裂开,大地的裂缝仿佛尖刀一样,向方善水几人刺来,眨眼就到了方善水几人脚下。   江同济动作麻利的闪开,中年人李涵却只是迟钝地失声大叫,方善水抓住李涵,随手将他甩给江同济:“你看着他,我来对付这人。”   江同济也不啰嗦,接住李涵就退到了一遍:“真人你小心。”   方善水一掌拍向皲裂的地面,长刀一般的裂缝蓦然一止,停在了方善水的掌前半寸。   托尼灰黑的牙齿咯吱作响,蓦然又仰头发出几声吼叫,同时裂开的地缝,又是几道裂缝从四面八方蔓延出去,如蛛网一般将大地肆意地分割,形成了一个圆,将方善水几人所在,隔离成一个孤岛。   江同济跳到了一颗树上,登高一看,顿时觉得不妙:“真人,小心,他在布置召唤的阵法!”   就在江同济大叫的瞬间,托尼身后的两条死尸忽然“砰”“砰”爆裂开来,顿时血如雨下。   无数血浆沿着地缝浇灌,两具尸体的血液,竟仿佛逆流成河,瞬间灌满了脚下的地缝,而后,血液忽地燃烧了起来。   腥红的血液,竟然烧出了幽绿的火焰,那火焰一靠近,就让李涵痛声哀嚎起来,似乎能烧灼灵魂。   树上的江同济又是叫糟,赶紧拉过李涵,看看左右,才发现他们现在出不去了,被困在火焰地纹之中。   方善水看着那些地缝中的火焰,瞳眸忽然变成了金色,方善水的视线仿佛能穿透火焰,看到火焰中下的阵法符文,这些符文似乎在联通两个空间,从另外一个空间召唤出什么东西来。   这个术法,倒是和方善水最近研究的打开地狱通道的术法,略有相通之处,倒是给了方善水一些灵感。   对于打开地狱通道的方式,雷克斯几人虽然知无不言,但是他们对打开通道的中心祭坛并不了解,而另外两个被抓到的人,似乎是身分较高,根本不能接受被俘虏的事,在被方善水提审前,就进入了自我封闭状态,封闭了所有感知,强行解封,只会自毁。   方善水也就没理他们,将他们隔离起来。   就在方善水研究的时候,托尼手中的心脏忽然发出了声音:【出来吧!我的仆人。】   无数的呼啸声崩裂了地缝,无数林木倒塌,地面再一次轰隆轰隆地震动了起来,地缝中的幽绿的火焰里,无数枯骨干尸前赴后继地从地缝中爬了上来,朝方善水涌来。   方善水并指在地上一划,金光闪过,那些小骷髅竟然无法再向前。   见状,托尼手中的现在眼睛一眯,忽然,方善水脚下的地缝更剧烈的裂开了,几只巨大的骷髅爪子攀了上来,下头似乎有更恐怖的怪物要出现。   方善水在震荡的地面上站着,仿佛如履平地,但是树上的江同济二人和树木一起跌了下来,根本站不直身体。   摔下来的江同济一脸郁闷,根本不知道方善水在干什么,明明有能力为什么不出手打断敌人,这下好了,成了敌人的瓮中之鳖。   江同济终于忍不住想要出声提醒方善水一下的时候,脚下的土地魔帝一块块碎裂,下头无数骨头茬子翻地一般出现,挤断了一圈圈的林木,这片鬼域森林,几乎快要被这群汹涌的骨头们夷为平地,江同济心中一凉,看着一个个巨大的骷髅怪物拔地而起,它们站直身体时,几乎要比五六层楼高,颅骨中闪烁的绿油油火光,盯住他们,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这些怪物们身体庞大,尖利的翅骨、指骨,粗壮的腿骨、头骨,各种骨头……只是方善水看了看,似乎都没有多少肉?   方善水有些无语:“这是什么?似乎都是尸骨。”   方善水本以为会看到那人召唤出一堆恶魔,给师父加餐,没想到出来的是这么一堆骨头架子。   江同济更加郁闷了,憋屈道:“真人,这背后之人应该是亡灵巫师,你应该打断它的召唤。”   方善水看了师父一眼,手办师父一边抱着比自己还高的火炬冰淇淋舔,一边看那些骨头架子,看看冰淇淋,再看看骨头,顿时表达出了一种无声的嫌弃,于是对徒弟挥手表示丑拒。   方善水笑了笑,拿出了自己的摄魂铃。   虽然师父不和胃口,但是……都是尸体?   托尼手中的心脏眼睛,似乎也没想到方善水一直没出手任由它动,听到江同济的话,才反应过来方善水可能是不了解它的召唤术,所以反应迟钝,顿时诡笑起来,这更合它意。   捧着心脏的托尼,瞳孔蓦然一缩,心脏中的眼睛,冷酷地对众多枯骨下令道:【去,吞噬他们!】   【吼——!】无数骨头架子喀拉拉地响了起来,高高矮矮地人骨干尸,绕开方善水所划的金线,团团将人围了起来,翼龙们则瞬间离地而起,似乎准备从空中轰炸。   完了。   江同济没想到自己遇到的真人这么不靠谱,握着城隍印正要做最后的反击,突然听到了一声古旧的铃声,顿觉心神一震,就差点失去了意识。   “叮、铃……”   翼龙们听到铃声后,颅骨中的火焰顿时摇晃了一下,刚刚扑扇着骨翅离地两三尺的它们,忽然在空中一顿,随即就好像吃得太胖飞不起来的幼鸟一样,扑楞着又从空中掉了下来,蹲在那里发起愣来。   地上的人类骨架们,也仿佛喝醉了酒一般,在东摇西晃。   江同济捏着城隍印片刻后恢复神智,看看眼前,再看向方善水的背影,顿时更加恭敬起来,收敛起刚刚的小心思。   方善水回头扫了眼江同济:“你们过来我身后,不然容易被波及。”   江同济不敢大意,忙拖着李涵凑过来。   对面,托尼手中的心脏也在方善水的铃声中晃神了一下,随即一凛,不敢再小看方善水,赶忙要控制着托尼念咒,但是方善水根本没有给它反控的机会,江同济和李涵一到他身后躲好,方善水就拿着摄魂铃,一声接着一声地摇了起来。   “叮、铃……”   “叮、铃……”   “叮、铃……”   方善水每摇一下,周围的骨头架子们就动一下,骨头架子每动一下,托尼手中的心脏就仿佛被人挤压一般,噗噗地喷出一点血液来。   “砰!砰!砰!”翼龙们像一只只胖鸟一样,在方善水的摇铃下,一个挨一个地蹦成了一排,排成了一队,每蹦一下,地面就会地震一下。   下头的人骨干尸和各种怪物们,也跟着铃声一晃一晃地跳成了一排一排,看起来,竟是比方才被召唤出来时,要井然有序了很多,仿佛瞬间从杂牌军,进化成了正规军一般。   罐头瓶中的雷克斯几人悬浮在空中,本来还在猜测控制托尼的背后之人是谁,有可能在方善水和他师父这大小两只怪物手中坚持多久,但看了现在的情形,都不禁可怜起他来。   江同济和刚刚清醒过来的李涵,也是一阵哑然,怎么感觉他们这位真人大师,比对面那个还要邪性的样子?   抢不回怪物们的控制权,托尼手中的心脏眼睛,忽然冲方善水发出了愤怒的心灵传音:【狗屎,你这是什么妖术!?你不要欺人太甚!】   方善水一顿,看向了托尼手中的眼睛:“是你在说话?”   心脏眼睛怒气冲冲地继续问:【你为什么能控制我召唤来的亡灵!?】   方善水继续摇着自己的摄魂铃指挥尸体们,一边客气道:“大概是我手中的法器,比你的厉害。”   愤怒的心脏眼睛,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一旁罐头瓶中的雷克斯几人都无语了,没想到这蠢货居然还真信了,谁给他的自信!   心脏眼睛可不知自己被鄙视了,目中忽然露出诡异的笑意,对方善水道:【时间到,游戏结束了。再见亲爱的,也许我以后得感谢你。】   就在这时,方善水身侧的空气一震,李涵身边也一样,仿佛有什么空间碎裂了。   李涵没有修为,瞬间就感受到了那种天翻地覆的崩溃感。   托尼手中的心脏裂缝蓦然合拢,那只眼睛在方善水几人面前消失了。   那只眼睛并不是真的消失,而是潜入进了鬼域和人间的夹缝中,这空间夹缝和外界的联系,已经被它用手段崩毁了,方善水和李涵的肉身都被困在了这个空间之中,任它摆布。   夹缝空间中潜藏的那只心脏上,蓦然裂开了两条缝隙,原先的两只眼睛,合并成一双,目露贪婪地看着方善水位于不远处的肉身,激动地大笑大叫:【哈哈哈,圣体是我的了。】   就在心脏眼睛忘形大笑的时候,它忽然听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声音:“什么是圣体?”   心脏上的眼睛蓦然瞪大:【谁!?】 第二三二章   心脏眼睛还没来得及转头, 就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飘了起来, 悬于空中,转头, 就看到了方善水和他肩膀上舔着卷筒冰淇淋的小东西。   心脏眼睛:【你,你们……】   心脏眼睛视线死死地盯着手办师父, 它发现就是这小东西在指着自己,让自己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 那股仿佛魔神般翻山倒海的压力, 让它几乎没有喘息的余地。   在那双绯红的眼睛注视下,心脏觉得自己被一股恐惧的黑暗笼罩住了, 仿佛用力一点挣扎, 就会将自己的灵魂挣裂。   方善水见那心脏呆愣愣地颤抖着,又问了一遍:“你的目标是我的身体?你要我的身体做什么?”   手办师父闻言眯起了眼,伸着舌头一边舔冰淇淋, 一边打量着那颗心脏里头那双满是惊骇的眼睛,似乎在考虑从哪里料理与下嘴。   玻璃瓶中的雷克斯等人见状,默默给了那心脏里的东西一个同情的眼神。   心脏中的眼睛蓦然又是一寒,下意识地张口:【我……】却陡然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莫名的恐惧迷惑了, 顿时警惕了起来。   ……   在一个放满了古怪祭品和恐怖法器的房屋里, 整颗头颅都沁在冥想盆中的奥古斯塔,海藻般油绿的长发在水中漂浮,他在水底睁着一双竖瞳,正透过冥想盆和另一个空间里的那双绯红眼睛对视,寄宿在人类身体中的男魔奥古斯塔感觉到了恐惧。   【这到底, 是个什么东西……我为何感觉到了神的威压。】   奥古斯塔知道自己不能再等,蓦然伸手拿出一把古怪的匕首,插入了自己的咽喉之中,“呃……”绿色的血液从奥古斯塔的咽喉流出,瞬间将盆中的水染成了古怪的颜色。   “咕嘟咕嘟……”冥想盆中的水仿佛沸腾般滚动了起来。   因为圣体的作用太重要,哪怕奥古斯塔一开始并没有把方善水放在眼里,也在等待方善水靠近之前,做了充足的准备,如今奥古斯塔万分庆幸起自己的谨慎。   “以……%*¥魔神……名义,打开……&#阴影……之隙。”奥古斯塔用受了伤的嘶哑咽喉,念起了咒语。他的声音,在水下断断续续地有些失真,但是那些文字却仿佛有力量一般,咕噜咕噜地凝聚在一个个水泡中。   随着奥古斯塔念完,气泡仿佛一串游鱼,穿透冥想盆进入了对面的鬼域夹缝。   方善水正问着那颗古怪的心脏,忽然就听到“啪”“啪”“啪”几声气泡破裂声。   心脏中的眼睛露出疯狂之色:【我一定会得到圣体,谁也别想阻拦我,死吧!】   “轰——!”   本就被奥古斯塔损坏过半的鬼域夹缝,蓦地巨响,全面崩塌!   方善水周身空间凹陷,他脚下也塌了。   方善水的元神悬于虚空,空间缝隙坍塌后,虚无中出现的一些古怪的波纹,让方善水的元神都感觉到了一定的危险,那是空间的力量。   不妙。   方善水立刻就想要将李涵和自己的肉身摄过来,却发现肉身之下,突然出现了诡异的通道,那通道从不同方向分别牵扯着他和李涵,那通道的拖拽之力,让方善水无法强行将肉身收摄过来。   手办师父立刻将卷筒冰淇淋整个扔进了大张的嘴巴里,伸手一摄,抓住了想要扑向方善水肉身的奥古斯塔。   【放开!】奥古斯塔尖叫,心脏顿时噗噗地往外喷血,血瞬间雾化成人脸一样的诡异猛毒扑向了手办师父和方善水。   方善水手指虚空一划,一个定字出现在心脏上,奥古斯塔一僵,同时手办师父鼓起腮帮子一吹,那雾化着扑来的鬼脸瞬间回去了,缠绕在了奥古斯塔借用的心脏上,吱吱诡笑起来。   蓦然动不了的奥古斯塔发出了尖叫,赶忙又喷了一会血雾,才抵消了那黑雾鬼脸的缠绕,忌惮地看着抓着方善水和手办师父,不敢再用毒咒之术。   方善水低头一看,飞速崩坏着的鬼域夹缝中,出现了数个黑色的漩涡一样的通道,这些通道不但聚集在方善水身边,还将李涵和他的肉身,也往不同的方向和不同的通道撕扯。   不止肉身,方善水发现,他的元神脚下塌陷的虚空,似乎也在形成类似的通道,不过他脚下的这个通道显然更加恶劣,一经形成,就仿佛有无数恶意透过通道传递过来,并牵扯着方善水的灵魂,像胶水一样将他粘在了这里。   方善水尝试着将肉身收摄过来,但是由于被那种空间的牵扯力道所阻,竟无法成功,甩了两张定字符过去,定字符很快粘在了正在被拖进通道的肉身上,让肉身被通道拉扯的移动一止,停了下来。   “嗞啦……”纸符上忽然出现了一抹焦黄之色,似乎坚持不了多久,方善水皱起了眉,到底是小看这些外国人的异术了。   方善水问那盯着自己的心脏,指着脚下的通道问:“这是什么通道?通道的尽头是哪?”   奥古斯塔:【你让它放开我我就告诉……嗷!别掐了,我说!】   手办师父歪头,收回了自己尖锐的小指甲,却也没有完全收回去,托腮戳了戳奥古斯塔在心脏缝中的眼眶,示意奥古斯塔继续。   奥古斯塔瞪着手办师父的指甲,心中颤抖,被手办师父一掐,痛觉仿佛从眼球扎进了脑神经,奥古斯塔可受不了这种折磨,赶忙识相地招认道:【你被阴影之隙锁定了,这是空间的力量,除非是神,否则你反抗不了的,必然会被拉进地狱深处。你要是放开我,我还可以拯救你的身体,让他为人类新世纪的降临做贡献,成为伟大的神的载体,如果你执意不放开我的话,你只能彻底死在这,什么都留不下。】   方善水听到说会被拉进地狱,立刻想起了自家后院差一点没能建起来的养殖鱼塘。   方善水:“地狱里是什么样的?有芬里斯之手吗?”   奥古斯塔诧异:“你竟然知道芬里斯之手?不过你也不用得意,那不过是地狱表层的寄生物,是最底层的没有大脑和技术含量的地狱生物。我开辟的通道,会将你送到你无法想象的地狱深处,哪里有无数你无法想象的恐怖恶魔……”   奥古斯塔本是想要吓吓方善水两人,没想到话还没说完,抓着他的手办师父口水就差点流下来,方善水也是眼睛一亮。   奥古斯塔一脸茫然,以为方善水不能理解恶魔到底有多恐怖,继续对方善水道:【如果你的肉身掉到那里,不出一时三刻就会被分食殆尽。】   正说着,方善水忽然发现自己的定身符快要燃尽了,他当然不能由着自己的身体被那通道拉走,但是想要脱离脚下通道的束缚时,才发现还真的有些困难。   甚至因为方善水的动作一大,鬼域夹缝崩坏后形成的压力和通道方向的吸力,都同时增大。   手办师父鼻子微动地嗅了嗅,仿佛从方善水身下的通道中,闻到了一股熟悉的硫磺味,嗯,还有食物的味道。   奥古斯塔也有些着急,不止为何,被方善水的定身符定住后,他发现自己竟然不能离开这献祭附形的心脏了,【你快松手,我去控制你身体落点。】   方善水皱眉,他现在有些苦恼,国外的什么都不一样,他的法术拿到这里来用,很多都需要调整。   这种异空间,不熟悉的话,乱用咒语很容易造成落点出差错,但是方善水也不会傻到放奥古斯塔去‘拯救’他的身体。   就在苦恼之时,方善水识海中仿佛有灵光一闪,闭目片刻后睁开,瞳眸蓦然变成金色,之时这次的金瞳却似乎与以往不同。   方善水的视线看向四周,视线穿透出去,竟仿佛刀子一般在分割着周围错乱空间的节点。   “喀拉拉……”   方善水脚下的通道瞬间就出现了无数的裂痕,仿佛要塌陷一样不稳定起来,看到这一幕,奥古斯塔的眼睛差点从心脏的缝隙中瞪凸出来。   奥古斯塔:【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在玻璃瓶中看着这一切发展的雷克斯几人,给了仿佛三观被崩塌的奥古斯塔,一个过来人的同情眼神。   奥古斯塔费劲功夫联通的地狱通道,在方善水的几许目光下,纷纷如土鸡瓦狗一样溃散瓦解。   奥古斯塔反应过来,几乎快要到手的圣体飞了,顿时尖叫着想要阻止:【不!我的圣体!那是我的!】   奥古斯塔蓦然挣脱了方善水的定字符,附形的心脏忽地炸裂开来,想要扑向方善水的身体,然而这时方善水回头一看,目光落在奥古斯塔的灵魂之眼上。   “啊!”奥古斯塔顿时如遭重击,蓦然打翻了冥想盆!   方善水正想要将奥古斯塔抓回来,忽然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感觉。   {是你……是你们……}   方善水一顿,看向那正在崩塌地狱通道,手办师父也趴在方善水的肩膀上往下看,那传出异声的通道深处,似乎有一只巨大的竖瞳,在崩溃的黑暗中一闪而逝。   ·   “轰——!”   一股仿佛从地下还是空气中传出的崩塌声,让机场附近的人都震了震,担心是不是哪里有地震了,机场的安全警卫们也都紧急动员了起来。   机场外不远处的森林边缘。   看着虚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洞,方善水和李涵蓦然从中掉下来,这大变活人的一幕,让正等着师父信号的江晓直师兄弟,顿时目瞪口呆,手中的白幡都差点吓掉了。 第二三三章   就在方善水出现的那一刻, 江晓直师兄弟突然感觉到空气中的震动在加剧, 这种震动逐渐扩散到机场那边,仿佛暴风雨欲来前的轰鸣。   方善水身后的黑洞里, 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手,“轰——”地一声重重地拍打在黑洞边缘, 正在缩小的黑洞在击打下失控,震荡的波纹瞬间扩散开来, 无声的嗡鸣瞬间击倒了江晓直师兄弟, 以及不远处机场内外的进出的百多名旅客和工作人员。   机场附近莫名失去平衡跌倒的旅客们,都以为发生了地震, 纷纷惊恐了起来, 若非机场工作人员出面安抚,差点就要发生踩踏事件。   江晓直师兄弟看着黑洞中出现的那只大手,那像是一只人手, 只是比人手足足大了百倍,可以将三五个人一把抓握住,上面布满了细小的黑鳞和摔倒在地,与此同时, 来往人员, 也仿佛失去平衡一样,摔倒在地,纷纷惊恐地以为发生了地震。   黑洞地震荡,那手虽然和人很像,但是张开足足有三人大, 上面布满了细小的黑鳞,可以随便将人握在掌中。   方善水和他肩上的手办师父回头看向身后的黑洞,那追来的大手,在黑洞边缘肆虐,它被一层古怪的空间膜,拦在了黑洞外头无法进入,但是它却不甘心放弃,指甲在空间膜上“吱——嘎”“吱——嘎”发出让人牙酸耳颤的尖锐嗡鸣,仿佛空间挤压发出刺耳声音巨响。   {是你……就是你……你跑不了的……}   随着那只大手不停地穿透空间膜,空气中的震荡越来越恐怖,机场周围的地面震荡也更加激烈,仿佛真的发生了地震,信号台甚至向空中的飞机发出了警报,让他们暂停降落。   江晓直失声尖叫:“这是德萨罗语,是地狱的大恶魔!”   方善水闻言,回头看了江晓直一眼问道:“你知道它在说什么?”   江晓直师兄弟两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方善水会突然跟他们说话,随即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恰好这时,江同济跌倒在地的身体,这时忽然动了动,他也从鬼域中归窍回体了,见到这种情况,也是倒吸一口凉气:“真人,这是?”   江同济没想到刚从鬼域出来,就遇到了比鬼域之中更恐怖的怪物。   方善水摇头,打量着黑洞后头的怪物,他也不太知道这从通道里跑出来的东西是什么,怎么就好像认准自己一样紧追不放。   正六神无主的江晓直师兄弟大喜,赶忙上前要扶起自己的师父:“师父你醒了!”   江同济冲徒弟点头表示自己没事,顺便将和他同行的李涵灵魂,也送回了他的肉身,李涵没一会儿也醒了过来。   {让我出来!}   “吱——嘎——……轰!”通道里的恶魔似乎终于失去了耐心,一声伴随着轰鸣声的激烈的摩擦后,那只巨大的人手终于将五指穿透到空间薄膜外头,带着薄膜的阻力奋力朝方善水张牙舞爪,似乎下一刻就要越界而出,阴风从破裂的通道中汹涌而去。   “阴魂不散。”方善水皱眉,按住跃跃欲试的手办师父,从怀里掏出了数十张雷符。   江同济见状惊恐万状,雷符乃至阳之物,那地狱的通道勾连的却是至阴之地,连忙阻止方善水:“真人不可,这会发生爆炸的!”   方善水有分寸,道:“无妨,你们先离开这,我将这东西赶走就去找你们,离远点。”   江同济闻言也不敢迟疑,连忙带着两个徒弟和普通人李涵远远逃开,就在他们逃出数百米后,到达机场范围的时候。   “轰——!”   一阵恐怖的轰鸣中,晴天霹雳,万千雷霆如巨龙咆哮落下,光芒大亮。   雷霆在森林中落下后,伴随着一声仿佛地狱中传出的恶魔嚎叫,下一刻就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机场刚刚因地震和异状滞留下来的众人们,再一次发出了一阵阵不可思议的呼喊。   警察冲着受惊的人群大叫:“快趴下!”   惊恐的尖叫和呼喊中,已经远远逃出森林江同济师徒和李涵,立刻向前扑去,从森林中冲出的爆炸余波,将将冲击到几人背后,就停滞下来。   爆炸看似激烈,但是余波冲击却并不猛烈,机场众人发现没什么伤亡后,抬头向那出现落雷和爆炸的来源,顿时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咔咔咔咔——”   一瞬间,机场外方圆百里的落雪松林,竟然齐刷刷地发出了噼咔折断声。   远远看去,仿佛一片树林被一把巨大的锯子,齐齐砍刀一样,看起来诡异又壮观,让人难以置信地怀疑自己的眼睛。   倒塌的森林中烟尘四起,爆炸生出的滚滚烟尘飘向高空,竟仿佛受到什么不明影响一样,在空中渐渐形成了一张巨大的长着长角的人脸,烟尘中扭曲的人脸上,拉长的眼睛和长大嘴,好像在怒视着众人。   机场外的各国人种呆愣地停下来,呆呆地看了片刻后,纷纷惊声尖叫着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和相机。   “Oh god!”众人对着那倒塌的森林和高空中烟尘形成的人脸乱拍一气,这可是成百上千人同时目睹的灵异事件了。   “树林都塌了,还有那张巨大的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恶魔的把戏?”   “也有可能是外星人。”   “太惊人了,简直恐怖极了!我觉得这可能是末世的预兆!”   机场的警察们安抚着慌乱的人群,幸好那烟尘形成的长角人脸并没有在空中停留多久,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警车一辆辆地接趟赶来,除了刑警和火警,同行的还有各种地质气象调研专家,甚至专管灵异事件的特种部队。   机场外的森林很快被封锁,看热闹的人被驱赶到警戒线外。   江同济等四人想在混乱中偷偷溜走的时候,却被人发现了,“快看,那四个亚洲人!刚刚爆炸前一刻,他们从森林中跑出来,是不是他们做了什么!”   刚刚发生爆炸之前,不少人都看到江同济四人从森林里狂奔出来,这说明他们肯定事先知道要发生爆炸。   江同济四人顿时被枪指住,被特警们拦截了下来。   特警举枪警告四人双手高举过头,不要有任何异动:“你们是什么人?”   江同济无奈,只好老实地报告了一下来历。   李涵是刚下飞机的旅客,但是他前段时间来回不停乘机的行为,早就引起了警方的注意,并被记录在案,虽然他拿着绿卡,但不能证明他没有疑点;而江同济几人就更是可疑了,不坐飞机却来机场胡乱走动,监控还显示他们刚刚在机场周围做过一些莫名其妙的举止。   周围的众人们议论纷纷,在知道江同济几人身份后,不少人觉得这次的事件一定是中国的阴谋。   “这是来自中国的威胁,他们一定是研发了新的生化武器,妄图在M制造恐慌,太可恨了!这群卑鄙的的中国人!”不少暴动者,立刻信誓旦旦地给这次的事件找到了理由,所有的不科学,仿佛都成了中国不安好心的确凿的证据。   也有人唾弃这些盲目被洗脑的人道:“哦,你们有点脑子,那几人是在落雷出现之前就跑出来的。爆炸能控制,雷霆怎么控制?而且这是在M国的国土上,M国的卫星全方位的监视下,谁能用什么新式武器乱搞幺蛾子?”   还有人在胸前划着十字:“是啊,这要么是外星飞船搞得鬼,要么就是一出真实的灵异事件,你们都看到了那张升空的长角恶魔脸,那么的清晰,连双眼都活灵活现吗,这太不可思议了,也许是上帝的指示。哈利路亚,愿主保佑世人。”   李涵听着周围的讨论也有点忍不住了,对拿枪指着他们的警察道:“先生,我们可没有从事恐怖行动。那么大的爆炸,也不是我们几个人能造成的,有那个本事,我还不上天啊。”李涵说到最后有些心虚,确实他没有那个本事,但是方善水有没有……他就不太能确定了,不,也许他能确定。   “闭嘴。”特警警告李涵安静,在查看监控后,发现了和李涵一起下飞机的方善水,问李涵,“和你一起下飞机的那个同伴呢?他在哪?”   李涵哑了一下,不禁看了江同济一眼。   “问你呢,看什么看?人在哪?”   李涵呃了一声:“我们在刚刚的爆炸中失散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有没有受伤,可怜的,他还那么年轻。”   同时,去森林里调查的警察们也回来了几个,面上带着骇然之色。   那些大树并不是被炸断的,而是在同一瞬间,被什么巨大的利器砍断的,树身上都留下一个颇为整齐的裂口,整片树林数万颗大树,就这么在一瞬间被伐掉了。   特警们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禀告上去后,立刻封锁现场驱赶围观群众,同时将江同济几人压上了警车。   江同济几人面面相觑,回头望了望森林的方向,就被警察强制带走。   已经从森林里出来的方善水,贴着隐身符站在人群外,看着江同济几人被带走,方善水有些头疼,他是自己是主动出现,和江同济等人一起被M国警察带走审问呢,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第二三四章   手办师父抱着几根排骨咯吱咯吱地啃着, 见方善水苦恼, 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一副大不了师父带你偷渡回国, 将那些人都扔在这里不管的架势。   方善水想想也是,接受了师父的安慰, 决定还是不出去了,并不想进老M的监狱。   在中国都没被警察抓过, 出国却被拘留, 那不是很丢国人的脸吗?   李涵他们反正会出来的,毕竟又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做了什么。   方善水想了想, 决定还是联系其他的熟人, 先找个落脚地,然后去江同济说得唐人街看看,如果没有什么新发现, 就回国算了,方善水并不喜欢在外国待着。   来之前方善水感觉到在这里可能会遇到一些机缘,却没想到刚一下飞机就可能遭到官方通缉,   方善水打通了陈家铭的电话。   陈家铭:【什么?善水大师你去了美国?】   方善水回头看看周围遭到封锁的林场和始终没断过的警笛声:“嗯, 可能还遇到了一点麻烦。”   陈家铭大概是想不出方善水惹出了什么麻烦, 只当是一些小摩擦,毫不在意地道:【没什么没什么,那些都是小事,老M就喜欢小题大做,稍微打点下就好了。善水大师, 我这就派我的经理去接你,我最近不在M国,不过听说克里斯就正在M国给你寻找古籍,我等会联系他照顾你一下。】   方善水张张嘴,看了眼一队队全副武装进森林中搜寻的特警,觉得现在可能不是小题大做的问题,不过他还是没有说什么,点开手机地图,给陈家铭说了个离机场较远的地标,就准备离开这里。   这时,有一队特警似乎发现了当初跟踪方善水入林的三个少年,急忙让抬担架的人将三人抬了出来。   在鬼域中,除了被附身的金发托尼,其他的两人都被那男魔挖心献祭,放干了血,但在现实中,他们的身体表面却似乎没有损伤的样子。   不过方善水知道,那被献祭的两人应该已经活不了了。   方善水摇摇头,在到处持枪警戒封锁线中悄然离开。   ·   M国N洲郊区某个离机场不远的庄园城堡中,忽然一声响亮的破碎声从主人奥古斯塔的房间里传出,伴随着的还有凄厉的惨叫: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冥想盆被打翻在地,房间里被水浸湿,浑身湿淋淋的奥古斯塔,颤抖地捂着自己流出黑血的双眼,趴在地上哀嚎。   听到奥古斯塔的嚎叫,门外的人焦急地道:“大人,你怎么了?奥古斯塔大人?”   奥古斯塔颤抖着冲看不见的大门外吼道:“去,快去找……”   门外的脚步声匆忙离去,就在这时,奥古斯塔突然听到了一个虚无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奥古斯塔·博尔特……}   “谁!?是谁!?”奥古斯塔没想到会突然听到这么一个的声音,奥古斯塔发现自己的契约恶魔,在心底不停传来畏惧和膜拜之意。   {没想到是你最先找到了我要找的人,不错,你会得到应得的奖赏……}   话音刚落,奥古斯塔捂住眼睛的双手猛然一紧,他忍不住地大叫一声,张开了流着血的黑洞洞的眼眶,他的眼睛好像好生生的被人挖掉了,但是如今,那些断掉的血管中,却仿佛活物一样长出了一排排利齿,伸长出来相互吞噬,奥古斯塔强忍这恐怖的剧痛,但还是不停地溢出尖叫。   不一会,那些吞噬到最后,只剩下一张利齿的血管,在他的眼眶中吐出了一双恶魔般的眼睛,利齿随即隐没在眼眶之中,奥古斯塔又能看见了!   大汗淋漓地奥古斯塔惊喜万分,仿佛重新活过来一样,他终于确认了这声音的来源,连忙跪倒在地:“感谢魔神大人赐予。”   {我说过,为我找到那人的幸运儿,我会奖赏他想要的强大力量或永恒生命,但在这之前,你需要再为我做些事。}   奥古斯塔连忙表忠心:“魔神在上,为您效劳是奥古斯塔的荣幸!”   {很好,为我得到圣体,我需要降临此世。}   奥古斯塔对此已经有了猜测,闻言也不出意外,魔神大人既然关注到他,说明极有可能也发现了他遇到的圣体,动心是理所当然。   奥古斯塔不知道这位地狱君王之一的比列,已经和方善水打过一场,就因为被法则阻拦无法降临,所以吃了不小的亏,连手指头都断了几根。   这么丢脸的事,想也知道这位君王不可能会跟任何人提起。   刚刚短暂的交锋,让这位地狱君主明白,他需要改变自己原先的想法。   ·   M国遇到的这件事,在国际上引起了莫大的关注,各国网络媒体上一片沸腾,出现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测。   由于森林断木事件和以往的一些外星人事件颇有相似,“外星人论”有不少支持者,但是那烟尘中长了角的恶魔脸,仍是让更多的人把这次的事当成了一种灵异事件以及灾难预兆。   关于森林中发现了三个M国青年的事,以及警察带走了四名可疑中国人的消息,也都在第一时间扩散开来。   毕竟这次的事情目击者太多,想堵根本堵不住。   甚至还有内部人员爆料说,那三个在森林中发现的青年,其中有两个已经死亡,死亡的方式及其诡异恐怖,明明外表是完好无损的,但是检查后却发现,他们胸腔中的心脏居然不翼而飞,全身血液也莫名流干,这又引发了社交媒体上一番恐怖的猜测。   自从新世纪到来,各种末日预言已经引发过不少慌乱,虽然那些末日预言最后都被现实打败,但是暗地里仍然有不少邪教借末日预言活动。   这次的事,也让暗地中的不少邪教蠢动起来。   消息传到中国,顿时让中国的网友们炸了,虽然官方新闻上,专家们纷纷表示这是一种巧合的自然界异象,但是网友们纷纷嗤之以鼻,各种“老外那边的妖怪也会渡劫?”的问题,顷刻间占领了各大社交媒体。   有网友提道:“可能是建国后不准成精了,所以国内的妖怪就跑出去渡劫了。”   有网友质疑:“不对啊,那不是有照片吗?烟尘里长着一张长角的恶魔脸!”   顿时,反驳质疑的众人,提出了关于妖怪种类的猜测:   “也许那是鹿妖?”   “也许那是牛妖?”   ……   “我知道,那一定是妖精界的整容脸!是为了打进外国妖怪族群,出国前特地整上的。”   关于整容的猜测,让众多网友纷纷点赞,获得了大量好评及转发。   也有人关心后果:“碉堡,所以这是渡劫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我觉得是成功那后来出现的古怪异象,会不会是传说中的渡劫成功后的吉相?“   吉相论点让众多网友喷了,纷纷教育道:“你见过谁家渡劫吉相是这样的啊!砍林伐木露脸全世界自拍 ,这也太时髦了吧。”   当然也有人说,虽然他确实没有见过真正的渡劫吉相,但是有人见过吉相不是这样的吗?还不都是道听途说。   一番玩闹般的猜测中,也有一股清流在关注真实的真相。   “有人注意到,新闻中提到的那四个被带走的华人了吗?他们四个为什么被带走?”   有知情人士爆料:“我当时在现场,那是四个M籍华人,他们在雷劫爆炸前从森林中跑了出来,仿佛知道那里会爆炸一样,所以被警察列为嫌疑对象。听说他们还有一个中国籍同伴,爆炸时消失了,警方还在追查中。”   消失了?中国人?   这个字眼顿时让网友们更加关注了起来,刚刚那四个被逮捕的虽说是华人,但到底是拿着绿卡的,比起来,大家自然更关注消失了的方善水。   ·   方善水在坐上陈家铭派来接他的车后,想了想还是给道协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了一下这里遇到的情况。   接方善水电话的张奕正也正关注着网上传来的这则消息,乍闻居然和方善水有关,顿时哭笑不得:【真人,你跑到国外去做什么?还和外国的恶魔打了起来,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幸好你及时来告知,不然等那边的部门找上门来,我们可能还一头雾水。】   方善水咳了咳,他也没想闹出这么大动静,只是那追着他的东西确实有些厉害,方善水当时来不及布置阵法什么的,就顺手扔雷符了,不过这次也让方善水认识到,真正打起来的时候,自己的杀伤性攻击手段,似乎有些不足。   方善水:“我此次是出差,来带这边一个想归国的灵魂落叶归根。”   张奕正一听,顿时正了神色:【真人高风亮节,这事还真是得你出马。你稍等,我立刻将你的事禀报上去的,等会我会再打来。】   方善水道谢。   张奕正很快挂断电话,然而过了大概十来分钟,就又重新打了过来:【真人,我给你留一个电话,如果你在那边遇到麻烦,可以及时和大使馆的这个人联系。另外,清意真人说,既然真人你到了国外,这边还有件事情要顺便麻烦你,不过也是件功德颇大的好事。】   听到功德,方善水提起了兴趣,啃排骨的手办师父也将耳朵凑了过来,倚着方善水手腕一起听。   方善水:“你说。”   【和真人你刚刚说得落叶归根,也有些关系……】 第二三五章   在提出想要方善水做的事情前, 张奕正先和方善水说起了他们在国际上的情势。   【建国以来, 国外对我国施行封锁,阴间的信仰通道也和外界断裂, 出国游子孤悬海外,战死英灵不得回归。修为更高的老祖们, 在早年和外域的势力签订了协议后,早已不问世事, 难觅踪迹, 可能已经破界飞升,难再插手人间之事。   外域黑恶势力一直蠢蠢欲动, 我们虽然有容晗真人和清意真人两位阳神真人坐镇, 但也只能勉强维持平衡,保我大陆内部无忧,轻易动不得国外的搞事势力, 所以这种被动防守的局面一直维持到现在。真人你突破阳神,等于是打破了平衡,给我们带来了新的活力……】   方善水安静地听着张奕正说话,他虽然对国家政治这些事少有关心, 但是需要他帮忙, 他也是不会推辞。   方善水问张奕正:“要我做什么?找那些人麻烦?在国外搞破坏?”   方善水觉得就搞破坏这点,他应该还算拿手,虽然初出国门,他的一些术法需要些微调整来适应新环境,不过经过刚刚的一场打斗, 方善水已经摸到了门路,回去演算一下,就不成问题。   再不济,他还有师父呢,单挑不成可以群殴。   正啃着排骨的手办师父,似乎感应到了方善水的心思,立刻拍拍方善水的肩膀,高度赞扬了徒弟这种有事群殴的先进精神。   那边的张奕正闻言大汗,他知道方善水出身偏邪道,此话绝不是开玩笑,而是认真在考虑,忙阻止道:【不真人,我们是友好且热爱和平的国家,杀生破坏对你的修行也不利。而且当初签订的联合协议,也是各信仰环不能在国内势力没有受到攻击的情况下率先出手。所以我们现在冒然出手不占理,反而会被他们炒作威胁论,引起不必要的敌意,甚至可能会遭到联手压制。】   “受到攻击?”方善水知道张奕正是让他做别的事,不过提到受到攻击,方善水看了手办师父旁边飘着的玻璃瓶子一眼,道,“最近听说有不少外国人在国内捣乱,上次我神游外出,还有几人觊觎我的肉身,想要趁我不在将我劫持走,这算不算是受到攻击?”   【什么!?怼死他们!竟然敢动真人你的肉身,真是好大的胆子!】张奕正闻言勃然大怒,俨然忘记了他的本意是劝方善水冷静克制,【真人你稍等,这事不能就这么罢了,我立刻上报上去!】   呃……   方善水来不及叫住张奕正,就听到那边张奕正的声音远了,似乎在和什么通讯。   方善水本意是既然自己被攻击过,现在反击就不算不占理了,可以随便去搞破坏了,没想到张奕正还没等他说完,就这么大反应。   方善水看了玻璃瓶中的雷克斯等人一眼,雷克斯等人正在揪着头发一脸地哀嚎。   他们自然是听到了方善水刚刚的电话,一开始他们只以为方善水是个普通的元神真人,而且又年轻,所以才会直接想要对方善水下手,没想到踢到了合金钢板上,不但被抓了,还可能会被继续揪着当把柄,心累。   很快,张奕正那边似乎正在和什么联系,让方善水稍等后,过一会儿,方善水就听到,电话那头换成了一个有些熟悉的清冷声音:【何人对你出手?】   清意真人?   方善水没想到这事竟然惊动了他,没有隐瞒,方善水将自己审问得到的消息告知了清意真人:“是黑暗议会的人,他们的人和黑瞳等人似乎有交易,互换了地盘,导致大量外国巫师入境。这些黑暗议会的巫师,似乎有不少人得到他们副议长的指示,想暗中掳获元神真人的肉身研究。”   大量外国巫师入境的消息,道协那边也早有耳闻,已经开始采取措施,不过外国巫师入境,是和中国邪道的交易,所以并没有明面上破坏早有的联合协定,如果他们表面上合法守礼,抓不到他们的小辫子,道协也不能无故将人驱逐。   听了方善水的话,一贯冷冰冰不苟言笑的清意真人,竟然发出了凉凉的笑声:【呵,黑瞳他们这是被你和你师父吓走了,为了躲你们,竟然逃到了国外。】   清意真人的话,让玻璃瓶中的雷克斯等人一阵难以置信,他们虽然早知道方善水厉害,不但将他们抓了起来,还通过他们在黑暗议会闹腾了一番,连议会执事都被他强行掳来了两个,不过仍然没想到,连黑瞳等人交换地盘的事,都和方善水有关。   笑过后清意真人的语气又骤然转冷:【卖国的虫豸,若下次见到,我定然亲自手刃了他们!至于那些外国人,来了我们这里不守规矩,还敢动你,自然不用再跟他们客气。】   玻璃瓶中的雷克斯几人,顿觉浑身如被冰刺,头皮发麻。   方善水:“要做什么吗?打上门去?”   清意真人似乎想赞同说好,但是还未说话,转瞬声音就变了,通讯被容晗真人接管。   容晗真人笑呵呵地道:【善水真人,此时还不宜打上门,现今的关键是被封锁的信仰通道,以前不便出手,眼下却正是时机,趁此机会将通道打开,若有阻拦,正好杀鸡儆猴!……不过我和清意坐镇国内不宜外出,此事要多劳烦善水真人你了,我会联系人手配合你。】   “没问题。”方善水爽快答应。   ·   N洲机场雷击爆炸案有很多灵异因素,似乎不可能找到切实的证据,证明这件事和某个人有关,但是在这个案子中无故失踪,且至今仍没有下落的方善水,无疑是非常显眼的,自然被安全局关注上了。   安全局中,一个神父装扮的特殊之人,正看着现场的录像,看到那烟尘中出现的恶魔脸时,他面色严肃地道:“果然是它,是地狱四君王中的魔神比列,他想要违规进入人间,恰好他出现的地方空间带脆弱,似乎还有恶魔献祭的痕迹为它打开了一条通道,差点就让它得逞了。”   神父的话有些匪夷所思,不过周围的人只是讶异,并没有出声质疑,问道:“马修神父,那雷霆和爆炸又是怎么回事?”   马修神父看着倒回去的录像,迟疑了下,半天没有吭声,神父觉得这很像是人为,但是又不太可能,这种雷霆的威力似乎太大了,几乎到了天罚的程度,怎是人类术法轻易可达到的。   马修神父犹豫道:“这应该是受到了法则的制约,物质界的法则不允许这样的大恶魔直接降临,他们只能凭借圣体。”   “难道不是那些中国人做了什么吗?”   马修神父摇头:“不可能的,除非是教皇大人那种实力,否则谁有办法影响法则?中国有这个能力的人,因为限制离不开他们的国家,那几个中国人我看了,虽然有点能力,但是还差太远,失踪的那个应该也没有多大影响。”   安全局里的调查人员闻言,沉吟了起来,似乎也知道相关的协定,但是尽管这么说,调查人还是觉得方善水很可疑。   就在这时,接线员忽然接了个紧急通讯,是医院那边。   那三个走进森林里的美国青年,两个心脏不翼而飞死去,一个活了下来,只是清醒过来的时候也浑浑噩噩的,精神似乎受到了损伤,正在治疗中,安全局也派了人去帮忙顺便调查。   听完电话,接线员将得到的信息告诉在场众人:“催眠结果出来了,那名叫托尼的青年,附身记忆中,有圣体两个字,恶魔是为圣体而来。”   马修浑身一震,失声道:“圣体!?真的是圣体?”   不止马修,还有几个知道圣体的人,也都纷纷被震住,还有人呆呆地问:“是黑暗圣体,还是光明圣体?”   “你傻了吗?既然被魔神盯上,那自然是黑暗圣体。”   “哦,这真是个糟糕的消息。”   马修神父冷声道:“必须找到他!宁可毁掉,也不能让他落到魔神比列的手里。不然若是让比列通过圣体降临,定然会给人间带来莫大的灾难,说不定是又一次的圣战降临。”   听到神父的话,在场众人都严肃起来。   ·   方善水被陈家铭派来的司机,接到陈家铭的一间别墅暂住,方善水第一天就待在别墅里,专心打坐演算,调整出国后术法和阵法应用的细微偏差问题。   M国城隍司的负责人和容晗真人联系过后,已经悄悄地行动起来,开始建立信仰通道的灯塔。   早些年信仰通道被封锁,灯塔也被毁坏。   待灯塔建成点燃,大陆那边能够定位通道,定然可以破坏封锁,重启通道,外界游魂在其中也就有了回归方向。   所以现在这阶段用不着方善水出手,等待灯塔建成,问题才会出现。   各国正道这些年彼此互通有无,不好撕破脸,彼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外域恶魔就没什么顾忌了,他们定然不愿放弃到嘴的肥肉,在发现灯塔建成后,定然会前来破坏。   唐人街城隍司那边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差错,至于方善水提到的保释江同济几人的事,也被他们以要事要紧,未免打草惊蛇,先放置在一边。   方善水研修了两天术法,城隍司的人还没搞定灯塔,在M国帮方善水找古籍的克里斯,就先找上了门来。   这是克里斯第一次见到方善水本人,在方善水开门的时候,已经做好拥抱动作的克里斯,一看到方善水过分年轻以及过分俊美的脸,顿时张着双臂傻在了门口。   方善水:“克里斯?”   克里斯惊醒:“哦,你就是方善水阁下?不好意思您这是太年轻俊美了,让我都看呆了,我本以为大师都是威严以及年老的人……见到你真是万分荣幸。”   克里斯回神,满脸笑意地再次拥抱了上来。   坐在方善水肩上的手办师父,本来正在啃排骨,突然被克里斯的脸靠过来,顿了一下,伸出小手抵住了克里斯靠近的脸。   “咦?”克里斯这才看到了手办师父的存在,活灵活现的巴掌大小人,让克里斯又是一惊,“这,这莫非是顶级的巫毒娃娃?”   方善水摇头:“这是我师父,它现在是状态特殊,所以才这么小。”   手办师父听到方善水介绍,歪头看了克里斯一眼,随即就兴致却却地收回了视线,除了徒弟和食物,手办师父对其他东西很难提起兴趣。   克里斯可不敢在意手办师父的态度,又是一番恭维后,才对方善水道:“大师,正巧你来了。我得到了一些古籍的线索,在今晚的安苏乐拍卖会上,会有一些古籍拍卖。我已经拿到了拍卖会的邀请函,你是否愿意同去?另外,拍卖会上也许还有其他东西,会让大师感兴趣。”   方善水有些惊讶:“一些?不止一本?”   克里斯有些尴尬道:“不止,是M国的一个破产贵族拿出来卖的,据说他的祖父当年呃……偶然在中国得到了这么一批珍贵的书籍,这些年来他们已经陆续地卖掉了一些,当初我从艾伦手里得到的,就是艾伦从他们那里得到的。”   方善水顿时沉吟下来,若是这样,还真得亲自去看看才行了,万一克里斯财力不够,不能全部买下来,他可以用神识看看那些是自己最需要的。   方善水:“我跟你一起去。”   克里斯立刻开心了起来,兴高采烈地就要请方善水上车。   这可是难得和方善水套近乎的机会,对于方善水这种世外高人来说,错过了这次机会,克里斯可不敢说方善水会不会愿意再理他。   “等等,我换个造型。”方善水忽然想到了自己可能还被这边的警方盯着,说着关门进屋,将克里斯拦在了外头。   克里斯没想到大师还如此在意外表,正意外,就看到门里出现了一个貌不惊人的普通男子,穿着跟方善水刚刚同样的衣服,但是脸却完全不同。   克里斯:“你……?”   换了张脸的方善水道:“走吧。”   熟悉的声音让克里斯蒙住了,半响才道:“大、大师,你怎么……?”   方善水随口道:“哦,我出门喜欢低调点。”   克里斯顿时深信不疑,方善水刚刚的容貌是有些太过出众,若不是知道方善水的厉害,连他都有些把持不住,大概大师就是不爱这种世俗的视线,出门才要乔装打扮。   克里斯顿时收敛心思,态度更加严谨,以免引起方善水的不满。   ……   街道边的监控,早在方善水第一次开门时,就几次扫过了方善水和克里斯,已经在将他的脸型和数据库中的对比,并向数据中心发出了警告:“华特街有发现,华特街有发现……”   “有发现了!”发现了方善水的信息,安全局立刻行动起来,派人前往方善水住的那所别墅。   N洲警方早就得到了方善水的入境资料,且根据方善水的身份证照片和目击者的描述,将方善水的头像3D还原出来。   安全局本来也不确定,是否需要大张旗鼓耗费人力去寻找方善水,但在得到马修神父关于圣体的说法后,为了国家的安全,所有人都不敢再迟疑。 第二三六章   方善水带着手办师父上了克里斯的车, 这个拍卖会场坐落在繁华的N洲市中心地带, 仿佛一个大型歌剧厅一样,看起来还挺豪华。   克里斯一边给方善水介绍这家拍卖会, 一边带着方善水走进会场,在递出邀请函的时候, 那个站在侍者边,带着单边眼镜的中年男人, 忽然看了方善水一眼, 问道:“你们是要进第一层的拍卖会场,还是进第二层的?”   克里斯一阵惊喜, 刚想张口代有些迷惑的方善水说话, 那边正在检验邀请函的侍者,就出声为中年男人解释:“经理,他们的邀请函是第一层的。”   克里斯闻言有些尴尬地吞下到了嘴边的话, 却见那经理亚文皱眉扫了侍者一眼,训斥道:“闭上你的嘴,没让你说话。”   侍者一哑,赶忙低下头, 将邀请函递给了经理。   带着金丝单边眼镜地亚文经理, 虽然看起来傲慢,但是对方善水和克里斯却还算客气,见克里斯和方善水被侍者打断,脾气好地又问了一遍:“二位考虑好了吗?是要去二层,还是去一层?”   克里斯给方善水翻译了一下中年男人的话, 在方善水耳边低声解释道:“大师,安苏乐拍卖会的二层我只是听说过,似乎是您这类的人才能够去的,这经理大概是看出你不是普通人,才会这样问。”   安苏乐的拍卖会场很大,但是通常只开放一层,还有大量空间没有利用,所以关于拍卖会二层一直都有传闻,在普通富商口中,那是政界名流或者更顶级富豪的圈子,而克里斯这样经常接触黑暗议会的,倒是更清楚一点,只是之前从没有门路进去。   方善水对一层二层的不感兴趣,他来此只是寻找古籍,于是问克里斯:“你说的古籍在哪一层拍卖?”   手办师父坐在方善水的肩膀上,刚刚吃完了一个甜筒,正在自己卷第二个。   手办师父将带着鬼脸的黑色薄饼卷一卷,打开罐头瓶子将奶油舀进去,再在上头洒上一些魔神指头上敲下来的,仿佛巧克力般的碎骨,然后就抱着甜筒慢慢地舔了起来,见方善水看向谁,它就看向谁,目光不时在和方善水说话的克里斯和那个戴单边眼镜的之间扫来扫去,尤其对亚文经理的金丝单边眼镜,多注意了两眼。   亚文的眼神瞳孔猛地放大,而后有些飘忽,不停地往方善水的肩膀上扫,似乎发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   待在手办师父身边玻璃罐头里的雷克斯几人,见状都缩了缩脑袋,好像是怕自己丢人的状态,被这安苏乐的经理注意到。不过他们想太多了,亚文根本就没往他们所在的方向扫。   怪了,亚文经理在心中嘟囔。   他能感觉到方善水身边有一种强大的能量场,知道方善水身边肯定还隐藏着一个人,但是凭他的眼力,居然仍然看不太清楚。   克里斯听了方善水的话,想起方善水一直的目标,顿时平静了激动的情绪,问那位心不在焉的经理:“洛可古力家族拍卖的中国古籍在哪一层?”   亚文经理回过神来:“洛克古力家族收集的中国古籍,有三十九本普通书籍在一层拍卖,还有6本涉及玄异内容的书籍在二层拍卖。”   克里斯一边给方善水翻译,一边有些诧异地问经理:“涉及什么玄异内容?”   亚文经理漫不经心地扫了克里斯一眼,看着方善水说:“是有关中国古代的修炼方法的典籍,这类的修炼古籍,在黑市上一向珍贵,虽然中国的修炼古籍有些过于高深,但是黑市对它们还是一直很感兴趣,每次一出现,都非常抢手,尤其是最近掀起了一股中国热。你们如果没有足够的财力,估计很难得到。”   克里斯闻言微笑的腮帮子颤了颤,似乎有些肉疼,连安苏乐的经理都这样说了,看样子这东西真的是价值不菲,但是他也不敢对方善水含糊,如实翻译了亚文经理所说的话。   方善水果断道:“去第二层。”   他现在需要解读的,就是炼尸大典最后提到的双修之法,有修炼相关的典籍,自然是更合适精研其中的专业术语,只是不知道这里的古籍,和他想要的金铭云篆是否有所联系。   亚文经理点头,似乎早有预料一般,说起了条件:“好的。不过初次进入二层拍卖会场,必须拿一件拍卖品抵押,天材地宝,灵异法器,确保你有足够的交易能力,当然,你也可以在钱不凑手的时候,委托我们将它拍卖。”   克里斯一听急了:“钱不行吗?”   亚文经理面无表情地摇头,这可难倒了克里斯,只好尴尬地求助方善水。   克里斯有些无奈,本来是他带着方善水来拍卖会,到了这里,反而是他要沾起方善水的光,才能去见识见识第二层,这倒显得他很没用了。   方善水见状看了看自己,这次出来他倒是也拿了很多东西,但是他自己的法器肯定是不会卖出去的,符纸之类的大众产品似乎也不适合。   手办师父拍了拍徒弟,待方善水望过去,就见师父伸手摸了摸它自己的小肚子,然后它的整只手就仿佛穿透一个黑洞般陷了下去,似乎进入了另一个空间,正准备从里头掏家伙。   方善水想了想就明白了,有些好奇地看着师父摸东西。   手办师父收缴的法器可不少,死在它嘴下的邪道们,几乎没几个穷鬼,每一个都为它贡献了良多,不过手办师父从来只对邪道们的肉体感兴趣,其他法器什么的,除了小旗子人头杖这种制造特殊零食的工具,它都随手扔在自己的肚子里。   那安苏乐的经理随着方善水的视线看向了他的肩膀,眯起了眼睛。   一旁的克里斯和侍者不明所以,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也假装很懂一样看着方善水的肩膀上的空白处。   手办师父摸了一会儿,从自己的肚子里摸到了一个木鱼,这是当初的苦禅老鬼留下的,只是和一般的木鱼不一样的是,别的木鱼是木头做的,它是不明金属做的,仿佛是什么天外陨铁。   手办师父摸到这个后,立刻将之掏出来,往桌子上一扔。   “哐当。”   克里斯三人就看到方善水的肩膀上,一个弹珠大小的铁木鱼忽然凭空出现,由小变大,稳稳地落到了接待柜台上,砸出了一个印子。   普通人的克里斯和那侍者,都被吓了一大跳,似乎想不通这东西是怎么出现的,而且一个铁疙瘩,怎么能够这样变大变小?这真是难倒他们俩了。   那厢,扔得痛快的手办师父,见到变大的木鱼后,却有些傻眼。   那陨铁制的怪木鱼,在手办师父充满阴煞的肚子里待了许久,又没有经过什么养护,不知何时居然变成锈迹斑斑的模样,看起来卖相差极了,像个破烂,这让手办师父有些尴尬。   手办师父咳了咳,小手一招正要将木鱼弄回来,却见那个经理已经手快一步,将木鱼托在了掌中认真研究了起来,手办师父顿时止住了动作。   亚文经理取下了他的单边眼镜,手在眼镜镜框上一扭,一声轻微的机械声发出后,眼镜居然变成了仿佛放大镜一般的东西,只是那放大镜上出现的生锈木鱼,外头围着一圈黑色的宝光,让它锈迹斑斑的样子看起来也不那么显眼了。   “大概值两千……咦?”亚文经理一边看一边估价,两千后头的万字还没有出来,就看到了被卡在木鱼嘴上的一块骨头。   亚文经理扭动镜片,似乎要将这个骨头研究得更透彻一点,然而这一扭,眼镜片中竟忽地放出刺眼的强光,仿佛一条黑色的激光一样穿透而出,差点刺瞎了经理的眼睛。   亚文经理蓦地大叫了一声,捂着太阳穴边被划伤的一道黑色的血迹,松开了镜片跌倒在地。   “经理!?你怎么了?”侍者一惊,连忙去扶。   克里斯也连忙慰问了一声。   亚文经理捂住鬓角边的黑色的血迹,心有余悸地摇头:“我没事。”   方善水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疑惑地看向手办师父,手办师父奇怪地低头去看,这才发现,它的一小块巧克力零食,不知何时被挂在了木鱼的鱼口上。   这魔神指骨巧克力,可比木鱼的阴煞之气重多了,怪不得刚刚差点伤到了那个亚文经理。   手办师父无辜地看了方善水一眼,似乎在说这是意外,而后小手一指,就要将铁木鱼摄回来,似乎想要取回上头的零食。   刚刚经理话说到一半就出了意外,克里斯以为他是说方善水拿出的东西只值两千刀,心中暗骂这安苏乐的经理不识货,担心让方善水失望,克里斯忧心忡忡地问亚文:“亚文经理,你刚刚是说这个东西只值两千刀?”   捂着鬓角的亚文经理,看到木鱼突然飞走,整个魂都快要跟着飞走了,只差没伸出手召唤它留下,压根都没有听清克里斯说了什么,口中啊恩两声,然后才在侍者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没有发现克里斯失望的眼神,亚文经理回过神后,神色郑重地对方善水说:“阁下请稍等,我需要联系一下我们的鉴定员。”   说罢,亚文让侍者先招待着方善水,就一边摸出了耳机打电话,一边朝内部走去。   克里斯不明所以,既然只值两千刀,为什么还要联系鉴定员,是不是这个亚文经理不太专业,也怕估价太低估错了?   手办师父有些小心虚,它虽然也不懂外语,但是它的感知敏锐,能察觉到克里斯的情绪,根据刚刚的事,自然能知道克里斯是在担心铁木鱼不值钱,不入拍卖会的眼,这让想给徒弟买买买的它,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   对于师父和克里斯他们的情绪,方善水自然也是能够察觉到的,拍了拍师父的小手,示意没关系,再想其他办法就好了。   手办师父却不以为然,挥挥小手,一脸给方善水打包票的样子,仿佛在说这铁木鱼卖相这么差是意外,看为师给你再摸一个不生锈的东西出来!绝对就值钱了。   克里斯还没得到亚文经理的准确回应,就见他去一边打起电话,顿时失望地看向旁边的侍者,问道:“东西价值两千刀的话,那还能让我们进第二层吗?”   侍者为难:“这个……”他还真的没听说过二层的抵押物,有价值在百万刀以下的。   就在这时,一个似乎从从二层拍卖会场中出来的怪人经过这里,乍听到克里斯可笑的话,失笑道:“两千刀?什么破烂东西竟然也想进第二层?这是疯了吧。”   方善水循声望了过去,正在摸肚子的手办师父,也停下了动作。   克里斯生气地回头,没想到却在说话的人身边看到一个熟人,是弗兰克。   当初的验宝会,就是在弗兰克提供的场地举行的,虽然后来发生了意外,死了不少人,但是得到了一柄拂尘的弗兰克还是活了下来,还将得到的拂尘主动上缴给了黑暗议会。   克里斯顿时明白,弗兰克这是搭上了一位黑暗议会的巫师,跟着巫师一起来的,心里羡慕弗兰克好运气的同时,小声地给方善水解释那人可能的来历,并劝道:“大师,黑暗议会在西方势力强大,你最好不要和他们起冲突。”   方善水淡淡地应了一声,点点头。   然而,方善水不搭理那人,那带着弗兰克的巫师却似乎不是一个好脾气,嘲笑完竟然还直接走过来挑衅。   那巫师目光带着异样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方善水,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发出一声嗤笑,用命令地口吻道:“你的东西呢?拿出来看看。我来考量一下,你是否有资格和我进入同一个地方。”   手办师父坐在方善水的肩膀上,舔了口它抱着的巨大冰淇淋筒,绯红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个,用命令口气挑衅它徒弟的外国人。   被手办师父关在罐头瓶里的雷克斯几人,看到那挑衅人的脸后都微微张大眼睛,随即有点嫌弃地道:“是塔苏·克莱曼,真是糟糕,怎么是这个讨厌的家伙。” 第二三七章   “塔苏巫师……”侍者向着走到近前的塔苏巫师行礼问好, 刚想劝解一下, 就被塔苏挥手打断,塔苏似乎不耐烦听他多说, 侍者只好识相地闭上了嘴。   塔苏见方善水居然不理自己,轻慢地‘哈’了一声, 敲敲自己的手杖道:“怎么,听不懂?还是怕丢人现眼?嗯, 我看你应该是听不懂, 看来你是个不学无术的人,没关系, 我可是会8国语言外加两门恶魔语。说说你是哪国的?我来迁就你一下, 雷猴?萨瓦迪卡?……”   克里斯在一旁听得尴尬不已,看看头都没回似乎不想搭理无聊人士的方善水,又看看没事找事的塔苏巫师, 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劝和,连要不要帮找事的巫师翻译都犹疑不定,感觉这种废话似乎没有多少翻译的必要。   克里斯也是有些纠结,他这段时间光想着巴结方善水, 满世界地帮方善水找古籍, 倒是忘记了自己的初衷了,现在看到弗兰克凭着那柄上缴的拂尘搭上了一位黑暗议会的巫师,克里斯想到自己当初被收走的那个惊人的法器貔貅葫芦,想着他要是频繁去黑暗议会走动走动,说不定连黑暗议会的管事都能搭上几个了。   方善水听着那塔苏巫师没完没了地啰嗦, 很是有些无语,转头发现师父目光不善地看着那边,尖长的指甲顶端出现了一点危险的黑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打算。   方善水立刻按住了师父,表示这种小事还是交给他来解决吧。   手办师父歪头看了方善水一眼,在方善水的目光下,慢吞吞地收回了指尖的那点黑光,无聊地低头继续啃自己的冰淇淋。   那边,已经将八国语言换了一遍的塔苏,发现方善水还是不理他,终于怒了:“你敢无视我!”   罐头瓶中的雷克斯连忙提醒方善水注意,刚朝方善水喊了声“小心”,塔苏手中的颅骨手杖已经朝方善水挥出,杖头的两个窟窿眼睛忽然喷出一道人形黑烟,顶部是一张长着角的恶魔的脸。   黑烟一出现,克里斯、弗兰克以及在旁边想要劝和的侍者,仿佛受到莫名气流冲击一般,纷纷向后跌倒。   【哨——】黑烟发出哨声般尖锐的呼啸,眨眼就扑到了方善水面前。   塔苏脸上露出冷笑,看着方善水仿佛傻在当场一样呆立不动,正等着看方善水的悲惨下场,然而下一刻,完全预料之外的发展,就让塔苏的冷笑就僵在了脸上。   那扑过去的黑烟,还未扑倒方善水身上,就被他周身蓦然出现的一圈淡金色的光芒挡住,那光芒极其不显眼,仿佛只是晨光笼身的一点幽微反射,然而黑烟中的恶魔却仿佛遇到了极大的阻力一般,瞬间被弹飞回去,还在空中腾地燃烧了起来,似乎是被方善水身上的那点金光点燃了一样。   【啊——!】刚刚还霸道骇人的恶魔,转眼就在发出了凄惨的嚎叫,止不住冲击地被弹飞回塔苏脸上。   塔苏看着飞向自己的火烟大吃一惊,忙将他的左手一转,举着手腕上的巨大银镯朝黑烟一甩。   哗啦——从镯子中渐出的大量蓝色液体,精准地打落在黑烟上,黑烟中哀嚎燃烧着恶魔,瞬间在这液体中融化,黑烟也蓦然变成了液体,落地流淌成一滩污水,发出刺鼻的腥臭味。   克里斯等三个普通人,似乎都没想到巫师们的脾气这么暴躁,竟然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闻着那仿佛烧烤着腐烂尸体的臭味,三人都是一阵恶心干呕。   塔苏心有余悸地看着方善水,但是嘴上却强自嘴硬地硬撑道:“你倒还算有些本事,但是这里可不是斗法交流会,你这只能拿出价值两千刀法器的穷鬼,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吧,好心奉劝你一句,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手办师父咔擦咬碎了从木鱼上拿回来的一截指骨碎片,面无表情地掂了掂自己的小爪子,似乎很想伸手将不停戳它痛脚的塔苏抓过来捏死。   本是想帮徒弟买买买,没想到因为摸错东西,倒是让徒弟被人不停嘲笑,真是太讨厌了。   方善水没有理会塔苏的嘴硬,只是平淡地问:“……要继续打吗?我可以再让你一下,反正你看起来很弱的样子。”   克里斯和弗兰克三人,都被方善水的大口气吓了一跳,都是一脸古怪的表情,塔苏这种黑暗议会中的战斗巫师,居然会被人轻描淡写地嫌弃太弱?这是太过自大没见识,还是……他确实比塔苏厉害很多?   塔苏被方善水的话噎了一下,完全没想到方善水竟然是这种人,看起来骄矜清高的,居然这样傲慢自大。   “哼!”塔苏怒哼了方善水一声,举高法杖,就在大家以为塔苏要动手的时候,不想他忽然转身就走。   弗兰克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直到塔苏已经越过他走到前头,直直朝着大厅门方向走去,弗兰克才确定塔苏是真的不准备和方善水打了,连忙转身去追:“巫师大人,你要去哪?等等我。”   塔苏似乎被弗兰克的问话弄得恼羞成怒,回头骂道:“你瞎啊!我本就是出来接人的,哪有那么多时间和几个中国来的乡巴佬穷鬼鬼混!自然是继续去接人了!”   弗兰克连忙小意附和:“哦抱歉阁下,看我这记性。”   看着塔苏急速离去的背影,罐头瓶中的雷克斯等人很是诧异:“他居然就这么走了,什么时候这么有自知之明了?这真是塔苏吗?”   艾丽斯:“像这种仿佛有神经多动症的家伙,也许就是比正常人多了那么点野兽的直觉,能够很快知道哪些人惹不起。”   艾丽斯这话可真是扎心了,搞得罐头里的几人都郁闷了起来,毕竟作为没有野兽直觉没有自知之明的他们,当初就是一心去惹方善水,现在仿佛腌肉一样被关在了罐头瓶里。   方善水对塔苏不甚了解,不过他不继续找麻烦,方善水自然是满意的,耸肩收回视线。   只是在方善水转头的时候,靠在他肩上的手办师父,回头看了眼,忽然手指轻动,仿佛不经意一样缠下了一根头发,殷红的小嘴轻轻一吹,呼~   那根头发立时飞向了空中,似慢实快,飘飘忽忽地往那塔苏巫师身上粘过去,很快就落在了塔苏身上。   正急速离开的塔苏忽然浑身一冷,激灵地打了个寒颤,好像被什么怪物盯上了一样,神经兮兮地左右看了两眼,才继续迈步,走出大厅。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雷克斯四人,早就停下了刚刚的讨论,眼睁睁地看着手办师父吹头发,眼睁睁地看着塔苏头顶着一大团仿佛能够肉眼看到的血光之灾兀自离去。   这时,手办师父那双绯红的眼睛,忽然转过来,凉凉地扫了雷克斯四人一眼,似乎在警告他们不要乱说话。   雷克斯几人咽了口唾沫,立刻非常识相地封严了嘴,摆出一副刚刚有发生什么吗?我们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的干笑样子。   似乎是看到雷克斯几人和手办师父有些不太对劲,方善水探头过来问道:“师父,怎么了?”   正警告着雷克斯几人的手办师父瞬间回头,一脸可爱地看着自家的徒弟,似乎在说什么怎么了,没有什么啊。   方善水狐疑地看了师父一眼,那边,塔苏前脚刚走,方才离开的亚文经理,就后脚回来了,还带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匆匆赶来,将方善水请到了一边的会客室里头去,顺便让侍者去拿一些饮料来。   亚文经理用中文急迫地道:“方先生,这是我们的安苏乐的首席鉴定师络法克大人,能将你刚刚准备抵押的法器拿出来吗?”   方善水还没有说话,早就等着一雪前耻的手办师父,已经精神奕奕地坐直了身体,开始从自己的肚子里摸东西。   这次手办师父下定决心要给徒弟摸一个值钱的法器,可不能再让徒弟被外国佬嘲笑。   “啪。”手办师父摸出了一面乌黑的青铜镜,往桌子上一扔。   在亚文等人看来,青铜镜凭空出现,像刚刚的铁木鱼一样由小变大地,掉落在了桌面上。   络法克一看到那镜子,就点头道:“好东西,保守估价一千二百万,不过这个法器的用途特殊,需要的人不少,叫价少说也能到三千万以上,若是恰好遇到有钱的巫师急需,拍到五千万以上也是有可能的。”   手办师父闻言,顿时来了兴致,继续摸了起来,一副要让徒弟变成土豪的架势。   亚文看到那青铜镜却有些意外,他更在意刚刚看到的那个铁木鱼,亚文正像问起刚刚的铁木鱼,就见方善水那边又有一个新的法器扔了下来,“哐啷”一声砸在桌子上——这是一把黑色铜钱串成的法剑。   络法克眼睛很利,几乎是瞬间就将法器看透:“也不错,保守估价两千一百万。”   说话间,手办师父已经扔下了第三个法器,接连三个法器,这下,连见多世面的络法克也不免郑重了起来,这些法器严格来说并不算稀奇,但是统统集中在一个人手中,这就有些莫名的危险感觉了。   络法克心念转动的同时,将手办师父扔出来的第三件法器给出了报价:“一千八百万。”   端来饮料的侍者,和坐在方善水旁边的克里斯,此时都已经呆住了,没想到刚刚还为两千刀的法器能不能进入拍卖会场着急,转眼方善水就抛出了几个千万刀的法器。   一雪前耻的手办师父颇为满意,哗啦一下又掏出了五六件法器,“铿锵”几声,重重地扔在了桌子上。   络法克和亚文顿时都惊讶地站了起来,侍者和克里斯也震惊地捂住了嘴,这……这是去哪里打劫了吧?   方善水一脸黑线,给师父使眼色,意思师父你扔太多了,把人都吓到了。   手办师父毫不在意,朝方善水挥挥小手,仿佛在说不算多,给徒弟你的零花钱凑个整数,先凑它一个亿,才好让你尽情去买买买。   方善水:……   络法克看着一众法器,发现各个都价值不菲,而且品相也都跟刚刚的三个大不多,不由地吐出一口气,忍不住对方善水道:“……方先生,能冒昧问一下,这些东西的来历吗?您刚刚把它们都放在了什么地方?这等黑暗法器,又是这么多的数量,这些黑暗能量能将大部分空间法器压垮吧。”   方善水压住师父还想凑它两个亿的小手,闻言顿了下才回道:“算是战利品吧。”   在场几人听到方善水的话,都不禁屏住了呼吸,尤其是刚刚看到方善水和塔苏稍微打了一架的克里斯和侍者,此时都不禁有些感慨,幸好刚刚那塔苏巫师走得快啊,真是真人不露相,没想到这看起来最温和的,反而是最凶残的。   络法克和亚文也不由重新审视起了方善水,以及这背后代表的实力。   亚文还惦记着刚刚的铁木鱼,在法器堆里看了看,发现还是没有,不禁奇怪道:“方先生,这些都是你想要拍卖的东西吗?怎么没有了刚刚的木鱼。”   方善水:“那个不是不值钱吗?”   亚文诧异:“怎么会不值钱!?那可能是个无价之宝!”   此话一出,已经呆滞了一会儿的克里斯瞬间回神,望着亚文古怪道:“亚文经理,可是你刚刚明明说那木鱼只值两千刀……”   亚文皱眉:“什么两千刀?我说得明明是两千万刀。不过,我觉得我可能看错了,怕低估了价格,所以才匆忙找到了洛法特大人。”   洛法特见亚文如此执着,不禁也对那铁木鱼好奇起来:“亚文,什么木鱼值得你这么重视?”   手办师父如今给徒弟凑够了零花钱,也不怕人笑话铁木鱼不值钱了,从善如流地将亚文心心念念地铁木鱼抛了出来,扔在了桌子上。   亚文见状一喜,连忙拿起木鱼来看,然后看到空空荡荡的鱼嘴卡口,却失声大叫:“怎么不见了?”   洛法特:“什么不见了?”   在场众人纷纷看向了大惊小怪着的亚文经理,连忙活了半天正拿出冰淇淋要啃的手办师父,也和方善水一起转头朝亚文看去,一边看,一边将冰淇淋上的一块指骨巧克力喀拉咬断,咀嚼。   亚文叫道:“是魔神指骨!我明明看到了,那应该是真的魔神指骨!”   洛法特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是那种东西?你没看错?”   亚文信誓旦旦:“应该不会错的,我还被它伤到了。”   听着两人的讨论,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后,方善水顿了一下,看向了正吃着东西的手办师父。   被方善水看着的手办师父,咬着口中已经嚼碎一半的巧克力,停下了嘴,一脸无辜地回望,和徒弟面面相觑一秒后,手办师父忽然动了起来,将已经嚼碎的部分咕噜咽了下去,然后将它咬剩下的那一半捏起抛了出去,扔向了亚文手中的铁木鱼。   喀拉。   指骨轻巧而准确地滑进了木鱼缝隙里,似乎没有任何人注意,连正拿着铁木鱼的亚文也是。   手办师父见状满意了,然后看向方善水,一脸求表扬的眼神。   方善水:…… 第二三八章   就在方善水无语的时候, 不死心地翻着木鱼的亚文, 惊喜地从缝隙里头,发现了那截刚刚被手办师父扔进去的指骨, 不禁大叫起来:“在这!”   原来指骨不知何时掉(被扔)进了铁木鱼的肚子中。   亚文盯着缝隙里的那节指骨,突然奇怪道:“这魔神指骨怎么看起来比刚刚小了很多?莫非是我方才看错了?”   手办师父一边陪徒弟看外国人研究它的零食, 一边拿出新的巧克力碎片“卡擦卡擦”地继续嚼,突然听到亚文的质疑, 手办师父有些心虚地小手一僵, 好像偷吃被发现一样,但是随即, 手办师父就反应过来, 自己又不是偷吃了别人家的东西,这本来就是徒弟孝敬来的零食嘛,就算它统统啃光一点渣渣不给这个外国人剩下, 似乎也没什么好心虚的~   这老外又不是它徒弟。   “咔擦”“咔擦”,手办师父继续若无其事地啃起零食来。   方善水看师父吃得开心,忽然看得有些手痒,仿佛不经意般抬手, 轻轻戳了戳师父圆圆的小肚子。   别看魔神指骨凝聚的碎片不大, 但是蕴含的能量似乎不少,师父布满雷劫的肚子,吃别的东西仿佛黑洞一样瞬间消化,但啃这种巧克力若啃得快一些,就会变得有点鼓圆, 看起来还挺可爱。   戳~   手办师父:……   感觉被徒弟调戏了的手办师父,微微红起耳尖,佯装淡定地用小手拍拍徒弟的指头,绯红地眼睛给徒弟飞了个眼神,似乎在说别闹,有外人在呢。   “咳。”   方善水收回手,握拳掩嘴轻咳。   那边,亚文没有过多地纠结指骨‘仿佛’变小的问题,好似托着重宝一般,小心地将铁木鱼里的指骨给洛法特看。   洛法特也不敢轻忽,从怀中掏出了一大堆工具准备检验,等一切准备就绪,才接过铁木鱼,将其中的指骨倒在了放着锦缎的托盘上。   看着两人郑重其事的对待被手办师父啃过几口的零食,方善水不禁有些古怪。   手办师父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感想,巧克力啃腻了,就就着点冰淇淋解解腻,继续一边啃一边看外国人,仿佛在家庭影院中看电视电影一般休闲。   洛法特拿着造型古怪的放大镜,皱着眉头凝神研究了半天,迟疑道:“这确实是魔神指骨,只是……”   亚文心提了起来:“只是什么?”   咔擦、咔擦。   手办师父眨眨眼,仿佛正在看着的电视,播放得是‘不科学探索频道’。   方善水:“……”   “这应该不是曾经发现的任何陨落魔神的指骨,而是未知魔神的指骨,看起来,仿佛还非常地……新鲜?”洛法特一边转动着那截指骨仔细地研看,一边艰难地给自己的发现找比较准确的形容词。   亚文闻言,也微微皱起了眉:“未知魔神?那会是谁?”   方善水抚额,自然知道洛法特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指骨当然不是任何陨落的魔神指骨,因为那是手办师父从活着的魔神身上生生咬下来的……当然足够新鲜了——离它脱离魔神本体,还不到三天。   方善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下巴,不禁看了眼肩上的手办师父,不过只看到了手办师父新卷好的特大号冰淇淋,这个被手办师父抱着的特大冰淇淋,已经完全挡住了手办师父。   冰淇淋后的手办师父发现徒弟的视线,似乎也发现眼前巨大的冰淇淋有些挡到自己了,顿时有些不太满意,立刻张大了嘴,一口盖下去,遮挡了徒弟的奶油尖和大半个冰筒,瞬间被手办师父吞进口中。   不过这一口似乎是吞得太多了,手办师父一边鼓着被撑圆的腮帮子嚼,一边仿佛被冻到头一般,激灵灵地小晃了下脑袋。   方善水见状不对,忙传音问道:【师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手办师父眯着眼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蓦然张开小口,喷出一嘴凉气,那凉气遇到空调房里的温度,仿佛瞬间将空气冻结了,让正好站在附近的克里斯和侍者猛地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手办师父给方善水比了个拇指,露出一个倍爽的表情。   方善水:“……”   克里斯呲牙小声问:“空调坏了吗?怎么忽然这么冷?”   侍者揉掉鸡皮疙瘩,不确定地道:“没有吧。”   亚文和洛法特,研究魔神指骨来历正入迷,别说一点冷热,就算是龙卷风刮飞了房顶,他们可能也无动于衷。   方善水当做没听到克里斯的抱怨,伸手揉揉师父鼓圆的小肚子,看着它:【师父你吃的凉东西太多了,这边气温已经零下,悠着点别闹肚子了。】   手办师父歪头看了方善水一眼,本来想对方善水说,闹肚子这种事,根本不存在在它现在的消化系统中,就算把整个魔神吞下,它也顶多就是肥胖个几天,更何况一个小恶魔做得冰淇淋……   可是看着专注地望着自己的方善水,刚刚只是耳尖红的手办师父,这会儿热度似乎蔓延到了脸上,脸颊也有点粉粉的了。   手办师父微红着脸,仿佛还很淡定地拍了拍方善水给它揉肚子的手指,一脸知道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徒弟说得都对的表情,而后就将手中的冰淇淋收了起来,另一只手翻到自己背后摸了摸,不知从哪里又掏出来一罐头卤蹄子。   看了看卤蹄子后,手办师父还把罐子微微举高征求意见,歪头看着方善水似乎在问,徒弟你觉得吃这个没有问题吧?   方善水失笑,他怎么会不知道师父的胃口厉害,连雷劫都能吞下的肚子,肯定不会在意那么一点冷热,只是刚刚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已,不过见师父这么配合,方善水莫名有种异样的感觉,方善水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只是心情忽然变得很好,微笑着对师父点点头。   收到方善水的意见,手办师父抱着罐子拧开,决定开始啃巧克力配卤蹄子。   在旁看着师父的方善水,这才收回视线,望向洛法特和亚文两人。   洛法特和亚文研究了半天,似乎仍然没有什么结果,没能研究出这节魔神指骨是来自哪个陨落魔神的身上,但是从这指骨蕴含的能量来看,确实是一位非常厉害的魔神,其单位能量,甚至比曾经已发现的所有陨落魔神骨节都要高,极有可能是一位和地狱六位魔君同一阶层的大魔神。   洛法特小心地将指骨放在了铁木鱼旁边,周围的桌面上,还摆放着手办师父刚刚掏出来的一堆黑暗法器,所有法器都散发出浓郁的阴煞之气,作为普通人的克里斯和侍者,已经慢慢退到了房门口,似乎不太能在这房间里待着了,有种深重的窒息感不停洗刷全身。   洛法特看向方善水,诚恳道:“这位阁下,初次入场的抵押品,你拿出的任何一件法器,都足够证明你的入场资格,并不需要那么多。不过你既然拿出来了,是否说明,这些东西你有意在我们安苏乐拍卖?”   手办师父立刻举着手中的羊蹄子点头,拉拉方善水的头发,用羊蹄子指指洛法特,仿佛在说当然要拍卖,这些都是要给徒弟凑零花钱的东西。   方善水拍拍师父,对洛法特道:“是有这个意思,我需要今天拍卖的那些中国古籍,你觉得大概多少钱能够买到?”   洛法特实诚地说:“一般来说的话,二层的古籍,你这里三件法器的拍卖价就足够竞价了,不过最近中国术法文化在巫师圈里很火爆,可能会遇到人哄抬价格,最多不会超过五件法器的拍价。至于一层的普通古籍,如果你也想要的话,大概也相当于一件法器的价格。”   亚文闻言想说话,却被洛法特制止了。   洛法特接着对方善水道:“那件魔神指骨的价值太高,且极其特殊少见,不过你的法器数量大,质量也不低,加起来的总价值也几乎快和魔神指骨相当了,保守估计,所有的拍品能拍到六亿刀。”   一旁已经快坚持不住要离开房间的克里斯和侍者,听到这个数字都不禁倒抽了一口气,要知道M刀在国际上汇率还是比较高的,不是J元或Y盾那种不值钱的,六亿刀可真不是个小数字了。   方善水闻言眨了下眼睛,也没想到会这么多,不禁看向肩上的手办师父。   手办师父听了洛法特的数字,也吃惊地差点将羊蹄子掉进罐子里,还立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似乎在摸那被它吃掉的不知道多少个六亿刀。   不过在看到徒弟意外的眼神望过来后,手办师父瞬间就恢复了淡定,刚刚还在摸着小肚子的手,很自然地拿出来挥了挥,仿佛不值一提般,一脸那咱们就先定个小目标,赚它六亿刀,以后不够用再来的大气模样。   方善水受教,对洛法特道:“那就都帮我拍卖了吧,这些东西我留着也没用。”   洛法特和亚文喜形于色,亚文更是道:“感谢阁下对我们安苏乐的信任,既然你这么喜爱中国古籍,一层的古籍我们做主取消拍卖,权当给你做赠品了,你可以只关注二层,不用分心。”   方善水闻言心动了一下,他确实也怕会分心,只是不太想占人便宜。   方善水:“这样可以吗?要不然你们找人帮我拍下,事后将钱给我扣掉。”   亚文和洛法特对此都不以为意,连说没关系,似乎和卖家可以协商。   洛法特:“阁下,刚刚估计的六亿,只是在没有宣传的情况下,如果阁下能够稍微等等,晚几天再拍卖,让我们趁时间将魔神指骨的消息透出去,吸引来更多想要这东西的人,到时候成交价格肯定会更高。”   方善水并不在意,道:“那倒不用,就今天拍吧,能拍掉多少就多少,只要够我将古籍拍下就好。”   洛法特和亚文闻言一阵惋惜,但是也都尊重方善水的选择,洛法特又和方善水商讨了一些拍卖相关的事,因为涉及用羊皮纸签订了契约后,就拿出手杖,用杖头指着桌面上的一众法器上转圈圈施法,仿佛呢喃般念了几句咒语后,桌面上的一堆法器丁零当啷地上浮,仿佛被强磁吸附起的铁器一般,慢慢地飞到空中,围绕在洛法特身边。   所有法器中,只有那个铁木鱼和魔神指骨没有上升,被洛法特弯腰小心地用托盘捧了起来。   捧着魔神指骨的洛法特对方善水微微欠身后,就带着一众悬浮在他周身的拍品,先行告辞离开。   留下来的亚文一脸笑意地带着方善水离开鉴定师,还在亲切地给方善水介绍着今天会场的拍卖品:“今天的拍卖会也是我们安苏乐筹备很久的,除了来自中国的古籍,还有不少好东西,希望阁下能有个愉快的夜晚。”   方善水点点头。   见方善水和亚文出来,已经坚持不住跑到房间外头的克里斯和侍者忙迎了上去。   亚文一边在前头为方善水引路,一边对侍者道:“将刚刚那张请柬给我。”   侍者知道亚文说的是克里斯拿来的那张,立刻找出来双手递了上去。   那张请柬被放在亚文手中后,被他张开手掌一握,眨眼间,那张烫金的邀请函竟仿佛变魔术一般消失在他戴着白手套的双手中,然而下一刻,当他将头上的帽子取下来的时候,一张黑银色的磨砂邀请函,被他从应该是空无一物的帽子中拿了出来,弯腰和方善水行了一礼,顺便将手中的邀请函,递给了方善水。   方善水接过那张请柬后,眼前仿佛已经快到尽头的走廊忽然一变,走廊忽然变得开阔,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长楼梯露,说是拍卖会二层,可这楼梯却居然是向下的,上面铺着一直延伸向下的烫金地毯,通明的灯火左右闪烁出迷幻的光,引领出一个繁华的地下大厅。   这大厅真的不小,猛一看几乎以为是一个偌大的集市一样。   “到了。”亚文颇为自豪地对方善水笑了笑,不过并没有在方善水脸上看到想要的神态,略有些失望。   方善水见多了各种鬼域幻象,尤其当初黄鼠狼们的老人树洞府更是离奇,对这些变化很是淡定如常,不过他身边的克里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满眼惊叹,似乎很是羡慕巫师们的神异手段。   啃着羊蹄子的手办师父左看右看,仿佛在考量这地下大厅的结实程度,别和黄鼠狼们的洞府一样不经折腾。   感应到方善水开启的通道,很快,从地下大厅中,走上来一个穿着服饰微微有些不同的年轻侍者,对方善水和亚文行礼。   亚文将自己头顶的礼帽重新戴了起来,指着那刚刚走上来的侍者对方善水道:“阁下,我外头还有事要做,下面就由他做你们的向导吧。”   方善水点头和亚文告别。   亚文带着同来的那名侍者转身离开,两人转身的那一刻,仿佛转移了空间一样,瞬间凭空消失了,就像刚刚他们突然出现在这个异常的走廊里一样。   ·   从拍卖会场出来,塔苏就莫名的有些倒霉,居然会愚蠢地从台阶上跌下来,这也就罢了,还仿佛傻了一般摔了个鼻青脸肿!   这对一个战斗巫师来说,简直是不能置信的愚蠢错误。   这一幕还被跟在他身边的普通人弗兰克,看了个清清楚楚!   塔苏面色不善地转向视线飘忽的弗兰克,冷着脸问:“你的嘴巴严实吗?如果会漏风的话,我不介意帮你补补。”   弗兰克立刻惊恐地摇头:“不大人,我的嘴很严,仿佛钢铁那般严!就像那阿尔皮斯万年不化的雪山!”   塔苏不太满意地点了点头,仍然一脸警告,正要再说些威胁的话,突然头上一只乌鸦飞过,一坨鸟屎直接拉在了他的脸上,“嘎、嘎~”乌鸦拉完飞走了。   what!the!fuck!   塔苏抹下了脸上的鸟屎,心中简直一万头草泥马践踏而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塔苏心中有些感觉到不对劲了,拿出了手杖警惕了起来,并从怀里摸出一面古怪的折叠镜子来,想要检查一下自己是否中了什么诅咒。   塔苏想起刚刚偶遇的方善水,一边打开镜子,一边嘴上恨恨地道:“一定是那个中国佬诅咒了我,一定是!”   弗兰克在一边唯唯诺诺地附和着,心中对这位不太靠谱的巫师有些怀疑了起来。   塔苏的镜子是特制的,上头有他用勾兑的蛇血,画好的红色符文,可以帮他快速地侦测诅咒。只是塔苏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打开的过程中,镜子上的蛇血符文,不知怎么竟在互相勾连中印出了错误的一道,这简直是不可能的,那勾兑好的蛇血根本没有这种掉色乱印的可能,这导致塔苏再一次反应迟钝,连面前镜子中瞬间出现了几个举着巨大镰刀的黑袍骷髅,塔苏都无法及时作出应对。   那些镰刀死神和塔苏对上眼后,竟仿佛看到猎物一样,阴风瞬间穿镜而出,带着仿佛地狱来的镰刀,一起破开空间冲着塔苏挥了过来。   卧槽?   塔苏惊恐地瞪大眼,完全想不到,镜子不但没能帮他检测出诅咒,反而好像成了诅咒的媒介一样,塔苏急忙甩掉了镜子就地滚开,躲过迎面挥来的镰刀。   镜子掉在地上后,瞬间散发出黑色的烟尘,那些镜子中的死神,已经带着镰刀出现在了塔苏的面前,闪烁着火光的骷髅脸,第一时间盯紧了塔苏。   “what!!the!!fuck!!”塔苏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   当塔苏终于摆脱万难,成功地接到他要接的人时,他已经面目全非地受了一身的伤了,心累的简直无法自己,甚至已经神经过敏的有些草木皆兵,完全不敢松开手中的武器。   见被他迎到的地煞真人不停地盯着自己的脸看,塔苏老脸一红,倒霉催地想要捂住自己几乎不能见人的脸,心中正暗骂这个中国人太不厚道,却没想到地煞真人忽然皱眉开口道:“你怎么回事,看起来印堂发黑乌云罩顶的,你还是个巫师呢,怎么招惹到这么厉害的阴煞晦气,还放任自流?这是嫌命大啊。”   塔苏心中一惊。   ·   方善水在那个年轻侍者的带领下进入了二层,很快就遇见了其他人,只是这里来往之人都非常古怪,仿佛在举行化装舞会一样,不但穿着各异,仿佛贯穿了各个时代,各种风格,还有不少人随身带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有些是黑猫、蛇一类的小动物,有些人则带着仿佛真人一般的巫毒娃娃、木偶之类。   那些巫师很少会盯着彼此打量,都是目不斜视地走自己的路,看起来骄矜高冷的样子。   不过,巫师们身上那些诡异的动物和娃娃,眼睛却仿佛都在扫射一般,放着绿光的眼睛幽幽地盯着过往来人,不时的会在主人耳边叫一声,或无声的咔哒着嘴说些什么,好似汇报周遭情况一样。   那些小动物也就罢了,毕竟原本就是活的,诡异的是那些巫毒娃娃和木偶,它们在主人身上不时三百六十度地扭头并盯着人看的样子,仿佛是一出现场版的鬼屋怪谈,看起来格外古怪恐怖。   克里斯看得目不暇接,但是也不敢过分注视,怕不小心得罪了哪位巫师那就不好了,谨慎地紧紧跟在方善水身后。   待在方善水肩上的手办师父,看看那些怪人带着的小东西,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手办师父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似乎觉得自己和那些东西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就也显出身形来,假装自己也是个被方善水随身携带的娃娃。   没想到的是,手办师父一出现,过道中忽然安静了一下,来往的那些巫师好像停顿了一下脚步,而他们身边的那些动物和娃娃们,竟然全都转头看向了方善水肩上的手办师父。   克里斯被这种情况吓了一跳,立刻靠近方善水,这一靠近,才发现方善水肩上也多出来一个娃娃。   方善水打量了这些人一眼,并不在意,权当没有看到,继续跟着侍者的脚步走。   看什么看。   手办师父冷漠地给了那些盯着自己的小东西们一个骄矜的表情,而后啃了一口自己手中的卤羊蹄。   克里斯虽然没有来过这二层,但是到底跟黑暗议会接触频繁,也是知道一二的,小心地打量了周围的一些人,然后低声跟方善水道:“方大师,这次似乎来了不少黑暗议会的巫师,巫师很多脾气都不是很好,很不好得罪。”   方善水还没有说话,难得露脸的手办师父面无表情地给克里斯举了下手中的羊蹄,似乎在说我们也很不好得罪。   克里斯发现,自己竟好像听懂了手办师父的示意,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方善水淡笑着附和自家师父:“没关系的,就像我师父说的,别人不好惹,我们也不是好惹的。”   听到方善水的话,克里斯才回过神来,发现原来刚刚真的不是幻觉,不禁大感神奇,也对方善水又多了一份信心。   这位方大师真是从各方面都不断带给自己惊喜,克里斯心中赞叹。 第二三九章   拍卖会场外, 塔苏和地煞真人, 正在等着被打电话叫来的白骨真人和附灵老怪,那刚刚巴结着塔苏的弗兰克, 早因为怕被塔苏的古怪厄运牵连,装作一副突然头疼的样子先行遛了。   地煞真人虽然一眼看出了塔苏身上有问题, 但是他却不擅长诅咒,对这个也没辙, 为了不在冲他献殷勤的老外面前丢脸, 他假装做出一副这个问题很严重的样子,联系了更精通诅咒的两个好友。   在等人的时候, 地煞真人也在研究塔苏。   塔苏顶着那张七灾八难的脸, 被地煞真人看得有些尴尬。   塔苏现在根本不敢用自己的法术了,刚刚只不过一个侦测镜,就差点要了他半条命, 之后为了驱赶死神,又施展了几个法术,但都仿佛给自己雪上加霜一样,把他搞得越发凄惨, 似乎只要施展和黑魔法有关的, 就会让他身上的霉运瞬间翻倍,还好塔苏还学了几手白魔法……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不能站在这里。   地煞真人一边看着塔苏一边皱眉道:“你确定这是一个中国人给你下的诅咒?”   地煞心中也挺奇怪,他还以为中国的邪道们,都已经被方善水师徒俩坑得绝种了,不然也是像他们这样有先见之明, 及时止损跑到了国外,却没想到竟然还有其他的邪道在艰难求存吗?   地煞真人说话的同时,塔苏非常肯定道:“肯定是的,他若是M籍华人,总不会连英语都不会说,我说中文的时候,他才理了我两句,之前都当没听见。”   “也许他之前只是不想搭理你。”地煞真人不以为意,不说英语怎么了,叽里咕噜的怪话,他就算会也懒得说。   塔苏被地煞真人噎了一下,没有反驳,虽然塔苏性子混,但也要看是在谁面前,如果是雷克斯这种和他一个阶层的,就算比他厉害很多,他也敢怼,但是像地煞真人这种似乎可以和副议长论辈分的,塔苏就有了点难得的自知之明。   地煞真人绕着塔苏转了一圈,将塔苏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个遍,他虽然不擅长诅咒,但是却对煞气很敏感,尤其是这种仿佛天地自成的阴煞。   地煞真人停下后古怪地道:“你这身上的,怎么看起来不太像普通的诅咒,倒仿佛是运势走到了一个极低的低谷,你这周身的阴煞之气,也仿佛是运势太差被你自动吸引过来的,有点像那些千年大墓中积攒的尸鬼冤煞,你最近是不是去哪里盗过……唔不不,也不太像,这种煞气似乎更纯净,也更恐怖?”   塔苏咬牙道:“这不可能,我遇到那个中国人前,还好好的,自从刚刚遇到他之后,才开始一直倒霉。”   地煞真人面色古怪,听塔苏的描述,他倒是觉得塔苏遇到的不是人,而是瘟神。   手办师父如今已经远非当初,它上次吹余道长头发的时候,还未成实体,阴神真人都能发现它,现在它已斩去二尸,就算是容晗真人当面,可能也无法发现它的一些手脚,地煞真人这种邪道阴神,自然不在话下。   不过手办师父现在的控制力也比以前好了,不会动辄要命,像粘在塔苏身上的头发,不会有危急他生命的危险,却仿佛霉运一般根深蒂固。   地煞真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正想问问塔苏遇到的那中国人是什么样子,忽然喀拉拉一声,一只骨手扒开井盖,从下水道里头爬了上来,打断了地煞真人的思绪。   白骨真人到了。   在白骨真人出现的同时,一个声音忽然从两人背后响起:“这就是你说的中了诅咒的倒霉蛋?”   附灵老怪不知何时也到了,悄无声息仿佛幽灵一样站在了地煞真人身后。   塔苏捂着脸后退一步,和地煞真人叫来的两人打招呼:“两位阁下安好。”   白骨真人和附灵老怪闻言,漫不经心地扫了塔苏一眼,似乎并不怎么想理他,这让塔苏有些尴尬,不过塔苏也觉得正常,毕竟这几个中国巫师和他差着辈分呢,力量也不是一个等级的,若不是他用拍卖会当敲门砖,也请不来地煞真人。   想到拍卖会快开始了,塔苏振作起来,对地煞真人说:“拍卖会快开始了,我们不如去会场里头说话?”   地煞真人立刻赞同,对两个好友示意了一下,就领着两人,跟在塔苏身后进入了安苏乐拍卖会大厅。   塔苏掩面带路,走了两步想想不对,怕被里头的熟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忙将兜帽盖在了头上,遮住大半张脸。   落在后头的白骨真人凑近地煞,只有骨头的嘴咔哒了两声:“不太像诅咒,难对付。”   附灵老怪:“我也觉得,有必要为这么个小子惹麻烦吗?”   地煞真人捋捋下巴的胡子,没有说话。   塔苏在前头竖着耳朵想要听身后的三个外国老怪物谈话,但是他们好像不想让自己听到一样,声音就如同过了水般,乌鲁乌鲁地一点也不清楚。   塔苏心中愤懑地带着路,走上楼梯的时候,忽然“哐”地一声,从左侧飞来一只脱轨的疾驰轮胎,猛地砸到了塔苏的背上,将塔苏撞倒在地的同时,从他背上碾压了过去。   塔苏顿时吐出一口老血,刚刚只是乌青的右眼,因为磕在的阶梯上,瞬间充血乌紫,成了一个浮肿的熊猫眼。   后头正讨论着的三个老怪,见状都呆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塔苏的霉运影响,连他们都没感觉到那轮胎是从哪里飞来的,何时飞来的。   幸好他们离塔苏稍微远些,才没有受到波及。   发现这点,三个老怪物顿时很有眼色地后退了一步,更进一步地拉开和塔苏的距离,以免误伤。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塔苏,看到那三个老怪物的举动后,更是心塞,对可能诅咒了他的方善水充满了怨恨。   ·   拍卖会地下会场中,周围的巫师们目光深沉扫了方善水和他肩上的手办师父一眼,似乎对方善水的这个不但会动会说话,居然还能吃东西的小玩具,非常感兴趣,不过见并没有人出头,只是待在原地,仿佛在看着一个异类和入侵者一样,巫师们身上的木偶娃娃们,吱嘎嘎地转动着脖子,随着方善水的走动,跟着他肩上的手办师父转,对手办师父以及它手中的各种零食,投去了异样的眼神,似乎也想尝试一下。   为方善水带路的年轻侍者悄声道:“这位大人,这里的巫师很多都互相认识,发现初来者,总是会想要试探一番,希望你不要在意。”   方善水点点头,不以为意地示意年轻侍者继续带路。   周围那些巫师只是在暗处打量着方善水,并没有人贸贸然出头,安静地看着他一路走过。   手办师父一边扫视着这些外国人,一边啃着自己的巧克力配羊蹄,这时,似乎有巫师有点认出了手办师父口中啃着的零食,狐疑地皱起了眉,完全不敢确定。   这时,带着地煞真人三人的塔苏,也用邀请函打开通道,进入了二层。   只是塔苏没想到,一进来,那些独行的巫师们,都跟夹道相迎一般等在前头。   塔苏吓了一跳,还以为这些人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故意来看他笑话的,怒气陡升,用力将兜帽围得更加严实,发现有谁看自己,就捂着脸威胁地瞪回去。   正要忽视这些人往前走,塔苏蓦地在前方人群中,看到了方善水的背影。   一看到这个可能暗算了自己的罪魁祸首,塔苏顿时一肚子气,脱口就道:“哟,那个中国人,你还真凭着那两千刀的法器混进来了?真是神奇,安苏乐的门槛什么时候竟然这么低了。”   “喵~”塔苏的声音招来了不少巫师宠物的视线,前头正围观手办师父的木偶娃娃吱嘎嘎地转过头来。   听到塔苏的话,刚刚正打量着方善水的巫师们,都静了一下,还有不少人皱起了眉。   方善水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就看到了一脸愤愤的塔苏。   “怎么又是他。”克里斯小声嘟囔。   塔苏大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肮脏手段,你那诅咒是奈何不了我的!我这里有来自中国的解咒高人,你的小把戏在真正的高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塔苏在众巫师面前唾弃着方善水暗算人的阴险手段,并将自己身后的三位真正的高人引荐给方善水,想要顺便杀杀方善水的威风。   然而塔苏没想到,身后他请来的那三个刚刚很有高人风范的邪道老怪,只是被方善水看了一眼,就心神大震,目瞪口呆,僵立当场,一脸想要拔起腿就跑的不堪模样。   塔苏顿时有些懵逼,这是怎么了?   方善水的视线随着塔苏的介绍,落在了他身后的地煞老怪三人身上,方善水对这几个曾经对他围追堵截过的邪道之人,还是很有印象的,眼熟了一瞬,就想起了三人是谁。   这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   方善水还算友好地对三人打招呼:“好久不见。”   怎么是他!!!   三个老怪几乎要忍不住内心的咆哮,刚刚看到方善水的脸比较陌生,几人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还不敢确定,直到现在方善水出声打招呼,并看清楚了方善水肩上那小小的手办师父,三人顿时冒出冷汗,面无人色。   塔苏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认识?”   三个老怪用几乎要吃人的目光看了塔苏一眼。   周围的巫师们都敏感地感觉到了气氛的古怪,方善水虽然没人认识,但是曾在黑暗议会上大出风头的地煞真人一众,却是最近很受欢迎的名人,毕竟要了解中国,了解中国的正道和术法,没什么途径比接触这些人更快。   只是这几人,怎么好像很怕那个没人认识的年轻人?   虽然很想跑,但是看到方善水肩膀上那双噩梦般的绯红双眼望过来,一边啃着什么古怪的东西,一边将视线落在他们身上,三人立刻僵住,仿佛被天敌盯上了一样,也不敢跑了。   附灵老怪笑得仿佛在哭声一样:“呵呵,方道友,好久不见,你和尊师最近过得还好吗?听闻你加入了道协,恭喜恭喜,只是那些正道之人一贯吝啬,不知道资源上有没有短缺了你什么?若是缺了什么,一定要跟我们说,我们为国拓展资源,远赴海外,如今收获颇丰,正是可以回报祖国的时候。”   地煞真人一脸僵硬,似乎对附灵老怪这拍马屁的姿态腻味得要死。   白骨老怪却很识相,咔哒咔哒地附和着附灵老怪。   塔苏看着一脸讨好的几人,下巴差点都掉到地上了,这是…什么发展? 第二四零章   手办师父啃着它手中的羊蹄子, 一边啃一边看着附灵老怪三人, 三人虽然不知道手办师父啃得是什么,但是在手办师父吃着手里看着锅里的眼神下, 有种惊悚莫名的心惊肉跳感,哪怕地煞真人厌烦附灵老怪毫无羞耻感的马屁, 也不敢在此时有丝毫反驳。   塔苏本指望这几个老外能给自己撑腰,表情都扭曲了, 磕磕绊绊地艰难问:“阁、阁下, 你们认……认识?”   正低头唯唯诺诺的三人,听到塔苏的声音, 立刻用冰冷得仿佛能吃人的目光瞪了过去, 若是目光化为实质,塔苏估计已经被他们几个生生活剐了。   塔苏头皮发麻,甚至感觉到了死亡的威胁, 塔苏感觉得到,这三个老怪物是真的想杀了他。   附灵老怪阴阳怪气地对塔苏道:“当然认识,方善水真人可是我们中国最新晋级的第三个阳神真人,谁对方真人无礼, 就是看不起我们, 你刚刚是在对方真人无礼吗?”   就是这个蠢货!   若不是他脑残得非要去挑衅,方善水好好的走在前头,说不定根本发现不了他们三个,也不会让他们陷入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   附灵老怪三人想到这个,简直要将塔苏视为生死大敌, 压根忘了他们本来来这里就是要在老外面前露脸,要帮塔苏对付方善水。   方善水也没想到附灵老怪三人如此客气,不禁挠了挠脸颊,其实他也没想对三人怎么样,在外国难得遇到熟人,而且师父最近又不缺食物,犯不着和这几个勉强算是老乡的熟人死磕。   手办师父感觉到方善水的态度,也收回了放在附灵老怪三人身上的视线,将啃光肉的羊蹄子骨头扔掉,拿出常备零食棉花糖看起热闹来。   附灵老怪三人发现这点,仿佛受到鼓励一般,对方善水更是笑脸相迎,只差比对黑瞳还要谦卑恭敬,用眼神压迫塔苏赶快给方善水道歉   周围的巫师们见到这种情形,都非常惊讶,看向方善水的目光又是一变,而望着塔苏的人,也都变得兴味盎然起来,显然塔苏的人缘非常不好,看到他吃亏,大多数人都非常愉快。   玻璃罐头里的雷克斯几人,看到塔苏脸都被打肿的摸样,都莫名升起一股同情。   塔苏正纠结着,那边,有个看不惯附灵老怪三人的巫师忽然站出来,大概觉得几个外国人在这里嚣张,实在太过打脸,于是拨开人群破口骂道:“喂,你们这些黄皮猴子,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可不是你们嚣张的地方,滚回你们的老窝去。”   正盯着塔苏的附灵老怪三人唰地转头,三双眼睛盯上那说话巫师的一瞬,那巫师立时感觉到危险,飞快拿出法器要挡,但是根本没有丝毫作用,几乎在眨眼间,他就任由自己的法器掉落到地上,滚落在地发出凄厉地惨叫出声:“啊!!!!”   他支棱着手,手上的白骨竟然仿佛剥皮般从肉里一节节自己穿了出来,于此同时,他的身上还出现了他本人灵魂一样的虚影,仿佛在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往外拉拽,并在蓝绿色的火焰中红轰然燃烧着。   附灵老怪怪笑道:“真是不好意思,现在这里可就是我们的地盘,这可是经过你们黑暗议会同意的正经交易,我们在这里是合理合法的存在。”   白骨老怪和地煞真人抱臂在一旁冷笑。   周围的巫师们都被吓了一跳,没人想到三人会这么快动手,手段还如此凶厉不留余地,巫师们哗然起来,不敢再在旁边凑热闹,纷纷站到被攻击的巫师面前,摆出一副攻击的姿态,一边尝试着帮被攻击的人驱邪解咒,一边对附灵老怪三人怒目相视:“几位,就算他说错话,你们这样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不管你们和议会有什么交易,这里不是你们放肆的地方!”   “过分吗?”三个老怪物嘎嘎怪笑,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   看着众人愤怒紧张和隐隐畏惧的样子,三个坏到骨子里的家伙,简直不要太愉悦。   这些老怪物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在中国时,被一群正道打压的如过街老鼠一般,从不敢正经露面,早就憋屈死了,现在为避方善水师徒远逃海外,简直好像被压迫了几百年的农奴突然翻身得了解放。   三个老怪物正要再挑衅,大闹特闹,忽然听到方善水道:“停手吧,不要太过了。”   三个老怪物的怪笑戛然而止,感觉到那拿着棉花糖看热闹的绯红视线又忘了过来,浑身皮好像一紧,立刻收敛了刚刚的恶劣态度。   三人顿时一本正经地,对刚刚被他们欺负的一群巫师道:“既然我们真人发话了,那就算了。只是若你们再敢对方真人不敬,可不要怪我们言之不预了。”   三个老不要脸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做出一副刚刚都是你们的错,我们出手只是迫不得已的样子。   巫师们:“……”   凄厉的惨叫声在附灵老怪话音落后,戛然而止,几道黑烟从那倒霉巫师的七窍中蹿出,那巫师立刻昏倒在地,他那被拉出身体外焚烧的灵魂,也似乎安然回到了身体里,只是身上穿出的骨头,还白生生地支棱在皮肉外,在浓稠鲜血的映衬下,散发着让人恶心的血腥味。   众巫师看了这人一眼,都沉默了下来,对附灵老怪三人的凶残心有余悸。   这三个老怪物毫不讲究,同时出手欺负一个后辈也就罢了,手段还如此血腥,而且他们的手法特殊,修为又高,让他们很难立刻找到应对方法,最重要是的,这次的拍卖会名头不是很大,和附灵老怪同一阶层的巫师并没有来几个,在这里的也就只有一个,在巫师中戒备地看着附灵老怪三人,真打起来,肯定不是对手,所以能够息事宁人,这些巫师也是愿意的。   塔苏本来已经被三人逼迫的有些生气了,现在却浑身血液都又冷了下来,甚至突然觉得幸运,一点霉运算什么,总好过地上那个死活不知的倒霉蛋。   对比起这几个老怪物的手段,方善水那点倒霉诅咒,简直是太仁慈了。   不用三个老怪物再逼迫,塔苏立刻诚心地对方善水道:“阁下,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是说,我刚刚弄错了,一切都是我的无知造成的,请原谅我的失误。”   塔苏无比懊悔,顶着身旁三个老怪物的视线,他感觉自己现在的真正威胁并不是方善水,而是这三个他自己带来的老东西。   塔苏心头滴血,他为什么要没事嘴贱去招惹方善水?和谐美好共同进步多好,非要看人家是外来人想去踩两脚,这下可算是踩到钉板了。   方善水倒是没有和塔苏计较,只是提醒道:“没什么,以后不要这样了就好。”   就在这时,安苏乐拍卖会的人已经急忙赶来,亚文经理也在其中。   亚文经理已经听说了这里的事,他自然知道能拿出魔神指骨和那么多法器的方善水不可能普通,听到塔苏的话,他一边在心中暗骂塔苏的愚蠢惹祸,一边连忙出声给双方架台阶:“是这样的,刚刚方真人鉴定第一件价值两千万的法器时,因为我看到了另一件不敢置信的宝物,所以话未说清楚,就跑去请洛法特大师,可能给克莱曼先生造成了误会,也给方善水阁下带来不好的影响,一切都是我的失误,真是惭愧。”   闻言,在场众多巫师们一片哗然,刚刚剑拔弓张的气氛一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亚文转移到了方善水拿出的法器上头。   价值两千万的法器,已经算是上等的法器了,可以让不少人为之动心,而亚文口中,那另一件连见惯好东西的他,都不敢置信的宝物,更是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大家都没心情再去看塔苏的热闹,猜测起了方善水拿出的宝贝会是什么宝贝。   附灵老怪三人也都心动起来,方善水作为他们本家的阳神真人,拿出的东西肯定更适合他们,看方善水现在都还没有动手,还拿东西来拍卖,说不定为防生事会放他们一码,那他们也可以去竞争一番。   亚文经理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成功转移,忙松了一口气:“这次是我们拍卖会造成的失误,给大家带来的不便,深感抱歉,等会我们会给大家准备一份小礼物,以表歉意。拍卖会就快开始了,这次可是有不少方善水大人带来的好东西,还请大家赶快入场,不要错过了。”   亚文经理一边给方善水投去抱歉的眼神,一边用方善水的名义劝说干戈,催着众人赶快进场,不要再在外头生事。   别说,他这话还真的很有作用,巫师们找到了台阶下,附灵老怪三人也没了挑衅闹场的心思。   附灵老怪几人当然不会想到,方善水拿出的法器中,不少都是曾经和他们打架的时候,从他们手中收缴来的,都暗自期待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方善水。   附灵老怪也不管周围大小巫师们的怒目而视,继续拍马屁道:“大人,没想到您也对这次的拍卖会感兴趣,还拿出东西来拍卖,您放心,如果这些外国人不识货,我们到时定然不会让您空手而归。”   方善水想到自己拍卖的那些法器就是从附灵老怪等人的同行那里得来,顿时略尴尬地轻咳了咳:“不用了,随缘就好。拍卖会快开始了,我先走了。”   “真人慢走。”附灵老怪三人立刻恭敬相送。   方善水突然想起来,回头说道:“对了,清意真人似乎对你们很有意见。”   方善水是想提醒一下三人,不要和外头的邪恶势力太过勾搭,做伤害祖国利益的事。   附灵老怪三人尬笑,代表发言的附灵老怪更是道:“清意真人气性大,他对谁都经常有意见,剑仙嘛,冷冰冰的,还是方真人你脾气好,和我们这些人都合得来。”   地煞真人简直快被附灵老怪的不要脸给恶心吐了,方善水和他们最合得来?日了,他是宁愿有十个清意,也不想要一个方善水。   不过看到方善水面色一直很和善,而他肩上的手办师父也早就不怎么关注他们了,地煞真人也在心中暗自庆幸,多亏找来了附灵老怪,不然他肯定是没法这么拉得下老脸来,说这些恶心话。   方善水被附灵老怪弄得有些无语,没有再多说,在克里斯充满震惊和崇拜的目光中,跟着等在一边的亚文经理和年轻侍者,一起走进了二层的台阶。   附灵老怪三人看着方善水带着他肩上的手办师父走远,直到完全看不到他的背影了,才仿佛死里逃生般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互看了一眼,目光落在了塔苏身上。   塔苏在一旁手足无措,不过三个老怪物最后还是没有对他做什么,毕竟方善水刚刚已经发话说没什么了,他们也得要给方善水一点面子,他们可没有忘记,方善水师徒虽然对他们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实际对普通人却是个心慈手软的正道之人。   躲过一劫的塔苏,浑身冷汗地带着三人也进了拍卖会场。 第二四一章   见方善水和附灵老怪等人都走了, 还在原地的巫师们, 才皱着眉头斟酌起了方善水的来历和身份。   附灵老怪这三人,在上次的黑暗议会中, 已经广为巫师所知,也是公认的非善茬。   而方善水这个凭空冒出来的, 似乎又让附灵老怪等人万分忌惮,他们的关系也很奇怪, 看起来似敌非友, 但是附灵老怪等人却连对方善水不利的勇气都没有,附灵老怪三人那想跑不敢跑, 以及说话的时候仿佛面对天敌般的紧张压抑, 作为能和灵性通感的巫师,怎么会完全感觉不到,这不禁更让人心生猜测。   “那个年轻的中国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他这次拍卖的东西又是什么?”有巫师问起了留下善后的亚文经理。   蹲在地上的亚文经理, 在确定刚刚被附灵老怪三人袭击的那名巫师,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后,打了个手势让人将他抬走,就对好奇的众巫师道:“具体是什么来历我也不清楚, 但是可以告诉大家, 这次的拍卖会,有这位压拍的众多法器和一件难以置信的宝物,绝对会让众位不虚此行。”   这不是吊人胃口么。   巫师们对亚文经理的话嗤之以鼻,嫌弃他不说重点。   亚文经理笑笑,对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就先行告退了。   巫师们没有纠缠,冷眼看着他走,只是心中仍有纠结,不禁自行讨论了起来:“我好像听到他们说,那方善水是中国最近新晋的第三位阳神真人?”   “我也注意到了。所以,阳神真人是什么?”   有知识面比较广的巫师出面解答:“那是中国道教的一种修行境界,是现今中国玄门外显武力的最顶尖。大概就和参加上次黑暗议会的,那个只看了一眼,就让神明之使巴巴诺陨落的黑瞳真人,差不多是同一类人。这种境界的人,极有可能已经达到了我们议长或副议长的层次。”   众巫师闻言哗然,很多人几乎脱口否决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这些巫师们即是不相信中国人会这么厉害,能达到亚历克议长的境界,也是不相信方善水这么年轻的样子,就能和他们传说中已经长生不老的亚历克议长相提并论,难道方善水也和亚历克议长一样能长生不老?   这就让人更加不相信了,亚历克议长只有一个,就算是他们天才绝伦的塞尔安副议长,也徒望长生而不得,渐渐行将就木,可能很快要踏上另一番旅程开始新的修行。   “什么不可能?”   听着这个有点熟悉的声音,正在讨论的巫师们有些疑惑地回头望去,当看到那个带笑的脸的时候,所有人都忽地惊呆了,有人结结巴巴地道:“亚……亚历克议长大人!?”   “嗯,是我,你们都聚在这里做什么?”亚历克议长还算亲切地回应,抬起带着白手套的手轻挥,和众多望着他发呆的巫师们打招呼。   亚历克议长看起来和巫师们灰暗的画风非常不搭,他就像是中世界走出来的贵族游猎少年,年轻、俊美、阳光、意气风发,仿佛独得世界钟爱。亚历克议长身后,还跟着几个黑暗议会中鼎鼎有名的长老巫师,这些巫师们的画风就比较暗沉了,对周围众多小巫师也是爱答不理,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拍卖会管理早就接到了亚历克议长亲至的消息,出外亲迎,一路将人接到这里,如今也跟在亚历克议长身侧,前呼后拥。   众多巫师们惊叹,说人人到,没想到他们刚刚提起亚历克议长,议长居然就真的来了。   本以为刚刚亚文经理的话是夸大其辞,现在看来,那个中国人,真的是带来了不得了的东西,不然怎么连议长和这么多长老都被拍卖会请出来了?要知道,议长可是整整有六十多年没参加过这一类的拍卖会了。   震惊之后,巫师们忙向议长和众多长老们行礼问好,并将他们对于方善水这个外来者的讨论简单说明了一下。   一人忍不住问道:“议长大人,中国的阳神真人到底是什么境界,真的能和您相提并论吗?”   亚历克议长:“这个嘛……说起来,当年去中国游历的时候,我曾和中国的阳神真人容晗真人,有过一次交流,我们各施手段对峙了约莫半日之久,结果大概不相上下吧。中国的修行之道,也是很有意思的,不要小看。每个文明,都有他们独到之处。”   亚历克议长说得轻描淡写地告诫,但是听得巫师们还是被震惊了。   “可是,刚刚那几个跟我们交换地盘的中国巫师说,他们现在的阳神真人有三个。今天来拍卖会的,就是刚刚晋级的第三个。”一个年轻的巫师艰难地开口,心中复杂。   亚历克议长亲口承认,能和他相提并论的阳神真人,在中国正道中有三个,而他们黑暗议会中,亚历克议长可只有一个,这差距……   闻言,一直淡定的亚历克议长,几不可见地抽了下嘴角,而他身后跟着的众多原本头也不抬的阴沉长老们,也有了一丝反应,严肃看向那说话的巫师问:“谁是第三个?”   长老问话的方式让在场的巫师们一愣,为什么只问谁是第三个?   不过巫师们很快反应过来,纷纷开口:“似乎是姓方。”   “看起来很年轻,比议长大人还要年轻。”   “那些刚来我们这里的中国人,好像都很怕他。”   ……   见这些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不清楚,长老们又将目光转向了前来迎接的拍卖会管理,目光严肃似在逼问,重复地道:“谁是第三个?”   管理们压力略大,在亚历克议长和众多长老的目光下,坚持不住原则地道:“那人叫方善水。”   长老们目光变化,亚历克议长的眼神也略有闪烁,看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在场的众多巫师都忘记了一件事——当时附灵老怪等人说起方善水的时候,每次都不是单独说起,而是带着他的师父一起提起,但是却又从没有直呼其名,仿佛有意地想要忽略它的存在,却又不敢一样,但是也因为附灵老怪三人这莫名的避而不谈的态度,所有巫师也都不自觉地就跟着忽视了,忘记对这些黑暗议会的大佬们提起这事。   ·   那厢,在亚历克议长等人揣测着方善水这阳神真人的异动时,方善水跟着侍者和克里斯已经进入了包间。   侍者放下了饮品点心和两份拍卖会清单,给方善水和克里斯讲起了拍卖会的规则。   克里斯在包厢中左看右看,心中激动,不过在激动了一会儿,发现巫师待得地方和普通人似乎也没有太大差别,就是多了点阴森神秘的装饰和符号后,也就慢慢安静了下来。   手办师父扫了眼那些食物,发现并不感兴趣,就拿出两片魔神碎骨,继续啃起自己的巧克力来,用仿佛罗汉醉酒一般的姿势,支着脑袋半躺在方善水的肩膀上,陪方善水看他手中的拍卖会清单,引得克里斯和侍者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侍者在拍卖会待得够久了,见过的各种巫师娃娃多不胜数,但是还真没见过像方善水肩膀上的手办师父这样的。   方善水将清单举高一点,方便师父看见,他第一个要找的,当然就是克里斯所说的那些中国古籍,当看到那些简介中试阅的文字后,方善水精神顿时一震,果然这次没有白来。   手办师父也颇为高兴地伸出小手拍了拍方善水。   方善水突然想起来,好像自从下了飞机后,就没有见过两个寄身,就回头问道:“师父,寄身是不是都被你丢在国内了?”   突然,方善水好像感觉到周围有人在窥视,顿时皱眉:“谁在窥探?”   克里斯正莫名着,那名年轻的侍者赶忙为自家拍卖会正名,道:“阁下,我们这里有严格的隐私保护设置,有各种屏蔽窥探的专业手段,绝对安全,不会有人窥探的,你多心……”   侍者话没说完,就看到方善水凝目向虚空望去,眼瞳瞬间变成金色,“咔擦”,隐隐中仿佛传来一声轻微的碎裂声,那股被人窥视的感觉顿时消失不见了。   不过那清脆的碎裂声连克里斯都听见了,刚刚还在打包票的侍者,仿佛被当场打脸般无法否认,顿时臊得脸红起来。   克里斯立刻跳起来:“怎么回事?你们这里真有人在偷窥,你们那专业的屏蔽手段呢?”   侍者尴尬地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就向上级反映,上面一定会严肃对待。”   说着,侍者不敢耽搁,赶忙打起电话,联络起上级。   侍者电话刚打通,方善水正盯着虚空的视线,立刻就转了过去,手办师父也是在侍者的电话和刚刚被窥探的那个角落来回看了看,似乎觉得这种联系很有趣。   ……   而在此前不久,另一个包间里头,侍者口中的几个上级,在亚历克议长身边,欲言又止地看着旁边那位目光阴沉的长老,拿着水晶球在枯瘦的手上转来转去,另一手则遮挡在水晶球上面,防止其他人的目光照射进去,引起观测人的注意。   老巫师声音沙哑地道:“一个年轻人……很年轻……从灵魂到肉体的年轻……跟议长大人完全不同……”   那句和议长大人完全不同,让在场众长老们顿时秒懂了老巫师口中从灵魂到肉体的年轻。   被拆台的刷了绿漆的老黄瓜亚历克议长,闻言嘴角微抽地,清了清喉咙委婉建议:“我觉得,你只需要说重点就行了。”   “他的身上有很强大的能量反应,这种能量反应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很黑暗,又似乎很……啊!”   正在转着水晶球的老巫师忽然尖叫了一声,同时,水晶球上咔擦的一声龟裂声,让亚历克议长和众多长老们都站了起来。   水晶球上出现了裂纹,但是裂纹中仍然显现出了一个年轻人的倒影,那正是他们刚刚知道的方善水。   方善水从水晶球另一头定定地望了过来,他那双金色的瞳眸,让所有巫师都感到一阵不适。   眨眼间,水晶球就顺着裂缝碎开了,方善水倒影也消失不见。   亚历克议长:“他发现我们了,在警告我们。”   众多长老面色沉重,这也间接印证了,方善水确实是个阳神真人的传言,能够这么快,就发现了黑暗议会中最擅长窥探的米络巫师的视线。   正在寂静的时候,一个电话声猛地响起,让众多沉默的长老们都吓了一跳,齐刷刷地望向了声音的来处。   那位拍卖会的管理被盯得有些手忙脚乱,发现是被调去引导方善水的侍者,立刻接了起来:“什么事?”   【经理,刚刚贵客说,包间内有人在窥探他,我也听到了水晶球碎裂的声音,是不是屏蔽器坏掉了?贵客现在很不满。】   这位经理闻言手一颤,立刻看向了正盯着他看的亚历克议长众长老,可不就是这些人,当着他的面视他家的防火墙如无物,侵犯客人的隐私权,他还不能说什么。   经理干笑着对电话那头道:“有这种事?我立刻就让人去检查,你先安抚下贵客,如果查明属实,我会亲自带人前去道歉。”   跟侍者沟通完,经理挂掉了电话,巫师们这边也讨论了起来,没人注意,经历挂断的电话上,有一点一闪而逝的黑光,从屏幕中悄悄隐没了下来。   一名长老不满道:“这个阳神真人这次来我们这,是想做什么,来示威吗?他们的阳神真人不是一向不出国?”   也有长老对此比较紧张,阴谋论道:“以前不出国,是不好出国,现在有了这第三个阳神真人,他们腾出手来不再顾忌,自然就会出来倒腾了,这些中国人狼子野心,定然是想出来搞事。”   ……   手办师父突然隐了身,克里斯和侍者发现看不到它了,虽然有些惊异,但也没有太过在意。   方善水看着隐了身的手办师父,用小白旗摇出黑色的阴气,那黑气在它手中仿佛陶泥一般柔顺,渐渐被捏成了一个杯子,杯底还有一条线,线的末端,消失在虚空之中。   手办师父看看那杯子,将杯口抵在一只耳朵上,听了听,好像还算满意,就一边听,一边倚在方善水的肩膀上,提溜着一条腿嗑起瓜子来。   方善水侧头悄悄问:“师父,在听什么?”   手办师父挥手摸了摸另一只没有被杯子盖住的耳朵,似乎被方善水说话的气吹得有些痒,绯红的眼睛睨了徒弟一眼,随即扔了个不知何时捏好,又不知何时被它藏了起来的大杯子,给方善水。   手办师父对拿着杯子的方善水指指耳朵,示意他照自己这样做。   方善水见状,拿着杯子也盖在自己的耳朵上,和倚在自己肩上的手办师父一起偷听了起来,说来也奇怪,经过手办师父的杯子过滤,那边传来的竟似乎不是声音,而是一种心声,对于不懂外语的方善水来说,自然比普通言语更容易分辨一些。   不过方善水听着听着,却皱起了眉。   ……   一个□□的长老,面色凝重地道:“中国人肯定是有阴谋的,他们对我们有威胁,包括那些中国的邪道。议长,我觉得你答应同他们交换地盘,给了他们准入许可,是本世纪你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闻言,另外一名长老,立刻用有点酸的语气附和道:“是啊,我们的人在中国还没有多大的进展,而那些中国人,却已经将我们这里的地盘完好的接收了,还各种搞建设,俨然弄出了城中城……我极度怀疑,他们也是阴谋中的一环,我们应该立刻将他们驱赶出去。”   亚历克议长托腮远目,对于怼他的两名长老,他也毫不客气地怼回去道:“当初刚交换地盘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要遇到一点小困难,就哭喊撒娇啊。一大把年纪了,怎能像孩子一样幼稚?你们的老母亲,已经都去另外一个世界了。”   “你!”被训的长老老脸通红,似乎没想到亚历克议长嘴这么毒。   见两位长老被议长怼得有点恼羞成怒,其他的长老们立刻打起圆场:“好了好了,在魔神见证下的契约,根本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你们想像当初那个人一样,被魔神通缉吗?”   长老们顿时都安静了下来,似乎认清楚了现实,不再纠结赶不赶黑瞳等人的事。   “话说,那个被魔神通缉的人一点线索也没有吗?怎么过去这么久了,还是没有消息。”   ……   魔神契约?   通缉?   方善水忍不住将黑气凝成耳杯,更贴近一些。   嗑、嗑、嗑。   手办师父也更贴近了一些,和徒弟挨着,嗑瓜子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   “没消息也是正常的,去中国的那些孩子们,如今都举步维艰呢。据说坐个车都要被安检问上四五遍,带着魔药的,还会被要求喝一口带走,这些中国人真是可怕……”说话的长老,走到了包厢窗口处,看向了方善水那边的紧闭着窗口的包间,道,“好了不说他们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那边那个阳神真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一位在旁陪同的经理,终于找到机会插嘴,忙给方善水解释道:“刚刚听洛法特和亚文说,那位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拍到一些中国古籍。本来那些古籍也是中国来的,物归原主似乎也没什么。”   “什么古籍?”   眼前的众长老们可不管什么物归原主不原主,得知了方善水的目的后,立刻拿起茶几上的拍卖清单翻找了起来,一位长老很快翻到了那六本即将被拍卖的中国古籍,张开来给众人看。   一看到这些古籍,擅长占卜的伦索长老就皱起了眉,忽然拿出水晶球,闭目感应了起来。   亚历克议长和众长老见状,都安静下来,看着这位伦索长老占卜。   伦索长老将手中的水晶球在拍卖清单上滚动着,眼睛都没张开的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旁人看不到的未来,过了一会儿后,他声音飘忽地道:“这是一场灾难,混乱会降临这里,黑暗和灾难也会随之而来。众多恶意的视线,都围绕着那个阳神真人,来到我们身边,但他会得到光明,而我们会得到黑暗……”   在伦索长老的预言下,所有人都面色凝重,包括亚历克议长,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说完预言后,伦索长老睁开眼睛,沉声道:“不能让他得到这些古籍,这些古籍对他有极大的帮助,这更是彼长此消,对我们极其不利。”   众多长老们似乎都很相信伦索的占卜,闻言都郑重点头,仿佛下定了决心。   ……   方善水放下手中的窃听杯,发现自己被这么多人莫名仇视,还真是让人有些头疼。   方善水在心中对手办师父感慨道:【这些外国人,对我们意见还真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曾经怎么欺负了他们。】   手办师父绯红的眼睛一眯,捏碎了手中的杯子,从方善水的肩上飘起来,似乎就要云游而去。   方善水连忙将它按住:【师父你要做什么?】   手办师父挥挥小手,一副既然如此,我自然得去欺负欺负他们样子。   【先不用着急。】方善水劝道,心说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手办师父眨眨眼,似乎被方善水劝服,重新摇摇晃晃地落回方善水的肩膀上。   方善水想了想,目光转向刚刚给拍卖会上层打了电话的侍者,问道:“你刚刚说联系了你们经理,他来了没?”   侍者立刻站直身体回道:“已经确定是我们的屏蔽器出现故障,经理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准备来正式向您道歉。”   方善水:“道歉什么的就不用了,不过正好我有件事找他。”   刚好到了门口的亚文经理,闻言笑道:“阁下大量,您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大概是觉得亚文和方善水比较熟,所以想到找人安抚方善水,就立刻将他派了出来。   方善水看向亚文:“我要将我带来的东西,提前拍卖。”   亚文一惊,愣了片刻才道:“阁下,你是说你带来的那些法器吗?”   方善水:“不,全部,包括那根你们说的魔神指骨。”   亚文闻言倒抽一口气,想要阻止:“可是,可是这是今天妥妥的压轴,我们连……呃,我们谁也没有告诉,如果提前拍了它,后头的东西就……”   方善水打断道:“我想要看到我的东西立刻就开始拍卖,不然我就取消拍卖。”   亚文纠结片刻,那电话不知和谁低声商量了几句,最后还是同意了方善水的要求:“好的阁下,如您所愿。”   方善水点点头。   如果魔神指骨能耗干那些想给他捣乱的巫师的钱,他正好用他们贡献的钱来买古籍,如果耗不干净,那他也只好强抢了。   手办师父感觉到方善水的想法,绯红的眼睛亮了一下,小手交叉合在一起,似乎在安静等待着动手的一刻。   ·   安苏乐拍卖会场一层,几名看起来行止有些怪异的西装男,分别安坐在拍卖会一层的各个角落,提着衣领不时左右观望,拍卖会已经开始了,他们也在这里待了许久,扫描了好几次,却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只好再一次汇报道:“仍然没有发现目标,over。”   【继续监视……等等,有新消息,那名中国人似乎进了拍卖会二层。】   “二层?”几人闻言看看房顶,又看看左右,似乎在疑惑这拍卖会还有二层?   【立刻离开一层,根据我的指示前进。】   几名男子闻言,在主持拍卖的声音中,悄然地离开了大厅,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根据耳机中的指示,他们悄然隐匿地摸索着进入二层的途径,就在一人途经一个无人的走廊时,似乎看到了一个什么人,正在往空白的墙壁上直走而去。   看清那人的脸,男子猛地一震,赶忙收回视线,刷地躲进了墙角。   刚刚被看的巫师,回头望了眼男人多躲藏的地方,但是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似乎并没有过多在意。   听着那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躲在角落连心脏都快不敢跳动的男人,终于仿佛憋不住般大口喘气,同时惊慌地询问:“你们确定,那个中国人,真的是进了这间拍卖会二层吗?”   【确定。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O Shit!这真是个鬼地方。”男人没有回答,只是感慨道。   【快,通道快要关闭了,赶快进去,我会让战警和神父们去支援你们。】   男人闻言收起情绪,很快招呼上另外几名同伴,按着指示走向那仿佛一堵实墙的墙壁,说来也怪,他竟然从那墙壁上直直走了进去,仿佛穿墙而入一般。   ·   方善水的要求被答应后,拍卖会很快调拨了拍卖品的顺序,虽然拍卖会很巴结着黑暗议会来的一众大佬,但也并不是什么都要听他们的,也并不是什么都需要告诉他们,顾客才是上帝。   刚刚还因为这些黑暗议会的大佬肆意窥探方善水,让拍卖会给背了黑锅,给拍卖会声誉抹黑,这已经就让拍卖会的管理层很不满了。   虽然知道,方善水的要求,可能会给想要阻击方善水拍古籍的巫师们带来麻烦,但是拍卖会还是同意了。   因为方善水这次压拍了很多东西,所以拍卖会临时通知了很多原本未到的人,亚历克议长等人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他们算是提早到的了,现在拍卖会开始过后很长一会儿,拍卖会在场的众人发现,还不停的有出名人士在缓慢抵达会场。   拍卖会刚开始的一些东西,虽然有不少好货,但是多半都是平常能见到的,不少人期待着亚文经理口中方善水带来的宝贝,对此都不免有些心不在焉。   主持人接到上头的通知后,突然用激昂的语气道:“先生们,女士们,下面我们进入一个特别专题,这是一位来自中国的阳神真人的压拍,将为我们带来众多的珍贵法器和宝物……”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精神一震,不止包厢外头的众多刚刚差点和方善水起过冲突的巫师们,立刻做直了身体,连在包厢中的地煞真人也都是精神一震。   三人早就觊觎着方善水拿出来拍卖的东西了,觉得方善水拿出来的法器和宝物,定然是极其适合他们的。但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真的这样适合他们,适合得都让他们惊呆了……   地煞真人抽抽着嘴角艰涩地道:“那似乎是……老蜥蜴的三尖叉?”   附灵老怪和白骨老怪都僵着脸点了点头。   可怜的老蜥蜴,当初在青越山下没能逃出来,宝贝不知怎么到了方善水手里。   三个坐在包间看拍卖会的老怪物,这会儿连买东西的心情都没有了,心中满是唏嘘,他们当初能从方善水师父的嘴下逃出一截,真是不容易啊,看看你以前的老朋友,现在连尸骨都看不到,只留下这些当初被他们珍而重之的法器,被拿出来在拍卖会上任人叫价。 第二四二章   拍卖会上出现的三尖叉, 不止让附灵老怪三人傻眼, 也吸引了很多西方巫师的注意。   为了深入研究中国的术法体系,前段时间众多巫师遍寻中国法器不着, 偷偷摸摸地下了很大功夫,也没得到多少靠谱的, 如今却发现,伊人自己走到了灯火阑珊处。   主持人在台上介绍着这间来自中国的法器, 将其吹得天花乱坠, 还在方善水的身份上大作功夫,给这件法器提价, 包间里的方善水听到克里斯情绪激动的翻译, 略有些尴尬,一边在心中想象着隔壁附灵老怪三人看到这东西会有的表情,一边给师父剥了个它看了一会儿的松子。   外头, 拍卖厅里的巫师们气氛热烈,几乎刚等主持人透出底价,立刻就有人跟着叫价:“一千九百万!”   第一次的叫价仿佛起了个头一般,众多巫师纷纷出手, 很快, 法器的价格随着竞价逐渐攀升,现场一片火热。   方善水将剥好的松子地给了师父,手办师父抱过徒弟的孝敬,仿佛抱了一个大西瓜般,试着啃了口, 咂咂嘴,似乎觉得没什么味,又挥手召唤来自己的奶油罐和巧克力碎,浇在松子上再啃一口,绯红的眼睛微亮,对徒弟点头比了个拇指,似乎在说味道挺好。   方善水见状,顿时忘记了刚刚的良心发现,继续给师父剥起松子来。   虽然巫师们对法器的兴趣浓厚,但是这些巫师大多耳目灵敏,知道类似的法器还有不少,所以这第一件法器的叫价在翻了一倍后,渐渐疲软,最后在三千七百五十万的价格成交。   方善水略微意外,没想到最终成交价格会比洛法特预估的要高一倍,不禁更为关注了起来,不过这一看,方善水忽然发现了一些不太一样的人。   克里斯正激动地看着方善水的第二件拍品上来,正要和方善水交流一下心得,就见方善水一边剥着松子,一边看向了拍卖厅几个入口通道,方善水的视线并没有停留,而是不停地扫过那些地方。   那些通道里,还有陆续接到通知赶来的各界人士,除了黑暗议会的巫师,甚至还来了一些唐人街、以及其他异教萨满,甚至一些古怪的黑暗生物。   在玻璃罐头里飘着的雷克斯几人,发现这种情况,都不禁心惊了起来,暗自感慨这次的拍卖会,真是惊动了不少人。   不过想到惊动这些人的魔神指骨是怎么来的,雷克斯几人又不禁有些牙疼,面目纠结地偷瞄正啃着松子、仿佛人畜无害的小巧手办师父。   克里斯当然是不能从那些斗篷下看出来人的原形,不禁奇怪道:“大师,你在看什么?”   方善水看着下头那些满场乱窜的黑暗生物和邪魔外道,将手中又剥好的一个松子,递给正等着涂奶油的手办师父,才对克里斯感叹道:“你们外国的妖怪真多。”   “嗳?”克里斯没听懂妖怪是什么意思。   方善水并没有解释,又看向了一个过道中慢慢走出的几个人影,自语道:“熟人也不少。”   啃着松子的手办师父,闻言也揽着方善水的手指随之望去,那边的黑瞳和鬼算子似有所感,都朝方善水所在的包间回视了一眼,不过好像并没有什么发现。   方善水忽然心中一动,掐指算了算,冥冥中有了种感觉,这次的拍卖会不会这么顺利进行下去,除了刚刚的黑暗议会,还会有其他的阻碍,只靠调整魔神指骨的拍卖顺序对抗阻碍,可能并不行。   方善水站了起来,走到包间窗口附近,看向下方,视线蓦然一阵恍惚,只觉下头厅中,众人的座位似乎变成了一个卦象,下坎上离,周易六十四卦中的最后一卦,未济。   见状,方善水一愣。   虽然方善水不像元沛那样精通于占卜之道,但是对于六经之首的易经,一些基础知识还是知道的。   方善水看着下方的座位,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道:“亨;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   克里斯听到方善水说一些莫名其妙古言,耳朵一耸转过脸来,正想问方善水这话是什么意思,忽然看到了方善水那双黑色的眼睛,好像变成了如同神祗般的金色,淡漠地目视着包间外的拍卖场地,仿佛突然变成掌控着万人生死的神祗,变得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克里斯被震住,愣在原地忘了说话。   ……   拍卖正在进行,各种报价声此起彼伏,不过拍卖会却仿佛还没真正开始一样,西方玄学界各种更有分量的人士,还在陆续到来之中,正从各个通道口,被拍卖会的工作人员们引领进来。   黑瞳和鬼算子带着几人从第四号入口走进,一进来就受到了众多巫师们的关注,而让他们更在意的,是暗中传递来的那危险且莫名熟悉的注视。   黑瞳和鬼算子驻步望了一眼后,跟着工作人员继续往前走,他们身后带着的几名邪道,仿佛没有感应到这种注视,都将注意力放在会场的拍卖品上,似乎还跃跃欲试地想要花钱拍几件。   黑瞳见鬼算子又停下来,望向了刚刚那个方向,出声道:“感觉到什么?”   斗篷下的鬼算子静止片刻,望着那边说:“好像有人在窥探运势,隐隐中有股压抑的感觉。”   黑瞳:“谁的运势?”   鬼算子沉思道:“不好说,也许是那人自己的,也许是我们的,也许是这拍卖会很多人的……”   这话说得有些邪乎,听得黑瞳有点皱眉,正要再问是谁在窥探,拍卖台上,刚刚以两千三百万成交的古怪扇子,忽然惹得身边一人惊呼:“我认出来了,那是鬼妖婆的摇云扇!鬼妖婆不是被雷劫劈成粉末了吗,她的法扇怎会在此??”   虽然同为邪道中人,但是他们对彼此的法器,也并不是都很熟悉,尤其是有些人看家的本命法器,更是百般隐藏,不到生死关头不会展现,而一展现,多半也是非生即死之时了。   这时,一人面色凝重地插话道:“不止,我的顺风耳刚刚听了一下,前面两件被拍的法器,特征非常像是老蜥蜴的三尖叉和飞沙真人的紫沙如意手?”   此话一出,大家顿时一阵静默,老蜥蜴是死在了当初的青越山对峙中,而飞沙真人,则是在当初暗中去青越山探险的第一批人马,只不过他们很快就失踪了。   正在静默时,一人瞟到了主持人新推上来的拍品,那是一件看起来颇为普通的斗篷,却让他忍不住结巴地出声,打破了沉寂:“那,那怎么这么像是鬼算子的斗篷……”   说话间,他还小心地看了站在黑瞳身边,裹在斗篷里的鬼算子一眼,被他的话吸引,其他几名邪道也都来回望了起来。   被几双视线盯着的鬼算子:“……”   鬼算子只丢过两次斗篷,一次在徽城青越观内,一次在湘城青越山雷劫之中,两次都和方善水师徒脱不开关系,再联系刚刚的那几件拍品,情况已经很明显了。   鬼算子:“方善水师徒在此。”   “嘶——”虽然大家心中多半已经有所预料,但是鬼算子直白的言论,还是让众人控制不住地吸了口凉气,连黑瞳都不能免俗地出现了片刻的僵硬,同时也明白了刚刚出现在会场时,那种仿佛被天敌盯上的焦躁感是来源自何处。   他们很可能已经被方善水师徒盯上了。   一人恐慌地大叫起来:“方善水师徒为何在这?他专门出国来吃我们的!?他奶奶个腿儿的,还有没有点同胞精神!我们要不要撤?”   听到这人口中的方善水三字,带路的拍卖会工作人员目光闪烁了一下,不过没有出声,只是在前头停下来等他们。   黑瞳见状皱眉斥道:“冷静点,像什么样子。”   黑瞳的态度,让众邪道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看向黑瞳,仿佛在等黑瞳拿主意。   黑瞳没有将大家已经被方善水师徒发现的事说出来,这除了制造恐慌似乎没有多少用处。黑瞳此时也不确定方善水出现在M国是何用意,但是扫了一眼拍卖厅内诸多充满黑暗气息的巫师,黑瞳又觉得,现在的方善水师徒,大概没有他想得那么危险,毕竟到了一家新餐厅,就算有以前常吃的菜,人们多半会选择尝试一些新口味…当然,也不排除有那种就爱老口味的顽固恋旧分子,但方善水师徒应该不是?   将自己比作一道菜,黑瞳心中无比纠结,但是有什么办法,望着身周众人期待的眼神,黑瞳只能按捺下纠结,一派淡然肯定地对众人点头道:“现在方善水师徒应该顾不上我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惊慌。”其实黑瞳也很想撤,那让老外惊呼的所谓魔神指骨,对他来说怎么能比命重要。要不是拍卖会的人极力邀请,他们这些外来者也想尽快融入新环境,黑瞳根本不会带人前来,但是来都来了,后悔晚矣,黑瞳现在不能确定方善水师徒的态度,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后退离开。   虽然对众人说得肯定,但是黑瞳知道他们还是很不安全的,尤其不跑还好,一跑更加危险。   一些食肉动物的恶习就是如此,看到一堆食物在眼前,可能打不定注意先吃哪一个,但是如果其中有食物想跑的话,那就……   黑瞳咽下心头一口老血,一边在心中暗骂方善水师徒,一边示意前头的工作人员继续带路。   邪道们见状,都有些犹疑不定,直到见鬼算子跟上了黑瞳,才开始迈动脚步。   黑瞳的耳边、脑后,分别裂开了一些细缝,不注意看,根本不会发现那些都是半睁开的眼睛,这些眼睛代黑瞳在会场中左右四望,寻找破局。   ……   手办师父看着方善水说了一句卦辞后,半天没动,抱着怀中的松子歪头看去,就发现徒弟的瞳孔不知何时变成了金色,不禁伸手去碰徒弟的脸颊。   方善水回神,按下手办师父的小手,悄声道:“师父,一会儿情况可能有变,你帮我护法,我用神识去查探一番,看看能不能先浏览一下古籍内容。”   以方善水现在的神识强度,只要看一眼,几乎就能像照相一样地将书籍的文字内容记录在脑海里,只要他将内容记下了,就算等会儿就算出现了什么意外,对方善水来说也没什么。   将怀中啃了一半的松子吞进嘴里,手办师父一边嚼,一边拍拍小手上的碎屑对方善水点头,一脸指点菜单的大气样,仿佛在说你放心去看,谁刚过来露脸,我就吃了谁!   方善水见状笑了一下,随即伸手一抚,屋内刚刚望着方善水回神的克里斯,和在旁随侍的侍者,突然昏睡一般歪倒在桌椅边。   因为这个拍卖会场也不算大,也根本用不到方善水元神出窍,只探出神识查探就好。   方善水随即盘腿而坐,神识瞬间就扩张了出去,顿时,方善水的视野就仿佛发生了变化。   台上的主持人:“两千三百万一次……两千四百万!”   噪杂的报价声在耳边回荡,方善水感觉到,周围仿佛在以他为中心在不断变小,方善水发现自己的视线穿出包厢,在拍卖会场穿梭,他巧妙地避开了那些可能会对他产生感应意识体,就在会场各种声音中,悄无声息地扫进了拍卖会后。   尽管方善水已经足够小心了,但是在方善水神识扩张的同时,会场内数人同时有了异样的感觉。   正在听手下长老们商量着阴谋的亚历克议长,忽然从包厢的窗台低头望去;另一边,脑袋上张开了好几条细缝眼的黑瞳,诸多眼睛也都轻轻一转;同时,这所拍卖会的总管理人,也似有所觉地皱起了眉。   神识扫描就像雷达,不可能如同元神出窍那般隐蔽,不过方善水此时要得也不是足够隐蔽,只要足够快和安全就好了,迟则生变。   没等那些似有察觉的人有所动作,方善水的神识已经扫到了拍卖会的宝库。   这里地下的密库,仿佛是一个纯银打造的巨大保险箱,不过银制的巨大密库,并没有多少现代科技的防御,只是大门和几面墙外,都密密麻麻地勾勒着仿佛咒语般的古怪花纹,这些花纹都泛着幽紫暗黑的光泽,散发着危险不祥的气息。   密库里外都有诸多拍卖会的人员把守,因为拍卖正在进行,有人陆续地通过严密的手续,将需要拍卖的新货物,从库中取出,曾为方善水鉴宝定价的洛法特也在其中帮忙。   方善水的神识到来时,洛法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不过并没有发现方善水。   方善水看着那些咒语般的花纹,停在了密库外,如果他的神识继续深入,大概就会触动密库的防御系统,甚至可能会受到攻击,最主要的是被人发现的话,就不方便他进行下一步了。   不过,这些把守的人,几乎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方善水提供的那个装有魔神指骨的铁木鱼上,对于方善水本人更看重的几本古籍,并没有太多人关注,方善水觉得,只要他能将神识密密潜入密库之中,就没有问题了。   方善水看着秘库中所剩不多的几件法器,还有那个铁木鱼及魔神指骨,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肩上的手办师父道:“师父,那些法器在你肚子里待了这么久,现在你对它们还有感应吗?能否稍微控制一下?”   手办师父闻言眯了下绯红的双眼,对徒弟比了个拇指,似乎在说小菜一碟。   方善水笑着请托:“师父帮我让它们动一下,尤其是那个和魔神指骨卡在一起的铁木鱼。”   手办师父爽快地点头,一只小手搭在方善水的肩上,一只手抬起来,在虚空中摸啊摸,指甲蓦地刺入了虚空,小手跟着不知道伸到哪里去了,指甲在什么东西上轻轻一点。   “咚——!”   密库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擂鼓般的巨响,伴随着刺耳的嗡鸣声,让不少拍卖会的工作人员都尖叫着捂住了耳朵,同时,一阵黑气弥漫在密库内,里头的看守人员纷纷到底。   还清醒着的看守人员们纷纷惊叫:“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敌袭?”   洛法特:“不好,是魔神指骨!它的魔力暴动了!”   洛法特一脸惊骇,似乎觉得这情况比敌袭更恐怖。   “咚——!”又是一声轻响,密库外壁上咒语一样的纹路,忽然被扭曲了,密库里的黑气似乎弥漫了出来,穿透密库墙时被那些纹路束缚住,却也将这些纹路推挤膨胀开来,发出一阵令人齿酸的撕扯声,密库里还不停出现了法器自鸣的现象,似乎都受到了魔神指骨的气息影响。   现场还清醒着的看守人员都是精英,反应迅速地联络上了上层管理,同时让开路护卫着正在输入密匙,准备进入密库的洛法特。   就在洛法特进入密库的瞬间,似乎有一阵风从洛法特身边吹过,洛法特等人急着应对暴动的魔神指骨,都没有察觉。   方善水趁此动乱之时,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接触到了那六本中国古籍。   方善水的神识仿佛水一样流进古籍之中,呼啦啦,一本书仿佛被风吹动,从头到尾地翻了下页。   刚刚感应到方善水的气息的拍卖会总管理人,没有查到那股气息的来源,正皱眉想要去密库看一看,就接到了下头的传信,说密库中的魔神指骨出现了异动。   总管理顿时坐不住了,对身边的人交待了几句后,瞬间一挥手杖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密库外头。   方善水感觉到那人的到来,知道不好再继续看下去,忽然吹了口气,六本古籍同时“哗啦啦”地翻动起来,方善水的神识一扫而过,仿佛在复印一般,将所有的字体瞬间刻印进脑海里。   “谁!?”这番动静,自然引来了洛法特等人和总管理的注意。   总管理立刻冲进密库,飞速朝着方善水神识所在的方向挥舞手杖,一道紫光从他的手杖中出现,如利剑射向了方善水的精神。   “哗啦……”最后一页纸张翻落,方善水的神识闪身而退,但是那抹紫光却仿佛如影随形一般,追着方善水穿透密库,眼看就要进入拍卖会场引起骚动。   方善水当然不能让这东西一路跟着自己到他的包间,那不是明目张胆地告诉拍卖会的人,刚刚是自己在做贼吗?   没等接应的手办师父兴致勃勃地出手捏碎那道紫光,方善水神识中忽然出现了无数网格状的金线,同时,里头出现了黑色的鸟状火焰,“唳——!”   金线收紧,黑焰覆没,刹那间,那道追上去的紫光就被搅成粉碎。   总管理蓦然捂住胸口,缓过来后跨前一步,感觉到那股意识体彻底失去了踪迹,皱眉道:“厉害!不知到底是什么人?”   洛法特从密库中走出来:“阁下?”   总管理立刻问:“魔神指骨没事吧?”   洛法特摇头,确定魔神指骨没有被掉包,一切都如常:“阁下来的及时,那人大概来不及动手拿走什么,密库里没有任何东西丢失。”   “那可未必。”总管理摇头,他觉得以那人的本事,估计不会在没有达到目的的情况下离开,不过他也没有和洛法特解释,只是沉声吩咐道,“未免夜长梦多,下一个就将魔神指骨拿出去拍卖,不要等在压轴了,去吧。”   洛法特一惊,想要阻止,但是见总管理心意已决,也只好艰难点头:“是,阁下。”   ·   方善水的神识从拍卖会场一掠而过,因为成功阻断了那拍卖会管理人的追击,他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就顺利地回到了包间。   手办师父见他安全返回,眨眨眼放下了刚刚差点伸出去和人对掐的手。   方善水立刻盘腿打坐,因为瞬间记忆了太多东西,此时,方善水的脑海中仿佛有无数的字,在胡乱地跳动。   方善水沉入意识中将这些字迹整理,顺便融汇理解,刚刚短短的时间,只让方善水勉强将书籍中的字体记忆了下来。   方善水这边安静了下来的同时,却不知道,外头因为刚刚方善水的那一出,已经加速地热闹了起来。   ……   包厢里头,正在往外看的亚历克议长忽然咦了一声。   “议长?”   亚历克议长似笑非笑:“今天真是热闹啊,我们失踪了很久的副议长阁下,居然也在这里出现了,这拍卖会的魅力,竟然是如此之大。”   众长老们闻言顿时都站了起来,塞尔安的两名学生在黑暗议会中遭遇强行绑架,这可是黑暗议会的奇耻大辱,足以让所有巫师在黑暗世界抬不起头来,而作为当事人的老师,塞尔安居然一直避而不出,不曾参与,也没有任何提供任何帮助,让众人为之不齿。   就在塞尔安出现的时候,塞尔安隔壁的一条通道中,也出现了两个人。   那是曾经和方善水有过一面之缘的奥古斯塔,奥古斯塔也是一个黑暗世界一个小有名气的巫师,占领着一片三不管地带收割灵魂,是一个还算富有的巫师,见到他出现,不少巫师都看了过去,甚至隔壁离得很近的塞尔安副议长也看了过去,不过塞尔安看得不是奥古斯塔,而是在奥古斯塔身边,正被他恭敬引领着的一个青年。   奥古斯塔:“大人,你感觉这具身体还合适吗?”   被引领着的青年皮肤苍白的可怕,眼睛是一种油污的绿,瞳孔仿佛有三重影子,看起来就让人很不舒服,他走动的时候,还会时不时地扭动一下身体关节,似乎老旧的机械不太灵便一样。   听到奥古斯塔的问话,青年道:{太差了……尽快帮我找到圣体。}   青年的说话声音好像在水波里晃荡一样,不清不楚,似乎他整个人都跟这个世界隔了一层。   塞尔安只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心中猜测,或者这不该说是人,而是降临的神。   奥古斯塔赶忙低头:“抱歉大人,您放心,这次的消息肯定不会错,那藏了许久的圣体,定然就在这拍卖会场中,我已经让人将此地封锁,定然让他插翅难飞!”   青年满意地点点头。   奥古斯塔和塞尔安的出现,也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包括正缓慢走向包间的黑瞳等人,不过和塞尔安一样,黑瞳看了奥古斯塔身边的青年一眼后,也出现了一丝犹疑。   “三千一百万,成交!”拍卖会台上,又一锤子落下,主持人正在宣布这件玉质腰带法器的得主。   奥古斯塔身边的青年被吸引了注意,朝台上看了一眼,见到那件法器,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两下,仿佛已经将这道具分解明白,说道:{人类的玩具,还算有些巧思,似乎不是寻常见的那些。}   奥古斯塔:“大人,你对这些有兴趣?”   青年对奥古斯塔的话感到好笑:{人类的东西,怎么可能引起我的兴趣,不过是一些垃圾罢了。}   就在这时,拍卖台上,主持人仿佛在吊人胃口一般地道:“好了诸位,接下来的这件拍卖品,定然会让在场所有人大吃一惊,你们一定想象不到它的珍贵。当然这个时候,你们不需要想象,只需要准备好你的钱包就好了,因为它确实在你面前,只要有足够的钱,你就能够得到它!”   正想拍魔神马屁的奥古斯塔,闻言嗤笑:“这些人类真是不自量力,在大人你的面前说什么珍宝,肯定又是一些不堪入目的垃圾。”   青年微笑,正要回应两句,就听到下头的主持人高声大吼:“第79件拍品是,魔神指骨!”   话音刚落,拍卖会场一片哗然,所有的巫师都站了起来,甚至连包厢里的亚历克议长众人,以及在奥古斯塔两人附近的塞尔安,也都忍不住激动的情绪,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而刚刚还在嘲笑着人类的东西都是垃圾的青年,微笑的脸顿时一僵,拍马屁的奥古斯塔也卡壳了一下。   主持人见到众人如此,满意地继续道:“这件魔神指骨遗留的能量极为丰富,被发现时,正卡在一件古怪的黑铁法器里,据猜测,这指骨的主人,极有可能是和这件法器的主人同归于尽,所以才会让我们有幸见到这具珍品,所以这次的魔神指骨,是和这件铁木鱼法器一起拍卖。起价,两亿五千万!”   “东西呢!?”   “到底是哪位魔神的指骨,为什么不拿出来给我们看?”   只听主持人说,却没看到东西的影子,巫师们不禁焦躁地喧哗了起来。   主持人看到总管理正慢慢地护着一个银制的箱子上来,连忙一手迎着总管理等人,一边对众多巫师道:“抱歉大家稍等,马上就展示给大家看。”   奥古斯塔见青年脸色不太好,赔笑道:“大人,以前拍卖会也出现过魔神指骨之类的拍卖,不过这些魔神指骨,大都是互相残杀将遗骸流落在人间,被人类偶得。”   附身的青年闻言脸色好了一些,厌弃道:“总有那么一些蠢货,死在了人界,居然连躯壳都被人拿来拍卖。”   奥古斯塔:“Yes yes,总有这样的蠢货,这些魔神完全不配跟大人您相提并论。”   青年点头,正要再说些什么,批评这些被人类得到骸骨,当物品来拍卖的蠢货魔神,正好这时,主持人让人将铁木鱼和魔神指骨送到台上,展示给所有人看,同时道:“这指骨我们也不知是哪位魔神的指骨,似乎是从未有记载过的一位魔神,也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怎样惨烈的一场战争,这指骨损毁程度可怕,上头还有一些类似齿印的古怪痕迹,不过其能量之充足,也是前所未见的。”   铁木鱼和指骨在众多亟不可待的目光下,千呼万唤始出来,被呈现在众巫师面前。   几乎是在那指骨接触到空气的一瞬间,青年就感觉到了,那特么地竟然是他自己的指骨!   青年被附身的身体,脑袋突然如充了气的气球般地疯狂扭曲了一下,似乎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要冲破这具皮囊而出,然后下一刻它又忍耐了下来。   身边正看着台上珍宝的奥古斯塔,完全没有注意到青年的异样,一边垂涎着宝物一边嗤笑道:“居然还真是齿印,根本不是像而已。这位陨落的魔神,跟大人你比起来,简直可以说是魔神之耻啊!”   奥古斯塔本以为青年会依旧喜欢自己拍得马屁,却没想到自己这句话将勉强压抑下怒气的青年瞬间点炸了。   “砰!”   奥古斯塔的笑脸还挂在脖子上,但是却被恼羞成怒的青年一巴掌拍了七百二十度,足足拧了两圈才停下来,脖子里的颈骨已经搅碎在里头。   这一瞬间的变化,除了靠得比较近,眼里又极好的塞尔安黑瞳等人,并没有其他人发现。   青年也在刹那之后冷静下来,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若是现在引起慌乱,打草惊蛇让圣体跑掉,那他就白白忍受这番屈辱了。   重瞳的青年忍着厌弃,伸手一指奥古斯塔的身体,奥古斯塔扭曲到极限的脖子,忽然又咔咔地动了起来。 第二四三章   奥古斯塔的意识还没有随着肉体死亡离开, 就又被重瞳青年的古怪神力救了回来, 莫名被发飙的青年一巴掌拍死,奥古斯塔吓得不知所措,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脸色乌紫的奥古斯塔,脑袋咔咔咔地完全转了回来, 已经被搅碎的颈骨软绵绵的,使得奥古斯塔的脑袋差点要掉下来, 奥古斯塔赶忙伸手扶住了自己的脑袋, 发现气管顺畅后,他又可以说话了, 奥古斯塔仿佛还活着一样, 结结巴巴地看着青年道:“大……人?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奥古斯塔的声音嘶哑孱弱,喉管好像漏气一样噗噗的, 下头的巫师们在魔神指骨的诱惑下群情激动,喧哗议论声,几乎淹没了奥古斯塔那漏气的声音。   重瞳青年冰冷地看了奥古斯塔一眼,脚下的影子突然怪物一般张开了血盆大口, 仿佛一条巨大的毒蛇朝奥古斯塔吐信, 一副你再多说一句,我就将你的脑袋彻底拧下来的架势,骇得奥古斯塔瞬间闭上了嘴,也终于明白了青年现在真的是一点也不想搭理他。   {圣体在哪?}重瞳青年越发的冰冷和不耐,似乎时刻都在压抑自己。   “哦大人, 听说就在上头的包间内,具体哪间我的人正在探查,我们先到二楼去吧。”奥古斯塔不敢挑战青年的耐心,忙和重瞳青年解释并往前带路,一边托扶着自己瘫软的脑袋联系手下,焦躁地询问方善水的确切位置。   奥古斯塔带着青年在拍卖会后方过道穿行,身旁大厅座位上的巫师们,被主持人调动起情绪,都在激动地讨论着台上那魔神指骨的来历,声音不停传入耳中,奥古斯塔却越来越心惊胆战。   几乎所有巫师都在为主持人正介绍着的魔神指骨着迷,这在西方的黑暗世界,可是一等一的天材地宝,就是上头包间里的亚历克议长一行,还有一些黑暗生物,也都坐不住了,到处都是针对魔神指骨的议论声。   “这到底是哪位魔神的指骨,确实不是已知的任何一位陨落魔神的。”   “难道又有一位新的陨落魔神被人发现吗?”   “喀拉!”   奥古斯塔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似乎有所加重,地板传来一声不堪负荷的声音。   “极有可能,这指骨是和一件东方法器一起被发现的,那位魔神极有可能陨落在了东方,所以以前一直没有被发现。”   “那些去中国的人有福了,别的不说,如果能多找到一些这位魔神的骸骨,那真是太美妙了。”   巫师们得出了一个比较公认的结论后,幻想着随时可能被寻找到的大量魔神骸骨材料,顿时更加激动起来,都对神秘的东方充满憧憬。   “吱嗞——”   又是一声仿佛要踩塌地面的踏步声,奥古斯塔没敢回头去看身后青年的脸色,他一路走的心惊胆颤,感觉自己身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炸、弹,那些乱七八糟的讨论就仿佛正在打火的手机,在不停地打火撩拨炸、弹上的引线,随时都可能将其引爆。   奥古斯塔如今终于想明白了,台上这个被拍卖的魔神指骨,八成是这位大人认识的朋友,真是倒霉!奥古斯塔怎么也想不到,不过是随便参加一次拍卖会,竟然就这么撞枪口上了,刚刚那马屁真是生生拍到了马脸上!   奥古斯塔扶了下断掉的脖子,真是欲哭无泪。   ……   不同于那些巫师们对铁木鱼和魔神指骨的漫步边际的畅想,此时在二楼包间里的附灵老怪三人,以及刚刚走出通道进入拍卖大厅的黑瞳一行,看着那只铁木鱼,却都是面色古怪。   苦禅老鬼可不是个习惯隐藏法器的人,所以邪道们对他的这个铁木鱼法器,还是挺熟悉的。   这个和飞沙真人一起失踪的老怪物,也是在当初第一批试探青越山的途中消失无踪,大家都以为他们是不幸遇到了方善水师徒,被两人抓去吃了,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外国人对于苦禅老鬼的一番高大上畅想。   听得多了,一个邪道几乎要被外国人洗脑了,误以为苦禅老鬼真的成为了一名抵抗西方魔神入侵的民族英雄,古怪道:“莫非苦禅老鬼没死在青越山那怪物口中,而是像这个主持人说的那样,偶遇了一个西方的魔神,在一番激战后,和那西方魔神同归于尽?”   众邪道正要就此发表外国魔神无能论的看法,就被鬼算子毫不留情地泼了盆冷水:“你没听到主持人说,那骨头上的怪异牙印吗?”   牙印两字,让身边众邪道们一阵齿酸,众邪道们顿时没有了胡思乱想的心情,真诚而同情地心道,这个西方魔神估计也是被青越山那位给吃了,然后在那位的肚子里遇到了同样不幸的苦禅老鬼……   邪道们不知道,他们的猜测,确实是最接近现实的一个。   一人冷幽默地道:“那位还真是,什么都吃啊,也不知道这西方魔神的味道如何?是否合那位的口味……”   本来他还想继续说,如果合口味不错的话,也许他们就不用那么战战兢兢了,谁知忽然感觉到一种毛骨悚然的杀气。   不止说话的那人,其他的邪道也同时有所感觉,浑身一冷下意识就要后退防御反击,本以为是方善水师徒发现他们了,往杀气传来的方向看去,却看到了一个古怪的外国青年。   众邪道们和那重瞳的青年紧张对视,本以为那青年要动手,却见那青年忽然转身离去,刚刚开玩笑的邪道冒着冷汗道:“那是……什么东西,那种感觉,似乎不是人类?”   没等众邪道说话,黑瞳忽然伸手“嘘”了一声,示意大家不要再讨论魔神指骨的事,道:“都注意一些,说不定今天我们就要受池鱼之殃了。”   众邪道闻言神色一肃,不敢再乱说话,心中凛然戒备起来。   ……   背对黑瞳等人转身离去的重瞳青年,忽然伸出右手来,用指尖忽然变得尖利的指甲划在左手动脉上,哗啦,他皮肤下的红色血液刹那间涌出,只是没流片刻,红色就消失不见,从下头开始变成一种绿色的古怪血液,那些绿色的血液很快吞没红色,落地不见,仿佛消失在了地板上。   重瞳青年的血液,每落地一滴,就打开了一个空间的裂隙,在他走过的道路上,地上不断地出现了一个个眼睛一样缝隙,张开后很快又闭合,一眨而没。   由于被巨大的能量压制着,空间裂隙那头的气息暂时无法逸散,所以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这里的异样,除了奥古斯塔。   奥古斯塔看着被野蛮撕开的一条条空间通道,通道下方狰狞集聚的恶魔,仿佛闻到肉味的食人鱼般蜂拥而至,随着通道的开合,这些东西也一闪而逝了,但是奥古斯塔知道,它们正安静地潜伏在已经破裂的空间通道外,随时都可能跳出来将人撕碎。   奥古斯塔惊恐道:“大人,你这是……”   魔神的血液,是打开地狱通道、召唤黑暗生物的最佳材料,但是以青年眼下这个洒血的量和架势,奥古斯塔觉得,这位魔神大人可能不止是为了防止圣体逃脱,而是想要召唤来他的黑暗大军,将拍卖会上的所有人都杀掉。   重瞳青年看了奥古斯塔一眼,他冰冷瞳孔仿佛两个同心圆在逆转,看得奥古斯塔立刻闭上了嘴,他现在自身难保,确实也没什么本事替别人担心了。   拍卖台上,在给大家足够时间确定了魔神指骨的真伪,并主持人开始声音高昂宣布叫价开始,两亿五千万的起拍价,瞬间就被“三亿”,“三亿一千万”“三亿五千万”等声音淹没。   台上的主持人声音都快嘶哑了,高呼道:“四亿两千万一次!”   连二楼的亚历克议长一行,此时也忘记了方善水与塞尔安,举牌加入了拍卖:“四亿三千万!”   而在一楼,避开那重瞳青年的塞尔安,已经在一楼的大厅找到了一个位置坐下,也跟着举牌报价:“四亿四千万。”   ……   一声声激烈的叫价声,让本就已经快忍耐到极限的重瞳青年,浑身都愤怒地颤抖了起来,他的皮肤在这阵阵克制不住的愤怒下一点点龟裂,似乎皮肤下,就要有什么东西快破蛹而出一样。   重瞳青年及时抓住了自己的手,才将身体的龟裂暂时止住。   重瞳青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方善水那小小的人类居然敢这么大胆,将他的骨头拿到这种人类的卖场上,让一群巫师像买大白菜一样竞价!   这对一位存活了不知道多少时间的魔神来说,简直是一场莫大的羞辱。   从来没人敢……从来没人敢!   奥古斯塔噤若寒蝉地缩在一边,看着那附体的魔神,突然踩踏了一处空间,爆发出如喷火般愤怒地咆哮:{圣体!还有那个该死的怪物!等我抓到你们,我定要将你们的灵魂栓在地狱之火中,烤上十个世纪!}   ·   上头包厢里的手办师父,正一边自己剥着大如西瓜的松子,一边看护徒弟打坐打坐整理收获,突然间,仿佛感觉到有人在念叨自己,立刻一手举高手中西瓜大的松子,“啾”地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手办师父狐疑地往窗外望了一眼,随即继续转回来盯着徒弟。   闭目坐在地上的方善水,脑海中无数的字体,在交错的金线中穿梭串联,忽然,这仿佛棋盘格子般的金线中,忽然出现了一双重瞳,方善水蓦然回神,从入定中清醒过来。   手办师父立刻抛掉了手中的松子,飘到徒弟的肩上,歪头凑近看向方善水,似乎在问方善水情况怎么样。   方善水笑道:“收获不错,不出意外的话,将《炼尸大典》最后的内容翻译出来,应该没有问题。”   手办师父雪白的耳尖瞬间覆上一层红晕,努力维持着淡定,绯红的眼睛对着方善水望来望去,似乎在好奇双修的内容,小手搭在方善水的肩颈边,不矜持地晃了晃,催促方善水再说清楚点。   方善水秒懂,站起来轻咳两声,将手办师父扔掉的松子剥好递给它,避而不答地道:“师父吃糖。”   手办师父沉默了一下,而后接过松子,将其扔进嘴里一口吞进嘴里,然后绯红的眼睛仍旧直直地盯着方善水,一副你不要晃点我的样子,我像是这么好打发的人。   方善水对此不予理会,而后伸手一拍,将盘中剩余的松子瞬间全部剥壳,脱壳而出,然后拿过师父的一个玻璃罐头给它装起来,笑眯眯地递给师父,让它就着它重口味的奶油和巧克力随便吃。   “……”手办师父面无表情地接过松子罐头,然后抱着罐头继续看方善水,一脸你是不是在欺负为师如今脑容量较小的样子。   方善水失笑,拨了拨师父的小手道:“好了师父,我们该走了,有熟悉的东西来找我们了。这家伙估计避不开,既然早晚得遇到,我们索性先行一步,直接去找他吧,解决了他,我们估计很快就可以回家了。这边的事也该告一段落。”   听到回家两字,手办师父眼睛一亮,立刻就不再纠缠什么双修的问题了,对方善水点头,甚至还拍拍他的肩膀,似乎在催促方善水赶紧去找茬,找完茬赶紧回家。   嗯……家,约等于,双修。   方善水朝旁边睡着的克里斯和侍者挥了下袖子,刚刚被方善水施法后睡着的两人醒转过来,都有些莫名。   克里斯一脸迷糊:“我怎么睡着了?”   侍者动作麻利地跳了起来,对了下时间后,顿时目光复杂地看向方善水,似乎知道刚刚是方善水动的手脚。   方善水对克里斯道:“这里恐怕不太安全了,你最好暂时待在这里,等会再离开。”   克里斯和侍者都被方善水弄得一头雾水,侍者忍不住反驳道:“贵客,你刚刚说什么不太安全?我们安苏乐拍卖会,一向以不可能被攻破的咒阵为名,就算是黑暗议会的议长,也不可能在我们这里来去自如,不会出现什么危险的。”   方善水没有回应侍者的反驳,他可不会告诉侍者,他刚刚就在侍者口中不可能被攻克的咒阵下,去他们金库溜了一圈,更遑论那些更厉害的非人类。   方善水警告完克里斯,就径直向门走去,带着手办师父走出包间。   克里斯正迷糊着,陡然见到自己被丢下,顿时跳了起来:“大师,你要去哪,带上我啊!”   克里斯追到门口,忽地就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弹了回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方善水越走越远,克里斯身边的侍者也过去捶了捶那层看不见的薄膜,发现也被拦住,感觉不妙,赶忙用通讯联系上层。 第二四四章   借体降临的魔神比列, 在奥古斯塔的带领下走上了拍卖会的包厢区, 刚一踏入这片空间,浑身已经在止不住崩裂的比列, 就忍不住嚎叫着出手一挥,“轰——”靠近他的五六个包间房, 仿佛被长刀腰斩,几乎被齐齐地掀开了顶。   “嗞啦啦——”   墙体上那据拍卖会侍者说不可能被攻破的咒阵, 还没来得及警告闯入者, 就被刺啦撕裂,如断掉的电线般噼啪作响, 攻击和防护的功能瞬间去了大半, 只剩下警报功能尖声响彻二层过道。   在强烈的警报声中,十来个狼狈的巫师和黑暗生物,一身血迹地从六个被腰斩了的包间房中逃出来, 惊怒大叫:“什么人偷袭!?”   这些可怜的巫师,前一刻还在热火朝天地叫价,没想到突遭横祸,索性这些能进二层包间的都是厉害的巫师, 都有顶尖的保命手段, 要不然这一下估计就要死不少人。   逃出来的十几个巫师一看到走廊里的比列和奥古斯塔,立刻戒备起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拍卖会的管理们自然也收到了警报,脸色大变地往这里赶。   奥古斯塔没想到比列突然出手, 还没找到方善水,就惊动了这么多人,顿时惊呆:“大人?”   比列没有理会他,只是捂着脸大吼:{圣体,圣体在哪!?}   吼完,比列呼啸一声,身体仿佛吹气球一般噗地胀大了一圈,降临体上的衣服噗噗地被撑裂出几道缝,缝隙下裸、露出来的皮肤,也都出现了仿佛衣服被撑裂般的血痕,密密麻麻如蛛网遍布比列的降临体全身,连脸上也是,让他看起来很是诡异恐怖。   看到这一幕,刚刚逃出来的巫师们蓦然变了眼色,倒吸一口凉气惊骇道:“降临体!这莫非是哪位神明?”   这些人都是有见识的人,尤其是对魔神感应比较强烈的黑暗生物们,心中暗叫不妙已经开始准备逃跑了,而这时,拍卖会的管理已经到了,二层包间里的巫师们,听到刚刚那番动静,也都陆陆续续地出来看情况,除了那要宝贝不要命的,还在一心跟拍魔神指骨,完全不管这外头风云。   拍卖会的主人费尔带领着一众手下越众而出,而前头的巫师们面对着不知是何来历的降临体,正进退两难,见到他们,都纷纷松了口气,给拍卖会的人让开路。   费尔望着还在慢慢膨胀的比列面色凝重,但也没有特别忌惮,没有能够承受的降临体,魔神受法则限制根本无法在人间停留,而以眼前这个降临体的破损程度,祂若是再出手,降临体估计瞬间就会烂开,而魔神也会被法则驱逐。   费尔皱眉道:“阁下是哪位神明?不知我这里有何人得罪了阁下,让阁下大怒在此捣乱?”   捂着脸的比列忽然嚎叫的一声,手一伸,掌心忽然破裂,有一条巨大的精神体恶魔手臂从中冲出,仿佛一个巨人的手从婴儿的掌心中长出来一样。   那只满是鳞甲的巨手出现的突兀,一下抓向了费尔,费尔没想到眼前这魔神,明明降临体已经不行了,还如此肆无忌惮的出手,费尔大惊之下匆忙躲闪回击,他周围的手下也纷纷出手救援。   不过,虽然费尔躲闪开了,他身后的一名手下却没那么好运,被那只恶魔大手一把抓住,仿佛鸡窝里抓小鸡一样,掐着脖子远远拽了过去。   “兰斯!”   拍卖会的人纷纷叫着那个倒霉蛋的名字,再要出手救他,却是来不及了,这些人的攻击对那只从降临体掌心长出的大手来说,根本伤害不了他分毫。   闪开的费尔惊魂未定地被手下扶住,发现他刚刚惊怒之下下了十成力道的攻击,居然只在那大手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心中一片冰凉,和身边的得力干将互视,眼中都是无奈。   抓住兰斯的比列,身体猛然拔高了三尺,浑身又胀大了两圈。   肆意出手,使得比列的降临体已经完全变形了,此时他的降临体手外张手,脚下长脚,头上长头,仿佛披着的人皮底下,有一具抽干了空气的压缩身体,正在一点点膨胀出来,看起来古怪恐怖极了。   将兰斯抓到面前后,比列刚刚长出了一只巨大恶魔手臂的那只胳膊,已经像是被剥掉的香蕉皮一样,劈成两半被炸飞出去,鲜血飞溅得到处是血。   眼看比列的降临体就快承受不住要完全炸开了,但是比列好像丝毫不在意他身体的情况,已经完全变成怪物的比列,用仿佛风箱般呼哧呼哧的声音朝手中的人吼道:{圣体在哪!?}   被抓的兰斯莫名其妙,拽着掐他脖子的手指艰涩地问:“什、什么圣体?”   他话音刚落,比列就不耐烦地一手抓爆了他的脑袋,血液喷溅出来,哪怕是见惯了血腥的战斗巫师们,也不禁为这一幕倒抽了一口凉气,更何况他们有的还带着一些普通人来这里开市面,远处包厢里探头看情况的巫师和侍者们更是惊恐地尖叫出声,场面一时乱糟糟的。   “你!”费尔等人目眦俱裂,其他巫师和黑暗生物也都被吓得不轻。   本以为比列的降临体已经崩溃到这程度了,他要找什么人,为了能继续停留肯定会稍微顾忌一下,却没想到他如此不管不顾,巫师们心中咒骂,却拿比列丝毫没有办法。   没有理会费尔等人的怒瞪,比列冲奥古斯坦吼道:{你不是说圣体在二层吗?他在哪里!?}   奥古斯塔震惊之后脱口道:“大人,圣体是在二层!绝对是在二层!他是个中国人,而且是新面孔,拍卖会的人肯定知道他在哪。”奥古斯塔知道现在的比列不能讲道理,干脆手一指费尔等人的方向,直接祸水东移。   奥古斯塔这一说,费尔等人也有了联想。   虽然今天拍卖会的中国人和新面孔很多,但是要说完全的新面孔,那就只有用魔神指骨火爆拍卖会全场的方善水了。   说到方善水拿来拍卖的那魔神指骨,费尔等拍卖会管理心中一阵古怪,心道眼前这魔神这么古怪,看他这样子,倒不像是找圣体,而是找仇人呢,该不会……今天拍卖的魔神指骨,就是这位的吧?   不然那么小一块魔神指骨,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能量,还那么新鲜?   若说那魔神指骨是从活着的魔神身体上弄下来的,那这些倒是不奇怪了。   不得不说,费尔等人真相了。   听了奥古斯塔的话,比列怒哼后朝费尔等人吼道:{给我把圣体找出来,不然你们都要死!}   费尔等人怒极反笑,虽然魔神可怖,但是看这眼前魔神已经胀到三米高的越发畸形膨胀的身体,估计马上就要炸开,并被法则发现驱逐了,杀了他们的人还威胁他们。   费尔暗暗给手下们使了个眼神,对比列做了个请的姿势:“阁下,我知道您要找的圣体在哪个包间,我这就带您去找人。”   说着费尔就要给比列带路,只是没想到,比列刚朝着费尔走了两步,脚下忽然唰唰唰地升起了一面面水镜般的白光,转眼就将比列围了起来,那些白光散发着神圣的气息,照射在比列身上,仿佛烧红的钢刷一样,一下下地刷着比列已经破烂不堪的降临体身上,几乎是瞬间,比列的降临体就变得一片血糊。   一旁托着断了的脑袋慢了一步的奥古斯塔,见比列中招如丧考妣。   费尔神色冷凝:“阁下,不是我要和你作对,你在我拍卖会捣乱,我必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   比列没有说话,身上的血肉化成酱流到脚下往身边溢,没流一缕血丝,他的身体就会又胀大一圈,不一会儿,就涨到了四米高,快要顶到天顶。   血腥味夹杂着古怪得带着火烤的臭味,弥漫的整个走廊到处都是,比列仿佛真的被困在阵中了,外围和远处的巫师,见比列安静了下来,都松了口气,开始有兴致讨论了。远远地发现情况不妙,都脚底抹油飞速后退。   “他要找什么圣体?”   “应该就是神明降临用的圣体,他现在的降临体已经快撑不住了,他要继续留在人间,就得重新找一个降临体,而这种圣体,据说能完全兼容神明的神性和精神力,可以承受魔神在人间施展神术。”   听到这里,大家自然知道就算有圣体,也不能让这魔神找到,眼前这明显是个魔神,心性如此暴烈手段如此残忍,如果真让他找到圣体,还不知道要在人间怎么祸害,这些巫师当然不是什么忧国忧民的圣人,换个平常时间,才懒得管魔神祸不祸害人间,但是眼下,这魔神明显最先祸害的会是他们,这就让人不能忍了。   就在众人盼着赶紧把比列的降临体刮碎了,让比列早点被法则驱逐的时候,被白光围绕的比列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找到了。圣体,我感觉到你了。}   费尔忽然神色一变:“不好!”   “砰!”   比列的降临体完全炸开了,这却不是被咒阵所伤,而是比列自己撑开了他的降临体。   比列鲜血狂喷而出,瞬间浸透了困住比列的白色光镜,众巫师大惊之下飞扑而逃,但还是有不少人被炸开的血肉溅到,惨嚎起来。   那些血肉落到地上后化作一股股黑气,黑气有些钻进地下,钻入巫师的身体,撕裂地面,撕裂人体,破开一条条幽深的裂缝;有些纠缠在一起,渐渐越来越大,化作一团幡状云腾空而起。   躲过血雨之劫巫师们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比列为什么自己破坏自己的降临体,但是见降临体完全炸开后,比列也不像是要被法则驱逐的样子,巫师们不禁更加心寒起来。   “轰——”拍卖会在震荡,那黑气团成的幡状云仿佛实物一样,撕裂了墙壁,掀开了拱顶,仿佛推土机一般摧枯拉朽地升空,并越来越庞大,最后像是一定巨大的帽子,盖在了拍卖会上空,遮盖了太阳,遮盖了所有光线。   就在片刻之内,拍卖会所在的方圆百米范围内,就从晴天白日,过渡到了阴暗的傍晚,仿佛已经不在人间,这正好是拍卖会咒阵所囊括的所有范围。   已经将降临体毁坏的比列,如今看起来竟还比刚刚好看了些,不再那么畸形怪状,手上有巨手,脚下有巨脚,但还是怪怪的,有的地方大有的地方小,好像一个被折叠久了的行礼,在脱离了真空袋后,正慢慢吸收空气释放。   比列慢慢变大,慢慢变高,5米、6米、8米、10米……一边胀大,他一边看着目瞪口呆的巫师们桀桀怪笑:{死吧,你们都要死。}   当比列在看到被拍卖的魔神指骨时,就想着要怎么把拍卖会里的人全部杀光。   比列怎么可能会让任何见证自己耻辱的人类生离自己视线?   只是若没有拍卖会之主亲自开启的集中全会场能量的咒阵,比列还真没那么快将他的精血扩散到拍卖会全场,还就极有可能留下隐患,放掉一些漏网之鱼,甚至放掉方善水。   现在,他可以全无顾忌了。   一旁的奥古斯塔目瞪口呆,本以为魔神大人是中了陷阱,却没想到转眼间峰回路转,果然不亏是活了很多年的老怪物,坑人容易,被坑不容易。   被黑气钻开的地底裂缝中,渐渐从黑气中涌出了火热的岩浆,一只只小怪物,从缝隙中钻了上来,这些小怪物凶厉非常,动作奇快,很快让巫师们手忙脚乱起来。   巫师们硬着头皮和地下出现的小怪物们交上了手,这些怪物不止出现在二层,整个拍卖会现在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一层的大厅也都乱了,烂掉的穹顶,龟裂并且有怪物出现的地面,刚刚悬而未决的魔神指骨拍卖,也只能暂停下来,大家乱成一团,打怪的打怪,逃跑的逃跑,主持人在台上抱着天价的魔神指骨,有些不知所措。   二层和一层的隔层早就在穹顶被黑云掀开时打通,发现一层的情况,还有人想要去趁火打劫,但是怪物越来越多了,甚至渐渐出现了其他的种类,更加凶厉,更加难以对付。   一名巫师炸掉一只怪物,尖叫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巫师们渐渐都冒了汗,怪物越来越多,他们的应对手段却越来越少,再这么下去,只是等死的份。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这位降临的魔神这次是下了血本了,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是他耗费了大量精血造成的。魔神血液不止能召唤地狱生物,还能够污染人间界的磁场,让一处地方在一段时间内变成地狱一般的环境,这样的环境里,法则驱逐不了他,无数地狱生物会闻风而来,成为真正的人间地狱。”   说到这里,讲解人突然话锋一转道,“看眼下的情况,整个拍卖会的磁场都已经被污染了,这么看来,我猜测会场那正在拍卖的魔神指骨可能真是这位的,要不然这魔神怎么一副被气疯的样子,完全不惜血本了。”   众人一回头,才发现黑暗议会的议长亚历克和一众长老,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众人身后了,这些人可是代表着黑暗巫师界的顶尖力量了,见到他们,惊慌失措的众人就像是见到主心骨一样,纷纷道:   “议长大人!”   “亚历克议长!”   “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英俊的亚历克议长闻言沉吟了两秒,随即非常干脆道:“没有办法了,大家还是各自逃命去吧。”   被亚历克议长的淡定欺骗的众巫师,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见大家一脸被欺骗的样子,亚历克又安慰道:“总有天赋异禀的巫师能够逃掉。”   巫师们:“……”   已经很疲惫的巫师们默默举起了魔杖,继续和周围不停扑来的小怪们战斗起来。   那边,魔神的身体伸展似乎已经告一段落,已经完全露出了原形,刚刚参加过最近一届黑暗议会的议员们,都认出了这位蹭到议会来悬赏通缉的魔神来,但是此时可不是能讲情面的时候,而且看起来这位魔神也一点也不想和他们讲情面。   魔神比列张开了身后巨大的骨翼腾空而起,骨翼一扇,地上的小怪物风一般朝一个方向卷去,魔神比列对着那个方向怨恨道:{圣体!你终于出来了。你带给我的耻辱,我会让你一一偿还!}   战斗中的巫师们不知魔神在对谁说话,闻言奇怪地看去,就见到了肩上带着手办师父走来的方善水。   被比列扇飞向方善水的一众小怪物们,咧着尖牙利嘴一齐扑去,不过没等方善水做什么,他肩上的手办师父小手一挥,一副放着我来的架势,拿出了一个仿佛喇叭一样的漏斗来,鼓起腮帮子对着龙卷风一样卷来的小怪物们一吸,空气中顿时产生了莫大的吸力,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小怪物们顿时惊恐起来,羊入虎口,仿佛乳燕投林一般,纷纷一头扎进了手办师父的漏斗里,然后再纷纷被漏斗挤成饼干掉进漏斗下头等待的恐怖大嘴里。   “喀拉。”手办师父嚼着口中被压成饼干的小怪物们,一边还从上到下地打量魔神比列,仿佛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般地砸吧着殷红的小嘴,一副胃口大开的模样。   见到手办师父这种对敌方……哦不,吃法,周围的巫师们都瞪大了眼,猛咽了一口口水,连刚刚还在放着狠话的魔神比列,也似乎觉得曾被啃过的手猛地一疼。   因着这个,大家望着方善水的眼神,都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人群中的亚历克议长等人,看到出现的方善水,挑起了眉,魔神要找的果然是他,那个中国道协的阳神第三人。   同时,一楼大厅里,被突然冒出来的小怪物折磨的众人,发现到二层这边的变化,也都在期望了起来,希望有人能解决眼下的困境。而一直隐而不发的塞尔安,不知何时摸到了拍卖展台附近,见状也遥遥看了方善水一眼。 第二四五章   好不容易冒着生命危险混进拍卖会二层的异能队特警, 本来正在看着众多巫师争抢一块不知是啥玩意儿的骨头, 并暗中寻找方善水的下落,但是突然地, 就发现周围的天地大变样了。   轰隆巨响中,眼看着面前地面开裂, 一条条、一块块的危险裂缝,咔擦咔擦地出现在脚下, 周围挑高五米处的包间区, 墙壁一块块掉落,从后涌出的一阵阵黑气, 竟然将众人头上直径有数百米的圆形拱顶直接顶破, 一路托起浮空而去。   黑云遮住了太阳,没了天花板上的大灯,太阳又被黑云遮得看不见一点光, 拍卖会大厅瞬间暗了下来,只有墙上的一些壁灯还在顽强地起着应急作用。   这位异能队的特警虽自觉见多识广,也被这一幕诡异的突变惊得大叫:“我的上帝,这是怎么了……”   这时, 特警风衣遮盖着的耳机里传来了指挥部的队长声音:“5号, 5号,发生什么事了?你现在在哪里?”   异能队特警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头顶已经被整个掀开了的拍卖会大厅天顶,和周围簌簌砸落的大石,一边躲一边大叫:“队长, 我进入拍卖会二层了,但是这里出大事了!快点通知主教他们,果然是魔神降临来捣乱!赶紧让人手都出动,将拍卖会这里围起来,快!避免引发动乱。”   队长一惊:“魔神?哪位魔神?”   看着周围慢慢从地面裂缝下爬上来的古怪地狱生物,特警恐惧道:“就是马修神父说过的比列魔神,他竟然将这里化成了炼狱!天呐,他到底想干什……嗞啦……么……嗞啦……”   很快,那边的通讯已经断了,拍卖会的磁场发生了变化,信号已经无法接通。   “5号?5号!”队长焦急大叫,不过这时,队长也从拍卖会外围的监控中,看到了拍卖会的景象,不用特警再多描述,他也知道那里现在情况的危险性了,一阵目瞪口呆。   旁边的马修神父怔愣了一刹,已经执着十字架闭目祷告起来。   异能队队长没时间发呆了,这是前所未有的大危机,他赶忙拿起对电话吩咐下去,调动警队的人立刻去疏散拍卖会周围的群众,并且带领马修等异能部的精英出马,准备想办法营救拍卖会中的人。   ·   发现没了信号后,特警正好听到了那边魔神比列的大叫,看到了伪装后的方善水,早先智能监测系统反馈信息,在某处小区别墅看到方善水露面,只是赶到那里却发现没有人在,之后调查监测,才发现当时还有一人在克里斯和方善水交流后片刻,随克里斯离开别墅,前往安苏乐拍卖会,所以他们才一路追踪到此。   虽然可能找到目标了,但是这位异能队的特警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明显是这位已经露出真身作乱的魔神比列,而不是曾经不知和魔神比列有过什么样接触的方善水。   ……   刚刚出现的方善水看向空中巨大的恶魔,魔神比列的语言不是人间的任何一种语言,仿佛一种精神波直接传递到人的脑子里,能让任何人他想要传达意识的人,都听懂他在说什么。   方善水发现自己一出现,就因为魔神比列那副讨债口吻,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顿时有点莫名其妙,回道:“偿还?偿还什么?我可不觉得我欠了你什么。”   “喀拉、喀拉”手办师父啃着饼干点头,一副徒弟说得对的样子。   魔神比列气炸,翅膀在空中愤怒狂扇,周围地上的地狱小怪物,都在比列的怒火中瑟瑟发抖,甚至和附近的巫师一起被扇得飞起来乱转,场中顿时惊慌声一片,人的、怪物的,乱糟糟一团。   魔神比列冲方善水吼道:{人类!你上次阴我,得了我的指骨,还拿来这人类的拍卖会上拍卖,任人品头论足!你胆敢如此羞辱于我,还说你没有欠我!?}   周围众巫师顿时一片哗然,还抱着装着魔神指骨盒子,被众多拍卖会护卫围在中心的主持人,听到这话吓得手一哆嗦,差点将盒子脱手扔出。   真是惊天秘闻啊!   刚刚参与魔神指骨拍卖的巫师们,听说指骨的主人竟然一直在旁虎视眈眈,顿时都觉得脖子一阵凉,连魔神比列的狗腿奥古斯塔也惊住了,他只以为那指骨是比列的朋友的,却没有想到竟是比列自己的,怪不得这位魔神从刚刚起就那么不对劲,一副被气疯了的样子。   亚历克议长大概是最淡定的了,挑着眉一副被我猜中了的样子道:“果然如此。”   魔神比列已经将这里的众人都当成死人了,说话间丝毫不留情面:{该死的人类,讨厌的人类,呵,反正你们都要死了,一个都不留的都要死了,来吧,把你们的灵魂化作我的养分!吼!}   突然,一道黑色光柱猛然从魔神比列口中出现,朝方善水急射而去。   方善水反应迅速,迎着黑光而来的方向,并指快速地在身前虚空划下一道。   “碰!”   黑光和方善水身前忽而出现的金色护身之光碰撞,射来的黑光和护身金光尽皆消散,方善水受冲后退,身体轻飘飘的倒飞出去。   就在魔神比列动手的瞬间,下头的小怪物们也仿佛得到了出击的命令一般,疯了一般咆哮尖叫着朝周围的人类发动了攻击,所有巫师法师们严阵以待,各种手段应接不暇地使出来。   “呼——!”   不知何时缩小到两米多的魔神比列,桀桀怪笑着猛一扇骨翼,空气被比列的骨翼划出炸响,魔神比列顿如流光一般刹那消失,并瞬间出现在方善水身前,尖利的大手朝方善水整个抓去。   在那只快要抓到方善水的时候,方善水肩上的手办师父蓦然将手中的袋子一扔,小手蓦然前伸,虚空中出现了一只长着紫黑色尖长指甲的玉白大手,正好挡住了魔神比列的爪子,铿、铿、锵——!   两只非人之手在空中交击,发出如金属碰撞的声音。   {好硬!}魔神比列一击被阻,收回多了道划痕的手,脸色微变,他先是看向虚空中阻他的那只手,随后又看向方善水肩上和那手同样动作的小手办师父,{你难道是东方的不化骨?}   手办师父绯红的眼睛看着魔神比列,比列皱眉,似乎又有点不确定起来,就在这时,倒飞在空中似乎无处着力的方善水,忽然悬停在空中,化为金色的眼睛看向了魔神比列,注意力放在手办师父身上的魔神比列,心中不好的预感顿起,下意识看向周围,才发现在他身旁四周,不知何时出现几道不太美妙的熟悉黄符。   方善水并指朝魔神比列一划,仿佛言出法随,一声令下:“雷!”   “轰——咔!”九道水桶粗的天雷从空而降,从九个方向一齐击向魔神比列,魔神比列脸色大变!   耀眼雷霆瞬间将拍卖会上空染得大亮,下头打成一团的巫师们忽然发现,周围凶恶的地狱怪物们,似乎有点畏惧这光芒,虽然看不清上头发生了什么,但是趁其病要其命,巫师们顿时加大力度反击起来。   九道水桶粗的天雷仿佛天地之怒,震慑得拍卖会场地越发崩溃起来,看得费尔等一众拍卖会管理忍不住阵阵肉疼。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早知道会遇到这种事,费尔等拍卖会的人一定不会贪图方善水手中的魔神指骨,而是普一见到方善水,就赶紧将方善水想要的东西打包给他,将他远远送走,破财消灾。   可惜,世上没有早知道。   雷霆劈了整整五分钟后才消散殆尽,只是被劈的地方已经不见了魔神比列的身影,而刚刚从地底爬出来的凶厉小怪物们,也仿佛傻眼一样,被巫师们抓住机会迎头痛击起来。   地面上的巫师们也发现找不到魔神比列了,又是震惊又是欢喜:“难道一位魔神就这么被那东方法师打死了吗?这是真的吗?魔神真的这么容易就死了?”   众人期待惊喜地希望能搜到魔神比列的遗骸时,一人指着方善水惊呼道:“咦,那是谁?”   方善水的伪装不知何时消散,露出了他原来的那张脸,本来普通的面相,一下子仿佛完成了从人到神的过渡,最重要的是方善水的脸似乎带着一股莫名的气质,让人惊艳的同时,仿佛又看不太清楚的朦胧感。   黑瞳等人看到这样的方善水,都是心中一凛。   鬼算子感叹:“他进步真快,才多久不见,修为似乎又增加了,这么下去,难道他还能在这灵气污浊的时代飞升不成?”   黑瞳握紧了手又松开,他周身的一众邪道也都是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但也知道和方善水差距太大,不然,他们说不定就要按捺不住将方善水抓来,扒皮抽筋炼魂好琢磨出他快速提升的原因。   除了黑瞳等人,外国的一些厉害的巫师们也明白,这是因为方善水的境界到了一定程度,周身自带的灵光笼罩,才会出现这样的效果,大家一眼看去会觉得惊艳,然而转脸再要去记忆他的脸的时候,才会发现根本记不住,只有下次再看到他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曾经见到过他。   如果刚来M国时方善水就有这个境界,估计监视器都拍不下他的样貌来,不过方善水也是这段时间潜修感受异地法则,并一下子收获了大量古籍传承知识,才又有了一丝突破。   “是他!果然是他。原来他并不是和魔神比列一伙的,而是让魔神比列忌惮的人……”躲在一根柱子后,异能队派来搜捕方善水的特警5号,看着踏虚空如履平地的方善水喃喃自语。   原来他们都猜错了,方善水并不是什么召唤魔神比列的狂热分子,而是得罪了魔神比列才让比列现身人间。   同时,离异能队特警不远处,也有一道几乎同样的话音响起:“是他!他居然来了M国!”   那是曾和方善水有过一面之缘的唐云昊。   此次唐云昊特地带小辈来参加拍卖会增长见识,却没想到突遭横祸,此时看到方善水变回原貌的脸,恍惚了一下,才想起了曾借纸人鬼戏时看过的一眼,顿生物是人非之感。   “叔叔,你认识他?他是谁?”唐云昊的侄女本来正惊艳于方善水的相貌,闻言诧异道。   唐云昊不可思议地道:“就是前段时间在中国破了我术法的人,他好像比上次见时更加厉害了……”   亚历克议长目光深邃地看着方善水低声道:“中国的阳神第三人。”   亚历克议长身旁的一些长老们,也都郑重其事地望着方善水皱起眉来。   不过没等他们因为忌惮而做些什么,忽然一声尖叫,四处寻找魔神比列下落的巫师们,终于重新发现了魔神比列的身影。   魔神比列仿佛分子重组一样出现在远处的空中,在刚刚恐怖的雷霆轰击之下,他竟然好像没受什么伤,普一出现,就看着方善水桀桀怪笑:{人类,上次你引来的雷霆带有法则之力,我才被迫遭到驱逐,如今我已经转化了这一方土地,法则之力也无法眷顾于你,我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魔神比列一出现,刚刚被巫师们打成狗的地狱小怪物们,又跟打了鸡血一样,学着顶头老大桀桀怪笑,在一群怪物的桀桀怪笑中,地面的裂缝下再次出现了更多各种各样的怪物,人头马身、羊头人身的怪物,非人的骷髅骨架,穿着铁甲冒着黑气的诡异骑士,有头的没头的好几颗头的,一个又一个,一群又一群地出现……   仿佛经过刚刚炮灰们的一番试探后,魔鬼的大部队已经准备完毕,这么多的怪物再次像看向羔羊一样望向了巫师们,巫师们如果刚开始心还只是有点凉,那么现在就真的是凉透了。   魔神比列得意地朝着方善水道:{你以为我刚刚是中了你的陷阱吗,我是故意试探你,看看你的能力,如今你果然已经无法……}   “轰——!”   正说着话,魔神比列突然目眦俱裂,发现头顶又是九道雷霆轰然而下,再次劈了个正着。   方善水挥舞着并如刀刃的指尖:“终于出来了,反派总是话多。”   {哇呀!}魔神比列大怒,因为知道方善水的雷霆中没有了让魔神畏惧的法则之力,魔神比列这次硬顶着方善水的天雷满头紫光和烧焦味,朝方善水再度扑了过去。   随着魔神比列的动作,他的小弟们也都得到了灭口的命令,朝着周围的拍卖会众人发起了冲锋。   这次不同于刚刚的小打小闹,一经接触双方就见了血。   亚历克议长以及一些黑暗生物的领头们见情况不妙,本想保存实力寻找魔神领域破绽,好等待突围的他们,也都纷纷站了出来,幸存的人渐渐围到了亚历克议长这些人身边。   魔神比列扑到方善水面前后,再一次被虚空中突然出现的硬度堪比不化骨的手拦住,而被拦住后没多久,方善水那边的指印已经准备完毕,再次朝魔神比列一划,“轰——!”还是九道雷霆朝魔神比列落下,这次将魔神比列坚硬的毛发都给电直了起来。   魔神比列简直要气疯了,要强扑方善水弄死这货,这两师徒,一个挡在前头短兵相接,一个就在后头扔雷法,两两配合的天衣无缝,几回合下来,魔神比列也没占到便宜,不禁气得大叫:{二打一,好不要脸!}   下头被如山如海的地狱怪物围攻的巫师们:“……”   不要脸的魔神也知道说别人不要脸了,真是可笑,有本事你把这些怪物都收回去啊!   手办师父听魔神比列这样大叫,突然学着魔神比列的样子桀桀怪笑了起来,魔神比列这样笑,那是非常阴邪恐怖让人讨厌,而巴掌大的手办师父这样笑,却显得尤其惹人喜爱,下头不少巫师都不禁被吸引了注意,多看了方善水肩头的手办师父两眼,只有黑瞳等中国来的邪道头皮发麻不敢多看。   魔神比列大怒,只以为方善水肩头的这小怪物是在嘲笑他,却不知道手办师父的意思是,二打一怎么了,没群殴你你就该高兴了。   和师父心意相通的方善水咳咳两声,心道确实,手办师父还有两个寄身没出来呢。   大怒的魔神比列在下头巫师们怨念的眼神下,似乎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小弟,他看向地上被拖住的大军,长啸一声,顿时,几只气息不同的怪物越众而出,或攀岩走壁踏石腾跃,或展翼冲天裹风而起,很快就一一来到了魔神比列的身边。   召来小弟的魔神比列,恶狠狠地看了方善水师徒一眼,吼地一声令下,七八个魔怪霎时和他一起扑向了方善水。   魔神比列调走了这些怪物领头,下头的亚历克议长和黑瞳等人立刻压力大减,不禁都松了一口气,但是又有点为方善水担心起来,如果方善水师徒应付不了倒下,等魔神比列腾出手来对付他们,他们可就一个也跑不掉了。 第二四六章   噌——伴随着强烈的风声, 一只两头八翼蜥蜴怪, 最先扑倒了方善水面前,方善水倒也不慌, 只是虚空退了半步,而他肩膀上的手办师父手虚空一抓, 一只通体玉白的手蓦然从虚空中伸出,紫黑色的尖长指甲瞬间穿透了蜥蜴怪的身体, 血液刚蜥蜴怪的两个头齐声高叫, 紫黑色的指甲动了动,蜥蜴怪身上流血的地方忽然化出阳火, 轰地将蜥蜴怪的两个头和身体点燃起来。   “啊——嘶!啊——嘶嘶!”   蜥蜴怪在火焰中尖叫着, 身体不一会儿就飘出了肉香。   这肉香味一出,方善水肩膀上的手办师父绯红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一本正经地咽了口口水。   魔神比列眼神一亮, 仿佛找到了绝佳的好机会一样,趁着那手,蓦然速雷不及掩耳地朝方善水扑去!   魔神比列看到方善水抬头看他一眼,眼看着只差一步就要抓住方善水, 以为方善水是吓傻了躲不开了, 正心神激荡,没想到忽然“啪”地一声响,一只跟那不化骨一样硬的手不知从哪冒出来,当头一巴掌甩下来,魔神比列地狱晶岩还要硬得脑袋都被甩地震了两震, 才随着那莫大的力道被拍飞出去,直到轰地一声撞踏了一整面墙,才堪堪停下。   寂静。   现场的巫师们躲在黑暗议会议长亚历克等人身后,看着眼前这情形都默默咽了口口水,将方善水师徒的样子牢牢记在了心里,标上不能得罪的记号封存起来。   残垣断壁中的魔神比列忽然大吼一声拔地而起,飞在空中怒瞪方善水肩上的手办师父。   手办师父一脸无辜地看着它,朝他伸出了自己的两只手,一副是人都有两只手的,是你自己蠢,忘记了,不关我事的样子。   方善水看看魔神比列,看看自己师父,对魔神比列耸了下肩,一副我师父说得很对的样子。   魔神比列被气疯了,冲旁边见到蜥蜴怪倒霉就停下来的小弟们大吼:{你们都上,我看他还能有几只手!}   在两头蜥蜴怪的肉香下,其他慢了一步的几个怪物神情都郑重了起来,稍有些露怯,不过老大在催了,他们也不好继续划水。   一个骑着马的无头骑士和一只骨龙似乎对视了一眼,“忽——!”裂风之声,两魔一齐出手,□□利爪蓦地朝方善水左右包抄而来!   “扑啦扑啦”,另外又有带翅膀的羊头怪和庞大三头犬,分别从方善水上下方向包抄。   “砰砰!”最后两个直接化成烟雾的魔怪,蓦地眨眼闪现在方善水前后,夹击突袭。   魔神比列见状裂开血盆大口正要得意地桀桀怪笑,正想看一样方善水和手办师父惊慌为难的神情,忽然发现方善水肩上的手办师父,举起两只小手冲着他摇了摇,也正咧着殷红的小嘴冲着他笑。   魔神比列蓦地拉下脸来,就在这时,手办师父冲着魔神比列摇动的两只小手分成了四只,四只又分成了六只,在魔神比列瞪大的双眼注视下,手办师父裂开雪白的小尖牙朝他一呲,六只手闪电般地伸了出去,六个漩涡攸地出现在方善水上下左右前后。   六个扑到方善水面前的怪物,看到熟悉的黑色漩涡立时一惊,到底是久经地狱纷乱混到现在,连忙变招攻击并后退,他们的应对不可谓不快,但是连魔神比列都能拍出去的怪物,对这六只怪物来说力量是碾压性的,一只手,两只手……六只手,从黑色的漩涡里急速伸出,分别将逃脱不成的六个怪物抓了个正着。   早前被烧得金黄通透的烤蜥蜴,在六个魔怪扑来的瞬间,已经被生拉硬拽陷入黑色的漩涡不见了,而今六个魔怪又通通被抓住,顶替了蜥蜴怪的位置发出了震天的惊吼咆哮。   下头仰望着的一众巫师们,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刚刚还恐怖如斯的怪物们,被那一只只玉手握紧了脖子,仿佛小鸡仔一样抓在手里,慢慢地嚎叫不出,玉白的手一只只深陷到怪物们或布满鳞片,或青紫腐烂的脖肉里,紫黑色的尖长指甲似乎已经刺透他们的外壳,直接深入进灵魂之光中,怪物们不敢再嚎叫,却越发地惊慌失措,恐惧不定……   轰轰几声,几只怪物都像蜥蜴怪那样烧了起来,怪物们的嚎叫声陡然变得凄厉起来。   下头的小怪物们见状吓得乱窜,观望着的巫师们也默默地咽了口口水,连甚至历克议长都不禁悄悄擦了下额头的一滴冷汗。   现在现场最轻松地,除了方善水外,大概就是黑瞳等人。   为什么呢?因为黑瞳等人觉得方元清这次应该能吃个大饱,放过他们的可能性极大……   魔神比列看着手办师父的六只手惊怒道:{该死的,上帝的内裤!你到底有多少只手!?}   魔神比列倒不是在乎自己的小弟是否被抓,他更在意的是,没叫来小弟前,他只要对付手办师父一只手,叫来小弟后,小弟似乎不怎么中用,他反而要对付手办师父这么多手!   魔神比列的心里也是日了狗了。   手办师父闻言实诚地对魔神比列摇了摇头,抓着手里的六个怪物晃了晃,一脸没有了,就六只手的样子。   魔神比列:{我不信。}   手办师父耸肩,一脸你不信我也没办法的模样,然后开始勤劳地将六只烧出肉香和骨香的怪物往漩涡里拖。   魔神比列见不是犹豫的时候了,蓦地分、身成12个,忽然出手。   这次手办师父倒是没有理他,倒是方善水抬眼看了魔神比列一下。   “雷霆召来!”方善水指剑一划,12道雷霆砰地劈下,魔神比列的分、身瞬间被劈得消失了,12道雷霆忽然三股合一,化为四道,朝魔神比列劈去,由于在自己的领域,魔神比列根本不担心方善水的雷霆再引来法则力量,所以方善水的雷劈在身上对他来说根本无伤大雅,他忌惮的是那个神出鬼没的不化骨。   魔神比列硬顶着雷往上冲,就在快要接触到方善水的时候,忽然一道黑色的漩涡出现,魔神比列心中早有准备,只是这次漩涡里出现的却不是手,而是一张大嘴,那吞天大嘴当头咬来。   魔神比列瞬间消散重组,躲过一咬,不过这张大嘴倒是没有吓到魔神比列,反而让他桀桀怪笑:{原来你果然只有六只手,我终于摸清你的底了,这次我要你们死!彻彻底底地死!!吼——}   手办师父咬下了一颗烧烤蜥蜴头,看着口出狂言的魔神比列眨了眨绯红的眼睛。   魔神比列的一声大吼之下,整个拍卖厅震荡了起来,地下一根根古怪的柱子拔地而起。   巫师们在地震的摇晃着站立不稳,东倒西歪,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几乎所有巫师都倒在了地上,周围的重力仿佛改变了,一股让人窒息的强磁场压迫着众人的五脏六腑,这种磁场似乎是不分敌我的,不知巫师们难受,连被魔神比列召唤来的众多小怪物,也纷纷在磁场压迫下炸裂开来,血糊一片。   黑暗议会的一些长老,看清魔神比列召唤出的柱子,都大惊失色,却又皱眉欣喜。   巫师们不明其意,艰难地开口问:“议长,这是怎么了?”   亚历克议长:“这是魔神柱,魔神比列在引导自己肉身的能量,他要动真格的了,不过这也是我们的机会,逃出这方领域禁锢的时机到了。”   特警5号趴在柱子后小心藏好自己,心脏感觉已经被压成了扁圆型,他觉得自己这次是要栽在这里了。   离他不远处,唐云昊的侄女已经七窍流血,昏迷不醒,唐云昊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只能咬舌勉强保持意识清醒。   魔神比列终于要发大招了,残留的拍卖会场建筑崩塌地厉害,魔神柱一根根出现,所有人都在压力下岌岌可危。   空间震荡越发厉害,周围古怪的磁场对方善水也产生了一定影响,使他已经悬浮不住,从空中落了下来,方善水站在二层的一块破烂的石板上,抬头朝天顶外看了一眼,金色的双眼仿佛拨开了天空中的厚厚的云雾。   魔神比列不停地咆哮着,拍卖会的震荡越来越恐怖,一根根出现的魔神柱伫立在地上,形成了古怪的黑色光弧噼啪闪动。   魔神比列站在魔神柱上哈哈大笑,身体忽然一扭,分裂成了七个,不过他这次的身体各个都是真身,不像刚刚他那12个分身那般虚无,被方善水的雷霆一劈就轻易消散了。   魔神比列:{这次我看你怎么陪我玩!}   一直抬头看天的方善水这时收回了视线,忽而并指化剑,指剑在空中再次划下一个似乎和刚刚没什么不同的雷符。   轰——!闪电再次从天而降,朝魔神比列当头劈去。   {我已经说了,没了法则之力,你的雷电对我没有用了!}   看着头顶再次袭来的雷电,魔神比列不耐烦地挥手而去,想要直接将方善水召来的雷霆打灭,但是雷霆一落在手上,魔神比列蓦然头皮一麻,浑身一个激灵,虽然这次的雷霆还是很快就消失了,但是魔神比列现在却用一种很是惊慌的眼神看向了方善水。   方善水不喜不怒:“如果真的没用,我又何必浪费时间,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魔神比列发现方善水一开始念咒,天空中被他用自己的血封堵的幡状云,里头竟然出现了游龙般的闪电,闪电在云团中穿梭闪烁,不停壮大,竟然跟魔神比列感应到了熟悉的法则的气息,而且这不是刚刚的一点点,更是非常强大的一片,这凝聚而来的物质世界法则之力,仿佛一双巨大眼睛,已经在云团后睁开,发现了他这只入侵的小虫子。   魔神比列惊慌失措地看向方善水,又看向了手办师父,他刚刚以为自己摸清了方善水和手办师父的底,如今连肉体都用魔神柱召唤来了,如果现在被法则之力重创,他不但损失惨重,甚至可能连逃回魔界都不行了。   手办师父正坐在徒弟肩膀上,用新来的黄油给自己夹菠萝包,见魔神比列这副表情看着自己,它眨眨绯红的眼睛摊了摊小手,一副你不要看我,我可帮不了你的表情。   魔神比列再抬头看了一眼,随着方善水的咒语,天空凝聚的雷霆和法则之力越来越恐怖了,而地上刚刚受他的魔神柱磁场影响而死伤惨重的众巫师们,如今也都缓过神来。   {啊——!}魔神比列知道不能再等下去,大叫一声将骨翼散成无数利剑朝方善水射去,同时身体朝方善水扑了过去,想要阻止方善水念咒,然而已经晚了。   “……五帝敕下,斩魔灭精。雷霆召来!”方善水一声高喝。   “轰!轰!轰!轰!”响彻天地的雷暴声在方善水面前炸开,凄厉的惨叫声被雷鸣遮盖,魔神比列的速度到底还是没有快过承载着法则之力的雷霆,强光如一道利剑撕开了黑暗,也撕开了天上厚厚如蘑菇盖的幡状云团。   手办师父捂着眼睛露出一条缝,似乎不忍目睹自己的食物被炸得太凄惨,而下头的巫师们想要抬头去看魔神比列的情况,也都又被强光刺得几乎张不开眼睛。   ·   异能队的特警队长已经带领着人手将拍卖会周遭的人群疏散,虽然他们的速度不慢,但是这拍卖会并不是坐落在荒山野岭,而是在繁华都市的市中心,目睹这里黑云地裂甚至天花板上天的一幕的都不在少数,现在已经引起了大范围的惶恐,人民群众在惊慌后,在网上散播各种谣言,什么世界末日啊,什么外星人入侵啊,还有说是上次出现在机场的恶魔再次作乱,这倒是说到了点子上。   异能队又赶忙去调网警去封锁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但是根本没用,连在外访问的总统都被惊动了,连忙打电话来询问情况,说是事情已经传到了海外,责令他赶紧解决。   队长点头哈腰地挂断电话头,头疼地抓着自己脑门:“该死的,M国这下要乱了,这到底是惹了哪路神魔,怎么尽出这种事情。”   马修神父慌慌忙忙地带着一众红衣主教来到了现场,队长见状,立刻打起精神上前迎接。   刚刚从拍卖会中心跑出来的零星小怪物们,已经被警察乱枪打死,如今这地方,就是天空中的云团还太过显眼。   队长:“各位主教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主教们一到现场,看了四周的地裂和地狱之火一眼后,立刻拿出十字架祈祷了一番:“这是地狱之门打开了,这一处地方已经化为炼狱,要把这片地方封印起来才行。里头还有什么人?”   队长:“还有众多巫师,一些普通人,和我们的特警。”   主教一听到一堆巫师,立刻打断道:“来不及了,这么长时间过去,异教徒可能已经全部被魔神杀掉。魔神马上就要出来了,就让他们为了大义牺牲吧,别让主的羔羊们再继续受难,赶紧布……”   马修神父忽然叫道:“快看,那是什么?”   幡状云中,仿佛有一柄长剑刺入其中,那刺眼的光直冲天际,并向周围扩散,将云团从中切成两半。   “主显灵了!主显灵了!阿门!”主教们瞪大双眼,突然高呼着跪了下去,当场祷告起来。   被切成两半的云团向两边飘去,只是被幡状云直接顶上虚空的拍卖会吊顶,也因此分成两半向两边砸下来。   “快退开!快退开!”   执勤人员们尖叫着将主教们架起来逃跑,天上的吊顶大石如陨石般从高空砸落在地,砸出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深坑。   幸好拍卖会周围的人早就疏散了,而他们离中心区域也很远,及时躲掉了刚刚那一场灭顶之灾。   尘埃落定,天空的幡状云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拍卖会周围的地裂渐渐合拢,底下如岩浆般的火泽也慢慢消失,渐渐的,拍卖会周围只留下一些毒瘴烟气还在空中徘徊。   异能队的一个特警忽然发现,拍卖会周遭的屏障似乎消失了,赶忙过来汇报:“队长,可以靠近了!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队长看看周围的毒瘴,正要吩咐准备防毒面具,没想到拍卖会上方,忽然又起了变化,忽然一个巨大的焦黑的有翼怪物腾空而起,从拍卖会中心的大洞一跃而出。   那怪物太大了,摸样也太奇特了,让所有在外围观的警察们都倒吸一口凉气,仿佛世界观遭到了重塑一样。   马修神父看了两眼,竟然认出了那东西,大惊叫道:“那是魔神比列!他现身了!”   “什么!?”   所有人都大惊起来,没想到领域莫名被破之后,魔神比列居然跑了出来,这一跑出来,可不是要涂炭生灵了吗?   就在警察和主教们手忙脚乱的时候,刚从拍卖会顶上大洞跑出来的魔神比列,跑到一半,后腿突然被一个黑色的漩涡绊住,似乎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比列的脸上露出惊慌之色。   “等等,你们快看,那边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 第二四七章   魔神比列挣扎着, 他的身体仿佛烟雾一样膨胀着被拉得极长, 已经近乎半透明的身体中,充斥着不断游走的紫金色的雷霆, 那些刺入灵魂的雷霆,每分每刻都让他扭曲的脸变得更加绝望, 他咆哮着,声音让周围的空间都在震荡, 但是无论怎么用力挣扎, 都摆脱不了后方的那股吸力。   一位主教眼力好,看清了, 魔神比列之所以挣脱不出, 竟然是因为他身后有一双凭空出现的手,拉住了比列的身体,那双手不大, 仿佛正常人的手臂大小,却似乎充满了魔性,指尖尖长的紫黑色指甲,一看就非善类。   主教顿时就惊呼道:“哦上帝, 这难道是又一只魔神出现了?”   其他人闻声望去, 远远看去都是一惊。   打破了物质界规则真身降临的魔神比列,已经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了,如果再出现一只比比列还厉害的魔神,那对他们,对整个M国来说, 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轰轰轰!   {啊——!不!!!}脆弱的墙壁在魔神的挣扎下一层层坍塌,已经稳不住身体的魔神比列,扭曲的脸孔上出现更大的惊恐,他那如小船般巨大的眼睛,无措地看向以往被他视为蝼蚁的普通人类们,发出巨大的咆哮声,{帮我,我会赐予你们想要的一切!}   “快!后退,不要看他,不要听他,这是魔鬼的诱惑!”主教们连忙大喊着喝止周围的人,但是已经晚了,周围的普通警察们,接二连三地陷入了被催眠般的失神状态,似乎已经受到魔神比列的控制,端着枪开始向拍卖会的方向冲去。   魔神比列的声音,哪怕是惊慌失措的,也似乎带着能直入人心的诱惑,虽然信仰坚定手持圣器的主教们不受影响,还因为一个魔神沦落到向他们这些主的孩子求救,心里隐约觉得有点滑稽,但是魔神的力量可不是好笑的。   主教们见状不妙,立刻高举圣器念起祝祷词,一个个圣器发出微光,光芒辐射到周围人身上,渐渐有人陆续清醒过来,但是还是有更多的人沉沦。   虽然安苏乐拍卖会现场被封锁了,周围的民众也被疏散,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又是在闹市区,怎么可能完全封锁消息,而且怎么疏散也挡不住人的好奇心,被疏散的范围外,就有不少人用一些靠科技望远设备在偷窥,更有一线记者们斗智斗勇地在警察的戒严圈外往力钻,如今M国群魔乱舞的消息,早就通过各种媒体网络被泄露了个干净。   各种用高倍望远镜排下的照片,视频,各个角度的,在网上到处传的到处都是,引发了轩然大波,甚至短短时间内吸引了其他各国的媒体网络,名扬海外。   ——“天呐,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魔鬼,太可怕了!这不是特效,这真的不是特效,我就在附近,我用望远镜就能看到它!”   ——“恶魔为什么会出现?难道是真的要世界末日了?上帝啊,救救你的羔羊吧。”   ——“大家憋慌,据专家介绍,这应该是一种比较罕见的幡状云变化效果,大家要科学地、理智地看待这个世界。”   ——“Fuck楼上,你家的幡状云会叫救命呀!没看到那些警察都被控制了?”   ——“完了完了,我们完了,这个魔鬼身后,还有一个更厉害的魔鬼,主教们连这只魔鬼都对付不了,我们肯定完了!”   互联网中各种言论弥漫,早先魔神比列第一次出现时,鼓吹末世论的各种邪教组织就开始到处散播恐惧,如今再次出现了更加严重的安苏乐封锁事件后,哪怕官方不断出面辟谣,屏蔽消息,但是根本没用,恐慌还是在不停疯长、蔓延。   恐慌已经从M国蔓延到了海外别的过度,哪怕是远在中国的翻墙网民,也不免担忧起了老M那边的魔鬼,会不会搞完了M国后,越界来中国折腾。   异能队的队长队员和一些意志较为坚定的特警们,恍惚了片刻后,已经在主教们的帮助下清醒过来。   此时的他们心中惊悸,再看向上头那挣扎哀嚎的巨大魔神时,再没了一开始时看笑话的心态,一边帮助主教们拦截住受到魔神控制的众人,一边组织大家后退,避免再受影响。   “那里有个人出来了!就在魔神身后!”   不知谁喊了一声,正忙乱中的众人们立刻望去,这时,魔神比列那如烟雾被搅动拉长的身体后,出现了一个东方人的身影。   那人踏着虚空拾级而上,随着他的靠近,魔神比列的身体被拉得更细长,比列扭曲的血盆大口中,咆哮的声音也越发剧烈惊慌。   这一刻,不止在现场的警察们看到了,随着周围一些用无人机和高倍望远镜偷拍的直播,和一些勇敢闯进封锁线的记者报道,全世界的网民都看到了,都不由跟着在场的警察们惶恐起来。   猜测着这人的来历。   不过没有一个老外觉得那东方面孔是人类,人类怎么能凭空而立呢?   刚刚还能因为魔神比列的形态飘渺,用幡状云安慰自己的科学派,此时也都傻了眼。   “噗!”坐在电视机前的元沛看清楚方善水的脸,正在陪爷爷喝茶的他,顿时喷了。   元沛的爷爷也有点小晕,有些不确定的问元沛:“那是,来过咱家的小方?”   刚被震惊到的元沛,见自家爷爷也不淡定了,他反而淡定了下来,开始跟元老将军吹起来:“肯定是方方!爷爷我早说了吧,我现在交的朋友,那都是陆地真仙,能飞天遁地,抓鬼降妖,再不是以前的狐朋狗友了,不信你看方方!”   元老将军:“……”   ……   方沐水待着的这间监狱还是挺人性化的,强迫犯人做手工的同时,还会有点娱乐,现在众人就一边做手工,一边不时望向头顶的小电视。   一般电视里放得都是爱国的思想教育节目,不过偶尔也会放一些新闻,给犯人们看看活在新闻联播里的美好世界。   坐在方沐水身边的一个犯人,看到在两个狱警陪伴下一路进来的张奕正,不禁悄悄问道:“方老大,好像又有人来找你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后台?”   方沐水闻言抬头,看到来人,面无表情地脸上,忽然嘴角微张,咧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恐怖笑容,吓得身边的狱友一哆嗦,连忙闭嘴,坐直身子继续做自己的手工。   张奕正一脸激动地赶到了监狱,找到了正在做手工的方沐水:“方院长,你前几日交给我们的探测器设计已经开始研制,第一版效果非常好,只是似乎在还没达到你预计的完美效果,如果这次能趁机将所有入侵的外来黑暗力量都揪出来,你就是立了大功了!”   面无表情的方沐水语气温软:“立了大功可以出狱吗?”   正高兴着的张奕正闻言一窒,想到方沐水的危险性,要将这样的人放出狱,别说上头愿不愿意,就是他自己也是有点虚的:“呃,暂时,应该,还是不行的。”   方沐水温软的语气瞬间冰冷,闷闷不乐地用剪刀修剪手中的扎花:“你走吧,我忽然觉得做手工比做研究有趣多了,不要打扰我做手工。”   张奕正干笑:“方院长,不要这样,科学院需要你。那个,其实出狱也不是问题……”   方沐水眼睛一亮,抬头看向张奕正。   张奕正哄他:“只是你暂时需要在一些人的看护下,并在限定地点行动,不过等你立下更多功劳,这些自然都不是问题。”   方沐水无所谓这些,只要能出去多陪陪弟弟就好了,正要再和张奕正谈些条件,没想到一转头,方沐水就看到几日不见的方善水。   方沐水睁大眼睛看向电视里的人:“弟弟……”   张奕正闻言望去,看到电视里的方善水和他所处环境时,也是一呆,听到新闻里说M国大乱,众多海外国家因为恶魔惊慌一片,张奕正有点懵懵的:“善水真人这是……”   ·   魔神比列身后,虚空中伸出的那双搅动风云的手,将比列如浓雾的身体凝缩起来,像线一样一缕一缕一圈一圈地收拢到自己手中,随着方善水和手办师父的走动,比列的身体开始大幅度地被卷走。   魔神比列想要挣扎,但是体内纠缠的无尽雷霆,将他挣扎的力量破坏殆尽。   拍卖会中的巫师们都没想到情势会瞬间改变成这样,并出现如此匪夷所思的一幕,都仰头愣愣地看着天空中的方善水和他的手办师父。   威势恐怖的天雷轰开了天空的地狱云层,被魔神鲜血隔离的领域被迫,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魔神比列,也因为受天雷影响,突然不敌,被打得毫无反手之地,差点被方善水肩上的小怪物一口啃了,想逃跑,也如此艰难。   周围的地狱怪物们逐渐退去,大概是发现他们老大都如此凄惨了,也就不敢再攻击在场的人类,得救了的唐云昊和5号特警都是大松了一口气。   方善水带着手办师父踏上了拍卖会的屋顶,虽然发现了外头有不少人,但是也没有在意,他看着乌云破开后的天空,天空中仍有雷光微微,风流云散,此时已是傍晚,太阳落到了地平线上,在天与地中间,天地交泰……方善水眸中金光流转,似有所悟。   方善水肩上的手办师父兴奋地支出它的小手,正忙着捞零食,他身边围着一圈巨大的罐头瓶,虚空中从魔神比列身体中抽出的丝丝黑线涌入,罐头瓶中顿时出现了大量的各种坚果、松露巧克力、芝士、奶油、肉丸子……各种甜腻且看起来就热量很高的零食,简直可以做几套奶油火锅了。   魔神比列现在就像是在不停中奖的零食老虎机,手办师父小脸通红,看着老虎机,哦不,看着魔神比列的眼神,亲切温柔得简直快赶得上它看自家徒弟的眼神了。   很快罐头瓶就装满,手办师父小手一挥,装满的罐头瓶消失,原地又出现很多新的空罐头瓶,魔神比列的身体再庞大,也扛不住这样连续不断地剥削。   魔神比列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少,灵魂越来越虚弱,却只能愤怒地大喊:{快住手!你不能这样!我是神,我是地狱的四君王,你不能这——}   受到魔神比列的影响,不少丢了魂一样的警察们,端起枪就冲着天空中的方善水砰砰开火,只是方善水离得太远,而魂不守舍的警察们下意识的反应,根本伤不到方善水,只不过徒增混乱,让因为现场情形而呆滞的主教等众人迅速清醒,更加忙乱而已。   手办师父冲着那些警察吹了一口气,顿时无数丢魂的警察们昏睡了过去,而后手办师父对着魔神比列桀桀直笑,仿佛在说,你叫吧,大声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帮你的。   队长和主教们发现手办师父的帮忙,都大松了一口气,虽然被魔神诱惑的警察们伤不到方善水,但是伤到他们这些普通人还是很容易的。   魔神比列怒吼:{啊——!}   巫师们陆续从快成废墟的拍卖会中走了出来,看着天空中的魔神比列仿佛受害的小可怜一样嚎叫着,看着方善水带着他肩上的小怪物仿佛魔王一样步步紧逼,将魔神比列逼到绝处,巫师们心里是复杂的。   而手办师父罐头瓶中,被俘虏的雷克斯等巫师,以及黑暗议会那两个装死到现在才睁眼的冰魔阁下和地狱之火阁下,见到眼前这一幕,更是有了种同病相怜的刺痛。   片刻后,魔神比列的身体被抽丝剥茧地消耗了干净,连最后一缕细瘦的脸,也仿佛被吸进了阿拉丁神灯一样,完全进入了手办师父的罐头瓶。   啪。   罐头瓶盖了起来。   手办师父小手捧起了装着魔神比列的罐头瓶,摇了摇,满足。   在罐头瓶里颠簸的魔神比列,一脸的生不如死。   天空中的阴影随着魔神比列的完全消失而消散干净,刚刚受到诱惑后昏倒的警察们如梦初醒,方善水也从感悟中回过神来。   方善水低头看到师父眼见就要堆积成山的零食,默默开心了一下,早知道一个魔神这么“富有”,他的目标就应该定远一点……   方善水这时再一看周围,呃,残破的拍卖会里头,一众认识不认识的巫师们一脸惊骇地看着自己,而拍卖会外头,明显穿着警服和主教服的人士,也警惕又骇然地看着自己,仿佛在看着一个大魔王一样。   方善水:“……”   下头的拍卖会中,亚历克议长看着魔神比列消失,感慨了一下世事无常后,就笑着对身边还在震惊中无法回神的众巫师道:“危险已经解除了,你们先离开拍卖会吧。大家可以随意行动了,但是要注意别被那些零散的小怪物们伤了。”   巫师们顿时哗然,似乎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没有再管那些小家伙,亚历克议长朝着方善水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他看到一个通道中正在远去的背影,那正是刚刚趁乱抢了魔神指骨的塞尔安副议长,如今他也抢先一步离开了会场,亚历克见状摇了摇头。   亚历克身边的大长老也看到了塞尔安,皱眉斥道:“议长,这塞尔安越来越不像话了!如此自私独断,我建议割除他的副议长身份!”   亚历克议长意兴阑珊地挥挥手:“算了,今天出了这个门,你估计也不会再见到他了。”   大长老莫名,跟在后头问:“议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到了,也不是他了。一把年纪了,竟然被个小辈算计,哎,难道老骨头都不中用了吗?这个中国的第三人也是如此的年轻,真是让人羡慕又嫉妒……”亚历克议长微笑着攸地腾空而起,将一众长老落在身后。   亚历克议长的话让大长老心中一凉,大长老和塞尔安还是有点交情的,也知道塞尔安最近遇到了一个东南亚的降头师,在用那古怪降头师的身体做什么研究,难道……?   ·   亚历克议长轻飘飘地落到了方善水附近,仿佛闲聊般笑道:“你是方善水真人?你好,欢迎你来到我的国度。只是没想到我们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方善水刚刚正想着要不要用个什么障眼法的符,召点云啊雾啊什么的将自己挡一挡,然后趁机带着师父溜走,忽然,就看到了朝自己而来黑暗议会的亚历克议长。   等到亚历克议长落到他面前后,方善水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霎时被分了大半到这位议长的身上。 第二四八章   ——“又有个人出现了, 那是谁?”   ——“天呐, 这个我知道!这可是个名人,好像是传说中黑暗议会的议长, 他这是去和那个恶魔协商吗。”   ——“黑暗议会?听起来像是坏人,为什么不是教皇出面去打败恶魔?”   ——“什么坏人不坏人, 也没听说他们干什么坏事啊,现在那么多巫师都漂白了, 还上了综艺节目, 看起来都挺友善的。”   ——“不管怎么说,希望他能成功。”   ——“也许黑暗议会更适合和恶魔沟通, 一定行的!”   在海外没什么人认识方善水, 貌似打败了魔神比列的他,几乎没有人认为他是英雄,反而八成以上的人, 都觉得他是会带来更大灾难的更恐怖的恶魔,他的东方人面孔被人忽视了,多数人只觉得连他的黑发黑眼,都是黑暗的象征。   但是新出现的亚历克议长, 在M国上层可是个名人, 而且偶尔会出现在一些神奇的综艺节目中,看到他,网络上再次掀起了一波讨论热潮,很多被谣言误导得以为快要世界末日的悲观论者,也渐渐升起了点希望。   将现场包围的特警们, 本来看到方善水将魔神比列收服,正犹豫着要不要喊话让方善水配合调查,但又怕惹怒了他,此时见到亚历克议长出面和方善水交涉,都是大松了一口气。   ……   方善水倒是没提刚刚在包间被窥视时双方见过一面的事,见亚历克议长态度友好,也和善道:“你好。”   手办师父张大嘴将几个鸡蛋大小的松露巧克力一起扔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嚼了起来,绯红的眼睛看着对自家徒弟笑得灿烂的亚历克议长。   亚历克议长的视线扫过方善水和他肩上的手办师父,以及刚刚被手办师父收进罐子里的魔神比列,当视线落到某一个罐头时,对上雷克斯等人可怜巴巴的求助视线,亚历克议长的微笑顿时变得更真诚了一些,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对方善水道:“方真人,听说我议会的成员曾经冒犯过你,对此我表示真诚的歉意。听说你来安苏乐拍卖会是为了寻找东方的玄学古籍,这种古籍我曾经也收藏过很多,为表诚意,我愿意将我的收藏都赠送给你。”   罐头瓶里的雷克斯等人闻言眼睛都亮了,趴在瓶子上看着自家的议长,连一贯装死的冰魔阁下和地狱之火阁下都不例外。   方善水闻言看看罐头里的几人,然后才又看向亚历克议长,道:“你是想要将你们的人赎回去?可以的。不过早先道协的人已经和我说了,会派人来和你们协商此事,我暂时还不能将人给你。”   手办师父嚼着巧克力附和似的在方善水肩膀上点着头,一副赎金咱们可以先交,人质放不放再议的模样。   亚历克议长微笑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肉疼。   亚历克议长其实根本不在意方善水放不放人,不过是借着表达歉意来和方善水拉进关系,毕竟,欠债还钱是最容易拉进关系的方法之一。   本来见方善水一脸好说话的样子,亚历克议长还以为会很顺利,听到方善水说起道协,和道协也打过几次机会的亚历克议长,顿时就知道自己估计还要大出血一番。   亚历克议长笑容真诚:“应该的。”   心思电转之后,亚历克议长转瞬就下定了决心,不能和方善水为敌。   这一妥协,果然之后双方气氛就更加好了起来,原先的一点点剑拔弓张,也在无形中消磨大半。   亚历克议长趁机和方善水话起了家常,甚至邀请方善水去黑暗议会做客。   ……   ——“没事了?”   ——“这是没事了?”   各方的目光,都在注视着亚历克议长,和被怀疑是危险份子、恶魔伪装的方善水。   看着方善水和亚历克议长在拍卖会盯上越谈越投契的模样,不止在场的特警们长出了口气,关注着新闻和网络直播的人们,也都仿佛警报解除一般,高呼起了亚历克议长的名字。   这个看起来比明星小伙还美貌的黑暗议会议长,此刻算是在外洋圈里彻底火了。   主教们虽然看不惯亚历克议长,但也没有在此时添乱的打算,毕竟亚历克议长怎么说也是和教皇一个等级的人物,而方善水也显然不是他们能够制服的。   大家的注意越来越多地转移到亚历克议长身上,神秘的方善水虽然还有不少人在关注,但多数是那些翻墙以及通过其他途径看到这一幕的亚洲人。   对于方善水这个东方面孔,各种得道高人的揣测甚嚣尘上,甚至亚洲网络圈还有不少网民争执起了方善水的国籍和身份,不少人还兴致勃勃地想要人肉出方善水的身份信息,想去拜师学艺,但是很快就被大家警告喝止了,大多数人觉得不能对高人不敬,遇到是缘分,遇不到就要守本分。   最奇特的是,很多人发现,只要视线离开屏幕,不过半秒,他们好像就记不得方善水是什么样子了,只记得特别好看。   这个发现让网络上对方善水的猜测更加神乎其神,R国说他是本国的天神使者,H国说他是本国的神明转世,东南亚也有说方善水是本国隐居在深山老林的僧人、降头师等等。   只有中国有不少人说方善水可能是个淘宝店主、是个在校学生、是个演员……   这种最为‘离谱’的猜测,理所当然被亚洲各国群嘲了。   目前各种猜测都只是猜测,谁也不敢确定方善水身份。   方善水如今修为又有突破,连有灵力的巫师法师们,都不太能窥见他的容貌,除非是对方善水特别熟悉的人,比如元沛和方沐水这样的,否则普通人曾经见过方善水几面的,只会在看的时候觉得电视中的方善水眼熟,但是想要从电视中看清方善水的面容,并记下来,那就远远不能了,所以中国那些被嘲的网民,也不敢反驳,因为他们自己在被质疑后,也无法确定这个方善水和他们知道的那个是不是同一个人。   ·   亚历克议长陪同着方善水,从显眼的拍卖会顶上下来,黑暗议会的一众长老们,立刻迎了上来。   刚刚被困在拍卖会中的巫师,此时都有些狼狈地陆续地走了出来,远远地看着亚历克议长和方善水,也不敢太过靠近打扰,只是微一行礼,就各自离开。   那些被困在拍卖会一层的名流和普通人门,也都被随后赶进去的特警们解救,惊慌不定地从各个角落钻出来,其中就有被方善水用阵法护在包间中的克里斯和那个陪同的侍者。   拍卖会的所有人这次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拍卖会场整个毁了,魔神指骨混乱中不知被谁弄走,众多价值高昂的拍卖品也多有损毁遗失,还有一众受到惊吓的客户们该怎么安抚的问题,清查损失的过程中,拍卖会的所有人简直要呕血三升。   要是早知道招待一个方善水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当初就是哭着喊着跪着,也要将方善水请出去。   灾星!   彻彻底底地灾星!   关键是你还不能和他生气,不说人家救了你,就是你想恩将仇报,也得先有那个不被人家一巴掌捏死的本事。   没看魔神比列都被当成零食啃了么?他们的骨头能有魔神的硬?   欲哭无泪的安苏乐管理们,只能指挥着手下尽量抢救,弥补损失。   黑瞳鬼算子等人早在方善水和手办师父收拾魔神比列时,已经放心的悄悄溜了,毕竟有着那么一顿甜腻大餐在眼前,他们这些小白菜再养一养也是应该的吧?   果然,黑瞳鬼算子等人逃跑的时候,发现方善水连看都没看他们。   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就这么逃出生天,黑瞳鬼算子等人简直要喜极而泣!同时心中也对魔神比列的无私奉献报以万分的感恩,比心!   从拍卖会顶上一下来,方善水就注意到了会场中潜藏着的众多地狱怪物,可能是因为目睹比列被抓的一幕受到了惊吓,这些原本凶残的怪物们,此时都有些战战兢兢地,躲在拍卖会断壁残垣的黑暗角落中,避着方善水等人的目光,仿佛一道道不起眼的阴影。   刚刚方善水用天雷轰开空间,打破了魔神比列的领域,魔神比列召唤来的地狱生物们,也因此不能原路返回,而且这些小怪物也不会像魔神比列那样,会被法则关照驱逐,所以领域被破后,只能暂时滞留人间。   如果任由它们跑出去,肯定会遗祸无穷。   外头的特警和主教们以为危险解除,却不知真正的危险还在这些不起眼的角落里躲着,或者已经悄悄的跑进人群中。   方善水皱眉:“这些怪物怎么办?你们有办法把他们全抓起来吗?”   亚历克议长正要给方善水介绍自己议会中的一众长老,忽然听到方善水这样说,有点意外,微笑道:“真人,为什么要收了它们?等它们找到了路,自己就会回到该回的地方去。”   走过来的一众长老们一顿,似乎也没想到方善水会问这个问题,同样满是意外,一脸只要怪物不袭击他们,为什么要管的样子。   这些小怪物又不能提供什么修炼用的珍贵材料,就算能,不是魔神指骨那一等级的,这些长老们也多半看不上。   方善水无语了一下,果然,他不应该和黑暗议会谈这个问题。   方善水看向手办师父,手办师父立刻会意地将手中捧着的罐头瓶举起来摇了摇,缩小了无数倍的小号魔神比列被摇得怒吼:{该死的,放我出去!我是地狱的四君王,你们会后悔的!会后悔的!}   方善水问他:“你召唤来的这些地狱生物,怎么送回去?”   见有得谈,愤怒的魔神比列立刻冷静了下来:{放我回地狱,它们自然会跟我回去,否则你们就等着人间大乱吧!}   手办师父一听,顿时不乐意了,拍拍方善水的手,指指自己的肚子:抓来我全吃了,怎么能放?   方善水见状,顿时觉得师父的提议更好一些,也不再理会摆姿态的魔神比列,开始想办法怎么把这些小怪物抓回去,这么多,也许还可以在后院鬼域用聚灵阵养起来,以后师父就不会挨饿了。   自从受过一次雷劫,师父的胃口就越来越大,方善水真怕这世界上的恶魔要是都被师父给吃光了该怎么办。   魔神比列憋屈地怒道:{喂!可以谈的,我还有很多珍宝,我万年的积累,都可以谈的!}   方善水没有理会魔神比列,让师父陪他玩去,转而看向亚历克议长,问道:“议长先生,这附近有没有豆子?”   亚历克议长和他身边的长老们都是一愣,亚历克议长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还重复地问了一遍:“你是说b、e、a、n、s的那种豆子?”   方善水:“……黄豆绿豆赤豆黑豆的那种豆子。”   亚历克议长听清后,顿时收起了刚刚的傻样,点了点头看向身边的几人,一位长老会意,立刻找来了还在内心哭泣的安苏乐管理们,说起来,安苏乐拍卖会虽然只是个拍卖会,但是后厨房还真的预备了各种食材,黄豆也是有些的。   正好厨房那边离魔神肆虐的地方较远,没有受到波及,里头的食材也都还完好,知道方善水需要,立刻就让人去寻了送来。   很快,两袋约莫十斤重的豆子放在方善水的面前,方善水打开袋口拨看着豆子合不合适,嚼着大颗松露巧克力的手办师父,也跳到方善水的手背上陪他数豆子。   亚历克议长猜到,方善水的举动,大概是和那些没人处理的地狱小怪物们有关,但是却不知道方善水具体要怎么解决。   亚历克议长好奇道:“方真人,你要这些豆子是要做什么?我听闻你们中国有一种撒豆成兵的古术,神乎其神,难道你会此法术,要施展一番?”   听到亚历克议长的问话,方善水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已经刚刚还有着阳光的天空,猛地暗了下来。   这暗得不太寻常,地平线上的太阳仿佛一瞬间被什么吞掉了一样,天空中连一点些微的反光也没有剩下,毫无过度地直接进入了黑夜,头顶星子可见,阴冷的风仿佛天上的银河倒灌,瞬间浸透了众人的骨髓。   “怎么回事!?”   “天怎么突然黑了??”   特警们已经将拍卖会中的群众逐一救出,现场清理的差不多的了,异能队队长见人质都圆满救出,心中的大锤落下,正想着要去跟方善水和亚历克议长打个招呼,没想就又遇到了这种突发状况,心中一凛,赶忙让队员们都警惕起来。   队长:“马修神父,这是什么情况?”   马修神父摇摇头,看向他请来的主教们,主教们也似乎有些茫然。   阴风在黑暗中吹拂,天空莫名黑下来后,空气中隐约出现了一些湿漉漉的发霉的味道,以及淡淡的似哭死笑的声音。   隐藏在角落阴影中的地狱生物们,在这种黑暗和阴冷中,似乎感觉到了舒适,渐渐有了再露头的趋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难道又要出什么事了吗?   刚被救出来的名流和普通人们,此时还来不及走远,躲在特警们身后欲哭无泪,万分后悔来参加这个该死的拍卖会。   方善水抬头看向天空,亚历克议长等人也都皱起了眉向四方打量。   从方善水的手背飘落回方善水肩上的手办师父,咽下巧克力,打了个小嗝,掐掐尖长的小指甲,仿佛在算什么。   互联网上再次炸开了锅,突然天黑的只有N洲的部分地区,而N洲同一时区的其他地方,却还有多处没有天光,如果没有这种媒体聚焦,大概不会有人在意这种时差的问题,但是如今被恶魔事件弄得还有些惊弓之鸟的网民们,此时又看到这古怪的一幕,顿时无法克制自己不胡思乱想。   ——“那边怎么突然黑了,我家也在N洲,在西边,还亮着!”   ——“感觉好诡异,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上帝保佑!议长保佑!”   远在中国,正和方沐水一起在翻墙看着网上直播的张奕正,看到眼前拍摄下来的这一幕,忽然想起了什么。   张奕正一拍脑袋,失声叫道:“哎呀不好!我忙着来找方院长,忘记告诉善水真人正事了。”   方沐水一听到和弟弟有关,立刻看了过去。   张奕正慌忙找出电话打给方善水,只是电话拨出去后,竟然是占线状态,久久无法接通。   ……   周围很平静,除了那钻骨入髓的冷风呼呼地刮着,拍卖会附近并没有出现多少异常。   有方善水和手办师父威慑,那些在阴暗的角落中潜藏的地狱生物们,虽然有些蠢蠢欲动,但还不敢出来兴风作浪,就在众人以为平静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时候,忽然有一道光,从离这不远的东南方向,直冲天空!   那光芒虽然并不强烈,但却挺持久,仿佛一座塔一样矗立在天地之间。   亚历克议长和黑暗议会的长老们面上出现了一丝疑惑,似乎对眼下的情形有些熟悉,但一时又想不出是什么,互联网各地也都在猜测如今的情况,只是都是胡猜,没有定论。   倒是那罐头瓶中的魔神比列,忽然一个激灵跳了起来,看着天空中出现的异象,它仿佛得救了一般,冲着身前的方善水和手办师父桀桀大笑起来:{我知道了,这是有人在建灵魂接引灯塔,想越界!你们运气真差,我地狱早有协议,不允许任何国家在我们的地盘建接引灯塔引渡孤魂,一但有人违反,立即就会有大军杀到,甚至七位魔神可能会联手出动毁塔……你们最好快点放了我,不然等他们到了,发现了我,就是你们的死期!}   接引灯塔?那不是张奕正前几日拜托他时说得那事吗。   N洲唐人街那边让方善水休息几天,说是等到需要的时候,会和他联系,方善水想到这里,立刻去翻口袋找自己的手机,这么一翻,才想起来来拍卖会的时候忘在别墅里了,而刚刚身处在魔神比列制造的领域中,就算有人想要通过术法找到他,估计也是不行。   糟糕。   现在回去似乎已经来不及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差错。   不过这光塔都快要建成了,听魔神比列的意思是要有恶魔来毁塔,那只要护着它就行了?   方善水看了眼不远处的光塔,不动声色地对魔神比列道:“七位魔神包括你吗?如果包括的话,那现在应该只有六位了。”   魔神比列顿时被噎,气得倒仰,趴在罐头瓶上愤怒地砸墙:{该死的圣体,该死!}   手办师父看到他这样,好像忽然有了新的灵感,顿时将从魔神比列身上抽出的比较难咬的骨头捏吧捏吧,捏成了一只和它差不多大的螃蟹,捏好后手办师父指尖一点那只黑螃蟹,螃蟹居然瞬间从黑变红,身上腾起了烟雾,仿佛由假模型,变成了一个刚蒸出锅的真螃蟹一样,竟然还能动,挥舞着爪子想要反抗,被手办师父一口叼住了。   手办师父就着那比它腿粗的螃蟹爪子,就这么咔哧咔哧地一条条啃了起来,坚硬的螃蟹壳,在它的小尖牙下分分钟碎裂,露出里头莹白的鲜肉。   被方善水气得不轻的魔神比列,再看到手办师父的行为,已经气得连气都发不出来了,仿佛一个已经被吹炸的可怜气球。   魔神比列暗暗让自己冷静,心说不生气,你们等着,等会儿就要你们好看!一个我对付不了你,多来几个,看你还死不死!   那光塔渐渐明显,很快,那仿佛高塔一般的光芒下,延伸出了一条光带。   这条光带仿佛极光游龙一般,斑斓的蓝绿色彩像条彩带般游动着,变化莫测,这道光渐渐伸长,似乎慢慢成了一条路,路上隐有北斗七星在前,南斗七星在后,和光塔交相呼应,似乎在向远方释放着什么信息。   闪烁的星光越渐明显。   ——“这是什么?是极光吗?专家呢,这种特殊的天象有什么解释吗?”   ——“看起来很美,似乎有种触动灵魂的魔力,不像是什么坏事。”   远观的网友们惊呼着光景的美丽,却不知道身临其境时的惊险。   光塔周围的阴风也越来越大,空气中那湿漉漉的发霉味道开始浓了起来,风声中仿佛夹杂中各种各样的人声,听得人心颤,黑暗中也似乎也时不时晃过一些似有似无的人影,似乎有那么些看不见的东西,被这里的彩光吸引,也从四面八方向这里靠近,越来越多,不断靠拢。   附近的普通人在这种环境下被吓得瑟瑟发抖,那种应该看不见的东西,已经多到好像在身边摩肩接踵,在冷风下一个晃神,似乎就能看到几张腐烂的脸在眼前晃悠,吓得人尖叫不断。   那些似有似无若隐若现的游魂,穿着各个年代的服饰,木然地渐渐地走上了那条彩光蜿蜒出的路,仿佛被指引一般,向着路的前方走去,似乎知道,这是回家的的路,只要走到尽头,就到家了。   方善水不同于旁人,他的眼睛能清楚地看到这些被引来的游魂,看到他们木然地走向回乡路。   方善水心中微酸,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叼着螃蟹的手办师父感觉徒弟的情绪,伸出小手拍了拍他。   就在这时,罐头瓶中安静了一会儿的魔神比列忽然大笑,高呼:{哈哈,来了!圣体,怪物,你们的死期到了!到了哈哈哈!}   “撕啦——”   光塔不远处的夜空上,突然出现了一条缝隙,噌噌几声,数道仿佛箭矢又仿佛闪电般的黑光,在夜色下如毒刺一般刺向了光塔。   这些黑光隐秘歹毒,直到它接触到光塔上,众人才发现它的存在。   轰轰轰几声炸响,那黑色的雷光似乎触发了光塔的防护层,在光塔外炸裂了,但是也对光塔产生了一些影响,使得防护层中的光塔震荡起来,下头蓝绿光带上,接连有刚刚走上去的游魂被震落下来。   这时,天空中那条不起眼的黑色裂缝张开了,仿佛宇宙中缓缓伸展的黑洞,很快,扩展到一定范围的黑洞后,出现了一只庞大得让人心颤的眼睛,冷血动物一般的紫色竖瞳,带着冷冰冰的光泽,在黑洞后窥视了过来。   “啊——!”目睹这一幕的人们,顿时发出惊恐的尖叫。   魔神比列被人看到的时候,已经像一团烟雾一样飘忽不实在,完全不像眼前得这个恶魔,如此庞大,如此真实,如此让人畏惧。   被警察护着的人们顿时发生了骚乱,众人争先恐后地要逃离此地,差点就要发生踩踏事件,警察们一阵手忙脚乱。   “不要慌!不要乱!”警察们艰难地维持着秩序,但现场还是很崩溃。   互联网上关注此事的人们,此时难得地陷入了一片沉寂,好半天才有人瑟瑟地留言,然后炸锅一般歇斯底里地转发起来。   ——“这,这还是我们生活的世界吗?不敢置信。”   ——“我感觉我像是在做一个匪夷所思的梦。”   ——“世界好像变得越来越古怪了,真恐怖。”   异能队的队长一脸焦急,他已经接连接了几个上头来的电话了,甚至外出访问的总统也又来了两通,让他尽早摆平这里的状况,平息骚乱,可是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队长,光塔是从唐人街那边的方向出现的,要不要派人去那里看看?”派去侦查的一位队员赶回来报道。   听到这个,几位主教中的一人仿佛也被点通,顿时了然道:“你们不用担心,既然是在唐人街,那应该是中国的玄门在建灵魂的接引灯塔,那恶魔的目标是他们,不是我们。这次出现的恶魔可能会很多,也很强大,但是应该不能像比列那样真身出现在我们的世界,只能撕开一条通道窥视。只要我们离远点,威胁不大。不过最好尽快离开光塔周边范围,不然还是可能会受到波及。”   队长闻言大喜:“好,尽快离开!”   收到命令,特警们保护普通群众尽快撤离,但是周围恶劣阴森的情况,以及群众们脆弱的心理状态,让他们的行动很是缓慢。   都到了这种境地,那边黑暗议会的众人,自然也清楚了眼下的情况。   亚历克议长面色有点古怪地看了身旁的方善水一眼,其他的议会长老们,也开始用黑暗世界的通用语开始交头接耳。   “竟然是这种东西,不应该啊,这时候还有人敢做这种事的?”   “为什么不敢?想想刚刚魔神比列的下场,实力就是一切。”   “我们好像也参加过协议签署,似乎……”   “别似乎了,你打得过他吗?”一位长老不耐地打断了同伴地话,示意他看向那边已经悬空而起的方善水,“那方善水拿着魔神指骨来拍卖会捣乱引我们注意,灯塔偏在此时建成,想来是早有预谋,如果我们要出手,首先就要面临眼前这个威胁。”   亚历克议长:“算了。”   “算了……”   长老们也纷纷摇头,决定还是不和方善水为敌的好。   “咔擦——”又是一道裂缝出现,天空中接连出现的裂缝后,张开了一只只巨大的眼睛,这些眼睛隐藏在黑暗中,但是因为靠近那座光塔,在光塔照耀的范围内显得特别的清晰,周围的人几乎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魔神比列在手办师父的罐头瓶里高呼:{哈维尔,罗纳罗斯,这里!我在这里,快来帮我一把!}   上头巨大的魔神们似乎并没有发现比列的呼唤,阴冷的目光仍旧注视着眼前的那座灯塔,不过比列没有放弃,始终不停地在大叫。   刚刚藏在阴影中的地狱生物们,看到上头出现的魔神,似乎找到了靠山一般,终于敢在方善水的威胁下露头了,开始绕开方善水朝魔神出现的方向跑去,离方善水一远,立刻就像撒了欢一样欢呼跳跃起来,途中碰到了人类,也都随手戏弄伤害一番,惹来不少警察举枪威胁。   方善水看着不远处的情形,果然像魔神比列所说,接连有数位魔神出现阻挠。   轰——!   又是一道黑色的雷光刺下。   如果放慢百倍的速度仔细看,会发现那根本不是雷光,而是仿佛叉戟一样的庞大武器,那叉戟反复游走地刺在光塔外,不过三五次后,啵地一声,光塔外的保护层就消失了。   一时间,数种阴森古怪的笑声回荡在高空。   一条黑色的卷云,在保护层消失后,悄然绕上了光塔周围,那条卷云仿佛巨蟒饶塔,而后拔地而起!   又一次黑色的那从唐人街方向发出的光塔如同实物一样开始剧烈的震颤,从光塔下发出的那条蓝绿光带,在这震颤下险些就要被震散,若隐若现地开始有些晃动,而光带上那些交相呼应的星光,也开始黯淡。   “住手!”   “住手!”   接连的惊慌呼喝声后,两道身影从光塔下跳了出来,挥舞着法器想要阻止那巨蟒般的卷云毁塔。   方善水定睛一看,那两人正是出窍的阴神之体,是M国这边镇守的两位阴神真人。   魔神们阴森的笑声在高空回荡,他们并没有阻拦守塔的两位阴神真人出手,反而看戏一样看着那两人将黑云撕碎,被撕碎的黑云后,如蝗虫一般地狱小怪物噼里啪啦下饺子一般从空中尖笑着掉落下去,和刚刚被比列召唤来的一众小怪物们汇合,一落地,它们就扑向了那些彩光带上木然向前行走地游魂们。   这些小恶魔或者用武器将游魂们叉住,或者几只一起将游魂抬起,仿佛羊入虎口,在道路上制造混乱。   魔神们没有再出手,只是在空中的裂缝中阴冷残忍地笑看着,仿佛在看一出娱乐节目。   方善水身边罐头瓶里的魔神比列还在呼喊,但是那些魔神似乎没有一个注意到它。   见到这种情况,两位阴神真人大惊,忙要调动人马对付这些怪物,就在这时,两人突然接到了一道传音:{我是方善水,这些小怪物可以交给我。}   “善水真人!”   “是善水真人!”   一直联系不上的方善水出现,让两位阴神真人顿时大喜,扫了一圈后,就发现了方善水的身影。   方善水此时正提着两个口袋,和两位阴神真人传音后,他将手中的口袋轻飘飘一扔,口袋顿时像吊了威亚一样悬到了采光带上,呼啦,口袋翻转,里头的几十斤豆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往采光带上混乱成一团的游魂和小恶魔们砸去。   “善水真人是要用撒豆成兵法术?”   两位阴神真人见到方善水这手,欣喜之后又有点忧虑,这些被灯塔召来的游魂,大多数都没有了多少灵性,就算受到调令成兵,可能也对付不了那些活蹦乱跳层出不穷的小恶魔们。   不过没等两位阴神真人忧虑多久,下一幕看到的情形就让两人傻眼了。   “天书地赦,调鬼成兵,魑魅魍魉,听吾号令,敕!”方善水一声高喝,啪啪掉落的豆子,并没有投向那些连痛苦恐惧都忘记了的游魂,竟然是一颗颗投向那些在游魂中肆虐的小恶魔。   两位阴神真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下方,就见那些黄豆一碰到作恶的小恶魔,就仿佛被压缩后的兵甲自动膨胀开一般,咔咔咔地附着在了一只只小恶魔身上,瞬间就束缚了这些恶魔的行动,小恶魔傻眼地吱呀乱叫,但是在兵甲的束缚下,竟然完全身不由己。   “叮——铃。”方善水手中的摄魂铃一摇,咔咔咔,黄豆裹住的怪物们,仿佛被一套套兵甲附身,金色的兵甲看起来堂皇大气,连兵甲下头原本阴邪诡异的怪物们,也被映衬得正经了起来,一个个眼冒金光,好像被洗了脑一般,看起来极为唬人。   “叮铃~”铃声再响,穿着金黄铠甲的小恶魔们顿时如受到调令一般,不由自主地排列成阵,挑着武器保护起了刚刚被他们欺负的游魂们,反而和那些身上没有兵甲的小恶魔们反目成仇,砍瓜切菜般杀了过去。   不过这些小恶魔们也都是没有节操的货,刚刚捉弄游魂的时候觉得轻松有趣,这会杀起同类来发现更加爽快利落,顿时也不管什么被操控不被操控,兴致勃勃地任由方善水调令器拉埃。   上头观望的那些魔神们,看到这种情况,此时也都不笑了。   {人类,你是何人,也来阻碍我等?你知道,你此时行为会为你带去怎样的灾难吗?}   方善水正控制着手下的那些小恶魔们,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身边罐头瓶子里魔神比列,却仿佛找到机会一般,捶墙大叫起来:{哈维尔,罗纳罗斯,德洛萨……这里!我在这里啊!我被他抓了,快来帮我一把!} 第二四九章   被方善水控制的恶魔们, 都仿佛打了鸡血一样, 比原来彪悍了三五倍不止,随着受控的小恶魔越来越多, 成军成阵,刚刚在游魂以及人群中肆虐的混乱恶魔们, 完全抵挡不住,顿时被打得吱哇乱叫、抱头鼠窜。   惊慌失措的人群, 趁着这个机会, 赶忙发狂奔逃,而迷茫的游魂们在极光带上待了一阵, 又经历了一场混乱, 无神的双眼中似乎渐渐有了些焦距,虽然还记不起自己是谁,但是明显反应比刚刚快了很多, 也知道躲闪来自周围的伤害了,在豆军恶魔的掩护下快速地往前走。   虚空中的几位魔神皱眉,那位被比列呼唤的罗纳罗斯低头吹出一口气,一阵阴冷的狂风顿时吹向了极光带, 被这冷风一扫, 方善水撒出去后,还没能控制住恶魔的豆子们,纷纷噼啪落地。   而那些虽然众多却因为零散被打得溃不成军、没了胆气的小恶魔们,忽然身体一颤,眼睛里纷纷冒出了红色的凶光, 有些小恶魔身体仿佛吹了气般膨胀了三五倍,甚至不少膨胀过了极限,自己炸开了。   “哑——!”众多受到刺激的小恶魔们仿佛再没有了恐惧,哪怕惨剧在自己身边发生,也只有兴奋和狂躁,他们不受控制一般狂暴了起来,再次和方善水控制的豆军们战成一团。   除了被方善水控制的豆军恶魔们没有受到影响,连刚刚清醒一些的游魂们,也又开始迷茫狂躁丢失了方向,使得刚刚受到控制的局面再次混乱了起来。   被比列呼唤的这两位魔神,似乎是几位魔神中最厉害的,而另一位哈维尔则斜视了手办师父的玻璃瓶一眼,玻璃瓶中细小叫嚣的比列一眼,手办师父的玻璃瓶竟然如瞬间受到强烈压力一般,咔咔几声,龟裂出一道道蛛网般的痕迹。   虚空中的其他几位魔神们见情势逆转,纷纷笑了起来:{人类,和我们斗,你斗不过的,你还抓了比列?可别把我们当成比列那种无能的废物。}   玻璃瓶中的比列被嘲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但是此刻他还需要靠这些不靠谱的混蛋救,自然不敢回嘴,比列甚至觉得,刚刚这些家伙就听见他的求救了,不过故意当成没听见,要不是方善水要挖他们墙角和他们对上,估计这些自私冷血的混蛋,根本不会理会他这可怜的同伴。   比列心中暗恨,却完全不会想,如果是他自己和其他魔神换了位置,他也不会理会一个失败者。   方善水皱眉低念口诀,被甲壳包裹的豆军恶魔们,虽然数量上比不上层出不穷的狂暴恶魔,但是它们排列有序,战阵变幻,顽强地抵挡住了狂暴恶魔们的攻势。   手办师父看到竟然有人来动自己的零食罐头,绯红的眼睛微微眯起,尖长的指尖一指那玻璃瓶,上头的纹裂顿时暂停,指尖再往上一挑,甚至裂纹仿佛被橡皮擦一点点擦去的铅笔画一样,渐渐又凝结平滑,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虚空中几位正在嘲笑方善水的魔神们一顿,哈维尔的眉头皱起,连正微笑地看着众多恶魔们血腥厮杀的罗纳罗斯也看了过来。   失了颜面的哈维尔再次凝眸,一阵强烈的波纹压迫而来,波纹仿佛凝聚成束,猛地地撞击在那只关押着比列的玻璃瓶上,站在身旁的方善水顿时有点窒息之感,这个恶魔明显比比列强很多。   果然,刚刚被手办师父修复完整的玻璃瓶,再次咔擦咔擦地蔓延,这次的裂纹甚至比一开始还要明显,玻璃瓶仿佛下一刻就会坚持不住爆裂开来,让里头被关住的比列一阵兴奋地挥了挥自己缩小了无数倍的骨翼,做好了随时出去的准备。   手办师父仿佛和哈维尔较劲上了,再次一指那玻璃瓶,玻璃瓶上疯狂扩散的裂纹再次停住,并且玻璃瓶也重新开始恢复,裂纹后退。   里头兴奋的等着出来的比列,顿时气得差点破口大骂,冲着天空吼道:{哈维尔!你是不是没有吃饱饭,你的力量呢!}   一边大叫,比列一边狠狠地撞在玻璃瓶上,玻璃瓶上的裂纹还是丝毫不受影响地在消失、后退。   在比列的吼声中,魔神们将视线从手办师父身上收回,望回哈维尔,哈维尔似乎老脸有些挂不住,硕大的鼻孔喷气,再次狠狠地瞪向那只比列罐头瓶,“咔擦嚓”一阵咧响再次从玻璃瓶上传出。   手办师父再次一指,玻璃瓶上越来越重的裂纹再次“擦擦咔咔”地退了回去。   魔神们的视线在手办师父和哈维尔之间徘徊,窃窃私语起来,{那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和哈维尔抗上,虽然由于法则限制哈维尔没法用全力,不过凡人的世界还有这种力量吗?}   {谁知道,也许是哪里刚刚出世的老怪物。}   方善水有些担心,对方那群魔神明显只是在和他们玩,并没有怎么尽力,唐人街的两位阴神真人也注意到了这点,一边支撑着灯塔链接,希望能早点接通大,一边希望那些魔神能够继续忽视他们。   方善水悄然传音:“师父,怎么办?这次他们人比较多。”   手办师父悄悄和方善水走了个眼神,似乎在说不怕,看为师的,真的打不过大不了捞一笔走人,为师保护你。   方善水:“……”   哈维尔和手办师父两人仿佛在拔河角力一般,一个瞪眼毁瓶,一个快速修复,那个在两人中间的关押着比列的玻璃瓶,就在这角力中一会儿咔擦嚓从上往下裂开,一会儿裂纹又擦擦咔地从下往上消失不见,里头的比列一开始还能挡住两人角力的余波活蹦乱跳地准备着逃离,但是渐渐地就扛不住地被压趴在罐头瓶里,皮肉崩裂,骨头逐渐出现刺出一根根碎裂的骨茬,比列的惨叫声在玻璃瓶中不断响起,不断喊停咒骂,{啊哈维尔!还有你们这群混蛋,窝囊废,快点解决他们,别玩了!}   一在隔壁罐头瓶中的几个还没被放出来的黑暗议会的成员,在魔神和手办师父的威压下瑟瑟发抖,看看玻璃瓶中的比列的惨状,生怕战火一不小心注意到他们。   就在这时,唐人街的两位阴神真人给方善水传音:“方真人,干得好!如果你能再拖住他们两刻钟,我们就能完成灯塔的链接,和中国的地府取得联系,获得支援,我们一定要坚持住!成不成就看这次了!”   方善水倒是没有这两个阴神真人那么乐观,他觉得那些魔神这会儿似乎也不是那么急于毁塔了,这些魔神似乎在等待什么,方善水的眼神飞速地在下方豆兵和越聚越多的游魂上闪过,却想不明白,这些魔神不是挺重视灯塔的吗,为什么这会儿反而有闲心和他们‘玩’起来了?   刚刚惊恐四散逃离的人们,在众多小恶魔的肆虐下死伤了部分后,终于靠着方善水控制的豆军和警察主教们的保护,冲出了包围,远离了最为危险的地方,灰头土脸地躲在远处喘歇着观察情况。   主教们慌乱地打着电话联系着什么人,逃过一劫的记者们还在边跑边不要命地疯狂拍摄着不远处群魔乱舞的种种。   黑暗议会的一众巫师,此时则是哪边都没有去插手,远远在一旁观望。   ——“这是在干什么?”   ——“谁能来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些混乱的直播和视频同步传到网上,画面模糊晃动,而且也照不出天空中的魔神之影,只能看到几个黑洞出现在天空上,有源源不断的小恶魔从黑洞中掉落出来,在地面上肆虐,一片血腥混乱,部分地区已经因为视频的血腥暴力程度,和谐限制了观看,但是还是引起了比方才更剧烈的恐慌。   各国政府和警察局的电话都被恐慌的群众打爆了,无数人怀疑这是否只是一场愚人节式的玩笑,即将拍摄的某个奇幻大片的特效。   如果说刚刚比列那被操控的魔神之影只是让大家看了一场笑话,那现在那些见血的画面就让人战栗了,让人知道这不只是一个英雄战胜恶魔的故事,而是一场确实会死人的灾难。   ——“神呐,救救这些可怜的人吧。”   ——“为什么魔鬼在杀人,神却不出现?”   {哼!}鼻子狠狠喷气的哈维尔,忽然额头上的肉堆中裂开了一条缝,一只,两只,三只腥红的眼睛从他额头上的□□中出现。   {看,哈维尔要怒了。}   {呵呵,如果这次还不行,哈维尔脸就丢大了。}   玻璃瓶中的比列一阵心慌,看哈维尔似乎完全不管他死活了,赶忙大叫着想要阻止:{哈维尔!我……啊……}   “砰!”   几层无形波纹重重叠来,手办师父的罐头瓶忽然传出炸响,瓶子仿佛被子弹击中一般,眨眼间就在砰砰炸响中凹下去了好些裂坑,虽然这些裂坑还没有碎透,但是明显那只是早晚的事,手办师父小手敲瓶子,但是这次瓶子却不像刚刚那么容易复原了,手办师父绯红的眼睛瞪着那哈维尔,在那些魔神的嘲笑声中,忽然一手抓着还在龟裂的瓶子,大嘴一张,将瓶子扔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瓶子中的比列瞪大眼睛,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进了绝地。   一众魔神完全没想到手办师父会突然来这么一手,哈维尔的视线波纹来不及收回,就随之瞪到手办师父的肚子上,然而手办师父的肚子可不像它的瓶子那么容易裂开,软软地一弹,那些如浪潮般涌来的波纹顷刻间被反弹了回去,之后,哈维尔几只眼睛好像突然受到刺激一般,猛地闭上了。   一众魔神看向了手办师父的肚子,方善水看向了自家师父的肚子,连正忙着建立信号连接的唐人街两位阴神,也忍不住分神窥了一眼。   {啊——!救我!救我!啊——!}   隔着手办师父的肚子,底下隐隐传来了比列比方才凄惨了数十倍不止的呼喊,虽然这声音比方才细小了十倍,但是在场的大都是什么耳力,自然听得很是清楚。   伴随着比列的呼救声,仿佛有雷声在手办师父的肚子里头回荡,而比列似乎也遭受了雷劈一般,听得一众魔神眉头大皱。   虽然比列看起来弱了很多,但是毕竟也是魔神之体,等闲手段根本不可能给他带来根本性地伤害,可是比列叫得这么凄惨不顾颜面,显然他现在受到的伤害已经危及到了他的性命。   {人类,你把比列怎么了?}   手办师父歪头看了质问自己的畸形怪状的魔神一眼,然后低头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顿时,比列的呼救声在一声巨大的轰鸣中戛然而止。   一众魔神也为之一静。   比列这是,死了吗?   还进了个人间怪物的肚子?   虽然一众魔神嫌弃比列丢人,但是还真没想到他会是这么一个下场。   哈维尔数只眼睛腥红,怒视手办师父:{很好,你惹怒我了!}   虽然哈维尔并不是多在意比列的生死,一开始也根本不想搭理无能受困的比列,但是既然他后来出手了,手办师父还在他的出手下,将比列弄死,这就是当面打他脸了。   哈维尔当下一声怒吼,场中的气氛瞬间为之一变,方善水顿时带着手办师父跳离开原地,“轰”地一声,方善水刚刚站立的地方凹陷下去一个巨大的深坑,深坑中出现了古怪的火焰,其中甚至有巨型的长条藤蔓朝方善水的肩上席卷而来。   虽然方善水躲过了一时,不过随着他的后退,身边不断有坑陷出现,上方有波纹层层包围,下方有火焰深坑不时出现,还有怪物冒然偷袭,不一会儿,方善水似乎就陷入了绝境。   “不好,他们来真的了。怎么会这么强?为什么法则没有约束他们!”   “肯定是刚刚比列的血气残余还在,这些魔神没有真身越界,法则就一时感应不到他们,真是糟糕,方真人的雷符好像在对付比列的时候用光了!”   “我来控制,你快去帮方真人!”   唐人街的两位阴神脸色一变,生怕方善水坚持不住,连忙分出人手来要帮方善水一起抵抗魔神。   亚历克议长身边,一位黑袍长老似笑非笑地哑声说道:“他们完了,触动魔神们的蛋糕,注定要迎来灭顶之灾。中国的第三人,太过自大,不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人怎么能和神抗争?”   亚历克议长笑了一下,只是却不知是在和自家长老一起笑方善水的自不量力,还是在笑自家的长老软弱。   周围的主教们没有说话,虽然按说他们应该出手帮助方善水他们地狱恶魔,但是根据上面的协定,似乎也是不想让中国建立起和外界相通的灵魂接引通道,虽然碍于颜面他们这些正道的人士不会明目张胆地去阻碍方善水他们,但是如果有魔鬼们出来阻挠这些中国人,他们自然也是很乐意的。   至于黑瞳等人,早早地就逃到了安全地带,此时发现自己彻底不会被注意了,倒是安稳地在暗中观察起了情况。   “看起来要完,方善水对付不了。”   “他对付不了,不是还有他师父吗?他们俩那是标准的打了小的出来老的!阴险的很!一点都不像正道之人。”   “啧啧,不知道那几个魔神会不会吃亏。”   “不会吧,魔神毕竟是超越了阳神境界的神明,方善水他们师徒再厉害,应该也对付不了。”   地煞真人煞有其事地道:“难说,当初我也以为方善水不可能从黑瞳手里逃掉,他不是照样逃掉了。”   没吭声却躺着也中枪的黑瞳脸色一青,冷冷地瞪了地煞真人一眼,地煞真人顿时收声。   ·   同一时间,远在中国,道协的人通过圆光术看着远方的一幕,焦急不已:“不行,他们支持不了多长时间,那些魔神正等着灯塔将各地孤魂聚集,好一次性收掠大量亡魂,他们随时可能会出手!而一旦他们出手,方善水真人和M国唐人街的那两位阴神真人,根本就不可能抵挡,必须派人去支援他们!”   “清意真人已经带着一些阴神真人赶去接应了。”   “不够,这么多的魔神,还有之前比列魔神留下的血气遮掩,清意真人带去的人根本帮不上什么。”   “那怎么办?请容晗真人也一起出手?”   “不行,容晗真人必须得在中国坐镇,再怎么也不能离开。灵魂通道一旦建立,会贯穿阴阳世界,到时候散落在世界各国的孤魂就会找到方向,不止是那些魔神会阻挠我们,我们边境国家的神明更是不能允许,他们随手可能会出手暗算,让我们功亏一篑。此时如果容晗真人和清意真人都离开,那才是容易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此言有理,正是因为这种头疼的情况,众人简直一筹莫展。   “难道这次真的不是好时机?是我们太急了吗?应该等方善水真人再修炼一段时间。”   “可是这么多年了,灵魂通道一直难以建立,每次都会遇到这些各国的魔神捣乱。我们战死在国门外的士兵灵魂徘徊不能归家,被那些野神野鬼欺负,这么多年了啊。”   众人一阵沉默,看向墙壁上显示的M洲那边的情形,心中失落,难道真的不行了吗?   ·   就在哈维尔暴怒着攻击方善水的时候,极光带还在往远处延伸,在肉眼看不见的远方,似乎越延越远,似乎穿过了大洋,穿过了群岛,一路通向了亚洲大陆。   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无数迷茫的游魂从四面八方而来,向极光带聚集,唐人街的两位阴神真人焦急地看着时间,希望时间能够过得更快一点。   那位赶去帮方善水的阴神真人,发现自己根本就靠近不了,那带着地狱火焰的巨型藤蔓,有着让灵魂灼伤的能力,如果是方善水这样的阳神境界,还能够抵挡一些,阴神之体却是触之即伤,他硬凑了两次反而给本来能轻松应付的方善水添了不少乱,被方善水远远扔了出去,阴神真人尴尬地在旁干着急了一会儿,好像想到了什么,抛下一句“坚持住”,就不见了人影。   罗纳罗斯在上头不紧不慢地看了眼下方聚集的游魂,以及灯塔的建造程度,忽然打断了其他看戏的魔神,道:{差不多了,毁塔。}   魔神们顿时消了刚刚懒散的气息,阴冷起来,几名魔神忽然出手,数条红黑色气息疯狂缠绕上虚空中那座巨大的光塔。   唯一一个支撑着光塔的阴神真人见状大急,怒吼:“住手——!去死吧!”   阴神真人似乎调动了光塔的防御机制,光塔顿时大放光芒,将来犯的魔神一波清离,只是在这之后,阴神真人顿时一口金血喷出,他现在是阴神之体,喷的这都不是心头血,而是灵魂精华,几乎瞬间就变得萎靡了很多,身旁的光塔也几度明灭,差点就要倒塌一样。   罗纳罗斯呵呵直笑:{他支撑不住了,继续!}   罗纳罗斯一发话,魔神们再次向光塔发动了攻击,罗纳罗斯还喊了哈维尔一声:{哈维尔,别玩了,和一个人类而已,你也不嫌丢份!}   正在和方善水耍着玩的哈维尔气息也猛地一变,藤蔓上的火焰暴涨,在地面上行疯狂舞动起来,离得还有点近的主教和特警们,感觉到那危险的气息,忙疯狂爆退。   哈维尔脸色阴沉地几乎要滴出水来,就像罗纳罗斯说的,和一个人类这样僵持着,太丢份了,罗纳罗斯他们以为哈维尔是在玩,但是限于物质界的法则,哈维尔能发挥出的力量,还真不能耐方善水如何。   手办师父绯红的眼睛闪烁,待在方善水的肩上不知正思量些什么,它周身不时晃动一下,仿佛有两三个重叠的虚影,在它身旁时不时闪现,似乎在犹豫是是否将自己的寄身放出来。   如果仔细看,手办师父身边闪现的虚影,并不是两个,而是三个,只是第三个有一些透明,看起来不如另外两个虚影凝聚,这些虚影仿佛每一个都有自己的表情,仿佛每一个都是一个真人,手办师父最近寄身很久没有出现,也是因为修炼到了一个关键的时候。   手办师父倒是不担心自家徒弟,虽然上头的那个魔神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是他们不敢跨界,怎么能伤到自家徒弟呢,但是自己似乎也不太好伤到那几个待在界外的魔神,只是手办师父没想到,它正思考着办法,忽然就有意外情况出现了。   手办师父发现自己还是想得太绝对了。   方善水在闪过一条藤蔓攻击的时候,身形一错,忽然发现身后不远处竟然是极光带的方向,那藤蔓越过他后,猛然甩向了极光带上的普通游魂。   虽然那被哈维尔控制的巨大藤蔓并没有可以攻击那极光带上的游魂和倒霉恶魔,但是藤蔓上刚刚暴涨的黑色火焰,刚刚靠近,就将两三个边缘的游魂和恶魔蒸发掉了,魂飞魄散。   方善水目光顿时一凝,扑了上去。   正不耐烦的哈维尔见状,顿时一乐:{找死!}   巨大的藤蔓顿时忽略了极光带上的游魂和恶魔们,一个转身,和另一条藤蔓前后包抄着缠向自动送上门来的方善水。   方善水借力一个空翻跳过攻击,但是还是来不及躲开另一条藤蔓的袭击,只好伸手一转将那刺来的藤蔓旋绕在了手臂上。   “嗞啦——”方善水被缠住的手臂,皮肤一瞬间就变得焦黑,仿佛接触了滚油一般。   发现方善水受伤,正在思考的手办师父目光一凝,小小的身形,却忽然散发出了恐怖的阴冷气息。   藤蔓还要顺着方善水手臂攀爬,没等方善水施法定住它,方善水身后的虚空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尖长的紫黑色指甲如同切豆腐一般刺入藤蔓,刚刚还因为抓到猎物微微满意的哈维尔,忽然吃痛般眉心一抖,缠绕着方善水的藤蔓“啪”地四分五裂。   哈维尔愤怒地控制周围的藤蔓全部围攻过去,却发现大多数藤蔓还没有靠近,就仿佛被抽干了水分一样干枯倒地,只有一条被那只散发着冷意的手抓住。   刚刚藤蔓缠住方善水,仿佛用火油烧肉,此时藤蔓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却仿佛油锅被扔进了冰湖之中。   方善水回头看去,发现肩上的手办师父忽然变得透明了起来,而身边那只从虚空中伸出的手,在毁了藤蔓后,抓住了他的手臂,那冰冷的触感让方善水猛一激灵,同时,他手臂上焦黑烧灼的地方温度迅速下降,似乎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原状,没了疼痛感。   “师父。”方善水叫了一声,果然,肩膀上的手办师父完全消失,那只虚空中伸出的手逐渐拉长,渐渐的,一个长发及膝的人影从中走了出来,绯红如宝石的眼睛盯着方善水的手臂,目光阴沉的几乎要滴水。   方善水顺着师父的眼神看去,安抚道:“师父没事,我的灵魂力较强,那火焰伤不了我。”   方元清看了徒弟一眼,明显不太赞同。   那边,在哈维尔对方善水下手时,罗纳罗斯几位魔神同时冲塔,无数红黑光芒缠绕在已经丧失了大部分光芒的塔身上,几乎瞬间就要将黯淡了很多的光塔污染,主持光塔的那位唐人街的阴神真人心中大急,眼看就要不敌,脱口呼叫:“方真人!”   方善水闻声回头一看,顿时发现光塔已经危在旦夕:“不好,光塔!”   方元清皱眉,一把揪回了想要乱动的徒弟,轻声斥道:“别乱跑,一不小心就受了伤。”   方善水眨眨眼,虽然师父斥声很轻,但是他也没敢回嘴。   “方真人!方真人!塔!快护塔!”那边已经要坚持不住的阴神真人催命般地呼救。   方元清眉头皱得更紧,将徒弟扯到自己身后,将手中抓着的那只火焰藤蔓握紧,一把从地底拽了出来,轰隆一声,虚空中的哈维尔眉心一抖,痛嘶一声,同时,就在哈维尔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哈维尔突然发现头顶一真钻心凉,他脑袋头上的几根黑蛇老树藤一样的头发,仿佛被什么人带着头皮连根拔下了。   地面隆起,方元清那边揪住的巨型藤蔓也从深坑中拔地而起,那从几个深坑中伸出的藤蔓,竟然都是连在一起的,完全拔出后,成了一个巨大的藤蔓从,简直可以比得上一座高楼大厦,完全从地底拔出后,一条藤条延伸开来,竟然足有数百米近千米。   方善水看着师父把这么个大玩意弄了出来,也是吃了一惊,暗赞师父好大的力气,如果刚刚是这样长的藤蔓夹击方善水,现在耗了大半法器符纸的方善水,估计就算没有被困在也得受不少伤。   而这似乎只是那哈维尔魔神的几根头发,果然魔神不是那么轻易能对付的。   当然师父也很厉害。   方善水心道。   “塔……”那边陷入危机的阴神真人还在大叫,不过刚叫到一半,就看到那远远飞来的巨大藤蔓,仿佛一条长绳一甩成束,远远的一抽,竟然将光塔上缠绕着的一众黑红气息,摧枯拉朽地从光塔上扫了下来,藤蔓一卷,远远甩开。   阴神真人呆呆地:“塔……头……”   周围还没跑太远的黑暗议会和主教们,都忍不住停了下来,驻足去看,一脸的古怪神色,非常古怪的仿佛便秘一样的神色。   地煞真人等人在远处疯笑,吃了方元清不少亏的他们,看到方元清去欺负别人,竟是丝毫都不带同情的,反而像是吃了人生果一样舒爽,连黑瞳也微微弯起了嘴角。   罗纳罗斯等魔神也都是有点呆滞,甚至几乎忘记了毁塔的目标,回头看向秃了大半脑壳的哈维尔。   哈维尔是魔神中力量最高的一个,一向说一不二,除了罗纳罗斯敢调侃哈维尔两句,其他魔神是不敢像嘲笑比列那样嘲笑哈维尔的,但是光是他们的眼神,已经让哈维尔感觉尊严和地位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尤其这时候,罗纳罗斯还火上浇油一般来了句:{哈维尔,你的头……秃了。}   {吼啊啊啊——!该死的东西!!!!该死!!!!}暴怒的秃顶哈维尔仰天大吼,双手支撑在黑洞边缘,似乎就要不管不顾地撕开黑洞越界而出。   罗纳罗斯等一众魔神一惊:{哈维尔,你冷静点!}   本来已经绝望,以为要放弃光塔的阴神真人,见状赶忙修整起来,趁着魔神们没有注意自己这边,拼了老命地快速地将塔维修起来。   黑暗议会的巫师们和主教特警们发现脚下的大地忽然震荡起来,仿佛要地震一样,忙大叫:“快退,继续退退退!”   远远地用高倍镜观望着拍摄的一些不怕死的壮士们,此时也有点不能坚持了,哪怕离得很远,他们所在的高楼也受到了波及震荡了起来,再不跑,那真是拿生命在开玩笑了,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网上因为接收不到信息了,又陷入了一片恐慌和混乱之中。   站在哈维尔身下的方元清面色冰冷,远远看着那发狂着要冲击越界的哈维尔魔神,对身后的方善水道:“徒儿,站我身后别乱动。”   为防师父分心,方善水忙应道:“好的,师父。”   方元清脚下的阴影仿佛水一样扩散开来,他和方善水脚下的地面,大概是方圆数里内周围唯一没有震动起来的地方。 第二五零章   {吼——!!}   在哈维尔魔神的怒吼中, 隐约似乎出现了撕啦一声破裂声, 哈维尔所在的虚空黑洞瞬间扩大, 周围的震荡仿佛冲击的海浪般瞬间向四面大方扩散出去,正在向远方逃撤的警察们都没想到已经撤到这么远的地方了还会受到波及,瞬间就被冲倒, 警察们反应都不慢,爬起来扶着警帽护着普通民众们大喝快跑。   罗纳罗斯等人再要阻止已经是完全来不及了,哈维尔已经不顾众多魔神阻拦, 撕裂了空间膈膜要越界而出, 随着他跨越的动作,N州这边大陆震荡, 仿佛发生了5级以上的地震一样,有不少房屋扛不住震, 出现了崩坏倒塌的情况。   这边方圆十里又属于人口密集区,要不是特警们提前疏散了人口, 恐怕伤亡不小。   M洲大陆上一片恐慌,中国这边早在视频出现不和谐的血腥暴力场景时,就已经开始了从上到下的清扫和和谐, 而西方这边因为来不及第一时间封锁消息, 各种恐怖视频传得到处都是,造成了大量的混乱。   政客们惊慌又愤怒,除了打电话催促异能队和特警们解决问题,以及上报总统又出现了哪些骚乱,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狗屎, 狗屎,为什么这种事情要发生在我们的国家!恶魔都出现了,我们的神呢?神为什么不出来!”   远在中国观察着一群道协中人,刚看到方元清竟然一把拔下了哈维尔魔神头发所化的火焰藤蔓,也俱是一惊,然而望着圆光术映照中的秃头魔神,暴怒之下竟然失去理智想要越界而出,顿时就有人兴奋地大叫道:“好啊!这魔神气疯了!等他冲出来,世界法则肯定会发现他们,将他们驱逐出去,天助我也!”   “可是魔神发飙会不会伤到方真人他们?而且那些平民,哪怕魔神在人间只能待一分钟,也会造成令人难以承受的灾难。”   兴奋中的众人顿时一窒,作为正道人士,自然都不忍看生灵涂炭。   “那边的教廷和政府,已经派出了不少人马疏散人群保护民众,只要魔神不要迁怒乱来,应该不会有问题。”   “而且还有方真人和他师父在,肯定没有问题。”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大家还是有些提心吊胆,观看着圆光术那边的情形。   {死——!}哈维尔从撕裂的黑洞中伸出了他的手,暴怒的他还没来得及跳出来和方元清死磕,就先将手臂挥舞了出去。   哈维尔掌下的空间,仿佛被他的掌压改变了重力,方善水只觉身边瞬间变得无比沉重,并且越来越沉重,黑色的波纹从哈维尔如小山般巨大的掌心散出,方元清和方善水周围地面的石板在波纹中轰而崩碎,然后变成粉末扬尘。   方元清脚下如水般的阴影,随着哈维尔的波纹传来而荡漾扩散,忽然方元清一跺脚,脚下的涟漪猛地一震,哈维尔掌心一层层传来的波纹,仿佛瞬间失去控制一般,被方元清脚下的阴影涟漪卷了进去,阴影随即如钢针般拔地而起。   哈维尔脸色一变,已经拍下去的手掌,赫然拍在了那阴影形成的钢针上,那钢针中隐隐带出的波纹,瞬间就将他的手掌震荡得发麻。   哈维尔冷哼一声,手掌忽而震散了方元清的阴影钢针,一巴掌拍了下去。   {没有?}本来应该被他拍在掌下的方元清和方善水,却好像不见了踪影,仿佛瞬移消失了,哈维尔正要抬掌去看,忽然发现,刚刚被他拍碎在掌下的阴影钢针,不知何时仿佛一个口袋一样将他的手掌包围,口袋边缘露出了锋利如刀的尖牙,更关键的是,这些尖牙竟然是仿佛电锯一般旋转震动着的——“嗡!”   {吼啊!}哈维尔大声惨叫,不过哈维尔的骨头到底是硬,他硬扛着电锯一般的切割,用另一只手猛地拍在那电锯一般包围他手的黑色口袋上,终于还是将自己差点被切断的手腕抢救了出来。   罗纳罗斯等诸多魔神见哈维尔如此轻易就吃亏受伤,都为之震惊。   哈维尔这次更是惊怒:{无耻小人,居然敢暗算我!}   方元清绯红如宝石般的眼睛微抬,淡淡地看了上方的哈维尔一眼:“是你自己蠢。”   鄙视了哈维尔后,方元清还扯着因为震惊站偏了的徒弟,轻声道:“小心点,不要东张西望。”   “好的师父。”在方元清的声音中回神,方善水忍不住看了师父唇下有点尖尖的小虎牙一眼,没想到自家师父的钢牙已经进化成锯齿了,恐怖。   除了震惊中不知作何反应的一众M洲巫师主教们,惊喜庆幸巴不得方善水师徒更强力点的道协众人,不远处的黑瞳等人也露出了一脸牙疼的表情。   地煞真人:“那方元清……好像更凶了。以后,我们还是离他更远一点。”   其他人闻言纷纷点头符合:“此言甚是有理。”   本就大怒的哈维尔,被挑衅下更是完全丧失理智,再一次用力撕扯周身黑洞,就要从中跳出来和方元清死磕,但是他刚刚一动,刚刚天空中聚集过来的黑云中,瞬间就有游龙般的电光闪烁,一开始这些电光还很细小,但是随着哈维尔的气息越来越浓烈,里头的电光瞬间就要凝聚到乌云遮掩不住的地步,仿佛随时会有雷霆劈下。   哈维尔撕开黑洞挥掌而出,不过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而方元清反击至哈维尔受伤,也不过是眨眼功夫,而就在这一会儿,乌黑夜空中就不知何时聚来了如此多的乌云。   罗纳罗斯变了脸色:{不好!}   众多魔神也都变了脸色:{不好。}   罗纳罗斯愤怒地冲哈维尔道:{哈维尔,看你干得好事,你再冲动下去,我们就要被物质界法则驱离了!}   暴怒中的哈维尔闻言清醒了一下,观察了下周围密布的黑云和里头闪烁的雷光,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哈维尔暂缓了身形,将几乎要跨出去的身体收回到裂开的黑洞中。   黑云在周围密布,闪电游蹿,不过随着哈维尔的后腿,这些几乎要疯狂溢泄出来的闪电,再次回到了一个稳定的状态。   对了,就是这样,不能被驱离。   如果被驱离,不说他们此次的目标灵魂灯塔无法摧毁,而且他还得顶着秃头回去任由这些魔神嘲笑,无法报仇,无法把头发拿回来。   哈维尔观察着方元清,方元清看起来像个人类,也有呼吸和心跳,但是哈维尔就是能感觉得出他不是个活人,方元清周身那古怪而强大的气息,冰冷而凌冽,隐藏着一股择人而噬的凶戾,倒是跟他们有点类似,仿佛也是一个魔神。   哈维尔和罗纳罗斯等魔神传音:{罗纳,你知道他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这么厉害,物质界怎么还会有这种东西存在?}   罗纳罗斯:{不管他是什么东西,他现在还在物质界法则内,你这样和他打就会很吃亏,不要错过了正事。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他,等会等你行动,我们一起上。}   哈维尔冷声道:{我不是对付不了他,是受到了法则压制。}   罗纳罗斯:{好吧你是在法则压制下一个人对付不了他,所以我们一起上,OK?}   哈维尔:{……OK.}   传音完,仍然很不痛快的哈维尔,压制着自己的怒气冷静下来,看着方元清道:{你今天一定要阻挠我们?}   方元清脚下的阴影如水般荡漾,绯红双眼望着哈维尔等人,冷道:“你伤了我徒弟,今天自然不能善了。”   方元清此话一出,方善水顿时发现一堆魔神甚至周遭来各个方向的视线,都将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尤其着重关注了一下自己手臂上已经看不见痕迹的“小伤”。   看着方善水那点几乎可以说没有的小伤,哈维尔简直要气笑了,觉得方元清就是要故意找茬,多说无益,顿时恶狠狠道:{口气倒是不小,就看你的能耐如何了,动手!}   哈维尔一声下去,罗纳罗斯等魔神,数道攻击同时袭向方元清,无数红黑光芒交叉闪烁,猛烈如虎,凌厉如刀。   方元清站在原地没动,仿佛忘记了反应一样。   ——“他怎么了,怎么不动了?”   ——“难道被偷袭就傻了!?这这也太……”   ——“坏了,是不是有精通灵魂攻击的魔神?”   周边观战的众人众说纷纭,但是眼看着方元清一动不动,都觉得方元清要完。   虽然方元清刚刚在和哈维尔的冲突中是占了上峰,但是严格说来也不过是讨巧偷袭而已,正面冲击,没人觉得他能一人硬撼六大魔神。   已经将光塔勉强维持住的阴神真人心中一片冰凉,哪怕他现在再努力护塔,如果方善水师徒俩抵挡不住,他和这光塔也就像是待宰的羔羊送到敌人的屠刀下头。   刚刚见自己帮不上忙,就跑去不知拿什么东西的唐人街阴神也回来了,拿着一袋子符纸之类的东西,但是突然见到几大魔神联手攻击方元清,而方善水就在方元清身后,此刻也有点懵了。   方善水站在师父身后,忽然发现师父的背影分裂开了。   方元清低声喃喃着:“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   方善水听到师父在自言自语,每过一句,方善水就看到方元清的身体里走出一道人影,那是师父的寄身,一分为二,二分为三,三个一模一样的师父从方元清身体中走出来,只是最后那一个,却是半透明的虚影,而不是实体的寄身。   方善水心中一惊,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师父竟然是将第三尸分离出来了么,只是为何这第三尸寄身却虚而不实?   方善水去打量那个有些虚幻的师父,没想到他也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微微一笑。   三个寄身围绕方元清和方善水而站,已经冲到面前的各种魔神攻击,光芒大方,就在要将两人刺穿的时候,忽然仿佛静止一般停在了面前。   各种颜色的光芒挡着,不但其他的围观者,连几个魔神一时也看不清楚光芒后的情形,不知道方善水师徒二人怎样了。   {那两人死了吗?}   魔神们疑惑,正要寻找方元清师徒的踪迹,哈维尔忽然目光一凝,惊恐地对众魔神传音:{都别动!别出声!}   怎么了?   魔神奇怪地看向哈维尔,而后随着哈维尔的视线望向了周边的云层。   这才发现,刚刚被哈维尔的气息吸引而凝聚过来的黑云,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金色的云层,只是这金色云层中的雷电,竟比刚刚黑云中的闪电要恐怖了百倍不止。   魔神们双眼瞪大,顿时和哈维尔一样露出了惊慌的眼神。   他们现在可不是在魔界时的不死之身,物质界的规则固化,有生就有死,除非跳脱物质界规则。   这种程度的法则雷劫,如果就这么在物质界挨上一击,他们这些魔神就算本源不死肉身也得脱几层皮。   将魔神们团团包围着的金色云层,其中的闪电如游鱼般不时调戏着众魔神敏感的神经,就在这时,罗纳罗斯忽然看到,在金色云层中,有一个半透明的身影,那半透明的身影中,充斥了无数红黑光芒和波纹,看起来非常像是他们几个魔神刚刚的联合攻击,他们的攻击能量,难道竟被这个半透明的虚影吸入了体内?   罗纳罗斯看到那云层中若隐若现的半透明虚影对他淡淡一笑,那是方元清的脸!   罗纳罗斯眼睛一瞪:{走!快走——!}   反应迅速的魔神,一听到罗纳罗斯的喊声,顿时不管不顾地后退要奔逃,但是已经晚了。   “轰——!”   金色云层仿佛美丽的朝霞,瞬间绽放的光芒,如万千烟花盛放,礼炮齐鸣。   黑夜瞬间被染得大亮,良久竟然都没有再暗下去,天空中的金色云层释放出一道道闪电,竟仿佛组成了百鸟朝凤,天女散花。   刚刚在黑夜中出现的黑洞,随着天空的大亮而消失不见,甚至刚刚消失不见的夕阳,也再次在地平线周边染上了点点微色。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众人,看着天空中美丽的如同海市蜃楼的一幕久久不能成言。   方才断言方善水师徒要倒霉的黑暗议会长老一脸懵逼,望向自家议长:“议长,刚刚那是怎么了?”   亚历克议长嗤笑一声:“大概是你以为的,人不能和神的抗争。”   长老:“??”   亚历克议长自言自语般感叹:“抗争胜利了,人就成了神,真是美好的一幕。”   周围的主教们,没有对两人的讨论搭腔,见周围的普通群众没有再受到生命威胁的可能,都口念阿门。   网络上的视频此时也已经恢复,离奇诡异的现象全都不见了,连唐人街两位长老建立起来的灵魂接引光塔,也在金色雷光的遮掩下,看不见了,只有那蓝绿的引路极光带,还有一点若影若现的痕迹。   网民们炸开了锅,为这美景触动的同时,也在对着不停变幻的情形惊疑不定。   ——“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刚那一会儿发生了什么?”   ——“是有真神降临,打退了那些恶魔吗?”   就在网上众说纷纭的时候,中国的专家第一时间发表了声明,说这是一出百年难得一见的气象变化,刚刚的一些离奇景象,都是海市蜃楼,甚至这种离奇的幻想中,可能产生了一些对人体有害的气体,吸入这些气体会让人产生恐怖的幻觉,造成伤害。   国家台第一时间转播了专家的言论,很快就将躁动的民心安抚下来,就算有大多数人说专家胡扯,压根不是这么回事,但是更多的人还是选择相信自己希望相信的,而在不久后,欧洲等国家竟然也都转发了中国专家的言论安抚民心,这下,原本不相信的也变得半信半疑,原本半信半疑地开始相信,原本相信的就坚信了。   真真假假,哪能说得那么清楚。   不管各国政府如何在网络上和民众斗智斗勇,这边,周围乱七八糟的光芒散去后,方善水忽然发现身边不见了师父的身影,顿时大急:“师父?师父!你在哪?”   方元清不见了,方善水猛然升起了一阵恐慌,转了一圈都看不到师父,心中似乎瞬间空了一块。   就在方善水有些不知所措,不停呼喊着师父的时候,走着走着,忽然一只小手扒上了方善水的肩膀,方善水浑身一震,低头看去,就看到重新变小的手办师父正抓着他的衣服往上爬。   方善水用手将手办师父拖了起来,感觉到手心的重量,仿佛心脏缺失的部分失而复得了一样,方善水大松了一口气,头抵在手办师父的头顶,低声问:“师父,刚刚发生了什么?还有你去哪了,我差点以为你功德圆满飞升了呢。”   手办师父拍拍方善水的下巴示意他安心,同时伸出小手打了个哈欠,一副有点困的样子。   不走,为师等你。   方善水一愣,好像听到师父的传音,有些不太清楚,师父的意思是刚刚它能够飞升但是为了等他而没走,还是刚刚并没有要飞升,但是却给了他一个等他一起的许诺?   忽然方善水一笑,也不再纠结这些了。   突地,刚刚还一脸困倦的手办师父,兴致勃勃地拉起了方善水的手,指了指某个方向,方善水疑惑地跟着师父的指示走了过去,走到近处,看了半天并没有看到什么的时候,忽然间手办师父伸出指尖在虚空中一划,空间顿时仿佛纸一样,被手办师父划开了一道,它小手往那划破的空间中一伸,在里头捞了捞,不一会儿,就从中捞出了秃顶的哈维尔魔神出来。   方善水眼睁睁看着,知道师父经过刚刚的事情后,又多了一些古怪的能力。   哈维尔受伤颇重,被手办师父抓在手里的一刻,他庞大的身体竟然缩到了比手办师父还小,它大叫着挣扎,待看到手办师父的样子时,更是满脸不可思议:{是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放开我!}   刚刚几个魔神见雷光落荒而逃,不过手办师父紧紧盯住了哈维尔,使得明明最厉害的哈维尔反而受重伤没能逃掉,其他几个反而逃掉了。   手办师父没跟哈维尔废话,血盆大口张开,将哈维尔放到自己的嘴上,还恶趣味地吊了他一会儿,才在他的尖叫声中,松开他让他掉进自己的肚子里。   方善水:“……”   方善水突然觉得不用担心师父短时间会飞升了,还是慢慢和师父一起除暴安良积攒功德消除师父的食欲,再想飞升的事吧。   不然师父杀生如此之多,好让人担心。   “成功了!接引灯塔成功了!”   方善水寻声望去,就见刚刚悬在空中的极光带,忽然渐渐下落,落在地面上,甚至坠入地底。   普通人大概这时就看不见这条光带了,不过方善水望去,却能看到这条光带在地底形成了一条五光十色的道路,无数受归乡本能吸引的游魂被这条道路引来,渐渐踏上了归途,这一次,没有什么神魔再阻碍他们。   两位唐人街阴神真人面露惊喜之色,飞了过来,连连给方善水作揖:“方真人,多亏了你和你师父,接引灯塔终于成功了,以后,我等在海外也不用担心受到这些外国神鬼的欺负了。”   方善水闻言:“不用客气,主要是我师父出的力。”   两位阴神真人闻言小心地看向方善水肩上的手办师父,手办师父回了个眼神后,再次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阴神真人不敢再多看这位不拘小节的“前辈高人”,再次对方善水传音:“这次多亏真人,刚刚我收到了清意真人那边的消息,由于刚刚的九重雷劫震慑,这会儿前来阻碍灵魂灯塔的各国神魔都撤退了,道路已成,神魔避退,不过路途中还有一些小鬼难缠,得麻烦真人再送一程。”   方善水在M国这边的事正好也告一段落,想要得到的古籍也都记在了脑子里,至于师父拿出去拍卖的东西,刚刚在和亚历克议长交谈的时候,那位见他如见鬼的拍卖会所有人已经二话不说将所有他该得的钱交割给他,甚至不见了的魔神指骨,也肉疼地补给了方善水,一副一切好商量,只求方善水赶紧走的样子。   方善水点头:“正好,我离开挺久,也想回去了。只是我当初来的时候,是为了帮一人引渡他父亲的灵魂,他此刻可能受我牵连被关在这里的警局,此事还要麻烦你们解决了。”   阴神真人高兴道:“善水真人放心,这是应该的。”   方善水和两位阴神真人告别,正要带师父走,回头一看,刚刚还在肩上的手办师父不知何时跑到了一个角落的缝隙中,似乎用指甲划开了空间,将一个装着东西的罐头瓶子扔进了缝隙中。   方善水凝眉一看,虽然没看清手办师父扔得是什么,但是方善水好像看到了罐头瓶子消失的那一刻,里头挥舞的那只和师父一模一样的小手。   方善水心中一阵大汗,师父难道是把他的寄身给扔了?而且那是扔哪去了??   方善水忙叫道:“师父,你在干什么?”   手办师父闻言一惊,瞬间将划开的空间恢复平整,等到方善水到了面前,它已经将所有痕迹毁尸灭迹了,然后任由方善水蹲下检查,若无其事地飘到徒弟的肩膀上。   方善水:“师父,你是不是把你的寄身给扔了?”   手办师父无辜地眨眨眼睛,一脸你在说什么,我的寄身我怎么可能扔掉的样子。   方善水:“那它们在哪呢?”   手办师父毫不怂地拍拍自己,一副我修炼有成,将它们合二为一的得意摸样。   方善水表示他不太相信。   手办师父挥挥小手,一副走啦走啦,不要婆婆妈妈地样子,然后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张自己织的小被子,斜躺在方善水肩上盖在身上,一副我好累睡了你自己玩吧的样子。   方善水在刚刚手办师父划开的地方摸索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现,不禁怀疑难道他刚刚看错了?   回头看看自己肩膀上,手办师父一副眨眼就睡得很沉了的样子。   方善水无奈地摇摇头,在那边阴神真人的目光下,再次点头道别,就带着手办师父踏上了那条极光路。   无数游魂在这条路周边游荡,迷茫前行,方善水看着他们,摇了摇手中的摄魂铃,走得有些零散的亡魂们,渐渐规整了起来不再偏离。   方善水低头看了肩膀上的手办师父一眼:“师父,我们回家。”   装睡的手办师父掀了下眼皮,然后打了个小哈欠点点头。   回家。   手办师父盖好自己的小被子,一边半眯着眼睛看徒弟前行,一边支着肘子哼哼着,仿佛在唱什么小曲一样。   哼哼哼。   哼哼哼哼。   哼哼哼哼哼。   得意。   极光路是亡魂之路,方善水走在上头,仿佛一步走了十步,他的摄魂铃轻响,无数亡魂整整齐齐地跟在后头,有些军人,有些商人,有些工人,有些学者,在这条五光十色的极光带上,安静地行走着。   ——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发现,写到这里就写完了哎!我果然还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并不是个拖延得无可救药地废柴XD,后头还有一些番外吧,不过正文就到这里啦。   不过居然是在250章完结……笑哭我惹,这是我的文都在嘲笑我是个250吗? 正文最后一章,我准备准备给一直等更的亲们发点红包,真的很感谢亲亲们能陪我到现在。   感谢亲亲们的营养液和各种雷和各种评论,最近作息太混乱更新也太混乱,都没有特别去感谢大家,不过一直放在心里,真心感谢,很多毛病,谢谢大家的不嫌弃,谢谢大家的陪伴,谢谢。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