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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恰如其分》江川、方唯
　　作者：十一
　　简介：
　　不论职场还是生活，没有边界感非常可怕。
　　江川一直很欣赏方唯，分寸感的把握总是恰如其分，从不好奇，从不越线。仿似每个人的关系和距离，在她心里都有一个舒适的比例。
　　后来，他却煞费苦心地希望她能对他过分一点。
　　是谁说所有甲方爸爸都是她的朋友？她简直是个骗子！
　　合作结束之后，相忘于江湖！她的警报，拉响了……


第1章 多事之春
　　“Richard Zhao 被 A&D 炒了。”
　　周五晚上，方唯刚从医院出来就收到老板 Michelle 发来的微信，爆炸性的消息只用了句号结束，后面紧跟了好几个闭嘴保密的表情。
　　毫无征兆。
　　方唯吃惊：“这么突然？”
　　“离职即时生效。刚收到 A&D 转发的邮件。”
　　方唯抬手看腕表，20 点 11 分，这个时间 A&D 的 HR 加班发邮件通告，明显是 Richard 出事了。
　　“什么问题？”方唯快速输入。
　　“这种事，不会明说。”
　　“谁来接替他的工作？”
　　“暂时未公布，但我们要先做准备。你先有个心理准备，周一例会之后我们要碰一下。”
　　“好。”
　　又是一个多事之春！乍暖还寒的夜晚，方唯不由得裹了裹外套的领口，朝网约车快步走去。
　　Richard Zhao 是 A&D 大中华区美尚事业部的高级总监，负责皮肤护理品牌的市场营销及公关。方唯带领的团队，是服务他们高端护肤品牌的 Leading PR agency。
　　作为专业的公关顾问，除了品牌中国区的传播策略及形象维护，方唯的团队需要协助品牌处理更多琐碎的事情，比如将其他代理商的文件转化成 A&D 高层看得懂的报告，甚至有些下游供应商并不在 A&D 的供应商数据库里，还得将他们的那部分费用放到 SWC 的项目里，帮客户付出去。当然了，这部分会收取管理费，也可以俗称手续费。
　　简单说来，Leading PR agency 就是一个很贵但是万能的代理商。方唯还是客户主管的时候，甚至还人肉跑腿送过文件，客户实在不放心保密文件使用快递或闪送。
　　SWC 是全球知名的公关公司，A&D 全球的公关代理商，方唯在此工作超过 8 年，升任高级客户总监已有 1 年。五年前她从广州调来上海，一直服务 A&D 皮肤护理旗下高端护肤品牌，虽然日常工作都是和下面的品牌公关经理 Emily Wang 直接对接，无需频繁跟 Richard 打交道，但在一些项目重要时间节点上仍有不少接触。必须要说 Richard 是个目标非常明确的人，虽身居高位但为人亲切，对代理商很尊重，双方合作一直很愉快。
　　当然了，也因为方唯的团队专业又可靠，相当值得客户的信赖。
　　Richard 在 A&D 工作已超过 13 年，从校园招聘管培生一步一个脚印地升上来，能力强，人际关系处理得很好，情商极高，一眼能见的未来，前途一片光明。
　　就觉得，挺可惜的。
　　方唯在车上查收完邮件，微微叹息了一声，终于还是打开微信，发给 Emily。
　　Ada：你们大老板怎么回事？
　　Emily：震惊中！！！
　　Ada：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Emily：目测接下来有很多文书工作……
　　Ada：OK，我这边先回顾总结一下。
　　Emily：嗷嗷，哭.jpg，我现在唯有靠你了……
　　Ada：抱抱.jpg
　　退出对话框，想 Richard 的工作手机应该已被公司收回，方唯给他的私人号码发了一条简单问候和祝福的信息。意料中没有回复。这种时候 Richard 应该会有很多紧急的事情要先处理。不过以他的履历，离开 A&D 也不必担心找不到工作。方唯也只是循例表达一下关心。
　　回到奶奶家，方唯瘫在沙发上有十分钟完全不想动，脑子里过了一遍接下来要准备的工作清单，然后爬起来收拾明天要带去医院的东西。
　　方唯的奶奶不久前住院，老人家快 90 岁了，但头脑清晰。大概是爷爷中风后后面的两年过得很折磨，因此她早就跟方唯说好，要走得有尊严一些，一旦出现危险，不做插管抢救。
　　年纪确实也很大了，衰老无可避免地引起一系列器官问题。这次入院，奶奶的身体各项机能都已迅速下降，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听完医生详细解释了病情和治疗方案之后，奶奶认为不必过度医疗，自己做主放弃了治疗。她希望在专业的护理下，有尊严、平静安详地走完人生终点。
　　尊重病人的意愿，上周在医生的安排下，奶奶转入安宁疗护中心。
　　今晚下班后过去，难得奶奶状态不错，拉着方唯的手轻轻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交待她明天将她保险柜里的文件袋带过去。
　　奶奶病倒住院，方唯的妈妈陈晴女士已连续两个周末从广州跑过来了。因为家里还有外婆要照顾，加之妈妈退休后返聘到一所民办中学任校长，开学之后比较忙，方唯就让她回广州处理工作。其实到了这个阶段，大家能做的事情已经很少。奶奶住进安宁疗护中心后，方唯也就每天上班前或下班后去医院看望一下她。
　　这周开始，奶奶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她已着手安排后事。奶奶是个细心温柔的老太太，虽然年纪很大，但家里的东西都整理得井井有条，文件袋里是存折和房产等证明。方唯第二天将文件带到医院，一一让她查看，并告诉她一定会保管好，请她只管安心养病。
　　“我知道你一定会做好。”奶奶微微笑着，“但有些事情如果等我走了之后才去做，困难会加倍。必须现在马上去做。”
　　“奶奶……”方唯简直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
　　奶奶摆摆手，仿佛知道她想说什么，又或者觉得无须再说什么。唯一的儿子走得早，这些年幸得孙女代替儿子在身边照顾，给她和老伴带来莫大的安慰和温暖。回顾一生，悲伤的事情太多，但自问一直过得安稳幸福，人生走到这一刻，连遗憾都已不再重要。“你现在就将所有存折的钱转到你的账户。”
　　“这些都不急，养好身体才最重要。”
　　“听奶奶的，我了解过了，手机登陆银行就可以操作。我现在很清醒，有密码，也可以面容认证。”
　　“……”
　　奶奶非常执拗，又坚持，方唯只得照做。忙完这些事情，奶奶又交待了重要文件的注意事项，然后就挥手让她回去。她实在太累了，做一点事就觉精神不济，需要休息。
　　方唯心情复杂地回了自己租住的房子。到家只觉累极，洗漱换衣后迷迷糊糊地睡去，连午饭都没有吃。一直到傍晚才起来收拾心情，整理客户新老板上任可能需要看的文件清单。
　　周一的早上，会议一个接一个，结束时已中午 12 点半，方唯回到座位还没来得及喝口水，老板 Michelle 风风火火从大老板那边过来，一贯的先声夺人：“Ada，吃饭去！”
　　方唯看了看腕表，笑说：“这个时间下楼吃饭会不会奢侈了一点？”周一忙得像打仗，她原只打算去公司的自助吧台买个水果沙拉对付一餐。
　　Michelle 的横眉竖了过来：“我什么时候关心过下属的吃饭问题！午餐会，ok？”
　　“好吧，”方唯抓起手机站起来，“您确实连自己的吃饭问题都未必关心！”
　　方唯的位置靠窗，Michelle 并没停留，踩着高跟鞋径直朝大门走去，头也不回地加了一句：“快，我两点有个会！”
　　两人下了楼，Michelle 快速拐进一家港式茶餐厅，把桌上插着的餐牌递给方唯：“呐，特别选了你的优先餐厅，随便点。”然后招手服务员过来，“麻烦一个 A 餐。”
　　“B 餐谢谢。”方唯餐单都没看就直接点了单。然后回头对 Michelle 说：“怎不说这里最方便，ABC 按顺序循环点单！”
　　“哈，选择困难症重度患者，就不要把脑细胞牺牲在吃什么的问题上了。”
　　Michelle 是方唯的直属老板，SWC 中国的客户群总监，重庆美女，目标型人格，性格爽朗做事干练，对下属很是关照，是个能扛事的老板。方唯从 5 年前到上海就一直跟着她，工作上已相当默契。
　　“所以呢，Richard 为什么突然离职？”方唯直奔主题。
　　“你又知我要谈这个？”
　　“不在办公室聊的很明显是八卦？”
　　“哈哈！”Michelle 摆好已上来的餐碟，立刻低头吃饭，“八卦应该也不适合，在茶餐厅聊？”
　　两人会意地对视一眼，快速吃完午餐，一起上了 26 楼。
　　写字楼的 26 楼是隔火层，整层都是空的，物业放置了几组简易的健身器材和休闲椅，一些人会带便当在这边吃午饭，但更多的人其实是来抽烟的。
　　Michelle 也不例外。
　　午后一点二十分，大部分午休的人都已回归工作。整层楼空旷寂寥，两人坐到一角，外面是密集林立的水泥森林。
　　方唯不抽烟，Michelle 独自点了一支烟，直入主题：“Richard 的太太向 A&D 总部发了邮件，举报了他与下属的婚外情。”
　　方唯竟不觉意外，到 Richard 这个位置，职场的自我保护意识相当警觉，做事方法成熟，情商又高，大部分无征兆的下台都是死在自己人手上，只问：“他太太也是 A&D 的员工？”
　　“应该不是，她用 Richard 的邮箱直接发的。”Michelle 吐了一个烟圈，“工作手机直接登陆发送，不接受任何反驳。”她回头对方唯嗤笑了一声：“可见手机密码多么重要，夫妻之间也是不能分享的。”
　　“……”
　　曾经相互信任亲密到成为一体的两个人，如果要走到互相攻击这一步，应该也是防不胜防吧？想到这点，两人都不禁沉默了一会。
　　方唯迟疑了一下，终于问：“那个下属……”


第2章 接踵而来
　　“放心，不是 Emily。”Michelle 已然知道她想问什么，往旁边的垃圾桶弹了弹烟灰。真感谢不知名的爱心人士，将垃圾桶搬到休闲椅一旁，实在方便抽烟。“Richard 走人，那个下属可以留下。”
　　Michelle 没有说出那个下属的名字，可能并不知道，又或是特意不说。合作这么久，若是说出 Richard 团队里的任何一个名字，方唯都可能认识。
　　只要不是直接合作的客户，不影响之后的工作，方唯也不再问是谁，只自嘲般笑了一下：“所以呢，我们又可以相信爱情了？”
　　“呵。死在已经死去的爱情上，临终不忘呵护新生的爱情。”Michelle 深吸一口烟，“也挺讽刺的。”
　　“大概是真爱吧。”
　　“爱情最初的时候，那个不认为是真爱？”Michelle 再次嗤笑。“美国企业对婚外情容忍度很低。特别是这种不道德的办公室恋情，搞不好还有利益输送的嫌疑。”Michelle 修长的手指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沉静地看着窗外：“多年前 A&D 全球的前 CEO 战绩辉煌，却因为离婚没有连任。据说董事会让他等 2 年再离婚。但他已六十多岁，人生还有多少年可等？他一刻都不想再等。宁可不要 CEO，要自由。”
　　方唯唏嘘：“婚姻徒有虚……名？”哎在一个已婚人士面前这样讲，有点不道德？话已出口刹不住，只得生生地在后面加了一个不确定的尾音。
　　好在洒脱的 Michelle 关注点完全不在这上面，继续说：“所以，A&D 看重婚姻忠诚道德可见一斑。”
　　“但这个即时生效，听上去似乎不只是婚外情那么简单？”
　　Michelle 又长长地吐了一个烟圈，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方唯一眼：“赵太太能够发出这封邮件，想必已是内心决绝，如果猜得没错，Richard 应该还有一些经济问题，而赵太太手握确凿证据，一击即中。”
　　“我们不会……”方唯担忧地看了 Michelle 一眼。
　　“你想哪里去了！”Michelle 再次打断她，“Do the right thing and do the things right, ok?”做正确的事以及正确地做事
　　“哈哈。”方唯干笑两声。
　　“你就是容易想太多，简直不能对你太好！”Michelle 站起来，按熄香烟。
　　“也没有很好吧？”方唯反驳。
　　Michelle 又竖起眉瞪她一眼，“还能对你更好吗？请你吃个午饭，你都能想到我犯错误快要被拉下台去。”
　　“那是因为您请得太少！”方唯嘀咕了一句。
　　Michelle 凌厉的眼神又瞥了过来。
　　“好啦，我只是担心 Richard 离职影响我们的业务。财年马上要结束了，新老板会不会要求公关代理商重新竞标？”
　　“放心，SWC 是 A&D 全球的公关代理商，我们在中国区是有优势的。这个时间也有点尴尬，重新竞标会比较紧张。不过接下来确实要打醒十二分精神。”
　　“接替的人会从内部直接提升么？”
　　“Emily 的老板上不了啦，她还不能管理这么大的盘子。”Michelle 沉吟了一下，又说：“中国区美尚事业部目前应该尚未有人可以接手。”
　　“这么突然，外部招聘应该也来不及吧？空降进来也需要时间适应 A&D 的工作方式。”
　　“确实，这么短时间外部的人更难找到合适的。不过 A&D 一向注重内部提升，人事体系成熟，这个职位接替的方案，应该会从别的地区调任。”
　　“如果外国人过来任职，一时间也未必能理解中国复杂的媒体环境。”
　　“不然今天我为什么要请你吃饭？因为接下来你要辛苦了！”
　　方唯震惊地看她一眼：“您认真的？茶餐厅？”
　　“我确认我非常有诚意了。”Michelle 抬手看看腕表朝电梯走去，“别忘了超过 30 美元算商业贿赂了！”
　　“……”
　　这天窗外已是绿意盎然。方唯无心欣赏，各种事情接踵而来，加之奶奶病重，她真有点焦头烂额。
　　先是配合品牌 3 月 8 日女神节营销活动的一系列公关宣传，各种的计划执行及总结的工作；紧接着是 315 的风险分析预判及危机处理预案，然后又是危机公关案例分析报告。
　　整个三月大家的工作神经都处于紧张的状态。
　　除了 A&D 的护肤品牌，方唯手上另有一个知名的糖果客户，为其提供年度公关传播策略服务以及微信公众号的运营。越是在人人都能无门槛地成为自媒体的时代，企业越需要建设和经营官方的发声平台。特别是危机公关时刻，这点显得尤为重要。
　　两个客户都是知名外企，对出品的要求很高。方唯下面配了 2 个资深客户经理（SAM）跟进日常的项目管理和执行。此外，她最近正在和 Michelle 一起竞标一个饮料客户的公关项目，如果赢了，团队可能还要继续增加人手。
　　和 A&D 的合作很成熟，方唯之前的时间其实更多地倾向新客户。但眼下 3 月忙碌的余韵尚未消散，Richard 离职又起波澜，她的精力不可避免地需要更多地回归 A&D。早上的内部例会，她将糖果客户未来两周的重要事项安排好，会议结束后又约了 Emily 下午五点的电话会议。
　　中午和 Michelle 从 26 楼回来，方唯和负责护肤品牌公关的高级客户经理 Grace 一起过了接下来的应对工作。一是对外的公关口径，因为敏锐的媒体很快就能从 Richard 突然离职中嗅到不寻常的味道；二是为客户的新老板准备品牌公关现状的总结报告。
　　5 点和 Emily 开会的时候，方唯和 Grace 已完成简单的方案。
　　关于 Richard 的离职，预判媒体可能涉及的风险问题：
　　美尚品牌生意下滑出现颓势？
　　高管离职意味着公司留不住人才？
　　突然离职是否因为违规牵涉企业内部腐败问题？
　　对媒体统一的答复指引分三个维度：
　　首先，Richard 是 A&D 在中国培养的非常优秀的本土高级管理人员，感谢他为公司发展做出的贡献。Richard 因为个人原因离开 A&D，公司尊重并支持员工的决定。
　　过去一年，美尚品牌在中国市场持续增长表现优秀，A&D 亚洲皮肤护理研究中心在北京正式投入使用，我们有信心加大投入。
　　作为成熟的跨国公司，A&D 拥有完善的人才培养体系以及具有竞争力的福利体系，能够吸引并留住优秀人才，在公司获得成长，实现个人职业梦想。
　　最后，祝愿 Richard 带着 A&D 的创新基因在新的领域继续发挥个人价值，取得更大的成功。
　　SWC 在应对媒体在这方面是专业的，这份公关口径很快与 Emily 达成共识，大家又补充了一些细节以及支持数据，以备媒体进一步问询。
　　电话那头 Emily 明显松了一口气。
　　会议间隙，方唯在合理范围稍微八卦了一下。
　　方唯问：“怎么这么突然，之前一点都没觉察吗？”
　　Emily：“完全没有！我们也是措手不及。”
　　方唯：“新老板是谁？内部有消息吗？”
　　Emily：“目前我们都在猜，很可能会从新加坡平调一位高级总监过来。”
　　方唯：“什么时候到任？”
　　Emily：“应该月中才有正式的公告。”Emily 又安抚大家：“没关系，A&D 的运营机制很成熟，每个人都不过一颗小小的螺丝钉，我们工作照做的。”
　　方唯：“是的，考虑到这一点，我们起草一份资料清单，希望帮助新老板快速了解目前的媒体环境以及我们护品品牌公关方面的所作的工作……”
　　因为准备充分，会议顺利、高效地结束了。
　　Emily 补充说：“作为我们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别忘了在报告最后加上你们团队的简介。”
　　方唯：“当然。”
　　Emily 笑，慨叹一声：“其他代理商也像你们这么省心就好了。我的老板头都大了！”
　　Emily 作为品牌公关经理，日常项目进展主要向品牌经理负责，因为品牌的公关项目，更多的要对 Marketing 负责。但她的直属老板实际上是 A&D 皮肤护理的公关总监。
　　此前的 Richard Zhao 负责整个美尚事业的整体业务，其实是 Emily 老板的老板。不过，部门大老板突然上任，大家都得动起来，汇报工作可谓千头万绪。方唯建议道：“你要不要提议老板安排一个 welcome workshop表示欢迎的交流研讨会，把代理商都聚到一起，大家都就自己的专业领域做个主题分享，对老板来说可能是更高效的。”
　　“这样一来，代理商要增加工作，会不会不现实？”
　　“可以向大老板面对面介绍业务和团队，展示专业能力及成功案例，相信大家都会很乐意的。”
　　“也是！这样大老板也能对我们的工作及所处的大环境有一个快速的认知。”
　　“最重要的是减轻你和老板的负担啦！而且我们代理之间，甚至品牌之间也可以趁机互相交流学习。”
　　“Win-win-win！”三赢
　　“对！”
　　“但有些代理商之间暗搓搓也会有些竞争关系，会不会有些敏感？”
　　“自愿原则。反正提供一个平台嘛，代理商自己选择。至于分享内容的把握，你何须担心？”
　　就是，能服务 A&D 皮肤护理品牌的代理商，那个不精明？
　　“好，我试试。”
　　“期待。”能快速认识代理商的实力，免费获得各个领域的最新案例，方唯很自信 Emily 的老板会喜欢这个 idea。
　　工作按计划如期推进。4 月中，A&D 美尚事业部发布了新的人事公告，在 A&D 亚洲总部新加坡任职的高级品类总监 Jaden Jiang 将平调接替 Richard 的位置，成为皮肤护理品类的 Head of Marketing & Communications可理解为市场营销与公关的头头，与此同时，他将带领一个 A&D 北美旗下的美妆品牌登陆中国市场。


第3章 几面之缘
　　很幸运，Jaden Jiang 是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入职 A&D 超过 10 年。其大学毕业后进入 A&D 广州办公室(大中华区总部)，2 年后轮岗到上海，又 2 年后调到日本公司；之后在调往新加坡亚洲总部之前，他还在香港办公室短暂工作过。期间他一直在市场部任职，从助理品牌经理一直升至高级品牌总监，亚洲重要的市场几乎都工作过，履历称得上闪闪发光。
　　确实是现阶段非常适合的人选，日后还很大可能晋升中国区美尚事业部的品牌副总裁。
　　周一的例会，大家八卦兮兮地研究 Michelle 转发来的邮件，上面附有 Jaden Jiang 简介，西装革履的商务工作照，扑面而来的精英感。
　　“还是新加坡国立大学商学院的 EMBA。”
　　“哈！但他是我们大上海 S 大毕业的，A 姐，是我们校友哦！”Grace 说着，将邮件投影到墙上。
　　“江川？”方唯看了看，“我好像真的知道这个人。”
　　“嘿！”大家兴奋起来，“那此后我们的业务有戏啦！”
　　“不熟。S 大那么大，不同届也不同系。”
　　“你对他不熟，但他不可能不认识校花！”
　　方唯笑：“你们这样讲，明显想坑 Grace 请下午茶。”
　　Grace 大叫：“A 姐明显转移视线！校花谁要做，免费送！”
　　“不过……”方唯故意停下来，惹来一排热切的目光，“我也听过江湖上的传说。”
　　“讲来听听呗！”
　　方唯确实和江川有个几面之缘，但也确实是不熟，“就说很优秀啊！”
　　“这个，在场应该的没人不知道吧！”
　　“师兄妹情谊什么的，最有爱了！”
　　“A 姐要不去打打情怀牌，将美妆品牌的年度业务也拿下来？”
　　方唯笑：“你们现在是嫌工作量不够吗？”
　　“我们一般看奖金，钱不够！”
　　方唯盯着屏幕上江川的脸摇摇头：“我觉得没戏。”她抬着右手掐指一算：“看他的面相，眉峰凌厉，脸型有棱有角，就是那种六亲不认旧情免提，热衷标榜公私分明以及专注专业的~~职业经理人。”
　　这种人若是要去套近乎，是会碰钉子滴。
　　“哎哎哎，慢着！”团队里负责文案的小姑娘举着手机读：“男子眉峰凌厉，毛发健壮者，则为婚配之选也，其阳气旺盛，敛财之辈，且精神焕发，身手不凡，志向远大，则为宏图之志，尚有成就也。”她兴奋地：“此男可为选，其身千万佳，应为交往之！”
　　策划的小伙子：“A 姐，上？”
　　“……”这群孩子有职业病，动不动就搜资料。方唯问：“你在哪里看的？”
　　“百度第一条，星座网！”
　　“我的亲身经历告诉我，星座网不可靠！”
　　大二的时候，学校团委宣传部给广播台下了一个采访优秀学生的政治任务，方唯是当时的节目负责人。说实话，从广州过去的方唯，普通话水平还真够不到在藏龙卧虎的 S 大广播台播音的水准。但她胜在强大的执行力，节目创意奇思妙想得来又很接地气，因而她在广播台的职责用我们现在时髦一点的话来说相当于节目监制，实际上，就是一个打杂的。
　　好比如这个优秀学生专题分享的节目，方唯就得负责选题策划，外联沟通，起草整理提纲，排期录制等除了播音外的一切事情。而负责主持采访节目的，是她的最佳拍档张小瑜。
　　江川是其中一个采访对象。电话打过去，他直接拒绝了，理由是不善言辞，不能处理这种直播广播的采访活动，“把节目搞砸了就不好。”他倒是言辞恳切，态度有礼。但一个校辩论队的最佳辩手说自己不善言辞？他还能不能找个更敷衍的理由？
　　然而江川不愿意，方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甚至连江川的面都见不上。
　　当时凌云飞大四，刚刚结束交换生项目回来，失散多年在他乡的大学重聚，两人的友情很快再续前缘。
　　要说方唯和凌云飞之间的友情，绝对称得上是青梅竹马。方唯妈妈和凌云飞的妈妈是闺蜜，方唯上初中之前一直住在广州南郊，和凌云飞是邻居。小学毕业后，因爸妈的工作调动，方唯转到市区读中学，而凌云飞也随爸爸的工厂搬迁到隔壁城市。大家生活圈子不同了，加上青春期各种别扭，她和凌云飞多年没见，倒是一直从各自的妈妈口中知道对方的一些近况。
　　凌云飞大她 2 岁，高考后先考来上海。但方唯并不是因为凌云飞才考过来。她之所以考 S 大，是因为爸爸是上海人，爷爷奶奶一直在上海生活。
　　很不幸，方唯的爸爸在她高二那年因为车祸意外离世，一家人悲痛欲绝。爷爷奶奶痛失独子，一下子苍老很多。也就是那一年，备受宠爱的小公主方唯仿佛瞬间长大，高考时选了爸爸的母校 S 大，方便常去看望爷爷奶奶。
　　方唯入学的时候，凌云飞已经大三，因为申请了美国的交换生项目，一年后才回来。所以直到方唯大二凌云飞大四，这对失联已久的发小地下党才在 S 大接上头。
　　尽管隔了好些年没见，但深厚的感情基础、天然的亲近感令两人很快重新熟悉。小时候两人就没没一起少干爬树翻墙之类的坏事，都手握对方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用凌云飞小时候的话来说，他俩是气味相投肝胆相照的交情。
　　也正是这些不能为外人道的小秘密，曾一度让分开的两人，在青春期别扭着不愿再见。如今两人都长大了，那些肆无忌惮的回忆，又如同散发香气的水果软糖，色彩缤纷又晶莹剔透，教人难以拒绝。
　　所谓故人相遇情如故啊，从此二饭堂就成了他们的据点。
　　这天，方唯好不容易想了好几个点想再次说服江川接受采访，仍然失败告终。挂掉电话，方唯只叹果然是校辩论队的最佳辩手，自愧技不如人啊！
　　心情郁闷，最好就是找个人请吃饭。凌云飞自然有这个荣幸。
　　吃饭时得知她苦闷的缘由，他竟哈哈大笑起来，认同地说：“嗯，江川那家伙有时确实是冷淡得很讨人嫌！”
　　“你认识他？”
　　“如果我帮你搞掂他，有什么回报？”
　　“二饭堂小餐厅一个星期的晚餐？”
　　“外加图书馆占位一周？”
　　“成交！”
　　不知道凌云飞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在他的斡旋下，江川最终接受了采访。节目开始前，方唯和他见了几次面，沟通提纲及内容安排。事实上江川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采访对象，思维逻辑清晰，回答虽然言简意赅但都答到点上了。方唯对江川的印象其实挺好的，不知是否因为凌云飞的面子，感觉江川其人接触起来并不像电话里那么冷冰冰。
　　于是方唯屁颠屁颠斟茶递水有求必应地伺候了凌云飞一周。
　　那次的广播台采访节目完成之后，方唯和江川没再见过面。
　　不知道那个曾经不愿意接受采访的人现在都怎样？他那个职位，不可避免总会有一些面对媒体的工作需要。方唯忍不住笑了笑。
　　这种好奇也不过一闪而过，想来江川那样的职业经理人，在多年工作的历练中早已深谙如何专业地与媒体打交道。
　　江川在五一假期后到任。
　　Emily 的老板果然采纳了她的建议，由她负责安排的 workshop指前面方唯提议的表示欢迎的交流研讨会在这周五如期举行，A&D 皮肤护理品类主要的营销及公关代理商基本都参加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团队，议程安排了整整一天。正如方唯所说，不但是新老板，整个美尚品牌团队乃至代理商都对现状有了一个全景的认识，不再局限于自己手上项目的那一亩二分地，视野的拓宽有助于团队更好地理解并执行品牌的战略。
　　据说当天的 workshop 非常成功，大老板很满意。
　　方唯提前准备了一个主题分享，《中国复杂的媒体环境下品牌公关的挑战和机遇》，用一些生动形象的比喻，结合品牌公关成功或失败的案例，讲媒体公关策略故事。但她没有去，Michelle 去现场做的分享。
　　因为 workshop 的前一天，方唯奶奶的病情急剧恶化，她不得不临时休假。方妈妈五一假期过来之后本来已回了广州，亦连夜飞了回来。大家都知道分别的时刻马上要来了。果然，假期后的那个周末，奶奶在方唯及妈妈的陪伴下，平静地走完了一生。
　　丧事一切从简。2 年前送走爷爷的时候，奶奶还坚持和方唯她们一起将爷爷送到最后。现今奶奶亦追随爷爷及爸爸而去。
　　方唯回过头看，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每个人到最后，都离开得如此孤独。
　　事实上，方唯大学毕业之后回了广州。那时爷爷奶奶的身体尚可，互相照顾着生活得不错，两老早已接受方唯父亲先走一步的事实。更重要的是外公当时也患病，方唯就拿了 SWC 广州办公室的 Offer，回了广州。
　　得益于早年改革开放的各种利好，A&D 进入中国时将总部设在广州，后来基于一些政策优惠，A&D 又将营销公司设在上海。因而方唯在 SWC 广州办公室工作 3 年，服务的是 A&D 的企业公关业务coporrate PR。
　　区别于她后来做的品牌公关，企业公关主要对 A&D 整个公司品牌形象维护及宣传，优先级别最高的目标媒是国内顶尖的专业财经媒体，文件的汇报对象都是 A&D 的大中华区的高层，所以对文书工作高度概括的要求几乎达到变态的程度。一页纸的文件方式，就曾令以图形化 PPT 为傲的业界人士闻风丧胆。
　　方唯快速成长，很快独当一面。连 A&D 大中华区传播与公关的副总裁都对她印象深刻。危机公关时刻，他甚至在开会时说，每晚要看完 Ada Fang 的监测报告及预判分析才睡得着。还曾试过越过几级亲自给她打电话确认情况之后，才将邮件转发给 A&D 大中华区的高管团队。而当时，方唯不过一个小小的客户经理。每次接副总裁的电话，都紧张得手抖。
　　那几年方唯几乎每年都拿到 A&D 传播公关部颁发的奖项，职位很快晋升。
　　回广州工作一年后，方唯外公离世。3 年后爷爷中风，刚好 SWC 上海办公室拿到 A&D 旗下高端护肤品牌的公关业务，当时的客户总监 Michelle 联系她，问她是否有意调到她的团队做资深客户经理。她只犹豫了几天就答应了，很快到上海加入了 Michelle 的团队。
　　然后在上海，一做就是 5 年。


第4章 时光飞逝
　　凌云飞得知方唯奶奶去世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放下工作飞过来，陪着方唯和陈校长一起办完了奶奶丧事。虽然这些事情，即便是凌云飞不来，方唯一样也能办好。但有凌云飞在身边，方唯和妈妈心里还是安定很多。
　　客观来说，奶奶这个年纪，也就最后这两个月才住院接受安宁疗护，基本上没怎么受很大的病痛折磨，走得安详，算是喜丧。方唯和妈妈对此也都有心理准备。然而生离死别这种事情，再怎么准备，还是难免悲伤。
　　方唯成年后，一直不停跟亲人告别。
　　办完丧事已是周三，陈校长记挂毕业班的孩子，也不放心年老的母亲一个人在家太久，周四一早就先飞回广州。凌云飞说在上海还有事情要忙，要留到周末。
　　这几年两家人互相照顾着，越发亲近了。
　　在方唯 31 岁的年纪里，除了青春期缺席的那几年，大部分时间都有凌云飞的存在。
　　方唯有很美好的童年，爸妈都是独生子女，她又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一直万千宠爱。她长得可爱，又乖巧，甚至连住在旁边的云飞哥哥，都常被大人叮嘱要护着妹妹，渐渐地就成为凌云飞的一种使命。两家人分开的那几年，虽然小孩儿避而不见，大人们一如既往保持密切联系。
　　后来方爸爸突然车祸离世，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这种毫无征兆的离别，放在谁身上都是措手不及，难以承受。凌妈妈那段时间经常周末从外地开车过来陪方妈妈，照顾方唯，给她们做好吃的，拉着她们逛街看戏。
　　方唯大四快毕业的时候，凌爸爸的生意出现危机，一度濒临破产。凌家主要生产小家电出口，那年外贸订单暴跌，库存猛增，流动资金难以应付公司运营，一直管理工厂的凌妈妈日夜操心，终于病倒，被查出乳腺癌。
　　那一年，凌云飞一家真真是应了那一句屋漏偏逢连夜雨的老话。这头生意危机影响到上百个员工的生计，那一头妻子患重病需要照顾，凌爸爸真的分身乏术，几乎一夜白头。
　　也是那一年，凌云飞放弃洒脱的生活，辞职回家帮爸爸打理公司。
　　万幸的是发现及时，凌妈妈的癌症只是早期。陈校长得知消息之后，马上住到医院照顾凌妈妈做手术。相比于老公和儿子，姐妹来乳腺外科照顾当然更方便一些。凌妈妈在广州的大医院做的手术，刚好是夏天放暑假，手术后陈校长将凌妈妈接到家里亲自照顾，方便复诊。之后又经历了化疗，前后大约一年时间，陈校长一直在凌妈妈身边忙前忙后，陪伴支持她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年轻的时候友情基本是隔空维系，各自为事业家庭孩子老人奔忙，见一面都很奢侈，也就是现在老了老了孩子大了，才又有时间常聚在一起。要说陈校长和凌妈妈的情谊，比亲姐妹还经得起考验。凌妈妈顺利度过 5 年癌症术后危险期，非常幸运地没有复发。当时广州南郊房价还不是很高，两人便一起回南郊买了相邻的两栋联排别墅，准备以后在一起养老。
　　其实那几年，两个妈妈确实是存了心思希望两个孩子在一起。孩子们都是身边看着长大，都成长得这么优秀，老太太们那是越看越中意。后来看两个孩子经常凑一起商量工作，互相扶持，她们一度以为那不过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儿，都觉老怀安慰了。结果孩子们此后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关系一直停在友人之上恋人未达。
　　想要撮合两个孩子的各种推波助澜明里暗里的安排，两个妈妈那两年其实都没少干。
　　不过，5 年前方唯调到上海工作之后，老太太们突然非常默契地偃旗息鼓，从此提也不提。大概两个年轻人太不争气，她们终于放弃了。也可能是两个老太太早把对方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了，他们有没有在一起，好像也没关系了。
　　儿女自有儿女福，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凌云飞这周确实有一些事情刚好趁机在上海跑一跑，不过他最主要是担心方唯还没缓过来，虽然她表现得非常冷静，甚至都没有哭。但她这样坚强，反而更令人担心。
　　然而方唯觉得没必要，她一个人习惯了，没那么脆弱，况且这几天她的工作电话也不断，客户那边 Jaden Jiang 新官上任，对 A&D 美妆品牌进入中国的发布宣传方案完全不满意。Grace 频频来电求救，快要招架不住。
　　老人家去世，很多手续上的事情需要办理，方唯便休了年假。之前客户的 Brief 会议她没去参加，内部讨论时刚好奶奶病重，她在医院电话接入会议，粗略了解客户和团队的想法，当时实在也没什么心思工作，只简单提了几个方向建议。
　　因为不满意方案，客户在第一轮提案结束后，重申和细化了 brief，之前的方案几乎要打掉重来，而且周五便要再次去提案，Grace 打电话来大喊 A 姐救命！方唯不得不中断休假，在周四下午临时回公司上班救火，和团队加班到深夜。
　　周五 Grace 拿着新方案去 A&D 第二次提案。方唯继续之前临时中断的手续，接连去跑了好几个地方，根据指引收集了各种证明等资料，预约了下周一去办理房子过户的手续。
　　“凌云飞，你忙完就快走吧。”自从大学重遇之后，方唯就没再叫过他云飞哥哥，每次都是直呼全名。倒是云飞一直亲切地用粤语喊她方唯唯。
　　“我才来几天，就赶我走啦？”
　　她否认，“只是建议。”
　　“干嘛对我这么嫌弃？”
　　“太啰嗦。”
　　“所以当年才不肯接受我？”
　　方唯被噎了一下，不自然地转开脸：“不是。”
　　“那是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想明白。我这么好，帅气又多金，温柔又体贴……”
　　方唯回头瞪他一眼，没好气地打断他：“不专一，以上都是死罪。”
　　“……”
　　方唯自顾自地打开手机准备为他订第二天的机票，又转移话题说：“你来都来了，要不要去见见上海的同学？”
　　“嗯。要的。”云飞答完又回过头来继续反驳：“我承认我稍微有点花心，但我什么时候不专一了？你看我对小悦多好！”
　　“是是是，请你务必继续对她好一点！”方唯滑动手机屏幕查看航班信息。
　　“你有一天会后悔的，错过了我这么好的男人。”
　　“我现在已无比后悔，”方唯头也没抬地配合着说，“没有在你最好的时候爱上你。”
　　“什么叫我最好的时候？你难道还没意识到，我任何时候都很好！”
　　“对，你之后会更好。”
　　“你知道就好。”
　　“我不知道啊，只是罗大佑说的，明天会更好。”
　　“……烂 gag粤语冷笑话的意思，一点都不好笑！”云飞顿了一下，很快又笑眯眯地插了一刀：“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今晚的聚会？我将你推销出去！”
　　方唯狡黠地问：“比你更好吗？”
　　“稍差。”
　　“那就算了。比你差的人，我更加看不上！”
　　“……”她真是，专挑他的痛处来补刀，云飞不甘心：“将就一下吧妹妹，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人了！”
　　“那就不要。”
　　“方唯唯，我希望你幸福。”
　　“我知道。”方唯耸耸肩不置可否：“但我一直挺幸福的。我有你们。”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手机响起来，是 Michelle 的来电。方唯叹了一口气说：“工作够累了，你就别添乱了。就此潇洒别过吧，你明天回广州，我回去工作。”
　　“你不是休假两周吗？”
　　方唯朝震动的手机努努嘴：“休不成了，最近客户来了一个非常难搞的老板。”
　　“那你和我一起回广州过周末吧。”他略带心疼地：“让妈妈们煲靓汤，看你都瘦了。”
　　“我会照顾好自己。”感觉他马上又要啰嗦了，她说完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通了 Michelle 的电话。
　　“Hi Michelle。”方唯说着起身走到写字台，“嗯，我在电脑旁边。”她掀开了笔记本电脑，然后将通话免提，一边和 Michelle 沟通，一边快速敲击键盘。
　　云飞见她聊起工作没完没了，便用手做了个走路的姿势，示意他要出门了。方唯点点头，朝他挥挥手，看他拎起外套就出了门，她的注意力立刻又回到了电话和电脑屏幕上。
　　今晚云飞他约了大学同学到酒吧小聚。
　　说起来，毕业 10 年，云飞和江川见面的机会屈指可数。最初的两年，江川在 A&D 总部，云飞也在广州一家软件公司做海外销售，但云飞经常出差，所以即便是同一个城市，他们也只是偶尔见面。之后江川调到上海，然后出国，云飞也辞职回去接手家里的生意，他们便再没见过。
　　不过，两人都是对方少数几个保持联络的大学同学之一，不算频繁，但彼此都略知近况。就如同所有毕业后又各自忙于事业的那些睡上铺的大学兄弟一样，无须问候，但一直在。
　　江川四月底回了上海，本来他计划到广州出差的时候再约云飞，没想到云飞前两天竟说他就在上海。
　　因江川周五非常忙碌，两人约在 9 点后。


第5章 助人情结
　　云飞到的时候，江川正在吃一个小汉堡。
　　“啧啧，年薪过百万的精英人士，晚餐竟然吃这个！”
　　江川抬头看云飞已经走到面前，他笑笑，擦手起身和他击掌，“身家过亿的青年企业家，不也要陪我吃这个么。”
　　两个老友一见面就开启互相吹捧的模式，多年不见的疏离立刻消失不见。
　　云飞大笑：“跟身价没有关系，我可不陪你吃这个，我是典型的粤菜胃。”他坐下来，倒了一杯啤酒。“这次回来就不再走了吧？”
　　“嗯。年纪大了，落叶归根。”江川和他碰杯，笑说。
　　“还好，”云飞瞄了一眼他，揶揄道：“还看不太出。”
　　江川马上回：“彼此彼此。”
　　“哈哈哈！”云飞大笑，向服务员 要了一杯酒，“我现在饮食可健康了。”
　　“怎么？在备孕？”江川朝云飞手上的订婚戒指挑了挑眉。
　　他扬了扬手中的酒：“还没。但也快了，我们计划年底结婚！”
　　“恭喜！”江川再次举杯。
　　“谢谢。”喝完一巡，云飞问：“你呢？还是单身吗？”
　　“当然，很自由，调职说走就走。”
　　“你该不会，是因为失恋回国疗伤吧？”
　　“哈，原来你对我信心这么低。”
　　“难说，说不定栽在那个美丽风情的异国女子手里。”
　　江川笑，这些年工作一直调动，自己也没有定下来的心思：“感情的事一直不在计划内。”
　　云飞也笑了笑。江川家境不错，中学时父母离婚各自重组家庭，尊重他的意愿，房子留给他独自生活。成年后，父母将房子过户给他，但他上大学之后很少回去。父母都有了自己孩子，他后来甚至连春节也不回家。
　　父母大概觉得愧对他，各自都会定期给他充足的生活费。物质上江川从未欠缺，但对爱情和婚姻的看法相当灰暗。
　　这些年职位调动频繁，大多是江川自己主动争取，别人只觉得他在事业上很进取。其实不过是因为去哪里都无所谓，若是对发展有帮助，他乐意尝试。
　　但云飞并不这么想，他觉得这些年，江川一直在漂泊。“现在回国了，要不要考虑考虑？”
　　“随缘。”江川为他斟满啤酒，举起杯子：“但我很高兴，你终于找到值得许诺一生的那个人。”
　　“值得许诺一生的人……”云飞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我早就遇到过这样的人，不过她拒绝了我。”然后碰杯，一饮而尽。
　　在江川的印象里，云飞阳光帅气，性格明朗，家境又好，大学时期就很多女生喜欢。但云飞只在大四的时候谈了一场认真的恋爱，江川不止一次看到他和女朋友在饭堂吃饭，一起在图书馆自修，小情侣打打闹闹，羡煞旁人。
　　他其实早就见过那个女孩子，在学校团委的办公室，大一刚进的新生，新闻传播专业，方唯。短发，干净，清爽，带一点豪爽的侠气，眼睛灵动，做事干练。在能自然接触到的范围，他一直默默留意她。但他并不想主动刻意对做她做更多了解，他有自己的计划，不愿意打破内心的平衡。
　　后来，她打电话找了他好几次，希望他能够接受广播台的节目采访。他拒绝了，一方面是他并不喜欢参与这种活动，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他感觉她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吸引力，直觉告诉他要远离这种危险。
　　结果云飞跑来找他，希望他能帮忙配合一下。他吃了一惊，才知道她是他的女朋友。当时他已经进 A&D 实习，大部分时间不在学校，他亦不是喜欢关注朋友私生活的人，也没想到云飞才结束交换生项目回来不久，就已和方唯在一起。当时云飞只说她是妹妹，但宿舍的兄弟都知道最近有个漂亮的师妹正在火热地追他。看云飞说起她时眉眼的温柔，宠溺的语气，任谁都知道这就是他的女朋友好吗！
　　原来是青梅竹马啊，难怪这家伙效率这么高，说不定大学前几年没谈恋爱，一直在等她长大。
　　他答应了采访。那几次仅有的交流，令他印象深刻。方唯果然如他想象中的那般清爽动人。他心里有些微微的失落又有一些庆幸，就这样，挺好的。
　　毕业之后他先在广州工作了两年，然后又调到上海。云飞做海外销售经常出差，女朋友虽还未毕业，但因为要去外国做一年交换生，两人的异地恋似乎不存在什么问题。
　　真正感情生变，应该是女友毕业后，恰逢云飞家里生意出了问题，他要回家接手。好像是因为云飞家的公司在广州旁边一个二线城市，而女友却想希望他去上海。两人对未来的规划方向不一致，感情难以维系。
　　那段时间云飞确实很灰，压力也很大。用云飞自己的话来说，他一度觉得自己都要抑郁了。而女友那边刚出来工作，面对全新的环境，梦想和现实的落差，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两个人还是异地，无法很好地体会对方的心情关照对方的感受。
　　情绪不好的时候，容易伤害自己伤害别人，也会冲动地做一些错误的决定。江川猜想当时两人不稳定的状态，也是导致分手的原因之一。
　　这当中的细节，云飞没说，江川也没问。故事大概的轮廓，是江川根据云飞偶尔聊天透露的一些零星信息拼凑起来的。男人之间的友情，就是什么都不用问，陪着喝一杯。不过当时他们连喝一杯都无法做到，身不由己地被各种事情推着被动地向前走，自顾尚且不暇，很难为对方做些什么。
　　“两个人步伐不一致，也不能长久地走下去的。”江川知道云飞有遗憾，稍微安慰了一句。事实上他并不习惯也不擅长安慰别人。
　　“不是。我们非常合拍。”云飞笑一下，“她只是不想。”
　　“你们现在还有联系？”江川惊讶，但转念一想，他俩青梅竹马，两家长辈感情非常好，也难怪。
　　“她大概跟你一样，不想结婚。”云飞没有回答，只继续说：“我曾以为我还可以再等等。但原来我不能。一遇到小悦，我就变心了，呵呵呵！”他自顾自地举杯喝了一口，“我有时候甚至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她似乎只想和我做亲人。”
　　江川不知道说什么，只默默地碰碰他的杯子，陪他一起喝。
　　“我是真的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单身是自由，事业成功也很值得，但是身边有那一个你渴望去分享的那个人，还是很不一样。”他笑，“可是你知道她对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
　　“她让我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呵！”江川也忍不住为这个回答点赞，赞赏地碰碰云飞的杯子，又喝了一口啤酒。
　　“我对她毫无办法。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云飞无奈地笑了笑。
　　江川再次看到云飞那种温柔又略带宠溺的表情，他不由得沉默了。看云飞对她这样难忘，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他，他刚回来就遇见了他的前女友。严格来说，也算不上遇见，他只在文件和邮件看过她的名字，SWC 的高级客户总监，Ada Fang。
　　本来他刚来接手，工作纷繁复杂，代理商也不少，大部分他并不需要直接对接，一时是难以对上号的。但上周的 workshop，SWC 分享的内容对他迅速了解目前国内整体媒体环境非常有帮助，最后提出的一些开放性的思考方向，很有意思，极具启发意义。
　　当天不少代理商的分享其实是有所保留的，大部分的重点落在展示成功案例及分享 A&D 的项目成果，以他目前的经验和能力，有价值的内容相对少一些。但 SWC 显然对自己的专业水平很有信心，非常大方地分享了深度分析数据及洞察，可以说，是当天令他印象深刻的三家代理商之一。
　　PPT 的封面和封底署名是 Ada Fang，来分享的却是她的老板 Michelle Zheng。中场休息的时候，Michelle 和团队过来和他交换名片认识了一下，Ada 的名片也一并送到他的手上，Michelle 简单解释了 Ada 因为休假没能过来。
　　他并未在意。Michelle 的分享就做得很好，她团队下面里有人没来，不那么重要。
　　晚上回家洗完澡，他整理名片夹，不经意的翻了一下背面，发现 Ada Fang 的中文名是方唯。他有些惊讶，不会那么巧吧？想起之前 Emily 发过一个护肤品牌公关的 briefing book广告公关行业术语，一类说明项目/产品信息及要求的文件统称。这里指整个品牌公关工作的总结概况，包括媒体环境、公关目标、成果等，帮助大老板迅速了解整体概况。一般由公关代理商制作，附上服务团队。，帮助他快速了解品牌在中国的声誉状况，后面附有公关团队的简介，他当时无心细看。此刻，顾不上头发还滴着水，他立刻过去打开电脑翻出来看。
　　Ada Fang，高级客户总监，毕业于 S 大新闻传播专业。加入 SWC 超过 8 年，一直服务 A&D。拥有丰富的企业及品牌公关经验。
　　寥寥两句话，旁边一张半身商务工作照，黑色西装，短发，干练飒爽。
　　没错，就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方唯。凌云飞的前女友。
　　想到这个，江川突然有点烦躁地松了松领带。美妆品牌公关发布的项目开始之后，他一直没有见过 Ada Fang，今天的会议仍然是她下面的资深经理 Grace 带 3 个人来参加！算起来，她已缺席了他安排的三次会议。
　　他快速地浏览了一下更新方案，虽较之前明显完善了不少，但仍难以令他满意。他挤出时间亲自参加这个项目的会议，连 brief广告公关行业术语，一类说明项目/产品信息及要求的文件统称，这里指的类似项目的招标说明都亲自解释，结果代理商却一直只派一个跟不上他思路的客户经理来演示？
　　今时今日这样的工作态度，不够吧？！
　　他甚至丧失了继续听下去的耐心，打断正在屏幕前演示的 Grace，直接提了几个犀利的问题。Grace 果然难以招架他的挑战，看她愣住无法回答的样子，他不想再浪费时间：“我认为方案并未达到预期，如果你们还需要更多时间，可以下周一再约一个会议。到时，我希望这个项目有荣幸邀请你的老板出席。”
　　然后他毫不客气地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第6章 如此幸运
　　江川仰头将杯中剩下的啤酒一口气喝完。冰冷的啤酒滑进胃里，似乎让自己冷静了一些。他很少对代理商如此不留情面，今天实在是，太生气了。
　　云飞继续说，“可是她怎么能算他人呢？”
　　听着云飞说话，江川又默默倒了一杯酒。下周一，Ada Fang 会来参加会议吗？
　　“她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啊……”云飞继续说。
　　“你对她这样念念不忘，小悦知道吗？”过去的 20 分钟里，云飞竟然一句都没有提到他的未婚妻。
　　“哈哈哈哈！你想哪里去了？”想起小悦笃定地说，一看唯唯姐的眼神就知道你没戏啦，我有什么好担心，唯唯姐很明显爱我比你多！云飞爽朗地笑起来：“小悦当然知道我们的关系。我很幸运，能遇到小悦！”
　　江川点头，确实，不是每个人都有幸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人。
　　“你不了解她。她心中有一把尺，每段关系都计算好了。”江川不了解方唯唯情有可原，但云飞很清楚，如果认为方唯处理不好和小悦的关系，那未免太看低她这么多年的公关专业。
　　也许是因为喝了几杯，也许是因为太需要宣泄，抑或是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多年后与大学上铺的兄弟重聚，云飞的倾诉欲望空前高涨，回忆里世事纷至沓来，方唯年轻的脸，清晰又生动。
　　“但无论怎样，方唯唯都是陪着我走过低潮的人。我们陪伴在对方身边，超过了生命一半的长度。”
　　“长辈们怎会同意？”你们分手？后面的这句江川临时刹住，说出分手这个词，云飞大概还是会伤感吧？“他们应该很希望你们幸福。”
　　“我不知道方唯唯怎么做到的，好像有一天，狂热地希望我们在一起的老太太们，突然很默契地偃旗息鼓了。”
　　“这么神奇？”江川有点好奇，她是怎么让热衷催促子女结婚的长辈们死心的？
　　“神奇吧？小悦还是方妈妈牵线我们才认识，之前她一直当我是准女婿的；然后我和小悦在一起之后，方唯唯就成了我妈的干女儿……”
　　“……”江川也不知道给他什么回应了，只得拿起杯子，跟他碰杯。
　　“而且！”云飞重重地放下酒杯，“方唯唯现在对拍拖结婚毫无兴趣，两个妈妈不急不催也就算了，竟然还支持她！说什么现在女孩子时兴独立，不一定非要找一个男人。”他摊摊手，“全世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为她的婚恋着急。”
　　江川表示赞同：“确实是。人生并不一定非得结婚。”
　　“那她们为什么天天催着我？完全不公平！”
　　江川不禁失笑，“所以呢，讲了这么久，你介意的点原来是在这里吗？”
　　“不然呢？方唯唯就是有老太太们撑腰才这么嚣张！”云飞愤愤不平地说，“什么叫尊重他人命运？我的命运呢？谁来尊重一下？”
　　“哈哈哈！”江川终于笑出声来。他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云飞现在还对前女友旧情难忘呢，毕竟他都快结婚了。
　　“刚刚是谁说遇到小悦很幸运？”
　　“……幸运是幸运，但是，你不觉得不公平吗？”
　　“真令人羡慕，这个年纪，还有一个人可以在这个话题上这样……”江川斟酌了一下：“理直气壮地辩论是否公平。”
　　“那是……”确实也挺幼稚的，“但我搞不懂，方唯唯到底给老太太们喝了什么迷汤？”
　　最初云飞辞职回去帮助爸爸管理工厂开拓销路的时候，困难重重。工厂的生产流程、责任机制以及品质控制都要重新梳理；销路需要打开，业务要拓展，而管理公司财务的凌妈妈生病，公司的账目也要整理，得想办法让紧缺的资金能更高效运作……
　　爸爸一下子苍老，妈妈癌症要做手术……
　　和韩晓岚的感情生变，拉扯了大半年之后最终决绝分手……
　　说起来，韩晓岚最初是方唯介绍给云飞。韩晓岚是方唯室友的闺蜜，因为想申请交换生项目，来找方唯问能不能帮她和凌云飞牵一下线，了解相关的事情。于是方唯推送了云飞的微信给她。
　　因为是方唯交待的任务，云飞表现得比较热情，很快就整理了一些资料和准备事项的清单，约了韩晓岚在图书馆交接。
　　韩晓岚从小坚持练跳舞，外貌身形气质都很是让人侧目。两人在图书馆第一次相见，双方都很惊艳。云飞虽从小就颇受女生欢迎，但也从未遇到过韩晓岚这样自信自傲得张扬肆意的女孩子，她勇敢主动的追求，很快就令他沦陷了……
　　被这样的女孩子热烈追求然后又无情抛弃，家庭和事业的重压，无疑又放大和加重了失恋的痛苦，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活在失败感里。
　　云飞在优渥的家境中长大，阳光帅气，25 岁之前，几乎没受过真正意义上的人生挫折。但厄运的能量好像是会累积的，之前越幸运，之后的袭击就越猛烈。命运的各种夹击接踵而来，毫不留情地砸向他尚不成熟的脸，令他几乎一蹶不振。
　　最艰难的时候，幸得方唯和方妈妈一直在他们的身边。生病的母亲暂时托付给方妈妈，云飞和爸爸得以放心去处理公司的事情。
　　方唯当时在 SWC 做 A&D 的 corporate PR，其中一个项目她协助北大汇丰商学院跨国公司研究项目组的博士研究生团队，对 A&D 发展的历程进行全面梳理和回顾，结合不同社会发展背景，分析生意决策的影响。这个过程中，方唯作为协助人，一起参与去采访接触了 A&D 不同时期的管理人员，拿到了很多一手资料。她觉得很有意思，从未这样从一个企业，一个员工的角度切入去看中国改革开放进程里外资企业在经济浪潮中的发展乃至贡献。她很喜欢和云飞分享当中的一些思考。而云飞也很愿意给她讲自己的困扰以及计划。
　　因为做公司品牌的公关，方唯的思维模式，对品牌定位以及目标受众分析的思路方式，积极影响着云飞，很好地弥补了他只专注追求生意额的销售思维，开始在市场营销中融入品牌建设的思路。
　　云飞也在摸索中逐渐清晰了自己的管理方向。和爸爸一起将公司的资金整合调动，又将工厂的管理机制升级之后，工厂的管理运营、产品生产及品控交给更有技术和经验的爸爸，而他则负责市场调研、产品研发管理乃至品牌推广销售。资金最困难，产品无法销售的时候，他也积极开拓为大品牌代工的业务，先解决了工厂生存的问题。然后大品牌代工的项目经验，又成为他们技术品质的可靠保证。
　　那段时间，无论云飞是在工厂，还是出差外地，他和方唯经常在晚上的电话里热烈讨论各种在工作中遇到的问题，互相思考、请教和学习。
　　那段时间，情绪镇定的方唯，为云飞提供了一个可以暂时喘息的夹缝。
　　而随着方唯个人的成长，她能为云飞的自主品牌之路提供的帮助也越来越多。包括后来直播最火爆的时候，当云飞犹豫要不要进驻当红主播直播间的时候，方唯及时给他踩了刹车。她觉得当时的直播生态是一个怪圈，昂贵的坑位费和相当高的抽佣比例，生厂商的利润被压得很低，到头来就只赚了个吆喝，除非放弃品质降低生产成本，否则难以保持后续的利润。
　　她清醒地提醒他，如果寄望通过购买主播来拉动销售，不是长久之计。
　　方唯找了一些客户的案例以及行业的数据，花了两周的时间做了一个详细的分析报告，最后她说，投放直播间坑位的销售模式有一点像以前的电视购物，主播的急利以及时长的限制，导致直播间大部分靠低价吆喝来刺激销售。这种刺激效果往往是短期的。
　　像云飞这种小品牌，要想可持续发展，不能忽略经营自己的品牌推广。
　　尽管如此，电商渠道仍然是小品牌更容易突围的阵地，直播行业发展带来的消费模式革新以及短视频平台的兴起，是值得新品牌抓住的机会。她建议云飞建立自己的直播团队，选准一个当时直播还未很火又主打生活分享攻略的平台，将品牌推广和产品销售做一个深度的绑定，设计内容输出，抓住平台直播发展的流量红利，根据品牌定位和目标受众的喜好，将品牌官方直播间打造成具有鲜明品牌风格的销售阵地。与此同时，她提供了这种直播方式及平台发展趋势的几种猜想，以及对应的方案。令云飞豁然开朗。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如果主播和品牌能坐下来花时间思考，讨论策划直播方式和内容，结合平台受众及主播的特质来讲述挖掘品牌及产品的亮点，主播卖货也许能迎来一个新的突破。但你可以不用等，先自己往这方面去努力。”
　　后来的各个平台直播模式的发展，也证明了她思路正确。所谓内容为王，品牌故事的输出，似乎在任何时候都不过时。
　　这样的方唯，很难不让云飞心动。
　　三年之后，云飞的公司度过危机，自主研发生产的小家电品牌做出了不错的成绩，除了国内市场，出口东南亚的销量也不错。公司在那一年举办盛大的年会，云飞决定向方唯表白。
　　因为很珍惜目前的关系，云飞很谨慎。他给方唯订购了一套礼服，如果她愿意接受他们以另一种方式继续相处，那么就在年会那天穿这套礼服出席公司的答谢晚宴。经历了重重困难和挑战，那真的称得上是云飞靠自己努力换来的人生的第一个高光时刻，他内心最希望能与方唯分享。
　　那一晚，他所有的家人，包括方妈妈都出席了年会。方唯很晚才到，但她没穿那套礼服。他相当失望，看到她的那一瞬间，只觉得公司取得的所有成就，都仿似不如她穿上他的礼服更能让他幸福……


第7章 兵荒马乱
　　他拿着酒杯，去问她为什么吗？她镇定地说不合身，她无意改变自己的身材，也不舍得去修改礼服，因为它已是如此耀眼。
　　他知道她是不愿意改变他们的关系。她总有超乎年龄的沉静。她比自己更成熟。他再次感受到来自爱情的强烈的挫败感和自卑感。
　　那晚云飞喝得酩酊大醉，大家只以为他是因为开心。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失落。
　　酒醒之后，他冷静下来，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既然她说他那么耀眼，他总可以慢慢感动她。谁知她转身跑到上海，一直都不回来。
　　但他们仍然热烈地讨论工作，真挚地关心和照顾对方。随着年月的增加，有时他甚至觉得，他对方唯的感情超越了普通世俗对爱情的定义。好像比爱情更多，又比爱情更少；两人的灵魂的距离，又似乎比亲情更紧密，如果非要找一个名词，他想了想，方唯真真是称得上是他的红颜知己？
　　而方唯，大概从未对他有过男女之情。
　　云飞举杯，一饮而尽。
　　“你呢？这么多年，走过那么多地方，一直没有遇到动心的人？”
　　江川为他斟满啤酒：“好像难以想象，曾经那样用过情，还能对另一个人动心吗？”他自己，好像从此再未动过心。
　　“当那个人出现，你就明白，你还是这样渴望爱情。”
　　“所以小悦出现的时候，你的爱情雷达就识别出来了？”
　　“哈哈哈哈，没错！她的出现，颠覆了我对上一段关系的定义。”
　　“其实我不太懂得爱情。”江川耸耸肩，“无法给你建议。”
　　“谁要你的建议了？”云飞略带自嘲地嗤笑一声。这么多年，对方唯那种复杂的心情，无法言说，令他压抑得太难受了。方唯是坚强独立的，她是可以站在他身边和他冲锋陷阵一起战斗的人。但如果没有他，她一样热烈开放。他对方唯既敬佩又心疼，既心存感激又心生景仰。
　　而小悦不同，她这样的单纯可爱，从来都毫不掩饰对他的崇拜和依赖。小悦的出现，对他来说是一种救赎，他如愿得到了从一段爱情里期望获得的全部。
　　是的，全部。
　　他终于认同方唯是正确的。他俩就应该继续以这样的方式维系一辈子，互相支持互相祝福。
　　“哈哈，祝福你！”
　　“多谢！我也很期待你启动雷达的那天，千年铁树开花，应该会轰天动地吧！”云飞和江川碰碰杯，坏笑着瞄了江川一眼他的下腹调侃他：“你要抓紧时间，不然就只能昙花一现了。”
　　“呵，好像你的年纪跟我一样？”
　　“不一样！我呢，经常使用，活力持久。”云飞怜悯地拍拍他的肩。
　　“……”
　　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信息，是明天的航班信息。云飞对江川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打给方唯。
　　“你的机票一起订了吗？”
　　“没有。”
　　“为什么？”这几天，她冷静得有些过分，他还是担心她的状态。
　　“客户不满意方案，我周末要加班。”
　　“那假不休了？”
　　“嗯。”
　　“你的客户都这么没人性的吗？”
　　“差不多吧。”
　　“回广州，我做你的客户爸爸！”
　　“哈哈哈，那你要努力了，目前为止我只服务世界 500 强企业。”
　　“唉，你明天真的不能回去吗？”
　　“嗯。别太晚。”方唯挂了电话。
　　“你明天回广州吗？”江川问。
　　“是的，上海的事情已经忙完。”云飞看着被挂掉的电话，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她的客户简直令人发指！”
　　江川很识趣地闭嘴了，感觉那个令人发指的让她结束休假的客户，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方唯确实有些头痛。
　　刚才 Michelle 的电话，告诉她 Jaden Jiang 对她整个团队的表现非常不满意。
　　下午 Grace 打过电话给她，因为方唯还在外面没有细说。后来看了会议纪要，她也知新方案客户仍然没有收货。
　　“Jaden 单独发了邮件给我。”Michelle 委婉地问：“你能提前回来吗？”
　　一向重注工作生活平衡不喜欢休假被打扰的老板都已这样说，说明情况很不妙。周末加班重做方案没问题，但周一上午去演示，方唯确实有点为难，要办理的手续很难预约，她商量着问：“周一的会议有没有可能改到下午？”
　　“算了，Jaden 的时间调整应该更难。周一我反正都要去一趟的，我来提案吧。”Michelle 也有点郁闷，本来之前在 workshop 以及 briefing book 所展示的专业水准给 Jaden 留下了好印象，所以新品牌发布的公关项目他直接将 brief 给了 SWC，结果两次提案都不顺利。若下周一方案仍然达不到期望，她担心他会考虑重新启动竞标流程。
　　这个项目的预算不算很多，却很关键。拿下来的话，很可能顺势拿到美妆品牌接下来的公关项目；但若提案失败，也可能影响现有项目下一个财年的合作。谁知道 Jaden 会不会干脆把护肤品牌公关代理项目一起重新竞标呢？现在距离六月底财年结束只有不到两个月，从时间上来看这个可能性比较低，但 Michelle 不想冒任何风险。
　　此外，Jaden 最近几年都在国外市场履职，中国区关于他的江湖传闻很少。既然他已经施压了，那她亲自去提案，表示重视的同时刚好可以趁机了解一下他的工作风格。
　　“感谢老板！”
　　“我们需要利用这个项目的机会，平稳过渡 Richard 离职带来的负面影响。”Michelle 最后强调了一句。
　　“我知道。”方唯轻吸了一口气，“明天我和团队回公司重做方案。”
　　“嗯，尽快发给我。”
　　“好的。”
　　云飞周六回广州，方唯一早回公司和同事开会，没有送他。事实上她也认为就是打个车的事，真没必要送。
　　方唯和 Grace 提前半小时回办公室，她得先了解一下目前的状况。一进会议室，Grace 就扑过来大喊：“A 姐，你再不回来，我们就要被 JJ 虐死了！”
　　“JJ？”方唯伸手制止她扑到身上，她手上还拿着一杯热咖啡。
　　“Jaden Jiang！他好可怕！！！”
　　“已经给人家封了这么可爱的昵称，还说可怕？！”方唯不信，放下咖啡打开了电脑。
　　“可爱？！怎么可能！你怕不是有什么误会，JJ 全称剑剑！令人趋之若鹜又闻风丧胆之双刃剑！”
　　“这样讲的话，那个客户不是呢！还好 JJ 不是贱贱，看来你对他还是手下留情了。”方唯坐下来继续笑说：“这几分情面看来是看脸的啦！”之前看 Jaden 的简介时，喊帅喊得最大声就是 Grace 了。
　　“恕我无法欣赏！”
　　“你们年轻人不是颜值即正义么，难道他的工作照是严重修图的效果？”
　　“问题是，正义是无法战胜资本的！”
　　“这么严重？”
　　“我现在对提案都有阴影了！”
　　方唯惊讶：“Jaden 亲自来听提案？”
　　“是啊！”Grace 拍拍脑袋，“我都忙傻了，忘记你一直没出席过会议，brief 会议他也来了。总之好可怕，一直不停挑战！原来没有 A 姐在身边，我简直就是一只弱鸡，呜呜……”
　　A&D 对外的宣称的职位要比内部高一级，因而 Jaden Jiang 对外的头衔已是美尚事业部的副总裁，名副其实的大甲方爸爸。让平时对接公关经理的 Grace 直接对他那个级别，确实有点勉强了。
　　看来 Jaden 是真的很重视这个项目了。确实是自己大意了！本来只是一个品牌发布活动，预算也不多，对她的团队来说不算大项目，Grace 是有经验和能力去处理的。
　　“那一定是他太难搞了。不是你的错。”方唯稍稍安慰她。
　　Garce 指指自己的脸，“看到了吗，想哭！”
　　“昨天他对新方案提了什么问题？”
　　“很多，而且没有任何反驳的机会，他根本没听完。”Grace 心有余悸地抚抚心口：“真的，堪称我史上最尬的一次提案。你能想象吗？他起身走掉的那一刻，我站在投影幕前，都无法管理脸部表情。”Grace 拍拍胸口，“心有余悸，不堪回首！”
　　“抱歉，让你独自面对这种挑战。”方唯内疚，最近因为自己休假，让团队直接承受了很多压力。“你昨晚为什么没告诉我？我都不知道……”
　　“何必让你睡不着呢，反正都已经这样了！”Grace 摊手，她也知道方唯家里出了事，不然不会这个时候休假，她本意是不想烦着老板的，但无奈遇到这么可怕的甲方爸爸。“我一直等你回来为我们撑腰啊！”
　　“OK，那我们就一起把 Jaden 拿下！”
　　两人又过了一下手上其他工作，护肤品牌那边的项目都在按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这些工作 Grace 很熟悉，方唯是放心的。
　　待团队同事们到齐，大家从客户的 brief 开始重新回顾，最后整个方案再次打掉重来。
　　会议结束后，大家分工合作写方案 PPT。方唯更新预算计划，完成后又想起 Grace 的话，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大部分时候，A&D 的职业经理人工作起来都颇具侵略性，管理代理商时也比较强势，但代理商专业水准高的话，合作起来还是比较友好的。一般来说，越高级别的人越谦和，能让你感受到来自客户真诚的信任。
　　因为专业和能力是赢得尊重的法宝。特别是对 A&D 这种目标导向型的客户。
　　但方唯当然也有过和 Grace 类似的经历。几年前还在广州办公室的时候，他们团队负责 A&D 的企业公关（corporate PR），方唯快速成长，很快升任 AM（客户经理）。当时 A&D 旗下某个品牌做了一个年终的创意答谢活动，品牌那边想利用企业公关团队这边的资源扩大宣传效果， 方唯当时的客户也有意让他们多赚一个项目，于是便约了一个会议，介绍同事给方唯认识。


第8章 纷繁复杂
　　实在是太过简单的一个案子，方唯独自一个人去开的会。展示方案的时候，方唯说了一句“品牌活动对媒体来说报道价值可能不高”，意在引出后面的计划，结果这句话完全点燃了品牌公关经理的怒气，马上来了一连串带着情绪反问：“请问你去过现场吗？你看过我们的创意吗？你知道媒体对这个活动的反应有多好吗？你知道我们的 ROIReturn of investment 投资回报率有多高吗？”
　　方唯才意识到自己无形中已冒犯了对方。想来这句话当然是不合适的，人家耗费几个代理商团队多少人的心血和时间，做了一个特别有艺术氛围的活动，结果你一个代理商小小的客户经理竟然当面说价值不高？哪里来的自信，谁给的勇气？
　　懵了几秒之后，方唯赶紧真诚地说：“我看过现场照片，那些产品包装做的艺术装置很有创意，而且非常环保，我们个人都非常喜欢的。”
　　这些确实是她的真实感受，当然也包括前面那一句冒犯的话。但工作很多时候不能太耿直率性，这是情商不高的一种体现。虽然方唯之后极力想挽回自己的失言，但她实在太稚嫩了一点，最后是她的客户帮忙打了圆场，“Ada 说的媒体是指 corporate 对接的专业财经媒体，他们的选材会比较优先考虑对市场经济的影响。”
　　后来对方出于尊重还是勉强听完了方唯的宣传方案，不过已然丧失了合作的兴趣。最后方唯狼狈地结束了会议，毫无悬念地没有拿到这个项目。
　　离开 A&D 的时候，方唯的客户打卡带她出去，在她上电梯前拍了拍她的肩，轻轻叹了一口气。
　　多年后，即便已经升任高级总监，与客户沟通能力的提升让方唯在不同场合乃至复杂环境中游刃有余，但她仍然对这个场景记忆深刻，特别是客户那一声略带无奈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一直到今天，她仍然非常感恩这位客户最初给她包容和时间，等待她成长。并不是每一个客户都有这样的耐心。客户也没有义务为你的成长付费。
　　不过，企业公关和品牌公关确实有很多不同，品牌公关可能更倾向营销公关，会有生意的压力，所以会显得更功利性和直接一些……
　　想到这里，方唯灵机一动，何不也利用一下 A&D corporate 的公关资源！
　　于是团队的孩子们准备品牌发布的公关活动方案时，方唯也花了大半天时间，做了一个备选的方案。
　　团队下午的时候整合了 PPT，方唯给了一些继续改善的建议，孩子们齐心协力终于在下班前完成。方唯让大家先回去，她再来做整体完善的工作。
　　“辛苦了！明天如果 Michelle 有更新的建议，我直接修改，你们好好休息。”
　　“好的，谢谢 A 姐！”
　　“A 姐加油！”Grace 背起电脑包，俏皮地说：“有老板撑着的感觉真好！”
　　“我深有同感！”方唯笑了笑，“所以周一 Michelle 带你们去做提案哦！”
　　“哇塞！Michelle 亲自出马！”
　　“放心吧！”方唯挥挥手示意 Grace 下班。
　　将整个 PPT 整合修改理顺，发给 Michelle 的时候已经九点。方唯离开公司，沿着街走回去。她住得不太远，打车不过二十分钟车程。
　　最初来上海的时候，她和爷爷奶奶一起住。方唯经常加班，奶奶总是等她回家，让她非常有压力。于是在旁边的小区租了一个单身公寓。公司上班时间比较弹性，大部分人到办公室已经十点，但她一直保持早起，每天上班前过去和爷爷奶奶聊会儿再回公司。
　　家里有一个照顾老人家多年的住家保姆，客观来说，无论经济上还是生活上，老人家并不需要方唯付出很多，她也有自己的工作，节奏忙碌，能够专心陪伴的时间不多。当初她过来上海，某种程度上也有逃避困境的原因。不过儿子走得早，孙女在身边能经常见面，老人家是非常高兴的。后来年纪渐大身体衰老加速，方唯在旁边，他们也能更安心，起码半夜有个头晕脑热，都有人可以帮忙叫救护车，办理入院手续。
　　现在两个老人家都走了，早上方唯都不需要那么早起来了。这样需要加班的周末，她的时间也是自由的，然而她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因为爸妈以及自己都是独生子女，这些年方唯肩上的责任，曾一度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但老人家一个个相继离开，她并无任何轻松的感觉，只剩下无尽的悲伤。
　　人生走到尽头，如此孤独荒芜。失去亲人的痛苦难以形容无法言说，一切都无能为力。
　　她一直走一直走，到家的时候非常困倦，终于得以沉沉睡去。
　　周日早上 7 点钟，方唯被 Michelle 的电话吵醒。
　　“抱歉 Ada，今天家庭日，我必须在出门前和你一起把方案确定下来。”Michelle 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差点忘记她的老板是个追求工作生活平衡的女强人，每天早上五点半起来，运动，阅读，陪孩子吃早餐然后送他们上学，之后上班；晚上若是需要加班，也尽量争取在孩子睡觉之后。方唯很怀疑，Michelle 一天到底有没有睡够 6 小时？她在职场上看上去永远精神奕奕，40 岁的年纪，皮肤光泽，妆容自然，身材管理得很好。
　　令人敬佩。
　　“好的。”方唯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按了电话免提，然后迅速拿过床头的笔记本电脑打开。
　　Michelle 的语速一如既往的快：“我觉得在客户的预算范围内，我们目前的发布方案已经很抓眼球了。后面这个 backup 的方案，你是怎么想的？”
　　这其实是一个公益项目的提案。因为 A&D 企业公关每年在社会责任方面都投入相当多的预算，她建议美妆品牌加入公司的公益项目平台。这是一个双赢的创意，因为企业公关的项目欢迎更多的预算进来以扩大项目的规模和声量，而品牌公关搭载现有平台，也可以花最少的钱达到最大的效果。
　　虽然 A&D 旗下品牌众多，大家各自为政，内部跨部门跨品牌合作很费力，但方唯有经验，又是公益项目，她认为值得花精力去推动这件事。结合品牌的定位，她在备选方案里提供了三个创意方向。
　　“表达诚意。”方唯笑，为了弥补之前的失职，感觉要赠送一个项目创意来顺一顺 Jaden 已经炸起来的刺毛，让他看到团队的用心，“品牌需要持续的故事输出。这个故事很有价值，相当正面，最重要的是，不怎么花钱。”
　　当然了，方唯也有点不服气的原因在里面，毕竟 Jaden 把她的团队虐得那么惨。
　　“不错，确实很有诚意了。”Michelle 笑起来，她就喜欢方唯这种在工作中越挫越勇的性格，“操作起来你觉得难度大吗？”
　　“难度颇大，但可行性也很高。”呵，麻烦肯定也会有，当然不能让 Jaden Jiang 的工作太轻易了，她笑了一下，继续说：“公司层面的公益项目平台是开放给品牌的，不断投入，关注度就可持续。”
　　她可以表达诚意，但这个部分客户做与不做，她都已达到目标。
　　“好极了！”那头的 Michelle 兴奋地打了一个响指，“那么，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用一个更高大上的表达逻辑，将备选变成必选？”
　　“客户可以追加预算么？”
　　“万一可以呢？”Michelle 笑起来，“而且，我们本来的目标就是要拿到这个品牌公关的年度合约。”
　　方唯了然，如果方案足够吸引，就有两种可能，一是客户追加预算，直接在这个品牌发布项目完成，那么就等于将项目做大；但若没有更多预算，这个部分仍然可以成为后续年度公关合作的宣传项目。
　　就怎样都能增加业务，老板就是老板！
　　“我想想……或者，用个讲故事的逻辑将整个方案理顺包装一下？”
　　“Exactly！”
　　“OK。”
　　讲故事是公关人的强项，很快方唯就用一个 4C 模型重新梳理了 PPT 的展示逻辑：发布活动是 Catch（抓取注意力），紧接着密集的铺开宣传是 communicate（沟通传播），然后引导参与营销活动和电商购买是 connet（联结购买），持续的公益公关是 continue（继续关注）。
　　中午 Michelle 复了邮件，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收货！”
　　方唯舒了一口气，明天 Michelle 亲自去提案，Jaden Jiang 总该满意了吧？
　　又忍不住笑，难以想象干脆利落的 Michelle 此刻被孩子们缠住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她真心佩服 Michelle 竟然有勇气生两个，还都是儿子！
　　方唯摇摇头，她自己对婚姻及育儿真是毫无憧憬。
　　周一方唯按计划去房管部门，将奶奶名下的房子过户。虽然提前预约了，但去到仍需取号排队等候。一直到将近 11 点才轮到她。
　　她说明了将要办理的事项，刚将所有资料递给工作人员，工作手机就响了，显示是 Jaden Jiang 的来电。之前 Jaden 给大家发邮件打招呼时，方唯就把他的电话号码存起来了。
　　方唯看着电话犹豫了一下。她知道提案大约十点半结束，Grace 给她发微信说一切顺利。刚才收到 Michelle 发了一个会议邀请的邮件，让她下午回去后开一个一对一的会议。
　　那么，Jaden 现在给她打电话，是要说什么呢？方唯抬头看了一眼，工作人员正在一一检查她的资料，她按了接听。


第9章 他看上你
　　“您好，Jaden？”
　　“Hi，Ada。”
　　“Jaden，不好意思，我现在……”
　　“占用你两分钟？”
　　“好的，请说。”
　　“关于方案里 continue 的部分，我有一些疑问，我们是不是可以……”江川还没说完，就听到方唯那边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方唯，你这个材料不够啊！”然后就听见方唯答：“嗯？我是按照指引清单准备的材料。”
　　对方继续说：“遗产过户没有那么简单的！”
　　江川顿了一顿，不自觉地停了下来。而方唯的注意力也被这个问题吸引了，通话没有静音。
　　“那应该怎么办呢？”江川听到方唯有点无奈的声音。
　　“你奶奶的遗产继承人，包括她的配偶，哦，已经过世……还有子女……咦，你父亲也过世了？他还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吗？”
　　“我父亲和我，都是独生子女……”方唯对着工作人员下意识地答了一句，然后突然想起和 Jaden 还在通话中！她马上将手机放回耳边，快速地说：“Jaden，非常抱歉，我现在有些不方便。我晚些回您电话。”
　　江川还没有作出反应，电话已经被挂掉了。
　　所以她是因为家里出事了才休假这么久吗？
　　今天的提案江川是满意的，发布活动的创意基本达到了项目的目标。让他惊艳的是后面 continue 的部分，他认为值得追加一些预算，不过这样一来，这部分的目标也需要更明确。会议结束之后，他回办公室想了想，距离下一个会议还有几分钟时间，因为刚才他和 Michelle 达成共识，未来 Ada Fang 将直接负责这个项目，鉴于之前自己对她的团队比较严苛，为了日后更愉快顺利地合作，他决定亲自打个电话，没有想到会听到了她的隐私信息。
　　之前他还自信自己对项目的要求都在合理范围内，远不至于到云飞说的“令人发指”的程度，结果……他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有点尴尬，又有点……愧疚？
　　“那你得证明啊！”工作人员翻着方唯带来的那些材料，继续说。
　　“我要证明什么？”
　　“证明你现在是遗产的唯一继承人。”
　　“要怎么证明？”
　　“首先得证明遗产持有人的配偶已经离世，嗯，这个材料你已经有了；然后持有人的子女情况，有且只有一个孩子，并且已经离世。”工作人员拿出笔，一边记下清单：“那么你父亲的独生子女证，死亡证明都是需要的。其实严格来说，你还需要证明你是你父亲的孩子。”
　　方唯觉得很荒谬，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要求？
　　“然后，你父亲的配偶，也就是你的妈妈，也有权利继承你父亲的遗产，所以，你母亲也需要出具一份放弃她对这部分遗产继承的声明……然后，你还要证明你是你父亲的唯一子女……”
　　方唯头都晕了，要证明她是爸爸的孩子，并且是的唯一孩子，同理，爸爸也需要被证明是爷爷奶奶的唯一孩子；然后母亲要放弃父亲的遗产继承，在爸爸都已经离开了这么多年以后？
　　“大致的逻辑是这样，这些需要到公证处公证。具体你可以咨询公证处的工作人员，他们会指引你怎么做。”工作人员将手写的清单递给她，见她一脸懵的样子，又将纸条拿回去，写了一串号码，“这个是公证处的电话，你可以先打过去咨询一下。”
　　“好的，谢谢。”方唯机械地接过回答。
　　工作人员一边整理叠好她的资料递回给她，一边问：“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谢谢。”
　　收好资料和清单出了门，5 月中的天气已经开始炎热，明晃晃的阳光白得刺眼，方唯有一瞬间的晕眩感，大脑一片空白。
　　最近各种私人事务纷繁复杂，令人心生厌倦。
　　过了 2 分钟，她终于想起来要回 Jaden 的电话，深吸一口气回拨过去。意外地，电话被按掉了，手机同时收到一条自动发送的短信，说正在开会稍晚联系。方唯想了想，打开工作邮箱，给 Jaden 发了一个排在和 Michelle 开会之后的会议邀请。
　　在和 Jaden 开会之前，得要先了解上午竞标的情况。方唯收拾心情，打车回公司。
　　下午她和团队开了例会，将所有客户和项目的情况都过了一遍，安排好了下一步的工作。A&D 财政年度是每年的 7 月到第二年的 6 月，所以 Grace 那边要开始着手准备年度总结及下一年的计划，方唯叮嘱她这周需要先约一个内部会议，讨论新财年的品牌公关日历。
　　然后和 Michelle 开会。
　　Michelle 开门见山：“常规项目若计划内正常运作，就不必汇报了。今天我主要想和你确认一下美妆品牌的新项目。”
　　“好的。”
　　“我们拿到项目了。”
　　“好极了。”方唯无声地鼓了鼓掌。
　　“为什么我觉得你一点都不惊喜？”
　　“Michelle 出马，拿到项目是意料之中啦。”
　　“你倒是淡定。Jaden 要求很高，他是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且不会轻易妥协降低标准的人，从他手上拿到项目不容易的。”
　　Michelle 不由得想起上午的提案……
　　提案过程很顺利，Jaden 对这次的方案整体上比较满意，中间也提了一些问题，大家一起做了讨论，气氛融洽。这些 Grace 回来之后已经整理了会议记录发给大家了。
　　提案结束之后，Jaden 将 Michelle 留下，两人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Jaden 首先和 Michelle 交了底，美妆品牌目前没有品牌经理，他会亲自领导品牌进入中国的一切事宜，他下面会有一个助理品牌经理 Kenny 负责日常的执行工作，而公关经理将暂由 Emily 兼任，但他会看的比较细，因而项目日常进展的邮件，都需要抄送给他。
　　他迫切需要 SWC 那边安排一个更资深的人来负责这个项目，他得分出更多的精力去看品牌生意及整个皮肤护理品类的事情。
　　“品牌发布的第一次公关传播非常重要，要确保所有事情万无一失，我非常需要 SWC 的帮助。”他说，非常诚恳。
　　这就很能理解 Jaden 为何对这个项目如此重视了。之前 Grace 的表现令他对团队的印象及信任大打折扣，Michelle 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要求一个更高级别的人来负责。这种情况下，要么 Michelle 自己上，要么 Ada 来负责。她有点不太确定，Jaden 是否在要求项目管理上升到她这个级别。
　　其实 Michelle 或者 Ada 来领导，都没有问题，不过是费用而已。但这个项目，Ada 是最优人选，她一直负责管理 A&D 护肤品牌的公关业务，能力和经验足够，实战水平甚至更高，毕竟自己很久不看项目执行了。若是 Jaden 非要自己来负责，那也是 Ada 管理项目运营，她来负责客户沟通，但报价会增加她那部分的时间费用。
　　虽然她的时间费用可以要求客户支付，但这个时间她可以去做更有价值的事。所以，无论对 A&D 还是 SWC，Ada 来领导管理项目，成本更低，效率更高。
　　Michelle 试探地：“SWC 当然全力支持 Jaden 的工作。这个项目将由我们的高级客户总监 Ada Fang 直接负责，她服务 A&D 超过 8 年，很有经验。项目方案也是她的出品。”
　　“Ada 好像，从未参加过我们的会议？”
　　Michelle 马上意会，他其实就是想要一个让 Ada 直接负责项目的明确承诺！“她这周可以回归工作，我会让她尽快安排会议和你面对面沟通项目接下来的安排。”
　　“OK，感谢。”Jaden 站起来，朝她伸出手。
　　“放心，Ada 从不会令人失望。”Michelle 迎上去握手。
　　“嗯，我确信。”江川微笑。
　　“相信我们的合作能擦出更多火花！”
　　“期待。”
　　就这样，两人友好高效地结束了会议。
　　“要求高的这一点，他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方唯叹了一口气，“Grace 非常挫败。”自己的假期也被搞得一团糟。
　　“接下来项目执行你有什么想法？”
　　“客户有什么要求？”方唯反问。
　　Michelle 笑：“你怎么知道他有要求？”
　　“他应该会要求总监以上的人直接和他们对接吧？”Jaden 对自己的团队挺失望的，方唯迟疑了一下，“他要你来领导？”
　　“不，他看上你了！”Michelle 笑，这点上，Jaden 目标明确，相当干脆。
　　“……这跟之前的安排有什么区别？”
　　“SWC 这边，你是对接窗口，不再通过下面的人。而 A&D 那边，虽然 Emily 负责具体的执行，但基本上方案的所有进展，你需要直接向 Jaden 汇报，抄送 Emily。”
　　“一个品牌发布项目上升到这么高的级别？”
　　“Jaden 暂时兼任美妆品牌的品牌经理。我猜想这个品牌在中国市场站稳之前，Jaden 无法放手给新手品牌经理。你我都知道，A&D 这几年试水了几个旗下北美的品牌进入中国市场，都以失败告终。Jaden 调回中国市场，一方面亚洲总部对他寄予厚望，另一方面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我想他也是压力山大。”
　　“不成功，便成仁？”方唯做了一个划脖子的手势。
　　“不至于。”Michelle 笑，“培养 Jaden 这个级别的高层管理人员不容易，他在亚洲区的工作经历丰富，升迁也很快，如果不回来，大概率在 A&D 新加坡亚洲总部继续升迁。这次调动称得上是临危受命，肯定有试错的机会。”
　　“但此人看上去貌似是不肯试错的人？”方唯又想起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没错。今年打开局面，对他日后晋升很有帮助。他可能很快会成为美尚事业部负责皮肤及个人护理品牌的副总裁。”Michelle 笑了笑，兴奋地说：“所以，Jaden Jiang 将是我今年重点维护和发展的大客户。”


第10章 公私分明
　　“所以，我要负责项目执行？”
　　“嗯，调整报价，将 continue 的公益项目加进去，将 Grace 的 hour fee这里指一种以工时计算的报价方式换成你的，然后，项目管理费提高 2 个点。”Michelle 异常干脆，一锤定音。
　　“这么大胆？”
　　“客户提出要求，我们提供服务，很合理。”
　　方唯飞快地在心里算了一笔账，说：“那预算会增加不少哦！”
　　“Dream bigger！好的代理商就要懂得如何帮助客户将项目做大。”
　　方唯再次向老板竖起了大拇指。
　　两人将项目继续完善的方向确定下来，方唯回去考虑团队人手调配。
　　将近傍晚 6 点，江川终于从会议中将自己解放出来。职位履新本来就很多错综复杂的事情要整理，加之要发布新品牌，每天重要且紧急的事情排满日程。
　　美妆品牌进入中国市场，A&D 一年前已开始准备。这个品牌在日韩都卖得不错。江川在日本工作的时候，就曾负责这个品牌进入日本市场的营销活动。鉴于他在日本市场的成功经验，半年前还在新加坡时，公司就让他领导这个品牌进入中国市场的项目，当时 Richard Zhao 是这个品牌在中国落地的项目负责人。
　　品牌进入的方案实际上早已确定。吸取 A&D 之前引进几个欧美品牌的失败经验，这个美妆品牌进入中国将放弃实体形象店的这种耗资巨大又进展缓慢的方式，而将利用护肤品牌已有的电商框架和渠道资源，将生意销售和市场推广的主战场放到线上，直接搭建线上官方旗舰店。这也符合目前中国美妆产品消费市场的大趋势。
　　线上官方旗舰店的搭建工作，之前 Richard 已差不多完成，目前处于测试阶段；A&D 有专门的消费者服务部门，品牌客服的培训资料也已准备好，其他关于生意运营的工作也基本就绪，出现问题的地方按计划在持续完善中。关于这个项目，江川目前要尽快确定并执行品牌发布相关的营销活动及公关传播方案。
　　每天他起码有一部分的工作时间分给美妆品牌，因为他需要以这个品牌进入中国的项目为契机，帮助老板推动成立全渠道生意发展部门，全面启动美尚事业部的全渠道融合计划，进一步完善 A&D 美尚品牌在中国市场的零售布局。
　　作为一个跨国公司，A&D 中国过去做新品牌策略需要耗费更长的时间，因为离决策层面更远一些。但目前中国的个人皮肤护理市场及其消费者需求的变化非常快，这就要求 Jaden 带领的本土团队要更加敏锐、能够更快地做决策和执行，然后再去迭代，提高消费者的体验。
　　此外，Jaden 也要看另外几个成熟的护肤品牌的生意以及部门管理工作，日程相当忙碌，挑战也很大。
　　他有一个经验丰富的秘书 Daphne，是工作上得力的助理，然后部门还有一个行政秘书 Amy，帮他处理个人或者部门行政管理上琐碎的事务。
　　今天 SWC 更新的传播方案，Ada Fang 将品牌发布传播的 Big Idea 提升了一个高度，分层级地为财经媒体、行业媒体、时尚媒体乃至 KOL 等不同的传播平台提供创意的传播角度：
　　从宏观的经济层面，在全球经济发展放缓的大环境下，A&D 大手笔引进美妆品牌，完善了从皮肤护理到美妆的美尚事业的品牌布局，展示了我们对中国市场的信心；
　　品牌策略调整层面，美妆品牌完成市场资源与电商资源整合，几乎把过去那种渠道各自“独立为政”的工作模式完全颠覆，渠道相争的情况几乎不再出现，而转变成将线上线下优势相互嫁接。A&D 加速全渠道的整合进程，是为了适应中国市场及消费模式变化而做出的重大调整；
　　而在品牌产品层面，这个美妆品牌在北美的知名度以及在日韩市场的成功，对触觉敏锐的时尚媒体来说具有天然的关注度，这方面将专注在发布活动现场创意，打造并铺开话题……
　　而最有意思的是，发布现场的创意，可以和公益活动互联互动，无论话题还是活动的意义，都拓展到一个具有社会深度的范畴。
　　江川笑，更加确定方唯之前确实没怎么花精力在他的项目，至少是没有尽力。今天这个方案，应该才是她的实力。
　　会议结束后本来想趁着有几分钟时间，和 Ada Fang 先通个电话，感觉他先主动打个电话，会有诚意一些。结果竟无意中了解到她最近休假是因为家人离世？
　　而他还一直挑战她的方案不够亮点，并且没有出席会议？
　　虽然这都是基于一个甲方的合理要求，但他还是有点歉意。
　　话说回来，无论是代理商的客户总监因为私人原因休假，还是他作为甲方提出要求和质疑，都很正常，为什么他要一直那么在意？甚至今天看到 Michelle 而不是 Ada 过来提案，明明是比他的要求更提升了一个级别，他竟然还觉失落？
　　是因为她是云飞的前女友？还是因为她是他曾经默默关注过的师妹？
　　抑或是，对她仍然充满好奇？
　　她明明都已那样抛弃云飞了，在他最艰难的时候远在上海弃他不顾，为何他到现在还对她如此关心？
　　她到底有什么魔力？
　　对于有情感洁癖的人来说，这些品质上的瑕疵，江川认为难以接受。
　　但他同时也很清楚，Ada Fang 是这个项目最合适的人选。他知道她大学时已非常优秀，毕业 8 年成为国际 4A 公关公司的高级总监，可见工作能力也不错。她做的媒体环境分析以及这次的品牌传播方案，亦足以印证这点。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虽然他并未预设过一回国就会跟好兄弟的前女友狭路相逢，但公私分明这点，他一向做得不错，他很有自信能处理好。无论 Ada Fang 和云飞曾经发生过什么，无论她在感情上做过怎样的自私的决定，那都是她个人的选择，也都与自己以及目前的项目无关。
　　只是为什么，会微微觉得失落？他本来以为，她不会是那样的人……
　　江川揉了揉眉心，拒绝了 Ada Fang 的会议邀请，开始写邮件。
　　邮件写给 Ada Fang 和 Daphne，CC 给 Michelle 和 Emily。首先欢迎 Ada 的加入，期待她之后带领项目达成目标，然后对又补充了几点要求，关于如何有效地将发布会更好地和营销及电商的活动联结起来，此外，亦需要进一步明确公益项目的衡量基准。最后，他请 Daphne 将营销活动相关的资料发给 Ada，同时约一个两天后的会议，届时他希望 Ada 能带着更加完善的方案以及执行计划来开会……
　　方唯这几天忙得天昏地暗，遗产处理的事情暂时搁置下来。
　　她重新梳理微调了团队的分工，将 Grace 下面一个客户经理 Fiona 抽调过来，由她带着负责美妆品牌发布的执行工作。而 Grace 则专心准备护肤品牌公关的年度总结及新财年的计划。
　　周三的晚上她终于将方案并执行计划及报价一一确定下来。回到家已晚上十点。
　　刚洗完澡，张小瑜的视频电话就来了。
　　这个号称方唯一号闺蜜的家伙，在广州一家时尚画报任职资深编辑，前段时间因为巴黎时装周忙得脚不沾地，回来做完专题回顾，马不停蹄跑去云南休假，之后又说忙着赶版面，几乎安静了一个月。按照她热衷八卦的习惯，这次说不定又发现了什么娱乐圈时尚圈的惊人消息。
　　“亲爱的，有没有想我？”电话一接通，视频里就是张小瑜敷着面膜的脸。
　　方唯笑：“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好冷漠！如今你后宫三千佳丽，可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张小瑜？”
　　“自信点，所谓弱水三千不如你。”
　　“私奔吧！我考察了一下，云南找个小县城，省一点是可以活下去的。”
　　“瑜总受了什么刺激？”自从张小瑜升任资深编辑，方唯就一直喊她瑜总编。
　　“我要失业了！！！”
　　“为什么？”方唯收起玩笑的心，张小瑜一直是杂志社的骨干，她业务能力强，对时尚很有自己的独特理解，选题一向紧握潮流的脉搏，不至于会遇上裁员这种事情。“你要跳槽？”
　　“我！们！杂！志！要！停！刊！了！”
　　“确定了？”方唯这下是真吃了一惊，虽然现在的媒体环境对纸媒的挑战很大，但是作为一家拥有二十多年历史的头部时尚杂志，张小瑜供职的画报一直深受一线城市年轻人的欢迎，竟然也难逃休刊的命运，时代的浪潮，令人唏嘘啊。
　　“我都在计划把积假休完了！”
　　方唯叹了一口气：“有什么打算？”
　　“你养我啊！”
　　“你算算你每个月的时尚消费，看看我能不能负担？”
　　“哈哈哈，一提到钱，果然大家就现实了！”
　　“你不知道吗，我是个俗人。”方唯笑：“你就说说，你那一柜子的时装，去小县城有没有用武之地？”
　　“唉，如此迷茫的人生阶段，我的闺蜜竟还有心情取笑我，世态炎凉啊！”
　　“那就来点实际的啰，我给你介绍金主爸爸？”
　　“帅吗？”
　　“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多金？”


第11章 爱是其次
　　“我眼光向来挑剔，不时尚毋宁死！”
　　“我明天去探一探对方的时尚品味。”方唯擦干头发掀开被子趴到床上，Jaden Jiang 做美尚品牌这么多年么，“衣品应该不差。”
　　“新客户？”
　　“新调任的大甲方爸爸。”
　　“护肤品牌？”
　　“美妆。”
　　“咦，这个可以哦！”
　　“怎样，有没有考虑接单？”方唯调侃她。
　　因为媒体人的身份，张小瑜一直走在媒体时代的前沿，从微博到公众号到小红书，对探索自媒体运营一直热情高涨，现在是小红书小有名气的旅行时尚博主。标签轻熟女、时尚杂志编辑、旅行、穿搭、妆容分享，通通都是平台热门搜索关键词。不论是个人穿搭衣品，还是时装周街拍，偶尔还有明星名模入镜，张小瑜每篇笔记含金量都相当高。此外，这些年工作出差个人旅行，她到过很多地方，又喜欢关注当地生活的一些细节，分享沿途或有趣或温馨的见闻，粉丝及互动量都相当客观。
　　“还不成熟吧？”她做自媒体，真的就如同她的账号名字，取一个“自瑜自乐”。
　　“都 30+了还不熟啊？”
　　“呐，你这样讲，就无朋友啦！”
　　“哎，我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荣幸成为你的朋友？不都是排在你的异性朋友后面？”
　　“怪我啰，这招蜂引蝶的魅力！”
　　“话说，你和那位异性朋友 Mike Mai 最近怎样？他有没有潜力荣升为你的男友？”
　　“为什么要用男女朋友将一段关系锁死？就好像去买时装，挑选试身的过程也很开心不是？”
　　“哇，你真是什么时候都能联想到时尚。”
　　“三句不离本行嘛。失业之后就难说了。”
　　方唯突然想起 Grace 关于 JJ 缩写的解释，于是笑起来：“你有没有发现，Mike Mai 的名字可以缩写为 MM，麦麦？”
　　“然后呢，完全 get 不到你的笑点啰！”
　　“广东话麦麦的同音，就是一种类似碗但并不是碗的容器。”
　　“那是什么鬼？”
　　“就是，形状未必是圆的，材质有金属类啊搪瓷类等等。”
　　“然后？”张小瑜仍然是一头雾水。
　　“就是，你有没有想过，Mike 可能就是你的铁饭碗呢？”方唯恶作剧地笑起来：“现成的长期饭票，时装 easy，多多的有！”
　　“……”
　　“哇，想起来有点怕怕，如果我把 JadenJ 介绍给你，MikeM 应该会把我打死吧？”
　　“如果你怕死，何不收入自己囊中？”
　　“恰恰就是因为怕死！”这个提议让方唯不由得抖了三抖。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哟喂！”小瑜停了一下，又问：“很难搞么？”
　　“颇难！一会儿还得过一下明天开会的资料。”方唯瞄了一眼时间，“还有事吗？无事退朝了。”
　　“退吧退吧！”张小瑜没好气学着她的话：“我什么时候有荣幸成为你的朋友？不都是排在你的工作后面！”
　　“好啦，”方唯思索了一下，“我近期回趟广州，到时，是否有幸邀请创业新贵麦麦总吃个饭呢？”
　　去年底张小瑜在一个快时尚品牌的活动晚宴上遇见麦景晟。他之所以一下子吸引她的目光，就正应了她那句“不时尚毋宁死”的审美标准，麦景晟的衣品实在太好啦，样子也长在她的审美上，身材更是恰到好处地，性感！一看就是很自律但又不自虐的成熟男，脸上写着精英上位者的傲娇，然而谈吐又相当的谦逊有趣，简直完美匹配她对男性的要求！
　　“近期是多近？”小瑜追问。
　　“实际情况要基于明天和客户的会议结果。”方唯忍不住又想吐槽，“之前我不过休几天假，已被他打断几次了！”
　　“你这个假他都好意思来打扰啊！”
　　“他当然不会直接找我，但我的下属和老板都被挑战了！讲起来也是好笑，方案都提了几轮，但我和他到现在都无缘相见。”
　　“到底什么来头，搞得你们人仰马翻的。”
　　“咦，你也认识哦！”方唯突然想起来：“当年在广播台你曾经采访过他，那个校辩论队的最佳辩手。”
　　“啊，那个很帅的师兄！我想想，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叫，江川！”
　　“对，就是他！”
　　“哇，分明是缘分匪浅啊！”张小瑜连头发丝都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他结婚了吗？”
　　“抱歉，这道八卦题超纲了。”
　　“哈哈哈，这个很重要啦，得先搞清楚。他到底结婚没有？”
　　“麦总同意吗，你对别的男人这么感兴趣？”
　　“嘿，帮你梳理梳理，了解分析一下客户嘛！”
　　“他结不结婚有什么关系，工作照做啦！”
　　“那他有没有女朋友？”
　　“我怎么知道，应该有吧？他和凌云飞是同学咧，云飞也快结婚了。”成熟精英男，还长得这么好，不结婚也没女朋友的话，不太正常？
　　“凌云飞要结婚了？！”张小瑜果然被成功转移关注点。
　　“嗯，今年内。”
　　“哼，那个有眼无珠的家伙，让他早结婚早生娃好了！”
　　“明明是祝福的话，怎么听起来不伦不类的？”
　　“什么祝福啊，分明是诅咒啊！生只化骨龙出来治治他就最好，最好一次生两只！”
　　“哈哈哈，你在广州工作几年，粤语真是长进不少。话说这个‘化骨龙’只能言传意会，无法直译。”（粤语化骨龙，比喻孩子消化能力强很能吃，形容家里被吃得渣都没剩，也可引申为孩子不听话，花光家产）
　　“那是！我一向很有语言天赋。”张小瑜对研究粤语非常感兴趣，每次讲起这个话题总能探讨半天。但这次她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揭开面膜，“喂，方唯唯！你别每次一说到这个就扯开话题！”
　　“我没有啊。”方唯无辜地。
　　“当年韩晓岚那点比得上你？本来我们都以为你和凌云飞要在一起了，结果韩晓岚主动追求才多久？他就把持不住了！”
　　“我和韩晓岚，没有可比性吧？”方唯反驳。
　　“是韩晓岚和你没有什么可比的好吗？我现在想起韩晓岚和凌云飞在一起之后来我们宿舍那耀武扬威宣示主权的样子，就生气！”
　　方唯笑：“都多少年了，你还气啊？我早就放下了。”
　　“你要是真放下了才好！”
　　“真放下了啊！你知我一向洒脱。”方唯知道小瑜一直替自己不值，可她并不觉得和云飞之间有什么遗憾，“我和凌云飞现在的关系很舒适，我真心地衷心地希望他幸福，也很开心他找到了能够共度一生的人。其实这个人是谁，对我来说都一样。”
　　“那你干脆考虑一下江川同学？”
　　“哇，你的鸳鸯谱点得能不能更离谱一些？”方唯真是被小瑜惊到！“我们连人家婚否、是否单身，取向如何都不知道。我在你眼里滞销的这么厉害？是个男的都可以？”
　　“哈哈哈哈，江川师兄的质素应该也不属于‘是个男的’哪一类水准吧？我记得他很帅啊，事业也不差，人家还是你的大甲方爸爸，妥妥的人类高质量男性。”
　　“值得欣赏的男人多了！我妈都不急，你急啥？”
　　“就是，凌云飞都要结婚了，你何苦一直留在原地？”
　　“我也想留在原地，但时间不允许啊姐姐，我都 31 岁了，你以为我还是 21 啊？”
　　“呸，你别给我搞这种偷换概念的把戏。”
　　“有什么必要一定要找个男人？女人，赚自己的钱，买自己的包！以我这些年不断告别的经验，每个人到最后都得独自离开。”
　　“呐，你这样讲就不对了，人生么……”
　　眼看小瑜马上要开始哲学宣讲，方唯果断打断她：“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拍不拍拖，结不结婚，跟凌云飞没关系啦！本来就没什么意难平，我们都主动放弃过对方，很公平。其实冷静回过头来想，可能因为太过珍惜彼此的情谊，所以下意识地都做了同样的选择。我们之间，爱情是其次，互相尊重的扶持才是最佳位置。”
　　“哼，你又这样讲，我还能说什么呢？”
　　方唯恶搞地唱了一句：“没有爱情发生，但事业一样可以释放青春。”（林忆莲《失踪》-没有爱情发生，她只好趁着酒意释放青春）
　　“有爱情的话，还是可以在锦上添朵花滴。”
　　“然后呢？”方唯叹气，“结婚？走进坟墓？变成亲人？如果这样，我和云飞跳过这些都一样殊途同归了。”她叹了一口气，“争争吵吵互相内耗，或者也可以美化成热热闹闹，但我是真的，挺恐惧的。”
　　两人大学同寝室另两位姐妹，一个放弃上海大公司颇有潜力的职位，结束 7 年异地恋回家乡与青梅竹马结婚。尽管熬过了七年之痒，但事业发展、育儿观念、婆媳关系等一系列的挑战，也令小夫妻疲于奔命；另一位留在上海结婚，至今还在为婚房拼命还贷，连孩子都不敢生，爱情在沉重的家庭压力中不断内耗。
　　相比于姐妹们的水生火热，方唯和小瑜的生活就不要太潇洒了，搞得两人在寝室群里小心翼翼，就怕自己不小心刺激了室友。
　　想到这里，小瑜也不由得沉默了几秒：“确实是自由价更高……”这大概也是自己一直不想和麦景晟进一步发展的原因之一吧，哎！
　　气氛有点凝重了，方唯笑嘻嘻地说：“我知道瑜总最爱我啦！新宠麦总都得靠边站。”
　　“不。别自作多情。”小瑜毫不客气地，“我爱他比你多！”
　　“哇哇哇，之前谁还嘴硬说只是炮友的？！我不管，为了抚慰我受伤的心，麦总怎么也得请吃大餐！”
　　“你真的回来再说！我怀疑你是广场那位热爱和平的人士，专放鸽子！”
　　“这次是珍珠都无甘真，等着我明天把甲方爸爸拿下！”


第12章 狭路重逢
　　第二天上午方唯和 Fiona 到 A&D 开会。
　　Jaden、助理品牌经理 Kenny 以及 Emily 参加了会议。因为方唯和两位男士都是项目开始后第一次见面，会议前循例交换了名片，简单认识了一下。
　　大家都非常专业，谦和有礼，表现自然。江川和方唯仿似从未见过，对同校师兄妹这件事提都没提。
　　尽管方唯大学时和江川接触过，知道他外形气质皆优，但这天一见，还是很惊艳。质感很好的藏青色短袖 POLO 衫搭灰白色合身休闲长裤，既不似衬衣领带那么正式，又不失商务沉稳，而强对比的色彩搭配，将成熟感和年青感很和谐自然地融于一身；身形很高，裤子刚到脚踝，光漆绑带皮鞋里面穿了深色短款的袜子，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脚踝，有种恰到好处的精致感。
　　嗯，握手的手指，修长好看，温暖干燥。
　　“人品”貌似不怎样，但衣品果然极好！握手的时候，方唯忍不住微微一笑，心中暗叹晚上可以详细向瑜总汇报了！
　　很快大家落座。互相介绍的时间里，Fiona 已将方唯的电脑连上了会议的投影仪，方唯坐下便直奔主题。
　　方案重新梳理过，因为大方向已经确认，这次会议主要是将调整和细化的部分再次讨论和确认，前面的部分过得比较快，然后就到了执行计划和 CPSCritical Path Schedule 关键路径时间表。
　　此次新品牌发布的主题是“悦己新妆，更添出色”。以“出色”一词诠释品牌彩妆的效果，引申出人生更出色的深层含义，呼应“独立自信的女性人生更从容优雅”的品牌主张。
　　今年刚好是 A&D 中国 38 周年，continue即方唯之前提案增加了的业务部分，她做了一个 4C 的模型的最后一个部分，这部分需要客户增加预算部分的公益项目方唯最终建议是在 A&D 援建的第 38 所希望小学设立一个图书馆，知识带来自信，知识改变命运。知识对于人生，就如同美妆妆容之于外貌，让生命焕发青春的魅力。结合新妆的主题，一部分的预算会投入到“校园焕新妆”的创意里，为小学的围墙、风雨廊到图书馆，乃至楼梯等的墙重新粉刷画上主题画。
　　“品牌发布定在 9 月初，7 月放暑假时我们的志愿者可以进校布置，9 月开学孩子们就能迎来一个全新的美妆校园。”
　　“38 周年，第 38 所希望小学，这个学校选择还是很有意义的。”江川赞赏：“这个是 corporatecorporate PR 和 brand PR 用以快速区分部门和职责，如果一直直译成公司公关和品牌公关，在某些中文语境里比较容易混淆，所以内部一般会直接用 corporate team 和 brand team 来区分那边的 CSR企业社会责任项目吗？”
　　“对。希望小学的援建及升级项目 A&D 与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合作超过 15 年，运作相当成熟。这些项目平台资源都是开放给品牌的。”
　　“涉及到和内部跨部门的团队合作……”江川的手指轻轻扣了扣台面，沉吟了一下，转头问 Emily，“Emily，你知道 corporate PR 那边是谁在负责 CSR 项目吗？”
　　“Corporate PR 在广州。”Emily 看着方唯，很默契地说：“Ada 之前在广州 SWC 服务过他们，应该很熟悉？”
　　“是的。具体的沟通合作没有问题，我做了一个内部的指引。”方唯将屏幕迅速切到一张简单的人员架构图：“可能需要 Jaden 帮忙先发一封邮件给传播公关副总裁，他会转发给下面负责 CSR 公关的同事，之后由 Emily 和我跟进后面具体的项目合作事宜便可。”
　　“OK，清晰。”江川言简意赅，示意她继续。
　　方唯继续进入项目执行的具体计划：“A&D 的志愿者团队每年都会组织到希望小学回访支教。我和 SWC 相关负责的同事了解过，今年这所小学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我们刚好可以借借东风，将这所学校今年的回访任务拿过来直接负责。”方唯进入下一页，“具体计划分为两大部分，图书馆的部分将和青基会一起进行，此外，我们会邀请绘本插画家基于品牌 VIVisual Identity 视觉识别体系为学校设计专属童趣的墙绘。”
　　“这个现场执行起来容易操作吗？”
　　“设计稿确定之后，插画家可以提前到校起好线稿，然后员工志愿者过去送书和整理图书馆的时候，只需要粉刷上色。”方唯展示了几个候选插画家及其代表画作的简介。
　　江川：“有意思！员工志愿者的差旅费会不会令我们的预算超支？”
　　“不会。因为是公益项目，员工志愿者是自愿报名，差旅自费。”Emily 答：“不过这个志愿者怎么招募，我们还真的需要去了解一下。”
　　“对，我会先做一个关于这个志愿者项目的方案计划，然后 Emily 转发给 A&D 志愿者服务团队，他们通过之后，会将项目简介发邮件分享给员工，帮助完成招募。一般项目有意义，一两天就能招募到目标志愿者人数。”方唯切换到另一个 PPT，快速地介绍了一下 A&D 志愿者项目简介，服务团队合作招募流程等。
　　江川：“很好。继续。”
　　“这个志愿者项目的计划到执行的过程，从插画家开始设计墙绘的手绘效果图，招募志愿者开始，到最终学校美妆完成图书馆投入使用，我们都会用镜头实录，制作成纪录片，在发布活动现场循环播放。”
　　“OK。”江川满意，会议继续快速进行。
　　关于发布会的场地安排事宜。结合江川此前提出的将活动与市场营销及电商生意结合起来的要求，除了常规的三个场地选项，方唯最后还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备选建议：在品牌目标受众聚集的高端商场设立快闪店，与线上官方旗舰店统一的店铺形象设计，品牌 VI 的强势露出，线上线下联动快速传播强化品牌形象。
　　“除了在快闪店展示产品以及妆容设计，还可以设置一些互动环节或优惠促销的，销售和品牌传播可一站完成。”方唯切入另一个 PPT，很快地展示了一下她初步物色的 3 个高客流量的购物中心。
　　“快闪店在国内的接受程度如何？”江川对这个备选发布场地的提议颇感兴趣。数字营销的竞标已经完成，目前的主要的计划和投放都在线上，但大家确实有思考是否做个线下的启动活动，一方面可扩大声量，另一方面可产出更多推广传播的物料。但这同时意味着要投入一笔不少的预算，ROIReturn On Investment 投资回报率很可能会被拉低。但如果能够和 SWC 负责的品牌发布一起做，这个问题似乎能很好地解决了。
　　“目前也有国际一线奢侈品牌选择时尚尖端城市开设快闪店，本身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再配上‘限定时间’，也有不少成功案例的。快闪店因而也逐渐被冠上零售新业态的称号……”方唯说着，又马上切换分享了一份中国快闪店行业白皮书，快速讲解和展示了几个数据及案例。
　　其实发布活动找一个会议或活动场地搭建也可以，之所以提出一个超出业务范围的建议，方唯是有私心的，因为公关项目的预算不多，传统的发布会虽然主题有亮点，但总归是中规中矩。搭建快闪店形式创意新颖，而且大部分的预算可以从营销项目那边支出。这样一来，她只需要将自己发布会的设计放进去快闪店，场地解决了，传播话题更丰富，还能省一笔钱！
　　而节省出来的预算放在传播上，数据自然更好看了。
　　这也是方唯将发布活动的具体执行计划放到最后的原因之一，她要提出一个开放式的建议，需要留些时间来讨论。最重要的是，这个建议超出她的专业及业务范围，要冒一点风险。她要确保可能产生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就必须先把其他的所有事情先落实。以她的设想，前面所有事情顺利确认，会帮助营造良好的会议气氛，即便是这个建议最终没有被采纳，也不至于让其他人觉得她踩过界而感觉被冒犯。
　　她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耿直的客户经理了，考虑事情更全面熨帖一些。
　　“当然了，这只是一个题外建议。抛砖引玉。”方唯以一句进退有度的话，结束了整个方案演示。
　　“不错，我认为很有价值。”江川的话很客气，但实际上也并未对这个提议做出明确的表态。
　　投影上方唯已经退出了 PPT 的演示界面，在她断掉电脑和投影仪链接前的时间里，江川看到方唯的菜单栏里显示同时打开了好些文件。除了主要的方案 PPT，所有她展示和讨论过程中需要的支持资料都可随时切换；包括他们提出过疑问的一些线上的数据，报告，竞品的官网，通通都已在同一个浏览器打开。
　　会议的过程没有任何文件打开或者线上搜索的等待时间。
　　即便她加入了一个额外的她业务范围之外的提议，她的时间仍然控制得很好，刚好是预约的一个小时，不多不少。他留意到一个小细节，她讲解的时候如果屏幕是 PPT 演示的界面，讨论的间隙她会不着痕迹地瞄一眼她左手的腕表，把控会议的节奏。
　　准备得相当充分，整个会议高效而舒适。无论是方案内容所展示的业务能力还是演讲及讨论过程中体现出的专业素养，Ada Fang 都可以称得上是他回国之后见到过的 presentation 做得最专业的代理商之一。
　　她应该来之前做过排练，将自己放在客户的位置上，预设了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并做好相应的解决方案。作为一个资深总监，对项目执行方案的演示认真到这个程度，江川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把之前认为她不重视他的项目这种先入为主的偏见摒弃了。
　　关闭屏幕链接之后，Fiona 关闭投影仪整理会议室。方唯还站着快速地敲击电脑，很快江川的工作手机震动了一下，提示收到一封新邮件。
　　然后她过来跟江川握手道别：“感谢 Jaden 的时间。接下来我们会根据今天会议确认的计划及时间表执行项目，并更新报价。我刚刚将内部相关沟通主要的流程和注意事项发给大家了。接下来要麻烦 Jaden 尽快帮忙牵线搭桥，让我们与 corporate PR 那边接上头。此外，关于快闪店的参考资料我也一并附上了。”
　　“好的，感谢。”江川和她握手，离开了会议室。


第13章 合作愉快
　　方唯和 Emily 还有一些关于护肤品牌年度总结的事情要讨论，直接留在会议室接入 Grace 继续开会。而 Fiona 则在旁边整理刚才会议的纪要，方唯要求她半小时后要发给大家。
　　今天的会议大家都很满意，要乘胜追击，绝不能因为收尾工作拖后腿。
　　江川走出会议室便打开了手机邮箱。方唯的邮件正文是内部沟通的工作指引，基于会议分享人员架构图，将相关人员、职位、协调工作内容要点，以工作流程的方式一一罗列，对应的邮箱地址，点击即可直接进入邮件撰写页面。
　　此外，附上 A&D 希望小学公益项目以及员工志愿者项目的资料，还有关于快闪店的相关内容，包括简单的建议 PPT，行业白皮书，以及一些品牌的成功案例。附件资料较多，她贴心地在邮件正文对应附件的顺序列出序号清单，文件名加一句话解释，避免收件人看到一堆附件便头痛。
　　她在会议结束后 1 分钟内就将邮件发给大家，显然是早就将邮件准备好放到了草稿箱。
　　今天会议的每个细节，几乎都无可挑剔。江川不由得暗暗赞叹了一句。
　　“你觉得快闪店的想法怎样？”江川问 Kenny，他毕业进入 A&D 只有两年时间，是拥有锐意创新意识的新新人类，工作相当得力，江川对他颇为赏识。
　　“我觉得很赞！”Kenny 的语气有些兴奋，“没想到 SWC 会有这么有意思的创意，我以为他们只专注公关领域。”
　　“整合营销策略下，市场营销和公关需要高度融合。”
　　“是的。因为预算，之前没有考虑线下的活动。但若是和媒体发布整合的话，成本就相当于降低了。”
　　“快闪店的创意确实是打开了一个思路。”
　　“我召集代理商开会讨论！”
　　“OK。”
　　距离下一个会议还有半小时。江川做事一向高效，一般可以利用碎片时间立刻做的事情都不会拖。回到座位，他便用电脑打开方唯的邮件，快速消化了一下内部人员的关系，然后撰写发送了邮件，抄送给了 Emily 和 Ada。
　　他很快进入了下一项工作。
　　中午他结束另一个会议之后，收到 SWC 发来会议纪要，高度总结了达成的几点共识，包括相关责任人并清晰对应的跟进工作细项。此外 Ada 另外发了一封报价邮件给他和 Emily，抄送 Michelle。整体预算要比之前高一些，但按照新方案的内容及目标，还是合理的，也在他可接受的范围内。
　　其中发布场地的预算被特别标注，若市场营销项目有合适的现成的场地，这部分的钱将支持后续品牌传播。
　　江川快速地看了一眼，笑，该是公关的预算，她是一点都不含糊紧紧抓在手里。
　　虽然整个新品牌进入中国市场的营销传播项目分拆给不同的代理商，各司其职发挥专长，但在江川这个位置，看预算和产出是基于整合传播策略。Ada 确实是站在客户的角度来考虑项目，提供了更优质的方案及更多的附加价值。当然了她也有一点“可爱”的私心。之所以说“可爱”，是因为这对整个项目来说，是积极的。
　　但她又十分坦荡。大概是因为自信提供的是最优解决方案。
　　大部分外企都很青睐或有意识地培养目标导向型的员工。Ada Fang 似乎并不囿于自己的项目，她非常有大局观。
　　可能是得益于曾经服务企业公关的经验，她对项目思考的高度和广度似乎比一般的品牌公关代理商要更好一些。此外，多年服务 A&D 的经验，让她对公司内部的合作模式、沟通风格乃至工作流程甚至会比很多内部员工的熟悉程度更甚。因为 A&D 是一个非常庞大的公司机器，每个人都是高度专注于自己工作的螺丝钉，大部分协作也是通过邮件沟通，很多人下班离开公司后，甚至连同事的中文名都不知道。
　　事实上，跨部门的协调合作，在 A&D 并不是那么理所当然简单的事。很多代理商会避免内部跨部门合作的麻烦。
　　当然了，也不是说没有 Ada 这些准备工作，江川自己就无法要求内部配合，虽然不知道下面具体负责 CSR 公关的同事，但只要找公关副总裁就能获得协助和很好的安排。不过，她这些指引建议，确实帮助节省他的时间，更省心的是不需要他们花时间再跟她解释内部这些关系。
　　有人去操心这些操作细节的事情，就，挺好的。
　　能预见这个项目交给她会非常放心，相比于能解放他的时间，项目管理报价以 SWC 高级总监的 hour fee 计算，简直太值得了。所以他很快就回复邮件，觉得报价 OK，让 Emily 与采购部同事对接订单合同的事宜。
　　不过，后来 A&D 负责皮肤护理品类公关采购的经理看过报价之后找了 Michelle，Michelle 解释了一番项目的难度，跨部门合作的繁琐以及 SWC 高级总监亲自负责执行之类，然后又大手一挥将之前让方唯提高的那 2%的项目管理费砍成 1%，很爽快地卖了一个顺水人情。采购经理很满意，痛快地走了流程。
　　最终这个项目的报价较最初 brief 时的预算还是提高了一些。
　　于是，皆大欢喜。
　　之前 Michelle 要提高 2%的项目管理费，方唯当时觉得太高了，客户肯定会跳起来的，即使品牌同意了，采购一样会来压价。果然。但 Michelle 才不介意他们来压价，即便 2%全都被砍掉，她依然赚了，“至少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为项目要付出多少努力！”
　　而且，这个项目她让步了，下一个公关项目，采购经理还好意思压那么多吗？
　　所以，老板就是老板，实诚的方唯在这点上，还是太嫩了。
　　这些都是后话了。
　　发完邮件，江川忍不住又轻笑了一下，今天再次见到方唯，他心里有种再次一动的感觉。她成熟了，更漂亮了，工作能力果然如他预设的那样，资深、专业，干净利落。
　　但她似乎已完全不记得他。
　　其实这是最好的，如果以好友的前女友而不是合作伙伴相见，彼此都会尴尬。
　　所以，一回来就在职场上和她不期而遇，算不算是他所期待的邂逅？
　　不知为什么，又有点失落。知道她终于要来出席今天的会议，他甚至在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犹豫了一下要穿什么。到了这个年纪，他难道还没戒掉这种想要吸引女性目光的虚荣心？呵，他不由得揉了揉眉心，自嘲地笑了一下，她连云飞都可以说不要就不要，怎会记得只有几面之缘的自己？
　　江川请求合作的内部邮件发出后，当天就收到 corporate PR team 的欢迎和支持。方唯很快跟进邮件，和相关同事接上，继续推进后面的事宜。
　　公益项目这部分进展得很顺利，方唯很有经验，知道这些项目如何操作，应该要找谁，加之 SWC 负责 A&D 企业公关项目的负责人还是她之前在广州共事的同事，很配合，青基会那边也在积极协助，她很快就将希望小学联系的事情确定下来。
　　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图书馆，要做的事情也不少，定制适合小学生使用的书架、阅览桌椅，审核确认及采购 4000 册适合一至六年级孩子阅读的书籍，囊括了儿童文学、历史、地理、科普、传统文化、绘本等类别……
　　插画设计师的物色沟通工作也在同步进行，5 月底确定了合作人选。
　　执行表格里每一个细项都是钱，公益项目更加需要每一分钱都要用到刀刃上，让更多的孩子受益，整个团队都很用心。
　　与此同时，江川和市场营销的代理商讨论了之后，决定采用快闪店的概念，由他们那边出了一个创意设计及执行方案。方唯这边的公关团队，只负责设计公关发布活动的物料，然后交给那边统一搭建。快闪店除了展示产、提供线上购买通道之外，还将设计一些吸引目标受众的互动活动。方唯看过他们的方案，暗赞专业，接下来的传播就不愁爆点了。
　　因为涉及到和快闪店的代理商以及搭建供应商的合作，希望小学的公益项目也要与 A&D 内部不同的部门以及公益机构沟通推进。Fiona 的职位和经验还不能处理这些复杂的合作关系，这个项目几乎所有的多方会议方唯都要亲自参加。江川当初向 Michelle 要求方唯全程负责执行和汇报，确实是有先见之明。
　　项目的时间表非常紧张，方唯这边高效推进。每周的线上项目进展汇报会，方唯这边条理清晰言简意赅，江川基本不用怎么操心，得以解放更多的时间放在生意相关的事务。
　　客户爸爸表示非常满意。
　　5 月底，护肤品牌年度总结的 offsite meeting 计划在成都举行，Emily 将在会后安排大家参观 A&D 的成都工厂，直观了解产品黑科技方面的内容。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 Emily 与方唯计划在六一儿童节那天一起去距离成都 3 小时车程的第 38 所希望小学实地拜访，面对面地和校长落实志愿者项目的具体执行事宜，然后将围墙及适合插画美妆的墙壁拍摄。
　　这个美妆新品牌发布的活动，虽然需要多方合作，对方唯的能力来说，难度也不算很高。但她要看整个执行，琐琐碎碎的事情就很多，项目的合作请求不同部门支持，各方的关系要平衡和照顾也比较费神。不过也并没什么好抱怨的，因为 Jaden jiang 付了这部分的费用。


第14章 全情投入
　　江川太忙，大部分会议只要求线上进行。项目进入执行正轨之后，他便没再见过方唯。
　　方唯对此表示欢迎。饮料品牌的项目赢了竞标，尽管 Michelle 给了她团队名额，新的高级客户经理亦已入职接手项目，但她仍要分出较多时间来带这个新客户。好比如要费心建立和维护客户的信任关系，要尽快培训下属，此外，因为是年度的合作，公关年度日历的执行也要细化，项目会议还需亲自过去。
　　除了睡觉和吃饭，方唯几乎所有时间都在工作，好在 Grace 的护肤品牌是在总结阶段，暂时没有什么大项目的安排，糖果客户的项目也是按计划在轨道内进行，不然方唯会疯掉。实在是美妆项目琐碎的执行耗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
　　全情投入工作的好处就是，就是每晚回去洗漱后倒头能睡，没有任何时间胡思乱想。
　　护肤品牌的成都会议，方唯和 Grace 一起飞过去参加。Fiona 留在上海大本营，网购了一些给孩子们的儿童节礼物，发到了希望小学镇上的快递点。
　　江川无须参加这个会议，但他刚好有一个会议在成都工厂。团队参观完成都厂的第二天早上，他在酒店吃早餐的时候遇到了 Emily，两人快速地聊了一下工作。
　　“项目的进展令人满意。辛苦了。”江川说。
　　“感谢老板支持！”
　　“今天是去希望小学实地访问？”
　　“原计划是这样的，但护肤品牌有个媒体采访出了一点问题，我和 Grace 要赶回上海处理。”
　　“问题大吗？”
　　“我们直接去沟通，应该问题不大。”
　　“OK。如果需要我知道或支持的部分，给我发邮件。”
　　“谢谢 Jaden。目前在可控范围。”Emily 很快回答。开玩笑，她上面还有品牌经理和公关总监呢，若要上升到 Jaden 的级别，都已经是公关危机了，她必须要先把事情处理好啊！
　　“那么，今天希望小学拜访计划需要调整或者需要我支持的吗？”
　　这个美妆品牌的项目虽然是 Jaden 直接领导，但这么细的执行工作都需要他卷入，那同样是对 Emily 工作的挑战，“暂时不用麻烦 Jaden。我们都安排好了，今天 Ada 会按计划过去。7 月志愿者到访的时候，若是您有时间，我们邀请您一起过去。”
　　“她一个人？”
　　“是的。”
　　江川修长的手指轻轻扣了两下台面，沉吟了一下说：“7 月份我可能未必能抽出时间来。”
　　Emily 了然，因为 7 月是 A&D 的 OGSM?会议，可以理解成公司的年会。除了大中华区这边，Jaden 应该还要飞新加坡开会，这个过程要准备的汇报和计划的文件非常多。她之所以提早一个月现在就安排年度总结会议，也是因为这个月的各种总结层层递进，赶在 7 月前能结束整个部门的总结及计划工作，为 OGSM 会议做好准备。“没关系。如果您到时候没空出席，我们有备选方案。”
　　江川却若有所思地说：“嗯，或者，我今天先过去一趟？”
　　“您有时间吗？”
　　“我看看。”他打开邮箱日历，“我的会议 11 点可以结束。”
　　“但 Ada 已经出发了。”
　　“这么早？”江川吃惊，现在才刚过七点。
　　“嗯，因为去那边的班车比较少。Ada 要赶 7 点的早班车，然后下午回来。”
　　“OK，我知道了。”江川抬手看看腕表，下了决定：“如果时间允许，我会议后过去看看。”
　　Emily 有些为难：“但我马上要出发去机场了。”
　　“没关系，你将地址发给我。我会自己解决交通问题。”
　　“好的。”Emily 于是不再说什么，把定位发过去。
　　去机场的路上，她打给方唯。
　　“Ada，你现在到哪里？”
　　“出了什么问题？”方唯很警觉，看了看窗外，“我也不知道到哪里，按计划大约 10 点左右到镇上。”
　　“大老板可能开完会后亲自过去。”
　　“Jaden？”方唯皱眉，他是有什么不放心的么？“有什么我需要注意的吗？”
　　“他从未以志愿者的身份去过希望小学，可能期望会有落差。”
　　“那他怎么决定得这么突然？”方唯真有点措手不及，当地的交通、饮食，跟校长沟通的注意事项，希望小学简介，通通都没有为他准备。
　　“他之后的时间不能保证能参加，刚好趁这次机会先去看看。”
　　“嗯，好的。”方唯有点无奈，她是真的不想这么紧张的行程还要照顾甲方爸爸。
　　“他若过去也要午后才到，所以你按计划做就好。”
　　“好的。”
　　“我想他确定了的话，会先提前给你说的。”大老板亲自过去 Emily 也有点紧张，于是又加了一句：“Jaden 对我们的工作进展是满意的。”
　　“好。放心。”两人合作已久，这点工作默契还是有的，她知道怎么应酬客户的大老板，不着痕迹地让他知道 Emily 的能力及在这个项目的作用。“你们专心忙媒体的事情。我没法过去，辛苦了。”
　　“OK，那我们分头行动，一起加油！”
　　挂了电话，方唯先主动先联系了 Jaden，然后调出了希望小学的历史简介快速编辑完善了一下，附上简单的当地文化习俗，并沟通内容一起发了给他。Jaden 没有回复，大概是在会议上。
　　她放下手机，在车上做文件，让她有点头晕。
　　方唯大约十点半到达镇上，先去取了快递，主要是篮球足球、羽毛球乒乓球、跳绳之类的体育器材，加起来有两大箱。从镇上到小学还有 8 公里的路程，她找了一辆三轮车过去。
　　三轮车师傅 50 多岁，知道她是来看望孩子们后，坚持不收车费，他的孙女也在这个学校上学。还留了手机号码，说如果回去的时候找不到车，提前打给他过来接，让方唯相当感动。
　　就很有缘分，这个小学几年前方唯还在服务 A&D corporate PR 的时候，带媒体采访员工志愿者项目的时候一起来过。校长还是当年的校长，当时读一年级的孩子们现在应该也已经读六年级了。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记得方唯姐姐呢？
　　到学校的时候，上午已经放学。校长带方唯去学校的饭堂吃饭，方唯收到江川的微信，说他准备出发。她给他回复了一些注意事项。计算了一下时间，Jaden 到之前她应该可以先和校长沟通将所有的事情落实，然后再陪他走一走校园，解释一下项目落地的细节便可回程。
　　他真的是很重视这个项目啊，方唯再次感叹。他明明可以不来的，但还是当天来回 6、7 个小时车程跑这一趟，也是用心了。这无形中又增加了方唯的压力，这个项目所有细节得确保万无一失！
　　饭后校长带方唯在校园里走了一遍，介绍了这些年学校的发展。方唯听得很认真，心里对校园美妆计划有了大概的轮廓。然后校长去午休的时候，她自己再仔细地走了一遍校园，拍摄了照片和视频材料，准备回去交给插画设计师出设计效果图。
　　下午上课的时候，她去办公室和校长一一落实了 7 月志愿者过来的事项，这次的志愿者回访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是在暑假进行，不需要安排支教课程，而是用书籍及墙绘装点校园，新学期给孩子们一个惊喜。
　　考虑到颜料油漆及图书馆书柜等家具可能会有气味，因此回访时间定在暑假的第一个周末。
　　然后又就墙绘的主题做了讨论，约定到时候出了设计图会先给校长过目。此外，她打开手机里的照片，需要校长就照片里的围墙及墙壁提供实际的尺寸。
　　所有事情都落实了之后，江川打来说他快要到镇上了。方唯说她会安排三轮车去接他过来。江川失笑，说成都厂的同事帮忙安排了车送他过来。
　　“您坐的是什么车？”
　　“别克君越。”
　　“我建议您还是坐三轮车进来。”
　　“路很不好走？”
　　“前几天下过大雨，有些地方比较泥泞。君越的底盘比较低，可能会有些困难。”
　　“好。”
　　他倒是爽快！方唯给三轮车师傅打了电话，让他到车站门口帮忙去接一位客人到学校。师傅很愉快地答应了。
　　校长见她忙完，问她要不要去看看孩子们上课。方唯想了想，估计江川至少还有 1 小时才到达，决定去看看六年级的孩子。
　　校长带她去操场，孩子们正在上体育课。
　　校长简单介绍了一下方唯，问孩子们还记不记得 6 年前方唯曾经来过学校。孩子们竟然都还记得，尽管当时志愿者不少，但方唯和媒体朋友特意去采访了一年级的孩子，孩子们还给她们系了红领巾，方唯还跟孩子们表示有机会一定会再来看他们。印象深刻。
　　“方唯姐姐，你终于来啦！”
　　“您再不来，我们就毕业了！”
　　三四十个孩子一下热情地围上来，方唯一时间也百感交集，既欣慰孩子们长大了，又愧疚自己这几年辜负了承诺，然后似乎在一瞬间更能理解和体谅陈校长退休之后还要返聘回私立学校做校长的决定，大概对妈妈来说，没有比帮助和陪伴一批批孩子成长更有意义的工作了。
　　校长见方唯难以招架孩子们的热情，就笑着大声告诉孩子们，操场上的两箱体育用品正是方唯姐姐送来的。大家又一下子跑过去看礼物，兴奋地将器材拿出来做运动。几个小姑娘跑过来，邀请方唯一起跳绳，方唯欣然加入。隔了一会儿，几个男孩来邀请她去打篮球，她便又转移到篮球场，兴致勃勃地和他们一起投篮……
　　不知道是那个孩子突然提起说，记得上次方唯姐姐来给大家展示过侧翻，好帅，他之后回家练习了好久，终于学会了！
　　“方唯姐姐，你敢不敢和我比一比？”


第15章 缘分神奇
　　然后一群孩子都在喊：“方唯姐姐跟他比，把他比下去！”
　　“但他明显有备而来，我有点怕怕！”方唯夸张地拍拍胸口。
　　那个小男孩小胸脯一挺，“当然，我练习了 5 年！”
　　“怎么办，我这几年可都荒废了！”
　　“我可以连续做 10 个！”
　　“哇，10 个太多了！姐姐这几年年纪大啦，最多只能做 8 个了。”方唯笑。
　　“那我可以让你 2 个！”
　　“你们觉得我可以吗？”方唯问大家。
　　“可以！”孩子们几乎异口同声地大喊。
　　“好！”方唯和小男孩击掌，“不过我先声明，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放心吧，方唯姐姐输了我们也不笑你！”大家又哈哈大笑起来。
　　校长也来了兴致，自告奋勇做裁判。于是大家让出一片空位，方唯和那个孩子一起退到篮球场边缘，做了几个简单的准备运动后，一同站到一个起点。在校长一声令下，方唯和小男孩开始朝篮球场的另一边，连续侧手翻。
　　江川到校门口打电话给方唯，听到孩子们在旁边的篮球场欢快热闹的喊叫声，他一边打电话一边走过去，很快就看见了篮球场的和孩子站在一起的方唯。
　　难怪没接，他挂掉电话。结果一抬头竟然看到她和孩子一起在做侧手翻，他心中微动，打开手机相机将这个情景录下来。
　　方唯穿了浅灰色的短袖运动套装，藏青色的平底帆布鞋，腰间扎了一件轻薄的风衣外套。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前一个侧翻完成落地之后没有任何多余动作或停顿，马上进入下一个侧翻动作，迅速、连贯、干脆、灵活、轻盈。
　　她停下来的时候，孩子们发生热烈的掌声，她却站在那边继续看旁边那个男孩完成最后一个动作，然后为他鼓掌。“你太棒了！我决定回去好好练练，争取达到你的记录。”
　　“好！”小男孩脸红红，自豪又羞涩地说：“到时候我们再比一比！但那时我可能已经可以连续翻 20 个了！”
　　“嗷嗷，那姐姐要加把劲了！”
　　“你什么时候再来？这次隔了 6 年才来，我等得太久了！”
　　“嗯。”方唯思考了一下，“如果我没有来，那么这次换我等你如何？6 年后你考到上海读大学，到时候找我比一比？”
　　“好！”校长率先拍手叫好。
　　小男孩于是伸出小拇指，对方唯说：“那我们拉钩！”
　　“OK！那校长和同学们就是我们的见证！”方唯郑重地将自己的小拇指放上去，拉钩，盖章。
　　江川再次有种，心里一动的感觉。
　　下一节课的上课铃响了，同学们跟方唯依依不舍地道别回教室上课。方唯走向场边准备查看背包里的手机，估计 Jaden 差不多到了。走了两步她反应过来立刻转头看，哦，他已经到了！实在是孩子跑开之后，穿着衬衣西裤的他身姿挺拔地立在操场边，相当的显眼。
　　“Hi Jaden。你来了。”她朝他挥手打招呼。
　　“Hi Ada。”江川朝他们走过去。
　　方唯介绍他和校长认识。
　　A&D 如此重视，校长非常高兴，双手紧紧握住江川的手，感激地说：“感谢江总，感谢 A&D 对孩子们的支持和帮助！”
　　“应该的。”江川谦虚地：“我们更感恩能有这样的机会尽绵薄之力。”
　　之后校长陪着方唯带江川又参观了一次校园。方唯将落地计划在不同场景简明扼要地解说了，过程适时插入学校这方面的支持，校长附议，气氛融洽。
　　江川参观的过程中基本没提什么问题，一直认真倾听。
　　“必须感谢校长，得益于学校的大力支持，目前项目进展顺利。”她抬手看了一下腕表，“Jaden 有没有别的问题？如果没有，我们差不多时间告辞了。”
　　“很好。”他再次和校长握手，“感谢。”
　　“欢迎江总到时候来看看校园新颜。”
　　“好，一定争取。”
　　校长要安排摩托车送他们到镇上，方唯连忙婉拒，“一会儿要放学了，校长您忙。我已经约好了车。”她指指校门口等着的那位三轮车师傅。
　　校长于是笑，“方总做事总是那么周到。那么，我们 7 月见！”
　　“好的，谢谢校长。保持联络。”方唯也与校长握手道别。然后和江川一起上了三轮车的车厢。
　　上车之后，方唯忍不住不厚道地笑了。皆因看到对面和她一样坐在三轮车车厢边的 Jaden，怎么看都有点违和。
　　“你笑什么？”江川问。多年之后，他又再次看到她这样放肆明媚的笑容。从前他只远远看过她这样笑，没想到现在竟有一起工作的机会，真是神奇的缘分。
　　“没有。”方唯忍住笑，瞄了一眼他质地良好的衬衣西裤，长袖衬衣衣袖卷到手肘的地方，衬衣的扣子松开了两颗，没有打领带，光漆锃亮的绑带皮鞋沾染了灰尘。他左手上挽着西装外套，拎着公事包，右手紧抓三轮车的栏杆。她不由得想起瑜总那句“不时尚毋宁死”，呵呵，在这里，时尚应该毫无用处吧？
　　江川意识到她在笑什么，略微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下：“临时决定过来的。”
　　方唯却收起笑容，真心实意地说：“辛苦 Jaden 了。”他今天确实是，有心了。
　　“还好，可以久违地体验一下敞篷车。”
　　“哈哈哈，感觉如何？”
　　“嗯……”他略微思考：“空气很新鲜？”
　　“确实。”她笑起来。即便是如此有趣的话题，他的表情仍然认真。
　　虽然是水泥路，但有好些地方坡度落差比较大，还因为路面失修而坑坑洼洼。方唯大概知道前面路况，见他的公事包晃来晃去，时不时敲到三轮车上，便问：“Jaden，要不要把公事包放我的背包？你的电脑快要哭了。”
　　方唯的背包比较大，江川见她将背包反背在前面，确实能保护好电脑。工作电脑那么重要，江川没有理由拒绝，便将公事包递给她。方唯将他的公事包放进去之后，江川却伸手将她的包拿过去放到自己腿上固定，解释说：“太重了。”
　　他看上去就是很有风度的那一类男人，方唯没拒绝。抬手看看腕表，转头对师傅说：“师傅，我们加快速度吧！”
　　“得咧！”
　　江川又不由得失笑，原来她保护好他的电脑，是为了要加速啊！她真的是，总让人对她的工作无可挑剔……
　　快到的时候，竟然下起雨细雨。
　　“现在觉得敞篷车如何？”三轮车的声音有点大，方唯朝着他笑着大喊。
　　“还不错，但我们的电脑可能还是会哭。”江川也朝她大声说。
　　“放心，背包是防水的。”
　　江川不由得朝她举起大拇指。
　　下车的时候已马上 4 点了，雨越下越大，两人的头发和前面的衣服都被打湿不少。方唯将这几趟的车钱快速塞给师傅，师傅连忙哎哎哎的推托，想要将钱还回来。
　　她转头看江川还拎着背包和挽着西服，有点反应不过来的样子，顾不上解释，她迅速接过他的西服，一手拉着他的手腕就朝里面跑。
　　见师傅要下车追过来，江川马上很配合地跟着她跑了进去。
　　说是售票厅，其实就是简陋的停车场旁边有一个小窗口。进去之后方唯松开江川直奔窗口，“两张成都的车票！”然而售票大妈很遗憾地说车刚刚发走了。
　　“啊？！还有别的车可以去成都吗？”
　　“没有了。”售票大妈好心地说：“在镇上旅馆住一晚，明天早上有一班车。”
　　方唯很沮丧，她是明天早上的飞机回上海，Jaden 那边的工作日程估计也经不起耽搁。她皱着眉，拿出手机来，快速地想解决方案。
　　“所以我们现在是要回成都吗？”江川终于得以见缝插针地问她。
　　“对。很遗憾我们没赶上车……”方唯快速地在手机上输入，“给我一点时间，我想个办法。”
　　“不用。”江川笑了一下，“我有车。”
　　“嗯？”方唯有点懵。
　　“送我来的车，还在旁边等。”
　　“啊！”方唯惊喜地：“真的吗？”
　　“嗯。”江川指指停在街对面的别克君越。
　　方唯瞬间又觉得有点气结，看她赶成这样，他怎么也不早说呢！可人家是甲方爸爸，她也不能批评他。算了，看在他有车的份上，原谅他了。
　　嗯，现在谁有车，谁的功劳最大！
　　看她几秒钟内变换了几种表情，他也忍不住笑，“我不知道你原来在赶班车，我以为你还有别的行程需要我参加。”
　　“……走吧。”方唯识趣地终结了这个话题，转身就朝对面跑去。
　　这次轮到江川两步追上拉住她的手腕。方唯不解，回头看他。
　　“下雨。在这里待着。”他松开她，拿出手机说：“我让司机过来。”
　　“哦。”大概刚刚才一起从三轮车下来，她竟忘记了身边这位男神是个大老板。
　　几经波折终于顺利上车。因为淋雨，两人都有点狼狈。车子开出去后，江川拿出电脑查收邮件。看他的额发都还滴着水，方唯从背包里翻出一个灰色防水洗漱包递过去，是一条毛巾，“Jaden 擦擦头发？不然会感冒。”


第16章 怦然心动
　　江川接过来，若有所思。
　　噢，他看上去就是生活上十分讲究（挑剔）的人。“新的。”方唯加上了一句，“我已洗过烘干，请放心使用。”
　　结果他却说：“你呢？”
　　原来是担心这个啊，她还以为他嫌弃呢！方唯也忍不住笑了，从包里又拿出一个蓝色的洗漱包，“嗯，我也有的。”看他很惊讶的样子，她解释了一下：“原计划是跟 Emily 一起过来，以备不时之需，准备了两份。”
　　江川低头打开毛巾开始整理自己，很轻地笑了一下，运动服，平底鞋，防水背包，干净毛巾，她真的是准备万全。“我很好奇，你的背包里还有什么？”
　　“那就多啦！”方唯故意护宝似的将背包合上，“堪称哆啦 A 梦的百宝袋。”说着，她也转向窗外开始擦头发。
　　江川转头看她，这个角度看过去，湿发下她的耳朵小巧可爱，脖子修长白皙，因为刚才赶车跑动，脸颊还泛着淡淡的粉红，被打湿的上衣微微贴在精致的锁骨上，胸口起伏……突然觉得脸颊也跟着升温，他迅速地别开了脸。
　　狭窄的空间里，空气突然安静，狼狈的两人，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丝尴尬……
　　作为肩负照顾客户责任的代理商，方唯先打破了沉默：“Jaden 今天感觉怎样？”
　　“敞篷车？”江川问。
　　“Emily 说您从未来过希望小学。”方唯略带遗憾地说：“今天时间太短了，下次有机会，您可以和孩子们多相处。”
　　江川微微顿了顿：“我怕吵。”他实在不太喜欢小孩子这种生物，太麻烦了。不过今天，看方唯和他们在一起，又似乎很和谐。
　　方唯看他皱着眉略微嫌弃的样子，有点孩子气。噢，想不到他还会有这种表情啊！“如果陈校长在这里，一定会有很多理由反驳你。”方唯笑：“不过，我尊重你的观点。”
　　“陈校长？”他记得刚才的校长，不是这个姓？
　　“我妈妈。”
　　“哦？”他转头看她，心里有点惊讶又有点开心，她竟然会主动向他提起家人。
　　“就是，她一辈子都跟孩子在一起。”方唯笑了笑：“她觉得工作很治愈。”
　　“你觉得呢？”
　　“我也同意的。”
　　“所以你也很喜欢小孩子？”他忍不住问，虽然这个这么私人的问题，对他来说是越界的。
　　“不，我说的是后半部分。”
　　他回想了一下，“工作很治愈？”然后又点点头：“嗯，我也赞同的。这个部分。”
　　谈话的气氛又轻松起来，方唯松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他，自己也拧开一瓶，迅速喝了半瓶。汽车平稳行使，她追着时间跑了一天的心，也慢慢安静下来。
　　“快闪店那边的搭建什么时候开始？”方唯问。
　　“设计要下周才能确定下来……”江川本想继续说下去，但电话响起来，他看了看手机，对她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方唯双手一送，示意他随意。
　　“Hi Daphne？”
　　“嗯，五点钟的会议我可以参加。”
　　“没事，我电脑接入，不过路上网速可能会稍微不稳。”
　　“好，谢谢。”
　　江川挂了电话，转头对方唯说：“不好意思，我一会儿有个和美国那边的会议。从现在开始我可能需要进入安静的状态。”
　　“OK。您忙。”
　　江川便转头专心对着他的电脑认真工作起来，不一会他戴上耳机，接入了会议。
　　他果然是那种一秒就能进入工作状态的工作狂。方唯悄咪咪地微微转头看了一眼江川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哦，鼻子的线条也很优越……哎，不得不承认瑜总是对的，时尚感体现在这个男人身上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即便是刚刚经历了如此狼狈的状况，此刻的他看上去还是俊雅沉稳的。
　　听见他说了一段英文的开场白，为避免听到客户不方便对外公开的工作信息，方唯撇开了脑袋里突然闯入的小差，很自觉地拿出 iPod 塞上了耳机。昨晚她整理背包，发现了这只 iPod。因为工作繁忙，也因为疫情，她好几年没出游，这个户外包被遗忘已久，iPod 也早已没电，她顺手充了电，此刻刚好派上用场。只是播放歌单还是好几年前的，没有更新。
　　江川一个小时后开完会，摘掉耳机转头看方唯塞着耳塞盖着自己的薄风衣外套歪向窗边那头睡着了。他慢慢合上电脑，转头看窗外，傍晚六点的光景，天还没有黑，车子经过的地方没再下雨。外面山色清朗，看不到夕阳，却有一种安静悠远的感觉。
　　他忍不住又转头看，那个熟睡的人。
　　她今天没有化妆。
　　虽然时间紧迫，但其实这个项目的进展，他并没什么不放心，整个团队都很靠谱，很给力。特别是方唯，非常有经验，项目推进的节奏把控得很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独自去拜访希望小学，说不清是因为担心她一个女孩子要去相对偏远的地方工作，还是想借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工作机会去更多地了解她——他很清楚即便因为项目合作紧密，他们这样单独见面的机会亦少之又少——总之，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马上就做了决定。
　　尽管他在来回的路上都在工作，但这个决定确实改变了他今天的所有的工作计划和安排。好比如临时取消了和成都工厂同事的午餐会，让他们紧张兮兮地给他安排了一辆车；本来定在午饭后的回程机票也不得不改签到明天早上。甚至为了赶时间，他连午饭都只在车上吃了一个汉堡。
　　一直到坐上三轮车，在颠簸进校的路上，他仍不禁自嘲，这样大费周章过来，到底有什么意义，在自己工作行程如此紧张的情况下？
　　但是此刻，当他转头看着她不施粉黛的安静睡颜，回想刚刚过去的几个小时，她动作漂亮的侧手翻，思路清晰的项目汇报，回程路上细致的安排……
　　他之前看过希望小学志愿者回访项目的简介，大部分员工志愿者都会选择美术、音乐、自然科学、生物卫生等学科，她竟然跑去上体育课！还跟孩子比试侧手翻？他笑，她为什么总是这样众不同呢？如同多年前他在学校的团委编辑部第一眼看到她，她也是这样清晰明朗，就好像整个人在他的眼里已自带光圈。
　　刚才她情急之下拉着他跑，直到她没有买到票又立刻试图手机搜索车辆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心跳加速！他很清楚以他的体力，只跑这么短的距离，根本不至于心率加快成这个样子。江川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似乎还留着她手指握过的感觉……
　　想来这一趟，还是值得的。
　　车子突然颠簸了一下，方唯左边的耳塞掉了下来，她并没有醒。最近她实在太累了。今天五点多就起来去赶班车，因为江川临时过来，她一直处在工作状态。所以当他专注开会的时候，她很快就睡着了。
　　江川看了一眼掉在她外套上的耳塞，转头看窗外，很快又忍不住转头回来，再看了一眼，终于伸手过去轻轻拿过来，塞进自己的左耳，慢慢靠在椅背，闭上了眼睛。
　　很轻的音量，粤语的歌曲，反反复复只有一首歌。江川听了一会儿，终于在歌曲重新开始的时候，睁开眼睛看她手上松松地扶着的 iPod 屏幕。
　　Ping Pung--爱是最大权利。他从未没听过这个歌手？鉴于他的粤语水平还不能完全听清语速较快的歌曲，他留意了一下屏幕的歌词：
　　可不可与你放胆嬉戏 忘掉日与夜那些限期 不管身边几多无聊道理
　　手拖手与你演出好戏 游行直到夜晚多凄美 争取这一次走几千百里……
　　他不由得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从上海到成都，从白天到晚上，他这次真的是争取和她走了几千百里。
　　“凭我彻底的勇气 爱是最大权利……”
　　他忍不住又笑。爱是最大权利，真的是这样吗？这么多年来，他不懂得爱情，也不愿意花精力和时间去体验或研究。如果爱真的是一种权利，那么，是他主动放弃了。因为权利总是伴随某些义务，他不感兴趣也不愿意承担。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脏，仿佛是某种告诫，又仿似试图用外力压制它。
　　因为，怦然心动的感觉，美妙得简直令人生厌！
　　他讨厌一切失控的感觉。
　　江川小时候家境不错，父母都是公务员，后来父亲辞职做生意，经济条件就更好了。一家人搬进市区 180 平方的大房子。大约是他上初中开始，父母的感情开始逐渐淡漠，两人之间倒是从未在他面前有过剧烈的争吵，说不清楚是谁先出的轨。反正他初中毕业那年，两人终于离婚。分手很体面，不狗血，也没有任何纠纷。两人向来财政独立，共同财产不过一套一起居住的房子。
　　父母双方都要求江川的抚养权，但是他谁都没有选，在父母离开后，独自留在这套房子一个人生活。
　　他知道父母有新的人生计划，他无法左右他们的决定。但他自己的部分，他自己来选择和控制。他已经 16 岁了，一个人完全没有问题。


第17章 但你喜欢
　　故事非常俗套。很快，妈妈嫁给了领导，爸爸也娶了自己的秘书，然后各自都再生了一个儿子。人到中年再次得子，紧张和谨慎都更甚一些，精力更多地花在新家庭也很正常。江川一向独立，后来填志愿考大学找工作调动出国，他也并未咨询过父母的建议，也从未听过他们的意见。
　　离开得很彻底。
　　多年后江川回想从前，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可以理解父母。他们养育他直至将近成年，从未在他面前撕破体面，分开之后也继续负担了父母的责任，已无可非议。父母对他的未来没提任何要求，他也不必对他们过分期望。他亦早已过了渴望父母爱的年纪。
　　大概是父母子女缘分浅薄吧，这些年他和父母的关系淡漠，多年不见，联系亦少。他觉得自己亦已释然。
　　因为工作，奔波不同的国家或城市生活，云飞觉得他很漂泊。但都是他主动选择。这些年，也并非没有遇到过值得开始一段感情的女性，各方面都很优秀，他也很欣赏。他只是不愿意。因为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因为对这些城市没有归宿感，但最重要的，大概还是因为对爱情没有期望。
　　没有感情和婚姻的束缚，也不需要承担原生家庭的责任，一直来去自由。他自认十分享受全情投入工作，也满足于事业高速发展带来的成就感，不必分出心力和时间去经营爱情，挺好。
　　爱情是什么？费心费神费时间，不可靠不可控无法捉摸，还可能让人上瘾，何必去碰？他确信自己对爱情和婚姻，没有任何向往。他一直都不需要甚至非常抗拒亲密关系。
　　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不婚主义者。
　　“无从预告 多曲折每段路 路中几多的劝告 我怕我会听不到……”
　　耳边的人犹在唱，江川睁开眼睛，将耳机摘下来，轻轻放回原位。然后掀开笔记本电脑，重新投入了工作。
　　晚高峰路上有点塞车，回到酒店楼下已将近晚上 8 点。
　　方唯中途醒来，也开始了工作。因为她在车上不能长时间使用电脑和手机屏幕，不然会头晕，所以只简单查收了邮件，便开始打电话稍微跟进了不同项目的进展，得知 Grace 和 Emily 下午和媒体的沟通非常顺利，她也松了一口气。
　　“你手上负责多少个客户？”江川看她小小声地接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问。
　　“3 个年度合作的客户。”
　　“那是比较忙。”
　　“还好。Emily 是个非常棒的合作伙伴。”很自然，方唯真心真意地在大老板前为客户美言了一句。
　　“是。她是很不错。”
　　两人又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今天辛苦了。”江川说。
　　“应该的。您付了钱。不必客气。”
　　“其实还没付。”他轻笑：“所以，还是有点心虚。”
　　“哈哈哈。”方唯笑，因为 A&D 单独的项目费用一般在结束之后才结算。“没关系，到时候做 GRGood Receive，表示收货；项目负责人做了 GR 后，财务部会安排付款的时候，痛快就好。”
　　“嗯。我觉得似乎还是应该适当表达一下我的诚意。”
　　“嗯？”
　　“Daphne 帮我们预订了酒店楼下的火锅店。你介不介意和我一起吃个晚餐？”
　　“噢，她太贴心了！”难道可以说介意？方唯心里哀嚎了一声。她现在只想赶紧回房间洗个澡，吃饭什么的，随便叫个客房服务就好了！一个人自由自在即便吃房间提供的泡面也总比应酬客户吃得香。
　　然而她很快就被自己打脸。实在是，太好吃了！古色古香名声在外的老店，菜品新鲜，正宗成都味，味道几乎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一进门，扑面而来的香气，就让人觉得，好饿！
　　“我还担心你会吃不惯辣。”席间江川说，“听说你是南方人？”
　　“我可能属于比较爱吃辣那种南方人？”方唯一点都不忸怩，一手在嘴巴前扇着风，一手拿起一罐加多宝喝了一口，辣得痛快！“Jaden 呢？能吃辣吗？”她并没有问他是哪里人。
　　江川微微笑了一下，他挺赞赏她的分寸感的，和客户沟通交流，一直都没有让人觉得越界的问题，工作以外的个人信息也保护得恰到好处，今天主动透露她妈妈的职业，已算是突破。
　　“还可以。”他说。
　　服务员过来结账的时候，方唯很自觉地拿出手机付款。
　　“我来。”江川已把付款码出示给服务员。服务员扫码。
　　“跟 VIP 客户吃饭还要对方付钱，回去可能会被 Michelle 打？”方唯笑，“事实上您的诚意我们都强烈感受到了。”
　　“哦？”
　　“今天您亲自去拜访希望小学。”
　　“我还担心会被你和 Emily 抱怨我管太多。”
　　“怎么会呢！”呵呵！
　　“那么，如果跟代理商吃饭让对方付钱，你猜我回去会不会被合规部的同事请去喝咖啡？”江川也笑，低头输入付款密码。
　　当然没那么严重！不过方唯也从善如流地收起手机。服务员转身准备离去，方唯顿了一下，提醒她：“麻烦提供发票。”
　　服务员转头问江川：“先生需要提供一下发票抬头。”
　　江川却答：“不用了。”服务员很快离开。
　　“不是说工作晚餐？”方唯有点意外，和代理商吃饭要将公司守则要划得这么清楚，为什么不回去报销？
　　“我没说。”他笑，站起来。“我表达的是个人的诚意。”
　　他确实只说 Daphne 帮忙订了餐厅，是她自己先入为主地代入了工作晚餐。不过，无论个人还是公司，她的工作出品的确值得这种诚意。方唯于是不再纠结，也站起来，和他一起往外走。
　　“如果你觉得有负担，回上海可以请我吃饭。”他突然又说。
　　刚才不是说，不能接受代理商宴请么？方唯有点被搞懵，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上海跟成都有什么不同？”
　　他轻笑一声，“地点和食物都没有关系，但我觉得我们的关系，可以更新一下？”
　　“？？？”除了工作，他们还有什么关系？
　　她讶异的表情有点太明显了，他补充解释了一下：“我以为，工作餐以外还能在一起吃饭，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她笑：“没想到 Jaden 对朋友关系的定义这么低哦！”
　　“不。恰好相反。一般情况下，非工作应酬我都不参加。”时间那么宝贵，他一直是拒绝无效社交的。
　　“噢，那么，是我的荣幸。”
　　“感觉有点受伤……”他故意低落地说：“看来 Ada 对朋友关系的定义，有点高？”
　　“不。恰好相反。”她恶作剧般停顿了一下：“一般情况下，客户都是我的朋友。”其实，您是甲方爸爸，是不是朋友，都是您说了算。
　　“呵呵！”他低头轻笑出声。她很聪明，半真半假的玩笑语气，不让人误会，也不觉得冒犯。
　　她的公关专业素养很优秀，恰到好处的边界感，不太远不太近，令人没有负担的同时，又感受到她对工作及客户的认真、尊重以及诚恳。
　　和她相处很舒适。仅限于合作关系，一切可控，很好。
　　第二天退房的时候，方唯又遇见了江川。
　　皆因早上醒来方唯觉得浑身酸痛，完全起不来。太久不运动，昨天一节体育课竟然到了累惨的程度。体力下降得这么厉害，难道真如瑜总所说，女人一上 30 岁，身体不积极使用就会走下坡路……哎，她只挣扎了几秒钟就决定放弃酒店的早餐，赖床到最后一刻才出发。
　　结果却遇见江川，而且两人竟然还是同一个航班回上海！
　　她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这趟差旅，真心太累了！
　　其实去机场的路上，江川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到机场时他又接入了一个电话会议，方唯轻声问他拿了身份证，一起办理了登机手续。
　　作为一个大甲方爸爸，Jaden 确实挺省心。虽然服务工作狂的甲方会很累，他们大多要求高，逻辑思路又严谨，一出错，挑战便步步紧逼，很难敷衍。但也正因为他们只重视项目关注出品，别的什么应酬啊拉关系啊送礼之类的基本不管用，反而令你可以专注工作，不必操心那些有的没的。
　　江川是航空公司的金卡，将方唯带进了 VIP 候机室，方唯便在那边蹭了一顿早餐。讲真，如果不是因为她赖床，即使搭同一班机，他们大概率是不会遇上，她心里不免又感叹了一句：冤孽！
　　江川的电话工作一直持续到登机。飞机起飞后，他后面有个大概 1 岁多的宝宝，一直在蹬他的座椅靠背，让他微微皱了眉。方唯想起他说孩子太吵，又见他一副认真忍受的样子，便提出跟他换座位。他婉拒了她的好意，他的修养也不允许将这种状况转移给一位女士。
　　方唯便和他聊天，分散注意力。
　　大部分都是工作上的事情，目前的进展，下一步的执行安排，需要注意的地方……因为江川平时的日程实在太满了，此刻难得他的工作时间表随手机一起进入了飞行模式，方唯当然抓住机会就一些工作问题进行汇报和讨论，最重要的是，达成共识嘿嘿。
　　大概是方唯一直谈工作让他有些累，江川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主动问起她昨天和那个男孩的比试。
　　“哈，那个啊！”方唯有点尴尬。然后瞄了一眼后面的宝宝，低头凑过去拢住嘴巴压低声音：“您不是不喜欢小孩子吗？”
　　她突然凑到他的侧前方，鼻子里都是她头发好闻的味道，他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地说：“但是你喜欢？”


第18章 要等多久？
　　方唯一愣。
　　“我其实，也谈不上喜欢？”她有点不确定地说，“不过每次见希望小学的孩子都很感动。”
　　“嗯？”
　　“嗯……他们对读书和生活都有一种，很质朴的热诚？”她思考了一下，继续说：“还有他们的快乐都很简单，很直接。就，每次看他们的眼睛，怎么说呢，眼里有光？”
　　“你到访过几次希望小学？”
　　“我看看。”她真的掐指算了一下，“大概都有 4 次。”
　　“这么多？”他昨天竟然还担心她是第一次一个人到偏远的地方去工作。也是了，他到达之后几乎一路都是她在照顾他。
　　“对。之前两次是工作，后来客户参加志愿者项目，我死皮赖脸蹭着去了一次。不过每次都和大家一起，组织工作也是志愿者团队负责的。昨天那种情况，也可以算是第一次。”
　　“所以你昨天是真的输给那个小男孩？”
　　“哈？”这种问题，完全没必要较真吧？方唯忍不住笑，看来他是真的不喜欢小孩子，所以都没兴趣去研究了解他们。“嗯……算是吧。我认为他很厉害了，因为他完全是自学的，而我经过了专业的训练。”
　　昨天她有意放慢了速度，但也不能太慢，要保护孩子的兴趣，刚刚好地只输一个动作的时间，不然就太假了。
　　“学舞？”他看她的身形动作，真的很漂亮。
　　“是的，学武。”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这个爱好比较独特，她很少会向人提起，云飞就很受不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江川却继续追问：“那么，你到底可以连续侧翻多少个呢？”
　　“就，再过 6 年，可能也还是会稍微输给他一点？”
　　“很难学？”
　　“PG 家长指引，危险动作请在专业人士指导下练习，切勿模仿。”
　　“不知道这位专业人士是否有兴趣接私教呢？”
　　“哈哈哈，您说真的哦？”
　　“可以试试看？”
　　方唯忍不住转头看了江川一眼，虽然他今天穿了 POLO 衫和休闲裤，但仍然是俊雅斯文商务风，怎么看都跟侧手翻扯不上关系。
　　江川却觉得她这一眼充满了强烈的怀疑，他看上去运动能力这么差？“怎么，你不信？”
　　“不是。”方唯没忍住笑，“只是觉得可能网球之类的挥拍运动适合你多一些。”
　　“为什么？”
　　“嗯~比较潇洒？”
　　他有些不服气：“那要不要我们也比一比？”
　　方唯也起了逗他的心：“那您打算让我等多久？”
　　这句话，让江川心里突然一动，他下意识便回道：“我想，应该不需要 6 年？”
　　“哈哈哈哈……”真没想到，Jaden 也有这么诙谐幽默的一面。
　　……后来后面的宝宝都睡着了，他们依然在细声聊，到落地才惊觉时间过得这么快。
　　出来的时候，江川提出顺路送方唯回办公室。方唯看了一眼等的士那边长长的队伍，很愉快地答应了，毕竟她也有一堆工作等着处理。
　　江川这个级别，A&D 配了别克的 GL8 以及司机。一上车他又打开电脑工作，直到方唯下车，他也只是点头示意知道。
　　方唯心想，工作狂的时间表大概只有在飞行或者睡觉才会进入飞行模式吧？太可怕了！
　　各自继续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所有项目都在按计划步步推进。
　　因为备战高考，方妈妈陈校长的工作非常忙，方唯也是一堆的事情赶着推进，因而奶奶的房子过户便搁置了。六月中的时候，方唯终于抽空休了一天假。她周四下班赶夜机回广州，周五去不同的地方跑了一轮，补充收集了一些证明材料。之前他们将遗产继承想得太简单了，这边的资料齐全之后，等陈校长放暑假，还得再飞上海做公证。
　　这天陈校长宣布了一个重大的决定，这个学年结束她将不再续签合约，正式退休，带外婆回南郊别墅养老。方唯表示热烈欢迎和支持，外婆都快 90 岁了，陈校长也 60 多了，是该安心颐养天年了。
　　周六方唯终于和张小瑜在广州胜利会师，两人下午先去太古汇逛街，然后又转战江边大排档。
　　“啊，这才是我大广州的烟火气！”两人选了户外的位置，一坐下方唯就豪爽地拿起餐牌点菜。
　　“来了广州，应该都不太容易离开。”张小瑜也感叹，当年要说媒体工作，当然北京上海更多选择，但她还是义无反顾选择了广州这家媒体。“你呢？什么时候回来？”
　　“确实是要提上议程了。就冲着这绝对够镬气的干炒牛河，也应该回来了！”
　　“讲起这个镬气，也是一个很妙的名词，堪称广东厨师专有。”张小瑜忍不住又开始讲她的粤语心得：“我刚来的时候，有一期时尚美食专题做创意粤菜。一位美食家告诉我，广东人的饮食里，有一股很神秘的气。”她学着老人家用粤语老神在在地模仿：“唔系香气，亦唔系油气，而系~镬气~”
　　“哈哈哈哈！”方唯竖起大拇指：“惟妙惟肖！”
　　“镬气？是什么东东？我当时真是一脸懵。”
　　“最是那一抹~人间烟火味~~这个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吧？”
　　“对。一直到今天，我觉得我都很难将这个词用普通话准确地翻译解释出来。”
　　“你没有请教一下麦总吗？不是说他家上溯九代都是广州人？”
　　“是哦！但他今天加班啦！”
　　“加班也要吃饭的。快打电话叫他来~埋单！”
　　“呸，你一个资深总监，现在是吃不起大排档吗？”
　　“我当然吃得起。但我吃别人的更香啊！”方唯盯着菜牌头都没抬，“快让他决定，我要点菜了。”
　　“你就点三人份呗，他不来我们一样可以吃完！”
　　“不，如果他来，我就点龙虾！”
　　“……”
　　张小瑜打电话给麦景晟。
　　“你要不要来吃晚饭？”
　　麦景晟大概还没有完成工作，商量着说：“嗯，我晚些去接你，然后去你家？”
　　啧啧，方唯朝张小瑜竖起大拇指，用口型说：“瑜总，威武！”
　　“哎！”张小瑜脸红，有点不好意思地：“就我那个好朋友，方唯，她回来了，问你要不要过来认识一下？”
　　“哦？”麦景晟的语气明显很感兴趣。
　　“你没空就算了。”
　　“你准备跟好朋友怎么介绍我？”
　　“……到底要不要来？”
　　方唯朝着电话那边喊了一句：“麦总，如果没空也可以直接过来埋单！”
　　“定位发给我，现在过来。”麦景晟马上就决定了，他现在都还没获得过张小瑜的正式承认，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去她的闺蜜面前表现表现！
　　麦景晟到的时候，菜已基本上齐。
　　“Hi，麦总。方唯。”方唯起身，煞有介事地朝他伸出手。
　　“你好，方总监。麦景晟。”麦景晟笑笑，迎上去握手。
　　“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方唯说完还不忘向张小瑜竖起大拇指。
　　大概是因为周末，他穿得很悠闲，但衣服质地很好，裁剪合身，成熟沉稳，淡定从容，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不经意的时尚感。那种与生俱来的矜贵松弛，一看就知道出身和教养良好。
　　气质感觉跟云飞有点像，让方唯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哈哈，那就拜托方总监在小瑜那边多多美言啦！”
　　“喂，当着我的面这样讲真的好吗？”张小瑜轻轻踢了一脚麦景晟。
　　他对她笑，坦荡荡地说：“这种事本来就要当面讲啊！”
　　“要美言，那还不简单！”方唯笑：“只要有美食，别说美言，美语都无限量提供！”然后招呼麦景晟入座，“快快快，趁热吃。千万别浪费了这镬气，够劲！”
　　六月中广州的天气已经炎热，但最近都在下龙舟水，所以这样天气好的夜晚，江边的户外很是舒适。张小瑜又叫了几瓶珠江纯生，服务员过来直接在桌边一拍，瓶盖应声而开。
　　“此情此景，必须要有一杯冰镇啤酒！”张小瑜举杯。
　　“干杯！”方唯马上附议。
　　只有麦景晟有点犹豫：“我开车过来的。”
　　张小瑜大手一挥：“别扫兴，叫代驾！”
　　“好，干杯！”
　　“言归正传。”方唯放下酒杯，“瑜总自从来广州之后，爱上了学粤语。从此我们每次饭聚的保留节目就是~粤言粤语，每次选一个特色粤语词，挑战精准翻译成普通话。”
　　麦景晟转头看张小瑜，笑：“你竟然有这么可爱的嗜好？那我一定可以加分啦！”
　　张小瑜瞄他一眼：“拭目以待！”
　　方唯对麦景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今晚的主题非常应景，镬气！以下进入双语广播时间，可以开始翻译表演了。”
　　“确实有难度啊！”麦景晟略微思考了一下：“‘镬’其实是一个很古老的汉语词，在广东话的意思同‘锅’，但‘镬气’若翻译成‘锅气’，至少是不准确的。”
　　“嗯，有点料！”张小瑜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镬气被粤菜厨师公认为是烹饪用火的高境界，从化学的角度解释，镬气就是化合物发生焦糖化反应和美拉德反应所形成的香气综合体。”
　　方唯点点头，啧啧赞了一句：“专业、深奥！”
　　然而张小瑜却白他一眼，“别装，说人话！”
　　“哈哈，别急。从生活经验来翻译，镬气就是炒菜时炉火嚯嚯嚯，热油滋滋滋，镬铲铛铛铛……之后产生的焦火香气，也就是……”刚好服务员上最后一个主食，堪称广东名菜的干炒牛河，“新鲜出炉端上桌那一层飘拂在表面的热辣香气。”他拿起筷子：“请随意感受一下。”
　　“……所以呢，翻译成普通话，应该用哪个词？”小瑜认真问。


第19章 人生积极
　　“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对应的词，其实是，没有的。”方唯飞快地回答，然后一筷子进口，忍不住叹了一句：“这里的干炒牛河果然够镬气，正！”
　　“哈哈哈，你们果然是食家！这家店非常正宗！”麦景晟给小瑜夹了些，自己试了一下，也说：“无得弹！”粤语无可挑剔的意思
　　两个闺蜜已埋头奋战。麦景晟继续解释：“粤语有些词，含义比较丰富。好比如这个镬气，就得讲究火候、温度、油量、时间、速度等等因素。”他笑了一下：“估计 AI 都没办法精。以广州人被养刁钻的口味，未来厨师可能还是一个稳定的就业方向。”
　　“嗯，至少大排档厨师是不可取代！”方唯举杯：“麦总是个懂吃的人。”
　　麦景晟：“所谓识饮识食，人生积极。”
　　张小瑜：“好一个人生积极，干杯！”
　　放下酒杯，张小瑜又道：“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研究粤语吗？”
　　“有趣呗！”方唯继续吃。
　　“没错。粤语特别有意思的地方是什么？除了刚才麦总说的含义丰富，我认为还很有内涵！”
　　麦景晟笑：“你这个内涵，用得也颇为内涵。”
　　“麦总不妨举例说明。”
　　“粤语有很多的引申义，然后就变成了约定俗成的俚语。所以粤语之所以难，是因为即使学会了用粤语，但还是会有很多时候听不明白。”
　　“嗯嗯！”方唯认同：“好比如我们今晚讨论的这个镬，就可以讲上一晚。”她没再往下说，示意麦景晟继续，实在菜太好吃，她有点忙。
　　“作为名词呢，镬意思同‘锅’，但普通话读音同‘祸’。大家都知道，粤语是古汉语的活化石，保留了很多古老的发音，由此可知‘大镬’同‘大祸’，引申义就是糟糕、出大事了，那‘孭镬’就是背黑锅啰；然后继续引申下去，‘补镬’就变成了出事后的补救措施；再引申下去，‘一镬熟’，就是一锅端，‘一镬粥’就是一团糟！”
　　方唯从食物中抬头补充：“最搞笑的是，‘镬镬新鲜镬镬甘’，竟然是指吃亏的事情次次新鲜次次糟！真系估你唔到啰！”粤语-真是猜你不透
　　“哈哈哈，没错，作为量词的时候，方总监的这个例子就很典型了。”
　　“麦总叫我方唯就好。”
　　麦景晟玩心大起，顺着她的话说：“我就怕‘你见我一镬打我一镬’！”
　　张小瑜：“就是见一次打一次的意思？”
　　方唯：“对。但练武之人有武德，我一般不使用武力，我只会向瑜总‘爆你大镬’！”
　　小瑜疑惑：“是指‘爆大祸’的意思吗？”
　　方唯已经忍不住笑：“是爆不好的猛料或者秘密的意思。所以瑜总现在开始，要对我好一点啰！”
　　“我为什么要？”
　　“现在麦总是我的朋友了。”
　　“So what?”
　　麦景晟会意，和方唯击掌，好心提示小瑜：“因为你要小心方唯向我‘爆你大镬’！”
　　“妖，我使惊？！粤语：我用得着害怕？”说完就马上狗腿地给方唯夹菜：“方唯唯，快趁热吃，你喜欢的避风塘炒蟹！”
　　“看来小瑜有很多秘密瞒着我呀！”麦景晟笑，伸手过来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喂，你们俩才认识多久就结成同盟？”小瑜又抗议。
　　“好啦，瑜总发脾气的话会很难搞，麦总，你先哄哄她。”方唯起身去上洗手间，顺便去埋单。
　　麦景晟笑：“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研究粤语？”
　　小瑜毫不客气地：“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那我们一会儿回家互相研究一下。”
　　“你指什么？”
　　“小瑜感兴趣的，我都乐意奉陪。”
　　“……”
　　三人一直吃到九点。麦景晟去付款的时候才发现方唯已经埋单了，“怎么还要女士埋单？”
　　方唯笑，“感觉应该去云端酒吧之类的喝酒，才配得上麦总的身份。”
　　“要不我们去瑰丽酒店的酒吧续摊？”
　　“不了，我明天还要赶早班机回上海，这个机会先记账哈。”
　　小瑜：“别理她，她除了工作，没嗜好了。”
　　麦景晟心里一动：“这么优秀的同事，我也想要。方唯你考虑回广州发展吗？”
　　小瑜：“对，你赶紧把她挖回来，最好给她介绍个男人，省得她一个人在上海漂泊！”
　　“喂，好了，知道你俩有情饮水饱！”
　　“无爱催人老！积极使用啊方唯唯……”
　　“……”
　　希望小学美妆项目志愿者活动定在 7 月的第二个周末。
　　孩子们第一周完成了散学礼之后，Fiona 和插画师以及负责摄影的同事先进驻学校，按照确认的设计效果图画底稿。方唯会提前两天过去。方便工作，她和先头部队一样住镇上的旅馆。
　　Grace 临时调过来支援项目，负责媒体邀请接待，她与 Emily 陪着媒体，和志愿者一起提前一天飞成都，先到县城住一晚，第二天一早到校。
　　志愿者到的当天，一切已准备就绪。书籍亦早前已送达，木工师傅提前一天完成了图书馆所有家具的安装；墙绘线稿完成，颜料工具相应分区备好，墙边贴上了对应的分区打印效果图以及负责该区的志愿者名单。大家到了之后就只需要分工合作，分类整理书籍，分区负责涂色，摄影师负责录制视频。方唯是现场总协调，和 Fiona 一起负责所有执行调度。
　　方唯和校长当天一早去采购食材，在学校饭堂为大家安排午餐。因为天气炎热，不少是户外工作，她甚至还让饭堂熬了一大煲广东版消暑凉茶。
　　这次的活动主要是为 9 月的发布造势，媒体只邀请了关系好的几家到现场感受，也没有要求出稿。实在是很有意义的活动，媒体朋友都很自觉地加入了志愿者行列，一起动手美妆校园。
　　人多力量大，也得益于充分的事前准备及有条不紊的现场执行，大家齐心协力忙碌了一整天，终于在傍晚顺利完成所有任务。这一刻真的是太棒了，大家纷纷在自己的劳动成果前拍照留念，然后乘着夕阳回城。
　　方唯和 Fiona 及摄影师多留了一晚，负责收尾及成果拍摄。第二天上午才回成都飞上海。
　　回去之后，团队将剪辑一个项目纪录片，从设计准备开始到完成这个过程，分别有 5 分钟，3 分钟，1 分钟的版本。计划在 8 月底新学期注册时，摄影师再过去了一趟，采访拍摄孩子们对新图书馆和新校园的感受，加到纪录片里。
　　江川没去参加这个活动。那次和方唯从成都回来之后，他们的会议基本都是线上进行，一直到 7 月的第三周，A&D 美尚事业部在广州开 OGSM 会议，邀请了代理商参加晚宴，江川才再次见到方唯。
　　OGSM 通俗一点来说其实就相当于美尚事业部的年会，除了一些官方的总结，还会颁发项目及代理商奖项。颁奖晚宴在四季酒店举行，方唯团队负责的护肤品牌拿了年度公关项目铂金奖。Emily 相当开心，结束之后几个人又去了 99 楼的酒吧喝酒。
　　负责美妆新品牌国内发布快闪店创意的广告代理商奥肯的人也去了。之前因为项目开过多次线上会议，经过磨合，后来的工作也渐渐有了默契。大家专业不同，各司其职，一个希望宣传力度更大，一个希望挖掘更多传播亮点，都不过想把事情做好。而且没有直接的竞争关系，合作颇为愉快。
　　两家公司来的基本都是总监级别，线下算是第一次相见。相互简单介绍，奥肯的副总监 Chris 一见方唯就兴奋大叫一声：“哇，Ada，你好漂亮！”然后就不由分说就坐到她身边，拉着她开启了热聊模式。
　　方唯才知道他原来是个 ABC，父母在美国开中餐馆，他两年前才回国加入奥肯中国，中文只能听和说，完全看不懂。他热情得有点过分，方唯有点招架不住，便伸手去拿桌上的鸡尾酒跟他碰杯，不着痕迹地往旁边移了移。
　　结果 Chris 喝完马上放下酒杯，又凑近她耳边说：“Ada，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方唯微微偏了一下头，再次微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我是个 gay。”
　　酒吧有点吵他的音量有点大，方唯吃了一惊，下意识抬眼看了一下大家。结果整桌的人都在笑，“这个算什么秘密，这里除了 Ada，还有谁不知道？”
　　原来他并不介意别人知道啊，方唯松一口气。其实她也认识几个这样的朋友，圈子里好像也比较常见。纯属个人选择，她一向都是尊重的。
　　奥肯是美尚事业部重要的广告代理商，Emily 早就认识这些人，于是也笑他：“Chris，你要不要也给 Ada 摸摸你的下颚骨？”
　　“哈？”方唯心里又吃了一惊：“这个，难道有什么玄机？”
　　Chris 凑过来神秘地说：“我削了下颌骨哦~~”
　　“啊，为什么？”方唯不解，难怪他的脸尖得有点过分。其实 Chris 的五官长得挺好，不削应该也很帅。
　　“我前男友喜欢。”Chris 耸耸肩：“为了漂亮。”
　　“……”好吧，理由很强大，方唯耸耸肩无言以对。
　　“我特意去泰国做的手术。”
　　“为什么不是去韩国？”这个话题完全是方唯的陌生领域。
　　“因为韩国人讲英文没有泰国人好哇。”
　　“……”这个点，也是无法反驳。看大家一脸兴奋，方唯转头问 Emily：“所以呢，为什么要摸，泰国做的摸了可以转运？”
　　“哈哈哈，Ada 竟然这么迷信！不是，他整天让人家摸他下颌骨那里打了 2 颗螺丝钉。”
　　“嘶……”这么恐怖？！


第20章 尚待观察
　　“Ada 你要不要摸摸看？”Chris 又凑过来问。
　　“不要。”方唯果断拒绝，立刻远离他一点。
　　“为什么？”
　　“不会痛吗？”
　　“现在已经完全不痛了。”
　　那就是之前很痛了……方唯倒抽一口冷气，拿过杯子，掩饰地喝了一口。
　　“你真的不要摸摸看吗？”Chris 期待地问。
　　“不要。”
　　“但这很可能是唯一一次，能摸到削了的下颌骨的机会，你真的不要试试？”
　　Emily 也笑：“一般人调整后都不太愿意被人知道的，确实没人像 Chris 这么有牺牲精神的。”
　　方唯吃惊：“所以呢，你们都摸过了？”
　　“哈哈哈，”大家都笑：“其实我们也都是被逼的。”
　　方唯就这么一分神，Chris 已经握住她的手往自己的下颌骨放上去，“放心，不会痛的。”
　　“哎，不要！”方唯下意识想将手抽回来。唉，没想到自己练武也几年了，竟然还怕骨头上的一颗螺丝钉！
　　就在方唯和 Chris 还在拉扯的时候，一个略微低沉的男声突然在大家的头顶响起：“Hello。”
　　“Hi Jaden！”Emily 笑着抬头，很快地跟他打招呼。
　　“我可以一起吗？”江川手上拿着一杯酒，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但他的眼神似乎越过 Emily，轻飘飘地看了一眼 Chris。
　　不知道为什么，Chris 竟然感觉一股意味不明的震慑力，下意识就松开了方唯的手。刚才大家一起嬉闹的气氛，突然安静了一下。
　　“Sure！”尽管这句话似乎不是特别对他说的，但 Chris 神差鬼使地回答了。
　　“Ada？那个希望小学的视频出来了吗？”江川转向方唯问。
　　看他要谈工作，Chris 很自然地空一个位置出来，江川毫不客气地坐到了两人中间。
　　“我们还在剪辑，明天应该可以给您看 A Copy没有任何字幕，没有调整过颜色及其他后期的粗剪版本。”
　　“OK。”
　　因为大老板突然加入，大家都有点拘谨。江川又聊了一阵，说了几句辛苦了祝贺大家之类的场面话，便起身说约的朋友快到了，回了自己在另一边的位置。
　　“嘿，Jaden 真的好 Cool！”Chris 望着 Jaden 离开的身影赞了一句，然后又叹了一口气，“可惜他不是 gay。”
　　Emily：“你怎知道不是？”
　　“他是吗？”Chris 惊喜地问，眼睛都在发光。
　　“不知道。”Emily 耸耸肩，还以为 Chris 有什么八卦内幕。Jaden 的性取向暂时是个迷，Daphne 说他没有女友，不过他回国时间也不长，尚待观察。
　　“成熟、禁欲、冷淡、身材赞、脸蛋帅！Jaden 简直符合我对男人的一切想象！”Chris 赞叹。
　　想起 Jaden 在飞机上克制忍受小朋友的样子，方唯忍不住笑了，又说：“他也很符合大家对老板的一切想象，严谨、严格、能力强，要求高！”
　　大家笑起来，重新开始讲圈子里各种八卦，气氛热烈，惊呼声笑声频频。窗外是小蛮腰的夜景，灯光闪烁，连飘过的云朵都染上了彩色。身边这群工作的起来如狼似虎的高级白领，此刻都已完全放松下来，展露出平时鲜少能见的可爱一面。
　　这就是方唯热爱工作的原因之一。和一群充满创意激情的人在一起，令你觉得自己还年轻，还朝气，还热诚，她真的很享受和大家一起努力，勇敢地奔跑。耳边是动听的音乐，大家的欢笑声，方唯转头看窗外的景致，夜景迷人，不由叹了一句，酒不醉人人自醉，真好！
　　蹭 A&D 的合约价，今晚大家很豪爽地住了四季酒店，一直聊到 11 点多才散场回房间休息。
　　出门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声：“方唯唯？”
　　云飞追上来抓住她的手腕，方唯停下来。“真的是你！怎么回广州都不告诉我？”
　　“你怎么在这里？”她笑，微微仰头看他。
　　“我今晚约了朋友。”
　　“跟同事一起来开会的，明天一早要回上海。”
　　“明天周五，不能休一天假回家过周末吗？”
　　“我非常忙。”她又笑，刚才客户还在催交功课呢！
　　云飞看她脸色微红，笑得这样可爱，明显是喝得有点多了，便说：“你等一下，我送你回家。”
　　“呵，你不是也喝酒了吗？我今晚就住这里。你和朋友聊吧。”
　　还知道提醒他喝酒后不能开车，看来她还清醒，他也笑：“你记得房间号吗？”
　　云飞很可能约的就是 Jaden，方唯可不想这样遇见彼此尴尬，只想尽快离开。“放心。”她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云飞回到位置。
　　“遇到朋友？”江川不露声色地问。
　　“嗯。方唯唯。她说非常忙，就走了。”云飞无奈：“她永远都是这样，转身就走，毫不留恋。对她来说，工作可能是最重要的。”
　　“她单身？”
　　“哈哈哈，像你一样的工作狂，不单身估计没人受得了吧？”
　　“那，也找一个工作狂？”
　　云飞却摇摇头：“不， 她不需要男人。你猜猜看大学体育选修课，她选的是什么？”
　　“看样子选的是冷门了。”
　　“武术！别的女孩子吧，跳跳健美操，学学交谊舞，她可好，跑去体育系学长拳！”惹的一帮体育系的师兄争相来献殷勤，看了就碍眼！
　　哦！原来她说学武，是武术的武，不是舞蹈的舞啊……江川按按眉心，也忍不住笑了。
　　“看吧，你也觉得不可思议。”云飞耸耸肩，“她高二就开始学武术。那么紧张的学习，她分出时间去上课和练习，竟然还考上 S 大，也是佩服了。不然搞不好她能考清北哈哈哈哈！”
　　“女孩子可以保护自己，挺好。”
　　“大部分男人都不太能接受比自己强大的女性。”
　　“你也一样吗？”
　　“呵，方唯唯的花拳绣腿怎么打得过我？”小时候那都是让着她好吗？方唯唯才多高？还不到 170，他身形和身高都已绝对碾压，何况男性的力量拥有天然的优势。
　　“难说。”江川笑，“难道你舍得跟她动手？”
　　云飞有种被戳破的窘迫：“罢了罢了，她喜欢，过得快乐，由得她了。”
　　……
　　房间的浴室窗边有一个很大的圆浴缸，和云飞告别后，江川回房间，安安静静地泡了个澡。夜深，对面小蛮腰的灯光已经关闭，但脚下珠江的夜景，仍然动人。
　　Ada Fang，方唯唯。他轻轻念了念她的名字，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刚才云飞还没到，他看到 Ada 和 Emily 他们在那边喝酒，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很容易在人群中将她一眼识别出来。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大家一直在笑，Chris 对 Ada 很感兴趣的样子，不时凑过去在她耳边讲话。他知道 Chris 在国外长大，待人接物比较热情，但，他好像有些过分了？Ada 都往旁边移了移，又移了移，她的身体语言很明显是在抗拒啊，他还要继续？
　　还有她，平时那么注意与他保持距离，跟别的代理商，就这么不懂得拒绝的吗？
　　他挣扎犹豫了一轮，终于起身过去打招呼。快要走近的时候，Chris 已经抓住了她的手。怎么，还要让她摸他的脸？太过了吧！他感觉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无名火，立刻加快脚步过去，打了一声招呼，坐到她身边，不动声色地隔开了 Chris。
　　因为他的加入，大家气氛僵硬了一些，他醒悟过来，有点懊恼自己竟然这样沉不住气，很快又找个借口离开。
　　看上去好像就是特意过去问她工作进展似的，在大家都在庆功的夜晚，怎么想都觉得扫兴！
　　他为什么会变得，这么蠢？
　　大概是因为，她今晚，太漂亮了！白色无袖衬衣搭墨绿色阔脚裤，显得整个人十分修长。尊重晚宴，她化了比较明艳的浓颜妆，略显冷淡的高级气质，简直令人侧目。他一眼就在会场看见她。明明不是裙装的造型，他却觉得她整晚都在他的眼中摇曳生姿。
　　所以呢，心动之后进阶到吃醋的情绪，应该如何管理？
　　他一直对自己的自控力很有信心，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界限清晰，公私分明。可即便他一再告诫自己，即便他刻意沉迷工作……江川有点烦躁地，将自己没入浴缸。
　　从广州回来，希望小学项目的视频的几个版本很快确认。各项工作也按计划进行中，虽然中间小问题不断，但亦都顺利解决了。
　　陈校长八月初那周带着方唯外婆坐高铁来了上海。方唯休了 3 天假，加上周末一共 5 天。除了一天跑公证处办理公证外，其余都陪妈妈和外婆逛上海，还去了一趟迪士尼。
　　房子过户的资料准备齐全，终于完成过户。妈妈和外婆继续住了一周才回广州。
　　临走前一天，妈妈和方唯一起去收拾奶奶的房子。之前妈妈担心方唯一个人会伤心，所以回去之前和云飞过来给家具都盖上防尘布，叮嘱方唯要等她放暑假过来再一起整理。
　　难得方唯这么听话，陈校长表示很满意。但事实上方唯只是因为太忙了，一直都没顾得上这件事。
　　房子整理完，在上海的事情就基本处理好了。这晚妈妈和方唯深谈了一次。
　　“你是打算继续留在上海发展？还是回广州？”妈妈问。
　　“妈妈觉得呢，你想我回去吗？”
　　“如果出于职业发展的考虑，你认为留在上海更好，那我也是支持你的。但如果是别的原因，我觉得你可以回广州了。”
　　“别的什么原因？”
　　妈妈叹了一口气：“唯唯，云飞都要结婚了，你还要继续在上海躲几年？”
　　“我不是……”方唯惊讶，“我来上海并不是因为云飞……”
　　“我知道。”陈校长知道女儿的性格，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拿过她的手，轻轻握住，“这些年，你承担了爸爸本应该承担的家庭责任。我的女儿辛苦了。”
　　“妈妈更辛苦。”
　　妈妈靠过来，很轻地拥抱了她。“妈妈不会干涉你选择哪一种生活方式，结婚，不结婚，拍拖或者不拍拖，你只要跟随自己的心意。我相信即便是一个人你也能过得好，也相信你有选择伴侣的眼光。所以，妈妈不急。你也不必急。”
　　“妈妈……”方唯也拥抱了妈妈。很多时候她觉得妈妈好像什么都明白，她是懂她的。因而此刻这个拥抱，似乎已经抵得上难以启齿倾诉的万语千言。


第21章 决定辞职
　　方唯本来要送两个老太太回广州，但妈妈拒绝了，说她要圆满完成她和她妈妈两个人的旅行。方唯只好由着她了。
　　分别时候，方唯拥抱外婆，妈妈也过来抱着她俩，对方唯说：“如果觉得累了，就回家来。现在你只有一个人在上海，我们都很挂念你。”
　　“我也是，一直很挂念你们。”
　　看着两位老太太牵着手进了安检，方唯心里百感交织。外婆年纪大了，说不定是她最后一次来上海。虽然妈妈也说了支持她为职业发展留在上海，但所谓职业发展，到底要发展到什么程度，才算尽头？
　　爸爸离开的这些年，她留在妈妈身边的时间少之又少，现在妈妈也老了……
　　周一例会之后，方唯向 Michelle 提了辞职。
　　毫无征兆，Michelle 大吃一惊！后面的会议也不开了，拉上方唯就去了小会议室。
　　“怎么回事？！”Michelle 态度强硬地说：“你最好要有思想觉悟，不是强大的理由，我都不会接受的！”
　　“就是，想回广州了。”
　　“……”这个理由，敷衍！“回去干嘛，又不是要结婚！”
　　方唯笑了笑，没回答。
　　“啊，你真的要回去结婚啊？”Michelle 不确定地。
　　“不是啦！”
　　“那是，因为最近太累了？”方唯最近的工作量确实太满了，Jaden 也是个难搞的，她爽快地：“我给你批假。”
　　“不是。只是家人年纪大了，不放心。”
　　“……那么，我就算说职位待遇提升，你也不为所动了？”
　　“嗯。这几年跟着 Michelle，很开心，也学到很多，我不是因为有什么不满意而离开，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Michelle 严肃地：“不要跟我嬉皮笑脸，奉承话我听得少？我现在非常生气！”
　　“我对不起您。”
　　Michelle 叹了一口气，“你就说，眼下这种情况你要辞职，你让我怎么办？”
　　“我考虑过，这个时候辞职是最合适的。”
　　“你辞职就不会什么合适的时候，除非我也走！”
　　方唯手上的冰咖啡推向她，“你先喝点咖啡，压压惊。”她真是有先见之明，知道 Michelle 肯定会炸裂，提前准备了冰咖啡。
　　“你也知道我会惊啊？！”Michelle 接过猛地灌了几口咖啡，冷静了一下：“别的客户和项目我就不说了。但美妆品牌的项目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Jaden 若知你退出可能会杀过来，你也知道这个项目对他有多重要了！”
　　“我当然会把项目完成再走。你先别急。”方唯直接打开了投影。
　　一看这个架势，Michelle 便泄力般靠到办公椅上，“所以，你都有了计划了？”Michelle 叹气：“哎，其实你既然能提出辞职，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我也知道不能改变你的决定。”刚说完，她又恶狠狠地加了一句：“你最好用一个完美的计划来说服我！”
　　方唯展示她离职前的时间表及计划表，以及团队调整的建议。
　　“糖果和护肤品牌的团队很成熟，饮料品牌的团队也已经慢慢成长起来，我这段时间会强化培训的。9 月初的美妆品牌的发布活动，是我们近期的线下大活动，涉及多方沟通和合作，我会让团队的所有成员一起参与执行落地，抓住培训和锻炼的机会。而且我国庆假期后才离职，还有两个月，HR 也应该招到人了。我有时间和接替的人交接。”
　　“呵，计划得真不错！”Michelle 咬牙切齿地：“看来是蓄谋已久的啦！”
　　“真的是昨天才临时起意！”送妈妈和外婆离开的那个画面刺激太大了，她昨晚又失眠。现在她只剩下两个老太太了。
　　Michelle 给了她一个鬼才信你的眼神，又问：“那 Jaden 那边，你打算怎么交待？”
　　“Jaden 那边更简单了，都不用交待！美妆品牌的项目 9 月初发布，后续工作两周内会完成，之后我手上没有他的项目了。所以我的离职都不需要知会他那个级别，到 Emily 就可以了。”
　　“你想得倒是周到！”
　　“目前目标的年度项目的合同都拿到了，执行了一个季度，所有项目都在正轨上。您说，现在是不是我辞职最好的时候？”
　　“那美妆品牌接下来的项目怎么办，你明知道我也想拿的。”
　　“拿呗！经过这一战，Jaden 也应该看到我们的实力了。”
　　“我就怕他只看到了你的实力。”
　　“怎么会呢？他很清楚我是因为站在 Michelle 的肩膀上，SWC 的平台是保障。”
　　“得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拍马屁！”
　　她笑嘻嘻地：“这时不拍更待何时？”
　　“你真的是……让我怎么说你好？”
　　“看在我连辞职都这么认真提案的份上，您就原谅我吧。”
　　“我还能说什么呢，糖衣炮弹威逼利诱都用上了，根本不管用！”Michelle 负气地站起来向门外走去，“辞职都这么冷静，我们一起合作了这么多年，你没有感情的吗？”
　　“Michelle，我爱您！”方唯站起来张开双手要扑过去。
　　Michelle 毫不留情地挡住她：“背叛我的人，不配说爱！”
　　“……”哎哟，方唯头痛。做计划吧说我有预谋没感情，若不做，怕也会说不专业没有爱吧？老板，我太难了！
　　工作稳步向前推进。从广州回来之后，奥肯的 Chris 感觉 Jaden 对工作的要求突然提高了，毫不夸张地说，接近变态的程度。
　　会议上不但被各种挑战，文件也经常退回来修改。就他的英文水平，文件还要改？！
　　“我怀疑 Jaden 在针对我，但我没有证据。”他私下跟自己的老板吐槽。
　　“Jaden 职业化的程度很高。”
　　中文理解起来真是博大精深，老板这个语气似乎在内涵什么？Chris 虚心请教：“怎么说？”
　　“就是很专业！”
　　“……”所以呢，还是不懂，这跟最近一直不满意他有什么关系？他也很专业的好吗！
　　“他吧，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只要出品好，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噢，是我太敏感了吗？”
　　“遇到一个要求高的客户，”老板拍拍他的肩：“你可以借鉴一下 SWC Ada Fang 的做法，她总是比客户多想一步，你看，Jaden 基本没挑过她的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你比客户少想了那么半步，也一定会被挑战。”
　　Chris 于是对工作更加认真，加倍细致地落实执行计划。果然这种情况也就持续了 2 周，之后都很顺利了。不过他从此对 Jaden 幻灭了，毕竟 Jaden 对他来说，不是可怕了那么一点点。
　　不可爱！
　　这个不可爱用得也很有内涵，Chris 这段时间的中文，进步了！
　　方唯和 Emily 组织了一个小型分享会，将希望小学的视频分享给参与项目的 A&D 企业公关及志愿者团队的同事，效果非常好，大家很受感染，即便是江川这种不太喜欢小孩子的人，看过都大受感动。
　　这么好的项目，应该推广到更多希望小学。方唯心里一动，现在大家正手握大把的新财年预算，她有意将项目在 A&D 内部进一步推广，争取更多品牌及资源加入。如此一来，品牌、公司乃至员工志愿者的预算，便能更有价值地花出去！
　　项目预算先到先得，必须说干就干！方唯回去便制作了项目回顾的 PPT，找了 SWC 广州负责 A&D 企业公关的同事，然后和 Emily 一起召集了一个会议，向 A&D corporate PR 团队建议将“美妆校园”的项目继续推广，打造成为 A&D 公司层面的年度的 CSR 项目，惠及全国各地更多 A&D 希望小学的孩子。
　　很快，项目方案，第一个项目圆满落地总结以及纪录片，送到了大中华区传播公关副总裁的邮箱。
　　八月中，在方唯的努力下，美妆品牌跟 corporate PR 团队达成一致，将美妆品牌发布与 A&D 38 周年宣传活动结合起来：A&D 深耕服务中国市场 38 年，致力改善消费者的日常生活，不断引进优质的品牌及产品以满足中国消费者日益提升的要求。
　　快闪店选在在繁华地段的商场，八月底如期完成搭建。整个店铺以品牌 VI 为基础设计，全线产品的小样按照美妆的顺序设计了展示游廊，进来的访客可以获得沉浸式的产品体验。此外，希望小学的墙绘、图书馆，孩子们的画作，都在以相框的形式现场装点展示。
　　然后是各项功能测试，让感兴趣的顾客扫一扫产品旁边展示的二维码，即可进入电商页面了解更多。快闪店提供专属到访优惠券二维码，刺激顾客下单购买，并有经过专门培训的产品导购，现场讲解产品亮点及使用注意事项。
　　简而言之，就是无论是现场还是电商下单，要确保所有的顾客体验都是顺畅愉悦的。
　　绕店铺一周的产品展示游廊走完后，来到店铺正中搭建的临时小舞台。舞台由方唯的团队负责 KV 设计，舞台两边的移动大屏幕循环播放产品的品牌故事以及希望小学项目纪录片。发布当天，媒体可自选提前 30 分钟到场，享受专业美妆师量身定做的通勤妆容设计，亲身体验产品的品质和魅力。
　　除了品牌进入中国市场的正式发布，A&D 企业公关高级总监、志愿者服务项目负责人以及青基会的部长出席了发布会，共同宣布 A&D 将携手旗下品牌及员工志愿者在未来一年完成 38 所希望小学美妆升级项目，针对不同学校的需求，包括图书馆，洗手池、浴室等项目也会陆续启动；青基会更表示要将与 A&D 合作的成功经验，推广到更多的企业合作伙伴，让更多人关注支持乡村教育。


第22章 值回票价
　　现场还连线希望小学的校长，用视频直播的方式，与媒体及嘉宾分享孩子们迎接新校园及图书馆的喜悦。跟随校长的镜头，大家直观感受随机采访的真实笑容，质朴的语言，满意到溢出的欢喜，每一秒都极具感染力。
　　参与现场活动的媒体大多是资深记者编辑，经历多了就很难被打动。但看完连线直播，安静的全场突然响起了热烈掌声。
　　就如同方唯在飞机上跟江川说的，同情和怜悯是廉价的，她不做赚人热泪的煽情，只真实呈现孩子们赤诚的笑容以及眼里的光，那是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因为真诚的希望，最动人。
　　因为 corporate RR 的加入，除了方唯团队最初竞标的媒体传播计划，A&D 公司 38 周年宣传的部分预算以及媒体资源，被有机整合，从一个纯商业的品牌活动变成了一个公司层面的公益活动，整个发布活动的意义、深度以及传播广度，提升了不止一个层次。
　　这一点远远超出了江川最初的期待，而与 corporate PR 团队的合作，也让 A&D 大中华区的领导团队，迅速了解并认可了他的能力。
　　其实江川这段时间对这个项目的精力投入，主要聚焦和生意直接相关的事物，产品、渠道、销售、营销……有非常多需要操心的地方。说真的，当初 Ada 和 Emily 告诉他，她们准备争取更多 corporate PR 的资源支持时，他说 fantastic，我很赞赏，需要我支持的时候请我知道。就是一个老板非常官方的回复，事实上他心里并未抱有期望。
　　他不知道 Ada 是怎么做到的，反正这部分的内部沟通和合作一直是她在主导。尽管很多时候他也在邮件抄送之列。但同一个邮件主题有时候一下子涌入各方人员回复，几十封邮件折叠起来，他实在没时间细看这些讨论过程。反正需要他的时候 Ada 会单独转发给他，要求他回复邮件或者参加会议讨论。这种情况她会先跟他说明所有注意事项，合作大概谈到什么位置，关键的人物是谁以及对方的工作风格，需要他做什么支持。简明扼要，非常清晰。
　　Ada 负责的一切，他都很放心。
　　她比他更懂得如何跟 corporate PR 团队沟通，她很熟悉与高层沟通的技巧，知道用什么样的创意和提案可以吸引及打动他们。可以说，她利用了 SWC 以及 A&D 可以利用的一切资源，最终让更多的团队乃至预算加入到一个品牌项目中来。而他甚至一分钱都没有多花，就搭上了公司 38 周年的宣传专列。
　　最终的宣传效果数据，除了他的直属老板美尚事业部的总裁，还会汇报给大中华区公关副总裁，然后会送到大中华区总裁的手上。
　　而要整合利用这么多的资源，影响这么高级别的决策，非常不容易。扪心自问，他一个在 A&D 工作多年，级别也不低的人，亦不确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
　　除了江川自己能看到的，Ada 在背后一定还做了大量聪明而高效的工作。
　　暂且不论销售数据如何，当天的发布就非常成功，现场反馈非常好。
　　他看过 SWC 这场活动的现场执行手册，非常细致，嘉宾媒体座位安排，负责接待同事，商场从一楼电梯开始设置的位置指引，停车位的准备，签到退场注意事项等等，还有详尽的物料清单。每个人很清楚自己负责的部分，又清晰了解现场的整体情况。他们甚至搬了一台打印机到现场，以确保所有资料文件万无一失。
　　Ada 在做这个项目的时候，确实一直都在全力以赴。嗯，做到了极致，令人惊艳！相比于用她的 hour fee 来执行项目，这个发布会不止是值回票价，简直超值回馈。
　　发布会当天，方唯为江川安排了两个媒体的深度采访，分别在发布前和结束后进行。
　　为了这两份媒体专访，她做了一份非常专业 Briefing Book，媒体的介绍，采访记者的介绍，职业经历及成功采访案例，媒体的提纲，建议回答的方向，敏感问题的预估及风险提醒，巧妙应对的方向，还有一概不能回答的问题，等等，专业，全面，言之有物，简明扼要。有些观点甚至提炼一下都可以直接做标题了。
　　好比如：
　　“应对中国消费市场的变化，我们希望高效利用进口这条孵化和助力全球品牌进入中国的快车道，快速引进了海外知名美妆品牌。”
　　“让我们感到兴奋的事情是，整个中国市场正在变成一个高效率的销售平台和品牌建设阵地。”
　　“电商的未来将从价格导向优势和获得性便利，开始向更丰富的选择、更完整而有趣的品牌感受、以及社群化的体验和分享的方向发展。”
　　“我们始终对服务消费者保持敬畏之心。快消之所以能够引领其他行业，就是在于它的速度、迭代、创新上，我们要了解我们的消费者是谁，他们真正需要什么，他们喜欢什么样的方式，然后去改变自己来满足消费者的需求。”
　　“中国消费者的要求非常高，如果我们能够把中国市场做好，我们就能够引领这个世界。”
　　“我们的感受是，中国市场充满无限可能，能够与中国市场一同成长，我们与有荣焉。”
　　……
　　专访的时候，团队里的孩子们在现场布置或整理，方唯一个人陪同。
　　江川这个级别，接受过公司安排的关于发言、受访以及如何面对镜头的专业培训，但方唯还是必须要说，他做得非常好。他提前做了充分的准备， Briefing Book 的内容非常熟悉，除了公关公司建议的观点，他还提供一些数据和案例支持。整个过程表现得很有风度，演讲自然，语气和停顿控制得恰到好处，没有口癖，非常流畅。
　　尤其在发布上的发言，台风沉稳大气，很有跨国公司高层的气场，精英、谦和、有礼，还不失幽默。更重要的是，基于方唯和 Emily 为他准备的展示 PPT 及讲稿，他融入了很多自己的经历，从他在日本第一次接触这个美妆品牌的故事，讲到品牌的历史；从美妆的色彩，联想到九寨沟秋天色彩缤纷的丰富植被资源；从品牌核心主张讲到人生价值……将略显枯燥的品牌历史，变成一个生动真诚、有温度的故事。
　　采访结束，方唯送媒体去搭电梯，顺便聊了一下之后报道计划。回来的时候，江川正准备离开。
　　“Ada，我今天的表现如何？”因为活动相当成功，他略显兴奋地问。问完又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拿了好成绩便想讨要奖赏的孩子。事实上这种冲动，他应该在 15 岁的时候，就戒了的。
　　“100 分。”真心实意地，方唯朝他竖起大拇指，他今天真的是，太帅了！
　　“多谢合作。”他说。
　　如果一定要江川给方唯在这个项目的表现打分，江川可能也会毫不犹豫地打 98 分。之所以保留了 2 分，是因为他希望她能够在以后的合作中，继续无限地接近满分。
　　此外，他心里默默地赞叹了一句，她今天，仍然很漂亮。浅灰蓝的纯色长袖衬衣搭灰色直筒西裤，短发别到耳后，清爽自然的妆容，整个人散发干练又坚韧的气质。看她有条不紊地把控全场，有一种令人镇定的力量。
　　发布会圆满完成，当天线上媒体已陆续出稿。深度报道在接下来的两周也基本出来了，除了方唯这边负责的媒体，corporate PR 团队安排的媒体群访以及公关副总裁的专访，传播效果也非常好。
　　其中一家知名的财经媒体甚至以这个 CSR 故事为切入点，对 A&D 中国 38 年做了一个全面的深度报道。并基于此次美妆品牌进入中国，专注线上渠道的策略，分析 A&D 这几年全渠道融合的探索尝试以及取得的成绩，结合中国高速发展的社会环境，引用了大量的品牌案例及数据，采访了不同 A&D 员工，客观评价了 A&D 进入中国 38 年来，在产品、服务、营销、渠道、物流乃至人才培养等方方面面为行业乃至国产品牌带来的革新推动，“可以说 A&D 引领了那些年国内品牌在广告营销的探索。”
　　江川也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受访对象，从美妆品牌进入中国进一步完善美尚品牌的布局到全渠道融合的尝试，占据了不少的篇幅。他的部分亦是方唯团队对接媒体，安排采访事宜。
　　国内数一数二的专业财经杂志，15 页的封面故事，封面一个大大 A&D Logo，非常直观。这份报道一分没花一分钱，名副其实的 high value earned media可以理解为没花钱就赢得的高价值的传播，最终这份报道被翻译成英文，分享到美国总部。
　　这些虽然称不上是方唯的功劳，但是 A&D corporate PR 的公关总监发了一封邮件给大家，分享了这个好消息的同时，特别感谢了 Ada，“她的努力让一个伟大的创意不可思议地达成了！”
　　就，所有人都很满意。
　　不过除了品牌公关的这部分，江川更大的压力来自于业绩。随着发布会开始，一系列的线上营销活动全面铺开，得益于这两周广告投放、品牌传播以及电商的优惠，生意的数据相当亮眼。
　　尽管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但江川仍然不能放松。接下来品牌也有一揽子的计划要落实执行，再接再厉备战双十一。


第23章 告一段落
　　发布会结束之后，方唯找机会私下跟 Emily 说了她辞职的事，一并附上了工作交接计划。因她还有一段时间才离开，为了团队稳定，方唯请 Emily 对她的离职暂时保密。见她都安排好了，Emily 还能说什么呢，代理商人来人往太正常了，方唯的团队这几年算是很稳定了。反正 Ada 离职之后，Michelle 也会给她一个满意的接替人选。
　　护肤品牌的公关项目本来就是 Grace 一直在跟进，对 Emily 来说，可能 Grace 离职更让她难受，毕竟她还要和日常执行的新人磨合。
　　接下来的 3 周，方唯按计划将需跟进的事情完成。国庆前的那个周末，所有交接工作尘埃落定。长假前的狂欢，Michelle 请大家吃饭，美曰其名是美妆品牌发布项目的庆功宴，实际上也算方唯的欢送会。
　　发布会结束之后，团队的同事就陆续知道 A 姐辞职了。之前大家还纳闷美妆发布的现场执行会议，为什么要求所有人都参加？甚至发布会前一天场地设置及发布当天，团队里只要没有紧急工作的同事都去了现场。A 姐亲自做的执行指引小册子，为参与人员分配了详细的工作安排。场地布置好，大家就整个流程做了简单的彩排，结束后 A 姐又在现场直接开了一个培训会，将过程出现的问题、做得好的地方一一做了总结。
　　即便是做了这么细致的安排，当天接待的时候还是有些小插曲，好在前一晚 A 姐的培训会后为大家准备了一份现场应急 Q&A，如果媒体突然换人过来怎么办？提问敏感问题怎么办？诸如此类，基本上将现场有可能出现的风险以及汇报处理机制都明确了，如果出现自己没办法处理的问题，要立刻汇报给专项负责人，马上解决！
　　负责这样的现场执行，最是锻炼人。当天出席的媒体及嘉宾，称得上重量级豪华阵容，所有人都感受到现场活动的紧张感。要让一个活动流畅地圆满落地，每一个细节都非常重要。
　　活动完成后，方唯又以当天的现场经验总结为基础，修改了执行手手册，以作日后线下活动落地的模板。即便是经验丰富的 A 姐，对现场执行始终保持敬畏之心，孩子们于是终于明白 A 姐的苦心。
　　Michelle 的项目庆功宴也邀请了客户，Jaden 毫无意外委婉拒绝了，Emily 和 Kenny 是加完班才过来，参加下半场 KTV。
　　都是年轻人，不一会儿就玩嗨了。
　　Emily 想想还觉得有点生气，Ada 明明跟她说 last day 是十月底，结果呢，她竟然又跑来说算了算还有 2 周假期未休，加上国庆假期，所以实际上今天就是她在 SWC 的最后一个工作日！
　　真是气得 Emily 饭都没有来吃！
　　方唯被众人推上去唱一首粤语歌，她选了赵学而版本的《最佳位置》。
　　Emily 心意难平，拍了一个 10 秒的视频发了朋友圈：就问一问万能的票圈，该怎样惩罚一个抛弃团队的人？！
　　江川回家洗完澡打开电脑继续工作，他的微信挂在私人电脑上，左边的朋友圈图标显示了一个新消息的数字，他对及时处理信息有强迫症，纯粹是想让这个提示数字消失，他点开了图标，然后就看到显示在最上面的 Emily 刚发的朋友圈。
　　点进去看完视频，不到 30 秒，是歌曲的尾声，她唱得很投入，竟出奇的好听：
　　“谁共你好，都不碍事，我都会衷心支持，未必所有关系亦受得起刺激，但我可以。
　　虔诚地热恋一辈子，共你也许真的不容易，喜欢你最好不好讲，安守这位置。”
　　她是在唱她和云飞吗？江川心里微微泛起一层酸意，但没时间深究，因为他看到了 4 个评论：
　　Ada：无辜（表情）这还不算惩罚？？
　　Emily：不够！！！
　　Grace 回复 Ada：奸笑（表情）再跳支舞？
　　Michelle 回复 Emily：今晚不让她的荷包出点血，不足以抚慰我们滴血的心！
　　Kenny：Ada 今晚危……
　　什么意思？江川皱眉，Ada 之后不再负责护肤品牌的项目了？他调出 Kenny 的微信，发过去问：“SWC 的人员有调整？”
　　“老板，大八卦，Ada 辞职了！”Kenny 连续又发了两条：
　　“今晚是她的 farewell！”
　　“太可惜了，还想着以后会有很多合作机会呢！”
　　江川一惊，美妆品牌发布公关项目的总结会上周已开完，虽然这周一些零碎的媒体报道和数据更新是 Fiona 发的邮件，但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他完全没想到方唯已经辞职了！
　　而且，竟然没有人知会他？都觉得他不需要知道是吗？
　　现在连欢送会都在开了，这个结果也无法改变了……但他还是马上打给了 Michelle。
　　电话响了一会儿 Michelle 才接，应该是找了一个相对比较安静的地方。
　　“Hi Jaden。我们还在下半场，你有空过来吗？”
　　“你们在哪里？”
　　Michelle 那边似乎操作了一下手机：“定位发给你了。”
　　“好。”
　　挂了电话，收到定位。离他住的地方大概 15 分钟的车程，司机已经下班了，他直接手机约了车，然后迅速换了衣服出门。
　　原来心动这件事，无法预料，不能控制，更加难以计算，已经超出了他能管理的范围。一听到她要离职，之前的工作邮箱、手机号码通通都将找不到她，他就不能淡定了。
　　一直到上了车，江川才冷静下来。虽然代理商的总监离职需要提前知会他们，但一个公司人来人往很正常，处理好工作交接就没问题。当然了，虽然隔着两个级别，但如果他早一点知道消息，他很可能会向 Michelle 表达留住她的建议。
　　不过，相比于公对公的程序，让他更难受的，其实是方唯连辞职都没有告诉他，而且很显然，接下来也没准备告诉他。
　　他以为之后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她为什么辞职，明明做得那么好？
　　所以呢，没有了工作上的牵绊，以后他将更难有机会见到她……
　　夜深车少，上车不过十二分钟就到了。来不及继续多想，甚至连见面要和她说什么，他都还没想好，便已快步走了上去。走过 KTV 里的自助酒水零食小超市，他又后退几步回来确认，方唯赫然就在里面正拎着篮子选购。
　　“为什么辞职？”他走过去，问得很直接，连称呼都没有。
　　方唯明显被吓了一跳，“Jaden?”他穿着休闲运动服，发型都没有打理，头发柔软地盖着额角，似乎是从家里临时出来的。方唯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不修边幅”的样子。
　　“嗯，为什么辞职？”他再次问。
　　虽然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但他问得相当有压迫性，她下意识就给了官方回答：“私人原因。”
　　他顿了一下，继续问：“是因为……我吗？”
　　“哈？”方唯吃惊地抬头看江川的脸，他的眼神里充满探究。难道他以为是因为他的苛刻要求导致她辞职的么？她直接否认：“怎么会呢？”看他仍然不信的样子，她又解释了一句，“只是有点厌倦了。”她低头躲开他的眼神，继续选购：“职业倦怠期。我是周期性发作的。”
　　“我可以问一下，上一次发作是什么时候吗？”
　　方唯歪头思考了一下：“五年前？”她笑：“还好，不算很频繁。”
　　然而他却似乎更失望了，5 年前……沉默了几秒，他终于问出口：“方唯，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我了吗？”虽然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遗忘很正常，但他发现自己竟然非常不愿意听她说出否定的答案。
　　“哈？”这是合作之后，他第一次叫她的中文名，她都以为他忘记了呢！方唯再次惊讶地抬头看他，她一直认为他并不是那种会攀旧情的人。他们第一次在 A&D 办公室见面，以及后来，即便是他们曾经一起出差希望小学，也并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表明他记得她。看看眼前这张不苟言笑的脸，分明一如既往地写着公私分明旧识免提。
　　问题是，她和他本来也算不上什么旧识？
　　“不是，我记得的。”公关达人的情商很快从神游归位，“江师兄是优秀学生代表。”她肯定地重复了一下：“我印象很深刻。”
　　“因为我当时拒绝采访？”江川失笑，如果是这样，他是不是应该感谢自己当时的决定？
　　“不是。”呵，他还记得自己当年那么难搞啊，她笑：“当然，这也是印象深刻的原因之一，”她继续诚恳地：“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您太优秀了！”
　　“噢，我的荣幸。”他用了她一模一样的语气，那次在成都，他隐晦地说希望他们是朋友，当时她也是这样回答他。
　　她笑，微松一口气。
　　“那么，”他并不想就此放弃话题，继续确认道：“你辞职也不是因为不想跟我共事了？”
　　这个问句……很明显是想要一个肯定的否定了。“怎么会！”她马上就回答了：“Jaden 目标明确，思路清晰，锐意创新，对出品很有追求。和这样的客户合作，成长得很快。而且，”她看着他，干脆顺便称赞了一下自己：“您也知道，我们的合作很愉快，成果也不错！”
　　他竟然开心地笑了。以他的资历和职位，这种职场社交的场面话，他听得太多了，也很清楚她多少带了点恭维的意味，甚至还可能在内涵他要求多多很难伺候。但也许是她说得太过真诚，他竟觉得无比熨帖。
　　方唯被这个闪亮的笑容闪了一下。她愣了愣，印象中，似乎从未见他这样开朗地笑过。事实上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就好像，怎么说呢，就好像是积雪消融的枝头突然冒出一点新绿，教人突然间感觉到春天的温暖……
　　“您要喝点什么吗？”
　　“什么都可以点吗？”
　　“当然。”抬眼看到他若有所思的笑容，实在是认真得有点可怕，她立刻加上了一句，“不要太贵。”她摊摊手，“虽然你是我们的大甲方爸爸，但我辞职了，不能报销。”
　　“哈哈哈。”他终于爽朗地笑出声来，这个酒水零食超市的商品能有多贵？她只不过在暗示对她来说，应酬他仍然是工作的一部分啊，那么，就谈工作呗！“那我请你喝一杯？”
　　嗯，这又是一个称得上灿烂的笑容！他应该多笑笑的，方唯想。然后就听到他轻笑一声继续说：“刚好，我可以报销。”
　　公私泾渭分明，职场道德守则倒背如流……按照她对此人浅薄的了解，前方可能有坑！
　　这句话成功启动了方唯的警报……


第24章 一个约定
　　“For What？”方唯提醒江川道：“今天是我在 SWC 最后一个工作日了。”
　　“这么快？”他又吃了一惊。
　　“因为积假很多。”方唯有点不好意思。
　　“那么，你有没有兴趣转做 in-house PR在企业内部负责公关的相关职位？”
　　这是江川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所能想到的留住她的解决方案。完全违背了他在职场上一贯的原则！他在心里对自己默默地解释了一下，还没有达成 100 分的合作，他大概是有点遗憾的。那么，为了补上被他扣起的 2 分，很有必要创造一个继续合作的机会。
　　方唯心里一震，果然是个大坑！大家都知道美妆品牌接下来可能会找一个资深的公关经理来负责，因为 Emily 的工作量已经很满。但她并不想和江川再有任何工作上的合作，而且她马上要离开上海了。不过，A&D 的 offer 在业界一直很吸引，这称得上是个充满诚意的邀请。方唯深吸一口气，诚恳地：“感谢大老板的认可，令我觉得服务 A&D 的这几年，真的很圆满了。”
　　好像是某种暗示，她果断地结束选购，用手机扫码付款。
　　他轻笑了一声，她果然毫不犹豫就拒绝他啊！“嗯。”他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轻轻抽走她手上刚刚完成付款的手机，快速地按了一个号码。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并不理会，直接挂断手上的电话保存号码，然后将手机递回给她：“这是我的私人号码。保持联络。”
　　看着他简直一气呵成的动作，她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接回手机，机械地答：“保持联络。”
　　“你记得你还欠我一顿朋友的晚餐吧？”他问得相当认真。
　　她终于笑起来：“嗯，记得的。”
　　“OK。我等你？”
　　“好。”
　　他笑，似乎终于满意。拿出自己的工作手机，很快地又打了个电话：“Hello Michelle。”他朝方唯点点头，转身朝门外走去，“我突然有些事，不能过去了。嗯，感谢大家的努力……”
　　方唯目送他很快消失在门口，仿似从未来过，但手机上通讯录的页面，Jaden Jiang 的名字赫然显示在上面。
　　他怎么回事？好像特意来提醒她还欠他一顿饭似的，完全不像他好吗？
　　Anyway。方唯耸耸肩深呼吸了一下，转身回了包房。
　　就这样，方唯回了广州。
　　第一件事首先要和张小瑜聚一聚，这个中秋季节，广州夜晚动人舒适，在琶醍的酒吧露台喝啤酒甚是写意。
　　“没想到，一直喊停刊失业的人还在上班，工作狂却先失业了。”张小瑜笑。
　　方唯本来确实计划 10 月底离职的，不过 Michelle 招人很顺利，9 月的第二周便入职了。方唯交接了 3 周，怎么也够了，所以她和 Michelle 商量，将原本打算折现的假期休了，提早回来。
　　“杂志社那边怎样？”方唯问。
　　“唉，做完今年 12 月，就各散西东了。”小瑜不舍微叹。
　　“你怎么打算？”
　　“现在更急的人应该不是我吧？”
　　“我也不急啊。”方唯笑，“我把上海的房子挂出去了。”
　　“嗷，你个富婆！那边是优质学位房咧！”
　　“你有没有朋友有兴趣啊，大家可以省下中介费。”
　　“没有啦！你看我哪个朋友生了孩子？”
　　“也是。你们不是我的目标。”
　　“所以以后都不考虑回上海啦？”
　　“嗯，那边的事情基本都整理了。”
　　“哎，你回来了，我却可能要走了。”
　　“在看上海的机会？”
　　“有个行内的朋友，问我是否有兴趣过去。”
　　方唯意有所指地说：“不是说来广州之后都不容易离开吗？”
　　“现在应该不算是我主动离开啊！我也很无奈滴！”
　　“呵呵呵，这个理由，麦总接受吗？”
　　小瑜不答，撒娇般说：“我不管啊，房子卖出去后你要包养我。”
　　“呵呵呵，这个事情，麦总同意吗？”
　　“妖，老娘做什么事还用得着他同意？”小瑜喝了一口酒，“何况他现在忙疯了，哪有时间管我。”
　　“其实做老板挺可怜的，分分钟 7*24，跟个全职妈妈似的。”
　　“所以我人生三个原则：不结婚、不生娃、不创业！”
　　“老公创业可以接受吗？”
　　“喂！”
　　“我总觉得麦总对你是认真的。”
　　“我不认真吗？”
　　“认真。”方唯拿起酒杯碰了碰她桌上的酒杯，自顾自地喝了一口，“你很认真地在耍流氓。”
　　张小瑜几乎一口酒喷出来：“我怎么就耍流氓了？”
　　“难道不是吗？”方唯哈哈哈笑起来，“贪恋人家麦总的身体，又不肯付出感情。”
　　“谁说我没有付出呢？”张小瑜反驳，“再说了，耍流氓这种事情，一个巴掌也拍不响的！”
　　“那我换个说法，享受快乐，但拒不负责？”
　　小瑜忍不住内涵她：“麦总是你的闺蜜吗？”
　　“好啦，我只担心你错过好的人。潇洒自由是极好，但偶尔也要问问自己的真心。“
　　“请问真心是什么鬼？”
　　嘴硬心软的人！方唯不再跟她斗嘴，喝了一口啤酒，叹了一句：“太舒爽了！”
　　“接下来想找什么工作？”
　　“不知道啊，看什么工作来找我呗！”
　　“嘚瑟！”
　　“我现在还是带薪休假。”她又凑过来问：“你的年假休完了吗，我们要不要出去浪一浪？”
　　“可以有！”张小瑜来了兴致。
　　“去哪里？”
　　“云南？”
　　“又去？”
　　“云南很多地方值得去啦，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好。”两人立马拿出手机开始查路线。
　　麦景晟加完班来接张小瑜的时候，这两人还在热烈讨论，但基本路线已经定下来。
　　“什么时候去？”他坐下来问。
　　“下周吧，国庆假期之后人少。”小瑜头也不抬地答。
　　麦景晟郁闷地说：“看来你的计划里没有我。”明知他最近为了双十一的项目忙到冒烟，还选这个时候出去，分明就不想带他玩。
　　方唯打圆场：“我跟瑜总 3 年都没出去了，借我几天啦。”
　　麦景晟转头幽怨地对她说：“我跟瑜总从没去过旅行……”
　　“呃……”方唯转头看小瑜，对方耸耸肩。
　　“……让瑜总再找时间和你去，二人世界更好！”方唯笑，“我天生耀眼，肯定是个特大瓦数的电灯胆。”
　　麦景晟果然可怜兮兮地转头看小瑜，小瑜无动于衷，方唯在桌子下轻轻地踢了她一脚，又朝她使了个眼色。
　　“那麦总您说，您什么时候有空呗？”小瑜换了一张假笑的脸。
　　“我看看！”麦景晟立刻拿出手机查看日程，然后又泄气般，“我大概，可能，要 12 月份之后？”
　　小瑜不搭理他，转头对方唯说：“你看，完全不是我的责任。”
　　方唯看麦景晟的无奈又委屈的表情，忍不住劝说：“麦总呀，你要找有能力又值得信任的人，然后放权，将自己解放出来。”她拿起啤酒杯和他碰杯，继续分享道：“我之前的老板工作也非常忙，但她同时是两个孩子的妈妈，所以她的周末和年假会优先给伴侣和孩子。她是真的很坚持原则，家庭时间非请勿扰，除非工作上有十万火急的事，否则她都不会理。她是我见过的工作生活平衡得最好的女强人。”
　　“我也想啊，我一直在招人，但没有合适的。”
　　“你在找什么职位？”方唯好心地问，“我看看有没有朋友合适？”
　　“资深客户总监。”
　　“这个级别在广州应该不难找吧？我还以为你要找合伙人呢哈哈哈哈！”
　　麦景晟苦恼地说，“很难。我需要找一个很熟悉 A&D 工作风格的人。一方面客户要求很高，另一方面，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过，A&D 的人在工作上非常有侵略性，没有服务过他们的话短期内不太容易磨合的。”
　　“……”嗷，这很可能也是一个坑啊！方唯立刻就闭嘴了。
　　张小瑜却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方唯招手喊服务员，“麦总，你看要不要再点什么？”
　　“哦，不用。”麦景晟看看腕表，“太晚吃东西伤胃。”
　　服务员已经走过来，方唯干脆转头询问大家说：“那，要不我们埋单？”
　　“干嘛跑得这么快？”小瑜还在笑，“方唯唯你在怕什么？”
　　“我不怕什么啊！”她只是顺着话题帮麦景晟解决问题，可没想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夜了，别让麦总太累嘛。”
　　小瑜转头问麦景晟：“麦总，你累吗？”
　　“不累啊！”麦景晟答得非常快。
　　方唯无语瞪了她一眼，大小姐，这个时间你这样问，麦总难道还能说累？！
　　小瑜不理她的眼神吐槽，继续对麦景晟说：“我还真有非常合适的人可以推荐。”
　　“谁？”他果然来了兴致。
　　方唯警告地瞪了她一眼，但小瑜不理，继续说：“你知不知道方唯唯之前在哪里工作？”
　　“公关公司。”
　　“你知道她服务的客户是谁吗？”
　　“不重要。”方唯抢答。
　　小瑜继续：“怎么不重要？”
　　方唯哈哈两声，拿起杯子企图转移话题：“过去不重要，我们为未来，干杯。”
　　“难道是 A&D？”麦景晟眯了一下眼睛，眼里冒出一丝精光。
　　“嗯，她服务了 A&D 超过 8 年。连大中华区公关副总裁都被她搞掂。”
　　“喂！”方唯又在桌下威胁性地踢小瑜一脚，转头对麦景晟说：“别信她！没那么夸张，只是工作而已。”
　　找工作对方唯来说不难她也不急。Michelle 就极力推荐她到 SWC 广州办公室，最近亦有好几个猎头打电话来推荐职位。她不了解麦景晟的公司，但对到好友的男友的公司工作很有保留，关系好尴尬的！况且这个好友目前还只肯承认男友的炮友身份，而这位炮友又明显想上位，而且很可能不止想做男友，还想做老公。毕竟麦景晟对张小瑜的企图，都坦坦荡荡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
　　哎，讲起来都这么复杂……方唯头疼，他们以后结婚了就还好，万一分手呢？那她是要辞职呢，还是辞职呢？
　　“所以方唯服务 A&D 那个品牌？”麦景晟兴致勃勃地问，“有没有兴趣回广州发展？”
　　“corporate 和品牌都接触过一下。”方唯只好简单回答，“嗯，这几年负责美尚品类的品牌公关多一些。”
　　“哦！最近他们引进了一个美妆品牌，做了一个很成功的发布。”
　　“咳，嗯，听说过。”方唯又再端起酒杯喝酒。
　　“我们在竞标他们一个新项目。”
　　“咳咳咳！”想起 Jaden 之前在快闪店的会议上对 Chris 的各种挑战，方唯被酒呛了一下，自己是已经脱离苦海，但心里难免地同情了麦总一把。不过能入得 Jaden Jiang 的法眼拿到竞标机会，想必麦总公司的实力是很不错了当然！“恭喜！”她由衷地对麦景晟竖起大拇指，
　　“哈哈哈哈！”张小瑜狂笑，“方唯唯，你能不能坦荡一点？”
　　“……”


第25章 积极防御？
　　张小瑜转头对麦景晟说：“你刚说的那个美妆品牌发布，公关负责人就是方唯唯。所以你的客户早已被她妥妥的搞掂了！怎么样，这个人选不错吧！”
　　方唯：“……”
　　麦景晟马上反应过来，拿出手机拉了一个三人小群，发了一个 PDF 文件过来，对方唯说：“你不用马上答复我。先了解一下我们公司。”
　　呵呵，看来是对自家公司很有信心了。
　　方唯快速看了一下。数动整合营销公司，三年前成立，规模已接近 100 人。服务客户大多是知名外企，之前方唯的糖果客户也赫然在列，附上一个成功案例。
　　“原来这个项目当时是你们做的呀，牛！”方唯赞叹，麦景晟的公司创业三年有这样的规模，很成功了。
　　“对。”麦景晟回答，再次抛出橄榄枝：“公司发展快，要看顾的事情很多。所以我很需要得力的合作伙伴加入。”
　　“我之前一直做公关，digital marketing 这方面没什么经验。”方唯诚恳地说，然后放下手机话锋一转，“不过，瑜总的自媒体，你们应该会有很多合作机会。”
　　“小瑜的自媒体？”麦景晟问，今晚的信息量不要太大了！
　　呵，现在桌子下被踢的人是方唯了！哼，方唯盯了小瑜一眼：刚才不是已经警告过你了么，你不仁我不义！她得寸进尺地转头，故作惊讶地对麦景晟说：“麦总不知道？瑜总可是网红大号哇！”说完又瞥了一眼小瑜，来啊，互相出卖呗！
　　今晚坐收渔人之利的麦景晟，很醒目地接住了，即刻转过去盯着小瑜，眼神可谓饱含哀怨和薄怒。小瑜也只好干笑两声：“没那么夸张，就有空的时候玩玩！”
　　“呵。”麦景晟自嘲地轻笑一声，她果然什么都不愿意和他分享，不由得伸手过去，生气地捏住了小瑜放在腿上的手。
　　麦总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转移到女友身上。方唯偷偷举手示意服务员埋单。“我觉得你今晚回去可以好好审问一下瑜总。”
　　“方唯唯！”小瑜咬牙切齿。
　　“对我好一点！”方唯有恃无恐：“小心我继续‘爆你大镬’！”
　　当晚回张小瑜家，麦景晟果然好好地审问了小瑜一番，在他唯一能赢过她的地方。不过其实麦总身心都非常快乐，哎哟，他找的是什么宝藏女友，满足！
　　江川一如既往的忙碌。因为方唯说她现在是职业倦怠期，并且拒绝了他的橄榄枝，他猜想她应该会休息一段时间才会考虑工作。按照他的原则，紧急且重要的事务优先处理。Ada Fang 应该属于，嗯，重要，但不紧急的那一类。所以他保持一惯性安心处理工作，反正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等她调整好了，自然会来联系他。
　　工作日程紧张，挑战密集而来，其实也没太多空闲的时间去纠结自己到底有没有思念某个人。
　　云飞的公司这几年上了轨道之后，凌爸爸和凌妈妈慢慢退居二线，今年正式退休了，搬回南郊别墅养老，正好陈校长也退休了，几个老人家现在天天在院子里研究如何种植蔬菜。
　　方唯回广州发展，老人家们都很高兴。云飞假期安排了一个家宴，为方唯唯接风洗尘。
　　结果大家一致决定留在家里吃饭，方唯不舍得妈妈们太操劳，最后变成了她自己下厨。她厨艺还不错，前几年在上海，周末常煲广东汤给爷爷奶奶喝。
　　做饭也是件很费心费神费力的事，也讲究个心情，一个人的时候，方唯通常都懒得煮。
　　小悦吃饭的时候有点恶心，晚上就和云飞留在凌家没有回市区。
　　凌云飞毕业后在广州工作，开始是租房，后来凌爸爸说你干脆买一套吧，选择地段好一点的，怎么都不会贬值。于是云飞就在 CBD 买了一套 40 平方左右的小公寓。去年他把公寓卖掉，在小悦上班的学校附近买了一套大三房，平时他下班也是回那边比较多。
　　隔了几天，小悦还是觉得恶心，上医院一看，原来是怀孕了，大家高兴坏了，当即决定将原计划定在寒假的婚礼提前。
　　得知消息的时候，方唯正和小瑜在大理客栈的院子里，悠哉悠哉地喝茶，看天空，发呆。
　　“我要做爸爸了！”云飞在电话里说。
　　“恭喜你。”方唯看了一眼那边的张小瑜，想起她那个关于“化骨龙”的诅咒，笑着问：“心情如何？”
　　“嗯，有点兴奋，又有点害怕，很复杂？”对着方唯，云飞很自然就说了实话。和小悦就当然只能说幸福了。
　　“哈哈哈！”就是那个大男孩云飞无疑，方唯笑，“婚礼提前，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不知道，可能会有很多需要帮忙的地方。”云飞好像还有点无法思考，“为免小悦太累，我们打算让婚庆公司来办。”
　　“嗯，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去做。”
　　“哈哈，结婚算什么专业的事情？”
　　“因为我们都没结过婚，完全没有经验。”
　　“竟然觉得你好有道理！”云飞在电话那头笑起来，果然有什么烦恼，跟方唯唯说一说，三言两语便被她化解得烟消云散。
　　挂了电话，方唯对小瑜说：“你快帮我看看，下一份工作在哪里？”
　　“给点提示，你现在是在发什么神经？”
　　“哈哈哈，我怀疑你有神力，诅咒这么快应验！”
　　“什么？”
　　“凌云飞要做爸爸了！”
　　“哈？！”小瑜也反应过来，“哈哈哈，这个不算是我的神力吧，应该是凌云飞的‘精力’？”
　　方唯伸手过去戳了戳她的腰：“哦~~你跟麦总在一起之后，缤纷了。”
　　“怎么讲？”
　　“就是，常常，带色的。”说完方唯就哈哈哈大笑起来。
　　“你要不要也找个男人，试试看？”
　　“哇，这也是你的诅咒吗？”
　　“祝福。”
　　“不要，你收回！”方唯揶揄她笑：“哎呀，我可不要像我们陷入爱情的瑜总，出来浪，还要时刻想着如何安慰麦总受伤的心。”
　　“你还好意思说哦！”小瑜想起那晚被麦景晟折磨得死去活来，差点连银行存款都被他套出来！“你个二五仔（叛徒），可知道那晚我回去多惨！”
　　“有多惨？”方唯一脸八卦。
　　“……”脸红……
　　“爱情好可怕啊！瞧瞧把我们洒脱的瑜总，都给扭捏成什么样子了？”方唯伸手想去捏小瑜的脸，却被她无情拍开。
　　“哼，我看看你什么时候栽在男人手里。”
　　“哈哈哈，放心，我不会。我的原则也是，搞事业，不搞爱情！”
　　“方唯唯，我发现你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全力以赴，唯独除了爱情。”
　　“我是新时代独立女性的代表哈哈，独身的独。”方唯俏皮地抬头向天宣布。
　　“现在又不是要你去结婚，拍拍拖啊亲，都三十有加啦，你也不怕内分泌失调！”
　　“现在吃喝不愁，生活得滋润，亲情足够，没必要委曲求全去追求所谓的爱情。”但青春的时候谁不冲动，谁不憧憬，她当然也尝过爱情中的悸动、忐忑、甜蜜，最后所有的期待通通变成了失望。“就怕有爱情，更失调啊！”
　　“委曲求全的事，当然要让男人来啊！”
　　“那女人做什么？”
　　“撒娇卖萌求抱抱？”
　　“呸，你对麦总做得到吗？”
　　“我一般是武力镇压。”
　　“哈哈哈哈。”方唯也笑起来，也来了兴致：“对了，你的自由搏击课上得怎样？把教练推荐给我？”
　　“极好！回去带你去上体验课，二人同行更优惠！”
　　方唯和她击掌，两人又继续躺回椅子看天空。
　　“哎，不对！”小瑜又坐起来，“怎么又被你转移了话题！”
　　“我没有啊！”方唯无辜地：“不就是顺着话题这么自然的聊下来的么？而且这话题有什么值得转移的?”
　　“我一直没搞懂，如果不是因为凌云飞，你为什么这么抗拒爱情？”
　　“爱情是什么？虚无缥缈……而事业是，你努力了，就有进账。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真金白银哇姐姐，多有安全感！”
　　“哈哈，那我知道你下一份工作在哪里了。”
　　“数动？”
　　“嗯，如果你觉得机会不错，不要考虑我。”小瑜把大长腿蜷缩到椅子上，侧过身来向着方唯，正色道：“你就当我和麦总没关系，客观地评估一下这个机会。”
　　方唯摊手：“可你俩分明很有关系啊，我没法儿客观。”
　　“但这样对麦总不公平。”
　　“所以你现在是以老板娘的身份替麦总招兵买马吗？”
　　“不是。”
　　“枕边人？”
　　“你够了。”
　　“好了，我知道了。”方唯笑嘻嘻地：“瑜总出句声，小的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么，我帮你复他啰！”小瑜将手机屏幕递过来给她看，是麦景晟的微信：你觉得我可以争取一下方唯吗？
　　方唯笑：“麦总其实很在意你的感受。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麦总这样的男人。”方唯将手机递回去：“不过，我也有顾虑，我的经验和能力跟他们的项目不匹配。”
　　“他看过你的简历了，很惊艳，在我耳边叨叨叨好几天了。”小瑜一脸嫌弃地说，“就刚才那条信息，他每天一到办公室就发一次过来。”
　　“……你把我的简历给他了？”
　　“没有。不知道他从什么渠道拿到的。”
　　“原来我这么吃香的吗？”方唯开玩笑地说：“但做你的闺蜜，比做麦总的下属地位要高咧！”
　　小瑜将这句话发给麦景晟，很快收到回复：“优秀人才是大佬，老板只是浮云！”小瑜笑，转述给方唯之后，又快速地输入，“那我呢？”那边几乎秒回：“麦太粤语一般将某太太简称某太，如麦太太为麦太，张太太为张太永远是领导！”
　　小瑜满意地将手机扣回面前的小圆茶几，“麦景晟有一种，很可贵的执着。”她仰头躺倒在躺椅上，看着天空说：“他会用一种温柔而坚定的方式，让你无法拒绝。”兵败如山倒啊……张小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那是因为你动了真心。”那个喊着真心什么鬼的女子，其实早已付出真情。
　　“大概你说的是对的。所以，”她又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很苦恼。”
　　“现在又不是要你马上嫁给他。”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感情的防守一旦出现缺口，就会汹涌而出。”
　　“讲得你好像很有经验似的。”事实上这个嘴巴强悍的闺蜜，也几乎没什么感情经历。
　　小瑜叹气：“根本不需要什么经验，这个人一旦出现了，你会有预感。”
　　方唯没再说话，重新躺下看天空。预感这些东西，她可能也是不信的。但自己似乎又意识到某些潜在的风险，大概已经在积极防御。


第26章 迎接挑战
　　回程两人是中午到的广州，麦总亲自开车来接，先去吃饭，然后去了他的公司参观。
　　数动整合营销公司的办公室设在琶洲一个望江写字楼，占了整整一层，张小瑜也是第一次去。
　　办公室的装修属于创意时尚风格，除了会议室，整个办公区域是全开放的。包括麦景晟也没有独立办公室，只是办公区域更大一些，办公桌前面摆放了一组暖色的沙发，可以随时开小型会议。
　　他这次着急找的高级客户总监，负责跨国公司大客户，目前 A&D 旗下的头发护理品类有两个品牌的项目在进行中，都是大项目。他这边无论是创意、设计还是执行的人都没问题，就是不能对接客户的高层。A&D 对英文文件的要求很高，工作文化也很有自己的风格，好比如内部大行其道的各种英文词汇缩写，就令很多人一脸懵。这个跟英文水平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只是没和他们合作磨合过，就很难搞清楚那些大写字母的缩写到底代表了那几个单词。
　　之前麦景晟找了两三个人都不合适，不是他不满意就是对方不适应。当然也可以内部培训，提升同事服务 A&D 这种级别客户的能力，但需要时间，培训也需要有懂行的人来做。目前对客沟通还是他自己来跟，但他同时要看整个公司的运营以及别的生意，焦头烂额，培训更加是顾不上了。
　　麦景晟出来创业之前是 A&D 头发护理品类的资深品牌经理。A&D 采购部的商业道德准则，前员工创办的公司在三年内不得竞标公司的任何项目，所以数动这个新财年开始才陆续参与 A&D 的项目竞标。经过 3 年的打磨，公司的能力和出品都具备了做大项目的实力，接下来会竞标越来越多 A&D 的业务，团队也需要不断扩大。
　　因此，麦景晟急需找一个管理及文件沟通能力强大，熟悉 A&D 的工作流程的高级客户总监，帮他将整个服务头发护理的项目及团队带起来。虽然 A&D 皮肤护理的高端品牌知名度很高，但实际上头发护理品类才是整个 A&D 美尚事业部预算最多的一条品牌线，旗下五六个品牌完整地整覆盖了中国市场低中高的消费圈层。
　　只要服务好头发护理品类的项目，数动未来一年的生意额基本没有压力了。所以这个团队的领导人非常重要。这也是麦景晟在过去这几个月都无法放手的原因。
　　一路参观过来，能够感受到麦景晟是个锐意创新的老板，办公室的设计也很有意思，除了一般的零食区域，竟然还有悠闲娱乐区。同事们都很年轻，工作氛围很开放。
　　绕了一圈又回到麦景晟的办公区。
　　张小瑜表示要去零食区好好研究一下，让他们慢慢聊。麦景晟先带她过去，他凑到她的耳边问：“喜欢吗？”
　　“为什么问我？你应该问你想挖的人啊！”
　　“我也想挖你。”他笑眯眯地说：“你要不要也来，负责开发时尚奢侈品客户？”
　　“我考虑一下？”小瑜奸诈地笑了一声，呵呵呵，看来今晚可以一雪前耻了。
　　“Ada 觉得怎样？”麦景晟回来，开门见山。
　　“很不错！”方唯真心实意地。
　　“我知道你的顾虑。不过我想说的是，整合营销时代，PR 和 Marketing 实际上已不再分家，而且现在信息透明，自媒体的门槛太低，流量利益驱动下，营销活动一个小小的细节没有注意到便可能引发品牌危机。所以，我非常需要有公关敏感的人来领导我们的项目。坦白讲，你是我今年内见过的最适合的人选，我诚意邀请你加入。问题是，你愿不愿意探索一些你之前接触过的领域？”
　　噢，麦总秒变精英总裁。方唯心里佩服，麦景晟确实是个做事业的人，看他致力打造的企业文化，甚至还可能是个有情怀的人。其实在云南的时候方唯仔细了解了一下麦景晟的公司，她当然有不少公关行业的职位选择，但她也在认真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跳出职业舒适区，拿出勇气去尝试一些新挑战。
　　“我想问一下，现在 A&D Hair Care 的大老板是 Ken Chen 吗？”
　　“对，就是那个家伙，两年前升任的。怎么，你认识？”
　　“嗯，阿 Ken 哥，大概 5 年前有过合作。”方唯笑，看来这个机会很适合去开始新领域，因为客户是熟悉的，“那么，什么时候来上班？”
　　麦景晟一愣。
　　方唯莞尔：“不是说，我是最适合的人选？”
　　“哈哈哈！”麦景晟随即笑起来，她这么爽快的吗，甚至连薪酬都还没问？果然很对他的口味！“明天？”
　　“这么急？”方唯也是一愣。
　　“Ada 有问题？”他斟酌了一下，“或者，下周一？”
　　“实际上我现在还属于 SWC 的员工，离职日期要到月底。”
　　“没关系，我们的合同可以到时候再签。这几天你来熟悉一下公司，我把团队的孩子们介绍给你认识，你也可以先了解一些项目的资料。”
　　“好。那就明天。”她答得非常干脆。
　　“当然了，这 2 周公司也会付你薪水。”
　　“那我也不需要跟您客气？”
　　“完全不需要，公事是公事。”
　　“哈哈，好！不过，循例还是要确认一下，麦总这就决定和我签约啦？会不会太儿戏了？我甚至都没有 present。”
　　“那你连薪酬都没问就说过来上班，你会不会也太儿戏了？”
　　“不，我一会儿会将我过去一年在 SWC 的税前收入截图发给你。麦总可以参照那个来 pay。”
　　“好，我给你涨 20%。”
　　“爽快！”
　　“市场行情。”
　　方唯想了一下，“您给我提 10%吧，按照行情，上海的薪酬要比广州高一些。”
　　“好。感谢。”
　　“不过，另外那 10%我也不想放弃……那么就看业绩表现吧？如果表现好，年终的时候我会来找您拿。”
　　“哈哈哈，”他预感未来他们的合作会很愉快呢，因为她是这么的坦荡和自信，他也干脆地：“很好，很合理！”
　　“嗯，福利方面，就按数动的规矩来吧。”SWC 是外资企业，各种打包的福利还是不错的，好比如公积金啊、商业保险之类，会比一般的国内企业好一些。
　　“放心，这方面我们完全可以对标外企的标准。”
　　“赞。”方唯再次竖起大拇指，“那么我向谁汇报？”
　　“直接向我汇报。”
　　“好。已没有什么问题了。Mike 有问题需要了解的吗？”
　　哈哈，两人进入合作角色很快，都开始互叫对方的英文名了。
　　“暂时没有。不过我保留继续了解的权利。”
　　“没问题。”
　　“我让 HR 给你发正式的 Offer。”麦景晟站起来，朝方唯伸出手。
　　“好。”方唯站起来，握手，“多多指教。”
　　“合作愉快。”
　　“哦！我突然想起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请讲。”
　　“关于工作范围，我只需要负责 Hair Care 品牌的项目，对吧？”
　　“对！”麦景晟之前听小瑜说过方唯事业心很重，以为她想要负责更多项目，便委婉地说：“Hair Care 品牌比较多，我们对这个品类野心比较大，工作量也要有心理准备，循序渐进。”
　　她却似松了一口气：“好极了。我会尽快熟悉公司的产品服务。”
　　方唯去零食区找张小瑜。
　　小瑜吃惊：“这么快？！”
　　方唯笑她：“怎么，你舍不得走啊？那你留下等 Mike 下班，我先走？”
　　“先喝杯咖啡？”她才刚刚泡好三杯，他们就谈完了？她凑过去小小声对方唯说：“这里的胶囊咖啡比麦总家里的还好。”
　　“……我现在到底是吃你们恩爱的狗娘，还是喝你的爱心咖啡？”
　　“哈哈哈，喝咖啡喝咖啡！”小瑜将咖啡杯递给她：“怎样？”这么快谈完，不会是谈崩了吧？
　　方唯接过，小口地喝了几口，“嗯，Mike 很爽快。瑜总推荐的果然不错。明天继续来喝。”
　　“决定了？”
　　“嗯。决定了。”方唯笑：“你以后就是我的大老板了，爽不爽？”
　　“乱讲！”
　　“我老板的领导，还不是大老板？”
　　“哈哈哈，好像很有道理？”
　　“我向来最讲道理。”
　　“不过，”她狡黠地一笑：“相比大老板这个虚名，我觉得去找麦总拿一笔猎头费更实际！”
　　“……去吧！”
　　方唯在第二天，开始了在数动的职业生涯。
　　Mike 抽空和她讲了公司目前的架构及未来发展的方向，特别明确了 A&D 头发护理品类项目的目标计划，HR 及行政同事也很快地培训了工作流程等。接下来，方唯用了 3 天时间学习了公司从创业到现在所有能找到存档资料的案例，然后她带着整理出来的技术和设计方面的问题清单，去请教相关同事。
　　方唯的职位比较高，创业公司未有很全面的培训系统，同事也不知道怎样为她准备培训，她这样主动针对性地去学习，显然更受欢迎，也更高效。之后，她一对一地和团队里的孩子们开了会，对大家手头上负责的事情有一个大概的了解，在脑中重新拼凑了一个完整部门架构及项目进度图。
　　团队里的孩子都很年轻，只服能力强大的人，之前已被 Ken 那边的人虐得不轻，正等着新老板来解救，得知糖果客户那边几个成功的整合营销案例的公关部分都是方唯之前领导，大家对方唯的到来都比较期待。
　　月底才正式和数动签订合约，但第二周她已经随 Mike 一起去非正式地拜访了客户。
　　“Ada 来负责项目，我很放心！”Ken 轻捶 Mike 的肩膀，略带惊喜地：“你怎么挖动她回来的？她是 Michelle 的得力干将。”
　　Ken 做品牌经理的时候和方唯有过项目合作，知道她当年调到上海去跟 Michelle。这几年虽然 Hair Care 的公关代理商不是 SWC，但圈子这么小，谁的项目做得好，他身在 A&D，怎会不知？
　　“应该是因为，老板的个人魅力。”Mike 笑。
　　“哈哈，那你早就该把她挖来！”
　　“没办法，一直等着一个优秀的客户的东风。”
　　“Ada 来了你还担心没有东风？”
　　方唯也笑：“两位如此优秀的哥哥在前面披荆斩棘，我们小的就只管跟着在后面乘风破浪了！”
　　于是，新工作顺利地，平稳地展开了。
　　月底的时候方唯收到来自麦景晟的私人转账，是她尚未与数动签合同那 2 周的薪酬。她转头给张小瑜送了一只腕表。
　　“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以她俩的交情，还真不需要互送什么礼物，简直这些年少有。
　　“这种轻奢精致风就很衬你时尚博主的身份。怎样，写篇体验测评笔记？”
　　“但我很惶恐怎么回事？”
　　“哈哈，如果我说是猎头费，你会不会觉得没那么负担？”
　　“嗷！这个不是应该麦总付？”
　　“我也是卖房才发现，原来买卖双方都要付中介费的！怎样，我是不是很有觉悟？”
　　“……”
　　“好啦，其实是我从 Mike 那边坑来的，借花敬佛。”
　　于是张小瑜跑去问麦景晟，他上官网查了一下那只腕表的价格，刚好比他付的那笔私账多一些。他笑，“Ada 真的是一个很痛快的人。”


第27章 她在广州……
　　十月底，数动正式拿到美妆品牌的新年线上营销项目。
　　在麦景晟的会客沙发，他和方唯短暂地讨论了一下这个项目。
　　“你觉得 Jaden Jiang 这个人怎样？”麦景晟问。虽然方唯只在公司做了 2 周，但一个人的能力通过她的工作节奏和做事风格就可以快速看出来。她的学习能力果然如他所料的那样强大，工作很快上手，沟通能力强大，这个沟通包括但不限于口头或邮件沟通，还包括文件输出的能力，等等。
　　总的来说，客户满意，团队里的小伙伴也很是对她服气的。当然了，麦景晟自己也是满意的。
　　“Jaden 能力很强，要求比较高，因为目标很清晰，要求也很合理。”对前客户的评价，方唯的回答中规中矩，有所保留：“我跟他合作时间比较短，了解不深。”
　　“我们赢了竞标。”
　　“恭喜！”方唯轻轻地鼓了鼓掌。
　　“你觉得服务他，需要一个怎样的人？”
　　这个问题，Mike 既然去竞标几轮，接触过江川，其实心里应该已有大概的判断。所以方唯比较警惕：“其实之前的项目合作，我与公关经理 Emily 工作比较多，跟大老板不熟。”
　　麦景晟点点头：“他应该没空看太细的公关执行。不过他对市场营销这块会看得更多。”
　　“是的，生意有压力。”
　　“Ada，你觉得你可以来领导这个项目吗？”
　　看吧，果然有坑！方唯内心抚额，当时老板不是说不需要她负责的么，她还特意确认了的。
　　客观来说，服务 Jaden 的项目也不是不行，但他比 Ken 难搞很多，方唯确实是有点为难：“Jaden 要求很高，我现在还在学习数字营销领域的新技术新玩法，直接对他可能会有些困难。”
　　“哈哈哈，看来之前的项目留下阴影了。”
　　“之前团队的孩子对他颇为敬畏。”方唯笑，委婉地说：“不过最主要的原因你也知道，Hair Care 这边有几个项目在同时进行。”这些项目都是时间紧任务重，“我不想因为勉强接手，导致数动的服务质量下降。”
　　“哈哈哈。”麦景晟笑，“行，我知道了。暂时还是我先来对付他吧。不过你要有信心，Hair Care 那边的项目你完全没有问题。”
　　他是真的觉得挺好的，和 Ada 这样坦诚交流，可以快速互建信任。
　　方唯也不客气了：“OK。辛苦 Mike。”
　　方唯离开 SWC 的这段时间，江川一直很忙，但他一直隐隐地等待，方唯什么时候会约他吃饭？结果他等了将近一个月，她连一条微信都不曾发过。
　　他点击去她的朋友圈，竟然对他设置了权限。
　　她将他屏蔽了，完全地！
　　所以呢，她说的所有客户都是她的朋友，意思就是说，不是客户之后，就不再是朋友了？
　　在周一开完例会，江川叫住 Emily，似不经意问了一句：“SWC 新来的总监如何？”
　　“还不错，思路清晰，经验也是有的。不过相比之前 Ada，我们可能还需要些时间建立默契。”
　　江川点点头，很随意地顺着问下去：“Ada 现在在哪个公司？”
　　“Ada 应该还没到新公司吧？她这周才算正式从 SWC 离职。”
　　“哦，这样？”
　　“她是很赞啦！”Emily 赞了一句。
　　“还不错。”他淡淡地：“看看还有没有合作机会。”
　　“她回广州了。”Emily 摊摊手，“上海的机会她都不会看的。”
　　“回广州了？”江川心里又吃一惊，她当初不是为了留在上海而放弃云飞的吗，怎么现在云飞都计划结婚了，她又回去了？
　　“哦，Jaden 可能不知道，Ada 是广州人。”
　　“原来如此。OK。谢谢。”他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好在工作特别忙，他也没太多时间去纠结。但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周六晚上，他又忍不住开始郁闷：辞职没告诉他就算了，但 farewell 那天他明明特意过去提醒她欠他一顿饭，还给她留了私人号码，她怎么能这样一声不吭就回了广州呢？
　　睡不着，他烦躁地踢开被子，起来倒了一杯红酒，站在落地窗前喝，窗外的夜景甚是璀璨，就好像那晚在广州。
　　她在广州……他怎么才能再次成为她的客户？
　　他突然想到什么，跑到工作台放下酒杯，掀开了电脑，很快就调出了麦景晟的微信。
　　如果说凌云飞是江川少有的几个保持联系的大学好友，那么麦景晟就是他少有的私交甚深的同事。他们当年同时入职 A&D 的管培生，从培训时期就认识。这么多年来工作各有变化，但友情一直没断。
　　“Mike。”
　　“？？？”
　　“你说会找有经验的人来负责美妆品牌的项目？”
　　“我亲自服务您，还不满意啊？”祖宗啊，他怎么那么难伺候，难怪 Ada 听到他就色变，估计之前就是被他虐惨了。
　　“当然可以。”
　　“OK，没其他问题的话工作的事情周一再说。”他以为人人都像他那样，周末不用陪女朋友的吗？不过自己今晚也没有好很多，因为瑜总没有翻他的牌子。哎，好寂寞……
　　“我有一个人选推荐，有兴趣看看？”
　　“有！”这次几乎是秒回：“能力怎样，你了解吗？”
　　“嗯。了解。”为了增强说服力，江川很快又加了一句：“一个朋友。”说完又后悔，听上去自己好像是在以公谋私？
　　“简历发过来！”
　　然后麦景晟就收到了方唯的简历。
　　“……”麦景晟接连发了 2 串省略号过来。
　　“不满意？”
　　“你跟她真的是朋友？”
　　“嗯。”江川以为他对 Ada 的简历不满意，毕竟她一直专注公关领域，于是又说：“她虽然是我朋友，但能力不错，很有大局观。”他停了一下，又补上一句：“数字营销的经验比较欠缺，但相信不是问题。”
　　“好。”后面加了一个奸笑的表情。
　　“你尽快联系看看？”
　　“尽快~的话，是要多快？”
　　“你能多快？”
　　“你想多快就有多快！”
　　“……能多快，就多快。”
　　然后江川就收到了一张方唯的电子名片。
　　“她现在就在你公司？”江川几乎震惊地打出这句话，幸亏麦景晟看不到他的表情。
　　“所以，你真的是她的朋友吗？”后面一串鄙视的表情。
　　“……”江川很郁闷，又问：“她什么时候过去的？”
　　“半个月前。”
　　“……”Emily 不是说 Ada 这周才正式从 SWC 离职吗？江川皱眉，很快又打出一句：“为什么不让她负责我的项目？”
　　“她的工作量已经很满了。”
　　“她负责什么客户？”
　　“Hair Care。”
　　“Ken Chen？”
　　A&D 的美尚事业部包括皮肤护理、个人护理及头发护理三大品类，Ken Chen 的级别和江川一样，是负责整个品类的高级品类总监。两人虽各自为政，但实力相当，都向美尚事业部总裁汇报，职位前景都是美尚事业部副总裁。不过两人晋升之后也都还是管理自己的品类，不可能成为对方的老板。
　　从手上管理的品牌数量及预算来说，Ken 略胜一筹，此外 Ken 深耕中国市场多年，拥有江川短期难以积累的本地市场经验。不过江川正在协助老板推动事业部的全渠道整合，是美尚事业部相当重要的项目。
　　“对！”
　　“你跟她换！”
　　“不好吧？”
　　“怎么不好？”
　　“Ken 和她合作过，对她非常满意。”
　　“我也和她合作过，对她非常满意。”
　　“她比较有顾虑。”
　　“她亲口说的吗？还是你没有给她选择？”
　　“他们是旧识啦，Ada 觉得阿 Ken 哥可能会比较愿意给她一些成长的时间。”
　　“我说了不愿意吗？”若是要以这个标准来计算，他和她难道不比和 Ken 更旧？哼，阿 Ken 哥？她怎么不叫自己江师兄！
　　“那你愿意吗？”
　　“……”江川抬头深呼吸了一下，低头继续打字，“Mike，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表现得这么隐晦么？我很明显是故意的啊！”麦景晟输入这两个字之后，忍不住对着屏幕笑了！江川这么反常，此时不逗他，更待何时？
　　“……”
　　“所以呢，我严重怀疑，你根本不是 Ada 的朋友。”
　　“……”
　　“至少是个假朋友。”
　　“项目执行计划什么时候给我？”
　　“……喂，不带这么玩的啊！”不是说好了下周一给的吗?
　　“我想你这么有空思考别的问题，明天早上八点前发到我的邮箱，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我提醒你现在深夜 12 点！”
　　“感谢关心，但我不介意明天早起加班看你们的计划。”
　　“……”
　　“所以呢，你现在清楚了吗？”
　　“清楚什么？？？”
　　“从这一分钟开始，我是你的假朋友。”
　　“……”
　　“但是你的真甲方爸爸。”
　　“！！！”
　　“或者，我做 GR项目负责人做 GR 表示收货，然后财务部付款给代理商的时候，给数动增加点账期？”
　　“大佬！”后面跟了一串我错了又跪又拜的表情。
　　“我们是有原则的。作为供应商，你这个表情，明显过了。”
　　“……”很想骂人怎么办？
　　“建议你不要搞什么形式，确保把项目做好。”
　　“是的。”你有预算，说什么都对！
　　“OK。你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提议。”
　　“没法考虑啊！”
　　“你确定？”
　　“毕竟 Ken 是从来不会给我们增加账期。”
　　“……”
　　“也不会失惊无神粤语-突然，冷不防地让我们周末加班。”麦景晟感觉自己扳回一局了，结果——
　　“……所以呢，你现在是嫌账期和加班不够？”
　　“呐呐呐，Jaden Jiang 肯定不会这样公私不分的！”
　　“我向来公私分明。”
　　“……一言不合就拿甲方爸爸的身份压人，像什么话？讲出去都是要被人耻笑的！”
　　“我一直在谈公事。或者你想我继续谈执行计划？”
　　“……刚才是谁想塞朋友来我公司的？跟代理商提这样的要求，你要脸吗？合规吗？”
　　“塞？”他嗤笑一声，“Ada 知道你这样说吗？”
　　“……”
　　“要不要我截图给她看看？”
　　“你敢吗？”
　　“我为什么不敢？”
　　“那来啊，互相伤害啊。大家一起截图。”
　　“我有什么不能让她知道？”
　　江川刚说完，就收到了一张截图，就是今晚他极力推荐 Ada 的那几条，其中朋友等关键词被圈了重点。
　　江川气结，很快又进来了一条信息：“让 Ada 看看你是怎样放弃原则为她走后门啰！撕开假公济私的真面目！”
　　“……”


第28章 就是骗子！
　　麦景晟继续输入：“此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不相信她的能力，或者是，背后隐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
　　江川明显被噎了一下，“我有什么不可告人？”
　　“小心我爆你大镬！”
　　“我有什么怕你爆？不过是工作，为了项目。”某人敲起键盘来脸不改色心不跳。
　　“我难道不是？”
　　“呵！看来我的项目是分量不够了。”
　　“哈哈哈哈哈，我们当然欢迎更多预算！”
　　“所以你准备去皮肤留头发了？”想跟他讨价还价吗？没那么容易！
　　“身体发肤一样重要！”麦景晟四两拨千斤地说：“好啦，大家半斤八两，Ada 对你的信任不会比对我好很多。互相拆台损人不利己，我好不容易才把她挖过来。”
　　“你也觉得难么？”这句话成功挑起某人的好奇心。
　　“她好挑剔。”
　　“挑什么？”
　　“挑老板！挑客户！”呐呐呐，别告诉我 Jaden Jiang 领悟不到这句话的内涵！
　　“……”江川盯着屏幕，眉毛拧成结，他什么意思？！
　　“她答应来之前，特别问了头发护理的大老板是不是 Ken Chen。”
　　“然后？”
　　“最后一个问题，是不是不需要负责除此之外的客户。”
　　“……所以你答应了？”
　　“我能不答应吗？不答应的话，连老板都没得做的呀！”
　　“……”
　　“论一个难缠的客户是多么可怕……我现在深有同感啊……哎，我怎么就没有 Ada 的先见之明呢？”
　　“……”江川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来，“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脑。
　　他拿起遥控打开了播放器，播放列表也只有一首歌，PingPung《爱是最大权利》。神差鬼使地，6 月从成都出差回来他就下载了这首歌。其实也不常听，工作很忙，他向来不允许自己有太多私心杂念。调回来国内市场的这半年，挑战和困难都很多，精神每天都处于亢奋又紧张的状态，他必须让自己在工作上保持高度专注。
　　回国发展的所有事情，包括可能遇到的困难，他都有预期和计划。计划很多，要分清轻重缓急，一步一步来。当然了，一件事一件事地解决，一个接一个项目地圆满完成，成就感来得也很猛烈。
　　唯一的意外，是 Ada Fang。他怎么会想到，一回国就会重遇她呢？
　　她这样难以抗拒，教人身不由己地渴望靠近她、了解她。虽然他一直在刻意回避和控制，但一不小心，对她关注的情绪就会按捺不住，令他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惊讶的幼稚行为，然后一边懊恼又一边重蹈覆辙……
　　如果经过成都的出差，广州那晚的醋意，他还不能承认喜欢她，那么她离职之后对她与日俱增的想念，还有刚才的“以公谋私”，是否足以令他无从抵赖？
　　似乎没有她在身边，工作和生活都突然找不到兴奋点，甚至从前让他引以为傲的事业成功，在想到她已不在近处时，即刻变得黯然失色。
　　唉，江川叹气，没有 Ada Fang，整个上海都空虚了。
　　这段时间，忙碌的间隙，他也常常问自己，除了克制，你是不是没有其他的选择？即便她是好兄弟念念不忘的前女友，即便明知她感情经历有不良记录，但那又如何？她当年那么小，才刚毕业，对感情的处理不成熟也是情有可原的呀！
　　12 年前，他曾经放弃过她一次。如果他当时能够勇敢去追求她，她甚至都不会有后来抛弃云飞的机会。
　　现在大家都成长了，成熟了，人生的可能性有很多。如果那个人是她，那么爱情和婚姻，是不是他也有冲动去试试？
　　答案是肯定的。正如此刻的这首歌，爱是最大权利。
　　如果她还在 SWC 上海，他也许还不能那么快看清自己的心意。但她毫不留恋地转身就回了广州，他连被告知的资格都没有，他怎么可能是她的朋友？如果他是她想争取的客户，她入职新公司之后，至少会告知她的新去向。甚至他现在也是她公司的大客户了，她还跟老板暗示不愿意服务他？
　　刚才 Mike 说什么来着？她很挑剔，挑老板挑客户。哼，她还曾非常干脆地拒绝了他提供的 in-house PR 的工作，她当时说什么，职业倦怠期？然后在不到两周的时间内，迅速投入新公司的怀抱？
　　所以呢，她选择了 Mike 做老板，但在客户名单里，剔除了自己。
　　呵，什么所有甲方爸爸都是她的朋友？什么他是个优秀的客户令人难忘？
　　她简直，就是个骗子！
　　Mike 近几年，好像也一直单身……
　　有关 Ada Fang 的所有事务，优先级别提升了！她现在是非常紧急且重要，必须优先处理！对，他十分迫切！
　　“路到尽头也置之不理 宁愿为爱这你不舍弃 争取多一次我身边有你”
　　音响里反复唱着，江川将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看来下周，他是要去广州出趟差了。
　　周一回公司，江川和 Daphne 重新调整确认了这周的工作日程，周三下午有一个在广州总部的会议，他决定飞一趟。Amy 帮他定了周二晚上的机票，按照他的要求，Daphne 将数动的执行计划沟通会议约到周三上午在广州办公室举行。
　　周三上午方唯也有个会议在 A&D 办公室，便蹭了 Mike 的车过去。
　　头发护理品类其中一个知名洗发水品牌，是 A&D 进入中国的第一个品牌。改革开放后，这个品牌最初是从一家小小的合资厂开始，参与见证了行业的快速发展。这次的线上互动营销项目，方唯建议展示一些品牌活动的老照片，在互动页面两边设计一个类似画展长廊的里程碑，比如第一瓶洗发水的包装，再比如产品出厂的照片。“当时第一批经销商去工厂采购，用的还是自行车运输。”
　　Ken 很喜欢这个充满历史感以及回忆情怀的创意，刚好可以趁机完善品牌历史图片数字资料库，以后品牌 40 年、50 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仍然可以用。
　　“可是这些图片去哪里找呢？”
　　“Corporate PR 那边有一个资料室，里面保存了很多品牌活动的图册。”
　　“好极了。那我去协调预约，你们来收集整理。”
　　所以今天开会前，方唯把团队了 Ella 同学带过来，告诉她资料柜怎样检索和移动之后才去了开会。
　　会议结束时已是中午，方唯从 23 楼去 28 楼找 Ella。
　　“有收获吗？”方唯走进去问。
　　“太有收获了！”Ella 兴奋地答，然后向她展示她已经挑选出来的成果。
　　“你太棒了！”方唯翻了一下照片，真心实意地称赞了一句。“我看没那么快能整理完，走，先吃饭，回来再做。”
　　“怎么办？”Ella 苦恼地说，“保管钥匙的同事今天出外勤了，如果离开锁上门的话，今天就没办法再打开。”
　　“不用锁吧？”
　　“不行哦，那位同事再三叮嘱，资料室离开必须锁上，不然资料丢失了谁负责？”
　　“这样啊……”方唯抬手看看腕表，“那你先去吃饭，我在这边帮你看着。”
　　“啊，会不会耽误你下午的时间？“
　　“没关系。”她轻松地说：“我刚好趁机将你整理出来的资料先扫一眼。”
　　“好的。谢谢 A 姐！我很快就回来。”
　　“不用急。我下午 3 点之后才有会。”
　　Ella 离开之后，方唯干脆脱掉高跟鞋，坐到地上去翻看那些资料。看了一会，她突然想起自己几年前负责的几个 corporate PR 的公益项目，当时也做了剪报集。于是站起来快速浏览了一轮，终于在一个资料柜最顶层找到了！她兴奋地踮起脚，一手扶着柜子边缘，一手举起去拿文件夹。
　　她的高度不够将文件夹直接取出来，只好先将文件夹的底角先按出来，然后她一手扶着柜子，踮起脚举高手臂用手指一点一点地勾出来。但文件叠得太整齐了，压得很紧，费力了半天，她踮起的足弓都累得都要坚持不住了，就在她马上放弃那一刻，突然有一只手伸过来帮她将文件轻易地取了出来。
　　江川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方唯踮起脚奋力去拿顶层的文件。她穿着黑色的西装短裤，衬得双腿皮肤更显白皙，小巧的足跟踮起来绷直，很难不让人注意到；白色的短袖 T 恤，下摆扎进裤子里，显得腰身盈盈一握。因为够不到目标文件，她的右臂伸得笔直，略宽的短袖滑下来，手臂匀称修长。
　　明明是十分端庄保守的一套职业穿搭，偏偏让江川觉得异常性感。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最近，确实是想她了。他深呼吸了一下才走过去，站到她身后，帮她将文件取了下来。
　　“谢谢！”方唯道谢，声音有点兴奋。
　　“不客气。”这么近的距离，他又闻到她头发淡淡的香气。
　　男人的声音就响在耳边，方唯转头，江川的脸已近在咫尺。她下意识将脚跟放回地面上，不过这个称得上亲密的距离并没有因此而改善，因为她已无空间可退。她光脚的高度，额头刚好到江川的下巴，她稍稍抬眼看去，是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他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额上，感觉他只要稍微低头，嘴唇就能擦过她的额角……
　　方唯赶紧垂了垂目光，却又看见他性感的喉结……
　　这个姿势，有点令人措手不及。
　　“Jaden?”她略尴尬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问：“您怎会在这里？”
　　“开会。”他很快地后退了一步，将文件夹递给她。
　　他的撤离让方唯暗松一口气。“哦。”她接过文件轻轻地应了一声，差点忘记他是 A&D 的高层，来总部出差再正常不过了。
　　“我听说你来了 A&D 开会。”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如果我说路过偶遇，你会信吗？”江川轻笑了一下，环顾了一下这间封闭的小小的资料室。


第29章 无法赖账
　　“我的会议已经开完了。”她无厘头地应了一句。
　　“嗯，我知道。刚刚去 23 楼你们订的会议室。扑了空。”
　　她知道他这个级别高层办公室都在 28 楼。所以他从 28 楼跑到 23 楼，又从 23 楼回来找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抱着一线希望，想你会不会先过来看看工作的同事。”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现在看来，我的猜想是对的。”
　　她忍不住笑了笑：“嗯，你来得很快。”如果不是因为门没办法锁上，她已经和 Ella 离开了。
　　“你知道中午时间，这栋写字楼的电梯有多难等吗？”
　　“你爬楼梯的？”她震惊，来回得上下十层楼呢，但他看上去还是一样的从容优雅，连气都不带喘的。
　　“所以，”他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啊，你打给我了？”
　　他没回答，示意她去看手机。
　　她从地上拎起手袋，拿出私人手机一看，果然已经有 3 个未接来电，“不好意思，刚才会议我静音了，忘记调回来。”
　　“不止。”他无奈地：“你两个手机都静音了。”
　　她继续拿出工作手机，也有 4 个未接电话，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他自己也忍不住笑，“担心你已经回去了，所以一直打电话。”
　　她好像有点儿想象不出矜贵的 Jaden Jiang 一边急急脚地爬楼梯一边不停给她打电话的场景，只疑惑地问：“您怎么知道我新工作的号码？”
　　“你现在的老板，是我的前同事。”
　　哦，难怪他知道她今天来开会了，还知道她开会的会议室。“我刚刚有打电话跟 Mike 说，我会来 28 楼资料室，稍晚再回公司，让他不必等我。看来，他没来得及告诉您。”
　　“……”哼，Mike 那个小气又记仇的家伙，明显是故意的！江川眯了眯眼睛，看来他真的是嫌项目进行得太顺利，挑战太少了！
　　“所以呢，您这么着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是的。非常重要。 ”
　　嗯，强烈地感觉到了，方唯点点头：“什么事？公关危机？”
　　他失望地：“你果然已经忘记了。”
　　“什么？”她快速回想，漏掉了什么重要的工作信息？
　　看她一脸凝重地搜索记忆，他忍不住提醒：“你还欠我一顿饭。”
　　“哈？！”这个答案太过出乎意料，方唯没有点懵，这跟公关危机的级别，差得有点远？她不确定地：“您是说，您只是，为了这餐饭？”问了几个人，打了 7 个电话，跑了十层楼梯？可是请吃饭这种事，向来都是场面话有拖无欠啦，谁想到他这么高位的人还会为一顿饭这么较真啊！
　　当初，是谁义正词严地说不能接受代理商的宴请？
　　“嗯。不是只是？而是全是。为了这顿饭，我都从上海飞了一千多公里过来了。”他认真地说。
　　“您刚才说，是过来开会？”她笑，无情戳穿。
　　“嗯，是的。开会是顺便。主要目的是为了吃这顿饭。”
　　他说的都是实话，但她却摊手：“可信度不高。”工作狂为了一餐饭特意飞过来，谁会信？
　　“为什么不？我高度怀疑你是想赖账，所以才潜逃回广州。”
　　“不是。”她立刻否认。
　　“那为什么离开上海都不告诉我，嗯？”而且离开了那么久，从没主动联系过他。不过相比于等待时的各种失落，此刻终于见到她的惊喜，还是很值得的。
　　江川这个带着上升尾音的问句带来一些压迫感。方唯略迟疑地：“……呃，不是。”但这个，也要告诉他吗？虽然他说他们是朋友，但也没到这种可以自然地互享近况和计划的程度吧？
　　“如果不是，那你告诉我你的计划，是准备什么时候履行这个承诺？”
　　“去上海出差的时候？”她用的是商量的语气。
　　“那么，你打算让我等多久？”他也用了她之前的话反问她，因为这次再不能让她含糊过去，又逃走。
　　这句话，怎么这么让人遐想？他站在一步之遥，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她的答案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我想，应该不用六年？”
　　看来和他相处的时间，她也记得很清楚啊。他笑容明亮地问：“那具体什么时候执行？”
　　简直令她已经，完全，无法再抵赖！
　　方唯抬眼看他，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她竟然觉得他的眼神出乎意料地温柔……此刻的气氛几乎称得上暧昧了，她侧身往旁边移了两步，抬起腕表看了看，果断地做了决定：“大约十五分钟？”
　　“嗯？”
　　“十五分钟后，我的同事应该能回来继续下面的工作了。”
　　他也抬起腕表快速地看了一眼，遗憾地说：“怎么办？我一个小时后还有会。”哎，前面实在浪费太多时间了！
　　“嗯，”她思考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回上海？”
　　“今晚。”
　　她又笑，瞟了他一眼，好像在继续戳穿他说：“刚才不是说特意飞来吃这餐饭么？”江川也看着她微微笑着，只觉得她略带娇嗔的眼神，可爱极了。
　　哎，他又这样对她认真地笑，真要命！方唯不再找推托的借口，问：“你几点航班？如果时间允许，我们一起吃晚餐？”
　　他已拿起电话拨出去：“Amy，麻烦将我今晚的回程机票改签到最晚一班。谢谢。”
　　她笑：“哇，这个架势，感觉要请你吃很贵的，才能聊表诚意了。”
　　“嗯，我觉得你刚刚回复的时间表很有诚意。所以我很有必要修改一下我的时间表。”他笑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聊表感谢。”然后他放好手机，看了一眼四周，兴致勃勃地说：“还有十分钟。我们做点什么？需要我帮忙一起收拾一下这里吗？”说着他已弯腰拿起她随手扔在地上资料上的西装。
　　因为这个资料室平时都不开，里面有些闷热，她进来没多久就把外套脱掉了。
　　“嗯，你有兴趣看看吗？”她将手上的文件夹递回给他：“A&D 32 周年的公益剪报集，可能对之后的品牌公益有点启发。”
　　“你做的吗？”她这么执着要取这份跟她现在工作并不相关的文件夹，很可能是之前参与的项目。
　　“算是吧。”
　　28 楼的大老板们都爱穿西装上班，所以空调的温度调得比较低，他将手上的外套递给她，“外面凉，先穿上。”然后接过文件夹很自然地微微侧身低头翻看起来。
　　他进来之后，资料室的门是打开的，外面都是 A&D 的同事，虽然基本都出去吃饭了，但他这样的站姿刚好为她预留一个小小的穿衣空间。方唯感受到他的体贴，迅速穿上衣服。
　　很快 Ella 回来，两人离开资料室。
　　江川按了电梯，看了看时间：“怎样，介不介意中午先请我吃个简单的套餐？”
　　“如果我说介意，你会放弃吗？”
　　“不会。”他几乎秒答：“我为什么要客气？”
　　方唯笑着替他说了下一句：“毕竟飞了一千多公里过来。”
　　“Exactly！”
　　两人在写字楼下的斋菜馆吃了一份商务套餐，因为江川说为了晚餐，要保存实力。
　　“哇，今晚您到底要狠宰我到什么程度才满意啊！”方唯笑，再次觉得 Jaden 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嗯。让我想想。”江川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大概，让你能够记住我的程度？”
　　“Jaden 这么优秀，合作过的人应该很少能忘记吧？”
　　“是么？那一定不包括你了。”
　　“怎么会呢。”
　　“我认为你回广州之后，已经把我遗忘了。”
　　“不可能！”方唯强烈否认，“呵呵，对我来说每个大客户都如此难忘。”每一个疯狂加班到崩溃的夜晚，她也曾咬牙切齿地问候过所有甲方爸爸。Jaden 也不不能幸免。不然她怎么会那么不想再跟他合作呢！在这点上，虽然合作时间不长，但他确实令她相当深刻。
　　“这个程度显然不能令我满意。我应该努力使你更难忘一点。”他笑。
　　“恭喜你成功了！”方唯开玩笑地说：“你让我刷新了客户对吃饭这件事的认知。”
　　“怎么说？”
　　“我曾经以为客户都不用吃饭的。”所以他们才会以为代理商可以不停工作吧。
　　“我怎么觉得，这句话并不是赞美？”她又在内涵他对工作要求苛刻吗？他几不可闻地微皱了一下眉。
　　“实在是 Jaden 对吃饭如此执着，令我太意外了。”
　　“我其实一向都很接地气。”
　　“哈哈哈哈！”她笑出声来。
　　他看她笑得这样放松，很高兴她终于在他面前不再端着对待甲方的那种谨慎。
　　两人很快吃完饭，各自回去工作。
　　回公司的路上，方唯订了广州塔上的粤菜餐厅，然后将定位发给了江川。
　　江川大约六点左右就到了，他以最快速度结束工作赶过来。因为怕堵车，还特意搭地铁过江。不过他到的时候方唯已经到了。他拿出手机正要打过去，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正快速敲击笔记本键盘的她。
　　方唯的五官长得端庄大气，短发搭西装短裤套装，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又美又飒。回广州之后，她将头发剪得更短了，甚至还剃了发脚，利落偏分的发型，刘海拨到一边，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这个侧面看过去，完全突出了她漂亮优越的下颌线以及高挺秀气的鼻子，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
　　她工作得很投入，仿佛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他退出通话界面，进入相机，拉近镜头拍了一张她侧面的照片。
　　一直到江川来到身边，方唯都完全没有觉察。


第30章 深刻难忘
　　“你对每个客户的工作都这么认真的吗？”
　　方唯稍微被吓了一跳，很快恢复沉静：“Hi，Jaden，您来啦。”她歉意地笑了笑，“很快，给我 2 分钟，发完这封邮件。”
　　“你这么忙，我有种罪恶感。”
　　工作狂甲方老板如此说，不是令代理商倍感压力么？方唯笑，解释说：“因为餐厅靠窗位不能预定，先到先得。”
　　“那你的老板同意吗，你提早下班？”他笑，脱下西装坐下来。
　　“当然不同意！”她耸耸肩，手指依然快速地敲击键盘，头也没抬地说：“可是他也没办法啊，谁叫您现在是他的大客户呢！”
　　“哈哈哈。”他笑，“原来可以这样的吗？”江川为她的杯子续上热茶，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您竟然不知道？”她发完邮件，将电脑合上推到靠窗空出来的位置。“甲方就是爸爸啊！以后可以大胆向 Mike 提合理建议哇！”
　　“哦？我正建议他将美妆项目的客户总监换成你。”
　　“呃……”这个坑，挖得有点大啊！方唯被噎得顿了一顿，“你确定这个建议是合理的吗？”她拿起餐牌递给他，很自然开启一个新话题：“Jaden 看看想吃什么？”
　　他接过餐牌，却继续了话题：“很合理啊。我觉得我们在工作中建立了良好的默契。你知道，培训或者适应新的工作伙伴都是很花时间的事情。”
　　“以您与 Mike 的之前共事的情谊，还不足以解决这个问题？”呵，Mike 上次还问她觉得 Jaden 是个怎样的人呢，其实他们早就认识！和老板谈判真是要随时警惕有坑，幸好她当时醒目，没有往下跳。
　　“嗯。其实我挺讨厌他的。”江川嫌弃地皱了一下眉，今天跑了十层楼梯的仇，要怎么报呢？
　　“Mike 知道吗？”她配合地笑：“您讨厌他的这件事，需要我转告吗？”
　　“你会吗？”他看着餐牌，有些漫不经心地：“他貌似在某些方面，确实没有什么自知之明。”
　　“嗯，我会诚实地。”
　　“谢谢。”他轻笑一声：“麻烦你将我希望你来负责项目的建议，一并诚实并且强烈地转告给他。”
　　“哈哈，虽然我强大的工作能力大部分客户都无法抗拒，但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做朋友，更合理吗？”
　　“你真的这样认为？”他突然从餐牌上抬起头来看着她，很开心地笑了：工作上没有直接合作似乎更方便一些？而且也不会因为工作而吵架，呵呵。
　　方唯下意识就认真地“嗯”了一声。合作结束之后，他做什么老是这样对她展露灿烂的笑容？难道他私下是这么和蔼可亲的吗？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这样笑有多迷人？啧啧，她心里叹气，果然瑜总说得对，30+还没有男朋友，荷尔蒙会疯狂作怪！
　　方唯深呼吸了一下，问：“现在可以点菜了吗？好饿。”
　　这句话终于成功转移了江川的注意力，他重新看着菜牌，问：“你有什么建议？”
　　“随便点应该都会很好吃。这家店的出品翻车概率应该比较小。”
　　“那我什么都想吃怎么办？”
　　江川以为她会说没关系或者下次再来。结果她毫不客气地警告说：“别太过分了哦！”
　　呵呵，又半开玩笑的语气，坦荡地拒绝。
　　“这么难得机会，似乎过分一点能令你印象深刻。”
　　她略懊恼地：“我应该把 Mike 一起叫来的。”
　　他眉头立刻皱起来，看着菜单淡淡地说：“他很会点菜吗？”
　　“嗯，非常！”方唯由衷地点头。
　　“我怎么觉得，你是想让他来埋单？”
　　“哎，误会了！这个我必须要辩解一下，多个人，可以多点两个菜嘛。”
　　“哈哈哈！”好，又被你兜回来，江川笑。但他很快又嫌弃地：“我不想跟他吃饭！”
　　他的表情，甚至是有点孩子气的。方唯忍住笑，“好好好，今晚谁都不请，是 Jaden 先生的专属晚餐。”说完便招手让服务员过来点菜。
　　专属么？她这个词怎么用得这么令人舒心！正在看餐牌的江川又忍不住轻轻地笑了。
　　菜很快上齐。位于 100 多层的餐厅，菜品精致美味。放眼望去，是珠江对面 CBD 繁华的夜景，夜色动人。最重要的是眼前的人，赏心悦目，心情愉快。
　　两人吃饭的过程里，难免地聊到了一些美妆品牌市场营销及公关传播的项目，方唯偶会蹦出一些妙想，让江川觉得很有意思。吃完饭时间尚早，两人并没有立刻离开。
　　“在数动工作适应了吗？”
　　“还好。公司氛围很好。”
　　“你觉得 Mike 怎样？”
　　“能力很强，要求合理，是个很不错的老板。”上次她对 Mike 怎样评价 Jaden 的来着，应该差不多？
　　“你不必在我面前勉强自己称赞他。”江川笑，很明显她对 Mike 的形容词比他少啊。上次她怎么说的，目标明确，思路清晰，锐意创新，对出品很有追求。
　　“噢，我说的是实话。”老板和客户是旧识有时候也很难搞，他俩是可以相爱相杀，但下属就各种坑都要慎防。哎，心好累。
　　“嗯，如果有数字营销方面有不懂的问题，可以随时找我探讨。”
　　方唯有些惊讶，据她的观察，江川并不是喜欢说场面话的人。但刚才他不是连适应新工作伙伴都不愿意吗？竟然还有时间培训她这个现在连工作关系都没有的人？“感谢。我确实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
　　“你有我的私人号码。”他提醒道。
　　“对。”
　　“不过你好像从未打过？”
　　“呵呵，非必要不打扰嘛！您工作忙。”
　　“其实我还是很欢迎你来打扰的。他笑：“特别是约饭这种事。”
　　“数动现在又是您的代理商了！”她也提醒道。
　　“你不是没负责我的项目吗？”
　　“这样都行？”这么双标的吗？
　　“为什么不行？”他非常的理直气壮：“如果不想请我吃饭，也可以选择做我的项目。”
　　“好吧，”她叹了一口气：“那我只能找 Mike 报销了。”
　　“喂！”他不满地盯她一眼：“不是代理商就不是你的朋友了？”
　　“好啦，我开玩笑的。”她笑嘻嘻地。他原来也有这样的表情啊……感觉有点哀怨？
　　“我曾在广州工作过两年，都没有上过来广州塔。”
　　“嗯，上次我们在西塔那边开会，看的是广州塔的夜景，刚好今晚从这角度看过去，也是景致动人。”她转头看窗外，江的对岸是密集的高楼大厦，灯光灿烂。而她在餐厅的灯光下，微微笑着，犹在景中而不自知。
　　江川静静地看着她，有一瞬间失神。
　　“据说这个餐厅要提前一天预订？”江川也转头看窗外。
　　“嗯。但我们运气很好，刚好有人取消了预订。”她回过头，笑眯眯地说，“以前和客户来开过 offsite meeting，试着联系了一下，负责接待的人竟然还在职。”
　　她今晚真的是用心了，他很高兴。“跟你在一起，运气似乎都不错。”
　　“大概是 Jaden 带来的好运气。”方唯也想起上次他们在四川出差那天，有惊无险回了成都。
　　江川笑，转头看窗外，叹了一句:“广州确实是个很吸引人的城市。”
　　“比起十里洋场纸醉金迷的大上海，广州的繁华程度还是要逊色的。”方唯客观地说。“不过作为东道主，我还是私心地想让不远千里从大上海来的贵客，稍稍体验一下我们大广州夜景的魅力。”
　　“嗯，你做到了。”他回过头来，“感觉今晚会是一个难忘的夜晚。”
　　“所以这种程度，已足够弥补我的过失了？”
　　“看来在我的提醒下，你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厚道了？”
　　“嗯！”方唯抚着心口， “非常感谢 Jaden 赏面，给我一个机会表达诚意和歉意，不然我今晚可能会睡不着！”
　　“现在，今晚睡不着的人，可能是我了。”
　　但听的人所理解的，不是他想表达的意思了——
　　方唯歉意地：“抱歉让您这么晚才回上海。”她想起他说要努力让你更难忘的话，复又笑，“不过也很好，可以令你印象更深刻。”
　　他看着她很认真地笑了：“我的印象一直很深刻。但你的部分需要加强。”
　　方唯感觉自己再次被他的这种笑容闪了一下眼，脱口而出地问：“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笑容很动人？”
　　他又很高兴地笑了：“呵，那我应该对你多笑一些。”
　　这句话听上去是顺着她的话说下来的，但又有点意味不明，方唯稍微有点尴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又想起一件有趣的事，觉得自己有责任将刚才愉快的聊天气氛继续下去。
　　“你知道网友分享的关于这个餐厅的攻略里，说如果没有占到窗边的位置，要去哪里享受这个高度的风景吗？”
　　“洗手间？”
　　“啊，您怎么知道的？”不是说没有来过？
　　“来的路上，去网上翻了翻。”
　　“想不到 Jaden 也有这么有趣的一面！”
　　“嗯？”
　　“就是，你说的，很接地气。”
　　“看来我原本在你心中的印象不是很好啊！”他笑，想起她中午在办公室说的话，“所以我也是属于看上去不用吃饭的那一类甲方爸爸？”
　　“呵呵。”方唯干笑一声。
　　“事实上，正常的甲方爸爸都需要使用那个攻略。”他一本正经地。
　　“哈哈。你要不要去体验一下？”她想起自己上次来，使用窗边洗手间的时候，简直不敢动，脚软头晕，太高了。
　　“既然都看了攻略，为什么不？”
　　江川回来后没多久，餐厅经理过来，送他们两张摩天轮的体验劵。并告知方唯，江先生已经埋单。
　　“啊，为什么？不是说为了吃这顿饭飞过来吗？”方唯的内心嗷了一声，这个债务不但没有清偿，还加重了！她本来特意安排了风景和消费都不错的餐厅，不过是想一次性付清，结果呢！
　　“嗯，我吃了啊，很开心地。”是无辜的语气。
　　“……”她不说话，略带责备又无奈地盯着他。
　　“你中午请我吃了，于情于理，晚餐都应该我来付。”他还是相当气壮理直。
　　“我以为中午只是利息？”方唯苦恼，所以欠他的饭债，到底是还清了呢，还是没还清呢？
　　“不过，我还是更想，你来负责我的项目。”
　　“呵呵~~”她四两拨千斤地说：“所以如果我觉得负担，你也会建议我下次再请你吃了？”
　　“哈哈哈，如果你这么想，我当然不会拒绝。”江川笑：“但我不建议你因此感到负担。下次你去上海，或者我来广州，我们再一起吃饭？”
　　“到时候你会让我付款吗？”方唯皱着眉，先确认。
　　“有人请吃饭，我当然乐意！你带我去吃好吃的，我很想去试试广式茶楼。”
　　“那么，你下次来，打电话给我？”看来如果是贵的餐厅，他便不会让她付钱。其实他还是很遵守准则，不接受代理商价格太高的宴请。如此想来，方唯又觉得不必多虑，毕竟他对她的定位仍然是希望一起合作的代理商。
　　“一言为定！”他看了看腕表，扬了扬手中的体验劵，跃跃欲试地：“时间还很从容，我们去试试？”


第31章 不枉此行
　　其实方唯的内心，是拒绝的！她有一点儿轻微的畏高，不严重，也就是去上 103 层窗边的洗手间会腿软的程度。不过她连垂直过山车都不敢尝试，这个顶层摩天轮，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可怕！
　　失策了，她从前竟不知道这家餐厅还有这么好的服务，吃饭免门票还附送娱乐设施体验，性价比也太高了吧？
　　看江川兴致勃勃的样子，她又有点不忍心拒绝怎么办？他不是说，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来过广州塔么？
　　算了，为了你这个笑容，今晚就舍命陪君子了！
　　方唯去洗手间进行了一番心理建设，又往窗边挪了一点，锻炼熟悉了一下这种感觉，才出来和江川一起上了塔顶。
　　摩天轮位于“海拔”450 米的广州塔塔顶平台，号称世界最高摩天轮。
　　高是真的很高，但高处都是不胜寒的啊，顶楼的风实在太大了！方唯西装短裤套装在 11 月的广州，白天是刚刚好，此刻夜风吹过，只觉得小腿和牙齿都冷得直想打颤，很努力才做好表情管理。
　　好在工作日人不是很多，没多久就轮到了。排在他们后面的是一对年轻情侣，不愿意跟他们同舱，所以江川和方唯也是两个人一个球舱。
　　方唯特意坐到了靠里面的位置，舱门关上，终于感觉暖和了一些。不小心瞄到下面的夜景，刚刚松口气的方唯又开始感觉目眩，她下意识地紧抓栏杆，开始忍受。
　　“不舒服吗？”旁边的江川很快觉察到她的紧张。
　　“嗯，好像有一点头晕？”她老实地答。
　　江川马上将自己的西服脱下来。他动作很快，直到他的西服盖在她的腿上，她才反应过来。衣服带着他的体温，裸露的皮肤传来的温暖触感，让她镇定了一些。
　　“现在有好一些吗？”他关切地问。
　　“嗯，好多了。谢谢。”她抬头对他笑了一下。“不用担心。应该只是有点不适应。”大概是等待的时候风吹得太猛烈了，大姨妈恰好昨天到访，她今天身体状态是差了一点。她不想扫他的兴，再坚持一下就能圆满结束今晚这个应酬。转一圈也不过 20 分钟而已，现在或者可能应该已经……过了 5 分钟？她转头看窗外，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方唯的脸色有些苍白，江川无心欣赏窗外脚下的美景。他转头看她，她似乎在认真看风景，只留给他一个漂亮的侧脸。他看到她短发下小巧的耳朵，精致的下颌线，白皙的颈脖，然后目光过去，玻璃上模糊地倒影出她的轮廓，她竟然是紧紧闭着眼睛的！
　　江川立刻伸手过去握住方唯的手腕，她的脉搏果然跳得很快，想起她刚才吃饭，靠窗的位置是空出来放电脑包的……
　　“Ada，你是不是畏高？”
　　“嗯，可能，应该，不太是？”她有点迟疑地：“或者，有一点？”
　　“很难受？”他关切地问。
　　“嗯……应该没关系的。”哎，他好好的欣赏一下大广州的夜景，才不枉此行，“你看夜景，不要看我。”
　　这个时候江川怎么可能还有闲心去欣赏风景？事实上他只是想和她待久一点，所以才提议上来。当然他使了一点小心机，这个时间并非他说的很从容，而是他一早计算好。如同她第一次来开会做 present，今晚他一直在把控节奏和时间。
　　但他没想过她有可能会畏高，也没想到她这种情况还会勉强自己陪他上来。
　　江川有点懊悔，又有点感动。他伸手过去握住了方唯的手，大概是注意力已经全然不在线，她没有拒绝。柔软的小手安静地躺在他宽大的掌心里，触感细腻冰凉。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大概刚才风太大？”方唯有些勉强地回答。她觉得很紧张，身体好像很紧绷，但又似乎全身发软。她已经不看窗外和脚下，但仍然感觉摩天轮在转圈。其实这个速度不快，正常情况下应该不至于让人不适。但可能她太害怕了，头晕目眩的感觉充满了她的身体，让她有点恶心。
　　“Ada，不要闭着眼睛。”江川轻轻地说：“这样你负面的感官会被放大。”
　　“嗯。”她应了一声，但并未睁开眼睛。
　　“你要不要靠过来，可能会感觉好一点。”江川说着，伸手揽过她的肩，让她轻轻靠在自己身上。
　　方唯顺从地靠到了他身上，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逞强，尽量放松平静地等待时间过去。闭着眼睛的黑暗里，她感觉江川将她紧握栏杆的手拉了下来，和另一只手放在一起，轻轻覆在他温暖的掌心下。
　　肚子在隐隐作痛，她不想说话，不敢动，很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呕吐。这样就很难收拾了！
　　方唯软绵绵地靠在身上，江川心里软弱得简直一塌糊涂。他突然意识到，爱上了一个人，你的心便不再自由。它不再只属于你，它亦会不受控制地，追随着那个人，爱慕她，思念她，渴望她，然后心甘情愿地，让她成为你的软肋。
　　“前几天，周校长给我发来了孩子们的画作和信。”江川看了一下腕表，还有十分钟，摩天轮就会停下来。他实在不愿意这难得的亲密的十分钟，留给她的记忆都是难受。所以，他必须要用一些美好的事情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是吗？”方唯简短地回应。她现在的情商，大概只够勉强维持必要的礼貌。
　　“嗯。孩子们开学回来，很喜欢我们的设计。”想起和她一起为这个项目工作的时光，江川的语气也不由得变得温柔：“他们写信来感谢你。”
　　她轻轻笑了一下，有点不信。
　　“要看看吗？”他循循善诱地。
　　“嗯。”
　　他一手还揽住她的肩，便将西装外套拉上来盖住她的手，空出手来拿起手机调出相册，向她展示学校发来的图片，孩子们笑得很灿烂。
　　“你不是，不喜欢小孩子吗？”手机里还存着？
　　“可爱的就喜欢。”
　　十分钟真的很快就过去了，下来的时候方唯真的是腿软得颤抖，快速下行的电梯带来的失重感，晕眩欲吐的感觉又重新袭来，一直到回到地面脚踏实地，她都还感觉整个人都还是轻飘飘的。
　　江川去买了一杯热咖啡给她暖手，等她慢慢缓过来，然后他预约的车就来了。
　　他打开车门：“上车。”
　　“不用。我已经没事了。”方唯看了看腕表，提醒他：“你要赶飞机。”
　　“太晚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
　　“……这个时间，其实在广州不算很晚。”
　　“如果我赶不上飞机可以改签。”
　　“你订的是今天的最后一班。”
　　“那我在机场酒店睡一晚，都还是能睡着。”他过来拉她的手腕，笑：“但如果没有送你回家就上了飞机，我会担心得睡不着。”
　　“可能我今天表现让你有点误会。”她无奈地：“但是 Jaden，我没有那么脆弱。”她就是为了能一个人深夜回家，才练了几年武术的。
　　“嗯，我知道。但我很脆弱。”他已护着她的脑袋，让她上了车。
　　“师傅麻烦先送我们到……”他示意她告诉司机地址，她只好照做。大概他的风度也不允许他在这种情况下丢下一位女士吧。
　　到了之后他也跟着下了车，一直看她进了小区的大门，才重新上车离开。不过夜晚交通顺畅，他还是顺利赶上了飞机。
　　接下来的两天大家都非常忙碌。周五的那晚江川接到云飞的电话，告诉他两周后的周末举行婚礼，问他是否愿意做他的伴郎。他当然乐意的，刚好可以去见方唯。
　　放下电话，想起方唯那晚说小红书上很多有意思的攻略，有时候去看看也能学习一些新颖的角度。
　　心血来潮便去搜了一下广州塔的摩天轮攻略。搜索页面滑下来，有一篇笔记的互动数据不错，封面图片是拍的是一对情侣坐摩天轮的背影。江川觉得有点眼熟，神差鬼使地点击去看主页，发现博主竟是那晚排在后面那位女生。
　　不要问他为什么记住了这个女孩，虽然她的确非常可爱漂亮，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当时他和方唯进去摩天轮的球舱后，那个女孩拉住了自己的男朋友搭下一个舱。她转身的时候，回头偷偷对他眨了眨眼，他秒懂，快速向她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原来她是小红书的网红博主，那么刚才那对熟悉的背影。他灵犀一动，按捺兴奋的心情，马上点开那篇笔记。
　　《艳遇一对神仙情侣，小哥哥是明星吗？》
　　一共 8 张图片。从他扶着她上去，中间她靠在他的肩上，然后是他站在舱门牵她下来，两人走下台阶离开……不同角度的背影和侧面，配了令人心动的标签文案。


正文不长：
　　#探店 去广州塔的粤菜餐厅吃饭，小哥哥和小姐姐坐旁边。实在太养眼了，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是对明星情侣呢？
　　离开的时候服务员给他们送了顶层摩天轮的体验券，小哥哥很开心要带小姐姐去看。我也很兴奋，无意中发现了一个亿！结账时我特意向服务员索要赠券，结果是并没有！！
　　原来所谓的赠票，是人家小哥哥自己在楼下买的票，让服务员送过去的！！
　　没错！他！自！己！买！的！票！
　　啧啧，这小心机(机智.jpg*3)心动(星星眼.jpg*3)
　　摩天轮排队的时候，很巧小哥哥小姐姐就在前面。顶楼风太大了，大家都没办法好好说话。我拉男友坐下一个，转身时特意给了小哥哥一个“你懂的”眼神，他竟然 get 到了，悄咪咪地向我竖了个大拇指！！！
　　啊啊啊，我觉得我已经不行了！怎么会有这么会的男人！！不说了，自己看图吧！！！！！


第32章 不加修饰
　　江川马上给这位博主发私信。
　　JDJ：你好。我是那晚摩天轮排在前面的小哥哥，感谢你为我们拍摄了照片。请问我可以购买这些照片吗？
　　小姐姐要去浪：哇，小哥哥，你来啦！！！！我要去看你的主页！
　　小姐姐要去浪：主页什么都没有啊！
　　JDJ：嗯。
　　小姐姐要去浪：那我怎么确定是你？
　　JAD：你有什么提议？
　　小姐姐要去浪：你需要自证的呀！
　　JDJ：那晚你的男友，应该捧着一杯热奶茶。
　　小姐姐要去浪：那只能证明你那晚确实也在我们附近。
　　JDJ：那如果我说穿着，也应该不能充分自证了。
　　小姐姐要去浪：对，毕竟我照片都公开发布了。
　　JDJ：你们女生一般会关注什么？
　　小姐姐要去浪：很多啊，搭配啊，包包啊，妆容啊……参考小红书热门标签？
　　然后江川就将当晚方唯的腕表、手袋以及电脑包的品牌发了过来。
　　小姐姐要去浪：哇，这么细致！好激动，是本人无疑了！
　　小姐姐要去浪：小哥哥真的是好爱女友啊！
　　小姐姐要去浪：我男朋友和我打赌，他说你是绝对不会来看小红书的人！！！
　　JDJ：你赢了。
　　小姐姐要去浪：哈哈哈哈哈超有成就感！怎么办，好兴奋，语无伦次！！
　　小姐姐要去浪：嗯，先让我深呼吸冷静一下。
　　小姐姐要去浪：所以呢，你也觉得我的照片拍得很好哦！
　　JDJ：很好。感谢。请问你能将这篇笔记删了吗？
　　小姐姐要去浪：啊，为什么啊，这么美！！
　　小姐姐要去浪：你们真的是明星啊？地下恋情？不方便公布？怕狗仔曝光？
　　JDJ：我们只是普通人。我更希望私人珍藏这些照片。
　　小姐姐要去浪：嗷，绝绝子了！我超级超级怀疑你不是人类！！
　　JDJ：？
　　小姐姐要去浪：现实中真的有这么浪漫的男人吗？
　　JDJ：？？
　　小姐姐要去浪：就是不希望我女朋友的照片被其他男人围观欣赏之类的！对了，有好多粉丝留言你女朋友好漂亮啊！
　　小姐姐要去浪：虽然大家没有看到正面！
　　小姐姐要去浪：但我看到了啊，你女朋友真的超级超级好看的！好像 90 年代 TVB 那些天然女星！！
　　小姐姐要去浪：哦，最近小红薯们都在怀旧！！
　　JDJ：谢谢。她确实很漂亮。
　　小姐姐要去浪：太甜了！！
　　JDJ：你愿意让我回购照片吗？
　　小姐姐要去浪：你喜欢哪一张？
　　JDJ：全部。
　　小姐姐要去浪：！！！
　　小姐姐要去浪：大概有二三十张哦！
　　JDJ：好。
　　小姐姐要去浪：我的照片好贵的哦！
　　JDJ：多少？
　　小姐姐要去浪：你打算出多少？
　　JDJ：合理范围里不介意多付一些。因为那些瞬间无法重来。
　　小姐姐要去浪：！！！
　　小姐姐要去浪：！！！
　　小姐姐要去浪：我不行了！！好羡慕你女朋友！！！
　　JDJ：你男朋友也不错。
　　小姐姐要去浪：怎么不错？
　　JDJ：他一直努力让那杯奶茶保持温度。
　　小姐姐要去浪：哈哈哈！
　　小姐姐要去浪：你明明一直只关注你女朋友，竟然还留意到这些，洞擦力好厉害！
　　JDJ：所以，多少你觉得合适呢？
　　小姐姐要去浪：免费！！本来就是觉得美好才拍的！！
　　小姐姐要去浪：就是觉得删掉笔记太可惜了！
　　JDJ：或者我补偿一篇商务合作笔记的费用？
　　小姐姐要去浪：不需要！
　　JDJ：感谢。
　　小姐姐要去浪：感谢免费吗？
　　JDJ：感谢你们的心意。
　　然后，她很快发来了当晚的所有照片。然后又删掉了那篇笔记。
　　不过她很快又发了一篇视频笔记，记录了她将手机相册的照片删掉的过程。
　　标题：广州塔摩天轮的帅哥哥来找我了！！！
　　然后还将他的话打出来，用打字幕的效果展示在视频里：
　　问：为什么要删掉笔记？
　　答：希望私人珍藏这些照片。
　　问：大家说你女朋友很漂亮。
　　答：谢谢。她确实很漂亮。
　　问：你喜欢哪一张照片？
　　答：全部。
　　问：你打算付多少？
　　答：合理范围里不介意多付一些。
　　问：为什么？
　　答：那些瞬间，无法重来。
　　当我决定免费将照片送给他之后，他感谢的不是免费，而是特别感谢我们拍摄的心意。
　　疯狂心动！！！
　　江川也看到了这篇笔记，觉得这个女孩挺精灵可爱的，很会做内容。这个视频笔记互动数据甚至比删掉那篇图文笔记更好。
　　后来在某次针对年轻群里的美妆新品上市的时候，他跟代理商提了一下这个小红书的网红博主，于是她成为了第一批试用的 KOL，后来也有几次愉快的合作。当然这个博主并不知道，她当初一个善意的举动，为她带了和大品牌合作的机会。
　　这些都是后话了。
　　不过，经过这件事，江川发现原来自己对方唯的真心，原来已经可以这样不加掩饰了。
　　到数动上班之后，方唯一直非常忙碌。她家在老城区有一套房子，妈妈和外婆搬回南郊之后，工作日她一个人住这边，上班就要过江，通勤耗费的时间和精力让她十分痛苦。
　　于是把老房子租了出去，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公寓。
　　公寓是云飞帮忙找的，就在他住的望江小区，里面是住宅，临街这 2 栋是商铺和酒店式公寓。她怕吵，就租了一套望花园的一室一厅。
　　周六她把东西搬过来，摊倒在床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步行上班。
　　云飞的婚礼定在 11 月中，宝宝怀孕刚过 12 周，相对稳定又不太显怀，穿婚纱还是美美的。
　　小悦妊娠反应比较大，筹备婚礼的事情基本都是云飞在忙。婚庆公司要求他找些小时候的照片放到视频里，这天周日趁着小悦还没醒，他一早便回妈妈家翻相册。
　　凌妈和凌爸忙着种菜，让他自己到二楼书柜下面的抽屉找。
　　很快就找到了。相册大部分是小时候的照片，有不少还是和方唯一起拍的，他干脆坐下来慢慢看，好多事情已不记得，看到照片似乎又有那么一点印象，一边看忍不住一边笑。青春期中间的六年两人没拍任何照片，那几年他也不喜欢拍照片，很快就看到大学的相册。他的毕业典礼爸妈都去了，方唯也有合照，倒是有韩晓岚的合照一张都没有，他记得当时爸妈、方唯还有他和韩晓岚拍了好几张合照。估计因为后来两人分手，妈妈将照片扔掉了。
　　他继续翻过去，这本后面都是空白的。想来是妈妈生病之后，没有继续整理冲晒照片了。他快速的掠过剩下的空白页合上相册，所有页码合上之前一抹红色一闪而过，他好奇地又翻开倒数第二页，赫然看见方唯穿着他送的那套礼服和两个妈妈一起笑得灿烂。
　　方唯唯穿红色，果然很亮眼。
　　他看了一眼照片右下角的日期，就是他和她约定的那天，公司的年会。而拍摄地点，竟然是他之前那个公寓的楼下！
　　云飞感觉自己的捏着相册的手，和他的心脏一起，无法自控地颤抖！
　　她那天已经穿了这套礼服，没错，连鞋子都是他送的，来到他的公寓楼下……所以她当时其实已经决定接受他了？那为什么？为什么那一晚，她又冷静理智地拒绝自己？
　　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无法再独自猜想下去，抽出照片转身跑下楼去找凌妈。
　　“为什么？”他拿着照片急急地问。
　　“什么为什么？”妈妈不明所以。
　　凌爸爸：“这孩子，都要结婚了，还这么毛躁。”
　　“妈妈，为什么会有这张照片？”
　　凌妈妈接过，又架上挂在脖子上的眼镜：“哦，这个啊，我和陈晴跟唯唯一起拍的。”
　　他当然知道是她们三个一起拍的！“我是问，你们怎么会拍这张照片？”
　　“嗯，我想想。”凌妈妈看了日期，似乎想起什么来，脸色突然沉了一下，“就是有一年公司年会，我们在你家楼下拍的。”
　　“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
　　“不记得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摘下眼镜，将照片放进自己的口袋，转头说：“老头子，这里要不要再松松土啊？”
　　“妈妈！”云飞过去拉住她，迫切地说：“你试着慢慢回忆一下，那天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年纪大，机器坏，我这几年记性越发差了。”
　　“妈妈……”云飞几乎急得要哭了，“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你帮我再想想……”
　　凌妈叹了一口气，“儿子，你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没点数吗？”
　　“我什么都没做啊！”云飞无辜又无奈。
　　凌妈妈生气地瞪了他一眼，“那天买的东西有点多，我就说先放到你的公寓，我们再去逛逛，到时候你开车带过去。唯唯一个人把东西拿上楼了，很快就下来了，但她是提着高跟鞋光着脚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的。我从未见过她那么失魂落魄的样子。当时我陈校长都吓一跳，唯唯只说她出电梯的时候不小心扭到脚，没法再穿这双鞋子，要先回家换掉。”
　　“怎么会？她没有上来。”他很确定那天晚上之前，他都没见过方唯。
　　“她肯定上去了，东西都放你家里了。”
　　“我没有见过她啊！”
　　“你是真的不记得吗？！”唯唯那天肯定看到某些事，不然她不会那么伤心。凌妈生气地质问：“那天你在不在公寓？”
　　“在。”
　　“你是一个人吗？！”
　　“……”那天他洗澡出来，韩晓岚已经走了。所以是，方唯碰到了韩晓岚？！云飞仿似瞬间被击中，愣在原地，无法动弹。
　　凌妈已不想跟他再说下去，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云飞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喊了一声：“妈妈……”他追上去，凄厉地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怎么告诉你？！你为什么要令唯唯那么伤心！”凌妈妈眼都红了，“我当时让唯唯别走了，我让你去她家里取一双鞋子。她不肯，她连让她妈妈陪她都不让，说不放心我一个人。那么冷的天，她光着脚，就这么在门口拦了一部车走了……”
　　“……”


第33章 旧情复燃？
　　“我想肯定是你惹她生气啦，转身拉着陈晴上去找你问清楚。结果我们还没进门，就看到韩晓岚从你的公寓拖着行李箱出来了……当着陈晴的面，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惭愧啊！”
　　“……”云飞身形一晃，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伸手扶住了旁边的柜子。
　　凌妈妈见他这个样子，也不忍再说下去，过来拍拍他的手背，说：“儿子，过去了就别再提了，向前看。”她又严肃地提醒他：“你已经是要做爸爸的人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云飞低头喃喃地说，声音几近哽咽，他和方唯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么多年，我一直搞不明白，唯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你怎么就看不上呢？当年唯唯考去 S 大，我心里还暗喜来着，想这还不是你的好机会？结果半路杀出个韩晓岚……”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说你，这干的都是什么事啊！这些年唯唯远走上海，一直都没拍拖，你说我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不是的……”云飞有口难辩，只觉心口疼痛难忍，再次问：“妈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还能说什么？这种事我和陈晴心照不宣！她是没提，只说孩子们的事让你们自己处理。但这几年，你可知道我的心有多遗憾！原本我想着事情过去了，你总有一天能哄唯唯回心转意。结果她一直没回来，陈晴还给你介绍小悦，不正说明她们都死心了吗！陈晴以前一直当你是未来女婿的。”
　　“所以你才认方唯唯做干女儿？”
　　“不然呢？唯唯是真的把我们当亲人。”她再次拍拍他的肩，“既然你对唯唯没有那种心思，就别再想了，安心准备婚礼。你和唯唯现在这样是最好的，兄妹一样互相支持一辈子。”
　　云飞抬手擦了一把脸，拿上钥匙篮上的车钥匙，低头低低地说了一声：“我要先回去了。”
　　门铃响的时候，方唯翻身蒙头不理，继续睡。一般快递或者外送按了门铃没人开门，会直接放到门口。
　　结果门铃一直响一直响，就好烦！她不情不愿地爬起来去开门。
　　自从到数动之后，这几周她一直很忙，一方面要学习线上营销的新技术新创意新玩法，另一方面要赶紧将团队的管理和培训系统地计划起来，还有之前欠下客户的项目总结，麦景晟通通都交给了她。最近她几乎每晚都得加班到 10 点以后，每天还得花在路上 2 小时，累得够呛。
　　昨天搬过来，终于可以在周日睡个懒觉。 结果……
　　打开门看见是云飞，她转身走回屋子，头也不回地说：“你最好有十万火急的事，我现在起床气很严重！”
　　一般情况下云飞都会嬉皮笑脸地跟上来，但今天……似乎有点不同？方唯走了几步听到门都已经自动关上了，凌云飞还没回应，他难道没跟进来？方唯刚想回头看，就被他从背后伸手过来轻轻揽住了肩膀。
　　“怎么了？”方唯抬手拉他的手臂，想转身看他的表情，但是她没拉动，反而被他轻轻地揽进了自己的怀抱。
　　方唯一惊：“发生了什么事？”
　　云飞没有说话，像是累极似的将头轻轻靠在她的头上。一路上开车过来，他心潮起伏，思绪万千。
　　决定和方唯告白的时候，他和韩晓岚已经分手快 3 年，早就断了联系。他当时是真的爱着方唯，一心一意等着她答应他。从来就不是妈妈们所以为的那样与韩晓岚藕断丝连爱火重燃。
　　那一晚，真的是个意外。
　　但严格说来，也不可以说他完全没有责任。
　　那段时间他经常出差跑市场，方便赶飞机他经常回市区的公寓住。年会前一晚他夜机从杭州回来，到家已快 12 点了。洗完澡门铃响了，打开门竟然是拉着行李箱的韩晓岚。
　　他站在门边，皱了皱眉。
　　韩晓岚主动开口：“我只是看看你会不会还住在这里。”
　　云飞没出声，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行李箱。
　　“别担心，我只是，来出差，不是要来投奔你。”韩晓岚自嘲地笑了一下：“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他没说话，伸手去拉门把关门，拒绝的意图很明显。韩晓岚却已拉着行李扑了过来。云飞没有防备，因为不想跟她有过多身体接触，被她推着后退了几步，门就自动关上了。
　　一进门，韩晓岚扔下行李箱拉杆，紧紧地抱住云飞，逼得他又后退了两步，靠在了墙上。
　　“你喝酒了？”云飞眉头皱得更深了，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开。“我送你去酒店。”
　　韩晓岚却将他抱得更紧了：“我以前来都住这里！”
　　以前？她现在才说以前？分手的时候，她怎么说的？过去就过去了，过去我曾经爱你，但现在已经不爱了。
　　云飞用力将她推开。
　　她很快又扑上来紧紧抱着他，开始疯狂地吻他。云飞躲闪，她追逐。
　　她一边吻他，一边说：“云飞，求求你，不要再推开我……”
　　云飞推她：“你喝醉了！”高傲的韩晓岚，如若清醒，怎会说如此卑微的话？
　　“不，我很清醒……”她的吻密密麻麻地过来，脸颊、下巴、脖子……
　　云飞躲开一个地方，另一个地方又失守。他再次握住她的双肩，将她推离：“韩晓岚，你清醒一点！”
　　“云飞，我非常清楚，我有多想你……”
　　这句话让云飞怔了一下，就这么一瞬间，她马上吻上了他的唇。
　　她的身体还是那样柔软，她的脸还是美，不，她比分手的时候更成熟，更漂亮了。因为喝了酒，因为兴奋，因为欲望，连皮肤都泛着肆意醉人的红晕；她的嘴唇那么的娇嫩，带着诱惑的气息，令人神魂颠倒。
　　美好的回忆在云飞的脑海一闪而过，她已经撬开他的嘴唇。
　　“云飞，你记不记得……我们的第一次……也是在这里……”
　　当年韩晓岚外国交换生回来，直飞广州再转机上海。他开车去接她，当晚他们就在一起了。那时候她还有点青涩，但很美好。现在的她显然已经知道，怎样的撩拨会令一个男人疯狂……
　　云飞不由自主地揽紧了她的腰，反客为主地主导了这个吻。
　　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回应，往往就很难自控。
　　韩晓岚疯狂地吻他，推着他往床走去，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到床边的时候，韩晓岚只脱剩一件黑色的细肩带内衣。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的春光……她将他的手带到自己的胸前的那一刻，云飞已几近失控。
　　太久了！
　　他已几年没有这种体验，面对一个自己曾经深爱的女人如此赤裸的挑逗，他的情欲简直要喷薄而出！
　　他一下将她推倒到床上，俯身去吻她的锁骨。韩晓岚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隔着棉质的家居服伸手握住了他。他难耐地趴到她身上，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肩膀。然后她听到她在耳边说，“云飞，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在韩晓岚身上承受过的失败感终于被全部碾碎清除，当她这样柔软地衣衫半褪地主动向他求欢。他闭上眼睛，他扯下她一侧的肩带，吻了下去……
　　韩晓岚满足地叹息了一声，轻笑了一下偏头吻他的耳朵，半是喟叹半是呢喃地说：“她们都说，你爱的是方唯。但我知道，我这么好，你怎么可能会拒绝我？”
　　韩晓岚的气息和吻都很热烈，但方唯的名字却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云飞前一刻还在熊熊燃烧的情欲！
　　他在做什么？明明他要跟方唯唯表白了，他怎么能够对别的女人意乱情迷？
　　甚至是当初毫不留情地抛弃他的女人。
　　云飞停下来，抬头阴沉地盯着韩晓岚的脸，“你说什么？”
　　“你怎么可能为了方唯，拒绝我？”韩晓岚捧着他的脸，笑了笑：“你知道吗？大学时期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不是拿奖学金出国做交换生，而是从方唯身边将你抢过来。”
　　“不，你错了。”云飞将她的手拉下来，“无论是大学还是现在，只要方唯唯愿意，我都会为了她拒绝你。”
　　“不可能！”韩晓岚大声说：“那你怎么不跟她在一起？你那时明明很爱我！”
　　为什么最初没有追求方唯？这几年云飞也曾数次问过自己，大概因为方唯总是假小子一样跟自己相处，她那么洒脱，身上有一种迷人的侠气。但归根到底，他可能在方唯面前始终不够自信，她似乎不会爱上自己？
　　“我那时很爱你，但如同你说的，现在已经不爱了。韩晓岚，我们已经分手了。”
　　“可是我这么爱你……以至于难以爱上别的男人。”
　　然而他已翻身下床，给她盖上了被子。
　　“你在这里休息一晚。”
　　“你呢？！”她错愕地问，完全没有办法接受这个落差。
　　“我去住酒店。”他拿起车钥匙，转身要出门。
　　“不要！不要走！”韩晓岚突然尖叫着哭起来，“我不要这样！”她将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大力地扔到地上，玻璃应声而碎，“你再向前走一步，我就从玻璃上踩过去追你！”
　　云飞惊愕地回过头看她，她的表情非常可怕，他一时没敢再动，生怕她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你不要走。让我在这里呆一晚。”韩晓岚冷静下来，低声说。
　　“你到底发生什么事？”这样的韩晓岚，太不像她了，太恐怖了。
　　“我要结婚了……”
　　“恭喜。”云飞面无表情地说。
　　“谢谢……”她再次哭起来。隔了一会儿，她抽噎着自嘲地笑了：“我要结婚了，但我竟然发觉，我仍然只爱你。”
　　“……”他真该庆幸，方唯让他在悬崖前勒住了马。
　　“我怎么可能还爱你？！”韩晓岚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终于沉沉睡去。
　　然而云飞却毫无睡意，给方唯发了信息。想起她，他嘴角不由自主有了笑意。担心韩晓岚在他的房子里发生意外，他一直不敢入睡，玩了一夜的游戏，到天亮才靠在小沙发睡着了。
　　他醒来的时候韩晓岚还在睡，感觉衣服都是韩晓岚的酒味，“她到底喝了多少酒？”他皱眉，起身去了洗澡。
　　他不知道的是，正是他半夜的这条信息，让方唯心疼他出差回来休息不够，执意不让妈妈们打电话让他下来搬东西，而是自己拿上楼去。
　　她早已知道他的门锁密码，她动作很轻，担心把他吵醒……
　　“是不是……”方唯迟疑地：“宝宝有事？”这几年，大男孩云飞已越发成熟沉稳了，现在大概只有小悦和宝宝能让他这样惶恐无助了。
　　“不是……”云飞艰难地说，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如果，如果方唯像他之前以为的那样对他从未有过男女之情，他也不会如此难受，但她明明都准备好了和他一起了，却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个意外的误会？永远地，错过了！
　　他那晚，不应该让韩晓岚进门的……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落索……


第34章 心意难平
　　“阿姨身体出问题了？”想到这个，方唯又是一惊。
　　“不是……大家都没事。”
　　方唯舒了一口气，“那你怎么了？”她用力拉开他的手试图转身看他的表情。
　　“别动。”他的手横在她的锁骨上，再次将她的肩膀箍住。
　　“到底出了什么事？”方唯有点生气，他现在到底在闹什么脾气？都是要结婚的人了！“你该不会是婚前恐惧吧？”
　　“不是。”
　　“那到底是为什么？”真是太让人着急了！她抓住他的手臂：“凌云飞，你再这样，我要出招了！”这个被锁住的姿势，方唯是有技巧和信心将自己解放出来，因为云飞不会对她用力。
　　他从小到大都让着她，这种习惯简直刻进他的骨子里了。
　　方唯唯就只有对他才这么凶！云飞无奈地说：“我现在还没有办法面对你。你就这样让我抱一下。”
　　“……”沉默了一分钟，估摸着他慢慢冷静了一些，方唯忍不住出声，“既然不是十万火急生死攸关的大事，你介不介意我先去洗漱一下？”
　　唉，明明是这么伤感的气氛，被她这么一讲，就让人哭笑不得了。云飞郁闷地：“你能不能好好配合一下？我现在心情很差的！”
　　“我现在也很难受，牙未刷脸未洗头也没梳，你也理解一下？”
　　云飞终于放开她。鉴于他说暂时还无法面对她，方唯很识趣地没有回头，只向后挥挥手说：“你冷静一下，等我十分钟。”
　　十分钟后，她果然整理好，换了一套运动服出来。
　　“说吧。”她给云飞倒了一杯热水，坐到他的对面，“出了什么事？”
　　“……”他突然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双手捂脸，无力地靠在沙发上。隔了一阵，他才艰难地说：“那天晚上……我和韩晓岚，什么都没有发生。”
　　“……”方唯立刻变了脸色，万万没有想到他想说的是这件事！这句话，瞬间将她拉回那场不堪的回忆里……
　　事实上云飞的公寓很小，开放式的设计一眼就望到底。
　　那天她打开门，房间一片凌乱。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顺着凌乱一路蔓延到床上的女人身上，她侧身躺着，手放在被子外面。一整片光洁的肩膀和半露的酥胸以及地上散落的衣物鞋子，还有浴室传来的云飞洗澡的声音，无一不在无声诉说着刚刚结束的一场激情到底有多迫切！她几乎颤抖着将东西放到门边，却又瞥见倒在地上的行李箱托运标签，赫然写着一个熟悉得令人颤抖的名字：韩晓岚。
　　她逃也似地关上门走了，出电梯的时候她的高跟鞋卡进电梯缝扭了一下脚，脚踝迅速红肿，无法继续穿着高跟鞋走路。她突然意识到，这双鞋子从穿上的那一刻开始就很勉强，一直在打脚……
　　“唯唯，你相信我吗？”
　　方唯已记不清当时决定脱掉鞋子那一刻的心情。这些年，当天的情景她连一秒钟都不愿意回想。此时此刻，回忆掠过，她仍然觉得身体无法自控地微微颤抖。但当她震惊地抬头看云飞那痛苦的神情，她发现自己的第一反应仍然是更希望他能快乐的。
　　但这个事实太令人震撼，即便是方唯也难以立刻给出得体的反应。沉默了将近一分钟，她终于回过神来，克制地说：“嗯，我相信的。”
　　“真的？”
　　“嗯。真的。”方唯认真地回答：“31 岁的方唯可以相信，此刻的凌云飞实在没有必要再欺骗我。但是 25 岁的方唯，其实是做不到的。”
　　“……因为 27 岁的凌云飞，处理得很不成熟……”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一刻他甚至都不能说自己是无辜的，云飞痛苦地：“方唯，我太难过了。我们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很少这样直接叫她的名字，总是亲切欢快地叫着方唯唯方唯唯。方唯几乎能够感同身受他那种痛心，她深呼吸了几下，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安慰他说：“现在也并没什么不好。真的。”
　　“其实我和韩晓岚分手之后以及后来一直都没有联系过。那晚她喝醉了，突然上门来，她当时都要结婚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非常疯狂……我从未见过她那个样子……但我们确实没发生什么，真的。你要相信我，我是一心一意等着你到我身边来。”
　　“嗯。”其实到了今天，5 年前的事情，早就尘埃落定。往事翻篇，但她看他的表情，大概解释清楚对彼此仍然是有意义的。起码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云飞马上要结婚了，这件事不应成为负担，她不希望也不允许两人守护多年的关系有任何芥蒂。
　　“如果我当晚留她一个人，我担心她会自残。无论基于道德还是法律义务，我都没有办法离开。”
　　方唯点点头，以云飞善良的品格，这种情况下不管不顾地离开一个疯狂状态的女人，他确实做不到，何况韩晓岚还是他付出过真心的初恋。
　　“但我又难以向你启齿去解释这个状况……早上我洗澡出来她已经离开了，但我洗澡只因为十分不喜欢衣服沾染了酒味，没有别的原因。之后我们再没联系过，她对那晚的行为也没有任何解释，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所以，我以为让这件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不让她影响我们的关系，是最好的方式。”他长长地叹了一声：“其实今天不刻意回想的话，我亦已忘记了。”
　　“嗯。”
　　“我不知道你去过公寓。如果我知道，我发誓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跟你解释，求你原谅……”
　　“云飞。”方唯轻轻地说：“那个时候的我，只会相信我看到的。”
　　“你明明心里介意，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
　　“一路过来，我真的想不明白，方唯唯，以我们的关系，难道我不值得一个解释的机会？”
　　“因为我不够爱你。”方唯转开脸，声音发紧，她艰难地：“对不起云飞。这件事我也有错，所以你无须责怪自己。”她伸手将本来倒给他的热水拿过来喝了几口，努力平静了一下思绪，虽然她颤抖的手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仍然处在震惊中。“我更爱我自己，我不想再在爱情里受到任何伤害。”
　　“我怎么会舍得伤害你？”
　　她不能告诉他，事实上从他选择韩晓岚的那一刻起，她已经尝到了爱情的伤。她深呼吸了一下：“我不能够去质问你，因为我已没有办法相信你。但我一样无法当这件事没有发生。所以我很不成熟又非常自私地，逃走了。”
　　“这些年，我能够如此坦荡地留在你身边等你，你难道还不明白吗？难道几年的时光，也不足以能令你相信我？或者是，你竟然如此不了解我？！”
　　“是的，我确实又动摇了。”她垂头看杯子里的水蒸气微弱但源源不断地飘起，心里也是戚戚焉：“但我心里很一直怀疑，我们是不是合适的？大学的时候，你选择了跟我完全不一样的韩晓岚，我不知道你后来想要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们志同道合还是因为长辈们的期望。”
　　“……在感情上，你对我连这点的信任都没有吗？我当时那么爱你，你没有感觉的吗？”云飞双拳紧握，红着眼继续问。
　　“我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方唯自嘲地笑了一下，“但我觉得，以上的两种，可能都不是？至少不算是纯粹的爱情。”她又低头喝了一小口水，“其实妈妈介绍小悦给你的时候问过我的。我说好啊，一看就是云飞会喜欢的类型。”她再次笑了一下：“看，我一直都这样了解你。”
　　“……所以你一直都在考验我？”云飞心灰意冷，松开拳头，无力地靠在沙发上。
　　“不是。我可能只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云飞，我不能否认我其实期待过的，但每当我以为你是真的爱我，你又会被完全不同的人吸引。”
　　“……”云飞再次抬起双手捂住了脸，“这才是妈妈们突然不再撮合我们，放任你单身的原因？她们以为我对韩晓岚余情未了，令你远走他乡？”
　　“她们是何等聪明敏感的老太太，何必让她们担心？”
　　“我太害怕失去你了。所以在你没有接受我之前，我都不敢让妈妈们知道。如果我当时更勇敢一点，起码妈妈们不会误以为我没有爱上你……”
　　“我也正是因为不想失去你。”
　　“……”
　　“但你要知道，我去上海并不完全因为你，我有自己的责任。”
　　“不管你能不能相信，遇到小悦之前，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小悦很好，温暖家庭条件下长大的孩子，努力开朗，心思单纯，对你崇拜又爱慕。她是你的良配。”
　　“方唯唯……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云飞哽咽地说：“你有时冷静理智得……简直残忍？”
　　“其实我们都下意识地选择了更稳固的关系。有时我觉得因为我们都不够爱对方，不能放弃自己的原则或者为对方做牺牲。但有时又觉得，我们也可能是因为太爱对方了，所以没办法冲动。”
　　“你让我怎么办才好？”
　　“怎么办还要问我吗？你的部分一直就非常清晰，和小悦结婚，生娃，白头到老。”
　　“……”就这样吗？真的就这样简单吗？现在他还能心安理得地获得方唯唯的祝福吗？
　　“那你说，你爱小悦吗，想和她结婚吗？你期待你们的宝宝吗？”
　　“……我当然是期待的……”云飞又说：“但如果我早一点知道你曾经……我们不会这样……”
　　“也许可能会更糟都未定。”方唯终于笑了一下，“如果我们老是吵架闹分手呢，或者结婚之后过不下去离婚呢？你让长辈们怎么办？”
　　“你怎会这样想！如果我们结婚，我怎么可能会让你想要离婚？”说到底，方唯唯还是不信任自己。
　　“那如果我出轨呢，你也可以忍受得了？”
　　“方唯唯！！”云飞警告地叫了一声，她真是越说越离谱！
　　“我只是告诉你，这都是有可能的。”
　　“……”
　　“云飞，我确定我们选择的是这段关系的最佳位置。我很高兴你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真的。我也能看出你们都深爱对方，好好珍惜。”
　　“那你呢？”
　　“我也觉得很幸福。”
　　“你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这么多年都没有办法拍拖？”他愧疚地问。
　　“不是。我承认我曾经因为这件事，对爱情非常失望。”方唯知道此刻惟有坦率，云飞才能放下负担向前走，“但这几年我们都成长了，我亦早已不再纠结。我之所以没有拍拖，一方面是工作真的很忙，家庭责任也很重，一直广州上海两头跑，没办法安定下来。但更重要的，我对爱情没有渴望，实在不懂为什么一定要找一个男人结婚，也可能因为没有遇到让我有这种冲动的男人。反正现在这样就很好，真的。”
　　“……方唯唯，我永远没有办法说服你的。”云飞哀怨地说。也是，如果他能说服她，他们就不会走成今天这个样子。但如果她如小悦那般听他的话，她就不是方唯唯了。
　　他们确实是，一直都没办法改变对方。也不愿意被对方改变。
　　“你不要说服我。你就说你和小悦的孩子，要不要我做干妈吧？等我老了老了，有人可以去给我签放弃治疗同意书。”
　　“方唯唯！”这次云飞拿起沙发上的抱枕直接扔了过去，她实在太讨打！
　　好吧，她这样轻松坦诚地讲这件事，的确让他心里好受了一些。
　　他和方唯，的确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人生也早已向前走了。如今纠结对错已无意义，得失冷暖唯有自知。
　　遗憾是人生的常态。
　　但人生的每一步，都不会白走。他感谢方唯让他成长，也很庆幸在他更成熟的时候遇到小悦。错过了方唯是难过的，但自己之所以第一时间要来和她解释，并不是想要得到什么结果，而是他和方唯都需要和这段往事和解，他亦不想因为他而令她对爱情失望。
　　尽管难以避免伤害，但爱情也并不总是那么让人失望。
　　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样，他和方唯唯的感情，已经超越了世俗对男女感情的定义。不是爱情，超越友情，更胜亲情。


第35章 近乎约会
　　江川这周再次到广州出差。
　　他周四完成会议，接下来没有其他出差的日程，周五便继续留在广州办公室办公，然后订了周六下午的机票回上海。
　　他特意让 Amy 订了方唯家附近的酒店。
　　周六一早，江川打给方唯，电话响了一阵，才被接听。
　　“Jaden？”方唯的声音里还有一点没来得及消退的睡意，她昨晚和团队在办公室加班剪辑视频，忙到 2 点多才下班，到回家整理好睡下的时候，她都没精力留意几点。
　　“Ada，你上次说会请我喝广州的早茶？”
　　“……嗯。”原来是这件事啊~~她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让他在周六一早给她打电话。方唯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嗷，才不过早上 7 点。
　　“我们要不要今天去？我看了一下，附近好像有不少茶楼。”他兴致勃勃地说，一点都没有吵醒别人的自觉，早茶么，本来喝的就是一个早！
　　“你在哪里？”
　　“在你家楼下。”他的借口很自然，订了这边的酒店，早上跑步发现原来就在她家附近。如果她问为什么不在酒店健身房跑步，他甚至还有完美的答案，老城区这边有很多有特色的骑楼建筑，他刚好可以看看。
　　结果她什么都没问——
　　“Jaden，”方唯有点不好意思地：“我搬家了。”
　　“……什么时候？”这个答案简直，太过出乎意料了！江川有点措手不及。
　　“上周六。”
　　“……”也就是说，广州塔晚餐后没几天，她就搬家了，她搬家这么儿戏的吗？哎，他还以为已经解锁了她家的地址。“你搬到哪里？”
　　“……数动附近。”
　　“好。我知道了。”他深呼吸了一下，马上做了决定：“从我这里过去要多久？你给我发个定位？”
　　“……”方唯又懵了一下，他到底对广州的美食有多执着啊，虽然她上次说了如果他来广州可以打给她。一般人听到这种情况，都会礼貌地说那下次再约吧？好吧，Jaden Jiang 的确不是一般人，他是数动的大客户！那么，作为一个代理商对公司大客户应该有的觉悟，她说：“我去找你？”
　　“好。”他答得很快。
　　一个多小时后，方唯开了一台军绿色的牧马人来酒店接他。
　　“你连车都这么 cool 吗？”他拎着行李出来，看她站在车边等他，穿着米色条纹针织衫，直筒牛仔裤，绑带平底鞋……墨镜、素颜、短发，身材高挑，既随意松弛，又充满活力，她还能更酷一点吗？
　　“开了朋友的车来。时间太赶了。”看他的表情明显有点惊艳，方唯笑了一下，感觉在终于甲方爸爸面前挽回了一点面子。他早上突然邀约，她连妆都来不及化。鉴于上次在广州塔表现得太弱了，她觉得有必要在别的地方努力一下，于是打给了凌云飞，让他把车钥匙送到车库。
　　“你都不问问我今天要用车怎么办吗？”云飞到车库将钥匙交给她。
　　“你开小悦的车，最近她都被禁止开车了。”方唯接过钥匙，跳上车。
　　“那你为什么不开她的？”
　　“她的车比较矜贵，你的比较耐撞。”
　　“呸呸呸，大吉利是！”他知方唯向来不喜欢开车，所以连车都没买。“你到底要去见谁这么急？”
　　“就有个上海的客户过来出差。”
　　“周六还加班？以你的能力，还需要这样陪客的么？”
　　“不然你以为我赚钱容易吗？！”方唯想着马上就和江川两清了，懒得和云飞解释太多，向他吹了个口哨，一打方向盘车就开了出去。
　　“喂，你小心点啊！”云飞追了两步。但车子已经飚了出去，把他的话甩在后面。哎，对方唯唯真是毫无办法。
　　“饿不饿？上车。”方唯潇洒地跳上车子。
　　江川笑，打开车门上车：“还好，你来得很快。”
　　方唯瞄了一眼他迅速放到后座的行李袋，回头启动了车子，有点窃喜地问：“等会儿要回上海？”
　　“嗯。午后的飞机。”
　　得了，她的陪客时间，需要从现在开始延续到午后——
　　方唯带江川去喝茶，然后逛了城区的老街，吃了路边摊。一路逛过去，他兴致勃勃表示周一要带点心回办公室分享，方唯便带他去了一家老字号，买了一些广州的特色点心。
　　看时间差不多，方唯说，“送你去机场？”
　　“好。”他答得又是相当干脆，仿佛就等着她主动开口。
　　她忍不住低头笑了笑，感觉之前对 Jaden Jiang 的标注，要重新修改一下，或者，要增加一些新的关键词，私下里的他，有时候理直气壮得~实在有些厚颜无耻？
　　她上车扣好安全带之后，江川却过来敲她的车窗，“让我试试这款车？”
　　方唯很犹豫：“Jaden 回国之后，有开过车吗？”
　　他笑了一下：“怎么，不相信我？”
　　“也不是不信，就是车况和路况你都不熟悉，可能会很累……”她稍微掩饰了一下，抬头看他只盯着她笑，只好承认说：“好吧，我是真的不相信你。”
　　“Ada，我选择公司的配车方案，因为开车的时间可以用来做更有价值的事。”A&D 给一定级别以上的人配车配司机，但也可以选择折现每月发放现金补贴的方案。“这在逻辑上并不能推理出我开车技术不行。”为了方便独自旅行，他甚至还拥有日本和新加坡的驾照。
　　“好吧。”方唯没再坚持，跳下来换他上。
　　然后，那个口口声声说不相信人家车技的人，坐上副驾驶后不久就睡着了！不过走了两个红绿灯的距离，江川听她安静得有点过分，转头看她已经睡着了，他心下顿时一片柔软，转身伸手将放在后座的外套拿过来，探身轻轻盖在她身上。
　　她又再次这样，安静地睡在他的身边。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曲起食指，几乎要触碰她白皙的脸颊。后车响了一下喇叭，他惊醒过来，原来已经绿灯！
　　江川迅速收回手重新启动车子，然后心里又不免吐槽了一句，广州市区不是禁鸣喇叭的么？
　　哎，实在是昨晚睡得太少了，也可能是因为某人的车真的是开得太稳了。总之，方唯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机场了！
　　“昨晚加班到几点？”特约司机有点严肃地问。
　　方唯转头，戴着墨镜认真开车的人只留给她一个棱角分明的侧面，她都没还来得及为自己睡了一路不好意思，下意识地老实交代了：“2 点多？”
　　“2 点多才从公司回来？”语气里的不满更明显了一些，她一个人也不怕的吗？
　　“嗯。”她惊讶地将墨镜架到额上，转头去看倒后镜，“嗷，是我的黑眼圈出卖了我吗？”然后她立刻又将墨镜拨下来重新架到鼻梁上，泄气般靠到椅背上，“噢，我应该化妆的。”
　　呵，刚刚睡醒的她怎么那么可爱，他又忍不住悄悄地笑了一下。
　　“你昨晚睡了有 4 小时吗？”
　　大佬，你 7 点不到就把我叫醒，怎么可能有 4 小时？她摊摊手说：“所以我搬家了。”不然可能连 3 小时的睡眠都没有。
　　“这么忙？”
　　“如果你的项目也交给我，可能要凌晨 4 点才能下班。”她说完便呜呜了两声。
　　江川转头很快地看了她一眼，他自己也没觉察，因为她这个类似撒娇似的呜呜，让自己嘴角都温柔的上扬了。
　　“你真的是……”他转回去专注地看着路况，无奈地说：“时刻都不忘提醒我，你不愿意服务我的项目。”
　　“也不是不愿意啦！”她意思意思地否认了一下。
　　结果，某人顺势就上来了：“那就是愿意了？”
　　“呵呵。”她干笑了两声，很明智地闭上嘴。在最近有限的相处里，她终于总结出来，工作以外真不太合适跟这位甲方爸爸说客套话，他会很不客气地较真。
　　然而江川却一反常态地放弃了追问，反而有点担心地问：“一会儿开车回家，你一个人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
　　他叹了一声，有点懊恼地说：“我不知道你昨晚加班。”
　　“呃……没事。”哎，她心里刚说不能跟他客套，他突然又这么客套，方唯真有点不适应。
　　“我帮你叫个代驾？”
　　“啊，真的不用。”
　　车一停稳，方唯就跳了下去。江川绕过车头过来时，方唯已将他的行李袋从后座拿了出来，等他一到，马上递给他。
　　“我怎么觉得，你像丢掉一个烫手山芋？”他接过来，盯着她的手。
　　“哈哈，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他微微皱眉看她。
　　“怎么会？今天很愉快！”她笑眯眯地朝他伸出手来，行动证明了一下她的话。
　　然而江川刚握上去，她马上说：“Safe trip。”刚好 3 秒钟就松开，简直计算都没那么准确！
　　和他告别，她就笑得那么开心？江川只得说：“到家发给我。”
　　“好的。再见。”
　　“嗯。小心开车。”他眼里心里都是满满的不舍。然而她却好像赶着回去加班似的，转身已潇洒上车，调整座椅，戴上墨镜，发动，然后降下这边的车窗，低头朝还站在路边的他洒脱地挥了挥手，绝尘而去。
　　噢，终于还清债务！方唯愉快得吹了一声口哨，一踩油门，加速前进！
　　江川看着远去的车子，心里微微叹息了一下。不过，今天这样和她喝茶，逛街，聊天，开车，她对他也亲近了一些，感觉就好像是……约会啊！他忍不住又笑了，转身走进机场。
　　又过了一周，周五江川休假，下午就到了广州，因为他是云飞的伴郎。
　　他直接订了婚宴酒店的房间，所以落机就打车过去了，入住之后云飞要和他过一下流程。很惊喜方唯也在，他原以为明天才能遇到她。
　　“Jaden？”方唯实在有点惊讶：“云飞到底怎么想的，怎么会找你来做伴郎？”
　　“我达不到标准？”
　　“伴郎这么帅，抢了新郎的风头怎么办？”她无奈地耸耸肩。
　　她的表情相当认真，他很愉悦地笑了，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
　　方唯怔了一下，他私下里原来这么爱听恭维话的吗？每次她礼貌地称赞一下他，他都笑得这样好看！
　　“所以呢，新娘子如果有觉悟的话，应该不会选你做伴娘？”他微微低头轻轻在她耳边说。
　　她觉得耳边有点热，稍微离开了一点，但转头又忍不住伸手拢着嘴巴踮脚凑近他，江川马上很配合地微微躬身偏向她，只听她悄咪咪地说：“当然了，小悦可比云飞醒目多了！”说完两人都笑起来。
　　云飞过来便看到这两人熟稔地讲着悄悄话，他有点惊讶，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对哦，我差点忘记你们认识。”
　　“嗯。”江川声音愉悦地：“之前在上海和 Ada 有合作。”
　　云飞恍然大悟地：“哦，你就是从外国调回来那个无人性的……”方唯马上用手肘撞了一下他，他却安抚性地拍拍她：“没事，江川也知道他自己很难搞。反正他现在不是你的客户了，你不用看他脸色的！”
　　“……他现在还是我新公司的客户。”方唯无奈地。
　　“又是客户？”云飞挑眉，啧啧两声：“这家伙到底有多少预算！”
　　方唯眨眨眼：“我也想知道，如果他告诉你，你就偷偷告诉我。”
　　江川笑：“我有多少预算，你不是都不愿意和我合作了吗？”
　　“误会啦，谁会拒绝大金主爸爸？和谁合作不是合作？这种情况，我一般只都看钱的。”方唯表情略夸张地说。
　　“哈哈哈！”云飞被她逗笑了。
　　江川却认真地：“那么，我回去打听一下你现在的项目预算。”
　　“呃……休假不谈公事啦！”
　　云飞对江川说：“好了，现在不用我介绍了。方唯唯是明天婚礼的总指挥，有任何事情你都可以找她。”
　　“OK。”江川点头，很好。任何事，都可以找她。


第36章 一场误会
　　“来，我介绍小悦和伴娘给你认识，一会儿可能要简单彩排一下。”云飞对江川说，然后想到什么，又乐呵呵地补充了一句：“伴娘很可爱哦！”
　　不知道为什么，江川下意识就转头看了方唯一眼，方唯心领神会对他眨眨眼，双手一送，一副暗示他抓住机会的表情。他只好给她回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方唯的部分基本已经过完了，反正明天她就是哪里需要到那里的角色，这种程度的线下活动对她来说就是湿湿碎小菜一碟。看他们在台上听婚庆公司的人讲解流程，她远远地朝云飞挥了挥手，指指门口，然后先撤了。
　　晚上忙完之后，云飞和江川去喝了两杯。
　　江川笑他：“明天就要结婚了，幸福的心情无处安放？”
　　“确实。”云飞笑，有点不好意思地：“竟然还会紧张。”
　　“迈入人生新阶段，值得期待。”
　　“是。”云飞笑：“也伴随着压力，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甜蜜的负担吧。”
　　江川和他碰杯：“双喜临门，恭喜你，云飞！”
　　“谢谢！”云飞和他碰杯，“结婚真的很多事情要忙啊……希望明天能给小悦一个难忘的婚礼。”
　　“你有什么可担心，Ada 控场非常厉害！”方唯能和云飞这样心无芥蒂，江川心里很欣慰，忍不住笑了一下，说：“前女友做婚礼现场总指挥，你对 Ada 会不会太残忍了？”
　　“什么前女友？”云飞的酒杯本来都已端到嘴边，听江川这样说，又惊讶得放下来：“方唯唯不是我的前女友啊！”
　　“她不是吗？！”江川也被这句话震了一下。
　　“她当然不是。”
　　“你快毕业的时候，不是跟她谈恋爱吗？”江川问得很急，转头紧紧盯住云飞的表情：“你还拜托我接受她的节目访问。”
　　“我是拜托了。但后来和我拍拖的不是方唯唯，是韩晓岚。”
　　“韩晓岚是谁？！”
　　“就是我当时跟你说的那个师妹。”
　　“那之前你说分手的，也是韩晓岚？”
　　“嗯。”云飞自嘲地笑了一下：“你怎会以为是方唯唯？”
　　“那你不是说 Ada 拒绝了你吗？”
　　“她是啊，但都是后来的事。我和韩晓岚分开几年之后，才鼓起勇气向她表白的。”云飞重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所以，方唯唯不是我的前任，如果非要说，她曾经是我错过的意难平。”
　　“……”这么多年，竟然全是自己的误会？那他前段时间的挣扎和纠结，都不过是自寻苦恼！江川此刻的心情，都不知道是震惊多一点还是无奈多一点？
　　又似乎，欣喜明显多一些？
　　云飞又笑了笑：“虽然有遗憾，但方唯唯教会我更懂如何珍惜身边的人。她有种……令人安定的力量。”
　　“小悦很好，你们很适合。”
　　“是。”提到小悦，云飞又忍不住笑了，眉眼都是幸福的温柔：“我很感恩。”
　　“在合适的年纪遇到合适的人，是件很幸运的事。”江川有感而发，嗯，他也希望能够抓住这种幸运。
　　“真希望方唯唯也能遇到真正欣赏她的人。”
　　“会的。”
　　小悦家在广东的另一个城市，所以接新娘的地点安排在附近的另一个酒店。
　　出发前，方唯被认真打扮后的云飞和江川闪了一下眼，这两人真的是太帅了！
　　云飞一见她就过来拉着她问：“方唯唯！你当面说，我俩谁更帅？”
　　“你幼不幼稚？”方唯都懒得理他。
　　“江川这家伙说，你讲我今天会被他抢风头？哼，你就说，以我这样的质素，身材颜值，我使惊粤语-我难道用得着担心？？！”
　　“呵呵~”原来幼稚的人不止云飞一个！方唯心里微叹，看来不认真糊弄一下都难以脱身了。就是，他为什么要去刺激云飞呢？方唯先瞪了一眼江川，才转头上下打量云飞，状似认真地对比了一下，然后对云飞说：“我昨天估计错误，今天一看，你绝对是全场最靓的仔！”
　　“哈哈哈哈！”云飞举起手和她击掌，转头挑衅般对江川说：“听得出这完全是实话啦，毕竟方唯唯顶住了来自甲方的压力。”
　　跳坑里了！方唯马上反应过来，私下里这位爱听奉承话的客户爸爸听了可能会不高兴？实际上这两人，一个阳光帅气，一个成熟沉稳，都很养眼，都很好，硬要她来分胜负，实在难搞。她无奈地落后两步，轻轻地对江川说：“但你是最漂亮的。”
　　她说完快步向前去，准备安排大家上车，但江川两步已经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腕认真的问：“真的吗？”
　　“嗯！”他果然是在意的！方唯解释了一下：“新郎今天自带光圈，不必往心里去。”然后又开启盛赞模式：“日后你结婚的那天，一定会更帅的！”
　　“我结婚的时候，你会来吗？”
　　“当然。如果你邀请我的话。”她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Jaden 的婚礼应该不会收代理商的礼金吧？”
　　他很开心地笑了，笃定且大方地说：“我会诚挚邀请你来参加我的婚礼，并且不收你的礼金。”
　　“OK。”她也和他击掌，笑容明亮。
　　呐，她自觉对这两位幼稚男完全没有厚此薄彼了，却不知道就这样把自己卖了。
　　婚宴之前大家在宴会厅前迎宾，云飞介绍爸爸妈妈给江川认识。隔了一阵，来了一位素雅的女士，云飞叫她契妈粤语，干妈的意思，她笑眯眯地给新人一个大红包，称赞小悦非常漂亮，又关心地问她累不累，需不需要休息。然后她转头过来，感动又欣慰的样子对云飞说：“好，好！大个仔了，契妈很开心！”叮嘱一句：“以后要珍惜太太！”
　　接着又过来握住江川的手：“辛苦你们，谢谢！”
　　云飞转头给江川介绍：“这是方唯唯的妈妈，陈校长。”
　　“伯母您好。”江川握住陈校长的手，“我喝过您的汤，您还记得吗？”
　　“哦？”陈校长笑眯眯地抬眼看他。
　　“云飞在广州工作的时候，您给他送汤，当时我也在。”
　　“哦哦，那都很多年前了，难为你记得！”陈校长慈祥地拍了拍江川的手。
　　“汤很好喝。妈妈的味道总是让人难忘。”江川微微笑着，想当年他多么羡慕云飞啊。他们两家人从上一辈就这样好，真的很难怪自己会误会云飞是和方唯唯在一起的。
　　“有空到家里来喝汤。”
　　“好。”
　　客人还没有到，趁着空隙，伴娘团的姐妹们来和兄弟团互加微信。江川略带抱歉地说，手机不在他身上。
　　刚才他好不容易在宴会厅看到和婚庆公司及酒店负责人确认晚宴事宜的方唯。区别于伴娘团的粉色礼服，她今天穿了浅紫色的短袖羊毛薄衫搭同色系稍深的过膝百褶裙，质地柔软的平底小羊皮单鞋。这是江川第一次看她穿裙子，比起职场上干练利落的打扮，她今天整个人看上去温婉软糯，雅致低调。
　　她拎了一个很大的品牌手袋，打开放在旁边的椅子上，里面杂七杂八装了很多东西。
　　他快步走过去，将自己的手机直接放进她的手袋。“一会儿需要喝酒，Ada 你帮我保管一下手机。”
　　“好。”方唯的注意力都在手上的确认清单上，随口应了一声。然后她不经意瞄了一眼她手袋里的两台手机，突然反应过来，哎了一声，探身伸手拉住了已转身离开的江川。
　　江川立刻停下来，回头看她紧紧抓住自己的西装袖口，微不可闻地笑了一下。
　　“工作手机带上？不然一会儿怎么找你？”
　　“我确认了，从现在开始我整晚都需要跟着云飞。”他笑，“不是说新郎今天自带光圈，你看到光圈，就能找到旁边的我了。”
　　“工作上有急事怎么办？”
　　“我没有静音，如果一直响你就来告诉我。不紧急的一概不管。”
　　“但我忙着可能会听不到手机的声音……”
　　“没事，我昨晚加班到深夜。今天周六，这种情况发生的几率很小。”
　　“好吧。”方唯松开他，将他的手机单独放进扣在手袋里的手包。
　　“如果，”他补充了一句，“结束后你没有看到我，你就在这里等我来找你。”
　　“嗯。”方唯挥挥手，回头继续手上的工作。江川已经走出几步了，她又想到什么，扭头朝他喊了一句，“你等会别喝太多。”
　　“好。”这下，江川的唇角不可抑制地扬起来了。
　　接下来几个小时，他要忍受不能查收手机邮件和信息。对于工作狂来说，确实是个挑战。但方唯太忙了，他实在担心她结束后会把他忘了，所以用自己的手机留住她。
　　此刻想起方唯昨天那个暗示他抓住机会认识女孩子的表情，江川又很庆幸自己将手机放在她那边。
　　婚宴都进行得很顺利，江川陪在云飞身边，眼睛却一直在搜寻方唯的身影，她果然是全场最忙，总是一眨眼又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他都担心她有没有时间吃上饭，虽然他自己也没有吃上几口，几乎一直在陪酒。
　　江川是第一次当伴郎，从前竟没发现伴郎是个考验酒量体力活……
　　结束的时候，云飞和江川都有些醉了。送走所有客人，方唯安排车辆分别将新郎新娘及老人家送回家。然后回来跟酒店经理结账。她忙完后，发现江川趴在旁边的桌子上睡着了。
　　平时这么矜贵的人，在这样的环境里都睡着了，他真是累惨了。方唯不由得又想起他一身正装坐在三轮车上的情景，忍不住笑了，上去拍拍他的肩，让他回房间睡。
　　“我头好晕，你送我？”他语气有点撒娇。
　　“当然。”帮云飞挡了不少酒，想来他有点醉了，方唯笑，伸手拉他起来。她可不敢将喝醉的甲方爸爸丢在这里。
　　他倒是很配合，勉强维持意志，半倚着她一路回到 22 楼的房间。他一躺到床上几乎就睡着了。方唯将江川的手机从手包里取出来放到房间的书台上，和他打了声招呼就回去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方唯很晚才回到家，洗澡后瘫在床上完全不想动，今天跑了一整天……她伸手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接近 2 万步！啧啧两声退出 APP，看到 Jaden 半小时前发的微信，竟然还是语音。工作使然，他们此前在微信都使用文字沟通，从未发过语音。他不是喝醉睡着了吗？方唯点开语音，只听他迷迷糊糊地说：“Ada，我今天，一个微信，都没和姐妹团，交换……”
　　然后他就真的好像睡着了。
　　方唯想起他的手机整晚都在自己这里，忍不住笑了，他这是有多遗憾啊，睡到一半还记起来找她帮忙。刚好之前为方便婚礼上联系，她和伴娘互加了微信，于是转手就给他推送了过去。
　　嗯，今天的所有事情终于都圆满完成了，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关灯便秒睡。
　　第二天一早醒来，头痛欲裂的江川看到方唯昨晚的回复，相当郁闷地将手机盖到了枕头下。
　　嗯，觉得头更痛了……


第37章 有点可惜
　　月底美妆项目线上活动平台完成搭建，江川刚好周四来广州开会，麦景晟抓住机会约了他周五的时间做测试演示。江川想了想，跟他在微信上聊了几句。
　　“线上测试，会不会在你们的办公室做更方便？”他问。
　　既然完成了搭建准备向目标受众开放的互动平台，其实在哪里给客户做测试演示都没问题，数动团队早已做好了过去 A&D 办公室测试的准备，麦总向来觉悟高，特别是面对 Jaden Jiang 这种诸多要求的客户，“我们过去，免得你跑一趟。”
　　“还好吧，我住你们附近的香格里拉。刚好过去开完会直接去机场。”
　　“那当然必须是欢迎 VIP 客户莅临指导啊！”麦景晟让同事安排会议室及果盘点心，Jaden 亲自过来当然更好，趁机向大客户宣传一下数动的硬件软实力。
　　然后，麦景晟又八卦地问：“你怎么会过江来住？”珠城那么多 A&D 的合约酒店，W、四季、丽思卡尔顿随便一个不就在他公司附近？
　　“想更全面地了解广州。”
　　“欢迎更全面了解数动！”
　　当天很顺利开完项目会议，麦景晟带江川走马观花地参观了一下公司。江川确实颇为惊艳，没想到麦景晟只用了不到 4 年的时间，将公司发展成这个规模，公司文化也很吸引，难怪方唯会选择数动。
　　但今天一直都没有见到她。云飞的婚礼之后，各自都很忙，加上也没有特别好的借口，他们已经两周没见了。
　　“你几点的飞机，不赶的话我们一起吃个午饭？”麦景晟看看腕表说。
　　“嗯。”江川有点迟疑，犹豫了一下，终于说：“叫上 Ada？”
　　“Ada 今天休假，她昨晚飞上海了，好像要签卖房合同？”麦景晟笑：“不然她肯定早就过来跟你打招呼了！”
　　江川脸色微微一变。她不是说，去上海会找他的吗？他即刻拿出手机来看，确认从昨天到现在，没有任何来自 Ada Fang 的信息。他压下心底快要喷薄而出的失望，神色如常地对麦景晟说：“OK，我们在楼下简单吃点？有个新项目，也想听听你的想法。”
　　“好！”生意来了！
　　江川看了一眼手机邮箱，对麦景晟说，“等我十分钟，我回几封邮件。”
　　“你随意。我中午的时间都是你的。”
　　江川打开电脑开始快速敲击键盘。期间他的手机在旁边无声地亮了，提示收到新的微信信息，他没在意。一直到发完邮件，他才查看手机，竟然是 Ada Fang 的微信，说她在上海，问他是否有空见个面。
　　他内心的失望一瞬间就被狂喜席卷，快速打字回复：“周末在上海？”
　　“今晚夜机回广州。”
　　“晚上一起吃饭？”
　　“如果不太晚的话。”
　　“好。”
　　他马上合上电脑，对麦景晟说：“对不起，Mike，我临时有事要赶回上海，不能和你吃饭了。”
　　“OK。”麦景晟丝毫不勉强：“我们下次再约。”
　　“好。”
　　“那么新项目……”
　　“我会再找你。”
　　“等你。”麦景晟和他握手道别。
　　离开数动，江川上车即打给 Amy，将他的航班改签到 2 点之前，然后又请 Daphne 在上海的机场附近订一个安静一点的餐厅。
　　方唯收到江川发过来的餐厅定位，他太高效了。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点也许他赶不回来的侥幸希望也落空了。
　　她以为对他的债务，已经清零了。就刚才，办完手续出来收到 Mike 的微信：
　　“Jaden 来公司开会，问起你，我不小心告诉他你去上海了。”
　　“你们是否在上海还有未了孽缘之类的恩怨？”
　　“他听闻你在上海之后，好像有点，不开心？”
　　她快速回复：“好，我知道了。”
　　上次在广州塔，他确实提过如果她去上海，他再来广州，他们再约。他后来到广州，他们不是已经约了吗？她都牺牲休息时间陪他大半天了，但原来是她来上海还要再约一次？
　　好吧，那就再约一次吧。她拿出手机，将机票改签到晚上。
　　Michelle 刚好出差北京没约上，中午方唯和 Emily 约在 A&D 上海办公室楼下吃饭，简单聚聚旧。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老板们的八卦。
　　“你知道吗，前段时间，Jaden 去广州出差，竟然给我们带了手信，把我们都给惊着了！”
　　方唯也惊讶：“老板带手信很正常啊！”数动的孩子们还会直接要求 Mike 带这个那个。
　　“他出差新加坡和北美都没给我们带过手信，去广州竟然带了！”
　　“出国的行程太紧？”他去广州那天刚好是周六嘛。
　　“但他竟然带的是广式点心！”
　　“不好吃？”方唯皱眉，当天选的是几十年的老字号，应该水准是有稳定保障的。
　　Emily 惊叹：“不是，是太接地气了！老婆饼哦，我原以为老板不食这些人间烟火的！”
　　“哈哈哈。”方唯也笑了，江川在吃这件事情上的执着确实令人非常意外，跟他的高冷形象一点都不搭，“确实好像是有那么一点，违和？”
　　说完方唯又突然惊觉，跟江川私下接触的几次，几乎颠覆了她之前为他标注的关键词？他让她看到了他非常私生活的一面。
　　“呐，你也觉得吧！”
　　“他看上去，职业化程度的确很高。”方唯委婉地。
　　“其实就是没什么人情味。”
　　“但他情商很高啊。”
　　“仅限于职场啦。虽然对大家都很谦和，实际上很难亲近。”
　　“他级别比较高嘛。”江川确实一直给人比较冷漠的感觉，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能也是个原因。但最近明显感到他整个人都柔和了。”Emily 沉思状：“一个人突然变化很大，有一种可能就是，陷入爱情。”她凑过来压低声音：“我们都怀疑 Jaden 喜欢的人在广州。”
　　“为什么这么说？”
　　“他最近频繁飞广州。”
　　“他飞广州很正常吧？”毕竟 A&D 大中华区总部在广州啊。
　　“但他最近两个周末都不是因为工作留在广州哦！”方唯这次真是实实在在地吃了一惊，Emily 怎么知道那么多？！“你们为啥对 Jaden 的私生活这么好奇？”
　　“因为他的取向还是个迷！”
　　“你们该不会，下了赌注吧？”
　　“呵呵！周五酒店豪华自助晚餐。”
　　“……”无法想象 Jaden 若知道自己的取向价值一顿自助晚餐的表情，方唯不免同情。想起曾给他推送过伴娘小姐姐的微信，她有心想给 Emily 一点提示：“Jaden 应该不是弯的。”
　　“你怎么知道？”
　　“就……”这个要怎么说？大老板送个点心都让人大惊小怪，若说他参加婚礼对伴娘感兴趣，大家会惊掉下巴吧？破坏他的光辉老板形象也不太厚道，而且肯定会被 Emily 继续追问很多伴娘的问题，自己跟伴娘也不熟。“感觉吧，他跟 Chris 很不一样啊。”
　　“所以他才吸引 Chris 啊！”
　　“……”逻辑上，好像也是说得通的？不知道为什么，方唯抖了一抖。
　　“刚才碰到 Daphne 下楼吃饭，问我机场附近有没有餐厅推荐。老板的私人宴请，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
　　“……呵呵……”方唯干笑两声，有点心虚。
　　“一下飞机就约会，那他喜欢的人究竟是在上海还是在广州呢……Ada，你怎么都不好奇？”
　　“好奇什么？”
　　“Jaden 的取向啊！”
　　“我为什么要好奇？我没有下注啊！”方唯无辜地。
　　Emily 笑眯眯地：“那你要不要加入？”
　　“敬谢不敏！”
　　……
　　和 Emily 分别之后，方唯想了想，还是跟 Jaden 发了信息，问他介不介意将晚饭地点改一下，然后给他发了一个私房菜餐厅。
　　江川落地收到信息，给她回复 OK，然后让 Daphne 取消了餐厅预约。对他来说，和方唯约饭，在哪里吃，吃什么，其实不那么重要。
　　餐厅在 A&D 办公室附近一栋 3 层的老洋房别墅里，环境和食物都很不错，但地方很小，每天能接待的客人不多。方唯之前在这里办过一场小型的媒体分享活动，便联系了老板娘。本来周五预定已满，老板娘还是给她在三楼安排了一个位置，“三楼我们很少对外开放，可能没有服务员经常上去。”
　　“没关系。”这样更好，不用担心遇见熟悉的人。她很干脆直接地先决定了菜式，然后把款也付了。
　　她是慢慢走路过去的。11 月底的天气，风吹过来，让她头脑清醒，可以冷静地思考。
　　最近她跟 Jaden 好像在频繁见面？相比于之前在上海一起合作，她回广州后大家见面的机会反而更多了。她之前并未多想，觉得他纯粹是对她工作能力的欣赏。包括知道她辞职后邀请她做 in-house PR，她去数动之后，他又希望她来负责他的项目，都是基于之前愉快的合作经历。
　　上一次的美妆品牌活动，她确实做得很好。当时他们向大中华区传播公关副总裁发这个项目提案的时候，他看到她的名字，还单独发了邮件来问，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 Ada Fang？她笑，回复说，是的，我们在广州合作过。项目圆满结束之后，副总裁除了在邮件里感谢所有团队成员，又单独发了邮件来祝贺她，You deserve it！他说。
　　所以，方唯很自信，若别人来负责这个项目，还真不能做到她这个程度，即便是她的老板 Michelle。
　　而她之所以如此不遗余力，一方面她对工作向来是有追求的，另一方面也有一点是因为当时 Michelle 说江川是临危受命压力颇大，虽然因为之前他的挑战令她很不服气，但后来更多的似乎是她自己很不愿意看到他事业受阻滞。可能因为他是师兄，也可能只是因为批项目报价时，他那么爽快。总之，她觉得自己仿佛不全力以赴都说不过去似的。
　　但感情方面，她向来迟钝，好像会下意识先否定这方面的可能。Jaden 公私分明的标注也很难让她产生这方面联想。即便是后来他来广州是在周末约的她，她也觉得他大概是太孤独了，又傲娇，看上去好像除了凌云飞和麦景晟，就没有其他朋友了。不然怎会一早从酒店跑步到她家楼下约她啊，好像担心提前预约她便会拒绝似的。
　　好吧，她确实很有可能会拒绝。一直以来就挺烦休息日应酬客户的。
　　当然了，她对他也谈不上了解，这只是一种感觉，觉得他应该不会花时间在无效社交上。
　　既然是这样……那么，他为什么一再约她呢？难道真的如 Emily 他们猜的那样，Jaden 喜欢自己？
　　如果是这样……方唯抬手揉了揉额头……
　　但是，如果并不是无效社交呢，也有可能他纯粹只是想要她负责他的项目呀？这种可能性会有多大？
　　一直到了餐厅，她还没有想到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
　　Jaden Jiang 太难捉摸了，他就不是那种轻易会让别人看穿自己想法的人。
　　但方唯很清楚自己并不打算因为某个人的出现而改变自己的人生轨道。要经营一段感情，那太麻烦，太费神了，一不小心还会受伤。她不想再体验那种令人颤抖的心情。那么，回归到这一点，即便 Jaden 喜欢她的可能性很低，她也不应该冒险放任的。
　　她需要积极防御。在数动，他们以后还很有可能会一起合作，没必要把关系弄得尴尬。
　　三楼果然只有她一个人，非常安静。她上网搜索了一下“如何体面地拒绝甲方爸爸”，然后就跳出了五花八门的相关讨论，好比如：
　　“如何对付要求五彩斑斓黑的甲方爸爸？”
　　“每次见甲方爸爸前先吃速效救心丸……”
　　然后，就开始偏题了……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吧，如果帅，为啥要拒绝？”
　　“我是想拒绝的，奈何他给我看腹肌咧……”
　　方唯看得笑起来，Jaden 的身材好像不错？他可能也有腹肌哦！嗯，用女性的眼光来看，他确实是个令人心动的对象，好几次他对她露出笑容，她都有种被蛊惑的错觉，难怪云飞婚礼那天，一帮姐妹组团围观他，连 Chris 都对他那么着迷……
　　就是，他外形条件这么好，事业也很成功，看上去也没什么不良嗜好，一枝花的年纪，如果没有异性伴侣，确实很难让人不怀疑他的取向……
　　所以呢，如果他喜欢男人，那么他也像 Chris 那样，喜欢和她这种爽朗性格的女生做朋友吗？
　　突然又想起 Chris 那句：“哎，好男人都有男朋友了……”
　　如果 Jaden 有男朋友，好像，似乎，也有那么一点，可惜？


第38章 情非得意
　　哎，这想的都什么跟什么啊？！
　　方唯忍不住笑了笑，再次抬手揉了揉额头。却瞥见一双深棕色的男士绑带皮鞋，抬头一看，江川已经来到身边，她还来不及从龌龊的想法中完全抽离，脸马上就红了。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江川将外套放好，坐下来问。在楼梯一拐上来，便看到夕阳微红的亮光透过旁边的窗口打在她的脸上，光影中安静如一幅油画，她不知正在想什么，微微笑着，专注得连他走近都没发觉。
　　“呵呵。”方唯的脸有点热，为他倒了一杯热茶，起身说：“我去跟他们说可以上菜了。”
　　他制止她：“服务员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
　　“嗯，刚才上来的时候，我跟她们说了。”
　　“好极了。”方唯重新坐下来，对他解释：“因为是临时加订的位置，所以我直接决定了菜单。”
　　“OK。”
　　“然后用餐过程我们需要自助服务。”方唯摊摊手：“因为 3 楼没有服务员。”
　　“很好。”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刚好可以和你安静地吃顿饭。”为了能够和她不受打扰地吃一餐饭，他一落地就马不停蹄地在车上处理邮件。刚才看到她的那一刻，他跑了一整天的风尘仆仆的心，竟然瞬间神奇地安定下来。
　　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疲态，方唯有点心软：“你还好吗？”
　　“其实不太好。”他无奈地笑了一下：“一直都，太忙了。”隔得太远，又忙，争取跟她见面都很奢侈。
　　“我以为你是享受的，这种工作状态？”
　　“嗯。以前是的。”他拿起消毒毛巾擦了擦手，“但最近好像，有点厌倦？”他看着她微微笑着：“可能我也跟你一样，到了职业倦怠期？”
　　“你不会跳槽吧？”
　　“你觉得呢？”
　　“噢，如果你跳槽，我担心 Mike 会哭的。”
　　江川挑眉：“呵！我为什么要关心他会不会哭？！”她的关注点真是三句不离工作。他喝了口热茶，很自然地将话题向私人方向拐过去：“你跟 Mike 关系好像很好？”
　　“还不错。”她认真地：“他是个不错的老板。”想到瑜总，她又加了一句：“嗯，也是个不错的朋友。”
　　“那我呢？”
　　“你是个很棒的客户。”
　　“我以为我也是朋友。”
　　“当然。”
　　他笑，问：“那你为什么没有选我？”
　　“哈？”
　　“就是作为老板，你为什么不选我？”
　　“我只是没有选择上海。”
　　“这句话成功地让我获得了些许安慰。”
　　“那你呢，”她看着他的眼睛，问：“Jaden 为什么会选我？”
　　这是她到目前为止唯一一个越线的问题，他可不可以理解为，是对他的一种试探？江川没有马上回答，很快地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还是她一贯半真半假的语气，但她的眼神很认真。记得云飞说过她对拍拖和结婚都不感兴趣，在准备好之前，他毫无把握。
　　他不想冒险。
　　“因为你可以达成我的期望。”他语气相当坦率。这是一个含义丰富的句子，他也并未撒谎。
　　服务员来上菜。话题终止。
　　吃到一半，他又问：“所以为什么不选择上海？”
　　“上海不是我的家。”
　　“之前为什么过来？”既然她不是云飞的前女友，那也不是因为分手才来上海了。
　　“这个故事，讲起来很长的。”
　　“你愿意讲吗？”
　　她低头看着腕表，委婉地：“今天可能时间不够。”
　　他非常有耐心：“没关系，我们下次见面可以接着讲。”
　　下次？还有下次！方唯盯着腕表倏地睁大眼睛无声地倒抽了一口气，即刻改变主意：“就是，我爸爸是上海人。”
　　所以她父母也离婚了？江川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他很清楚这不会是一件快乐的事。
　　“然后因为我妈妈，他在广州安了家。但爷爷奶奶一直在上海。”
　　哦，原来不是。他为她续了杯热茶，认真倾听。
　　“我爸爸因为意外走得比较早，所以，你也知道我大学是在上海读的。但毕业后我回了广州，后来我又来了上海，现在我又回广州了。”以为讲出这样的事会很困难，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只要一讲起爸爸，都会无法控制的流眼泪。但现在对着 Jaden，竟然就这样轻松地讲出来了。她深呼吸了一下，眨眨眼耸耸肩：“原来讲起来，这个故事也可以这样短。”
　　江川似乎从未对家人有过这种的感情，目前也还不需要负担类似的责任，所以无法想象这短短几句话背后，她要承受多少。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他说：“对不起……”
　　他终于有机会讲出这句迟来的道歉。
　　“For what？”她无辜地眨眨眼，她已不再认为，这些不幸是一件多么难以忍受的事。人生就是这样，发生，经历，痛苦，接受，释然，然后继续向前走。
　　“项目开始的时候，我不知道你休假的原因……”
　　“噢，不是你的错。”她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巴。其实看他今天这么累，她本来改变主意不想谈这个话题，但既然说到这里，她又觉得不应该放弃一个如此自然的机会。无关乎他的取向，甚至与他是否喜欢自己无关，是她首先需要提醒和管理自己。“这么多年，你知道我得出了一个什么结论吗？”
　　“什么？”
　　“每个人离开的时候，都是孤独的。”
　　“然后？”江川突然预感，她很可能会讲出他并不想听的话。
　　“所以我一直不太了解伴侣的意义。”
　　“你会愿意试着去了解吗？”
　　“不会。”
　　“为什么？”
　　“就，没有冲动。”
　　他试图继续探讨：“那么，离开之前呢？人生如果有伴侣，会不会没有那么孤独？”
　　“孤独并不可耻。我很满意现状。”她再次耸耸肩，“我想 Jaden 应该会很理解这种感受。”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他的心在飞快地往下坠，但仍不动声色地问。
　　她笑了一下：“因为觉得我们是同一类人。”
　　嗯，不一定要结婚才能幸福。他曾经也同意的。可现在他的想法改变了，她还在原地。江川心里有点失落，但她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拒绝他，又似乎是意料之内。
　　尽管他一直告诫自己不能急躁不能冒险，但她的警报还是拉响了。她要将他挡在她的警戒线外。
　　充满挑战啊！
　　他从前竟未意识到，她和他是同一类人，会是这般令人遗憾的。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嗯，我的荣幸。”
　　方唯打开手机，似乎只是看了一下时间。然后她说：“我们要回去了。”
　　“好。”江川站起来，“我送你去机场。”
　　方唯提醒说：“你才刚从机场回来。”
　　“没事，司机已经到楼下了。”
　　方唯的手机响了，她简单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对他说：“我预约了车，马上到了。”开玩笑，Emily 他们的八卦能力这么强大，她才不要坐他的车，不然就暴露了今晚和他吃饭的就是自己了。
　　“好吧。”
　　两人下楼，江川要去结账。方唯说已经付过了。
　　“你来上海约我，连买单的机会都不给我？”他的眉毛几乎要拧起来。
　　“上次在广州，你不是也一样？”她狡黠地反问他。
　　“……”江川有一瞬间的沉默。她计算得这么清楚，好像要从此和他再无瓜葛。今晚的安排，她甚至像第一次和他开会一样，所有细节都预置好了。
　　他一直只是她的客户，并非朋友。
　　“她的心中有一把尺，每段关系都计算好了的。”云飞曾这么说。看来要改变她的公式，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方唯不是那种一眼能看透的女性，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去研究她的算法。在这个过程里，他需要和她保持接触，交流，了解，探索。所以现在，他必须先退一步。
　　两人走到前院，方唯问：“Jaden 的车停在哪里？”
　　隔着别墅围墙低矮的铁栏栅，来接他的 GL8 停在路边，她显然也看到了。她这个问句，明显是个表示结束的礼貌信号。他再次向她确认：“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吗？”
　　“嗯。我的车在对面路口。”她伸出手：“就在这里分别吧。”
　　果然。
　　他看了看她的手，应该就如同她每次和客户礼貌告别。他心里微叹了一声，握了上去。她的手那么柔软，微凉，他不想放开。
　　“那么，Jaden，再见。”
　　江川心里默数了 3 秒，她果然精确地松开手，然后迅速将连帽卫衣的帽子套到头上，很快地跑了出去。
　　他有点怔忡地用目光追逐她的身影，她穿了平底的帆布鞋，身姿轻盈地跑过马路，上了一辆网约车。
　　他刚刚解除了所有误会，重新制定了计划。他以为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内，用一种恰到好处的节奏、不太容易察觉的方式，自然而然地走到她的身边。
　　谁曾对他说过方唯唯对感情很迟钝？她的敏锐超出了他的预期。江川不由得伸手扯松领带，走过去上了车。
　　一整晚，他一直在回顾，从哪里开始，触发了她的警报？
　　日子似乎又回归了原来的轨道，各自忙碌，无论是皮肤护理还是头发护理的品牌，营销项目一个接着一个。一直到元旦假期，大家才得以喘一口气。
　　假期江川打给云飞，说他的办公室将调到广州总部。
　　“太好了！”云飞很高兴：“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我可能需要租一套公寓。你有没有推荐？”
　　“你在珠城上班吗？”云飞想了想：“我帮你看看那边的房子。”
　　“或者你住的地方觉得怎样？”上次婚礼他得知方唯和云飞住同一个小区。
　　“这边也不错，比较安静，你过来也有个照应。你想啊，方唯唯那么挑剔的人都说好。”
　　“那你帮我留意一下？”
　　“但你上班比较远哦！”
　　“没关系，公司会安排交通。”
　　“好的，那你有什么要求？”
　　“嗯。”他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说：“你刚才说 Ada 很挑剔？”
　　“挑剔极了！她看了不下 10 套，才决定下来。”
　　“那按她的要求直接复制就好。”
　　“这方法好！”
　　“但你最好不要告诉她。”
　　“为什么？”
　　“我这么难搞的人，按她的要求轻易就被搞掂了，你让她情何以堪？”
　　“哈哈哈，我知道了！”
　　云飞的办事效率很高，假期后的那周江川来广州出差，云飞带他去看了小区的两套房子。一套在 23 楼，一套在 12 楼。60 平方左右的一房一厅，现代简约的装修风格，开发商自己运营，年初刚刚交楼，物业直租，管理不错。租金比隔江那边稍便宜，但同地段相对较贵。
　　“Ada 在几楼？”
　　“7 楼。她只看 10 楼以下的。”
　　广州的阳台，似乎不那么流行加封？江川转头问物业租赁的工作人员：“还有 10 楼以下的么？”。
　　“没有了。”
　　“OK，就 12 楼。”他一秒就做了决定。
　　然后江川回上海整理行李，安排搬家。
　　这一个多月他和方唯虽然没见面，但在微信仍有联系，不过好像是一种默契，两人都没再说话。
　　最初是江川按捺不住先主动给她发了一篇数字营销的研究报告，然后她给他回了一篇品牌公关的案例分析。第二天，他给她发了“如何玩转数据让顶层设计落地”，她又回了一篇《品牌数字化时代，企业真的准备好了吗？》。
　　呵呵，江川笑，她不就是喜欢这样你来我往，不拖不欠么，就按她的意思来呗。于是，每天早上起来她收到他分享的行业报告，夜晚临睡前他又收到来自她回复的研究资料……
　　他以这种方式跟她说早安，换来了她以同样的方式跟他道晚安。然后，他很聪明地将此变成了一种习惯。


第39章 以退为进
　　杂志社在 1 月份开始正式停刊，张小瑜离开了工作超过 8 年的老东家。
　　其实上次和方唯一起去数动办公室参观了之后，麦景晟一直在游说她加入。小瑜在传统媒体的工作积累了丰富的资源，文字功底和视觉追求都要比一般的网红达人要高，而且她在自媒体平台的探索经验很有价值，但所有的这些，都比不上麦景晟想将她留在身边的私心。
　　他知道小瑜已经收到北京和上海的时尚媒体的 offer，她现在是专栏自由撰稿人，春节后随时可以过去重新开始。她只不过是在犹豫到底应该去北京，还是去上海。
　　无论去北京或者上海，他都不同意！
　　可问题是，她似乎根本没有想过问他的意见。就好像是，他的意见完全不重要。
　　哎，跟她在一起都快一年了，她还只肯承认他们是炮友。炮友是什么，就是随时都可以跑的朋友！她真当他麦景晟是可以随便玩弄的吗？
　　虽然两人在一起无论是斗气还是亲热，都很开心。但现在，麦总很生气！
　　无奈，前一晚和你热烈亲热，第二天一早就飞北京或上海开始新生活这种事情，她张小瑜还真的够胆做得出来！
　　冷静下来，麦总不动声色地开始了腹黑追妻路。之前小瑜对他所有提议都不感冒，他得从长计议。趁着方唯将头发护理品类的所有项目都接手过去，早在 12 月初，他就给张小瑜发了一份项目方案，是他经过反复论证的、为她量身定做了一个创业计划。
　　麦景晟提出在数动的旗下成立一个独立的 MCN 机构，由张小瑜出任副总裁，全权负责策略及运营，他只在必要的时候提供顾问支持。数动的办公室将辟出一部分作为 MCN 机构的办公区域，并且提供各种行政支持，好比如她可以让数动的 HR 帮她招人，数动的拍摄及推广资源也共享给她等等。
　　相当于张小瑜不需要承担创业的资金压力，又可以按照她自己的想法，在不同的平台做媒体内容，先孵化各种账号，还可以吸引更多的网红、博主、达人进驻。
　　“你可以先从自己有信心的平台开始布局，培养头部 IP，然后多平台分发。”
　　张小瑜有点心动。她自己的自媒体账号之所以做得这么好，就是因为有兴趣，又愿意去研究和学习。如果让她总结一下自己的成功经验，她可以做个详细报告分享半天。既然有好的经验，有优质资源，又有雄厚资本（麦总）支持，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看她跃跃欲试又有点犹豫的样子，麦景晟很贴心地说：“没关系，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这个过程中，我们随时讨论，将这个方案继续完善。”
　　哼，就看你还能不能挥挥手，不带走一篇云彩！
　　数动有 10 天春节假期，从年二十八开始一直到初八才上班。
　　方唯第一天先将自己家彻底整理了一遍，然后第二天回南郊又搞了一天卫生，终于把自己累趴下，年三十那天睡到将近中午才起来。
　　今年春节特别热闹，两家人搬到了一起，方唯回了广州工作，又增加了小悦这个家庭成员，年夜饭自然是要一起吃的。
　　凌家人员比较多，所以集体年夜饭就在凌家进行。方妈妈和方外婆上午就过去和凌爸凌妈一起唠嗑准备了。
　　江川春节前搬到了广州。
　　虽然可能只是短期租约，但他还是提前网上订购合适的家具以及各种家居用品。就正如方唯对他的判断，他对生活质量还是蛮有追求的。
　　他年前休假 2 天整理房间，主要整理了衣帽鞋履等常用的生活必需品，大部分书籍及文件类的打包箱子，他都未拆封，整齐地叠到一角。
　　全部整理好之后，江川打给云飞，邀请他改天来家里喝点小酒。
　　“今年在哪里过年？”云飞知道江川很少回家，以往春节假期两人互相问候时，江川基本都在路途上。
　　“就在广州。”这种合家欢团圆的节假日对他来说，唯一的好处就是大家都休息他也可以不用加班地休假。回国这大半年太累了，今年他毫无旅行的欲望。搞不清楚是身体太累，还是心太累，抑或是有一个人令他意志薄弱，开始渴望安定的温馨。
　　“那你要不要来我家一起团年？”云飞热情邀请。
　　“今天已经是年三十了？”休假的时间过得这么快的吗？江川不由得仰头靠到沙发上，揉了揉额头。
　　这家伙连年三十都能忘？云飞实在看不过他孤零零一个人在公寓过年，立刻就给他发了定位。
　　江川收到定位，但感觉他一个外人去打扰人家团年有些突兀，于是说：“谢谢。过年我再找一天去拜访伯父伯母。”
　　“为什么要找天，就今天吧！以我们的关系，你不会还觉得不好意思吧？”
　　“不是。”
　　“放心啦，我们家的团年饭很开放的。”云飞笑，“方唯唯她们也一起来。”
　　“她也去？”
　　“她就住隔壁。”然后就听到云飞朝某个地方喊了一声：“契妈，点解方唯唯仲未来？干妈，为什么方唯唯还没过来？”远远的听到有人回答：“有只懒猪仲未愿起床啊！”云飞转头对江川说：“哈哈，你可能不是最迟的，要不要挑战一下你和方唯唯谁更快？”
　　“嗯。”江川即刻做了决定：“那我一会儿过去？”
　　“别废话，快来！”
　　挂了电话，江川就跳起来去换衣服，迅速去买了些贺年礼品，打车去了凌云飞的家。
　　云飞他们的小区比较大，云飞开车出来接他。
　　到家进门，小悦在和两个妈妈以及方唯在麻将房打麻将，凌爸爸在厨房整理食材，方外婆在客厅看电视，一家人其乐融融。家里贴了挥春，摆了年桔以及各种年花，过年的气息扑面而来，江川惊觉自己竟已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家庭年味了。
　　大家停下来，对他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方唯穿着红色的连帽卫衣，还盖上了帽子。她坐在背向门口的位置，转头看到他的时候很明显吃了一惊，下一刻就站起来不好意思地拉下了头上的帽子：“Hi Jaden。”
　　她太可爱了！
　　到这天为止，江川已有 2 个月没有见过她了，此刻相见，更加确认了自己一直对她分外思念。他看着她眉眼都温柔地荡漾开了：“Hi Ada。”
　　“咦，你们也认识？”方妈妈问。她记得这个年轻人，云飞的婚礼上说她的汤好喝得令人难忘。
　　“嗯，Jaden，哦，江总是我们公司的大客户。”方唯答。
　　“原来都是自己人啊！”方妈妈笑眯眯地，又问他要不要打麻将。
　　江川表示自己不太会。
　　“噢，”方妈妈说：“那太可惜了。麻将是一项非常有意思的游戏。”
　　凌云飞坐到小悦身边，反正时间还早，就怂恿江川一起下场。
　　“你要不要试试看？”方唯很自觉地站起来将位置让给他，“我去看看凌爸要不要帮忙。”
　　他刚坐下来她就要走？江川立刻伸手拉住她，抬头对她有点为难又略带请求地说：“你得教教我……”
　　“哈哈哈！”凌云飞毫不客气地笑了，对江川说：“我劝你不要。你问问她，她的牌技到底多烂。”
　　“嗯？”他果然给她一个问询的眼神。
　　“就，输三家……”这个成绩跟自己在职场致力打造的专业形象有些不符啊，她不好意思地解释：“这个位置不太好……”
　　小悦也忍不住笑了：“刚才唯唯姐也说衣服颜色不对，还特意回家换了一件。”
　　呵，他以为她为了春节应景所以穿了大红色，结果原来是输太惨回家换的！那他要不要帮她赢回来呢？
　　方唯嗷了一声：“孕妇麻将运太旺，没办法！”
　　凌妈安慰说：“没关系，不太会打的人通常也很旺，小江试试看，让唯唯帮你看着。”
　　云飞却说：“不用担心啦，他俩都是高薪人士，输了就当扶贫！”
　　江川略惊地：“玩这么大的么？”
　　“别担心，输了算我的。”方唯安慰了一下大客户，又轻轻踢了踢云飞的椅子：“喂，你是大老板好吗？”
　　“哈，不是说江川这家伙令你很头痛吗？你干嘛帮着他？”
　　“哎！”方唯完全来不及制止。
　　小悦拍了云飞一巴掌：“你干嘛让他俩这么尴尬！”
　　“呵呵！”这么快就被大家送作一对，江川笑，兴致勃勃地安抚方唯：“没关系，让云飞放马过来，看能拿多少！”
　　于是方唯就坐江川旁边教他叠牌，然后别人胡了之后，又和妈妈们一起跟他讲解。以他俩的工作默契，提示两轮之后，江川已搞明白规则。但他担心学会之后，方唯便会离开，所以出牌前还先问询她的意见。
　　方唯没有化妆，江川拿着牌转头看她的时候，能清楚地看到她长长的眼睫毛，不知是为了加持运气还是太过亲密的距离让她不自在，她又戴上了衣服的帽子。
　　尽管她如此亲近地坐在他身边，让他微微乱了心神，但这么简单的运算，对他来说毫无压力。新的一局，他已经开始算牌。
　　这次他没有询问她的意见，直接拿起一张牌，想要打出去。
　　“哎哎哎！等等！”方唯情急之下抓住他的手制止他。
　　她的手指柔软温暖，他停下来，转头温柔地看她：“嗯？”
　　“不能打这张！”她一点没觉察他细微的变化，只将牌从他手中拿回来，重新叠进他的牌里，取出另一张来，“打这个。”
　　因为她突然靠过来叠牌，相当于将江川整个人半圈在自己身前，他甚至闻到她身上微微的清香，让他的心跳都陡然加快，不过看了一眼她的牌，他又确认般转头问：“Seriously？”
　　噢，她的脸离他还不到 20 公分！
　　“Sure！”她稍稍退回一点，很认真地说：“今天孕妇运气指数很高，我们要小心行事！”
　　呵，原来是这样啊！“OK，got it。”他将牌接过来打出去。
　　果然，这一局，孕妇完胜，云飞相当嘚瑟。
　　事实证明，方唯的牌技真的很烂，所以毫不意外地，她教的徒弟也是输三家。
　　不过徒弟财大气粗，结账的时候，将她之前输掉的那部分都一起付了！
　　很开心地吃完了团年饭，长辈们开始发红包。
　　方妈妈先来，一路派过去，轮到江川。
　　“我都有？”江川吃惊，他已经好多年没收过长辈的红包了。
　　“小江结婚了吗？”方妈妈问。
　　“没有！”他答的很快。
　　“那就收！”
　　“好。谢谢伯母！”
　　方唯看到江川那笑得眉眼舒展的表情，心里叹了一句，所以呢，不论年纪大小职位高低收入多少，过年收到红包总是开心！
　　下午输掉的麻将钱，这么快又回到了自己的荷包，江川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这点不好意思可能也就维持了几秒，因为他马上转头附到方唯的耳边问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云飞和小悦已经结婚，也有红包？”
　　方唯笑眯眯地收好红包，回头用手拢着嘴巴在江川的耳边轻轻说：“你的红包叫压岁钱，云飞和小悦的叫利是。”
　　“不是一样的吗？”他马上又转回来低声问，一副你别欺负我不知道广东人就称压岁钱为利是的表情。
　　“利是取‘利事’的谐音，代表长辈对晚辈的祝福。”
　　她的声音和气息轻轻柔柔的拂在耳边，江川心动，很想继续和她这样你来我往地讲悄悄话，即刻又问：“那我结婚之后，伯母也还会发利是给我？”


第40章 一些暗喻
　　事实上今天江川来之前，云飞和大家提了一下有个同学会来吃饭，因为父母再婚各自有家庭，这个同学已多年没感受过团年饭了。方唯当时并未想到是他，毕竟他还远在上海。现在听江川这么说，心里有些微微的难过，便说：“当然，如果你过春节时再来的话。”
　　“我当然要来的。”他答得很干脆。
　　哎呦，再次印证这个客户私下里很喜欢对别人的约定不较真，不论人家是否只是客套话。
　　看方唯有点惊讶之后又笑，江川补充了一句：“有祝福利是，我为什么不来？”
　　“嗯，欢迎你来！”方唯这个邀请，确实是衷心诚挚的。
　　“真的？”他在她耳边问完就很认真地看她的表情。
　　“嗯。”她也很真诚地回答了。为什么不呢？即便是普通朋友，过年这种时刻，欢迎别人到家里来，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何况他是云飞的好兄弟，数动的大客户。
　　然后方唯就再次看到了江川那个积雪消融般的笑容。她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大过年的，这么简单的邀请都让他开心成这个样子，这孩子，太让人心疼了！
　　小区安保比较严格，过年期间外来车辆到访比较麻烦，江川约的车被拦在小区门口。云飞喝了酒，方唯便让他陪着小悦，她送江川出去。
　　两人慢慢地走在小区安静的路上，方唯还穿着白天的卫衣外套，夜风吹来有点冷，她缩了缩脖子，再次把帽子盖上了。
　　“你最近过得好吗？”江川问。
　　“嗯，挺好的。你呢？”
　　“我也不错。”他微叹，“就是太忙了。”
　　“我以为你会很享受的，忙碌的工作状态？”
　　“嗯。”
　　“如果不忙的时候，你会做什么？”她好奇的问。
　　“我好像很少有不忙的时候？”他笑，她终于开始对他感兴趣了吗？“如果会有，可能也会想办法制造一些忙碌的事情。”
　　“比如？”
　　“比如，运动，学习，旅行？”
　　“哦。”她想起他的履历，他好像在新加坡国立大学还是南洋理工大学商学院读了 EMBA。
　　然后他似乎低头笑了一下，带着一点自嘲的意味。昏暗的路灯，方唯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语气无比落寞：“像这种合家欢剧场，我一直都挺抗拒的。”
　　哎哟，那种该死的心疼感觉又来了！方唯简直无法接下去，只沉默地陪他走着。她从未想过，这个外表光鲜事业成功教养良好的职场精英，原生家庭的伤害竟这么深。难怪他整个人看上去那么冷漠，原来也只是个渴望关爱的普通人啊……她第一次觉得 Jaden Jiang 离她这样近，甚至近到让她此刻想给他一个拥抱。
　　“但是今晚，真的很开心。”他深呼吸了一下，继续说。
　　“我很开心，你感到开心。”她轻轻地说，深怕惊醒他的惆怅。
　　“那，我是不是应该请你吃饭？”
　　她终于笑：“你应该要请云飞和小悦。”
　　“嗯，要的。”他认同地答，又问：“你会一起来吗？”
　　“看时间？”她没有马上答应。
　　夜风吹过，方唯忍不住停下来连续打了 2 个喷嚏，安静的夜里，声音相当突兀。她尴尬地吸了吸鼻子：“冷空气要来了吗？”
　　“嗯，下午降温了。”话音刚落，他的羽绒外套已经盖到了她身上。
　　“噢，不用。”她伸手想将外套拉下来还给他。他今天穿了连帽的羽绒外套，看上去就是个大男孩。
　　“别动。”他将羽绒的帽子叠盖到她的帽子上，将她整个人罩到他的衣服里：“不要感冒。”
　　羽绒服带着他的体温，将方唯包裹在温暖里，她心里有点感慨，她还想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呢，他却先将温暖给了她。
　　“谢谢。”她没再拒绝，两人继续向前走。
　　“云飞和小悦很幸福。”他说。
　　“嗯，是的。他们很幸运，在合适的时间里，遇到了合适的人。”方唯由衷地说：“真心替他们高兴！”
　　“你有一点改变想法了吗？”
　　“什么想法？”
　　“就是你在上海和我说的。”
　　“哦。”她想起来，摇摇头：“没有的。”
　　“为什么？你不羡慕吗？”
　　“为什么要羡慕？别人的幸福与自己无关。”她笑：“你得走你自己的路。”
　　“是吗？”他微微叹了一口气，“但我觉得很羡慕。”他看着前面，有点感伤地说：“我很羡慕你们，拥有如此踏实的幸福。”
　　“……”噢，她内心又升起一阵疼痛，都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好了。
　　他转头看她：“你说，我们应该是同一类人？”
　　“嗯。”
　　“但我从未试过像你这样为家庭付出。”他转头看她：“你的演技很自然。”
　　“什么？”
　　“今天的麻将。”
　　“哦……”这样都被他看出来？“你不是不会打麻将的吗？”
　　“我学什么都很快。”他笑出声来：“你还回去换战衣？”
　　“做戏做全套啦，有时候借助道具逼真一点。”她很爽快地承认了：“输点家用让妈妈们高兴高兴，不过今天我算是借花敬佛，最后付钱的人是你，哈哈。”
　　“我也已经收回来了。”他拍拍口袋的红包，“所以，你真实的水准怎样？”
　　“大概也就是，让小悦宝宝的红包自己付？”她俏皮地说。
　　“哈哈！”他忍不住笑出声，又问：“伯母好像很喜欢打麻将？”
　　“应该是近十几年都排在她的业余爱好 TOP 1。”好像爸爸走了之后，妈妈就爱上了打麻将。
　　“所以她是久经沙场实战丰富了。”
　　“嗯。所以你得小心。既要知道她想要什么，又不能让她知道你知道。放水真心是项技术活。”
　　“看来我得练练。”
　　“哈哈哈，”他真是做什么都那么认真！“那倒不用，你发挥真实水平就好。”他完全不是陈校长的对手好吗？况且他应该也没有什么机会再跟大家打麻将。
　　“你也喜欢吗，打麻将？”
　　“一般般。但妈妈们喜欢嘛，我是被动提升技术。不过，我觉得妈妈有句话说得很好，她说，打麻将是从随机的混乱中重整秩序。”
　　“惊叹。”
　　“有没有觉得跟命运，跟人生，有一点点异曲同工之妙？”
　　“嗯，实在精辟。”他竖起大拇指。
　　“所以，陈校长是有大智慧滴。”
　　“你也很聪明。”
　　“当然。”方唯说完又忍不住笑了。
　　“我最近正在改变自己。”
　　“哦？”
　　“因为我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地想念一个人。”可能是这样的夜晚，令他无比地想要倾诉，又或者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她，此刻的江川觉得炽热的感情正在心里横冲直撞，急切地想要找一个出口。
　　“呃……你觉得这种感觉令你困扰吗？”因为觉得她聪明，所以现在他是在和她讨论爱情吗？
　　“不。这种感觉很新鲜很吸引。她令我发现了另一个自己。”
　　“哦？”
　　“幼稚小气又多疑，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不自信。”他笑。
　　方唯也笑了，想起 Emily 之前分析说老板陷入爱情的言论，深深地为她的洞擦力感到折服。她曾因此怀疑过 Jaden 喜欢自己，因而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后来他们的联系仅限于分享行业研究资讯。她也笑自己想太多了，即使他曾经对她动过心思，那也只是工作上的心思。
　　现在他甚至如此坦诚地分享感受，在她面前承认自己幼稚小气，他喜欢的怎么可能是她？瞧瞧凌云飞，在小悦面前多注意维护自己成熟男人的形象和魅力呀！
　　“你都已经这样了，还不觉得困扰啊？！”就说了爱情这东西不能随便碰，看看都把我们成熟冷静沉稳的 Jiang Jiang 变成什么样子了？
　　嗯，瑜总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好像雀跃的心情更多一些？”
　　哈，这样都还雀跃啊？方唯实在难以理解。“爱情方面，我还真给不了什么有价值的建议。”她摊手表示无能：“或者你可以咨询情感经历比较丰富的人，取取经？”
　　“可能我会更倾向自己探索？”江川的嘴角有温柔的笑意：”毕竟我喜欢的那个人，是这样的独一无二。”她在恋爱中会是什么样子，他也只想自己看到。
　　“哇~这种觉悟！”方唯一声惊叹后下了结论：“我觉得你一定会成功的。”
　　“真的？”
　　“真的！无论事业还是爱情，我觉得你都会成功。”噢，这样夜晚，方唯很高兴能给孤独的人以鼓励和支持。
　　“谢谢！”
　　“不客气。期待你的好消息！”
　　“一定。”他笑，“我会第一时间和你分享。”
　　哈，这么认真的吗？方唯再次在自己为江川标注的关键词“较真”下做了 highlight，描红加粗大写。
　　到了小区门口，江川说车就外面，让她留步。方唯将羽绒外套脱下来还给他，他现在只穿着衬衣加羊毛衫，出了小区风大。
　　他却制止她：“夜凉，回去小心。”
　　“你回去更远……”
　　“我马上就上车了。”他微微俯身为她为她拉上拉链，“听话。”很快又加上一句：“如果你感冒，云飞会打我的。”
　　“那衣服……”
　　“下次吃饭的时候还给我。”他朝她挥挥手，“快回去，到家后发给我。”
　　“好吧。”她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已转身走向路边的车。想着他回去大年初一也将是一个人，她又觉得夜风中他高大的背影，有那么一点孤独……
　　方唯在家待到初五，感觉再被陈校长继续圈养下去，春节假期她就不止胖三斤了。
　　初六晚上她和张小瑜约晚饭。小瑜正准备假期后错峰出行去东北滑雪，怂恿方唯一起去，方唯笑：“如果 Mike 同意我放假，我当然想去的。”
　　“算了。要征得他的同意，我难免又要出卖色相！”小瑜拒绝：“明明是你的假期，为什么牺牲的是我？！姐一个人出去浪不美吗？”
　　“其实我们下周末公司年度旅游。”方唯毫不客气地：“所以即便你牺牲色相，Mike 可能也不会同意我休假。”
　　“呵，小看姐的魅力了！”小瑜不服，又忍不住问：“去哪里？”
　　“跟你完全相反，去三亚。”
　　“为什么这个时候去三亚？下水应该还有点冷吧？”
　　“也是错峰出行了。”方唯笑：“不过温度应该挺舒适的，不会太热。”
　　“好吧。”
　　小悦今年是第一年嫁到云飞家过年。初二便和小悦一起回了娘家，一直待到初五晚上才回来，她妊娠反应持续时间比较长，四个多月还不太能闻油烟味。初六那天凌妈妈本来要过来给小悦煲汤，结果下雨。方唯就在家庭群里让她别跑出来了，她下午过去给他们煲了汤，才出门赴和瑜总的约。
　　傍晚云飞给江川打电话，让他过来吃晚饭：“方唯唯煲了一大煲汤！快来吃饭！”
　　江川也不客气：“那我就不叫外卖了？”
　　结果去到，方唯却不在，江川难免有点失望。但汤确实很好喝。暖胃的老火汤，这样的天气喝下去，整个身体都妥帖了。
　　席间小悦笑眯眯地问江川是否以后在广州工作。
　　“嗯，但可能还是需要频繁出差。”
　　“你要不要考虑拍拖？”
　　她真是率真得可爱。江川笑：“小悦有推荐吗？”
　　“我很多优质女生资源哦！”
　　云飞知道江川不想拍拖，便说：“江川眼光很高。”
　　没想到江川竟然很配合地说：“还好。小悦身边的女孩子应该不错。”
　　“就是！”小悦娇嗔地瞪了云飞一眼，又兴致勃勃地对江川说：“我的闺蜜，就是我们结婚的伴娘，她对你印象很好哦！”
　　江川：“……”


第41章 我有点晕
　　大意了！
　　江川细微地皱了一下眉，他以为小悦想推荐方唯，便想着刺探一下军情，怎么没想起来，婚礼那天是好不容易才躲开小悦那些组团来加微信的姐妹！他那天眼里心里都是方唯，对姐妹团的女孩子们一点印象都没有。
　　当时他深怕方唯误会，酒醉睡一半还迷迷糊糊跟她发语音解释，结果第二天竟然收到她推荐的伴娘微信，把他郁闷得够呛。
　　“她是私立高中的英语老师，你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小悦一脸兴奋地游说，“很漂亮，性格又好……”
　　“Ada 不是没有男朋友吗？怎么不先给她推荐男朋友？”
　　云飞甚至哈哈哈大笑地戳穿他说：“好一个转移视线的高招，方唯唯不在你就给她挖坑！”
　　江川淡定地：“我很好奇她会不会也用那句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来拒绝小悦？”
　　云飞：“怎么可能！那句话也就能堵堵我。对小悦这种热衷红娘事业的人，是毫无作用的！”
　　“那小悦，”江川转头问：“Ada 是怎样令你知难而退的？”
　　小悦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主要是因为唯唯姐太难追了！”
　　江川问：“怎么难？”
　　“她说追她的男人必须要能打赢她！”
　　“……”还要比武招亲？江川着实吃了一惊：“Ada 武功很厉害？”
　　“我没和她打过啊！”小悦摊摊手，又不屑地瞥了云飞一眼：“作为参考，唯唯姐告诉我，凌云飞从小到大都没有打赢过她！”
　　凌云飞：“哇！！！”方唯唯这家伙，竟然在小悦面前这样破坏他的高大形象！“她说你就信？！”
　　“那你说呗，你打赢过她吗？”小悦挑衅地瞟他一眼。
　　“……”我那都是让着她的好吗？但这句话似乎也不太有说服力……
　　江川觉得这两人吵嘴的模样实在可爱到绝配。“所以，Ada 练的是什么功夫？”
　　“她什么都练一点，什么都不精。什么中国武术，跆拳道，前段时间又和闺蜜一起跑去上自由搏击。”云飞答。
　　“听上去武力值很高啊……”看来他也要去上上武术课？
　　“花拳绣腿而已。”
　　“那你为什么打不赢她？”小悦将问题又带回原点。
　　“我懒得跟她打而已！万一把她伤着了，老太太们还能放过我？你就是太信任她，才会被她欺骗！”
　　“哗，她怎么是骗我了？你是没见过她练棍法吧？呼呼生风，太劲了！”
　　“我看过她打长拳啦，观赏价值比较高啰！”
　　江川忍不住插了一句：“在哪里可以看？”
　　两人异口同声：“楼下！”
　　云飞补充：“就在 3 楼那个空中花园。她压力大的话，晚上没人时会下去练。”
　　后来的好些夜晚，江川加完班总习惯去阳台站一会儿，还真有一次让他看到方唯深夜下楼练棍。看完之后的第二天，他默默地去附近的健身武馆咨询了一下，如果想要制服学过女子防身术的对手，应该学什么？那个教练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对他说：“对不起，我们不教这样的招式。”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问题很有问题……
　　哎，总之遇到方唯的事情，他有时候都忍不住鄙视自己的智商。
　　之后他也死了学武这条心。
　　然后，之后的之后，他发现对付方唯根本不需要学武，只需要他的一个吻，她就变得软绵绵。
　　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晚江川很庆幸用方唯的话题避免了小悦给他介绍闺蜜的尴尬。吃完饭，江川邀请云飞去他的公寓坐坐，美曰其名小型同学聚会，不打扰小悦休息。
　　云飞公司有个营销方面的项目想请教，江川便将今晚同样落单的麦景晟叫过来了。三个男人喝着酒聊着天，自由又惬意，不知不觉就喝得有点多了。麦景晟因为要去接小瑜，10 点便打车离开了。云飞和江川继续边聊边喝。
　　大约 12 点，两人都已经醉了。江川问云飞，要不要回家，他说要的。
　　“你能走回去吗？”虽然在同一个小区，但隔着一个花园，江川都担心云飞这个状态可能会在路上睡着。但自己送他回去也力不从心。
　　“好像不太能？”云飞试着站起来，太晕了，又摔了下来，他干脆直接躺倒在地毯上。
　　“找个人来接你？”江川也瘫睡在沙发上，“我也有点晕。”
　　“哦……不能吵醒小悦……她现在不能扶我……”
　　“那……”江川的第一反应：“找方唯唯？”他数数，已经几天没见她了？噢，竟然有数不清的日子……这么久没见她，顿时觉得更加想她了……
　　“哦，对，找方唯唯！”云飞摇摇晃晃将手机拿出来，打给方唯。
　　方唯刚刚睡着，接到电话吓了一跳。
　　“凌云飞？”
　　“嗯，方唯唯，你好啊！”
　　“发生什么事？”
　　“你要来……你要来……你来楼上接一接我……”
　　方唯见他语无伦次，赶紧问：“小悦呢？小悦没事吧？”
　　“小悦，小悦睡着了……你来，你来哪里来着？”
　　江川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提了一句：“1203。”
　　“对，方唯唯，你快来 1203 接我……”
　　“1203？哪里 1203？喂！”
　　“你……楼上……”然后云飞的手机掉下来，他睡着了……
　　“喂？喂！凌云飞？！”
　　那边却再无声音，然后电话就挂断了。方唯赶紧将门牌记下，迅速换了衣服踩上帆布鞋就出门了。
　　云飞的电话不接，门铃按了半天，终于有人来打开。
　　门一开，方唯就看见江川醉意朦胧的脸。
　　“Jaden？”方唯下意识后退一步，抬头看了看门牌，又看了一眼手机里记录的信息。没错呀！她疑惑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家……”
　　“凌云飞是在你家吗？”
　　“嗯……”他不想她继续站在门口，伸手将她拉进来，然后很自然地微微躬身将头靠到她的肩上。
　　门在方唯的身后缓缓地关上了。
　　方唯突然被拉了进来，尚未完全站稳，便觉得肩头一重，一下又被江川冲得后退了一步，咔嚓的一声之后，她靠在了刚刚关上的门，时间卡得刚刚好。
　　“哎……”她不禁轻呼了一声，下意识抬起双手扶住了江川的双臂。
　　“方唯唯……”他学着凌云飞那般，用粤语叫她的名字，带着轻轻的上升的尾音。
　　方唯的心不可抑制的漏跳了一拍，狭窄的玄关，她被推靠在门上，鼻息里全是江川带着酒意的气息，一时竟无法动弹。
　　“唯唯……”他再次慢慢地用粤语念她的名字，无比缱绻。
　　“你……喝醉了？”他应该叫她 Ada 的。方唯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他，纹丝未动。
　　方唯一时还没想到怎么解决这个难题，两人维持这个姿势静止了一阵，玄关的灯终于自动熄灭。朦胧的光影里，耳边传来了江川均匀的呼吸，他竟然就这样靠着她的肩，睡着了？！
　　“Jaden？醒一醒！”她无奈地拍拍他的手臂，叫醒他。
　　“嗯……”他的脸蹭了蹭她的肩，迷糊地抬起头来。他一动，玄关的灯复又亮起来。
　　“Ada？”他的声音有点疑惑，好像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我醉得这么厉害？竟然产生了幻觉……”
　　“是我。不是幻觉。”方唯无奈地应了他一声，偏头远离了一点他突然靠近的脸。他竟然这么快就忘记刚才是他将她拉进来的，这是喝得多醉呀？
　　“你怎么可能在这里……嗯……我有点晕……”他叹息了一声，再次躬身将头靠到她的肩上。
　　“哎……”他太重了！方唯无法躲闪，只好将手中的手机丢在柜子上的钥匙篮，然后微微侧过身扶他。仿佛知道她要做什么，江川的手很配合地揽住了她的肩。方唯抬手拉住他的手腕，另一边伸手穿过他的腰抓住了他的衣服，跌跌撞撞地将他扶进客厅，一起跌进沙发。
　　喝醉的人太重了！
　　一坐下，江川又将整个人的重量靠到她的身上，方唯还没有来得及将手从腰间抽回来将他扶稳，他的头已经支撑不住地从她肩上滑下来，枕到她的大腿上。
　　隔着纯棉运动裤薄薄的布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喷洒出来的温热气息，大腿的皮肤一下滚烫起来，令她紧张得全身绷紧。
　　“喂！”方唯赶紧抽出手来托起他的头，隔开了这种亲密的接触。
　　下面的人却不满地说：“不要动，好晕……”
　　方唯尽量稳定地托着他，迅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凌云飞已经醉倒在地毯上。“凌云飞？”方唯伸脚过去踢了踢他的腿，完全没有反应。
　　这边的江川转过脸来轻轻蹭了蹭她柔软的手掌，呢喃了一句：“好暖。”
　　方唯感觉江川柔软的嘴唇轻拂过她的掌心，她的手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哎，Jaden 你别动！”她赶紧抬起另一只手，用手指撑住他的额头不让他再动，若是再这样的话她担心自己会把他扔掉，实在不太适应和一个男人如此亲密了。
　　“你们到底喝了多少？！”方唯也没时间继续尴尬，扯过沙发的抱枕垫着江川的脸，将自己解放出来，起身去扶凌云飞。
　　“凌云飞，快醒醒！”她拍拍他的肩，“要回家了！”
　　“哦……方唯唯，你来了……”凌云飞撑开眼睛。
　　“怎么喝这么多？！”方唯将他扶起，责怪地说：“小悦知道吗？”
　　“哦，她睡着了，不要吵醒她……”
　　“那你怎么办？”
　　“带我回你家睡一晚……”凌云飞说着，又已趴到茶几上睡着了。
　　“喂，不要睡！你振作一点，不然你这么重，我没法带你回家的。”方唯又拍了拍凌云飞的肩，刚刚已领教过喝醉的人有多重了。
　　“咳咳咳！”沙发上的江川突然咳嗽了几声。
　　方唯转头看他，江川半身侧躺在沙发，长腿还在地上，这个姿势实在有些别扭。大概他自己也觉得难受，不自觉地翻了一下身。好家伙，他本来就是睡在沙发边缘，一动马上就要掉下来。
　　“哎！Jaden 你别动！”方唯赶紧跳回去接住他。
　　“好晕……”江川闭着眼睛难受地往方唯的怀里靠了靠，噢，这个枕头有点柔软……
　　“哎哎哎……不要……”方唯跪在地上双手托着他的肩，不由自主地欠身尽量远离一点他。这个平时极其自律的人，此刻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唉，他简直教人不知道怎样好了。
　　方唯真的是好不容易才将他推回沙发上。
　　江川又咳了几声，方唯目测了一下沙发的长度，又看了看他的长腿，担心他会在他们离开之后呕吐，这个姿势会很危险，她只好拍拍他的肩，“Jaden，醒一醒，回房间去睡。”
　　江川睁开眼睛艰难地坐起来，非常慢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清醒了一些。
　　“嗯。”他答应了，但没有动。
　　方唯只好俯身拉他起来。他很配合，与进来时同样的姿势，方唯扶着他往房间走去。这套公寓的户型和装修都跟她租住的一样，她熟门熟路地开了房间的灯，终于将他扶到床上躺好。
　　帮他脱掉棉拖鞋，盖好被子，方唯转身离开，江川的手不知道何时从被子里跑出来，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回头看，却见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的。她叹了一声气，伸手去扯他的手。
　　“不要……”他皱着眉说了一句，握得更紧了。
　　“不要什么？”方唯问。喝醉酒的 Jaden Jiang，真是出乎意料的难缠！


第42章 我会吃醋
　　“唯唯……不要……”本来平躺的江川紧握方唯的手腕借着她的力朝她侧翻过来，嘟哝着又说了句什么。
　　方唯被他这个翻身的力扯着往下跌了一下，她伸手撑住了床沿，偏头靠过去耐着性子问：“我可以帮你什么？”
　　“不要他去你家睡。”他喃喃地又重复了一句：“唯唯，不要云飞去你家睡……”
　　这是什么问题？？她不解地转回来看着他问：“为什么？”
　　他睁开眼睛，眼神迷蒙地看着她，轻轻地说：“他已经结婚了……”
　　“哈？”方唯失笑，他竟然在担心这个？这个顾虑实在有点冒犯，他喝醉之后边界感这么模糊的么，一副得不到满意的答复便不会放手的样子。以他这个状态，跟他计较的话，可能要纠缠到天亮。所以她还能怎样，只好解释：“如果我和云飞会发生什么，不会等到今天。”
　　“唯唯……”他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无奈又委屈了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他今晚真的是喝太多，整晚都在用粤语叫她的名字，这个只有家人才叫的小名，令她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好吧，姑且理解他喝醉了还在担心好兄弟的婚姻幸福，她安抚般拍了拍他仍然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放心吧，我和你一样，都希望云飞和小悦能更幸福。”
　　意外地，他仍然没有松手。只闭上眼睛，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眉心，似乎还是很困扰。
　　方唯叹了一口气：“不然呢？你家只有一间房，你让云飞睡哪里？”如果让他睡在没有暖气的地板上一晚，估计那个娇气的家伙醒来后能埋怨她起码一周！最麻烦的还是担心他感冒了，他家里现在可是有重点保护对象的。
　　江川却忍不住睁开眼睛微恼地瞪她一眼：“你还记得我们这个户型只有一间房啊！”
　　好像第一次见 Jaden Jiang 这样对她生气，方唯有点懵。这位出了名难搞的甲方爸爸，他的办公室不是在上海么，什么时候搬过来的？讲点道理，现在是春节假期，她不需要向客户提供解决方案。方唯直接问他：“所以呢，Jaden 有什么建议？”
　　“我可以，把床让给云飞。”
　　“那你呢？”客厅的沙发简直无法放下他们两人任何一个，不然她为何要如此辛苦要扶他回房间？
　　“你把我带走，”他终于轻笑一声，安静又无害地看着她说：“我去你家睡。”
　　“……”方唯突然意识到，喝醉的人逻辑可能会异于常人，所以自己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时间和他讲道理！
　　看她一脸无语立刻要放弃对话的表情，江川马上说：“我和云飞一样安全，不会对你做什么。”
　　“既然这样，有什么区别？”她真心搞不清楚以他这个逻辑他执着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那个人不是我，”他的手从她的手腕滑下来，握住了她的手：“我会吃醋……”
　　“就是，为什么要……吃醋？”方唯下意识地反问，然后又突然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她的心跳蓦然加快了。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捏了捏她的手。
　　方唯几乎要被这个笑容蛊惑了，此刻江川的脸颊带着醉酒的粉红，柔软脆弱，孩子气般十分依赖地握住她的手。方唯尴尬地直起身来，远离了他一些，感觉自己的脸颊温度迅速飙升，她问：“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嗯，大概不是？”他拉住她的手晃了晃，撒娇似地喟叹了一声：“我感觉有点，不真实？”
　　“……”他刚才还说是幻觉呢！
　　“唯唯，”江川又闭上了眼睛：“你这样在我身边，我微微有些醉意。”
　　“……”只是微微有些醉意吗？分明已经很醉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稳了稳心神将他的手拉下来放回被子里：“快睡吧。”
　　但她的手还没有来得及抽出来，又被他握住，按在被子里。
　　“我跟云飞换！”他固执地。
　　她认输地继续解释：“我本来就只打算送他回家。”
　　“可是云飞说……会吵醒小悦？”他的反应已经有点慢了。
　　那你们怎么不怕吵醒我？！方唯没好气地说：“让小悦批评他岂不是更好？”
　　“呵呵，”江川笑：“我以为你不会舍得的。”
　　“不舍得？哈哈哈，我为什么要？”方唯看他醉酒之后全然没有职场上的沉稳果断，这么柔软憨厚，忍不住又想欺负他，“怎样，你现在还想不想跟云飞换？”
　　“想的。”思维迟钝，他完全不知这是个坑。
　　“好。那我将你送过去，让小悦批评批评你；你也有机会向她解释解释，你为什么要将她的老公灌得那么醉？”说着，被他按在被子里的手突然使力，要将他拉起来。她原本只想逗逗他，刚好趁机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不要。”他立刻拒绝，反应很快地将她往回一扯。他可能太急了，也可能因为喝酒了无法很好地控制力度。总之方唯被他扯得整个人扑到他身上。两个人似乎都吓了一跳，江川马上松了手，方唯迅速起来，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但尴尬的其实就只有方唯自己，那个喝醉的人似乎毫无这方面的觉悟，竟然还偏开头扁了扁嘴，耍赖般地说：“我只想换到唯唯家，不要去云飞家。”
　　天啊，这个真的是那个工作机器 Jaden Jiang 吗？方唯震惊地看着他的表情，问：“为什么不去呀？”
　　他闭上眼睛苦恼地：“小悦要给我介绍……女朋友……”
　　“那不是更好？”
　　“不要！”
　　他的表情相当抗拒，方唯突然想起大家对他取向的分析，她有点迟疑，这个问题涉及他的隐私，但又很令她很困扰，最后终于还是问了出来：“Jaden，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多一点？”
　　江川倏地睁开眼睛看着她。
　　方唯马上就后悔了，利用江川醉酒之后的坦率来窥探他的私隐实在太卑鄙了！她完全无法直视他的眼睛，不自然地别开脸：“对不起，你可以不用回答。”
　　他却笑了一下，再次抬手按住眉心：“唯唯，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问？”
　　“随便问问。”
　　“你很想知道吗？”他又问。
　　“不想了。”她也忍不住撇撇嘴，说：“你快休息吧。”说完转身就走。
　　“不要！”他立刻起来，飞快地俯身过去扣住她的手腕，用力将她拉回身边。但这么大幅度的动作，又令他难受得要死，不由得捉紧她的手将头靠到她的手臂上，带着撒娇的语气：“唯唯……我头好晕……”
　　成年人的脆弱和崩溃往往就在醉酒后那么一瞬间，Jaden 可能真的是太缺爱了，整晚都在耍小脾气这个不要那个不要……方唯想起云飞说他中学开始就独自一个人生活，她的心又不可抑制地变得柔软，忍不住责备：“所以为什么要喝这么多？小酒怡情，多饮伤身。”
　　“嗯……唯唯……我下次不会了……”
　　“……”他这么乖，她又心软，坐下来双手扶着他的肩膀，轻轻推他：“躺回去睡吧。”也不知道今晚凌云飞跟他说了什么，搞得他喝醉之后像个小孩一样缠着她。
　　“不要动……唯唯，我太晕了……”他将头靠到她的肩膀，喃喃地说。
　　“……”那是要让她怎么办？？？她稳定地维持这个姿势大概不过 2 分钟，便觉得肩膀累得不行，忍不住问他：“Jaden，你现在好点了吗？”
　　“嗯。”
　　她再次想让他躺回床上，但她一动，他又按住她肩，说好晕。噢，这个大小孩很难搞啊！担心动作大的话他会呕吐——那样只会令自己更麻烦——方唯终于妥协般叹了一口气，手臂绕过他的肩，尽量用双手平稳地托着他的头，将他慢慢放回床上。
　　落到床上的过程里，因为他实在太重了，她无法自控地向他靠过去。这个类似于拥抱的亲密姿势，却让江川眩晕的感觉瞬间被放大。她靠得这样近，以至于他在眩晕中仍然能清晰地闻到她洗过澡的淡淡的沐浴香味，甚至有一刻，他的嘴唇似乎，擦过她的锁骨……
　　方唯用了最大的力气，但江川落在枕头的那一刻，她的身体甚至压到他的脸上，感觉他刚刚冒出来的胡茬擦过她的皮肤，一片灼热感迅速从锁骨蔓延到耳根和脸颊。
　　她连忙撑起来，紧张又尴尬。然而那个人紧紧闭着眼睛，安静无害。
　　温软的感觉一触即离，江川不舍地翻了个身，蹭了蹭柔软的枕头：“……唯唯……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唯唯，我很想再和你聊聊……但我现在……好困……”
　　“唯唯……”
　　救命！
　　他为什么要这样一直叫她？
　　他为什么要向她展示这样可爱的一面？
　　他为什么要让她这么心疼？
　　他为什么，要害她如此心动？！
　　然而江川毫不自知，仍在努力试图解答她的问题，“唯唯……”他叫她，心里继续问，你怎会以为……他喃喃地说出口：“我喜欢男人多一点……”
　　他！喜！欢！男！人！多一点？！
　　What？？？
　　心跳犹如在高速公路加速中的方唯，被这句话震得像被突然踩了刹车。她震惊错愕地看着他的脸，然而那个始作俑者竟然真的，就这样，睡着了……
　　方唯有些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出江川的房间。她叫醒凌云飞，送他回家。好在凌云飞睡了一阵后清醒了一点，可以勉强走回去。方唯看他进了家门，帮他关好门就回家了。
　　思绪乱糟糟闹腾腾的。有一些刺探了别人隐私的心虚和愧疚，又有一些被江川的答案砸中感觉。
　　她不应该问的！
　　她甚至不知道这个答案对她来说，是解脱还是失望？
　　尽管债务清算之后，他和她完全是正常的工作交往，不说任何一句多余的废话。她也想过他大概还是没有完全放弃希望她来领导美妆品牌的项目。但她不能欺骗自己，她的确曾经怀疑并且期待过，他或许可能应该曾有那么一点，喜欢过自己的。
　　好了，现在一切清晰明了，她实情是，他的姐妹啊！
　　那他刚才为什么要对她说吃醋，为什么一直用那样的笑容蛊惑她？朋友之间也会这样吃醋吗？
　　他知不知道，他将她搞得很混乱？！
　　光电火石之间，方唯又突然想起团年饭那晚江川对她说很羡慕云飞和小悦，他正在改变自己因为没法控制想念一个人，他搬到凌云飞的小区，他说云飞已经结婚了，他抗拒小悦介绍女朋友，他还说，不会对她做什么……
　　那么，他喜欢的那个在广州的人，是凌云飞？！
　　一切之前看似奇怪的地方，突然间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包括他今晚为何对她如此亲近，原来是因为他喜欢的他，和她一直就这么亲近的啊。这种情况叫什么来着？近朱者赤？爱屋及乌？
　　所以大家为什么会对他的取向存疑，原来通通是有迹可循的呀！
　　这个分析的过程及结论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以致方唯翻来覆去胡思乱想无法入睡，一直到天微微亮，她终于忍不住爬起来提起长棍默默下了楼。
　　一个小时后，她筋疲力尽的回家，然后洗澡洗头发，换得沉沉睡去。


第43章 取向疑云
　　江川初七上班，宿醉让他头痛欲裂。起来洗过澡，终于清爽了一些。
　　出来看昨晚的的战场都已简单收拾，酒杯也洗好晾在杯架上。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做过这些，也不知云飞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出门瞥见钥匙篮上静静地躺着一台手机。他撑着额头认真地想了一下，突然想起昨晚似乎方唯来过！他拿出手机，拨打了 Ada Fang 的私人号码，那台手机果然震动起来，上面显示“JJ”来电，名字被标注了“HighRisk”。
　　来不及多想，他拿上手机便出门了。
　　上车之后，他一直努力回想方唯来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但奈何他怎么想，模糊的记忆也只到他把她拉进门，然后把头靠在她肩上。她将他扶到沙发躺好后，他好像还枕在她的腿上？之后……完全想不起来了！
　　江川非常遗憾地发现，他竟然，断片了！
　　他揉了揉额头无奈地轻笑了一下，最近自己到底失控成什么样子了？
　　进公司之后江川一直忙，中途大家来讨老板利是，很快就到了中午。
　　云飞醒来之后打过给他，问他怎样，他自己完全想不起来是怎么回家的。江川随意和他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但方唯一直没有找他。她的手机在他手上，怎么他比她还急？
　　他摇头笑了笑，还是忍不住给她的工作手机打了电话。
　　“喂？”方唯的声音有浓浓的睡意。
　　“还没起来？”听到她这种近乎撒娇的语调，江川声音眉眼都不由得变得温柔：“不用上班吗？”
　　“嗯……”
　　听着她清浅的呼吸，他有一刻突然忘记自己想要说什么。
　　安静了十几秒，方唯好像都要睡着了，江川又突然问：“你要不要起来吃午饭？”
　　“不要。”
　　“但你早餐也没吃。”
　　方唯不想听唠叨，直接问：“什么事？”噢，她竟然开始对甲方爸爸没耐性了！
　　江川却笑了一下，感觉团年饭之后，他们熟悉亲近了很多，她都不自觉就对他露出真性情来了。“我们今晚见个面？”
　　“为什么？”
　　“你的手机在我这里。”
　　“哦……”方唯顿了一下，突然惊吓般从床上坐起来，她现在才想起昨晚！咳！她好像还不能很自然地接受 Jaden 的新定位，或者她是不是应该给他创造一点见面的机会？她几乎脱口而出地：“我让凌云飞过去拿。”
　　方唯刚说完又后悔，简直愧对小悦！唉，她屈起双腿，用手撑住额头，太难了……
　　“不要。”江川马上拒绝：“你来找我，或者我去找你。”是甲方爸爸不接受反驳的语气。
　　“……”
　　“我等你，我不急。”他淡定地补充了一句。
　　“好……吧。”
　　真是冤孽！方唯扔下手机，烦躁的将自己的短发揉乱。
　　电话挂了之后，江川转头打给麦景晟：“数动还没上班？”
　　“明天。项目有什么变化吗？”
　　“没有。只是为什么代理商比客户更迟开工？”
　　“不然我为什么要从甲方变成代理商？我们下周末还公司旅行，羡慕 S 你！”
　　“去哪里？”
　　“亚龙湾。”
　　“邀请客户吗？”
　　“只邀请家属。也是要，妒忌 S 你！”
　　江川看了看工作日历，“那就太好了！”
　　“不可能！一点打击效果都没有？”
　　“邀请客户的话我肯定不能去了，你也知我们是有原则的。但我刚好可以做家属哈哈。”
　　“谁的家属？”
　　“你的。”
　　“对不起，我的家属名额已有主。”
　　“Ada 的呢？”
　　“Ada 说她不带家属。”
　　“好极了。那我就是 Ada 的家属。”
　　“你来真的？”
　　“真的啊。我下周五在海棠湾有个论坛，结束后我去找你们。”他语气兴奋地：“我好久没有度假了！”
　　“带项目 brief 来的话，无任欢迎！”
　　晚上八点钟，方唯微笑着按响了 1203 的门铃，表情管理完全在线。没错， 她一直就没有偏见，为何要单独要对 Jaden 耿耿于怀！
　　江川洗过澡，穿了灰色的家居服，头发软软的搭在额上，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又温柔。虽然方唯从没想过要跟他在一起，但他打开门那一刻，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微微叹息了一句，这么好的男人也喜欢男人，太可惜了！
　　这下估计 Chris 要开心死了！要不要告诉他这个消息呢？
　　看她微微发愣，他提醒她：“Hi Ada。”
　　“Hi Jaden。”
　　他按着门：“进来。”
　　她没打算进去，递给他一个纸袋，里面装着他团年饭那晚借给她的外套：“手机直接给我就好。”
　　意外地，他并没有接。
　　雨天，有点冷，江川穿得单薄，懒得跟她讲道理，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轻轻拉进来。
　　门很快就关上了。
　　又来？！现在是姐妹了拉手都拉得这么自然了！方唯下意识地抗拒这种触碰。江川马上就觉察到了，他松开手，回头观察她的表情。
　　“我昨晚是不是，”他试探地问：“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哈？”方唯有点没跟上，过分的人不是她么？“没有。”
　　“对不起，”他懊恼地：“我昨晚喝太多了，完全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然后他又认真地道歉：“我知道这很不负责任，但如果我有冒犯的行为，真的非常抱歉。”
　　“哦！”原来断片了啊，那就太好了，大家都不必感到尴尬和负担了，她如释重负地说：“没有。Jaden 喝醉挺乖的。”哎，就是实话说太多了……
　　“真的吗？”
　　“嗯。”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敢进来？”
　　“我没有啊！只是担心打扰你休息。”
　　“是么？”他明显不信的。
　　“嗯。”
　　“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我还没吃……”
　　“那你赶紧去吃吧。手机给我就好。”
　　“你能带我去吃饭吗？附近我还不是很熟。”
　　“……”有点为难啊！
　　他又认真观察她的表情，然后很无奈地说：“看来，我昨晚真的对你做了过分的事……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都困扰我一天了！”
　　看她的表情江川几乎可以肯定发生了一些事情。难道他，忍不住吻她了？他这么失控？
　　就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方唯听他这么说，反而更心虚了，马上问：“Jaden 想吃什么？”
　　“都可以。”他迅速转身走向房间，“等我一分钟，我穿件外套。”
　　“你的外套在这里。”她放下还一直拿在手里的纸袋，“已经干洗了。”
　　“好。”他折回来很自然地取出外套穿上，然后拿起钥匙和她出门。
　　昨晚之前一直矜贵自持的 Jaden Jiang，现在在她面前连穿衣服也这么的，自然了……感觉有点魔幻。
　　方唯心情复杂地陪他下楼吃晚饭。其实她还遗憾什么呢，相当于他已经帮她做了决定，至少以后都不必再为自己对他动心，或者他有没有对自己动心——这种事情纠结了！
　　所以说，当一个无性别的甲方爸爸在你的眼中变成了一个男人，情况就开始复杂危险了。现在好了，这个性别男的甲方爸爸又变成了无性别姐妹，大家都，安全了！
　　江川一整晚都很开心，感觉一切都在按他的计划发展。分别的时候，方唯甚至还伸出手来，跟他握手说：“欢迎你搬到广州来，以后我们好好相处吧。”
　　噢，她在刷新他们的关系。他笑，和她握手。这一次的握手，持续了 5 秒。
　　呵，搬来的策略果然是对的！
　　方唯确实重新定位了他们的关系，那句好好相处的话，她在心里加了一句“作为姐妹”。Jaden 太可怜了，缺爱缺朋友，还可能会受世俗的眼光的歧视，喜欢的人已经结婚，爱而不得……惨惨惨！她相信自己可以将对他的那点心动，转化为心疼。
　　终于到了万众期待的数动年度旅游！一行人浩浩荡荡搭乘周五一早的飞机到三亚，大巴无缝对接，到酒店的时候才不过九点。然后寄存行李，自由活动；中午办理入住，下午沙滩团建，晚饭又一行人坐大巴出去吃饭。
　　行程由大家投票决定。第二天上午在酒店会议厅开年会，下午出海，傍晚 BBQ 自助晚餐。周日上午去景点，下午免税店购物，然后夜机回来。
　　江川周六还有一个媒体专访，下午才从海棠湾过来办理入住，他直接在房间叫了客房服务解决了晚餐。麦景晟晚饭回来后，发信息问他要不要到房间喝杯酒。江川说 20 分钟后过去。
　　江川洗过澡换了衣服， 看时间差不多就出门了。麦景晟的房间在他的下面 2 层，他懒得等电梯，便走楼梯下去。从楼梯间出来，他复查手机上的房间号，结果原来 12 分钟之前麦景晟就发信息说取消预约，他的女朋友过来了！
　　哦，江川不知道麦景晟在拍拖，那小子是一点都没有透露过。他不想折返爬楼梯，便继续往电梯走去。然后，他就看见方唯从电梯那边出来在他前面拐了个弯急匆匆跑了过去，他刚想叫她，却见她按了一个房间的门铃，很快地进去了。
　　那是，麦景晟的房间？
　　江川突然惊觉，他可能又一次计算错误。他之前一直确信方唯并未有拍拖的计划，所以一心想着如何去攻陷她防线。但她这么优秀，身边肯定不止一个男人在蠢蠢欲动。他在部署的时候，别人可能已经在快马加鞭。
　　原来不可以慢慢来。因为无论是老板或客户，方唯都没有选择他，从一开始，他就已输了一步给麦景晟。当他后知后觉地搬来广州，麦景晟早已是近水楼台，所以他甚至不愿意方唯来负责自己的项目？
　　满心欢喜地过来，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这种似曾相识的震惊心情，如同一盆冷水迎头浇下。
　　江川思绪混乱，似乎只要遇到方唯的事情，他就无法客观。如果说爱情让他变得幼稚小气不自信，那么方唯就是那个令他冲动，不冷静，不理智的罪魁祸首。
　　现在必须要有一些时间，让自己平静下来重新思考。他深呼吸了一下，按下电梯，去了酒店的酒吧。结果才刚坐下，麦景晟的信息又来了，问他在哪里。他回复说在酒吧。
　　几分钟后，麦景晟就过来了。
　　江川吃惊地：“这么快？”
　　“想哪里去了？”麦景晟拍了他的肩膀一巴掌，在他旁边坐下来。
　　“很难不让人想歪？前一刻还说女朋友来了不方便。”
　　“现在也是因为女朋友不方便。”麦景晟跟酒保要了一杯酒，坐下来。
　　“哦。”他们的关系都已经到这一步了？那自己的计划，还有调整的必要吗？如果这个人是别人，他或许还能努力争取一下……
　　“我还没正式介绍我女朋友，正好趁这个机会认识一下。”
　　“嗯，认识的。”江川喝了一口酒，兴致不高的样子。
　　“好。”麦景晟想江川做美尚品牌，认识张小瑜也很正常，“一会儿我们有些项目刚好可以讨论一下。”
　　“OK。”
　　“怎么搞得这样狼狈？”方唯匆匆赶来麦景晟的房间，给困在洗手间的张小瑜送卫生棉。
　　“哎，别提了！”张小瑜叹了一口气，出去浪了 10 天，对麦景晟甚是想念。她终于意识到之前太高估了自己对感情的控制力，又太低估了麦景晟对自己的影响力。远距离的分别让她看清自己的心意。她终于决定留在广州，和他一起搞事业。
　　情人节这天，她迫不及待地从哈尔滨飞来三亚，然后直奔他的房间，告诉他这个重要决定。麦景晟简直欣喜若狂，抱着她就忘情热吻。意乱情迷之时，张小瑜突然感觉到一股热流，她立刻跑进洗手间，预感悲催应验。
　　小瑜坐在马桶上给方唯打电话救急，麦景晟还得为方唯开门之后才能出去。总之，就很尴尬……


第44章 情人知己
　　“飞了一条南北线，冷热交替太刺激，提早了整整 10 天！”小瑜郁闷地说。
　　“好吧。好在你没有什么不适。”
　　“嗯！可以继续去浪。”小瑜换完衣服出来，拉方唯出门。
　　“还去？搭了那么久飞机，不累吗？”
　　“累啊，但今天情人节哇，直接睡觉就太可惜了，好想和麦总喝点小酒。”
　　“……”好吧，你这么说，单身狗情何以堪，来来来，一起干了这一杯狗粮！
　　江川心不在焉地和麦景晟聊了一会，没多久，果然看到方唯过来了。
　　“嘿，Ada，这边！”麦景晟朝她挥手。
　　江川落寞地收回目光，盯着手中的酒杯不知道在想什么。
　　“Jaden？你怎会在这里？”灯光有点暗，方唯走近才看到江川。来到三亚也能偶遇他，这也太神奇了！
　　“呵，Ada 也不知道的吗？”麦景晟故意用手肘碰了碰江川：“你是她的家属的事。”
　　“哈？”方唯问：“什么时候？”噢，貌似 Jaden 姐妹已经完全不和她见外了。
　　“你问问他啊，看他是怎样死皮赖脸地跟过来的！”麦景晟继续拆台。
　　“喂，酒店和餐饮费用都是我自己付的好吗？”原本不知道麦景晟和方唯的关系，才说要做她的家属……江川觉得有点丢脸，轻轻踢了麦景晟一脚。
　　方唯笑，Jaden 的确任何时候不忘恪守公司准则。
　　“哈哈哈！”跟在后面的张小瑜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朝江川伸出手：“好久不见，江师兄！”
　　咦？！江川站起来和她握手，心里有点没反应过来。
　　“看来你完全不记得我啦？”小瑜大方地笑。
　　“他刚刚明明说他认识你的。”麦景晟也起身将小瑜牵过来，说：“那我还是正式介绍一下吧，我女朋友，张小瑜。这是我的好朋友，Jaden，江川。”他停了一下，朝江川眨眨眼睛，瞄了瞄方唯说：“然后，这个，家属，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小瑜你好。”江川心情豁然明朗，一点都没有刚才忘记人家的窘迫。
　　反而是方唯担心他尴尬，有意给他一点提示：“Jaden，小瑜大学的时候采访过你。”
　　江川马上想起来：“你是广播台的师妹。”
　　小瑜转头：“哎，方唯唯，你记得当年这个人有多么难搞吗？”
　　方唯坐下来夸张地说：“不堪回首，被凌云飞坑了我一周的小饭堂外加图书馆占位！”
　　“原来是这样的吗？”江川愉快地笑出声来：“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接受采访的。”
　　麦景晟：“我还以为你们是工作关系认识的，结果是师兄妹。”
　　江川问：“小瑜在做什么工作？”
　　小瑜笑嘻嘻地：“失业中。”
　　“她原来是时尚杂志编辑。”方唯向江川解释了一下，给自己叫了一杯鸡尾酒，转头问小瑜：“瑜总，你要喝什么？”然而不等她回答，方唯又直接替她做了决定，对服务员说：“给她一杯热饮吧，随便什么都可以。”
　　“对了，趁着人齐，我们一起给小瑜的创业项目出出主意。”麦景晟说。
　　“你决定啦？”方唯吃惊地问小瑜，她不是说不创业的吗？果然，陷入爱情的女人很盲目。
　　小瑜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坚定地：“嗯，决定啦！”
　　几个人热烈讨论起来。江川也给了不少建议，除了打造自己的账号外，他建议可一边收集一些有潜力的账号，邀请他们加盟，帮助他们持续策划输出内容，更快实现流量变现。他举了一个例子，小红书里某个小红书账号“小姐姐要去浪”：“好比如这种专注某个平台，深谙平台流量密码，内容和数据表现不错的潜力博主，可以考察一下收归麾下。”
　　方唯凑过去看了一眼，有点惊讶江川也会关注这种账号。但博主长得很好看，跟大部分滤镜感很重的网红脸不同，她长得很有辨识度。
　　姐妹的眼光和品味，一如既往的好啊！
　　似乎为了解答她的疑问，江川继续说：“年轻人崇尚圈层文化，品牌年轻化，就要触达不同的圈层。”
　　聊到十点，飞了几千公里的张小瑜表示有些累，要回去了。
　　江川将账单挂到自己房间，四个人一起离开酒吧。
　　去往电梯的时候，江川问方唯：“Ada，你有兴趣和我聊聊昨天的论坛对品牌公关的意义吗？”
　　“可以啊。”
　　麦景晟干脆地说：“那我们先回去了。”
　　“OK。”
　　回到房间，麦景晟问小瑜：“你有没有觉得 Jaden 对 Ada 有点想法？”
　　“他的企图很明显啦！”张小瑜笑：“不然我为什么要特意留时间给他俩？”她又不免调侃他：“方唯唯对这方面迟钝我能够理解，怎么，久经情场的麦总也没看出来？”
　　呵，一眼看出来的人不是你么？但这句反驳的话说出来，势必引发一场争论，麦景晟不跟她计较，只说：“我之前有怀疑。有次 Jaden 特意来公司开会，我猜他是为了来见 Ada，但好巧不巧 Ada 去了上海，感觉他挺失望的。我发给 Ada 之后，他又饭都没吃匆忙回上海。当时我其实很肯定的。但后来他俩一点异动都没有，我还猜会不会 Ada 拒绝了他。”
　　“确实有这个可能。方唯唯不想染指爱情，江师兄不容易啊。”
　　“不。我只是觉得 Ken 的机会可能更大一点。”
　　“Ken 是谁？”
　　“A&D 头发护理 marketing 的大 boss。”
　　“咦，这个也不错！”小瑜兴奋：“方唯唯最近桃花运很旺哦！”
　　“她在同事和客户中都很受欢迎。”
　　“看事业，Ken 和江师兄势均力敌啊，为什么你觉得 Ken 机会更大？”
　　“即便以男人的眼光，Ken 都很有魅力。不似 Jaden 那么冷冰冰，他是成熟得来又很阳光，运动全能，出了名的天河阿 Ken 哥，跟他在一起从来不担心会闷场……”
　　江川和方唯两个人拎着几瓶啤酒从酒店的草坪散步过来，很快到了沙滩。
　　江川说的那个财经论坛方唯是知道的，每年都在年后举办。宏观层面来看对品牌的公关曝光是有帮助的，但也要看整体的公关策略和目标。江川应该是作为 A&D 美尚事业部副总裁的身份出席，并非只是美妆品牌。
　　“你今天有演讲吗？”方唯问。
　　“嗯。”
　　“主题？”
　　“新零售时代下的全渠道融合。”
　　“这个话题很有传播性。”她笑：“我完全不担心，你的演讲表现力和感染力都很棒！”她点点头再次肯定地：“嗯，即便是在藏龙卧虎的 A&D 里，你也是最 top 的那一小撮人。”
　　“真的吗？”他的声音很愉悦。
　　“当然。”
　　“其实 Ada 也很欣赏我的对不对？”
　　“你要有这样的自信。”她笑。“况且 Michelle 的团队非常专业，你无须担心。”
　　“嗯。”
　　“……所以我们还有什么需要讨论？”
　　“你不知道吗？”他转头看她，笑着反问。
　　“我怎会知道？”哎呀，姐妹的心思，好难捉摸。
　　“唯唯，今天是情人节。”
　　“噢，是吗？”方唯向来不过这个节的。
　　“这个夜晚，我无比地，想和你在一起。”
　　方唯略迟疑：“……确实是个适合聊天的夜晚。”夜深，沙滩人渐少，他今天也是有什么感情困扰要倾诉吗？
　　“你为什么在我的电话号码备注 High Risk高风险？”
　　“哈？”话题转得这么突兀？
　　“那天你的手机留在家里，我想确认一下，就打给你了。屏幕显示的是我的名字缩写和一个备注。”方唯 farewell 那晚他输入号码时名字写的是 Jaden Jiang，她显然重新编辑了。
　　“就是……”他很聪明的，这要怎么解释？方唯飞快地思考，“嗯，就是，你是我的客户嘛，如果打电话到私人号码，肯定是紧急的事了。”
　　他又想起她的朋友标准：“所有客户都有你的私人号码？”
　　“当然不是。所以客户打这个号码，大概率是出问题了。”
　　江川提醒说：“我将号码存到你的手机上的时候，你已经是 last day 了。”严格意义上来说，一直到现在，他都不算是她的客户了。
　　“哦，对！就是……我都已经辞职了，若客户还打电话来，不是很可怕吗？”
　　“不是说，所有客户都是你的朋友？朋友打来也可怕吗？”他完全是认真讨教的语气。
　　“……”方唯有种被戳破的羞恼，无奈地停下来说：“Jaden，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逻辑缜密？”平时职场沟通情商那么高，现在这样步步紧逼是有诚意继续聊下去的吗？
　　但她这副要是你再这样我就耍赖不走的小模样，却取悦了他。江川笑：“那么，我换一个问法。”他也停下来，回头看她：“在所有成为你的朋友的客户里，能登陆你私人手机通讯录又被标注高风险的，我是第几个？”
　　“第一个。”方唯下意识就回答了。
　　“真的？”他认真看她的表情。灯光在身后的酒店过来，逆着光，她的脸庞有些朦胧。
　　“嗯。”她反应过来，不自在地转头看海。
　　“我能了解一下你的评价体系吗？”
　　“不可以。”
　　“为什么？”
　　“Jaden，这不是项目策划，没有 benchmark评价基准也没有 measurement！衡量标准”
　　“OK。”他适时地停止追问。但很快又跟她确认：“不是项目策划，也不是客户，我现在是你的朋友，对吧？”
　　“嗯。”
　　夜渐深，沙滩的人渐渐变少，海浪随着有节奏的声音，一浪又一浪地涌过来。江川就地坐下来，拍拍身边示意她坐下。然后给她开了一瓶啤酒，似不经意地问：“当初，为什么没有跟云飞在一起？”
　　方唯倒抽了一口气，虽然他说那晚断片了，但这个话题，是可以讲的吗？她转头看他，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Jaden 确实有自由去追求幸福，但云飞不行，基于她的立场以及她和小悦的关系，她应该如他那晚一样提醒“云飞已经结婚了”，但这显然是冒犯的。她决定采用官方标准答案：“他没有看上我啊。”
　　江川不信，紧紧盯着她的表情。她有点不自在地转头去拿啤酒，喝了一口，发现他仍然看着她，一副等着她说实话的表情。
　　他这么好奇凌云飞的过去吗？其实他就算要介意，也不应该是她啊！“是真的，他看上的是韩晓岚。”
　　“后来呢？”
　　“好吧。后来是我放弃了他。所以我们扯平了。”她和云飞的过去并没什么不可对他言，但她不想谈下去，将啤酒喝完。
　　结果他马上替她开了一瓶新的啤酒，继续追问：“为什么要放弃？”
　　“你不知道吗？情人比知己更容易分开。”
　　“因为你不想和云飞分开……”江川的心陡然泛起微微的酸涩，所以她当初也是爱云飞的，还是说，她现在还以另一种方式爱着云飞？
　　怎么他的理解听上去这么容易令人误会？方唯无奈地打断他：“我的理解是，我们选择了更稳固的关系。而我无意改变这种关系。”
　　“那我呢？”
　　“跟你有什么关系？”方唯心里叹息，当然了，她很希望他能放下云飞向前走，这个世上，还有很多男人都不错的。
　　“我也不想跟你分开。”
　　“……”啊，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方唯有点懵懵地：“朋友不会分开，只会疏远。”今晚这个天真的好难聊下去的，“你会游泳吗？”她又喝了一口啤酒，看着海浪，扯开话题。
　　“嗯。你呢？”
　　“我不会。”啤酒瓶已经空了，她晃晃瓶子，说：“要不我们回去？”
　　然而江川又已递过一瓶开好的啤酒。
　　她无奈接过：“你今晚怎么这么多问题？”
　　“因为我非常迫切！”
　　“什么？”
　　“方唯唯，我非常非常非常，”江川看进她的眼睛里，“喜欢你……”他停了一下才继续说：“所以我十分迫切，迫切想了解你，靠近你……”


第45章 唯快不破
　　方唯也非常非常非常讶异地转头看江川。
　　“唯唯，你是不是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一直在追你。”
　　“……”她完全震惊了，再次问出那句疑问：“Jaden？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嗯，我很清醒。”他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我今晚只喝了两杯酒。”
　　他又来了，那种醉酒之后握着她的手很乖的表情。所以他的酒量，是两杯酒？
　　“那可能是我，有点不清醒了？”现在是什么情况？方唯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和脸颊，有点热，她刚才在酒吧喝了多少来着？心跳有些快，竟然记不清了？
　　但是，他怎么可能会向她表白？！
　　噢，方唯用手指按压额头，头好晕。
　　“我知道爱情可能在你的计划之外，但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个人是我，你会不会愿意试着改变想法？”
　　“可是，那个人怎么可能会是你？”她反问，带着微醺的迷茫。
　　他的心蓦然下沉：“为什么不可能？”
　　“你真的不记得你喝醉那晚跟我说什么啦？”她无奈地笑，拿起酒瓶又喝了一口酒。
　　“我向你表白了？”他一惊，难道已经被拒绝了？
　　“咳咳咳，没有！”她被酒呛了一下。
　　“我一直好担心，我那晚忍不住吻你了。”
　　“……”
　　“所以，我到底做了什么？”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不由自主紧握她的手，好像他一松手，她就会飞走。
　　这真的可以说的吗？“你说……”方唯又喝了一口啤酒，终于艰难地：“你喜欢男人多一点。”
　　“……”
　　他怎么可能会说这样的话！
　　怎么会？江川打死都不想相信！
　　绝对！不可能！
　　“其实没什么。我没有偏见。真的。”她友爱地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但他并未松开。
　　“……”
　　她终于将手中的啤酒喝完，站起来。看他还握着她的手，她顺势拉他起来，“我们回去吧。”
　　他没动，幽幽地问：“那晚陪我吃完饭，你跟我握手，我认为你已经刷新了我们的关系。”他抬头看着她：“当时，你在想什么？”
　　“我确实，更新了一下我们的定位，和你做知己也应该挺好的。”她很体贴地将“姐妹”换成了知己。感觉他喝了酒之后就像个没安全感的小孩，她拍拍他握着自己的手，安抚地说：“所以别担心，我们也不会分开。”
　　“唯唯，”他无奈地：“我那晚喝太多了，酒后胡言，你怎能信呢？”
　　“那意思是，那晚你说的都不可信了？”
　　“……”江川竟被噎住，那晚自己到底还说了什么？
　　“而且，你今晚了也是喝了酒的……”
　　“我今晚是酒后吐真言。”
　　“……”这么双标，的么？她笑，“那我今晚也可以酒后胡言了？”毕竟她也喝得有点多了，是不是就可以讲话不负责了？
　　“唯唯……”喝了这么多她竟然逻辑反应还这么快？担心她可能再次拒绝他，江川站起来和她面对面，势在必得地说：“我不会和你分开，因为我不但要做你的知己，我还要做你的情人。”
　　“……”甲方的语气和表情相当郑重。方唯愣了一下：“你认真的？”
　　“我非常认真。”
　　“所以，你真的不是……吗？”
　　“不是！”他几乎咬牙切齿地。
　　“哦……”
　　虽然江川提前表白的决定有点仓促，但是时间，气氛，地点，连温度都这么合适的一场表白，就这样被硬生生地被……扭弯了，也确实令他始料未及。
　　回到房间，江川忍不住揉揉眉心，无奈又宠溺地笑了。
　　但今晚仍然是相当有进展的一晚。
　　方唯没有立刻回应他，但至少从沙滩到房间的这一路，他一直牵着她的手，并且将她的疑惑解释清楚了。
　　分别时，他按住即将关上的门问她：“唯唯，如果你会改变想法，可以优先考虑我吗？”
　　她却反问：“你那晚说的，令你幼稚小气又多疑的那个人……”
　　“嗯，是你。”他牵着她的手笑：“让我无法控制地喜欢和想念的那个人，从来只有方唯唯。”
　　她脸红红地“嗯”了一声。
　　太可爱了！
　　事实上这一晚，两人都没怎么睡着。
　　早餐的时候，江川遇见麦景晟，数动今天要去景点，因为瑜总来了，麦景晟决定留在酒店陪还不愿意起床的女友。
　　“别以为他们会邀请我，老板不去，大家玩得更自在！”麦景晟笑，两人吃完便移步到泳池边的水吧喝咖啡。
　　“Ada 会去吗？”
　　“你都来了，她应该就不去了吧？”麦景晟揶揄他。
　　江川笑：“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你来公司那次。”他笑，“不过我只是怀疑，但发了信息给 Ada 之后你马上赶回上海，很明显了吧？”
　　“所以那次也不是她主动的。”江川失笑。
　　“Ada 不容易追的。”麦景晟笑：“Ken 不是也很苦恼吗？”
　　“Ken 在追她？”江川惊讶，转头看他。所以，真正的情敌另有其人。
　　“至少是对她有好感吧。Ada 回来负责头发护理，Ken 很满意的。他们好像约一起去过展会。”麦景晟原意只是提醒一下，看某人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也不想太过刺激他：“当然了，也可以说是工作需要了。”
　　结果某人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好意：“你怎么做老板的，好意思让下属牺牲私人时间来维护客户关系？”就是说，Ada 为什么不选自己提供的机会？他肯定不需要她去做这种事情！
　　“噢，你真是提醒我了！今天是我们公司团体活动，Ada 也没必要应酬你了。”
　　“……看来接下来新项目的 brief 你也不会感兴趣了。”江川挑眉。
　　“空出时间来做做红娘也不错，给你安排几个情敌？”
　　江川瞥他一眼，“你现在是公然挑衅了？”
　　麦景晟故意举起双手：“完全没有！是我家瑜总一直很担心 Ada 的个人问题，让我多留意身边的青年才俊。”
　　江川咬牙：“青年才俊，我不是吗？”
　　“哈哈哈哈，你是！”难得看到 Jaden Jiang 在他面前吃瘪，麦景晟很不客气地大笑：“但你不是唯一啊。若 Ada 有意，你优质劲敌会很多。”
　　“……”
　　“一个 Ken 都足以触发你的危机感。Ada 和他私交不错的，很多共同爱好，比如都喜欢唱歌，运动，经常讨论健身课程徒步线路，Ken 多才多艺又会玩，很有魅力的。”
　　“……”江川的脸更黑了。
　　“当然了，反之亦然。”麦景晟上下瞄他一眼：“你也是招蜂引蝶的体质。”
　　“我只想跟她一起。”
　　“很大挑战。Ada 跟小瑜都是独立女性，自己就能生活得很好，男人或者说爱情想要打动她们，难啊。”
　　“那你怎么做到的？”
　　“一样煞费苦心！张小瑜直到昨天之前都还想跑呢，北京和上海的 Offer 都拿了。我用一份创业方案才留住她。事业型女性，你先别急着和她谈感情，谈理想啊！”
　　“这一招我试过了，Ada 不为所动。”
　　“Target 分析啊亲！要有挑战性，又要有迫切感，就是我非常非常需要你，立刻马上的那种！”
　　“呵，做老板你难道不是这个套路？”
　　“思路策略是灵活相通的。”
　　“Ada 不就是这样被你骗到数动么？”
　　“哎，什么叫骗？我那是诚意邀请。我知她有不少选择的，但我是真的很迫切，她连 package薪酬打包都没问就过来了，很讲义气。”
　　连 package 都不问？简直跟拒绝他一样干脆！江川忍不住心里又开始泛酸。查看了一下手机，早上发给她的信息又没回。
　　看到甲方爸爸的脸色再次肉眼可见地黑了一个色号，麦景晟又说：“不过 Ada 过来，很大程度是小瑜的面子啦。”看他面色似有缓和，麦景晟提点说：“你找找看身边有没有助攻资源啊！”
　　助攻？江川冷静地：“你。”
　　“哎，我的立场就很尴尬了，你和 Ken 都是我的好朋友。”
　　“呵，都是你的大客户么？”
　　啧啧，您知道就别为难我了……“公平竞争更适合你们的精英身份啦！”远远看见方唯从沙滩走回来，麦景晟很识趣地朝她挥手：“Ada，这边！”
　　方唯睡不着，一早就起来逛沙滩，想静一静，连手机都没带。她拎着酒店的棉拖鞋赤脚踩过草地，听见麦景晟叫她，便穿上拖鞋从泳池边走过来。
　　她穿了宽松的短袖白衬衣，搭米色的短裤，趿着拖鞋，整个人的状态很松弛。
　　“Ada 要不要去景点，你自己直接问她。”麦景晟笑。
　　“嗯。”江川看着她走近，心中柔情万千。
　　泳池边走过一半，方唯才看见麦景晟身边的江川，她又有点不好意思了，此人昨晚再次扰乱了她的心，害她整晚没睡好。她现在似乎还没有准备好怎样面对他的……
　　草地里突然有些动静，一条冰凉滑腻的东西突然爬上方唯的腿，她有种十分不好的感觉，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条蛇！
　　咳！！！她内心惊呼了一声，但过度的惊吓让她连声音都无法发出。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腿已本能地奋力一甩，然后迅速倒退几步！悲剧的是她穿着酒店薄薄的棉拖鞋，池边湿滑，她又惊慌，没退几步就失去平衡，一脚踩空，一下子就掉到泳池里。
　　扑通的一声，方唯的思维和记忆突然静止了，好像眼睛耳朵突然被蒙上了，光亮和喧嚣瞬间远去，脑袋一片空白，嘴巴鼻子全是水，只剩下本能的挣扎。
　　江川看着她突然受惊吓一般跳了几步然掉进泳池，心立刻被提起来，“她不会游泳！”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人已经跑了出去，看她在水里挣扎，他几个箭步跑到泳池边，然后毫无停顿的一个漂亮的插水动作，几秒后他已从水底到达方唯扑腾的地方，抱住她浮出水面。
　　泳池不深，方唯站起来便完全没问题。但不会游泳的人因为恐惧和惊慌，会一直挣扎没有办法自救。有时候溺水，跟深浅没有直接的关系，甚至有成人在几十公分的水池里溺亡。
　　所以江川很清楚这一摔，对方唯来说其实是相当凶险的！
　　一出水面，方唯立刻双手双脚并用地紧紧揽住他，伏在他的肩上猛烈的咳嗽起来。
　　感觉她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他无比心疼地揽紧她，安抚地拍她的背：“唯唯，唯唯，没事了，没事了，别担心！”
　　方唯只是咳，眼睛鼻子喉咙都是水，就在刚才，被水呛着窒息的可怖感觉再次淹没了她，以至于此刻她用尽全身力气攀抱着他，如同抓住一棵救命稻草。
　　江川站在水中，一手托着她，一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唯唯别怕。”
　　“咳咳咳咳咳……江川？”感觉到他熟悉的声音和气息，方唯勉强地问。
　　“嗯，是我，别怕。”她在无比脆弱的时刻，第一时间首先确认是不是他，让江川的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深吸一口气，松开双手稍微离开，想将她放下来察看她的表情。她觉察了他的意图，马上将他抱得更紧，伏在他的肩上一边咳嗽一边艰难地说：“……不要……”
　　他立刻再次抱紧她：“嗯，我不松手。别担心，我抱着唯唯。不松手……”
　　二月份的三亚气温不算很高，早上的泳池，水还有点凉，这个点都没有人游泳。方唯的身体一直在发抖，江川担心她着凉，抱着她往泳池边走去。但她的双腿却更紧地夹着他的腰，双手抱紧他的肩几乎要哭出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冷的还是因为害怕，她连牙齿都在打架，咳嗽着哽咽地说：“……不要……咳咳咳……有蛇……”


第46章 在你身边
　　江川转头看她刚才落水的地方，一个小男孩正操纵着一条青蛇玩具，从草地上一朵蘑菇树下爬出来。
　　“没有，是假的！”他即刻停下来，继续安抚她：“唯唯不要怕，是假的。”
　　方唯伏在江川的肩上，她没有抬头看也没再说话，似乎在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咳嗽慢慢平息了一些，但她的身体仍然在发抖。
　　麦景晟也已经跑到泳池边，见江川一直忙着安抚方唯，他用动作询问他方唯是否有事。江川对他摇摇头，示意他去取泳池那边的浴巾。
　　江川抱着方唯慢慢走回池边将她放下来。方唯的头发滴着水，湿掉的白衬衣及短裤贴在身上，湿漉漉的皮肤更显白皙细腻。这么近的距离，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穿着的黑色内衣以及姣好的身材。他站在水里，方唯坐在池边，白皙匀称的长腿仍然勾着他腰臀，她的双手也还紧紧攀着他的肩，这个姿势和视觉……简直令他猝不及防……
　　江川的脸和耳朵慢慢地热了。看麦景晟拿着毛巾过来，他立刻接过，帮方唯简单地擦了一下头发和脸，然后快速地用浴巾从肩膀将她整个人包起来。
　　小男孩的妈妈也知道他闯祸了，带着他过来给方唯道歉。小男孩说对不起，大概是被大人批评了不服气，他突然从背后将那条玩具蛇拿出来戳着方唯的手臂：“你看你看，明明是假的，我都不怕！你是大人了，为什么要怕？”
　　“咳！”那种冰凉滑腻的感觉让方唯吓得脸色大变，手臂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她再次全身紧绷地伏到江川的肩上，不敢再看。
　　江川愠怒地瞪了小男孩一眼，麦景晟看他脸色黑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小男孩的玩具扔进泳池，连忙示意那个妈妈赶紧将小男孩带到一旁。
　　“唯唯，别担心，已经走了。”江川轻轻哄她。
　　等她终于平静下来松开他，他跳上来，将她带回房间。
　　方唯觉得相当狼狈。她有点想不起来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极度恐惧之后，直到回到房间，她整个人都好像还是懵的。
　　浴缸里放着热水，江川拿了干毛巾出来帮她擦头发。她光脚安静地站在酒店房间的深色地毯上，很乖，很配合。
　　“唯唯现在感觉好些吗？”江川轻轻问。
　　方唯稍稍垂下视线，她又再次以这个角度，这个距离，看见江川性感的喉结。他今天穿了质地良好的 POLO 衫，此刻亦是全身湿透，头发和衣服都滴着水。他的动作很温柔，完全没顾得上自己。
　　他的胸膛这样的宽阔和可靠，这一刻她真的软弱得差一点，就要拥抱他。
　　“嗯。”她很轻地应了一声。
　　“一会儿泡个热水澡，别感冒了。”他停下来。
　　“Jaden？”她低低地叫他。
　　“嗯？”
　　“谢谢你……”
　　“傻瓜。”他理了理她的短发，向前一步揽过她的肩，轻轻将她带进怀里，叹息了一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感恩，你现在好好的站在我面前。”
　　两人有一刻都没再说话。方唯微微低着头，额头很轻地靠在江川的肩上。想起刚才在至黑暗的时刻，他来到身边抱起她，她感受到他熟悉的气息，当她浮出水面大口呼吸剧烈地咳嗽的时候，即便是身体如此难受，她仍然在他的怀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
　　就很奇怪，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好像也不多，她竟然已经熟悉了他的气息。当这种气息包围过来，让她觉得自己，终于安全了。
　　她对他的信任，似乎大大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思考的能力似乎在慢慢恢复，方唯又开始懊恼总是让江川看到自己糟糕的一面。还是说，因为这个人是他，才令自己变得脆弱？她不由得双手捂着脸，深呼吸。
　　“怎么了？”江川松开她，双手扶着她的肩，低头有点紧张地问：“是不是还很难受？”
　　“总是让你看到这么差劲的一面，我觉得很丢脸……”
　　他微松了一口气：“我很庆幸看到你这一面的人是我，而不是别的男人。”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论工作能力，她相信他这些年一定遇到过很多比她更优秀的女性，若论身材颜值，她自问也谈不上十分出众，性格爽朗，跟温柔妩媚也完全扯不上关系。
　　江川轻笑，低头看她，大概因为他的亲近，刚才吓得苍白的脸颊，终于染上一点嫣红：“那唯唯为什么会喜欢我？”
　　她微微抬头看他，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
　　“你不喜欢吗？”他终于轻笑一声，经历了刚才惊心动魄的几分钟，此刻她这个下意识的反问，终于将他从紧绷的状态中解放出来。
　　“……”
　　“唯唯，不要诱惑我，我会忍不住想吻你。”
　　她看着他，更觉无辜，她确信自己什么都没做！
　　可是即便她什么都不做，就只是这样湿漉漉地看着他，无辜的，赤诚的，毫不疏离，没有任何职场的边界感，对此刻的他来说，已极尽诱惑。
　　“你知道你这样看着我，对我来说有多吸引吗，嗯？”他连声音都不由自主地变得低哑。
　　“……”
　　他轻轻喟叹了一声，揉了揉她半干的头发，“好了，快去泡澡。我回房间换件衣服再过来。”
　　“嗯。”
　　他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问：“你要跟同事去景点吗？”
　　“你想去吗？”方唯也问。
　　“我跟你一起。”他看了数动的行程，今天要去热带天堂森林公园，好几个景点都很考验畏高人士，他还真有点担心。
　　一个甲方爸爸跟着她去景点，他都不担心公司的人会怎么想吗？她有点感动，又有点不安：“Jaden，你说你会给我一些时间？”
　　“嗯，你可以慢慢考虑。”
　　她微微放下心来，却听他又加上了一句：“但考虑的过程，要允许我在你身边。”
　　没错，就在刚才，江川突然意识到，跟方唯唯谈判，不能给她太多选择。他是很欣赏她在工作上所展示的能力，不过这种能力若运用到如何拒绝他，他大概也会吐血。
　　有时她真是聪颖过头。就好像今天之前，无论作为合作伙伴还是普通朋友，她对他所做的所说的一切，每一点都恰如其分，无懈可击！
　　但他是她第一个感觉危险的男人啊，她明明早就喜欢他了！如果这种喜欢，并不足以令她改变自己的人生规划，他可以让她去发现，去累积。但战线绝不能再拉长，一方面他的内心很迫切，方唯的警惕性及防御水平都很高，时间越多，她便高筑工事，将堡垒变得更坚固；另一方面她身边潜伏的蠢蠢欲动的男人，也让前线告急。
　　所谓快刀斩乱麻，唯快不破！他得在她身边，扰乱她的心，同时防止 Ken 之类的情敌乘虚而入。
　　他不打算继续征求她的意见：“我会跟 Mike 说你不去景点，留在酒店休息。”然后他打开门出去了。
　　“……”考虑的过程他在她身边，那跟他们在一起有什么区别？嗷，就说了他把她搞得很混乱了！
　　方唯再次伸手捂住了脸……
　　“你说什么？”还未完全清醒的小瑜惊叫了一声，坐起来问：“方唯唯掉进泳池了？！”她掀开被子跳下床，急急地说：“她不会游泳的！”
　　“她没事。你别急。”麦景晟过去拉住她，“Jaden 马上下去将她救起来了。Ada 落水的时间很短，就是呛到了，人没事。”麦景晟也抚抚胸口，心有余悸地说：“但万幸我们刚好在旁边。”
　　“怎么可能没事？方唯唯小时候有过溺水的经历，差点死掉的！”
　　“啊？！”
　　“她一直克服不了学游泳的恐惧。不行，我得去看看她！”
　　“Jaden 带她回房间了，他会照顾她的。”
　　“他能照顾好她吗？”
　　“我从未见过 Jaden 这样紧张一个人。Ada 落水时我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飚了出去。后来，那个小孩又拿那条蛇到 Ada 面前，Jaden 的脸色黑得简直要吃人！”
　　“那小孩在哪里？”
　　“你要干嘛？”
　　“我也想吃人！”小瑜撸起睡衣的衣袖叉着腰气呼呼地说：“他差点就杀人了，姐姐必须要去教训教训他！”
　　她真是气得好可爱！麦景晟将她整个人抱住：“你冷静一点，他还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大晒粤语-了不起的意思啊？小孩子不用负责啊！”
　　“哎，他还真的不用负责任，他才几岁？”
　　“那他父母不教好他的吗，教不好就不要生啊！”
　　“好好好！我已经严肃地对他的妈妈表达抗议了，我非常气愤，他们令我的员工陷入危险。”
　　“就是，孩子不能负责，父母也是要负责的！”
　　“他妈妈一个劲地道歉，要不是她态度好，我也忍不住。”麦景晟顺了顺她的头发，“快去洗漱，我和你下楼吃早餐。”
　　江川回房间洗过澡，门铃响了。麦景晟和小瑜将他刚才落在水吧的手机送回来。
　　两人都没进房间，小瑜关切地问：“江师兄，方唯唯还好吗？”
　　“嗯，她还好。”
　　“她说要睡一会。我晚些再联系她。”
　　“好，谢谢。”
　　两人刚离开，麦景晟的信息又来了，“小瑜说 Ada 小时候有过溺水的经历，担心她被吓着了。”
　　江川带上笔记本去看方唯。考虑到她可能会需要休息，他刚才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她一张房卡。
　　他轻轻开门进去，果然房间的窗帘都拉着，昏暗的光影里，方唯小小地缩在被子里睡着了。
　　江川过去看那个睡着还蹙着眉的人，心里那些刚刚偃旗息鼓的疼痛又冒了出来。他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受凉加惊吓，她果然在发低烧。不忍心叫醒她，他缓缓地为她掖好被子，密切留意着她的体温。
　　方唯将近中午才醒，看见江川房间在写字台那边工作，吓了一跳：“Jaden？你怎么在这里？”
　　“有点不放心你。”他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现在退烧了。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睡了一觉，方唯感觉好很多了。
　　他低头问她：“你想去购物吗？”
　　她摇摇头。
　　“那我们要不要先回家？”
　　“公司的团体票好像不能改签的？”
　　“没事。我们再买一张。”
　　“……”他说得好像机票不用钱似的。
　　“身份证给我一下。”江川在她对面坐下来，拿出手机打电话。
　　方唯看他拨打的是 Amy 的电话，连忙说：“不要。”她伸手捂住他的电话，很急地重复说：“不要 Amy 订机票！”
　　“为什么？”
　　“……”
　　那边 Amy 已经接通了电话：“喂，老板？”
　　江川看着一脸紧张地朝他不断摆手示意的方唯，单手扣住了她的手腕。方唯挣扎，一手想摆脱他，一手还想去阻止他。
　　方唯有心反抗的话，江川如果不用力气一时还真不能轻易阻止她，但他又担心用力会伤到她，何况他手里还拿着电话，只得一手扣住她手腕挡住她，一手举着电话后仰身体躲避。不过她这样半跪在床上得寸进尺地靠压过来，又令他觉得很期待。
　　心跳有点快……跟她在一起的每种感觉，都很新鲜……
　　“Hi Amy，”江川将手机按了免提，直接举到方唯的面前，然后很满意地看到她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安静下来，他的手从她的手腕滑下来，轻易地握住了她的手。
　　被无形威胁的方唯只能安静地挣扎，但这么轻的动作，她怎么赢得了江川？
　　“不好意思周末打扰你，能帮忙将我晚上的机票改签到下午吗？”江川看着方唯，镇定地跟 Amy 说，他的机票是 Amy 在公司系统订的，她帮忙改签会更快。
　　“没问题，您想改到几点？”
　　“午后两三点？你改好后麻烦将航班信息发给我。”
　　“OK。”
　　“谢谢。”
　　他放下手机，但并未松开她的手，反而看着她认真地发问：“为什么不要 Amy 订机票？”
　　“……”
　　“跟上海那次不让我送你到机场的原因一样吗？”
　　“……”


第47章 醋意大发
　　这都过去多久了，他的联想能力也太强了！
　　方唯不回答。
　　“好，我知道了。”他微微笑了一下。那次她甚至都不敢和他一起在门口告别，刻意将车约在对面路口。呵，她怎么那么胆小？
　　“……”这个笑容让方唯脸红。他反应这么快，她自觉已无从抵赖。
　　很快江川的手机便收到新的航班信息。他看了一眼信息，对她说：“身份证给我订机票。”
　　方唯只好伸手从床头柜的钱包里拿了身份证递给他。他很快订好机票，“我回去收拾一下行李。你换件衣服，我一会儿过来接你一起去机场。”
　　“嗯。”
　　两人跟麦景晟打了招呼，先回了广州。
　　参加公司集体旅游也能收到客户爸爸的告白，人生果然处处是惊喜啊！
　　半年前方唯犹豫是否到闺蜜男友的公司工作。而现在，要不要跟大客户拍拖，也是个难题。
　　万一性格不合呢，万一分手呢？也可以像去年那样果断，大不了换份工作？
　　这次，你真的有信心双方都能全身而退？
　　她有非常多的顾虑，也没信心经营亲密关系，仍然不确定是否有必要改变生活的方向。最近的经历跌宕起伏太刺激，方唯感觉有点乱。
　　这种情况最好不要冲动地做任何决定，尤其是在她不熟悉和不擅长的爱情领域。
　　既然江川说了会给她时间慢慢考虑，她决定将感情暂放一边，冷静一下。
　　新的一周相当忙碌。
　　尽管住同一栋楼，但因为上下班的时间不一样，三亚回来之后江川和方唯都没碰上面。微信上是天天都有联系，除了之前分享学习资料的早晚安，多了一些诸如吃饭了吗，今天忙不忙之类的空话，大部分是江川主动发问，方唯被动回复。问答都目标清晰，信息明确，言简意赅，延续了两人合作的一贯作风。
　　周四晚上十点半，出差回来的江川刚刚落地，第一件事就是发给方唯问：“睡了吗？”发完后他又揉揉眉心，虽然她还没答应，但他已经很自觉地代入了男友的身份角色。
　　方唯的团队在准备 Hari Care 高端洗发水品牌的女神节营销项目，明天要去 A&D 汇报项目进展。下午 Ken 回复邮件说会一起参加会议。大老板出席，必然要准备得充分一些，方唯决定原定下周一才提交的短视频提前完成，明天大老板当面直接提建议，能缩短整个审核流程。因而江川微信过来的时候，方唯和团队还在公司加班。
　　方唯忙着和剪辑的同事一起看视频，隔了一阵才回复：“未。加班 ing。”
　　“在公司？”
　　“是。”
　　“大概还要多久？”
　　“Jaden 有什么事吗？”
　　“太晚了，我去接你？”担心她拒绝，说完他又加了一句，“我的司机下班了。”
　　但她仍然是拒绝的：“不用。我可能没那么快。”
　　“没关系，我现在从机场回。”
　　“好的。”方唯不再争辩，放下手机转头继续修改剪辑的讨论。
　　工作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隔了一阵，方唯看了一眼腕表，拿起手机给江川发了个信息：“Jaden，我们提前结束，我先回去啦。”
　　“我很快到，你稍等一会？”晚上交通顺畅，江川第一次要求司机开快一点。他出差这两天司机都在休息，所以今晚去机场接他。考虑到方唯不想坐他的配车，他原本打算让司机送他到数动的楼下，再和方唯打车回家。
　　“抱歉，我太困了。改天再约。”后面跟了一个握手的表情。
　　“你一个人可以吗？”
　　“Sure。”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的呀，“谢谢关心。晚安。”
　　然后，她今天的分享链接就进来了，意味着她要结束交流了。
　　江川放下手机，大概是出差奔波，有点疲惫，他伸手扯松了领带。
　　不论职场还是生活，没有边界感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他曾经非常欣赏方唯的分寸感，总是把握得恰如其分，对超出合理范围的人和事，她从不好奇，从不越线，就好像在她的心里，每个人的关系和距离都设了一个舒适的比例。
　　无论社交情商，还是工作能力，方唯都是一个相当专业的代理商。相处起来会令合作伙伴非常舒服。而现在，他却为了她能对他过分一点，煞费苦心。
　　方唯的工作 11 点半才结束。公司离得近，打车有点尴尬，她一般走路上下班。但想想明天还要早起过来准备开会的资料，她毫不犹豫地将麦景晟放在公司的折叠单车骑走了。
　　结果回到小区门口，就遇到了刚刚回到的江川。他拉着一个行李箱，站在门禁前等她过来。
　　“Hi Jaden。”一开始，方唯有一点谎话被当面戳破的尴尬。结果她瞄了一眼前面刚刚开走那辆 GL8 的车牌，分明就是江川的配车，呵，他也一样撒了一个小慌，她一下子就平衡了，淡定地停车下来跟他打招呼。
　　“Hi Ada。”他笑，很开心，还是见到她了呀！
　　其实他也是打完给她才发现要坐摆渡车，担心她等不及，上车就催促司机大哥快一点。以往他一般都会提前出门，然后在车上工作，所以对司机开车的要求一向是不要急，要稳。司机大哥看他要先去一个写字楼，还感慨他出差回来这么晚还要去工作。他没有解释。路程过半，他又改变主意说直接回家。
　　看了看她的车，他笑：“Cool！”这台折叠单车是单车中的奢侈品牌，起码要 2 万多 RMB。
　　“嘘！”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偷了 Mike 的车。”麦景晟平时可宝贝这辆车了，她上班比他早，明天早上还回去，神不知鬼不觉的。
　　“他知道会怎样？”
　　“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会不会借机和我做些谈判交易？”
　　“以你对我的了解，你觉得我会不会借机和你做些谈判交易？”他对她做了个给嘴巴拉链的保密动作。
　　“……”方唯震惊地看着他。
　　“所以，让你冒险的原因是什么？”他指指单车。
　　“……就提前下班了，去兜兜风！”一个谎果然要用很多个谎来圆啊！
　　“风景好吗？”
　　“好极了。”
　　“那么我想，即便付出点代价，也是值得的。”他朝电梯那边走进去。
　　“以我对 Jaden 的了解，”方唯赶紧推着单车追上去，开启吹捧模式：“您格局那么大，不屑于和 Mike 一样做这种交易！”呵呵，必要的时候，还是要利用一下此二人的“矛盾”。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他不是都已经摆明车马追她了吗，她怎么还以职场的标准来看他？他轻笑一声：“我对你的格局很小。”为了不让他去接她，竟说提前下班了！呵，兜风？她脑瓜还转得真快！他刚才明明看着她从数动写字楼路口拐出来，他当时就笑了，不由自主地将领带重新拉紧，让司机放慢速度，一直到小区才超过她在前面下了车。
　　很好，还是可以用这样的方式送她回来。
　　“……”他真是坦诚得，让人脸红，“那 Jaden 想要什么？我衡量一下？”
　　“放心，我的底线肯定会比 Mike 高。”他进了电梯，“那就，Ada 请我吃顿饭？”
　　“贵吗？”
　　“不违反公司守则。”
　　“成交！”她爽快地。
　　第二天江川晨跑回来，远远看见方唯骑车去上班了，他看看时间，七点都不到！他笑，看来她是不会被 Mike 发现了。
　　这天江川有一份文件需要盖章，因为 Daphne 和 Amy 在上海，他又懒得麻烦老板的秘书，干脆自己跑了一趟 23 楼。盖完章，竟然看见方唯从前面的会议室出来，他惊喜地刚想上前，却看见 Ken 也从会议室出来，两人热聊着向电梯走去。
　　“如果有更新的建议，你发邮件比我。”方唯的声音。
　　“项目交比你，我绝对放心架项目交给你 ，我绝对放心。”Ken 是广州本地人，两人交谈用的是粤语。Ken 看看腕表，“中午一齐食个饭？”
　　“OK。”
　　她原来这么容易约的吗？江川皱眉，快步跟上，“Ada？”
　　方唯回头，有点惊讶：“Jaden？”
　　Ken 也停下来：“Hi Jaden。”
　　江川和他点头：“Hi Ken。”然后又看方唯：“开会？”
　　“对。”
　　江川在广州和香港都工作过，当然听懂了他们刚才的对话。但他假装不懂，也看看腕表用普通话问：“一起吃饭？”
　　哦，对！方唯想起自己的债，马上转头问：“Ken，你介不介意 Jaden 和我们一起？我还欠他一顿饭。”
　　三个人吃饭，她要用掉他的机会？江川郁闷。
　　“当然不介意啦！”Ken 笑。
　　方唯：“Jaden，你想吃什么？”
　　“……”为什么只问他？听上去就好像她和他的关系完全在 Ken 之下似的，“我都 OK，你想吃什么？”
　　“那我们下楼去看哪里不用排队就去那里！”
　　“哇，你好敷衍！”Ken 笑着抗议。
　　“要感谢 A&D 的守则，帮忙剔除了很多餐厅。”方唯开玩笑地对 Ken 说，去按电梯：“你不是下午有会吗，我们速战速决。”
　　江川看着熟稔的两人，觉得非常碍眼。
　　吃饭期间，谈到疫情过后，演唱会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Ken 便约方唯：“你喜欢的那个香港歌手五月来开演唱会。就在海心沙，要不要去听？”
　　“真的吗？”方唯兴奋地：“那我得去抢票了！”
　　“不用。她的团队送了几张。一起去？”
　　“OK！阿 Ken 哥面子杠杠滴。”方唯笑。
　　江川：“……”Ken 都当他的面约她了，她竟然还答应了！
　　“明星一般都不看面子吧？”
　　“看什么？”
　　“看资本。之前有项目合作过。”
　　“预算多也是一种面子啦！”
　　“Jaden 预算也不少。”Ken 笑，很友好地照顾被冷落的 Jaden。
　　头发护理品牌更多，轮预算，Ken 的成本中心应该也更多。但江川还没说话，方唯已经笑着说：“嗯，你俩都是当之无愧的大甲方爸爸！Mike 一听约到两位，马上兴奋得开车过来了。”
　　其实是 Ken 行程忙碌，麦景晟约了几次两人都没合上时间，这次这么巧 Ken 主动约饭，方唯当然马上将老板叫来了。Jaden 临时加入，算是意外之喜附加价值。
　　“Ada 现在有没有负责 Jaden 的项目？”Ken 又问。
　　“没有，Mike 亲自 lead 的。”
　　江川觉得郁闷的指数简直蹭蹭蹭地飙升，所以呢，她的意思各人负责各人的客户，她应酬 Ken，然后找 Mike 来应酬自己！消耗他一个费尽心机争取来的吃饭机会，最后竟然变成商务工作餐？！
　　她还真的敢啊！方唯唯，狡猾！
　　Ken 大笑：“你不会为了让 Mike 来埋单吧？”
　　“Exactly！你是了解我的。”方唯也笑，“所以说， 默契是可以在长期的斗争中锻炼出来的。”
　　“哇，这句话充满内涵！”Ken 表面似抗议实质相当包容地说。
　　“您这一句，也很有文化。”方唯将菜单递给江川：“Jaden？你看看想吃什么？”
　　又先问他？！江川转头，很有风度地问 Ken：“Ken 先看？”
　　方唯直截了当地：“他不用看了，来去他就点那几个菜。”
　　江川：“……”
　　见他犹豫，方唯又果断地将菜单收回来说：“阿 Ken 哥赶时间，我来决定好了。”
　　江川：“……”
　　方唯挥手叫来服务员，很快地点好菜，看来是真的对这个餐厅很熟悉了。
　　她到底和 Ken 来吃过多少次饭？连他喜欢的菜都知道？她的分寸感对 Ken 的比例怎么这么宽容！现在客户交情也跟项目多少预算高低成正比？
　　江川怎么觉得这么不爽呢！
　　食之无味……
　　走的时候他故意落在后面对方唯说：“这次不算。”
　　“为什么不算？”
　　“呵！”她竟然真的还好意思算啊，这么多人一起吃也就算了，连单都是 Mike 埋的！江川都不想解释了，只大声叫了一声走在前面和 Ken 热聊的麦景晟：“Mike……”
　　方唯：“……”
　　麦景晟回头给了一个问询的眼神。江川看了一眼方唯，转头继续对麦景晟说：“你知道……”
　　方唯果断地：“好！”
　　江川面不改色地继续说：“你知道今天是周五吧？”
　　“？？？所以呢？？？”
　　“Weekly Report项目周报，别忘了。”
　　麦景晟：“……”


第48章 疯狂妒忌
　　他什么时候开始管这么细的事情了？！
　　还有，自己都把 Ken 支到前面了，Jaden Jiang 怎么一点都感受不到自己的好意和深意？竟然还有闲心催交 Report，能不能把眼光放长远一点？就不能学学人家 Ken，多醒目，都和他讨论团建活动创造机会了！
　　长点心吧！麦景晟恨铁不成钢地瞟了江川一眼，回头和 Ken 继续交谈了。
　　数动负责的新年营销活动获得了季度总裁大奖，此前已经说好要庆祝一下。
　　今天看了女神节项目的进展，Ken 非常满意，特别是那个视频，创意非常好，剪切也很有意思；有悬念、有反转、有彩蛋；几秒钟一个爆点，出彩的文案功不可没；难得的是主题深刻，最后还回归到女性价值，设置了一个深度讨论的钩子。
　　短视频要求节奏紧凑，能够做到这么丰富的内容，相当惊喜了。大老板一高兴，之前总裁大奖的庆功活动就提上议程。
　　麦景晟的车停在 A&D 写字楼的车库。从餐厅到写字楼的电梯分别前，麦景晟和 Ken 两位大老板已经定好了第二天项目团队露营庆功计划。
　　“搞活动，去旅行这种事情，就是要一鼓作气，说走就走。”麦景晟兴致勃勃地说。
　　“你安排，绝对好玩。”Ken 转头向江川发出邀请：“Jaden 一起来？”
　　某人傲娇地：“我很想去，但明天还要加班。谢谢。”
　　“太可惜了，那下次。”
　　“OK。”
　　回程出发前 Mike 在项目群里发了消息，等他们回到公司楼下，孩子们已经订好场地，连分工事项都完成接龙了！
　　进电梯时方唯看了一下，群里已经超过 100 条信息，她发了个大拇指：“玩和工作，一样高效。”
　　Mike 在群里回了一句：“客户很满意我们的工作，大家辛苦了，明天尽情玩！”
　　方唯直接对 Mike 竖起了大拇指。
　　“Ada 来了之后，Ken 对我们的满意度提升了。”
　　“主要是老板前期领导得好。”
　　“你觉得 Ken 怎样？“
　　哇，老板你又来这种开放式问题！方唯笑了笑：“很优秀。我觉得 Ken 跟你有点像，明明很卓越偏偏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优越感，明亮但不刺眼，自信谦虚，光芒内敛。而且，”她狡黠地停了一下：“最重要是灵魂有趣，所谓识玩识食成熟魅力，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她竟然还押韵在粤语里是押韵的！麦景晟笑：“Ada，我发觉你真的很有做客户工作的天赋。”
　　“怎么讲？”
　　“每次都能将奉承话说得这么诚恳，很令人信服！”
　　“奉承只是表面，本质是实话。”
　　“所以我是沾了 Ken 的光啦。”
　　“Ken 可能也会说沾了你的光。假若他问同样的问题。”
　　“……看来不只是奉承话说得诚恳，你连内涵话都讲得如此坦荡！”麦景晟笑，故意不满地：“所以你这套说辞个个都能套的？”
　　“只适用于非常非常非常优秀的人。”
　　轻易又被她兜回来！麦总佩服至极，也不忘继续挖坑：“也适用于 Jaden 吗？”
　　“识玩识食的部分，我不是很了解他，这部分先保留。”
　　简直牙尖嘴利滴水不漏！哼，前几天 Jaden Jiang 才疯了一样跳下泳池，鬼才信你们不熟！“我很好奇，Jaden 赢得了你吗？”
　　“神奇的是，和他谈判我总是输。”
　　“果然是一物治一物呀！”哈，觉得找回一点场子。
　　结果方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所以老板，我不能服务 Jaden 的项目，不然会被客户吃得死死的。”
　　她竟然给老板挖坑，大意了！！！麦景晟咬牙，原来自己也赢不了 Ada！
　　太好奇了，那么 Ken，能赢她吗？
　　周六上午 10 点，大家在集合点兴致勃勃地出发了！
　　二月下旬的天气，广州的春雨还没来，周末天气晴朗，木棉花勒杜鹃风铃木樱花等各种花开得灿烂，很是舒适。
　　除了数动这边的项目组成员，客户那边 Ken 和麦景晟是约好过来的，既然大老板都出席，下面的品牌经理和实习生当然都要来了。
　　麦景晟还没辞职之前，和 Ken 是同部门，分别负责不同的洗发水品牌，如果三年前他没有辞职创业，那么两年前升职品类资深品牌总监的，可能也未必会是 Ken。所以麦景晟和 Ken 的交情和关系，很难一两句讲清楚，你知我知惺惺相惜。Ken 对麦景晟自然比一般代理商更多的亲近和尊重，麦景晟对 Ken 也没有代理商的谨小慎微。两人本来就兴趣广泛志趣相投，没了之前那种良性竞争关系，也深知对方的能力，合作很愉快，双赢。
　　跟一班做创意策划的孩子们在一起，团体活动怎么可能会冷场？流程设计就做了三版，各种游戏素材道具都准备齐全。甚至还有同事带上便携式的家庭 KTV 音响套装！
　　年轻人几轮游戏下来，就都玩疯了。方唯原本在旁边负责烤肉，亦被拉进游戏圈里，没多久也玩得投入。也不知道是谁想的馊主意，说游戏输了就要唱歌兼发朋友圈。这个规则定了之后，很不幸运地，方唯第一轮就输了，她才知道原来现在的便携音箱配无线话筒，可以连接手机的 K 歌 APP，唱完即可上传分享。
　　“这个就，太考验了，有没有别的选择？”方唯试图商量，扬了扬手中的易拉罐：“我主动点，把这罐啤酒喝完？”
　　“A 姐这样坏了规矩，后面就没意思的啦！”
　　“方唯唯，大方一点啰！”跟着麦景晟来凑热闹的张小瑜立刻跟着起哄。
　　麦景晟更是兴奋地：“想不到 A 姐竟然怕唱歌，解锁了一个威胁她的选项！”
　　“我唱得太好听了，怕在朋友圈暴露太多才艺，都想来挖我怎么办？”
　　“那怎么办？”麦景晟转头问主持游戏的同事，假惺惺地：“要不，A 姐喝 2 罐啤酒？”
　　这个提议当然会惨遭拒绝：“Mike 现在是怕自己一会儿会输吗？”
　　麦景晟朝方唯耸耸肩：“爱莫能助，我尽力了。”
　　Ken 笑，对方唯说：“愿赌服输啦，玩就要玩得尽兴！我陪你唱，来首我们的饮歌最喜欢,最熟，最会唱的歌？”然后不等她拒绝，就跟负责设备的小伙伴点了歌。
　　“哇，你们竟然还有饮歌！”大家相当兴奋，口哨和呼声响起来。
　　结果两人一开口就很惊艳，反转来得太快，全场瞬间静下来。哇塞，听上去还以为 A 姐在讲大话，但原来她说的是真的！
　　一曲终了，小伙伴在 K 歌 APP 发布了歌曲，大家督促着方唯和 Ken 发了朋友圈才算结束这一轮。按照规定，朋友圈必须要全部人可见并且至少悬挂 24 小时才能删掉。
　　游戏继续，苍天有眼，第二轮就是幸灾乐祸的“景瑜二人组”中招，方唯毫不客气地将他俩的合唱也发到了自己的朋友圈，“扩大公关，免费宣传。”她说。
　　瑜总：“方唯唯，我谢谢你！”
　　开开心心打打闹闹，一行人一直到下午四点才结束，收拾收拾离开营地。
　　小瑜今天之所以跟着过来，完全是因为听说 Ken 会来。上次麦景晟对 Ken 评价那么高，令她十分好奇，当然要来帮闺蜜把把关了。
　　一上车，小瑜就忍不住对麦景晟说：“怎么办，我觉得 Ken 和方唯唯很配咧！”
　　“你之前不是更看好 Jaden？”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江川师兄确实稍微，有点冷闷？”
　　“你们女人不是都喜欢酷拽的吗？”
　　“现在还是 18/22 的天真少女咩！灵魂有趣才华出众才是硬道理。”她又不确定地：“不过江师兄也颇有才华，事业也不错。哎呀，好难选！”
　　“这不是你该苦恼的问题吧？”麦景晟笑，伸手过去捏了捏她的脸。
　　“其实我心里还是偏向江师兄多一点。”
　　“为什么？”
　　“就感觉啊。方唯唯很可能抵抗不了他这种男人。”
　　“哦？他是哪种男人？”
　　“强大又脆弱。霸道又温柔。绅士又冷漠。热爱又专注。妥妥的一个矛盾综合体，但这种反差萌恰恰也是最易打动人的。”
　　“那 Ken 呢？”
　　“Ken 颜值和灵魂都很有出众，有才华够魅力，很潇洒，跟他相处会很舒服，也会很开心。但也可能正是这种松弛感，很难让方唯唯联想到爱情？”
　　“那我呢？”
　　“你只看颜值和身材就够吸引了。”
　　“放心，我很快会让你看到我的能力。”
　　小瑜去看朋友圈，方唯的分享两条 K 歌链接，江川都点了赞。“感觉江师兄看都没看的。”
　　“很明显是 Jaden Jiang 的风格，虚假阅读！”麦景晟开着车，很快转头笑了一下：“要不要刺激一下他？”
　　“怎么刺激？”小瑜兴奋地问。
　　“我拍了一支 Ada 和 Ken 刚才一起 K 歌的视频。”麦景晟笑。
　　“哦！在哪里？”
　　“相册。”麦景晟拿起中控台的手机，按指纹解锁后递给她。“你发给 Jaden。”
　　小瑜拿过去，看了一遍后忍不住啧啧惊叹：“哎，他俩真的很合衬啊，默契爆棚！”
　　“是啊，估计 Jaden 看完会炸起来。”
　　方唯工作号码的朋友圈，江川确实没点击去听。下周在北京有一个 A&D 亚洲首家沉浸式全护肤概念店开幕，他被安排了发言以及媒体群访。即便这样的演讲他不做排练也已能轻松驾驭，但这天他还是利用休息时间在家将演讲及采访的内容进行个性化的完善及排练。
　　之前方唯曾经问他不忙的时候会做什么，其实他的生活一直都忙碌而单调，来来去去就是工作，运动，学习，旅行，因为专注，并不觉得乏味。好像这样的周六，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他也会安排一些学习内容，来让自己保持忙碌的节奏。
　　永远追求更加极致，永远有更高的目标，才能对工作保持新鲜感和热情。他不允许自己松懈。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麦景晟的微信过来，他知道方唯和他们今天去了露营，顺手就点开来看了。微信是一张麦景晟的朋友圈截图，看上去是方唯的视频。
　　截图后紧跟一句话：“请留意歌词。”
　　江川打开他的朋友圈去看。
　　“神话情话。最难唱的经典粤语歌之一，迄今为止我听过最好的现场翻唱版本！”
　　点开视频，是方唯站在草地上，看着面前支架上摆着的 ipad 在唱歌：
　　爱是愉快是难过是陶醉是情绪或在日后视作传奇
　　爱是盟约是习惯是时间是白发也叫你我乍惊乍喜
　　江川笑，方唯唯唱得是真的好。结果镜头随着她转头过去，他的笑容就凝固了。他现在才听出来，她唱得很好，原来是因为 Ken 在旁边和音合唱！歌曲节奏很快，两人默契对视，继续唱下去：
　　完全遗忘自己 竟可相许生与死
　　来日谁来问起 天高风急双双远飞
　　留意歌词……江川倏地站起来，退出视频打给麦景晟。
　　“嗷嗷，江师兄来电话了。”小瑜将手里麦景晟的电话转向开车的他。
　　“他炸得似乎有点快啊！”麦景晟转头，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你做了什么？”
　　“我发了个只对他可见的朋友圈……”小瑜问：“现在怎样？接吗？”
　　“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小瑜接通按了免提，举到他旁边。
　　“Hi Jaden？”
　　“你们在哪里？”
　　“你不是不来吗？”
　　小瑜在旁边捂嘴偷笑，麦总太坏了。
　　“别废话。”
　　“我们结束啦！”
　　“Ada 现在跟你在一起？”
　　“没有，她坐 Ken 的车走了。”
　　“为什么？”江川几乎咬着后槽牙问。
　　“她说回南郊啊。”
　　“所以？”
　　“顺路啊！你不知道 Ken 和 Ada 妈妈住同一个小区吗？Ada 妈妈在别墅区，Ken 住的高层望江复式。”
　　“……”江川用力深呼吸了一下。
　　麦景晟尤在那边热心地：“不讲不知道，原来他俩是中学校友啊。他俩读的中学是广州的百年名校，Ken 还是 Ada 妈妈的学生哦！”
　　“……”Ken 的信息他都没兴趣知道！


第49章 不哄哄我？
　　“这渊源，这缘分，讲起来也是蛮深的了。”反正都开始刺激他了，干脆继续添把火吧！麦景晟转头很快地和小瑜默契对视了一眼。
　　“……”
　　“以 Ken 当年考上交大的质素，应该也称得上方妈妈的得意门生吧？”
　　小瑜在一旁举着手机听得兴奋，不由得向麦总竖起大拇指。
　　“……”S 大也不差好吗？
　　“Ada 还兴致勃勃说晚上要回去问问方妈妈对 Ken 有没有印象。”
　　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江川果断地：“好，我知道了。再见。”
　　然后电话就被挂掉了。
　　“江师兄好无情哦。”小瑜撇嘴，收好手机。
　　“别怪他。虽然他嘴上不露声色，实际上心已慌！”
　　“怎么办，我现在又倾向江师兄多一点了。Ken 实力太强了，江师兄好可怜……”
　　“你现在应该，同情我多一点。”麦景晟停好车，过来牵她下车。
　　“你又怎么了？”
　　“被迫养精蓄锐了两周，你猜我会有多想……让你体验一下我的能力？”
　　“……”
　　妒忌到发狂！
　　江川扔下电话，几乎想要暴走。
　　她不是说，如果改变想法，会优先考虑他的吗？所以呢，这原是她拒绝别人的官方说辞？
　　如果自己是第一个被标注了 High Risk高风险的人，第二个会是 Ken 吗？
　　之前他还想要算旧识，自己怎么也比 6 年前和方唯合作过的 Ken 要早，谁能想到 Ken 竟然是方妈妈的学生？
　　那么，Ken 在方妈妈前面也是加分的了？
　　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江川深呼吸了几下，然后打开电脑强迫自己重新工作……只有投入工作，才能令自己冷静下来，不然他真担心自己会忍不住跑去南郊。
　　周日的傍晚，所有事情都已忙完，江川站在阳台喝着一杯咖啡，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四杯咖啡了。放下工作又开始无比的想念方唯唯……
　　忍不住拿起手机发给她，问她什么时候回来，需不需要他过去接她？结果她又很干脆地拒绝了，说她明天早上坐云飞的车直接回公司。
　　她难道都不会想他的吗？她是不是在躲他？想起她跟 Ken 自然熟稔的默契，那种沉重压迫的危机感又来了。
　　虽然他说了会给她时间，但事实上他一直很迫切。他甚至很担心，给她考虑的时间越多，被拒绝的几率会越大。
　　彻底告别超过十年之后，还能重遇最初心动的那个人，刚好都是单身，刚好都动心了，人生中这么多巧合重叠的几率有多大？错过了这一次，再不会有第二次了。
　　“我明天要飞。”他快速地发过去。
　　她也很快回复了：“Safe trip。”
　　……江川被噎得有一分钟盯着手机屏幕无法继续打字。
　　我这样想你……“为什么你都不想我？”他很想这样问问方唯，但她很可能会开玩笑地回复说休息时间正常的代理商都不会想念甲方爸爸。他默默删掉又重新输入：“为什么云飞可以送你？”
　　“他送的是小悦。我坐的是顺风车。”
　　“……”顺风车那么香的吗？今晚是不是要上网看看车了？
　　江川很清楚，对待感情，越成熟越理智的人，开始比放弃更需要勇气。他自己也做过同样的选择。所以方唯说的所谓需要时间，也可能正在想一个完美的拒绝他的方案，既能让他体面地死心，又不破坏以后的合作关系。
　　再给她一点时间，她确实想得出来。
　　他是可以等，反正除了她，再无他人可以令他这样心动又这样苦恼。他只想要她。
　　但他的情敌们会等吗？方唯唯会让他继续等吗？
　　心情烦闷，江川换了衣服，下楼跑步。
　　跑步终于令他慢慢平静。然后得以冷静地重新审视最近这段关系的进展。回顾-分析-总结-洞察-解决方案。5 公里的跑程，他终于发现，他在方唯面前屡屡受挫的时候，都是他以职场身份 Jaden Jiang 出现的时候！当他是云飞的朋友江川的时候，她对他明显亲近很多。
　　大概是因为她在职场中，形成非常清晰明确的边界感……她的心中有一把尺……必须要打破她对他固有的身份定位。
　　爱是克制，但唯快不破！他很有必要，改变一下策略，加快攻势了。
　　晚上麦景晟约喝点小酒，江川洗澡出来才收到信息。
　　“不去。”
　　“不是要更全面地了解广州吗？”麦景晟笑，当初这个借口，明显是为了更全面地了解 Ada 啰！
　　“明天要赶早班机。”
　　“太可惜了……”
　　“嗯。你们聊。”
　　“还想着为大家创造个互相了解的机会呢！”
　　“机会？”
　　麦景晟密集回复：
　　“我们的高层管理人员也要经常、定期地和客户沟通。”
　　“更多点了解客户的需求想法、拉近和客户的距离……”
　　微信显示对方还在继续输入……江川直截了当地问：“Ada 也来？”
　　“Sure。你知道，Ada 是我们非常重要的 leader。”
　　“定位。”
　　哈哈哈！麦景晟看着手机屏幕里几乎秒回的信息大笑了几声，发了定位过去。
　　于是，那个刚刚洗过澡说要休息赶早机的人马上换了一身衣服出门了。
　　放下手机，麦景晟对小瑜说：“呐，你现在安心啦。”
　　“嗯。”小瑜满意地。
　　“哎，两个都是朋友，我说了不掺和他们之间的事情，顺其自然公平竞争的。”
　　“昨天安排了和 Ken 联谊，今天安排和江师兄小聚，很自然很公平啊！”
　　“既然你这样讲，”麦景晟笑，“我就勉为其难地心安理得了。”
　　“反正机会均等，能不能抓住机会就要看个人造化了。”
　　方唯本来确实是准备明早直接从南郊回公司的，因为她从初五开始就没回过妈妈家，不是春节假期补班就是公司旅游，昨天还是露营活动结束才回来的。她也想好好的陪陪两位老太太。但瑜总有令，明天正式到数动上班，得来点仪式感，必须出来小酌两杯为她壮壮胆。
　　江川到的时候方唯已经到了。看到他时方唯明显地愣了一下，他好像又是洗完澡赶着出门似的，头发都没吹干，柔软地垂下来盖住额头，看上去少了一点职场上的凌厉，多了有几分少年感。
　　“Hi Jaden，来了啊！”麦景晟招呼他坐下。
　　江川直接走过去坐到了方唯身边。大家聊了一阵，气氛正热烈，方唯放在桌上的手机收到一条微信，她很随意伸手划开，竟然是江川的信息。他不就坐在旁边么？她有点疑惑地转头看他，他正认真地跟麦景晟聊着天，只给她一个棱角分明的侧面。
　　“为什么 Mike 可以约你？”江川问。
　　“他不是也可以约你吗？”方唯反问。
　　“他不可以的。”
　　“那你怎么来了？”
　　“因为你来了。”
　　方唯瞄了一眼他依旧一本正经的侧面，解释了一下：“是瑜总攒的局。”
　　隔了一会儿，她正跟小瑜聊着上班的事，手机又亮了。
　　“她约你，你就出来？”
　　这句话……方唯竟然自动想象配上了他那个略带孩子气的表情，他真是十万个为什么呀！忍不住笑着回复：“如果我不来，她会发脾气。”
　　“然后？”
　　“麻烦大了！！！”感觉要顺一下甲方的刺毛，她夸张地加了 3 个叹号。
　　“？？？”
　　“要花很久来哄的。”
　　这次，他终于没再回复。
　　打车回去的路上，两人坐在后排。江川过分沉默，方唯觉得有点尴尬，主动找话问：“Jaden 明天要去哪里出差？”
　　“北京。”
　　“哦……”见他不愿多说，方唯自觉无趣，转头看窗外。夜晚交通顺畅，应该很快就到的。
　　“为什么不说话？”隔了一阵，江川又问。
　　“……”不想说话的人，不是他吗？但看他今晚心情很不好的样子，方唯也心软了，回过头好心地问：“你想说什么？”
　　但听的那个人，理解就有些偏差了——
　　“……”江川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方唯唯气死，工作时从不会让场面冷掉的公关达人，现在问他想讲什么？她分明是不想讲什么吧！前两天午餐时和 Ken 那么随意熟稔地交谈，怎么不见她问问 Ken 想谈什么想吃什么？
　　江川又觉生气，也转头看窗外。
　　方唯也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这个甲方爸爸的脾气一直比较难捉摸，可能是太累了吧，那天在电梯前听他跟 Ken 说周末都要加班。她便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结果真的很快就到了。两人一起下车，进楼，上电梯。
　　她竟然真的没再说话！就这么白白浪费了难得争取来的独处时间，江川又开始有点后悔，然而他还没来及酝酿好，7 楼就到了。
　　电梯门打开。
　　“我到了。”方唯走出去，回头对他笑笑说：“Jaden 晚安。”
　　“……”她又来这种职业假笑，恰到好处的告别！
　　电梯门关上。方唯转身回家。
　　她真的，就这样走了？！江川不敢置信地看着合上的电梯门，突然地叫了一声：“唯唯！”这一次，他的身体比心更快地做出了反应，急急按开电梯门追了出去。
　　“嗯？”方唯停下来回头看。有点惊讶自己竟然这么自然地回应他的亲密称呼。
　　他来到她身边，克制着想抱她入怀的冲动，有点委屈有点无奈地问：“你为什么不哄哄我？”
　　“啊？？？”方唯完全懵了。
　　“唯唯，我现在，正在发脾气……”
　　“为什么要发脾气？”她仍然有点没跟上他的思路。
　　“……”就是，难得见面，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发脾气？曾经引以为傲的情绪管理的自控力呢？
　　甲方爸爸似乎等着她提供解决方案，方唯硬着头皮问：“那 Jaden……想我怎么哄你？”
　　“小瑜发脾气，你怎么哄她？”
　　哦，他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她忍不住失笑，他怎么总像个缺爱缺关注的小孩似的，哎，就让人很想，也哄哄他。
　　“嗯，给她吃糖？”
　　“……”
　　“为她讲故事？”
　　“……”
　　“唱歌给她听？”
　　“……”
　　“送她礼物，带她去玩，请她吃饭……”这些哄小孩的套路，她越说越觉得好笑，最后摸摸下巴忍住笑加了一句：“貌似都不怎么适合 Jaden 啊！”
　　他却终于笑了：“我以为你会说，抱抱她？”
　　“……”呃，她突然觉得脸有点热。
　　“不过你刚才说的，我都很感兴趣！那么，唯唯就……”他竟然数着手指说：“给我吃糖，为我讲故事，唱歌给我听，送我礼物，带我去玩，请我吃饭。”
　　“……您会不会，有点贪心了？”
　　“不是说，小孩才做选择，大人可以全都要吗？”
　　“……”敢问您现在的行为，哪一点像大人？
　　“我明天早班机去北京，周三中午回来。”他向前一步靠近她，嘴角已经忍不住扬起来：“那我们周三晚上就，先从吃糖开始？”怎么现在就开始觉得，有点甜了？
　　“我周三一早飞杭州。”
　　“……”噢，那上扬的嘴角立刻就耷拉下来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日晚上吧。”
　　“周末还要在杭州加班？”江川更加郁闷了，他最近都只有周末才有空。
　　“不是。蹭公司的机票，逛逛西湖。”她狡黠地笑了一下。
　　他立刻兴奋地说：“那我周五晚上去找你？”看似是一个问句，但其实他紧接着就替她做了决定：“你住哪个酒店？”
　　“……”
　　“带我去玩。”他提醒道。
　　“……”他顺势而上的反应也太快了吧，她好心提醒他：“Jaden，你跟瑜总是不同的。”
　　“我知道。”
　　方唯无奈。知道你还让我哄你？而且今晚这个脾气，你发得也太莫名其妙了？
　　他轻笑：“瑜总只是你的知己。”
　　“……”虽然后面的那一句他没说，但方唯显然也 get 到了。她抬头看他眉眼弯弯的闪亮笑容，唉，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硬是没有办法说出口……


第50章 带我去玩
　　忙碌的一周很快过去。周五晚上江川如期飞杭州和方唯汇合。
　　他到的时候已晚上八点，方唯在酒店等他一起吃晚饭。
　　“Jaden？”吃完饭他送她回房间，分别时方唯回头看他。
　　“嗯？”他还以为她知道自己不舍得和她分别，连眉眼语调都不由自主变得温柔。
　　结果她略微迟疑地问：“明天，你介不介意一个同事和我们一起？”
　　她又来这招？呵，他可不是 Ken Chen，这次决不会再被她忽悠！“为什么？”
　　“我在想，人多会不会热闹一点呢？”
　　“你什么时候见我喜欢过热闹？”
　　“……热闹一点会不会更开心呢？”
　　“我很确定只有我和你两个人会更开心。”
　　“……”
　　“不要怀疑，我当然是，很介意的。”
　　“哦……”
　　“除非你想让同事知道我在追你。”
　　“……”
　　“抑或是你希望一些诸如代理商陪客户拿业绩此类的误会绯闻传出来？”
　　“……”
　　“方唯唯，”他向前一步，一手撑在门框将她困在门前：“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赶着将工作做完飞 1000 多公里过来？”
　　“……”他突然靠近，方唯有点紧张。
　　“如果你忘记了，或者还不清楚，我可以再跟你说明一下。”他抬手将她掉出来的一缕头发，温柔地别到她的耳后。“重申重点，我是不介意的。”
　　他的手指拂过她的耳垂，让她的皮肤立刻烧起来。
　　“……不用了！”她的手悄咪咪在身后抬起在刷了房卡，门打开，她闪身就进去了，然后又探出头来，“晚安。”
　　如江川所愿，第二天两人温吞吞地逛了西湖。
　　“西湖美景三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这句诗说的大概是农历。2 月底的杭州，虽早春花未开，但新绿已盎然。对方唯来说，不同时节的风景自有其动人之处，无须执着于花开。而对江川来说，景不醉人人自醉，这是他这么多年来，最愉快的一次行程，甚至无关乎景致。
　　将工作和情敌抛诸脑后，只有两个人的独处时间，江川的心情简直每一秒都雀跃。
　　方唯当然也是愉快的。跟平时在工作中展示的冷淡的形象不同，私下游玩时的江川状态非常放松，大概是工作使然，又或者是因为去过很多地方，他的知识面十分广泛，什么话题都可以发散，让你总能有发挥的角度，就很有聊天的欲望。但聊着聊着，他又能非常自然地将话题回归当下。
　　“唯唯你觉得呢？”
　　“你上次好像……”
　　“你有没有试过/想过……”
　　“你会不会比较喜欢……”
　　一直到晚上回房间洗过澡，方唯静下来回想，才发现的他的话题看似天南海北但其实逻辑缜密，步步都是进攻。他正在高效全面地了解她，而她竟然毫无察觉。
　　甚至连 Ken 是她第二个标注高风险的客户，她也无意中泄露了！
　　他实在太聪明了，并且知道怎样能使她在舒适轻松的状态下放松警惕……方唯微叹一口气，苦恼地将自己埋进床铺，用被子盖住了头。
　　节节败退啊……
　　周日上午两人去了灵隐寺，出来的时候人比较多，江川拉住方唯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出了门。然后他好像很自然地滑下来牵住了她的手。方唯挣扎，她一动，江川就握得更紧了。
　　她转头看他，他非常认真地看着前方。大概是知道她一直盯着他看，他的耳朵慢慢染上一层淡淡的粉红。噢，这个在经济论坛演讲都淡定从容的人，此刻竟然害羞脸红了……
　　他这么纯情，这么可爱，就……太让人心动了！可是——方唯低头看被他牵着的手，又忍不住问：“你不是说，我可以慢慢考虑的吗？”而且，在考虑的过程也如他所愿地，允许他在身边了。
　　“嗯。你确实可以继续慢慢考虑。”他非常镇定地说。
　　“但你该做的还是会做。”方唯替他说了下一句。
　　“呵！”他即刻转头看着她笑：“唯唯想和我做什么别的不该做的？”
　　“……”这下，脸红的人是她了……
　　“唯唯，”他大概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转头继续看着前路，“我刚才在佛前许愿，他准许了。”
　　哦，他今天，甚至连 Ada 都不叫了！
　　“你许了什么愿？”
　　他将手指扣进方唯的手，十指紧扣，“从此紧握方唯唯的手。”
　　“……佛这么容易应允世人愿望的么？”
　　“因为你是佛祖安排给我的姻缘。”他笑，“千载难逢。”
　　“……”早春的天气还有些冷，但他的手，那么暖……
　　新的一周，方唯手上负责的女生节品牌活动基本顺利完成，年度服务的项目以及新项目的竞标也在按计划进行中。江川的美妆品牌却出了问题。
　　起因只是一个普通消费者在短视频平台晒出购买记录及产品，控诉使用之后导致皮肤过敏。刚好是 315 前期，产品质量是关注度极高的热门话题，媒体自媒体纷纷闻风而动，然后更多的消费者冒出来哭诉自己使用产品过敏，很快，品牌名称加过敏以及烂脸毁容等负面关键词，迅速在各个自媒体平台蔓延。
　　自媒体门槛极低，在流量可变现的环境下，大部分人蹭热度之前其实并不会关心深究事实的真相，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发布了内容赚了第一波眼球和热度再说！最好是用耸人听闻的标题，视觉强烈刺激的封面！
　　美妆品牌的公关危机在短短几小时内几度升级。
　　江川不得不放下手头所有工作，优先处理这件事。
　　Kenny 在这件事处理的过程中，表现出相当的专业和高效。在快速成立的包括 A&D、SWC 以及舆情数据监测公司、广告公司的人员组成的特别公关小组第一次会议的时候，他已经整理了简单的几张 PPT，梳理了事件发生的脉络时间线。并且在这个过程里，他找出扭转整个局势的非常关键的信息，从消费者购买记录及产品包装，可以证明这个消费者是在某山寨平台上购买的假冒产品！
　　所以，接下来的危机处理思路就非常清晰了，SWC 的团队这方面是相当专业的。会议高效地达成了方案，包括马上发出及传播声明以正视听、联系大号删掉不实信息，在所有市场营销活动的物料上，强调线上唯一官方渠道的信息等等。
　　接下来的执行工作，交给 Kenny 和 Emily 领导。特别公关小组会持续及时地汇报进展给江川，根据事态的发展调整报告响应的频率和会议时间，直至事件平息。
　　对江川来说，更强烈的冲击是这个危机带来的对全渠道整合策略的思考。山寨产品长久以来一直困扰品牌，短期内也仍然无法杜绝。在品牌的层面，有什么是可以更大限度地将这种负面影响降到最低，最大限度地保障品牌及消费者的权益，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
　　除了产品包装上增强辨识，增加二维码溯源，在渠道方面、传播方面，还有哪一些是值得探索或尝试去完善的？他决定借此机会让更多品牌卷入，上升到美尚事业部的层面去讨论和推动这件事。所以这天，除了在实时更新的情况中做预判和决策，他也在同步收集准备数据资料，撰写方案，一直忙到深夜。
　　方唯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危机公关的策略已经确定了。她这几天非常忙，事件爆发的时候她正在一个项目的头脑风暴会议上。将近结束的时候麦景晟来找她，几个人一起简单讨论了一下事件，针对数动这边需要跟进配合的部分，方唯给了几个更具体的建议。
　　客观来说，这次的危机品牌也是受害者，因为事实清晰，危机公关的策略目标很明确。方唯之前也处理过不少公关危机，对 SWC 来说，这也不算是太难太复杂的状况，可以预判公关物料铺开之后舆论会慢慢被扭转。
　　但现在网络环境复杂，无论多简单的危机，都不能掉以轻心。产品的质量问题一直都是品牌大忌，一不小心，舆论就会失控。
　　方唯混迹公关多年的经验，是品牌要始终对消费者和媒体保持敬畏之心。危急时刻必须要密切关注网络舆情，快速响应，随时调整策略。信息爆炸的时代，消息真假难辨，大部分消费者更倾向相信自己看到的。视频里那个消费者的脸如此触目惊心，一些消费者会担心如果不发声，下一个受害者，很可能是自己。
　　所以品牌也要做好准备，危机公关的战线随时可能会被拉长。
　　考虑到江川会非常忙碌，方唯并没有主动去联系他。但中午他还是发了微信过来问她吃饭没有，并告诉她今天非常忙碌，晚上可能会没时间联系。
　　工作的建议和鼓励的话语，方唯对着屏幕输入又删掉，输入又删掉，最终只说了一句：“记得吃饭。”
　　似乎所有的情绪，都已经包含在这句话里了。
　　江川没再回复。
　　下午 A&D 的公关声明发出，不实视频陆续删去，评测大号发了山寨产品和正品从包装以及产品外观及使用体验等对比的测评报告，品牌官方旗舰店给最初那位受害消费者发了全套正品……更多的正面物料有序输出。
　　晚上 11 点半，方唯发给江川，问他回家没有。他回复说回了，并问她在哪里。她说在家。
　　收到信息后两个人几乎同时出门搭电梯去对方的家里，然后吃了闭门羹。
　　江川在方唯家门口拿出手机想联系她，结果收到她的微信：“已经睡了吗？”他马上回复：“还没。”
　　“家里门铃没人应？”方唯的微信很快又进来。
　　呵呵！他立刻转身跑向电梯，很快回到 12 楼，从电梯厅拐出来，便看到方唯站在他家门前，正低头给他发信息。他看自己的手机，唯唯的微信不断涌进来：
　　“我们要不要 ，见个面？”
　　“好像有点太晚了？”
　　“如果你太累的话，我们明天再见也可以。”
　　“那你早点休息。”
　　“晚安。”
　　他一边看信息一路快步过去，在她要转身离开前，站在她身后先一步伸手去按密码锁，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的动作非常的迅速自然，这个姿势，相当于从背后将她轻轻虚拥。方唯吓了一跳，但熟悉气息很快又让她安定下来。
　　“要的。”他轻轻在她耳边低低地回答。
　　“嗯？”方唯偏头看他，如此亲密的距离让她心跳陡然加速，侧身后退了一步，微微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你问要不要见面。嗯，要的。”他重复了一下，密码锁已被他操作进入管理模式。
　　然后他牵起她的右手，将她的大拇指按在了指纹仪上，密码锁提示“请再输入一遍。”
　　类似某种仪式，他再次将她的大拇指按下去，“请再输入一遍”……
　　江川几乎毫无停顿的进一步靠近和触碰，令方唯的思维丧失正常运作。此刻他站在她的身后，握着她的右手，又牵起她的左手，将她整个人虚圈在胸前喟叹般地说：“今天一整天，都好想牵到唯唯的手。”
　　“……”这句话成功地令方唯的心脏在快速的跳动中迎来更剧烈的悸动，听到密码锁继续提示：“验证通过，请按把手开门。”
　　他按下把手打开门说：“唯唯，以后进家里等。”
　　“……”


第51章 身份验证
　　太快了！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心跳太快，还是他的进展太快，一直到被江川拉进门内，方唯还有点懵。
　　她好像似乎仍然没有明确答复他，他们是否可以尝试在一起？但他已势不可挡地分享了他的门匙密码。
　　方唯觉得有一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在以往的合作里，她习惯比他多想一步，以在工作上获得更多的主动权。但在感情这件事上，他比她似乎快走了不止一两步？
　　即便她的防御系统最初是多么的高壁深垒，在他步步逼近下也逐渐瓦解，接近溃败。
　　如果说这是场两个人的对垒，到这一刻，方唯也已经丧失了主动权。
　　门一关上，江川便转身很轻地拥抱了她，然后如同那晚喝醉一样，微微躬身将头靠在她的肩上，疲惫又软弱地。
　　“你还好吗？”
　　“不好。”他轻轻蹭了蹭她的肩膀，带着渴求的意味：“唯唯能抱抱我吗？”
　　只一瞬间，方唯就觉得内心柔软如水，抬手虚抱着他，问：“吃晚饭了吗？”
　　“嗯……还没有……”他意识模糊地应了一声，沉浸在这个渴望已久的拥抱里。
　　方唯皱了皱眉，双手从他的背上退回来握着他的手臂想要推开他。但这个很轻的动作依然触发了他，他立刻将她整个人拥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别动……我好累……”
　　噢，他又开始这样耍赖！但他的怀抱宽阔热烈，令人沉醉，方唯妥协地重新轻轻抱住他的腰，微微踮脚仰头靠在他的肩上。
　　过了一分钟，或者更久，江川都没有再动，方唯终于忍不住说：“你要吃点东西。”
　　“嗯。”他答应着，但并未松开，只在她耳边低哑地说：“唯唯，你要不要，给我吃糖？”
　　“……我没有带糖。”
　　“是么？”他忍不住笑了，偏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可我怎么觉得，好甜？”
　　已是夜深，他早上剃过的胡茬已经长出来了，轻轻擦过她额头光洁的皮肤，引得她瑟缩了一下。她双手退回来抵住他的手臂，脸红红地说：“要不，我先请你吃饭？”
　　“嗯。”她太害羞了，他轻笑一下，终于放开她。“怎么办？家里只有面。”他又低头伏在她的肩上，半带撒娇地说，“但我实在不想再出门了。”
　　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得太久。他只想跟她待在只有两个人的家里。
　　“那，”方唯不由得又想哄哄他了，“给你煮碗面？”
　　“好。”他抬起头来笑，答得很爽快。
　　方唯看他还穿着上班的衣服，餐台上的笔记本电脑也还开着，“你刚回来？”
　　“不是。回来一段时间了，没必要让司机太晚下班。”
　　“那为什么不吃饭？”
　　“……唯唯，我好累……”江川不想被批评，马上开启了撒娇模式。
　　心软的方唯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好。”江川微微笑了一下，他惊喜地发现，这一招对方唯唯屡试不爽！
　　嗯，他好乖。方唯趁他去洗澡，回家取了晚上熬好的鸡汤以及食材上来，给他煮了一碗番茄鸡汤面。录入指纹之后，进出果然相当方便。
　　嗷，方唯又捂脸，自己竟然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个身份验证……
　　江川出来时面已经煮好，之前忙碌着没意识到，一看到食物他又觉饿得不行，微微烫的热汤喝下去，整个人复活了一样。
　　很快便吃完。
　　方唯收拾碗筷，简单问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江川和她分享了他正在思考如何在整个 A&D 的全渠道去加强假冒产品入侵的方案，她顺便提了一下如果赶得及的话，可以在 315 那周以整个美尚品类发布这个计划，表达公司决定投入更多的资源去保障消费者的权益，结束这次危机公关。
　　“应该会很正面。但未必来得及。”她洗着碗说：“不过至少可以表达品牌的态度，执行慢慢完善。”
　　“嗯，很好的提议。”江川走到她身后，虚拥着她的腰，静静地跟着她忙碌。方唯的心跳又加速了，好像总是没有办法拒绝他，也很神奇自己的身体竟然在适应他的亲近。
　　“唯唯。”他又在她耳边轻轻叫她，带着蛊惑的语调：“你还要考虑多久？”
　　似乎距离他在杭州说可以继续慢慢考虑不过才过了几天？她忍不住笑：“你难道会在意？”
　　“当然！”
　　“我怎么觉得，我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不。非常重要！”
　　“那如果我说不。你会松开你的手吗？”她停下来拍了拍他的手。
　　“不会。”他反而揽得更紧了。
　　“好吧。”
　　“那唯唯是同意了吗？跟我在一起？”他又微微撒娇。
　　“有没有别的选项？”
　　“没有！”
　　“嗯。”她从未试过这样对一个男人心软。明明知道他的能力足以应付这样的工作考验，还是忍不住担心，忍不住心疼，忍不住想哄哄他；明明自己都忙得要死，一下班就赶回家熬了鸡汤，还一整晚都在看时间，等着他回家……她允许他在自己身边，和他一起旅行，放任他的亲近，纵容他的任性，在意他的感受，希望他快乐。
　　和他相处的每段时光，她都觉得如此新鲜、愉快、心动，难以抗拒。
　　拖泥带水或者拉扯暧昧都不是她的风格。他都已走过万水千山地来到她身边，她也应该要有勇气踏出这一步。
　　“真的？”江川惊喜地扳过她的肩观察她的表情。虽然他是绝不会放弃今晚这么好的机会，但也没想到之前还一直犹豫的她会这么干脆地答应。
　　她并非只有他一个选择。她也设置了很多烟雾弹，多层的防线，令他一度以为要比她更强大才能攻陷她，工作上要更专业沉稳，甚至武力值可能也要提升，结果最后他发现，原来撒娇示弱最好用！
　　方唯非常不好意思，转身离开，“夜了，快休息，我要回去了。”
　　“那我送你回去！”他的心情仍然难以形容的雀跃。
　　“不用了吧？”就几层楼，搭个电梯的事情。
　　“不，我非常想送女友回家！”他不容抗拒地牵起她的手，却又委屈兮兮地说：“你知不知道在上海那晚，你不让我送你去机场，当时我多难过？”
　　好吧，你这么说，那就送吧。
　　很快到了 7 楼。分别时，江川又轻轻将她拥进怀里，“唯唯，我好舍不得你……”原来第一次送女友回家，是这样的心情啊！
　　“很晚了……”方唯靠在他的肩上，很轻地回抱了他。
　　“嗯，回去睡吧，晚安。”他依依不舍地松开她，退出玄关，帮她缓缓地合上门，“锁好门。”
　　“好。”她伸手去接门把，然而门又突然被拉开，江川有些急切地问：“我得确认一下，唯唯，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了，对吗？”
　　“嗯。”方唯又不免笑，Jaden Jiang 连一束花都没送，就追到了女朋友。
　　“明天起来，你会不会不认账？”
　　“你猜？”方唯恶作剧地答，然后突然用力拉上门。
　　看吧，他就知道方唯唯没那么容易追！
　　门没被关上，因为江川的脚夹在门与门框的中间。方唯没有预设过这种情况，关门的力气有点猛。
　　“嘶！”方唯吓了一跳，连忙松手，低头看他的脚，紧张地问：“你没事吧？”
　　“有事！”方唯还没反应过来，江川已迅速钻进来，关门，落锁。
　　听他说有事，方唯的注意力全在他的脚上，他却揽过她的腰，拉起她的手按到自己的左胸：“唯唯，是这里有事。我的心跳得很快！”
　　感受到他坚硬的胸肌下的心跳快速有力，方唯的手难为情地卷握成拳，后退一步靠到了墙边。
　　“怎么办？”他逼近一步，俯身在她耳边轻轻问：“我现在非常担心！”
　　“嗯？”方唯身体的每一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明明靠得这么近，但他的手还强硬地揽过她的腰，让她更紧地贴向自己。
　　“我很担心，明天有人会断片。”
　　“我今晚……没有喝酒。”两人的身体大面积触碰，方唯的心高速跳动，但思考和表达的速度却变得迟缓。
　　“我不信……”眼前人因为害羞而变得粉红的皮肤，羞涩慌张的表情……令江川更加疯狂地心动。
　　“有过断片不良记录的人……似乎……不是我？”方唯别开脸，勉强地说。
　　“所以我高度怀疑，有人会加倍奉还！”
　　“你不信……的话……我也没办法……”她用手臂抵挡着他的进一步靠近。
　　“不，你有办法。”江川诱哄道：“唯唯，你可以再哄哄我……”
　　“怎么哄？”她回头看他。
　　江川手掌覆住她的后颈，大拇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他专注地看着她殷红的嘴唇，慢慢地靠近。他动作很温柔，手掌宽大温暖，手指修长，方唯有种被掌控的感觉，微微有点眩晕。
　　他充满蛊惑地说：“好比如，给我吃糖……”
　　“……”她意识到他说的糖，可能和她所想的并不一样，试图拒绝：“临睡前吃糖，对牙齿不好？”
　　“但会对睡眠很有帮助。”他微微低头对她轻轻说。
　　“嗯？”
　　他在她耳边堪堪地停下来，轻轻地说：“不是都说，甜蜜进入梦乡？”
　　“……”方唯完全被这句话蛊惑了……
　　江川趁机继续前跨一步，双脚立在方唯的两边，将她困在身前。他浑身散发一种炽热危险的气息，她被这种强烈的侵略压迫的感觉镇住了，紧贴墙面微踮双脚偏开头，本能地想要远离他一点。
　　嗯，现在对于江川来说，这是一个相当合适的高度。他满意地轻笑了一声，松开了她的腰。方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他的腰腹已贴过来更用力地抵压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
　　因为她本能地挣扎，又或者满腔的激情已压抑得太久，江川的吻一开始就来得相当激烈，最初方唯还勉强招架，很快就被吻得全身发软，原本用力抵在他胸膛的手软软地攀着他的肩。感受到她变得绵软，江川也不由得吻得越发温柔，双手慢慢放下来紧紧揽住她的腰……
　　绵长缠绵的热吻……教人沉沦……
　　不过一个吻，方唯体内已升腾起令人羞耻的欲望，她的身心竟都如此喜欢和渴望江川的亲近！如果他继续诱惑她，她都没信心能再坚持多久……她羞恼地将脸埋在他的肩前，简直没脸见人。
　　江川也没有好很多，心跳快得难以形容，身体冲动得要死，下腹还坚硬地抵在她的小腹，不愿分开。
　　“唯唯……你现在记忆深刻了吗？”他声音低哑地问，抬手轻轻覆在她的脑后，偏头吻过她的发顶。
　　“……”已经到了不能断片的程度了吧。
　　“如果你还不确定，我有个很好的提议……”
　　“……”方唯现在不想跟他说话，因为无论她说什么，他总能让她更害羞。
　　“你要不要也来一个盖章的仪式，重新定义我们的亲密关系……”他低头主动地将唇凑到她的唇角。
　　她偏开头艰难地说：“似乎已经，不那么有必要？”
　　“不，非常，必要。”他追着她，缓慢地，确保每说一个字，柔软的唇就轻轻触碰她的唇角，极尽诱惑：“我非常需要这种，身份认证……”
　　他的头发刚刚干，柔软地拂过她脸颊的皮肤，如同他此刻轻轻的吻，以及，温柔而浓烈的爱意。方唯终于忍不住吻了吻他的唇，然后他热情的回应又有点一发不可收拾了……
　　良久，他停下来，抱着她伏在她的肩上问：“唯唯现在还会对我的取向存疑吗？”
　　“嗯……”她简直不好意思回答。
　　“没关系，我会进一步证明给你看。”
　　“怎么证明？”
　　“我可以向你申请增加一项哄我的服务吗？”
　　“什么？”
　　“哄我睡觉……”
　　“……”


第52章 送我礼物
　　嗷！这下，方唯终于狠心将他推出了门。再这样缠绵下去，两人可能真的要把持不住了！
　　太刺激了！心动过速得令人颤抖！
　　方唯将自己扔进床上，拿起枕头捂住了自己火辣辣的脸……
　　手机响了一下，收到 Jaden Jiang 的微信，是一张图片，手写卡片，字迹漂亮潇洒，《恋爱账单-方唯唯》：
　　1) 给我吃糖
　　2) 为我讲故事
　　3) 唱歌给我听
　　4) 送我礼物
　　5) 带我去玩
　　6) 请我吃饭
　　其中第 1，5，6 的后面已经打勾表示完成，但在这个下面增加了红色加星号的——
　　7）哄我睡觉
　　方唯扯过被子蒙上，疯狂心动，简直太羞耻了！
　　江川的微信很快又进来了：
　　“剩下的承诺，唯唯打算什么时候履行？”
　　“这一次，你打算让我等多久？”
　　嗷嗷，方唯躲在被子里看信息，感觉体温持续飙升！今晚应该会失眠吧？要不要下楼去耍套棍法？
　　然而结果是，两人都睡得出奇的好。
　　尽管早已知晓对方的心意，但正如江川说的，这种刷新关系的仪式感还是很需要的，身体的接触仿佛一下子就让彼此的心安定地靠得更近。
　　这一晚，江川也再次印证了这些年工作总结出来的一个结论，有危就有机，关键是你如何管理自己的心态。
　　第二天方唯醒来便收到江川的信息，他一早已到公司工作。
　　噢，她的男朋友真努力啊！呵呵，说完又忍不住觉得自己很双标，之前她是怎么说的？遇到这么努力工作的甲方爸爸，就很难搞？
　　虽然勤奋是江川一贯的作风，但他今天 7 点就到办公室，还有一个原因是希望能早点下班回家和方唯唯约会。
　　不过十点才上班的方唯唯，当晚十点才下班。令江川觉得很有必要行动提醒一下女友，提升觉悟。
　　因为她的男朋友非常非常想她，一直一直在等她。
　　嗯，他确实做到了。
　　不过由于他实在太会了，引来了女友的合理怀疑。
　　“Jaden？你以前真的没有拍过拖吗？”
　　“嗯。”
　　“我怎么觉得，完全不像。” 一样是没有拍过拖，但她跟他完全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但某人面不改色从容自信地说：“你忘了吗？我学什么都很快。”
　　好吧，他各方面的实力似乎一向都不容小觑。看来，她也要学学了！
　　危机过去之后，作为庆祝，这周五晚上两人下班出去约会，吃饭，看电影，直到深夜。江川送她回家时，仍然觉得很不舍。他发现只要他对她柔软，她便更柔软，哎，令他简直对她撒娇上瘾了。
　　还穿着一身商务装的职场精英，卖萌求抱赖着不走，方唯无奈，最后竟拿出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哄他。
　　礼盒有点大，她也有点不好意思，让他回家再拆。
　　江川就这样被她成功地哄回了家。按捺住兴奋的心情，他先去了洗澡，结果头发还没吹干又迫不及待地跑回床上拆礼物。
　　女友的第一份礼物，会是什么呢？
　　解开绑法繁复的蝴蝶礼结打开盒子，江川不禁失笑，竟然是，一只毛茸茸的泰迪熊公仔！
　　她怎么会送这么可爱的礼物给他？
　　呵呵，他的机灵女友肯定藏了小心机！他立刻趴过去伸手将床头柜的手机拿过来，果然收到方唯唯的微信，是他那张恋爱账单的图片，剩下的 234 和 7 都已被打钩。
　　“小熊多才多艺，颜值高，身材好，让它哄你睡觉刚刚好。”
　　紧接着又进来一条信息，她说：“Close file。”
　　“……”所以呢，一份礼物就解决了所有项目，她会不会聪明得有点过分了？！而且，她为什么要强调颜值高身材好？
　　他快速打字发过去：“唯唯，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想抱着睡的人是谁？”
　　结果方唯完全不理他。
　　将小熊放到枕边，江川拉着它的手轻笑：“我们的 A 姐怎么这么飒！”小熊不回答，只唱起了一首粤语儿歌，之后，又讲起了故事。
　　噢，送他的礼物里包含了唱歌讲故事和哄睡，她确实诚不我欺。
　　虽然被她走了捷径，但即便就这样被她哄着，还是觉得很甜蜜很甜蜜啊……哎，真真是中了方唯唯的蛊！他揉揉眉心，很开心地笑了，又按一下小熊的手，语音停下来，他跟它道了晚安。
　　果然是，甜蜜进入梦乡……
　　时间过得很快，春天跑起来，转到到了四月份。
　　张小瑜在数动办公室上班一个多月，工作渐入佳境。她有传统媒体的经验，和麦景晟的数字思维刚好可以互补，两人在工作中也很有默契，很快确定了公司在自媒体账号的战略布局，将账号架构、内容策略、推广方案逐渐完善。团队也在慢慢招募中。
　　她自己的个人账号运营也在继续，一些值得借鉴的经验，结合她在传统媒体内容运营的一些思考，她都提炼整理出来，还给数动的孩子们做了培训分享课。
　　而数字营销的团队的互动推广经验，又给她很多启发。总之，小瑜感觉自己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正准备在新媒体领域大展一番宏图。
　　然而，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
　　“嗷嗷嗷！”
　　周六这晚方唯一接通小瑜的电话，就传来了一阵惊呼！
　　“瑜总，出了什么事？”
　　“姐姐快要疯了！”
　　“和 Mike 吵架了？”小情侣最近一起工作，讨论得比较“激烈”的时候，也是有的。
　　“我想杀了他！”
　　“这么严重？”这下方唯倒是不急了，她非常清楚小瑜在熟悉的人中，越夸张越表示问题还有转圜的余地。
　　“好崩溃！”
　　见坐在对面正专心工作的江川投来一个问询的眼神，方唯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起身往房间走去。最近只要在广州，江川每晚都要来她家。有时在这边加班，更多的时候，可能只是想跟她待在一起，做点什么或者不做什么，他都觉得好快乐。
　　她从前不知道他是这样黏人的，不过，他的行为一直在刷新她对他的认知。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方唯关上房间门。
　　“他说是安全期，没有问题的，结果！结果！结果！”张小瑜对着一字排开的三根不同品牌的验孕棒，气得无法说下去。
　　“你怀孕了？！”方唯也嗷了一声，完全理解了她的反应了。
　　“你说我会不会想杀人？”
　　“你现在在哪里？需要见个面吗？”
　　“要！”
　　两人约了地点，方唯换了衣服要出门。
　　“这么晚，还要出去？”江川问。
　　“嗯，瑜总有点事，我去看看她。”
　　“我送你。”
　　“不用。”方唯制止他，“我已经叫车了，你先忙工作。”说完她就出门了。
　　“……”女友这么独立，江川同学对着笔记本，有点寂寞……
　　“怎会这样？”方唯这次真是被瑜总惊到。
　　“我也不知道。”小瑜懊恼地说。之前她去三亚的那次本来大姨妈就提前了 10 天，后来的几次两人都比较火热，想着是安全期就没做措施。尽兴是确实很尽兴，结果月中大姨妈没有按时来。那她想着上次是提前的嘛，最近工作节奏也挺紧张的，她觉得身体可能在调整，就等到月底再看看。
　　“然后，就这样了。”小瑜无奈地摊摊手，经过出来路上的这段时间，她确实也冷静下来了。
　　“你怎么打算？”
　　“怎么打算？还能怎么打算？肯定不能要啊！你知我的，我不生小孩的。”
　　“你舍得？”
　　“现在就是一个细胞。我看了资料，现在的胚胎大概就是一颗小蓝莓，都还不能称之为胎儿。”
　　“Mike 知道了吗？”
　　“他知道了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啊。”
　　“但他也有权知道。”
　　“我担心他知道之后，会不舍得的……”小瑜有点惆怅。
　　“宝宝不是你一个人的。无论如何，应该先告诉他。”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我拒绝作答。”这个世纪难题，方唯是想都不想想！
　　“假若你现在有了江师兄的孩子，你会生下来吗？”
　　“……”
　　“呐，你也没办法说生下来。”小瑜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继续追问：“那在你决定不要之后，你还会先告诉江师兄吗？”
　　“……”嗷！这个问题有毒！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她但愿以后也不会将自己和江川置于这样的困境中。方唯叹了一口气：“哪一种选择都很艰难。我只能建议你们好好商量，达成共识。”她握住小瑜的手，“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在你身边。”
　　“怎样能达成共识？”让麦景晟放弃，可能也不容易。但她是真的没想过会怀孕，此刻真的是彷徨极了。
　　“Mike 现在在哪里？”
　　“他回父母家了。”
　　方唯抬手看看腕表，“我现在打给 Mike，让他来接你。孕妇不能熬夜。”
　　“我怎么开口？难道我要跟他说，我有了你的孩子，但我准备打掉他？”她难受地：“对他好像很残忍？”
　　“对你来说一样残忍。”方唯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所以你确定 Mike 是想要宝宝的对吧？”
　　“他大概率应该是想要的。但我真的没想过要改变人生规划，况且现在也不是合适的时候，公司刚刚起步。”
　　“人生也有很多种可能性。偶尔不按照规划来走，也挺刺激的。”
　　“你是在说你自己吗？什么时候跟江师兄在一起的？”看刚才问那两个问题时方唯唯的表情，小瑜就已经能确定了。
　　“上次品牌危机……”
　　“呵呵，”小瑜了然她叹了一口气，“看来 Ken 是没机会了。虽然我也猜到你可能无法抵抗江师兄的进攻，但我又很为 Ken 意难平。哎！”
　　“Ken 是很好，但我跟他只是互相欣赏的朋友啦！”
　　“罢了，如果你跟 Ken 在一起，我肯定也会很替江师兄难过。”小瑜又笑，状似生气地甩开方唯的手，“哎，你个招蜂引蝶的女人，注定要让男人们伤心！”
　　“Ken 不会啦，他向来潇洒，又有魅力，从不缺优秀女性青睐。”
　　“你怎知道人家不会？说不定知道你拍拖之后，他会被打击得伤心欲绝。哎，可怜我潇洒不羁阿 Ken 哥！”
　　方唯便不再说话，很高兴转移了瑜总的注意力。
　　“讲起来，我之前还担心江师兄会输给 Ken，完全多虑了，他多会抓机会啊！”
　　“他确实是。”方唯笑，自己也的确是心甘情愿让他进来的。
　　“哎！”小瑜瞄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为什么这一个，却如此不会挑时机呢？”
　　“呵呵，你确定你的难点只是时机吗？如果只是这个原因，我相信以 Mike 的能力，可以很快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
　　“……我有点担心，我在麦总面前会坚持不了多久。”
　　“别瞎担心了，你确实会！”瑜总还不知道她早已被 Mike 吃得死死的吗？自她接受他的创业方案，她便插翅难飞了。“你要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一般情况下，麦总完胜。”
　　“但你对江师兄坚持的时间比我预设的要久咧。其实他那样优质的男人，基本很难拒绝。就看他会不会动心，要不要进攻而已。”
　　“哇，你对他评价很高哦！”某人知道后应该会很开心吧，毕竟他那么爱听赞美。
　　“实话实说啦！感觉江师兄虽不爱表达，但爱惨了你，要珍惜。”
　　瑜总有所不知，江师兄私下里简直是太爱表达了，还喜欢鼓励别人表达！方唯笑笑：“Mike 也很好，第一次见面时就知道。”
　　方唯说着按了免提接通了麦景晟的电话。
　　“Hi Ada？”
　　“Hi Mike，你能过来接一下瑜总吗？她有点不舒服。”
　　“她怎么了？”麦景晟的语气马上就紧张了，“定位发给我，我马上过来。”
　　对面已经传来了穿衣服拿钥匙的声音。方唯说：“好，你不要急慢慢来，我会在这里等你到了再走。”
　　“谢谢。”
　　电话挂断。
　　“无论怎样，以我对 Mike 的了解，他首先会关心你的身体。”
　　“唉，我好乱！”小瑜双手插进头发里，焦虑地揉了揉……


第53章 不速之客
　　麦景晟很快就到了。
　　“小瑜，你哪里不舒服？”他一进来就直奔张小瑜身边牵起她的手：“我带你去医院。”
　　“怎么这么快，你飙车来的？”
　　“嗯，有点担心。”她身体一向挺好的，让 Ada 打电话来，肯定是非常不舒服了。
　　“担心也不可以这样的，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方唯给小瑜一个“呐，我说得没错吧”的眼神，然后说：“Mike 别太担心，瑜总没事，你们回家好好聊。我先回去了。”
　　麦景晟问小瑜：“不用上医院吗？”
　　小瑜说：“暂时不用。”
　　麦景晟见她状态不错，似乎没有什么不适，便转头对方唯说：“Ada，我们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们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讨论。”
　　“太晚了，Jaden 会担心。”
　　“没事。我约的车也到了。”她转头叮嘱小瑜：“瑜总你慢慢说，别激动啊！”
　　上车之后，方唯收到江川的微信，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要不要来接她。
　　方唯笑，他的司机都休息了，他来接她其实也不过是打车。“不用，我在回来的路上，很快就到，别担心。”
　　“那我等你。”
　　“不用，你先睡。 乖。”
　　“嗯。”
　　江川给她留了一盏客厅的台灯，方唯到家后，发信息告诉他已安全到达。他没有回复。大概已经睡着了。
　　方唯放下手机，心情很复杂，便去阳台坐着慢慢地喝了一杯热茶。
　　时间已过 12 点，她起身收衣服回去洗澡。
　　“你说什么？”麦景晟的声音掩饰不住的狂喜。
　　“你没听错，我怀孕了……”
　　“真的？”麦景晟兴奋地抱起她。
　　“嗯。”
　　“那我要做爸爸了？！”
　　“……”
　　“小瑜，我们结婚吧！”这个好消息让他沉浸在一种难以形容的幸福心情里。
　　“……”
　　她一直沉默，他终于发现她的神色并不如他那么开心。“小瑜，虽然这种情况下向你求婚有点被动，但其实我一直都想和你结婚。”
　　“我……”小瑜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终于心一横，快速地说：“我没打算要这个孩子！”
　　“为什么？”麦景晟惊讶地问，脸上还残留着上一刻的惊喜。
　　“我不想结婚，也不想生孩子。”
　　“为什么？”他的表情仿似一瞬间就被冰霜凝固，将她轻轻地放了下来，紧紧盯着她的表情问：“你不爱我吗？”
　　“爱的。可是我更爱自己。”
　　“结婚后你也一样可以继续爱自己，而且我和宝宝也会很爱你。”
　　“……”
　　“那你能跟我说说原因吗？”麦景晟很快调整情绪，冷静下来。
　　“……”这要怎么说，这么多年，她的人生规划里，就没有丈夫和孩子。
　　“你有疑问，有顾虑，我们一起解决它好吗？”他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和她商量。
　　“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我们的事业都刚刚起步？”她试图找一个合理的理由让他好受一点，真不愿看到他伤心。
　　“只是这个原因？”
　　“我们对养育一点经验都没有。”
　　“第一胎都没经验。”
　　……还想生二胎？麦总你还真敢想啊！“养孩子要花时间又花精力，还很花钱，不然怎么叫化骨龙。”
　　“嗯。”他认同地点点头，“经济上你完全不用操心，我已准备好。还有吗？”
　　“生孩子很麻烦的！”
　　“怎么麻烦？”
　　“要产检啦各种排队啦！我听说妇产科人满为患，生孩子要躺在走廊竖着两条腿排队等宫口开足够才能进产房！”她伸手捂了捂脸：“太可怕了，完全没有尊严！”
　　“确实可能有这种情况。”他揽过她的肩，轻抚她的脊背安抚她，“还有吗？”
　　“还有我怕痛，怕身材走样，我也不想母乳喂养！”
　　“好。我知道了。还有呢？”
　　“我也不想带孩子！”
　　“好。”
　　她都说这么多了，他竟然还好？！
　　“你知道现在教育有多卷吗，何必把孩子生出来受苦！”
　　“呵，小瑜想得比我更长远。”他笑：“还有吗？”
　　“……还有，我不想啊！”她终于词穷。而且明明做错的人是他，应该生气的人是她，她怎么这么心虚？
　　“你为什么不想？”
　　“……”
　　“我知道了。还有吗？”
　　“没有了！”
　　“嗯，我明天带你去医院。”
　　“……”啊，就这样？她都准备好和他吵一架的，结果他这么冷静地，就这样答应了？他刚才还说想和她结婚呢！这接受得也太快了吧？那他求婚是是真心还是假意？
　　这到底是他们两个的孩子呢，她尚且如此挣扎，他这么容易就放弃了？
　　小瑜感觉自己心情简直太复杂了，抬头看他已经从衣帽间取了她的睡衣出来，带她进浴室。“快洗洗睡。你现在要好好休息。”
　　她有点懵地看着他转身出去，然后又看他探头进来，“你要不要我帮忙？”
　　“……”她是怀孕了，又不是受伤了，况且现在宝宝在她肚子里，就只是一根豆芽。小瑜无语地瞪了他一眼。
　　“好啦，我知道了。”他关门退了出去：“你小心地滑。”
　　洗澡出来，麦景晟来替她吹头发。她的头发浓密而长，大波浪的卷发，他相当耐心地细细为她吹干，然后带她回床上躺着。不一会儿又给她捧了一杯热牛奶过来，看着她喝完，让她赶紧睡觉。
　　“你呢？”
　　“我去书房加班。”他替她盖好被子，拿上杯子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嗷！”小瑜烦躁地将被子掀过来蒙上头。他到底是要怎样？！还有自己，现在的心情是要闹哪样？他放弃得那么干脆，还依然对她如此体贴，不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她不就是想要男人，不想要孩子的吗？
　　但小瑜也不过纠结了一轮就睡着了，怀孕令她十分疲倦。
　　方唯吹干头发回房间睡觉。遮光窗帘拉上了，她关掉外面的灯进来，一时没适应房间的黑暗，等她摸进来打开床头的落地灯，才发现江川在她的床上睡着了，呼吸绵长，看上去睡得很沉。
　　他怎么睡在这里了？方唯失笑，伸出手指，轻轻拂过他长长的睫毛。江川困极了，抬手握住她的手，闭着眼睛问：“唯唯？”
　　他看上去好乖，方唯又想逗他：“你怎么知道是我？”
　　“嗯，是唯唯的味道……”
　　“你怎么睡着了？”
　　“你不是……让我先睡吗？”
　　“那为什么不回家睡呀？”方唯笑，她看他穿着家居服，都回家洗过澡换了衣服，又跑下楼来等她？
　　他终于睁开眼睛，还带着朦胧的睡意：“我担心你，回家怎么睡得着？”
　　“那在我家就不担心啦？”她点了点他高挺的鼻子。
　　“担心的，但被子里都是唯唯的味道，”他闭上眼睛温柔地笑了一下：“就好像，唯唯在哄我睡觉一样……”
　　“你家不是有小熊吗？”只要有电池，随时都可以哄睡的。
　　“小熊不香。”
　　“……既然你现在都醒了，那……”
　　“唯唯……”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他向她蜷缩过来，抱紧被子，闭着眼睛，疲倦地说：“夜了，快睡吧……”
　　“……我睡哪里？”
　　他又睁开眼睛笑，掀开被子将她拉下来，“床很大。”担心她还会继续说什么似的，他迅速帮她盖好被子，“唯唯，我好困……”
　　他又这样带着朦胧的睡意柔软地向她撒娇，想起他喝醉的那晚，一直缠着她说要跟云飞换到她家来……方唯终于认输地，伸手按熄了灯。
　　江川的手从背后绕过她的脖子揽着她的肩迅速将她带进怀里，将头轻轻地靠在她后脑。
　　被子里他的怀抱很温暖，而这个略带脆弱的依赖姿势，让方唯的心不由得柔软酸胀，柔声问：“怎么啦？”
　　“唯唯，我一整晚，都好挂住你……”
　　“嗯，我也是。”她将他揽在她肩上的手拉下来，翻身面对着他，也不知是不是受小瑜影响，她现在毫无睡意，特别想倾诉。“Jaden？你现在还困不困？”
　　他睁开眼睛轻轻笑了一下：“唯唯想和我做什么？”
　　“你要不要，跟我聊聊天？”
　　“……”就这样？两个身体健康互相爱慕的成年情侣，第一次同床共枕就是盖着被子聊天？她怎么这么单纯？她这么高估他的定力的吗？他失笑地闭上了眼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方唯已自顾自地开始发问：“你为什么要将办公室调到广州？”
　　“公司的安排。”
　　“不是你主动申请？”她有点不信。
　　“……老板建议的。大概觉得我飞广州太频繁了，问我要不要到广州来。”虽然差旅费从他自己的成本中心里出，也一直在合理范围内，但他不经意在老板面前流露出疲惫的状态，老板就给他提了个建议。
　　“嗯，Emily 说你那段时间很频繁出差广州……”
　　“回国时公司问我办公室要放在上海还是广州，我选了上海。”他揉揉眉心：“结果有人因为觉得我危险，十分胆小地逃回广州了。”
　　“我本来就很胆小。”
　　“你都练武了还胆小？”她确实是胆小，跟工作上全力以赴的果断几乎完全相反，她对感情真是谨慎又纠结。
　　“因为太胆小，才去上的武术课。”
　　“所以我能怎么办，才几个月，总不能又大费周章地申请到广州来。所以，只能用合理的方式让老板主动开口了。”
　　“你太厉害了吧！”她突然发现 Jaden 同学也挺腹黑的。
　　“你还好意思说啊，你也有责任的。”他曲起手指刮了刮她的脸颊，刚刚洗过澡，她的皮肤清爽嫩滑，鼻子里都是她香甜的气息，他一下子又有些蠢蠢欲动了。所以，他的女朋友打算继续谈到什么时候？
　　“Jaden？”
　　“嗯？”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嗯，大概，12 年前？”他笑，想来竟然已经超过 12 年了。
　　“哈？！”那时候她才大一？她震惊地抬头看他，黑暗里他的表情模糊不明，她将手放到他的脸上，想感受一下他的情绪。
　　“你不知道我大学时就暗恋你吗？”
　　“怎么会？！你连我死皮赖脸地追着你采访都拒绝了！”她完全不信的。
　　他将她的手心拉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因为，你也被我标注了高风险。”
　　最先逃走的人难道不是他？方唯即刻将手抽回来：“……那你还好意思说我胆小？！”
　　“后来，我以为你跟云飞在一起了。”
　　“……云飞喜欢的是韩晓岚啦。”
　　“嗯。一直到他结婚前一晚我才知自己搞错了。其实和你重逢之后，我一直在挣扎。”
　　“挣扎什么呀？”方唯秒懂，哈哈大笑地：“哇，好兄弟的前女友，我要不要追呢？”她俏皮地问：“这样？”
　　他恼羞地轻咬了一下她的手指。
　　“的确挺尴尬的。”她笑着将手抽回来，“我开始都以为你不会记得我的。”
　　“所以你就假装不记得我了？”
　　“呵呵~”方唯干笑一声，又问：“那你什么时候战胜了自己的心魔？”
　　“嗯，就是，大概得知你辞职的那晚，我有点急，直接去给你留了电话。但我之后比较淡定，因为你答应了会联系我的。”他又有点生气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没想到你一声不吭就回了广州。”
　　“呵呵呵~~”
　　江川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你呢，你什么时候开始在心里给我标注了‘高风险’？”
　　“嗯，成都出差之后？”
　　“为什么？”
　　“觉得你太可爱了！”
　　“可爱？”江川失笑，好像从没有人这样评价过他？“我以为是我的成熟睿智吸引了你。”
　　“当然这部分也很吸引啦！”
　　“有多吸引？”


第54章 哄我睡觉？
　　“相当吸引！”她老实地说：“其实那天品牌发布会看你发言，就很令人心动。”
　　“呵，你给了我 100 分。”这个分数让他开心了一整天。
　　“嗯，真心实意的。”
　　“但我怀疑你的满分标准是 999，所以 100 分只够让你逃走。”他生气地拍了一巴她的屁股：“谁信誓旦旦说所有甲方爸爸都是她的朋友？你个小骗子！”
　　她反驳：“喂，我是项目完成了才离职的！”
　　“是啊。因为项目完成了，我就不是你的朋友了！”他无奈地：“你怎么那么现实？”他的手轻轻爬上了她光滑的脊背，“我甚至连进入你私人通讯录的资格都没有，嗯？”噢，她洗完澡后，连内衣都没穿……
　　他的指腹略粗糙，抚过她的皮肤，让她的心颤动了一下，她赶紧按住他的手臂，“那不然呢？若每个甲方爸爸的邀约我都去，那得多忙啊！”
　　嘶！这句话成功地让他停止了动作，心里倒抽一口气地警告说：“你最好以后都要将这个公私分明的原则进行到底。”
　　“没办法了。”她也无奈地：“已被人为破坏了。”
　　“方唯唯，你是不是想讨打？”他想起一件事来：“为什么 Ken Chen 是阿 Ken 哥，而我只是 Jaden？”
　　“我和阿 Ken 哥认识很多年啦。”
　　“我爱你更久！”他惩罚般轻轻挠了挠她的背。
　　“哈哈哈！”她痒得瑟缩了一下，笑嘻嘻地：“Jaden Jiang 为我吃醋，我怎么这么有成就感呢！”
　　“Ada Fang 是不是对自己的魅力没有正确的认识？你们露营那天，你跟 Ken Chen 还合拍唱情歌？你知不知道我妒忌得发狂！”
　　方唯顿了一下：“所以你那晚发脾气，是因为吃醋了？”
　　“不然呢？”
　　“我以为你只是因为那晚瑜总攒局我出来了。”
　　“当然也有一点原因。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就我不行？不能送你，不能接你，不能约你……Ken 也可以送你回家！”
　　“你为什么那么介意他，他就是我的客户。”
　　他生气地盯着她：“只是客户？”
　　“好吧，也是朋友。”
　　“哼，他是你标注的第二个高风险的客户朋友。”客户和朋友，他都是咬着牙说的。
　　她哈哈哈笑，捏他高挺的鼻梁，“高冷精英江先生原来是个醋坛子！”
　　他却叹气：“唯唯，你令我太没安全感了！”
　　“哎呀，我只约过一个客户上广州塔。”
　　呵呵，他终于开心地笑了，吻了吻她的脸颊，继续说：“嗯，其实知道你回广州之后，我去找了 Mike。”
　　“哦？”
　　“因为要想办法再次成为你的客户……”
　　“啊！”她几乎要从他怀里跳起来：“所以 Mike 来找我原来是因为你吗？”
　　“不是。”他赶紧按住她，“我找他的时候，你已经去数动上班了，所以被他嘲笑我是你的假朋友！”
　　“哈哈哈，确实是他的作风。”
　　“所以呢，你为什么连去了新公司都不告诉我？”他又忍不住生气，她都不知道自己令他在 Mike 面前多没面子。
　　“我一向快刀斩乱麻。”
　　“那我的追求，你为什么不能干脆一点？”
　　“我也很干脆……”她反驳到一半，很识趣地刹住了。
　　他幽幽地替她说了下去：“对，你就是很干脆地，拒绝了我！”
　　“呵呵，”她尴尬笑一下，扯开话题：“你不是铁面无私的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一点都不像你。”
　　“呵，罪魁祸首有资格讲这种话？”他又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屁股，“那段时间，你都不知道 Ada Fang 把我逼成什么样子了！”
　　“对不起啦！”她觉悟很高地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后来，我以为可以利用甲方的身份向 Mike 打探一些你的信息，结果被拿捏的常常是我。”
　　“Mike 竟敢这样对你？！”
　　嗯，她这个反应就很令人满意了！他立刻可怜兮兮地伏到她的肩上，找到靠山一样地叫了她一声：“唯唯……”
　　“Mike 这个对甲方爸爸的态度，简直应该作为客户服务的反面教材写进公司培训里！”
　　“……”他立刻从她肩上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方唯唯，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
　　“呵呵，”虽然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方唯亦已感受到他强烈的不满，马上见好就收地虚拥着他，拍拍他的背安抚地说：“放心，Mike 很快就要被你拿捏。”
　　“嗯？”
　　“瑜总怀孕了。他肯定要来找你谈美妆项目后续跟进的问题。”方唯笃定地说，“你到时候可以跟他提‘合理’要求。”
　　“哇，好羡慕！他们会结婚吗？”
　　“……”噢，歪楼了，他的关注点跟自己完全不在一条线上！她意识到危险，马上继续之前的话题：“那你为什么会搬到这里来？”他完全可以租公司附近的公寓。
　　“云飞帮我找的房子。”
　　“你连凌云飞都告诉了？”她吃惊。
　　“没有。”他笑，“他说你找房子相当挑剔，我就说照你的要求复制一下。”
　　“哇，凌云飞竟然一点都没跟我提过！”
　　“我担心你知道我搬来后又会跑掉，所以放了一点烟雾弹。”他又笑：“云飞现在可能还以为我俩因为工作的事不对头。”
　　“他错在太信任你了！”
　　“那你让我怎么办？”他又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我太忙了。至少到这个财年结束之前，我都没办法解放很多时间。但我又越来越迫切，你身边蠢蠢欲动的男人太多了！”
　　“你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怎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虽然麦景晟的部分是自己误会了，但是：“Ken 就不说了。在酒吧那晚，Chris 抓住你的手让你摸他的脸，当时我简直妒火中烧，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我对你的感情已经脱离了我的自控力。”
　　“放心，完全看不出来，你当时非常正常！”她伸手抚过他的脸安抚他。
　　“真的？”
　　“嗯。不过……”方唯笑，又忍不住哼了一声：“那次的事，你竟然还好意思吃醋啊？”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那么喜欢你！”他将手覆在她的手上，将她的掌心留在脸上。
　　“但 Chris 喜欢的是你！”
　　“……”
　　“所以，如果非要吃醋，也应该由我来！”她立刻要将自己的手抽回，但被他紧紧抓住。
　　“……”虽然她为他吃醋的话，他会很开心，但她这个醋吃得，怎么这么让他不爽呢！
　　“你也不知道他是 GAY 吗？”
　　“我为什么要知道？！”他咬牙切齿地：“所以你从那时就开始就怀疑我的取向了？”
　　“呵呵！也不是啦，不过~”她若有所思地：“你那么吸引 Chris，确实也算是一个佐证……”
　　“你是不是那次会议之后，就动了辞职的念头？”
　　“……”
　　她还没回答，他已猜到。手脚并用地用力一收，将她整个人锁进怀里。噢，只隔着薄薄的一层睡衣，她如此柔软真实地紧贴他的胸膛，让他几乎难以自控。他魅惑地笑了一声：“看来，我很有必要进一步为自己正名。”
　　“呃……”好像只是一瞬间，来自他身体的蓬勃羞恼以及由此带来的强烈威胁，已令她无法忽略，“其实，也不用了……”
　　“怎么不用？”他轻轻地吻她的唇，声音无法控制地变得低沉沙哑。
　　他的声音和吻都是温柔的，但身体语言却很强硬……方唯严肃认真地：“我现在非常相信你的。”
　　“是么？那你证明给我看看？”
　　“……这，要怎么证明？”
　　他拉着她的手探向自己的下腹，方唯被他的意图吓了一跳，立刻拒绝：“这个……不是你的证明吗？”
　　“哦，是么？”他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很明显了好吗？
　　“那……示范结束，”他把唇凑到她的唇边，让她拉着自己的手向她的小腹游过去，轻轻诱惑她说：“现在轮到唯唯了……”
　　“……”她很果断地选择了吻他，慢慢地，静静地，笨拙又温柔，一点一点地描绘他的唇瓣，然后轻轻地撬开他的牙齿……江川闭着眼睛，很专心地感受她的柔情蜜意……然后他的手慢慢地从她的腰，不易察觉地移回她的胸前……
　　他的嘴唇那么柔软，掌心那么温暖……不过一个吻，方唯仿佛已有醉意，这样和江川亲热，自己很可能会把持不住？但她只迟疑了一下稍微撤离一点，江川马上重新主导了这个吻。
　　“……不够……”他说。然后激烈的吻开始密集地下来了，他的手指轻轻抚揉她的胸，“唯唯……不够……我希望你能爱我更多一些……”
　　“嗯……”她已难以招架。
　　他翻到她身上，伸手按亮了灯。
　　方唯被突然的光亮刺激了一下，抬手捂住了脸。江川轻轻拿开她的手，“唯唯，让我看看你……”
　　暖黄的灯光下，她的脸红得教人沉醉。
　　“不要……”她闭着眼睛，害羞得想要翻身躲起来。但他抵压着她，她几乎无法移动。
　　事实上她已完全被掌控。
　　“唯唯，我很好……为什么不要？”他轻轻地问。
　　“……你刚才说很困？”
　　“嗯，但你把我吵醒了。”他将她的手慢慢地按在两侧，“所以，唯唯，今晚你要负责……哄我睡觉……”他说着俯身继续吻她，一路向下……
　　两人都穿了扣钮款式的棉布格子睡衣，江川稍微直起身，只解开了一颗纽扣便忍不住将衣服往头上一扯，整件脱掉。然后他马上俯下来一边吻她，一边去解她的衣扣。
　　“唯唯……我好想你……”他情难自禁地吻她，声音低哑地诱惑她：“唯唯……你要我好不好？”
　　已经意乱情迷的方唯睁开了眼睛，迷离地看着他，伸手抚上了他的小腹……她再次闭上眼睛，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嗯……”他果然是有腹肌的呀……
　　这声类似呻吟一般的低叹应允，还有她温柔的手指轻轻拂过坚硬的小腹，像在空气里划了一根火柴，更加迅猛地点燃江川的欲望。可是他越是迫切，她的扣子便越是难解……终于解开 2 颗，大片雪白娇嫩的皮肤已经裸露出来，圆润的肩膀，精致的蝴蝶锁骨，令人疯狂的柔软……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可爱又娇羞的光泽，白里透红，散发诱人的香气。
　　他无法自持地吻下去……
　　“唯唯……”在热吻的间隙他难耐地说：“帮帮我……”
　　方唯其实也并没有好很多，他虔诚温柔的触碰和爱抚，带来潮水一样的情欲，轻易将她淹没，一时间都没办法消化他的要求，“嗯？”她睁开眼睛，眼神迷离又迷惘。
　　她怎么那么纯情？他简直无法再忍地将她的手带到她的衣扣：“帮我解开……”
　　“……”他浓烈的渴望和迫切感染了她，方唯终于配合地开始解自己的纽扣，噢，太羞耻了……
　　噢，她这么乖，这么主动！他马上起来快速脱掉身上剩下的衣物，立刻又覆了上去。
　　她这样美好，他一刻都不想离开的！
　　然而箭在弦上那一刻，她又突然伸手抵着他的胸膛，“Jaden？”
　　“唯唯，叫我江川。”
　　“江川？”
　　“嗯？”他满意地应了一声。
　　“会不会，”她不确定地：“太快了？”他们在一起似乎还不到三个礼拜？
　　他轻笑一声：“我会慢慢地……”说完不等她反应，他便缓慢地推进了。噢，太美妙了，他忍不住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她并不是这个意思……
　　但她没办法说出口，因为江川伏在她耳边继续问：“要多久，唯唯才能满意？”
　　“……”她也没有办法回答，实在也没有经验。
　　事实上，方唯觉得实在太久了！她非常不适应这种入侵。但这种事情，一旦开始，便情难自控，那位一直哄她说会轻轻的、慢慢的、很温柔的人，到后来也难以免俗地变得急躁和激烈起来……
　　最后，说不清到底是谁哄谁睡的觉，反正两人倒是都睡得很好了。


第55章 积极争取
　　周日这天，小瑜醒来的时候，身边依然是空的。她去书房，麦景晟竟然还在加班！
　　“你醒啦？”他看到她便合上电脑，过来温柔地问：“想吃什么早餐？”
　　“……”他真的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哦！小瑜失望地：“我什么都不想吃。”
　　“那不行。我帮你决定。”他看看时间，“我预约了 10 点的医生号，简单吃一点就带你去医院？”
　　“嗯。”她转身去了洗漱。
　　就很顺利，因为麦景晟预约的是一家高端私立医院，完全不用排队，按照预约时间到了就见医生，先验血确认怀孕，然后去拍 B 超。
　　“宝宝大约 6 周多，目前来看，很健康。”医生在拿着 B 超探头在小瑜的腹部慢慢移动。
　　麦景晟一直握着小瑜的手，盯着屏幕，其实两人都不会看，只觉得黑乎乎的一片。突然听到一阵快速的噗噗噗的声音。
　　医生：“听听，多有力！”
　　“这是什么？”小瑜明显被吓了一跳。
　　医生笑：“是宝宝的心跳。”
　　麦景晟握着张小瑜的手明显一紧。
　　“啊，原来他都有心跳了啊……”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说到后面小瑜都有点哽咽了。麦景晟低头看她，两人的眼睛都有点红。
　　回去见医生，得知他们不想要孩子，医生有点惊讶：“宝宝很健康……妈妈 32 岁……”她看了看两人，又看回电脑屏幕：“应该要孩子的条件很成熟了，你们再考虑一下，我先给妈妈开些叶酸。”
　　下午小瑜睡醒的时候，麦景晟又在书房工作。
　　“你到底在忙什么啊，昨晚通宵了还不好好休息？”小瑜的语气都是责备：“你这么忙，我们怎么能要孩子？！”
　　麦景晟笑了：“你不是说不想要吗？”
　　“……”
　　“我在做一份项目可行性报告。”
　　“不能缓一缓吗，今天是周日。”
　　“不能，我的客户非常急。我怕她等急了，会直接否决！”
　　“哪个客户这么牛？！”
　　“VVVIP 客户。”他起身过来轻轻拥着她，“有没有不舒服？”
　　“身体没有什么，心很不舒服。”她抚了抚自己的心口。
　　“怎么个不舒服法？”他松开她，紧张地看她的表情。
　　“我不知道。心里总觉得很难受。”
　　“对不起。”他又拥住她，“是我的错。让你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来面对这种情况。”
　　“……”其实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了，毕竟她当时也十分享受的。
　　“你要不要来看看我的工作成果？”他牵她到书台前，抱着她坐下来，打开了电脑。
　　“数动新一年的年度计划？”
　　“嗯。”
　　“你不是说很急的吗？现在才 4 月，你做下一年的计划？”
　　“嗯。因为接下来我会很忙。”他一手轻轻敷在她的小腹上，单手操作电脑，打开一份数动三年规划的思维导图，跟她解释未来三年数动的发展方向、目标及计划。“其实这份计划我去年已起草，当时我为了留住你，增加了 MCN 这部分的业务。”
　　“啊，你只是临时起意吗？”
　　“你拿了两份 offer，我担心你离开我。”
　　她心里默默地说，我应该走的，不过留下两个月，她就面临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仿佛猜到她在想什么，马上说：“小瑜，你不能离开我……”他偏头吻她的脸：“想都不要想。”
　　“……”
　　“我知道错了，我来想办法补救，好吗？”
　　她没说话，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补救？现在她肚子里的，不是一个细胞了，而是一个小生命，一个宝宝，他和她的第一个宝宝。
　　他有心跳的！
　　很难描述听到宝宝心跳之后的心情，她感觉很迷茫。作为父母，他们是应该要对这个宝宝负责的。但问题是，他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父母并不是人人都能做。虽然都调侃这是 7*24 的一份工作，但这份工不能半途而废，不能辞职不能跳槽，一旦做了，就是一生。
　　现在想起那个将方唯吓得掉进泳池的捣蛋鬼，她都不由得抖三抖，她当时还说他的父母教不好就不要生！那她自己呢，有信心比人家做得更好吗？那她是不是，也不应该生呢？
　　就是，她现在到底想怎样？到底在纠结什么？不是早就决定不生了吗？
　　麦景晟的声音将她从繁乱复杂的思绪中带回现实。“今年和明年的公司发展规划以及人员架构我都已调整好，明天回公司我会和人力资源总监更新中高层人员的招聘计划。”
　　“嗯？”她刚才一直在开小差，都没仔细听。
　　“我会将更多的时间解放出来，放到你的创业项目上。”
　　“然后？”她有点没跟上他的思路。
　　麦景晟点击公司规划导图里的 MCN 的部分，打开了一个更新的项目规划，详细地解释了接下来他和张小瑜在这个项目里的分工安排。
　　“我会成为你的助手，管理这些业务的日常执行事务，你只需要开会讨论做决策。”
　　“你不怕我们继续吵架啦？”
　　“内容运营以你的建议为先，你更专业。当然，我会提供不同平台的热点内容偏好，关键词抓取机制之类的研究报告给你做决策参考。但我不会惹你生气。”
　　“呵呵，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我以宝宝的名义保证！”
　　“……”
　　他将她扳过来，“我以后都听瑜总指挥。”然后有对着她的小腹说：“宝宝，你为爸爸作证。”
　　她笑了，伸手绕过他的脖子抱住了他。
　　“所以，关于宝宝这件事……”他把头靠在她肩上，恳求地说：“我保证不会影响你事业的发展，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
　　他抬起头，继续操作电脑，打开了一份方案《景瑜孕育 1000 天计划》，一页一页和她看下去，从怀孕开始到宝宝 2 岁，她所关心、担心的部分，他都做了安排。
　　特别是产检的部分，他将今天去产检的医院从 6~40 周的产检、生宝宝的自然分娩或剖宫产、产后康复做了套餐组合方案，详细介绍了其中包含的医疗项目及服务。
　　她惊讶地：“你确定你现在不是在帮这家医院做推广？”
　　“我们家是这间医院的会员，昨晚研究了一下他们产科服务。这些细项已经涵盖了一般的需求了。”
　　“你连产科都懂？”
　　“我在 A&D 的时候曾经在纸尿裤品牌轮岗两年……所以小瑜不用担心，我拥有相当丰富的育儿知识储备。你说你不想带孩子，那我来解决，好吗？”
　　她却将屏幕拉下去看套餐价格，惊呼一声：“……产检加自然分娩套餐这么贵的么？”
　　“但你所担心的都不会发生，不用排队，不用等候，你可以得到最好的服务和照顾，很有尊严地生宝宝；产后安排了全面细致的康复内容，也不用担心母乳喂养以及身材走样。”他抬头看她：“今天你也看到了，这家医院水平先进，环境很棒，人性化服务。”
　　“……”
　　“对我来说，你昨晚提到的所有顾虑都不是问题，我只担心你和宝宝的健康，如果可以确保这一点，让你在孕育的过程保持愉快心情，将生产的风险降到最低，我认为这个价格是合理且值得的。”
　　“但这 42 天月子套餐要价也太离谱了！”
　　“你不是担心耽误工作吗？坐月子的时候，还有单独的办公区和会客室，你的助手也去陪着你。”
　　“我的助手，谁？你吗？”她转头对他笑。
　　“当然只能是我，别的男人必须谢绝拜访！怎样，瑜总满不满意？”
　　“我的荷包不会满意的！”
　　“放心，钱的事，让你老公去想。所以我赚钱用来做什么？当然让我的太太、宝宝过更舒适的生活啊！”
　　“我还没说嫁给你，也没说生宝宝的！”
　　“嗯，我知道你还没答应，我在积极争取你的答应。”
　　“……”
　　“小瑜，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宝宝，我真的很希望我们能够留住他。”
　　“……所以你通宵做的项目可行性报告的 VVVIP 客户，是我？”
　　“不然呢，除了你，还有谁？”
　　“但也不用这么赶吧？”
　　“考虑到你的身体，我们必须尽快做决定。”
　　“……”她不说话，只抱住他。他在处理这件事的过程相当成熟冷静，既有男人的责任担当，又处处充满对她的关照体贴，还流露出一点小小的可爱的私心，那么的温馨真实。
　　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快速反应，默默地做了这么多，说她不感动就是假的。
　　“现在最辛苦的人是你，我不过通宵一晚，不值一提。”
　　她眼红红地靠在他的额上：“我这么重要的吗？”
　　“你最重要。”
　　“不是江师兄最重要？”
　　“怎么可能？！”
　　“你刚才不是说他是数动年度重点维护开发的大客户么。”
　　“呵，Ada 在这里呢！”
　　“你打算将他的项目交给方唯唯？”
　　“Ada 自然是最快最佳的人选，她能稳住团队，镇住大客户。不过她也不会有时间看很很细的执行。看 Jaden 怎么想吧。”
　　“不会有问题吗？会不会有利益输送的嫌疑？”
　　“这个问题，若是 Jaden 自己提要求的话，他来解决！”
　　“你这样子讲，我对方唯唯好心虚。”
　　“我明天先和 Jaden 谈谈，我已经有几套解决方案，看他决定。”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放心，我们都是正常的业务往来，难道 A&D 还能不让人谈恋爱了？”他笑了笑：“况且你以为他 Jaden Jiang 是什么人？这么多年，只要是他的目标，我就没见他失过手。他应该有解决方案，才会一再要求 Ada 负责他的项目。”
　　“难怪方唯唯会栽在他手里了……”
　　“呵，迟早的事。”他又打开一个楼盘链接，“Jaden 上周找我一起去看房，公司附近的望江楼盘。”
　　“他想买房了？”
　　“年薪那么高，一直没买房，我笑他是不是被 Ken 的望江复式刺激了？他说，为爱筑巢是天性。”
　　“方唯唯才刚刚跟他拍拖吧？”
　　“嗯，两周。他当时就这样面不改色地说。他是多有信心以后 Ada 会和他一起生活啊？”
　　“方唯唯也不想结婚。”
　　她的这个“也”将他拉回现实，感觉他和 Jaden 爱上这对闺蜜也是同病相怜：“这个户型你喜欢吗？他怂恿我一起买，可折上折。找天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一期还有几套现楼带豪装发售。”他又忍不住笑：“可见 Jaden 是有多急！”
　　“……”您看上去也挺急的。
　　“我们搬到这边的话，上下班可以散步，医院也在附近。产检也节省时间，到时生孩子拎个包就过去，多方便。”
　　您以为生孩子是买菜呢，拎个包就过去！
　　可是，这个宝宝虽然来得很突然，但他的爸爸立刻调整了所有计划，通宵论证了一个可行性方案，囊括了工作、医疗、房子……她所顾虑的方方面面，只是为了说服他妈妈生下他。宝宝啊，你也是个幸福的小人儿啊！
　　小瑜心里一边感动，一边又戚戚焉，那她是真的要生宝宝了？还是不生呢？唉，愁人！
　　他看了看时间：“你今晚想吃什么？”他又想到什么：“你想不想到我家吃个饭？爸妈催了很多次。”
　　“啊，不想！”
　　他又低头对着她的小腹说：“宝宝，你知不知道妈妈一直不愿意跟爸爸回去，让爸爸在爷爷奶奶面前很没面子？”
　　“……”
　　“他们都觉得我魅力不够。”他笑了一下，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言简意赅地说：“嗯，不回去了。让陈姨送过来。嗯，好。”
　　他放下电话，对她说：“你现在不能老吃外面的东西，我让家里做了送过来。”
　　“……突然有种即将嫁入豪门的感觉。”
　　他惊喜地扳过她的肩：“小瑜，你答应嫁给我了？”他就知道她会舍不得他们的孩子了！
　　“……”只是打个比方啊大佬！
　　“小瑜，我早就准备好了，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做你的老公，以及你宝宝的爸爸。”他伸手拉开书台的抽屉，拿出一对对戒，“张小瑜，嫁给我好吗？”


第56章 早有预谋？
　　结婚对戒都准备好了！
　　“你早有预谋的？！”
　　“不是！”麦景晟即刻否认。虽然去年为了留住她，他偷偷想过奉子成婚这个可能，甚至在昨天，一开始他都是窃喜宝宝来得太妙，比项目更能将她绑在身边！虽然这个宝宝严格来说确实是意外，但并不影响他带来的巨大惊喜和幸福感！
　　这种小心思肯定不能让瑜总知道，“我只是，一直想找机会向你求婚。”
　　“……”
　　“小瑜，我要和你共度一生。”
　　“我不想因为宝宝而和你结婚。”
　　“可我是因为想和你结婚，才会有宝宝。”
　　“哦！你还说不是有预谋的？！”她几乎要跳起来。
　　他紧紧抱住她，怀着宝宝呢，她还敢这样扎扎跳！“我的意思是，是因为我爱你，才会想结婚，才会想要宝宝。”
　　她孤疑地看他：“你真的不是故意的？”
　　“怎么可能呢！我一向都很尊重你的想法的。不然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向你求婚，因为知道你还没有准备好。”他稍微松开一点，看着她认真地说：“如果我早有准备，昨晚是不是就不用通宵调整所有计划了？”
　　他的表情很磊落，她也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哎，大概怀孕引起的激素水平的变化，让她对自己的身体和思考丧失了部分的控制权，她总是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感觉疲劳和困倦。
　　她怔忡的时间里，他已经牵起她的右手，将戒指戴进她的无名指。
　　“哎！”她想要摘下来，“我还没答应的！”
　　“嗯。”他与她的右手十指紧扣：“我知道，我等着。”他轻轻将她的脸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但你要知道，我不能没有你……”
　　两人静静拥抱了一阵，他又将自己的左手伸过来，“你也帮我戴上？”
　　小瑜：“……”
　　他一直举着左手，她微微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伸手将另一戒指套进他的无名指……
　　上周看房时，麦景晟有点好奇地问江川：“Ada 知道吗，你已在准备这些？”结果他淡定地说：“她可以慢慢考虑。不过我习惯先行几步。你不是说，要对她们表现出很迫切么？”
　　哼，说江川这家伙毫无恋爱经验，他是不信的！这家伙在感情里表现出来的把控力和行动力，一点都不逊色于职场。
　　才多久，他已经悄无声息地令 Ken 出局，简直是个情场高手！
　　所以呢，江川真是令他醍醐灌醒！独立女性在面对婚姻和生育的时候会犹豫不决，多么正常，小瑜有顾虑，他就让她无后顾之忧，她没有安全感，那他就给她呗！
　　就好像工作，你要永远比客户和老板，多想一步，甚至几步。信任和依赖自然建立了！
　　周日这天没有闹钟，方唯醒得比较晚。
　　好累，不想起来……方唯翻了个身，浑身酸痛，咳，她突然想起昨晚，倏地睁开了眼睛！
　　江川不在，家里也很安静，想来他应该是早起去跑步了。她双手捂脸松了一口气，无法想象如果醒来看到他会多尴尬。
　　她在床上赖了一阵才起来去洗漱。洗完澡，刷着牙，她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仔细观察了一下，终于发现了问题，浴室柜她的用品旁边整齐地摆上了江川的洗漱用品、剃须刀、须后水，男士洁面乳，架子上还有他的毛巾，浴巾……
　　她回头对着镜子愣了几秒，转身跑回房间拉开衣柜，果然，他的睡衣，衬衣，西服，家居服，运动服……见缝插针地隐藏在她的衣服里，窗边的角落窗帘遮挡下还摆着一只大号行李箱。
　　那么，不出所料的话，鞋柜里应该也有他的棉拖鞋，皮鞋以及跑鞋了？她去验证了一下，果然。
　　她昨晚出去和瑜总才聊了多久？这位甲方爸爸非凡工作的效率，在生活中是惊人的一致！
　　所以呢，他的入侵是全方位、势在必得的！
　　方唯含着牙刷站在鞋柜前，心里升腾起一股兵败如山倒的颓然之感。
　　必须得做点什么，来捍卫她独立生活的空间！
　　她反应过来，迅速跑回去，最快的速度洗漱换衣出门一气呵成，不到十分钟，她已进了电梯。
　　几乎是她进电梯的同时，江川从另一台电梯回来。他确实如常去了江边慢跑，顺便给她带了早餐。
　　家里很安静，他以为她还没有醒，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看时间也有点晚了，他不由得宠溺地笑了：“懒猪，要起床了。”
　　窗帘打开，房间大亮，床上并没有人。
　　她去哪里了？
　　他心里一空，立刻拿出手机打给她：“唯唯，你在哪里？”
　　“嗯，我回妈妈家。”
　　他听到她似乎在跑动，马上转身看楼下，果然看到方唯正跑向大门。“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啊，不用，我明早直接从家里到公司上班。”
　　“……唯唯，我明天要去新加坡出差。”他无奈地提醒她。
　　“好。”
　　“好？”他有些不满，“就这样？”
　　“Safe trip！”
　　她又用这句来打发他？！早上看她那么累，他都忍住没有吻醒她，天知道醒来看着她安安静静地睡在身边，对他来说是多大的考验？
　　“唯唯……”他立刻柔软地喊她一声，“我好想你……”嗯，很满意地看到她的速度慢了下来了，“晚饭后我去接你回来好不好？”
　　“……”
　　“还是你现在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回去，陪伯母她们打打麻将？”
　　“不要！”她停下来，商量着说：“你出差回来，我去找你好不好？”
　　“不好。”他立刻拒绝：“唯唯，如果你今晚不回来，我会发脾气的！”
　　她忍不住笑了：“你发脾气的话会怎样？”
　　“会很严重。”
　　“多严重？”
　　“你要不要试试看？”
　　“好哇！”她已重新走向小区大门。
　　“……唯唯！”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的身影跑出了大门。
　　“好啦，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努力工作。拜。”
　　然后她竟然，真的就这样挂了电话，而且当晚，她竟然真的狠心没回来！江川低头无奈地笑了一下，他的女朋友怎么这么挑战！然后忍不住又叹气，才哄他睡一晚就跑，她真的是太坏了。
　　哎，他抱着她的被子，现在已经开始想她了……
　　这晚江川一个人很郁闷地收拾了行李，第二天一早回了公司上班。
　　这天麦景晟果然找江川谈未来项目负责人变更的事。江川上午会议太多了，但麦景晟很急，于是江川出发机场之前，两人在 A&D 楼下简单开了个午餐会。
　　“小瑜怀孕了，我这边的工作要调整。”
　　“恭喜！”
　　“谢谢，美尚品类的项目需要换一个总监。”
　　“谁来接替？”
　　“Alan 怎么样？”
　　“他能力还不够吧？”
　　“那让 Ada 下面的总监 Jessica 过来？你知道 Ada 的能力，她带了半年，Jessica 成长很快。”
　　“为什么不直接让 Ada 过来？”
　　“Ken 不会同意换负责人的。”
　　“呵，那我也不同意的。“
　　“哎，Ada 不是不愿意吗？”
　　“她现在还不愿意？”甲方爸爸的语气明显不满了。
　　“以你们现在的关系，不觉得有点敏感？”
　　“有什么敏感？正常合作。”
　　“这边的日常工作基本是 Alan 和 Kenny 直接对接，何必非要 Ada 过来？”
　　江川却神秘地一笑：“她说甲方爸爸可以提合理要求。”
　　“你确定你对她的要求能合理？”
　　“呵！”江川不置可否，“你让她尽快跟大甲方爸爸联系。”
　　“这么会玩的吗？”但他又忍不住提醒：“我提醒你啊，你可别把 Ada 惹恼了！”开玩笑，现在 Ada 可是数动的一号员工，二号保护对象。
　　江川不理他的揶揄，只说：“怎样，那天的房子现在应该要买了吧？”
　　麦景晟果然兴致勃勃：“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再去看看！”
　　“我周五晚上到。”
　　“OK，到时候约。”
　　下午麦景晟和方唯一对一的会议，结束后他提到他的工作将会调整。
　　方唯认同：“嗯嗯，确实应该。”
　　麦景晟有些歉意地说：“这样一来，美尚品类的项目，也需要你来负责了。”
　　“Alan 不是已做得挺好？”
　　“嗯嗯，他不错的，但关键时刻还是需要带带他。”麦景晟笑，“你手上项目也多，我本意也不希望你太忙，但客户指定要你。”
　　“Kenny？”
　　“Jaden。”
　　“……”
　　“你是不是惹他生气了？”
　　“为什么这么说？”
　　“他要求我让你尽快联系他。”
　　“……”嗯，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江总还在发脾气中，后果果然很严重。
　　“友情提示，Jaden 颇小气又记仇，得哄。”哎哟喂，这两个祖宗，一个是他的大客户，一个是他相当依赖的工作伙伴。这对神仙情侣若要打架，殃及的可就不是池鱼那么简单了，还可能会影响生意的！
　　嗯，已经见识到了！“……好，我知道了。”方唯深吸了一口气：“好好陪陪瑜总，她现在非常彷徨。”
　　“是。有点儿措手不及。”麦景晟无奈又似乎又甜蜜地笑了一下。
　　“和瑜总讲道理不能急，慢慢来。”
　　“是的。”
　　“我相信 Mike 很快能解决问题。”
　　“Ada，谢谢！”麦景晟真心实意地。“这个时刻，我实在分身乏术，你是我和小瑜最信任的伙伴，接下来数动可能会有更多项目上的事情需要倚赖你。”
　　“我知道。”
　　“你有什么要求？”
　　“可以提？”
　　“当然，工作职责和范围增加了，职位、薪酬你都可以提。”
　　“那就，按公司的规划来吧。”
　　“感谢理解和支持！”
　　她起身回去，又转头对他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说：“等你们好消息！”
　　“OK，我努力！”麦景晟笑，“争取不让你们等太久。”
　　回到座位，方唯打给江川，关机，估计是在飞机上。
　　麦景晟发了邮件给客户团队，表示以后将由 Ada 来领导之后的项目合作，方唯跟进邮件和大家打了招呼，期待之后合作愉快之类。Kenny 很快地回复了邮件，非常惊喜能再次和 Ada 合作。
　　江川的邮件一直到晚上才回复，非常简短：欢迎，期待。
　　方唯正在家里加班看之前美妆品牌之前的项目文件，看江川回了邮件，便用工作手机发微信给他。
　　“Hi，Jaden。我是接替 Mike 工作的 Ada Fang，之前在 SWC 上海工作时，我们曾经合作过。”
　　然后她发了一张电子名片过去。“请多多指教，合作愉快。”
　　“Hi Ada，欢迎，期待你再次为团队合作带来惊喜。”
　　呵呵！！那个傲娇酷拽的甲方爸爸回来了，真是难以联想到那个黏着她撒娇的人。方唯看完回复，将手机扔进被子里！
　　这一周两人都相当忙碌。
　　周二到周四，江川有个为期三天的高强度封闭式培训，只有晚上的时间可以处理堆积的邮件。方唯增加了工作范围，多带了一个团队，这几天也需要加班熟悉团队及项目进展。
　　但两人也并非忙得连临睡前联系的时间都没有，江川是因为还在发脾气等着方唯来哄，方唯呢，最主要是非常不适应拍拖的节奏，男友太痴缠的话，她会觉得很有压力。关系过于亲近，她会下意识后退一点。她自以为这样各自忙碌，为对方保留多些私人空间，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共识。
　　只能说，没有经营亲密关系的经验并且没有正确认识男友对她有高期望的方唯，太天真。


第57章 欲罢不能
　　男友和客户某些时候也有共性，你必须管理他们的期望。
　　和在职场中的格局几乎完全相反，诚如麦总断言，江川同学在亲密关系里幼稚小气又记仇。他压抑自己对方唯浓烈的思念一直等，结果这几天方唯除了工作邮件，完全没有主动联系过他！
　　两人甚至连坚持已久的早晚行业资讯分享习惯都停了！
　　周四的这晚，江川的郁闷达到峰值，但他还是忍住找方唯的冲动，静下心来工作，处理完邮件并确保第二天和老板们汇报会议的资料没有问题，把眼睛累的不行才去睡觉。
　　越是想她，便越要先把工作做好，他要首先确保周末的时间不会被工作打扰。
　　方唯的信息始终没来。分别了 6 天，他对她早已从最初的郁闷，生气，更生气变成了想念，更想念，无比的想念。
　　周五终于顺利结束工作，江川归心似箭地回程。落地将近晚上九点，他一开机就打给方唯，直到他上了车她都没有接电话。他转而打给麦景晟问：“Ada 还在公司吗？”
　　“她和小瑜一下班就不见人，我现在都还在找她们。”
　　“嗯，我先回家看看，有消息通话。”江川捏着手机，既担心又生气，还有那么一点无奈。
　　“OK。”
　　回到市区，终于收到麦景晟的信息，是一个餐厅定位，“我已经到了。你先回家，我一会和小瑜先将 Ada 送回去。”
　　“我直接过去接她。”
　　“也好。”麦景晟想了想还是先给江川交个底：“Ada 今晚喝得有点儿多。”
　　“醉了？”
　　“应该没有，但也差不多了。”
　　“好。”
　　呵，她这么不乖！他抬手捏捏眉心，今晚回家要怎么惩罚她呢？
　　方唯确实一下班就被瑜总拉出去了，说今晚是单身姊妹的狂欢。
　　“你现在还能狂到哪里去？”方唯瞄了瞄小瑜的肚子。
　　“除了喝酒，什么都可以！”
　　“Mike 知道吗？”
　　“都说姊妹狂欢啰，他已被临时屏蔽，江师兄的电话你也不能接！”
　　“他出差还没回。”
　　“周末也不回来吗？”
　　“不知道呀，我没问。”还在发脾气的人，应该也不会想分享行程吧？瞧瞧这几天他除了工作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
　　“哗，摊上你这么无情的女人，江师兄也是实惨。”
　　“惨得过你？”方唯又瞄了瞄她的肚子。
　　“……喂，你够了啊！”小瑜抗议。想到这两人很可能会在恋爱中硬碰硬，又笑：“江师兄那种闷骚高冷性格估计不太会在恋爱里低头吧？如果是 Ken，估计早就想办法把你融化了。”
　　“原来阿 Ken 哥更惨，每次都被你拉下水。”
　　“哈哈哈，Ken 最惨的应该是，没机会上岸！”
　　“其实最惨的是我，无端端被你们两夫妇摆上台！”
　　小瑜果然心虚：“……辛苦了……”
　　“你就说我是不是宝宝的亲干妈！”
　　“你绝对是宝宝的大姨妈！”
　　虽然她比小瑜大那么几个月，但是这大姨妈，叫得真有点……渗人？
　　两人去了琶醍的江边餐厅吃饭。
　　“想好了？决定了？”方唯指指她手上的婚戒。
　　“我记得我似乎还没答应的，但不知道怎的，麦总就默认我已经同意了。”
　　“其实你内心早就同意了。”
　　小瑜很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好迷茫啊！”
　　“所以所谓狂欢算是婚前趴？”
　　“呵，同款姊妹还嘚瑟？你现在也已不是单身了。”
　　方唯叫了一大杯扎啤，“确实是有点，不知如何管理？”
　　“怎么说？”
　　“一言难尽啊！”经验太少了！啤酒上来，方唯略微苦闷了喝了几口。
　　“你都不知道，我最近压力多大！”
　　“我知道。”方唯凑过去，心疼地抱抱小瑜，“你别太担心啊，看得出 Mike 很爱你。”
　　“看得出江师兄也很爱你。”
　　“不知道我们之间可以算作爱没有？”方唯将杯中啤酒喝完，伸手又叫了一杯。
　　“怎么不算？”
　　“那之前你为什么只肯承认 Mike 是炮友？”
　　“哇，这句话，信息量好大！”小瑜八卦兮兮地凑过来：“怎么，专业单身三十年，不到一个月就被江师兄拿下了？他效率好高！”小瑜瞬间觉得自己刚才对江师兄的同情，多余了！
　　“……五十步笑百步？”搞不好瑜总当初和 Mike 更快！
　　“你现在纠结也没用。只可远观不能亵玩的男人，不能轻易碰啊姐姐，我的下场，难道还不够你清醒？”
　　“所以才烦恼啊！”她伸手将小瑜的酒拿过来继续喝。
　　“难道你还想做‘赵完松’（粤语，吃干抹净就闪人）！渣女！”
　　“不可以？”方唯嘴硬。
　　小瑜耸肩：“爱莫能助。”
　　“真的，没救了？”方唯迟疑地。
　　小瑜摊手：“欲罢不能了吧！你就说这几天有没有想他？”
　　“……”忙是很忙，想也是，很想的。最初心里也有点不甘心，还有点气他完全不跟她透露一点风声就直接指定她来负责他那边的品牌项目，虽然这种事，客户和老板商量决定了程序上也无不妥。但后来看他真的是在发脾气了，她又开始担心，这次要怎么哄呢？
　　总之，对江川的心情，一直很复杂。
　　方唯将杯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你呢，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现在都不是被套牢那么简单了，”小瑜无力地靠到椅子上，双手抱着尚未看出变化的肚子，“我现在是完全动弹不得。”
　　九点多，方唯联系麦景晟来接小瑜。今晚她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喝得有点多，微微有些头晕，送孕妇回家有点勉强。
　　麦景晟去埋单。方唯和小瑜到餐厅门口等。四月初的晚上，不冷，有些微细雨，两人坐在户外位置，抬头看遮阳伞外路灯下飘飘渺渺的雨丝。有一刻也是无话。
　　惆怅啊……
　　麦景晟偷偷打给江川：“大佬，你还要多久？Ada 要走了！”
　　“拖住她。”
　　“她说直接打车回南郊，让我赶紧带小瑜回家休息。”
　　“5 分钟。”呵，幸好他来接她，不然她又回南郊了。隔了这么多天不见，她还真舍得他啊！
　　“OK！”
　　麦景晟埋单足足拖了 8 分钟才出来，然后去停车场开车过来，终于看到江川和一只行李箱一起，立在路边等他。
　　他下车问：“要送你们吗？”
　　“当然。”他知道方唯不愿意坐他的车，已经让司机走了。
　　两人一起过去，方唯见到江川有些愕然，大概酒劲慢慢上来了，她竟然毫不掩饰地惊喜，对他呵呵地笑：“咦？Jaden，你回来啦！”
　　方唯见到他这么开心，江川很满意。之前所有的生气烦闷，在见到她的这刻又通通裂变成对她浓烈的思念。碍于麦景晟也在，他克制着走过去，略带宠溺地问：“喝酒了？”
　　“一点点。”她笑嘻嘻地用手指比了个少少的动作。
　　“嗯，回家吧。”他牵住了她的手。
　　“我今天要回……”方唯的思维慢了半拍。
　　看前面麦景晟护着张小瑜上了车，江川在她耳边轻轻打断她说：“Ada，项目上我有些问题要和你讨论，今晚先回我们家，好吗？”
　　“哦，好……”
　　很快回到方唯家。
　　因为最近流感爆发，江川从国外回来担心携带病菌，看着方唯进了门就回了自己家。
　　进家之后，方唯自觉醉意更浓了，坚持着去洗澡。
　　江川整理好，洗过澡，时间已经有点晚了。但他有些担心，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更不想一个人睡，于是又跑下楼去看方唯。
　　进房间果然见方唯趴在梳妆台睡着了，手里还拿着风筒。他无奈地笑了一声，过去帮她细细地吹头发。
　　“嗯？Jaden？”她睁开眼睛看他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江川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的。他在这里，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
　　“哦……对……你说有工作问题要讨论……”
　　“……难不难受？”
　　“头晕……”
　　方唯头发很短，很快就吹干了。他牵她去客厅的沙发，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然后看着她很乖地喝了一口。
　　她停下来，皱眉说：“好甜。”
　　“乖乖喝完就不难受了。”
　　“嗯。”她将整杯喝完，突然舔了舔嘴唇，笑眯眯地问他：“你今晚，想不想吃糖？”
　　呵，她喝醉了这么可爱……迷人……的吗？“Sure。”他说。
　　话音刚落方唯就将他拉过去，很认真地给了他一个深吻。
　　她退出来，手还搭在他的脖子上，额头抵住他的额头，闭着眼睛满意地叹息了一声，然后又笑着问：“甜吗？”
　　“甜……”他忍不住凑过去继续吻她。
　　“呵呵~”她后退着躲开了，靠在沙发上用手盖住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我好像，有点醉了……”
　　“嗯，我也是……”他意犹未尽地亲了一下她手背。
　　“你也喝酒了？”她张开指缝看着他，疑惑地问。
　　“没有。”她简直太可人了！江川将她的手拿开，看着她的眼睛，“但我吃了方唯唯的糖。”
　　“方唯唯的糖，不是甜的吗？”
　　“嗯，糖份浓度太高，醉人。”他笑，指腹轻轻抚过她的脸颊，问：“有没有想我？”
　　“嗯。”
　　“有多想？”
　　“一点点。”她又笑，再次捏着手指比了一个手势。
　　“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他靠过去，轻轻吻她的耳朵。
　　“呵呵~不知道。”她再次偏头躲开他。
　　喝得微醺的方唯，脸色微红眼神迷离，笑得可爱又撩拨，就让人很想疼惜她又很想将她揉进怀里折磨……江川按住她的肩将她扣在沙发上，温柔又热烈地吻她。她沉醉在他的柔情里，仰头回应他的吻。她的睡衣领口有点宽，没有穿内衣，颈脖白皙修长，江川的角度看下去，极尽诱惑。
　　吻到浓情时，江川站起来托住她臀部往腰部一提，将她整个人捞起来，一边吻她，一边往房间走去。
　　江川将方唯轻轻放到床上，然后稍微起身伸手去按床头的灯。方唯却对他的离开很不满意，情不自禁地搂紧他的脖子追了上来。江川轻笑了一声，看来这几天是很想他了，那她怎么做到的，一直都不找他？
　　难得她这样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渴望，江川当然不会放过“审问”她的机会。“唯唯。”他克制着拉开她解他扣子的不安分的手，“你是不是在躲我？”
　　她朦胧地笑着，不回答，手继续扯开他的衣领。
　　“为什么？”他捉住她的手。
　　“我害怕……”她已无法自控地靠过去密密麻麻地吻他的肩膀，模糊地说。
　　方唯唯主动起来，简直要命！江川极力压制体内迫切想要爆发的欲望，问：“怕什么？”
　　“不知道。”她模糊地说，“或者，可能，太快了？”
　　“嗯？”这是什么问题？他还以为她害怕的是他们日后会分手？
　　“你的侵入……太快了……”她似乎清醒了一些，伸手捂住脸，停下来不再吻他。
　　把他撩成这样，还觉得太快了？
　　他已经无法再忍！
　　他干脆地拉开她的手，看她的眼睛，“没关系，”他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唯唯，我会慢一点……”
　　“嗯……”她有点懵，隐约觉得他理解的似乎和她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她按住他的手迷茫地问：“你现在是 Jaden，还是江川？”
　　吻也吻了，衣服都要脱了，这时候她怎么还纠结这个问题？他这几天到底把她搞得多混乱……他低头笑，轻啄她的唇，“我现在是，你的江川。明天是，后天是，以后都是……”
　　“噢……”她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他却不满意了：“唯唯，你不要停……”
　　“嗯？”她睁开眼睛，有点困惑。
　　江川快速将自己已被方唯解开一半的睡衣从头上直接扯掉，俯身下来：“你要不要继续吻我？”
　　“……你想吗？”
　　“想的！”
　　……
　　这一次，两人的体验都非常棒。有点醉意的方唯，少了一点娇羞，多了几份妩媚，真是教人，欲罢不能……


第58章 解决方案
　　结束后，方唯很快就睡着了。
　　江川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这几天高强度的培训以及长途奔袭令人十分疲累，但此刻他却毫无睡意，低头看她安安静静地睡颜，又觉失笑，和她在一起之后，他每天都觉得胸中汹涌的爱意横冲直撞，令他渴望，令他焦灼，总想在她身上寻求归宿，获得回应。
　　但他都已尽量克制了，她怎么还会害怕得想躲？
　　所以呢，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鉴于上周被某人成功逃跑的经历，周六的这天早晨，江川没有起来跑步。但稳定的生物钟还是让他在清晨醒来，看见身侧依然睡得香甜的方唯，他将她轻轻揽过来，又睡了过去。一直到方唯醒来，他还在睡。
　　方唯觉得头疼。
　　不知道是因为昨晚喝太多，还是因为睁开眼睛看到江川近在咫尺的脸。
　　昨晚虽有醉意，但未至于完全断片。中途他一直问，这个速度唯唯满意吗？还要再慢一点吗？唯唯你喜欢我吻你这里吗？唯唯，唯唯，我可以快一点了吗？
　　……
　　她是拒绝回答的。问题是她一直不回答，他太有耐心去探索，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折磨……甚至有一刻她几乎已经理智全无，难耐又快乐地叫出声来……
　　回忆太让人羞耻了，真是尴尬得不知如何处理。
　　好在此刻的他很安静，呼吸绵长，似乎还睡得很沉。她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江川的睡颜，他的眉毛很浓，眼睫毛长而密，鼻子很挺，嘴唇，很柔软，下颌线分明，皮肤似乎也不错？嗷，他是真的很帅咧……她伸出手指，很轻地扫过他的睫毛。
　　“好看吗？”他突然问。
　　方唯被吓了一跳，马上就闭上了眼睛。
　　江川睁开眼睛，便看到方唯紧紧闭着眼睛的样子。他本来想逗逗她，但感受到她在怀里被吓得整个人跳了一下，他又有些懊悔，抬手轻轻抚过她的脊背：“唯唯，你醒了吗？”
　　“嗯。”
　　“还有没有不舒服？”
　　嗷！她将头埋进他的肩膀，蹭了蹭，不想回答。
　　看她这么害羞，他心里又软得一塌糊涂，责备的话讲出来都变得温柔：“以后如果我不在身边，不可以喝那么多酒。”
　　“……”哦，原来他说的是这个，她的脸更红了，只好推开他翻身要起床。
　　“还早，陪我再睡一会？”他手脚一收，又将她带回怀里。
　　“已经九点了……”
　　“……”怎么跟方唯唯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这么快？“那我们起来去吃个早午饭？”
　　“我要加班。”
　　“我是不是应该稍微提醒你一下，你男朋友出差了一周，才刚刚回来。”
　　“哦！那我也稍微提醒你一下，我被逼接手了一个非常难搞的客户，工作千头万绪，暂时没闲情逸致去拍拖。”她猛地推开他，迅速起来跑去了浴室。
　　“……”
　　方唯表示一整天都要闭关工作，江川只好约麦景晟再去看那套房子，这次两人目标明确，速战速决。望江小区 10 楼以下景观会差很远，江川最后选了 17 楼，比数动办公室的楼层还低，阳台加封玻璃之后，方唯应该没问题。
　　两人都想回去陪女友吃饭，从销售中心一出来就分别了。
　　江川带了午餐回来，方唯果然还在工作。吃完饭江川要求女友陪午睡。
　　“早上睡那么迟还午睡，会不会太浪费了？”
　　“我听说，热恋人的人都喜欢在床上过。”
　　“……”噢，方唯果断地和他进了房间。因为如果拒绝，势必要多花更多的时间来解释乃至行动去证明她也在热恋中了。
　　结果说不睡的那个人却一觉睡到将近傍晚！方唯醒来后觉得更累了，洗澡洗头发之后才清醒一些。
　　江川不在，猜他可能去补今天的运动量。方唯倒了杯咖啡，打开电脑继续工作。
　　果然没多久江川就来了，不过看起来并不是去了跑步，因为他穿了正装。
　　太！帅！了！方唯简直被闪了一下眼。
　　男色误人啊！
　　“唯唯，你忙完了吗？”
　　“呃……”工作好像似乎永远都不会有忙完的时候吧？她很有觉悟地合上电脑：“你有安排？”
　　“嗯。我们去吃饭。”他兴奋地牵起她，将她送进卧室：“你先换衣服。”
　　“我要化妆吗？”
　　“不需要。”他吻了吻她的脸：“这样就很好。”他又贴心地关上门：“我等你。”
　　她换了无袖修身黑色七分长裙，更显得她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除了上次云飞的婚礼，这是江川第二次看到她穿裙子，看来，是很重视和他的约会了！
　　他很满意地过来，拥着她轻轻吻了她的额头。“唯唯，你好美！”
　　她摊手笑：“没办法，男朋友太帅了！”
　　江川也笑，方唯唯真是，一直都这么甜。
　　方唯原以为他要带她去高级餐厅或者出席某个重要的宴会，搭配他的着装，她也穿得比平时略微隆重一些。结果出门之后，电梯上行，然后就到了他家。
　　“忘记带东西？”
　　“不是，我们在家里吃。”
　　方唯笑，难怪不需要化妆了。
　　进门换鞋，她发现他的鞋柜，竟然有专门的地方摆放了她的鞋子。
　　晚餐是西餐。牛排、番茄意面、芝士焗龙虾、香煎三文鱼、蔬菜沙拉、南瓜浓汤。
　　“你做的？”方唯惊叹。
　　“中餐的话，肯定是班门弄斧了。”他十分绅士地拉开椅子邀请她入座。
　　“其实我水平不怎么样。”方唯老实地。
　　“方唯唯的鸡汤面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是吗？”方唯笑，“那可能是因为你还没有试过陈校长做的顺德菜。”
　　“我什么时候有机会去试试？”
　　“……”方唯不答，看他在对面也坐下来，兴奋地：“我们可以开动了吗！”
　　嗯，确实是色香味俱全，而且饭后竟然还有甜品，还是方唯喜欢的慕斯蛋糕，她的表情简直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别误会，这个真的是买的。”江川笑。
　　“我觉得很有压力！”她轻叹一声。
　　“呵呵，真的吗？”江川笑：“我难得在唯唯面前有些许成就感。”
　　怎么可能！“是么，甲方爸爸的气势呢？”
　　“唯唯。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
　　“那你什么时候是我的客户？”
　　“嗯，大概在你不听话的时候？”
　　“……”所以呢，他这么执意要她来负责他的品牌，是为了管着她？“我以为是在你发脾气的时候？”
　　“哈哈哈，如果我发脾气，唯唯哄哄我就好了。”
　　“貌似这个客户很难哄啊……”
　　“哄男朋友就简单很多了。”
　　“怎么说？”
　　“给他吃各种糖！”
　　“似乎你的糖，不是我理解的那种？”
　　“指代情侣间一切甜蜜的~”他故意拉长声音：“行为！”
　　“……”
　　“下次你要不要试试东南亚美食？”
　　“你怎么什么都会？”
　　“你知道的，我学什么都很快。”
　　“……”
　　“其实在国外最想念的还是中餐。”
　　“那你想吃什么，我下次给你做？”
　　“那么，”他起身过去客厅，方唯也跟着他过去。只见他从开放式矮柜里取出笔和恋爱账单的卡片，在之前的内容后面加了——
　　8）为我做饭
　　他看着卡片思考了 2 秒钟，大概觉得卡片有点太小，很快在标题后面标了个 A，然后又取出一张新卡片，写上同样的标题标了个 B，“唯唯来签名。”
　　“……”她好像对他没有赖账的记录吧？“这么不信任我？”
　　“下次数动的项目，我不签 PO合同订单可以吗？”
　　方唯果断地接过他递来的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又忍不住问：“所以你打算……要写几张这样的卡片？”
　　“我们先挑战 26 个字母如何？”
　　“……目标有必要定这么高？”
　　“年度项目。”
　　“一年内……”方唯速算了一下：“208！”
　　“我认为在合理范围。”
　　有个特别懂得量化目标的男友，拍拖也很有压力啊！“这完成之后，是要做什么啊？”
　　“完成之后，我们就结婚？”
　　“……”她不应该签的……
　　看她懊悔的表情，他又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礼盒，“出差手信。”
　　“噢，今晚惊喜这么多？！”方唯即刻又开心起来，兴致勃勃打开礼盒，是一条品牌的经典格纹羊绒披肩。
　　其实新加坡的奢侈品价格挺高的，机场免税店免 7%的消费税简直不值一提，但江川行程太紧，以往他并没有出差购物的习惯，但现在无论身在何处，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方唯来。
　　他用披肩将她拥住，嗯，灯光下，披肩和她今晚的无袖长裙无比合衬，“喜欢吗？”
　　“喜欢的。谢谢！”她踮脚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他立刻偏头示意她吻另一面。她也很乖地配合了。呵，原来哄她开心这么简单的吗？
　　时间还早，江川拉她进房间看电影。房间不大，投影在墙上，两人就得坐在床上看。看着看着，某人的的手就开始不安分了……
　　方唯一开始还试图阻止他：“电影还没看完……”
　　他的手停了下来，但吻也过来了。趁着方唯意乱情迷，他顺势将她扑倒在床，伸手按了遥控将投影关掉了。热吻间他问：“现在唯唯可以专心了吗？”
　　“……”所以呢，他刚才为什么要说看电影？如果不是因为他兴致勃勃想看电影，她早就回家加班了。
　　他将她的手按在身侧，俯身在她耳边说：“唯唯，今晚留下来可以吗？”
　　“……”她瑟缩了一下，偏头躲开：“我没有带睡衣。”虽然回家取也很近，但问题是，回去了也就没必要再上来吧了？
　　结果他轻笑一声，翻身下来就拉她起来去看他的衣柜。噢，她的睡衣，家居服，休闲装，通勤套装已整齐地叠挂在专门辟出来的地方。
　　方唯立刻转头看窗边，果然那只曾经藏在她窗帘后的大号行李箱，现在正立在他房间同样的地方。 所以毫无疑问，现在浴室里一定也有她的洗漱用品和护肤品了！她目瞪口呆地：“你什么时候搬的？”
　　他笑，有点不好意思地：“你睡着的时候。”
　　“……”他为什么这么急？“你不累吗？”
　　出差一周，当然是……累的，可若等她醒来，就不会同意他搬了。他轻轻拥着她说：“你不是说，我侵入得太快了让你害怕么？”
　　“……”虽然这是正解，但他昨晚理解的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她细数了一下衣服的种类和数量，不由得惊叹：“我竟然都没有醒！”
　　“不怪你。怪我这些年丰富的搬家出差的经历。”他目标明确，先将行李箱放到客厅，然后轻手轻脚地将她的衣服每种都取出来 2 套，在房间的时间都不超过 2 分钟。
　　“嗯。”方唯点头，“相当高效。”
　　“所以唯唯，”他微微俯身低头抵着她的额头，“我让你也入侵我，你会不会感觉平衡一些？”
　　“不是……我只是……”应该怎么说？她大概，可能，只是担心太亲密依赖某人，会失去自我。
　　“以后一三五我去你家，二四六你上来，好不好？”
　　方唯顺着问了一句：“那周日呢？”
　　嗷，她问完即刻懊悔，实在太不争气，好像这么快就接受了他的解决方案似的！
　　“周日我和你一起回南郊妈妈家？”
　　“……”如此一来，不是更加全面无死角地入侵她的生活了么？她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您说我会不会平衡呢？”
　　他笑，马上又提供了另一个选择：“或者，周日你带我回南郊妈妈家？”
　　“有区别吗？”她叹气。
　　“当然，后者是你主动我被动，应该算是你入侵我。”
　　“……”


第59章 暗涌较量
　　“嗯，那就二四六日都是你来入侵我。”江川很大方地：“我这边多一天没关系，你不要有负担，我很乐意的，欢迎唯唯多多地来，俘虏我。”
　　他将她的手拉过来圈住自己的腰。很明显后面的这句，是意有所指。
　　“……”方唯拒绝和最佳辩手继续讨论。
　　“好极了，我们愉快高效地达成了共识。”不等她回答，他非常机智地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热情很快再次调动起来了，但——
　　“不对！”方唯推开他。
　　他轻笑，就知道他聪明的女友不会轻易被忽悠。“哪里不对？”
　　“这个方案对我完全不公平啊！全是你的利益。”
　　“怎么会呢？”他笑，收紧放在她腰间的手臂，“实现目标的过程，你将培养并获得一个最佳男友。”他笑，又低头吻她：“而且，我相信唯唯也会很享受的。我保证。”
　　“……”后面的这句，也是相当有内涵。
　　其实他并非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于是安抚地说：“唯唯，若以后你要离开我，一定是我的责任。但我会倾尽所有防止这件事发生。相信我，好吗？”
　　方唯抬头看他，他的表情很坚定。她心里又不免感叹，他确实一直是个能抗事的老板，就令人很信任地追随他。
　　他拥紧她：“如果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告诉我可以吗？”
　　“你做得很好，是我没信心经营亲密关系……”她都无法想象若要求自己像他那样主动欢迎对方入侵私人空间，会怎样。
　　“没关系，我有信心。”他捉紧她的双手：“你只要牵着我的手，不要逃跑。”
　　如同在项目合作中下的每个判断和决定，他的果断及坚定，总能令人安心。她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唯唯……”他的吻又下来了，“为什么你就在我身边，我还是这么想你呢……”
　　她笑：“因为……我太迷人了？”
　　“就是，”裙子背后的拉链落下，他的手滑进她光滑的脊背，“你怎么能让我，这么爱你呢……”他手抚上来肩膀拉开她的裙子，温柔的吻就落到她的肩膀，很快，裙子也从她身上落下……
　　危机顺利解除，所以周日一早，江川恢复了晨跑。
　　方唯是被云飞的电话吵醒的。
　　她无奈地接通了电话：“大佬，现在才几点？”
　　“方唯唯，回家饮茶！”
　　“今天是什么日子？”
　　“呐呐呐，有人没良心了！那我今年也是没有生日礼物的啦！”
　　“……”
　　“给你 20 分钟整理时间，一会儿车库见。”
　　挂了电话，方唯又打给江川，说云飞生日，他们要一起回南郊。
　　“我马上到家，你等等我。”
　　“你不用急。”
　　“你又准备抛下我了？”他难以置信地。
　　“我今晚会回来，好吗？”她让了一步，哄他。
　　“……不要！”
　　“云飞打电话来催了，我先挂了。”
　　天啊！江川望着被无情挂掉的电话，对周末晨跑都有阴影了，只要他跑，她就跑！
　　方唯迅速起来洗漱换衣，回家简单收拾一下东西，刚进家门云飞的信息来了，说他要稍迟 15 分钟。方唯无奈，就说了云飞出门比小悦还麻烦了！
　　方唯担心江川回来会赖着她，所以转身就先拿了裙子去干洗。因而她到车库时云飞和小悦已在车上等，简单打过招呼后，她拉开后座车门准备上车，却被里面的人吓了一跳！
　　“Hi Ada。”气定神闲地坐在车里的江川，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
　　“Hi……Jaden。”
　　云飞回头对仍然扶着车门站在车外的方唯解释了一下：“江川休息，刚好可以和我们一起回去。”
　　“欢~迎~”方唯瞄了一眼头发还半湿的江川，很明显是跑步回家匆忙洗澡换衣出门了。呵呵，15 分钟，真高效！
　　云飞的电话响起来，他又转头对方唯说：“还愣什么神？快上车，妈妈们来催了！”
　　云飞很快和妈妈通完电话，车子开了出去。
　　按照这个甲方爸爸严谨高效的作风，这么急着见家长，不知道一会儿回到南郊会发生什么……方唯生气地瞪了江川一眼，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串问号。
　　江川耸耸肩，给她回了一句：“云飞诚意邀请我参加他的生日会。”后面跟了一串无辜的表情。
　　“是不能拒绝，还是不想？”方唯忍不住又抬头瞪他一眼。
　　江川笑，低头回复说：“主要是不想。”上周撒娇发脾气都没留住她，今天新策略的效果立竿见影。
　　“……”
　　“难得休息，你知我一整天都想跟你在一起的……”他偷偷伸手过去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很快松开。
　　方唯又有点心软，但也还有点生气，扭头看窗口不再理他。
　　云飞瞄了一眼后视镜，看两人的表情有点别扭，就笑：“方唯唯，你干嘛对大客户这种态度？”
　　“今天是休息日。”
　　“讲点礼貌哈，现在江川是我的客人，不是你的客户。”
　　“……”刚才是谁先说客户的？
　　小悦却兴致勃勃地侧身回头对江川说：“Jaden！”因为江川比小悦大好几年，叫川哥有点尴尬，她自己也是教英语的，所以干脆跟着方唯叫他的英文名。“上次我跟你提过的那个朋友，今天也会过来哦！”
　　“……”嘶，江川暗抽一口气，下意识转头看了方唯一眼。刚才因为方唯不带他，他立刻打电话给云飞，说想约他吃饭。云飞果然说今天是他的生日，然后很自然地邀请他到家里来，他也很自然地应邀了。万万没想到小悦听说他要来，转头就约了闺蜜。
　　云飞果然诚不我欺！小悦的红娘热情真是，让人不好招架。
　　“是吗？看来今天很热闹了。”江川神色自若地回了一句，企图快快将话题揭过。
　　“嗯呢，你们也可以趁机互相了解一下，说不定会有火花哦！”
　　江川：“……”
　　小悦安抚地：“别紧张啊，就是多认识一个朋友，不合适也没关系的，千万不要有负担！”
　　本来无动于衷的方唯，终于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马上来了兴致问：“小悦，是谁？”
　　“我结婚时那个伴娘，唯唯姐记得吗？”
　　“当然记得！好可爱的那位嘛！然后呢？”
　　“我就说，要不给她和 Jaden 创造个机会？”
　　方唯俯身向前对小悦竖起大拇指，夸张地说：“哇，小悦，你的红娘眼光果然专业！那个女孩跟 Jaden 看上去很合衬啊！”
　　江川不可思议地转头看方唯。虽然知道她暂时不想大家知道他们的关系，但她这样打掩护，过分了啊！
　　“你也觉得哦！”小悦兴奋地转头看方唯：“关键是何影对他很感兴趣！”
　　“她叫何影吗？”方唯是八卦的语气。
　　“对！影像的影，听上去就像合影。”
　　“江川河影，哇，连名字都是命中注定咧！”
　　命中注定什么鬼！！为什么要用在他和别的女人身上？江川警告地盯了方唯一眼。
　　方唯却完全不怕，继续说：“上次婚礼结束之后，Jaden 还问我拿了何影的微信呢！他应该也是对何影有好感的。”说完又挑衅地看了江川一眼，“Jaden，对吧？”
　　“真的？！”小悦立刻转头对江川说：“哦，原来你们已经暗度陈仓了？害我还一个人在这边瞎操心干着急，何影也是瞒得我够惨了！”
　　“不对！没有！”江川忙着向两边否认，感觉头有点大。
　　“为什么？”车里另外三人几乎同时问。嗯，本来专心开车的司机云飞也加入八卦阵营了。
　　“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江川略带无奈地，“谢谢小悦的美意。”
　　“真的吗？”这次是前排那两个人问的，语气明显不信。
　　“真的。”江川瞥了方唯一眼，“我之所以调到广州来，就是为了追她。”好了，现在终于成功地让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闭上嘴了。
　　小悦不死心地：“那个人，该不会，就是，何影吧？”
　　“不是！”江川连想一下都觉得很抗拒。
　　小悦失望地哦了一声。
　　话题稍微停顿，江川立刻抓住机会扯开话题：“云飞，你这台车不错。”
　　“那是！”云飞也来了兴致：“全能硬派越野 SUV 代表作，动力十足，车高视野好，外观就更不用说了，绝对的高回头率！”
　　“动力表现确实优秀，非常流畅，操控性也是令人满意的。”
　　“你开过？”
　　“嗯，上次 Ada……”
　　“咳咳咳咳咳咳……”方唯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云飞担心地问：“方唯唯你感冒了？”
　　“咳咳，大概，有一点？”方唯声音略带沙哑地。
　　云飞从后视镜瞄了一眼，她的状态看上去有些疲惫，刚才她还不愿意起床呢！他立刻单手从储物格取出一只口罩对小悦说：“小悦，你赶紧戴上口罩，方唯唯有毒！”
　　小悦赶紧转回去戴上口罩。
　　“……”完全是自作多情自取其辱！方唯默默地降下了车窗。
　　“哈哈哈。”江川终于笑出声来。
　　“我们刚刚说到哪里来着？”云飞问：“江川你说上次方唯唯怎么了？”
　　这一次，轮到江川懒理方唯的眼神警告，刚才她不是坑他坑得那么欢乐么！“上次 Ada 开了这台车过来……”方唯伸手捏了一下江川的后腰想制止他说下去，江川却将她的手抓住压在自己的腰后，继续说：“我就试开了一下。”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上海来出差的客户啊！”云飞在后视镜瞄了一眼江川：“嗨，不对，你俩去玩怎么也不叫上我？！”
　　江川神色如常地和云飞对视了一眼，淡定地：“Ada 说你要留在家里陪小悦。”
　　方唯匪夷所思地转头盯着江川用口型说了一句，“What？？？”她用力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但江川抓得很紧，担心动作太大更加引起怀疑，她只能暂时服软。
　　“确实是。”云飞完全无意纠结这点，继续兴致勃勃地谈他的车：“所以呢，你们那天开车去哪里了？”
　　“机场。”
　　“那在机场高速体验应该很爽喔！”
　　“是。”那天时间充足，其实江川一直想开得慢一点，时速全程就没超过 80KM。他之所以觉得体验不错，大部分是来自旁边副驾驶那个睡得毫无负担的人。
　　红灯，云飞停下来。
　　江川提前看到红灯，在云飞将要停下车来时先松了手，方唯刚将手抽回，云飞就回头对她笑着说：“方唯唯也很喜欢这台车的。”
　　好险！方唯有点惊魂未定的感觉，呵呵地对着云飞假笑两声，阴阳怪气地：“别跟我说话，我有毒。”
　　“被你荼毒了这么多年，我已百毒不侵啦！”云飞笑，转头重新启动车子，在后视镜和江川对视一眼说：“方唯唯上次非要开我这台车过去，还不承认喜欢？”
　　江川了然，瞟了方唯一眼，非常满意地说：“绝对是因为喜欢。”
　　方唯听出江川方唯话里有话，毫不客气地反驳：“舒适性的话，当然是小悦的车更胜一筹。”
　　“哦？小悦开的什么车？”江川饶有兴趣地问，拿出手机开始编辑信息。
　　小悦：“沃尔沃 XC60。”
　　“很好。”江川点头：“安全性能出色。确实是款适合女性的车。”
　　小悦八卦地插进来一句：“看来 Jaden 对车很有研究啊，要不要送给女朋友？亲测实证，强烈推荐！”
　　“嗯。”江川看着方唯，“如果她愿意的话。”
　　“你送的话，她怎会不愿意呢？”小悦不解。
　　“她有能力负担的，但她一直没买车，我还不清楚是什么原因。”然后他又转头，很好奇地问：“对了 Ada，你为什么不买车？”
　　“咳咳咳！”云飞突然咳嗽了几声，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方唯……


第60章 藏头露尾
　　看方唯神色如常，云飞微松一口气，打圆场地说：“现在网约车那么方便，也没必要一定要买车啦。”
　　“呵！”方唯并未领云飞的好意，开始对江川反击：“好像 Jaden 自己也没有买车？”
　　“Ada 建议我买吗？”江川却认真地问。
　　“……这个应该是个人选择吧？”方唯闭嘴，低头看手机亮了，江川发来的信息：“刺不刺激？”噢，刚刚平息下去的胜负欲又上来了，她立刻回复问：“想不想更刺激？”
　　此时小悦幽幽地说：“看来 Jaden 的女朋友是个女强人啊！”她本来不太相信江川的话，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好像似乎是真的有女朋友了，她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哎，何影是没希望了！”
　　江川看着新进来的微信，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方唯轻飘飘地插了一句：“怎么会呢？”他立刻戒备地瞪了她一眼，只听她继续说：“何影同学不必气馁，说不定 Jaden 和他女友很快就会分手呢！”
　　“方唯唯！”云飞一听不妙，赶紧略严肃地叫了方唯一声。瞄了一眼后视镜里，江川果然正生气地盯着方唯，脸色明显黑了一个色号。这方唯明明平时情商挺高的，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忘了人家还是她公司的大客户？还真别怪江川会被气到，千年老铁树难得开一回花，你这样诅咒人家？云飞继续责备地说方唯：“怎么说话的？”
　　方唯耸耸肩：“sorry 啰！”
　　云飞气结：“sorry 不可以加‘啰’！”
　　“Sorry 不加啰。”方唯毫无悔。
　　云飞：“……”
　　江川咬牙，低头发信息。
　　那边小悦一巴掌朝云飞手臂拍过去：“干嘛对唯唯姐这么凶，我一会儿告诉妈妈！”
　　方唯竖起大拇指：“小悦做得好，做得妙！”又得寸进尺地对小悦说：“别灰心，Jaden 一天没结婚，何影都还有机会！”
　　江川：“……”
　　方唯的手机亮了，江川问：“你再说一次分手试试！”
　　“那……换成分开？离开？走开？”
　　江川咬牙回：“呵！呵！”
　　这次，不好的预感转移到了方唯那边。
　　“好可惜 Jaden 已有女友。”小悦的红娘热情不减，继续尝试问：“那唯唯姐，你要不要我介绍男朋友呀？”
　　方唯干脆地：“不要。”
　　江川略激动：“不要！”
　　两人几乎是同时说的。
　　小悦：“……”
　　小悦：“我都还没说对方是什么人！”
　　方唯只好配合地：“什么人？”
　　“我们学校的副校长，年轻有为，风度翩翩，儒雅俊逸，可谓才貌俱佳！”
　　江川：“我倒觉得这么优秀的条件，很合适何影同学？”
　　小悦笑起来，对云飞说：“你有没有觉得 Jaden 比唯唯姐更害怕？”
　　云飞：“当然了，他担心女友吃醋。”
　　方唯心里一惊，以为云飞已经看出来什么。结果小悦转头安抚江川：“放心啦，何影刚刚发信息说有事不能来了。”
　　哦，原来说的是这个啊，方唯悄咪咪地松了一口气。今天这趟车程，犹如过山车一样刺激！
　　“凌云飞，怎么还没到？”方唯抱怨。
　　“周末出行人多啊，你没看红绿灯都等半天。”
　　小悦继续笑嘻嘻地对江川说：“Jaden，其实不用事事都跟女友报备的啦！”
　　江川瞥了一眼方唯，故意虚心地跟小悦请教：“哦？”
　　“就是，”小悦好心地建议：“有些可能产生一些不必要误会的小事，就不用报告了，留些空间给大家啊，不然你俩都会很累的。”
　　云飞笑，适时地插了一句：“小悦，这是我能听的吗？”
　　小悦醒悟过来，懊恼地：“噢，请自动忽略，该建议不适用于你！”
　　“这么双标的吗？”方唯腹诽，难道我就适用？
　　小悦嘿嘿笑了一声：“必须的呀，这种事情，本来就应该宽于人严于己！”
　　“虽然我女友是个大方的人。”这句话江川是咬着后槽牙说的，她简直大方得让他想打她屁股呢！然后他话锋一转：“但我觉悟比较高。”
　　方唯：“……”
　　小悦马上转头对云飞说：“嗯嗯，这句你可以听！”
　　云飞：“……”
　　终于上了高速，交通顺畅，很快就回到南郊。
　　天气很好，云飞家的院子花开得极好，早餐便摆在前院。手工萝卜糕、马拉糕、干炒牛河、柴鱼花生粥、油菜、蒸排骨、卤水凤爪、干蒸、虾饺……丰富程度堪比茶楼饮茶。大家对江川的到来很是惊喜，特别是两位老太太，一直热情地向他介绍推荐各种点心。
　　大家聊着吃着，很快就到了中午，方唯唯问妈妈们要不要打麻将。
　　方妈妈：“难得人齐，那就，少少地打个 4 圈？”
　　方唯：“多多地打够 8 圈吧！我订了家宴服务，会有团队过来帮忙准备晚餐，菜我也买好了，一会就送过来，到时凌叔叔稍微指挥一下就行。”
　　凌妈妈竖起大拇指：“就说女儿最贴心了！”
　　方唯转头对云飞说：“这个礼物可满意？”
　　云飞竖起两个大拇指：“无可挑剔，加倍点赞！”
　　一行人移步麻将房，江川当然又兴致勃勃地下场了，结果方唯说已经够人了她要回家加个班。江川连忙抓住她的手腕，紧张地说：“你不带我啦？我还不太会的……”
　　“工作未做完，明天会被挑战。”
　　“Mike 吗？”
　　“客户。”
　　“……”
　　“不要怀疑，就是你。”
　　“……”他明明对她什么要求都没提！
　　“不用担心，你学什么都很快。”方唯将他的手扯下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实方唯转身就偷笑了，呵，发脾气的事，原来做起来这么爽，难怪了！
　　她回去将家里电脑里的一些文档数据及旧方案复制到工作的笔记本，画了一会儿品牌数字营销策略矩阵，觉得有些累，趴到床上就睡着了。只是没多久就被电话吵醒。
　　“喂？”她的声音有浓浓的睡意。
　　“睡着了？”江川的声音很温柔。
　　“嗯……”
　　“不是说回去加班？”
　　他这么说不就暴露了吗……方唯一惊，坐起来问：“你在哪里？”
　　“洗手间。”
　　“哦。”她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也搞不清楚自己在纠结什么，妈妈早就见过江川了。
　　“你快来陪我。”江川的语气有些撒娇。
　　方唯忍住笑：“不去。”
　　“要我哄哄你吗？”
　　“……”Jaden Jiang 就是个人精！方唯笑：“那就说说看，你打算怎么做？”
　　“抱抱唯唯，亲亲唯唯。”
　　“……这是哄你，还是哄我？”
　　“嗯，哄着你来哄我。”他一点都不脸红：“够吗？我可以继续增加服务的项目。”
　　“我好困……”
　　噢，唯唯撒娇的感觉，让人觉得好幸福啊！江川温柔地：“那我今晚，哄你睡觉……”
　　“……”
　　“唯唯，你快来呀，妈妈们一直问我个人问题。”
　　“以你的聪明才智及多年斗争经验，还招架不住？”辩驳和谈判可是他的强项，自己在他面前好像就从未赢过，除非是他心甘情愿输给她。
　　“她们好精明，火眼金睛……还是说，我可以适当透露一些？”
　　他所谓“适当”的标准，很可能与她预设的不同……“我现在过来。”
　　“好。”他的嘴角忍不住扬起来。
　　方唯一进来，江川就如同见到救星一样站起来，惊喜地叫了一声：“Ada，你来了！”然后又可怜兮兮地：“快救我……”
　　云飞震惊地望着江川，有点没搞懂他如何一下就从淡定沉稳的成熟男人秒变幼稚大男孩的？刚才在妈妈们各种试探围攻下，他都从容应对周旋得可谓滴水不漏，硬是没有透露任何一点女友的信息。
　　再说了，方唯唯的牌技怎么也达不到能够救他的水平吧？
　　方唯问江川：“输很多吗？”
　　不知道是不是云飞的错觉，他觉得方唯这句话带着某种安抚的意味，然而更震惊的是，她看了看江川剩下的筹码，竟然责备地对大家说：“干嘛把他欺负得那么惨，他还是我们公司大客户呢！”
　　呵，你这时候才说大客户？早上在车上，是谁跟大客户针锋相对，给人家挖坑挖得不亦乐乎！以你俩这种反差表现，谁还能联想起这个关系？
　　话又说回来，这江川不是方唯唯的大客户么，在她面前这么示弱合适吗？跟她此前形容的严谨难搞刻薄的客户完全不是同一个人吧？更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方唯唯说完这句后，江川表情简直就像是一只终于等到主人回家的，小奶猫？
　　甲方的气势呢？他如何管理代理商的？他了解的江川，完全不是这种工作风格的。
　　啧啧！只能说，方唯唯的能力，永远出人意料！
　　方妈妈揶揄地笑：“哈哈，这是撑腰的人来了么？”
　　凌妈妈更加忍不住笑：“貌似这个撑腰的，技术也不怎么够！”
　　“哎哎哎！”方唯在江川身边坐下来：“就让大家久违地见识一下我们的实力！”
　　江川回头：“真的吗？”
　　“真的！”
　　两人合作之后，还是有点起色的，但很快又现颓势，因为小悦午睡起来加入了战队，实在是方唯说的，孕妇的运气太好了！
　　晚饭交给专业的人来准备就非常省心了，粤菜的味道也很地道。方唯凑过去跟江川悄咪咪地说了一句：“呐，满足了你心心念的要来南郊品尝粤菜的心愿啦！”
　　又来？她是怎么好意思的！江川果断拒绝：“借花敬佛的事情我一向是不接受的！ ”
　　“这次不是借的，今天的晚餐本来就是我请的哦！”
　　“哦？那我也可以将云飞的生日会变成家长会了？”
　　“……嗷！”方唯惨叫了一声，灰溜溜地说：“反应那么快，恭喜你啊江总，你又赢了。”
　　气氛很欢快，凌爸爸兴致勃勃地开了一瓶红酒，除了云飞和小悦，大家都喝了一些。回程有点晚，昨晚睡得迟，上车后不久方唯就睡着了。
　　小悦到了孕后期人也很容易疲累，上车后很快睡着了。车厢里很安静。南郊有一段路在修，周末的夜晚比较堵，云飞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车内的后视镜，却见江川神情温柔将睡着的方唯轻轻揽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又替她将掉下来遮住眼睛的刘海别到耳后。
　　车队开始流动，云飞收回视线，重新启动了车子。
　　他好像，从未见过江川如此温柔的表情？虽然他社交能力强情商极高，待人接物谦和有礼，但大部分时候，江川给人的感觉仍然是难以接近的，甚至有点冷漠。大学时尽管同一个寝室，他们亦经过两年才渐渐熟络。大三云飞交换出国，大四江川继续在 A&D 做实习生，很少在校，熟悉之后真正相处的时间不算很多。江川不太喜欢谈论自己的私事，也从不强求朋友分享私事。
　　不过他对爱情和婚姻都没有期望，云飞一直是知道的。
　　想到这里，云飞忍不住又抬眼看了一下后视镜，刚好和江川的视线对上了，他刚想张口说什么，江川却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只好将疑问暂时吞下。
　　好像所有的一切说不清是哪里奇怪地方，突然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下车分别的时候，云飞问江川：“要不要出去喝杯东西？”
　　江川：“好。”
　　方唯提醒云飞：“别太晚，小悦一个人在家。”走了几步又回头严肃地说：“不准喝酒！”上次这两位喝醉酒，可把她害惨了！
　　两位男士很识相地答应了。


第61章 三不原则
　　看方唯进了电梯，江川笑，她凶起来好可爱！就，好喜欢这样被她管着。
　　云飞看江川这宠溺的笑，心情有点复杂。两人到附近的清吧坐了一会。
　　“你说为她而来的那个人，是不是方唯唯？”
　　“嗯。”
　　“什么时候开始的？”
　　江川笑：“你说的，当你遇见那个人，你会知道自己仍然渴望爱情。”
　　“方唯唯启动了你的雷达？”
　　江川笑：“启动了就跑，太坏了。”
　　云飞也失笑，这的确是方唯的作风，当年她不也逃到上海了么。但江川不是不想染指爱情的么？他不禁问：“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
　　“你知道的，我一直希望方唯唯能找到真正欣赏她的人。我希望你能珍惜她。”
　　江川又笑：“怎能不珍惜？这么多年，她是我唯一动心的人。”
　　云飞吃惊，有点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其实我大学时就暗恋她。我以为她是你的女朋友。”
　　“……方唯唯知道吗？”
　　“以前不知。我最近才对她坦承。”
　　江川确实藏得够深了，自己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因为这个误会，你没向她表白？”
　　“不完全是。”江川自嘲地笑了一下：“是我自己没信心去追求爱情，觉得她应该值得更好的人。”
　　所以江川曾以为自己是更值得方唯的那个人，云飞自嘲地笑了一下，“现在呢？”
　　“现在，我要成为值得她的那个人。”
　　似乎所有的疑惑和担忧，一下子通通被他这句话完全消解。
　　云飞原本是有顾虑的，一是担心江川只是一时兴起，然后又担心江川对自己和方唯的那点“过去”心有芥蒂。思绪纷繁以至下车便约江川出来，不然他今晚定然睡不着。
　　结果一杯酒尚未喝完，所有顾虑都已消弭。
　　原来他都喜欢方唯唯十几年了啊，怎么可能是一时兴起呢？其实他又何必担心，江川这般谨慎的性格，想必是想清楚了才会行动。而能够令他采取行动，大概率是已爱得无法自控了。
　　云飞拿起杯子碰了碰江川的杯子，一饮而尽。“夜了，我们回去吧。”
　　“好。”
　　两人在楼下告别，各自回家。
　　云飞确实没想到江川那么自傲的一个人，在爱情面前也能做到如此卑微。瞧瞧他今天在方唯唯面前又乖又蠢的模样，他连一点违和的自觉都没有吗？想起自己在方唯面前却总是怎么努力都好像不够，她那么强大、独立，理智又成熟……
　　话又说回来，江川那么高大的男人变成小奶猫，也挺可爱的。方唯吧，聪明是聪明了，但心软啊，所以呢，江川确实比自己更懂方唯。
　　云飞突然反应过来，靠，江川这心机 boy！
　　现在，云飞的担心转移到方唯身上了，她实在未必是江川的对手！
　　搞不好江川那家伙今天就是故意让自己发现的，他若是要藏，自己这么多年就没发现过任何蛛丝马迹。肯定是因为方唯唯不愿意跟家人公开他们的关系，他就故意藏头露尾让自己知道。说不定那家伙正在憋着什么大招对付方唯唯呢！
　　他甚至从一开始找房子搬过来，就开始利用自己！靠！靠！！靠！！！
　　哼，叫你们瞒着我？我就静静地，看你们演！
　　这周日麦景晟终于成功将张小瑜带回家。因而这晚方唯刚回到家，小瑜的电话就来了。
　　“瑜总，今天见家长顺利吗？”
　　“太顺利了！”小瑜似乎还有点惊魂未定。
　　“顺利怎么是这种语气？”
　　“你知道麦总的家在哪里吗？”
　　“猎德村？”广州市中心知名城中村，因天价拆迁补偿被称为土豪村
　　“错！是二沙岛！”
　　“哇塞！”方唯也惊叹：“麦总低调啊！”二沙岛算是广州老牌富豪区，神秘低调。“瑜总要嫁入豪门了？”
　　“我觉得更忐忑了……”
　　“没有必要！”方唯斩钉截铁地：“你们是门当户对！”
　　张小瑜家在江浙，父母都是处级干部。因为家境良好，又是独生女。父母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幸福快乐。年龄上来了，妈妈也问过她个人感情的问题，她宣布了“不结婚、不生娃、不创业”的三不原则，父母也是尊重的。人生过了几十年，父母都很开明，新时代独立女性，确实未必结婚生娃才能实现人生价值。他们用心培养的女儿，重点大学出来，不是为了将青春耗费在婆媳关系育儿矛盾的琐碎家庭日常。况且过好自己的人生就已经够难了，孕育下一代不是必选项。
　　至于创业那么辛苦，他们的宝贝女儿就更没必要了。钱么，是永远赚不够，但需要的好像也并不如自己想要的那么多。他们家没有经济压力，对目前以及未来养老的生活的预期，都很满足。
　　所以小瑜这些年，一直非常洒脱。她热爱并且珍惜自己拥有的自由，并坚定不移地捍卫它。
　　可是，遇到麦景晟不过一年多，颠覆了她所有计划。
　　好友的安抚并没有给小瑜带来多少安慰。这周她开始有妊娠反应，睡着不久就觉得胃火烧火燎地痛，坐起来似乎缓解一些。她轻手轻脚地起来，去阳台吃了几块梳打饼，才感觉好一点。
　　春末夏初的夜晚，阳台的温度刚刚好。小瑜虚抱着自己的膝盖将整个人靠进宽大的藤椅里，似乎获得了些许的安全感。想不久的将来，她甚至可能连这个自我安慰的姿势都无法再做，心情不觉变得微妙复杂。
　　麦景晟睡梦中翻了个身，习惯性地伸手去揽小瑜，落空了，他伸手向前摸了摸，还是空的？他一下子惊醒，床上没有人。
　　“小瑜！”他惊呼一声坐起来，床头的闹钟显示凌晨 2 点半。担心她不舒服，他起来去洗手间找她，也不见人。虽然她最近因为突然怀孕压力很大，情绪也有点焦虑。但他知道这么晚，她不会任性跑出去，而且她的手机也还放在床头。
　　“怀孕 6 至 10 周，由于体内激素水平变化影响大脑调节情绪的神经传递素，有些准妈妈会出现较为严重的产前抑郁症，像情绪低落、食欲不振、极度缺乏安全感……”
　　不记得是在那本孕育书里看到过，麦景晟的脑中突然冒出这句话。他立刻跑出去，书房客厅，都没有！看了一眼阳台紧闭的落地窗，外面一片黑暗……之前因为紧张而加速跳动的心脏如同突然被人用力攥紧而放慢了速度，一瞬间已惊出一身冷汗，他浑身冰凉呼吸困难惊恐万分地跑过去拉开玻璃门，终于看到卷缩在椅子里睡着了的张小瑜。
　　那个被攥紧的心脏陡然松开，他的心又开始突突突地快速跳动起来。失而复得心有余悸的感觉，让他刹那间已红了眼圈。
　　“小瑜？”尚未来得及消散的恐慌让他几乎颤抖着走过去，蹲在椅子前轻轻叫她：“怎么在这里睡？”
　　“睡不着……”她迷糊地醒来，人很困倦。
　　“为什么睡不着？”
　　“躺着胃痛。”
　　“回房间睡好不好？这里睡会着凉。”
　　“嗯。”
　　她的双脚已经完全麻了。麦景晟将她抱回卧室，将枕头垫高，让她半躺在自己的怀里。虽然她这么真实地靠在他胸前，但他仍然觉得心惊胆颤，竟然开始反思他和江川去看的那套新房，楼层会不会选得太高了？
　　好像长这么大，他从未有过这种对失去的恐惧。三十几年来，强烈的想要得到而又极度担心失去的，好像从来就只有张小瑜一人。
　　在她之前，他当然也有过感情经历，年少轻狂的那段时期，甚至称得上丰富。大概年纪大了，上一段感情分手之后，他突然觉得厌倦，创业最初几年也确实没有什么精力和心思去拍拖。
　　直到遇到张小瑜。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相比于前女友们，张小瑜并不是最漂亮的，但气质很特别，松弛、坦率、生动。穿搭风格很鲜明，大波浪的长发，时尚感的把握恰到好处。在那个答谢晚宴，他一眼就被吸引。然后似漫不经心地踱到他身边，果然在她眼中看到惊艳。
　　那晚他毫不保留地施展了自己的魅力，两人相谈甚欢，互留了联系方式。若即若离地在微信里交流了一段时间，终于在一个加班的深夜，约到酒吧喝了点小酒，而后迫切地，去了酒店。
　　她身材高挑，有一点小丰满。也许是空窗太久，他的体验非常美好。年轻的时候，喜欢白瘦幼，也就是经验多了，才懂得这种略微丰腴的修长身材才致命。第二天醒来分别前，他甚至忍不住又来了一次。
　　谁说男人上了 30 岁就要走下坡路？他简直欲罢不能。
　　不过，两个人最初都只将这场相遇定位为艳遇。大家时间合适便出来，喝喝酒，聊聊天，做做爱。天南海北的热聊，分享见闻和观点，从不窥探也不分享个人隐私。
　　她一直没有越线，但他上瘾了。很快又开始妒忌，她会不会有很多个，和他一样的情人？他甚至连炮友这个词，都不愿意用在自己的身上。
　　情人，才及得上他们如此美好的体验。
　　事实上他真的是想太多了，张小瑜要求太高，这么多年，也就他麦景晟可以让她这样疯狂，冲动得去尝试一夜情。
　　然而，他越是想要困住她，她越是想逃脱；她越是想逃脱，他又越是离不开她。
　　情场得意多年之后，他终于遇到一个令他费尽心思的人。
　　“还难受吗？”这几天她一直没有胃口，虽然没有孕吐，但是恶心和胃痛折磨得她日夜不安，整个人毫无精神。原来孕育孩子，是这样辛苦的一件事。
　　“不难受了。”她疲倦地说。
　　大部分时候，张小瑜相当独立，即便是遇到怀孕这个意外，她的表现仍是冷静的。她一直在克制而负责地挣扎，几乎从未真正抱怨他。在妊娠反应如此难受的情况下，她下意识也是独自忍受。
　　“不舒服为什么不叫醒我？”他轻轻问，深怕惊醒她的惆怅。她一个人呆在阳台，也不知道刚才差点把他吓死。
　　“你最近太累了。”这个宝宝，真是打乱了大家所有计划。
　　“傻瓜。最累的人是你。”他吻她的发顶，“但你不是一个人，烦恼丢给我，我来解决，好吗？”
　　“嗯。”
　　看她情绪还是恹恹的，他心疼地说：“小瑜，如果你不想生，那我们就不生了。”
　　“可以不生吗？”
　　“可以。但你不能因此而离开我。”
　　“……”
　　“是不是今天去见我的家人，让你感觉压力了？”他轻轻抚过她的丝滑的长发：“虽然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很想我们将孩子生下来，但我们还是可以自己决定的。”
　　嗯，他的爷爷奶奶都 90 岁了，一直想抱重孙，无奈之前孙子定不下心性，不肯配合。
　　小瑜抱紧麦景晟的腰：“麦总，如果我们以后离婚，我是不是会拿不到孩子的抚养权？”


第62章 极尽诱惑
　　“小瑜，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们都还没结婚，你就要开始担心离婚的事情？”麦景晟真是伤心又无奈，他千方百计想要将她留在身边，她却总想着离开他。
　　“长辈们都这么想要这个宝宝，一定会想方设法不让我带走吧？”
　　“你的小脑瓜里一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他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
　　“你也知道那是电视剧么！”
　　“这种情节收视很高的，艺术来源于生活啊！”
　　“艺术还高于生活呢！”他生气地将她的头按到自己的肩膀上，“如果你能因此而永远不走，我也会的。”他连什么离婚啊抚养权这类的词，都非常抗拒，这不是他和她需要讨论的问题。
　　“……麦总。”小瑜沉默了一阵，又叫他。
　　“嗯？”
　　“我想来想去，要不我退出数动的 MCN 项目？我只做自己的自媒体。”
　　“为什么？太累？”
　　“爱情和婚姻都已在你手里了，如果连经济都捆绑，我好担心我会丧失离开你的能力。”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危机感？”他叹一口气：“捆绑牵绊你的，从来不是宝宝，更不是事业，而是你对我的爱。”他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这点上，我的危机感比你更甚，要永远对爱情保持敬畏之心，才能让你一直爱我，更爱我。”
　　“那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怎么办？”
　　“傻瓜，那你不是更应该将公司抓在手里？如果我胆敢出轨，你就让我净身出户啊！”
　　“啊，我怎么连这点逻辑都没有了……”怀孕真的会让人变蠢啊，她不免又开始有点戚戚焉，哎，想太多都是激素惹的祸。
　　“不怪你。我的错，我的错。”他拉过薄被盖上，轻轻拍着她的背，“睡吧，睡吧……”
　　两人终于慢慢睡着。
　　江川告别云飞回了自己的家，方唯果然没在。不是说好了二四六日在他家的吗？看来今天她真是发脾气了。他无奈地笑了笑，发给她报告说已遵循指示回家，并且，“没有喝醉。”
　　只收到简单回复：“嗯。晚安。”
　　江川洗澡后躺到床上，回想今天，又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倒是不怕别人给他介绍女友，他的部分自己是完全可控的。但方唯那边呢？她不愿意向家人公开他们的关系，他理解也尊重，他可以慢慢等。今天妈妈们言语里其实也希望方唯能找个合适的伴侣。因为云飞之前说过妈妈们也认同方唯不是非得要结婚，他一方面忍不住为自己的出场铺垫，附和说找个合适的人相互欣赏扶持很美好；但另一方面，他又接受不了家人给她安排相亲。
　　嗯，让她去跟一个陌生男人一起喝咖啡交换个人信息什么的，他光想想就很介意！
　　所以他回程当机立断地向云飞暴露了他们的关系。他了解云飞，知道方唯唯暂时不想公开，云飞必定会遵循她的意愿，自然会想办法阻止心急的妈妈们以及热情过头的小悦再给她介绍男人……
　　江川翻了个身，感觉终于放心一点。但……他伸手摸了摸被子，怎么觉得今晚的床，空旷寂寥？辗转反侧地过了一阵，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起来，跑去了 7 楼。
　　方唯已经睡着了，江川将灯的亮度调到最低，轻手轻脚钻进被子里，伸手轻轻将她揽过来。
　　“Jaden？”方唯感觉自己在睡梦中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嗯。睡吧。”他轻轻拍她的背。
　　她迷糊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他吻了吻她的眉心，“我突然想起下午的时候答应了哄你睡觉。你知我向来很有契约精神，如果不履行承诺，我可能会整晚睡不着。”
　　“但你现在似乎，是在吵醒我？”
　　“嗯。睡吧。”他一下一下温柔地抚过她的头发。
　　“而且今天……是周日……”
　　“嗯。周日的晚上由唯唯来决定去我家还是来你家。”
　　“那……我好像还没决定？”
　　“对。你没来，我就来。”
　　“……”睡意朦胧的她有点被绕晕，顿了几秒才说：“可是我没去，也可能代表我选的，是各自在家安睡。”
　　“Sorry，二选一，非常清晰，没有第三个选项。”
　　“……这个规则谁定的？”
　　“江川。”
　　“方唯反对。”
　　“好，尊重你。”江川转头看床头柜的电子钟，很认真地倒数了十秒，然后继续说：“好了，现在 12 点了，周一的凌晨。”
　　“……”方唯这下完全清醒了，推开他：“您这样讲，干脆天天都来我家好了。”毕竟这个睡觉的时间，是在每晚 12 点的前一分钟还是后一分钟，都是您说了算。
　　“太好了，我同意！嗯，我们再次愉快高效地达成了共识！”
　　“……”情商那么高，我是不信你没听懂我说的是反话。
　　“哈哈，唯唯好像不是很满意？”江川重新将她揽入怀，商量着说：“嗯，那就，天天去我家？你来入侵我。”
　　“……”再讲下去，也不可能会赢的。方唯果断地闭上眼睛，睡觉！
　　他笑，太喜欢她辩不过他不服气又无奈的样子，跟职场上的她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萌。
　　其实，去谁家不是问题，问题是他已经不习惯睡觉的时候身边没有她。现在部署完成，7 楼和 12 楼都可以随时满足对方入侵了。
　　完美！他伸手将床头灯关掉。
　　又接近财年的尾声，大家都非常忙碌。
　　江川习惯早起，工作日一般 8 点前会到办公室。方唯周一早上醒来时，江川已出门上班。餐桌上留着他晨跑给她带回来的早餐。
　　对两人的关系来说，昨天可算是一个里程碑，江川逻辑严谨的理论支持及强大的执行力加持下，高效取得成功——正式和方唯进入了同居生活。
　　偶尔没有早会，江川会亲自下厨为她煮早餐。有时两人下班已将近 10 点，江川便让司机将他送到数动楼下，和她一起回家。四月底的晚上广州气温很惬意，天气好的话，两人一起沿着江边绿道散步回去。20 分钟左右的时间，大部分是工作相关的话题，分享观点，提供猜想和建议，这种交流让两人的思想能够保持同频。互相更深入了解的同时，又发现对方更多令人心动的才华。
　　大家的工作节奏比较紧张，江川需要频繁出差，可以自由拍拖的时间很少，他一直在积极争取及保证两个人高品质的陪伴和沟通的时间。
　　这个周五下班不过九点，两人沿着江边慢慢走回去。方唯说时间还早，附近开了一个音乐吧，问要不要去喝点小酒。
　　江川笑：“我从前竟不知道你是个小酒鬼。”
　　“人到中年，如果连偶尔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喝点小酒的自由都没有，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你甘样讲，”江川学她的语气，用粤语说：“即系我话唔去都唔得啦！就是说我说不去也不行的啦”
　　“不，你还是可以说不去，你是自由的。”
　　“呵，唯唯，我发觉你现在经常给我挖坑。”
　　方唯无辜：“我没有啊！”
　　“那如果我说不去，不就成了和我拍拖之后，你连喝酒的自由都没有了吗？”
　　“那你现在是说，和我拍拖之后，你连选择的自由都没有啰！”
　　太大意了，这是连环坑！江川宠溺地笑：“我第一次觉得，女友太聪明，也是件令人头痛的事情。”
　　“怎么会呢？”她干笑一声。
　　“就是，太有挑战了！”
　　她笑着跑到前面，回头：“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方唯唯！”他追上去，捉住她的手，“但你现在想后悔就已经太迟。”
　　方唯继续笑：“江总现在不担心代理商陪客户拿业绩这种奇怪的误会绯闻传出来啦？”
　　“我为什么要怕？”
　　“……当时在杭州怎么说的？”这才过了多久？“这么双标真的好吗？”
　　“怎能算双标呢？”他振振有词：“我们现在是光明正大在拍拖。”
　　“其实你也未必一定需要我加入。”
　　“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抗拒做我的项目？”江川是真的很想知道：“我以为我们之前的合作很愉快的。”
　　“你说我们在拍拖啊，不觉得有点敏感？”
　　他笑：“为什么要担心这个？我也说了我们光明正大啊。”
　　平时连代理商宴请都如此注意，方唯不信他不清楚这里的厉害关系。“我不想影响你的工作。”
　　“所以你是因为担心我吗？”
　　“不然呢？”
　　“呵，你以前不是因为不想跟我在一起才不接？”
　　“……但你也说，我们已经拍拖了。”现在，不想跟他在一起是个伪命题。
　　嗯，他的女友逻辑强大，他终于觉得满意：“放心，数动目前运营的项目前期竞标都不涉及你的参与，大家都清楚数动的实力，也相信这是目前最优的选择。”
　　有能力的人多了去，“即使我不接手，Mike 肯定也会有妥善的解决方案的。”
　　“我承认我也有私心，”他坦白：“我不想你的精力都放在头发护理品类那边。”
　　“这有什么关系？我们也是光明正大的合作。”
　　“我知道，但 Ken 令我很有危机感。”
　　“……”想起他曾经说喜欢的那个人让他小气幼稚不自信，让公私分明的 Jaden Jiang 如此假公济私，看来是很困扰了。方唯停下来，突然很轻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完全没有必要。因为 Jaden Jiang 比 Ken Chen 有魅力多了！”
　　“真的吗？”
　　“Sure！”
　　“唯唯，我们要不还是回家吧？”
　　“啊，你真的要反悔啊？”
　　“你想都别想！”他捏了捏她的手，“我只是，好想你……”
　　“没关系！”她踮起脚凑到他的耳边：“明天不用上班，你今晚有很多时间……”
　　噢，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最终还是没有去喝酒，因为江可爱撒起娇来，大部分时候方唯都没有任何办法。不过，这一晚她确实非常有耐性。在一起之后，亲热的事情基本都是江川主动，所以直到这晚他才第一次见识到方唯唯勾魂摄魄的魅力。
　　等她洗澡的时间，他正靠在床上翻一本英文财经杂志，结果洗过澡她竟然穿了一件长度只堪堪到大腿的黑色吊带真丝睡裙！实在太过妖娆多姿，他只看了一眼，身体马上就有了反应，他立刻扔下杂志张开双手示意她快过来。
　　她魅惑地笑了一下，慢慢爬上床来，天啊，她这样俯下身，合身的吊带裙下，胸前的春光妩媚性感，极尽诱惑！他几乎克制不住想立刻将她抱过来，结果她将食指放到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留在原位。
　　江川等她慢慢地爬过来，手指弹琴似的从他的腿上一路过去，攀到他的胸前，时间仿似被她无限拉长，他听到自己的心跳正一下一下随着她的动作有节奏的敲击……到她终于过来，坐到他腿上合适的位置，时间又好像随着心跳突然被加快。两人身体的接触带来了强烈感官反应，坚硬和柔软的较量，让他难耐地闷哼一声，下一秒已经忍不住揽紧她的纤腰美背，将她按到自己的胸前……
　　天啊，这条裙子……竟然！还是！露背的！！


第63章 不可全信
　　手上光滑细腻的触感，胸前感受到的真实柔软，这姿势……方唯唯简直就是腹背同时进攻！
　　江川迫不及待地吻她，从修长的脖子到精致的锁骨到雪白娇嫩的胸前，她却将他推开，将他压靠在床头，她一松手他马上又追上来吻她的唇。“嘘！”她伸出食指按住他的唇，“别动……”
　　他抬眼看她，眼里全是浓烈的爱慕和渴望。她捧起他的脸，低头轻吻他的唇角，嫣然地笑：“我来……”
　　她这么主动……他心里喟叹了一声，闭上眼睛，既难耐又期待地承受她的轻轻缓缓的吻。感受她柔软的手指抚过他的脖子，开始解他的纽扣，一颗、两颗、三颗，她的手伸进去，温柔缠绵地抚摸他的腹肌……他又忍不住按住她的肩，激烈地吻她了……
　　她再次笑着推开他，“别急，你有很多时间……”
　　是的，他知道自己有很多时间，但这个计算方式，两人的认知有偏差。他以为，应该是从进去，才开始算起……想到这里，他不由得轻笑，继续吻她，只模糊地嗯了一声，身体稍微离开她一点，双手却从她的肩背悄悄地爬过来，拉下了她的肩带……
　　裙子被拉下，束缚解开，他感觉她的胸微微颤动了一下，视觉刺激点燃了更强烈的欲望，他抱着她迅速翻身，下一秒她已被他压在身下。
　　方唯不服，奋力起来想要推开他。他再次轻笑一声，将她轻轻压回床上，捉住她的双手举起扣在她的头顶。此时，方唯的腿也被他压着难以施展，睡裙已被褪到腰间，这个姿势，她的身体在江总面前完全是一览无遗。
　　偏偏那个重新掌握主动的人现在不急了，直起身空出一只手来解开自己的最后一颗纽扣，慢慢在她面前脱掉衣衫，他结实的小臂以及腹肌便随着他的动作收缩线条，美妙得让方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没错，诚如他所说的学什么都很快，江川现在都可以这样面对着她从容地单手解纽扣了！方唯却咬牙，趁着他脱衫换手的瞬间，奋力翻了个身，结束刚才那个令人羞耻的姿势。
　　嗯，那片刚才上手就让他心心念的雪白美背，完美地展示在江川的眼前了。他再次轻笑，防止她乱动，他横着一条手臂轻易地按住她的背，单手快速褪下两人剩下的衣物，然后马上覆上去。
　　方唯想转回来已经太迟，现在这个姿势，即便她的手是自由的，她依然无法施展。
　　“什么时候准备的？”他抵压着她，低低地问。
　　“……”方唯不想说话。
　　江川轻笑一声，解放出来的双手灵活地从她柔软的小腹下探进去，慢慢爬上去完全握住了她……
　　“唯唯什么时候准备的？”他再次问，一边吻她的背。
　　“你不喜欢吗？”方唯勉强维持对战的意志，反问。
　　拍拖之后，学习能力超强的江总在某些方面的技术突飞猛进，作为一个有追求的代理商，方唯的危机感很严重，确实是有心学习了一下。不过这套性感睡衣其实是瑜总送的礼物，说庆祝她结束单身，“绝对会让江师兄血脉喷张！”
　　现在貌似并没有实现瑜总说的令人神魂颠倒的效果啊……方唯有点气急败坏地反手去挠江川的腰，江川怕痒，忍不住笑着瑟缩了一下。方唯立刻抓住他这一瞬间的松懈，使劲想要将他从自己背上甩下来。可惜她的纤腰只是一动，江川已识穿她的意图，握在她胸前的双手稍微加点力度揉捏了几下，她便整个人柔软下来……
　　偏偏江川还要俯身凑到她的耳边低哑地说，“喜欢……唯唯，我太喜欢了……”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的耳垂、脖子，肩膀……方唯无意识微微弓着身体，被撩拨得理智全无，已然丧失了进攻的意志和能力……
　　失策了！力气不够本来就要策略来凑，但她一步错便步步失守，完败！
　　这种事情，谁掌握了主动，谁就赢！江川有意继续撩拨方唯，便用力抵住她，来来回回地诱惑，令她非常难耐，她连掐媚奉承的情话都说了一串，他到底还要折磨她多久？
　　其实江总也坚持不了多久了，虽然他很想继续让她正视并向他多多表达自己有多爱他，但身体实在太迫切了，她情难自禁地一叫，他就意志薄弱地，进去了……
　　不过，他竟然还哑着声音向她确认：“从现在开始，我有很多时间，对吧，”他魅惑地笑了一下：“唯唯刚才说的。”
　　“……”
　　嗯，所以，刚才没来得及让她表达的，也可以慢慢来了……嗯，他当然有能力，有耐心，得到他想得到的答案……
　　终于结束，他又伏在她身上一语双关地问：“这次， 唯唯应该不会觉得太快了？”
　　方唯伸手捂脸。实在太不甘心了，她练了武术这么久，竟对他毫无办法？
　　下次，下次绝不会让他这么快得逞！
　　江川看她不愿认输的表情，似挑眉说，不服来战，等着唯唯！
　　就，拭目以待吧！
　　关于昨晚，江川满意是非常满意了。但他还是毫不客气地反驳了方唯所谓的“第二天不用上班”的那一句，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意义，因为她一整天都在家加班。
　　他从早上开始一直等，3 餐都准备妥帖，而她只是过来匆匆吃完又回到电脑前忙碌。
　　看她晚饭后仍然没有一点要陪他的意思，他叹了一口气，出门和云飞去小区会所打网球。
　　打了一场，畅快淋漓，江川郁闷的心情终于释放。两人坐在场边喝水。
　　“云飞，你的品牌有做私域运营吗？”
　　“有啊，我们自己的市场部前两年已经开始运营，成效不错的。”
　　“哦？”云飞的品牌果然紧跟时代发展，江川很感兴趣：“你们怎么做的？”
　　“哈，这个你还要问我？”
　　“当然，大品牌也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很多时候，小品牌对市场的反应更灵活。”
　　“你问方唯唯就可以啦！”
　　江川停下喝水的动作，转头看他，惊讶地：“她做的？”
　　“是啊，方唯唯一直是我们的品牌公关及营销顾问。我们最初的电商策略，以及后来的私域运营，都是她做的方案。”
　　“她之前，不是一直做公关吗？”
　　“哈，你还不知道你的女友是一个怎样的宝藏女孩吗？”感觉终于在方唯唯的男朋友——而不是自己朋友的江川面前——扳回了一局。
　　“……”知道也是知道的，只是，也没想到这么早。
　　“她一直免费帮为我们出谋划策，公司其实应该要付她顾问费的。”云飞笑，喝了一口水，“但她说策略方向错误她也不会赔给我，所以不收。”
　　想起第一次合作，她毫不客气地调整了报价，江川也笑：“她的 hour fee 确实挺高的。”
　　“所以呢，你怎么追的她？”说完，他又不满地：“就是说啊，方唯唯到底看上你哪一点！”说江川比自己更懂方唯的那一句，云飞决定收回！
　　问题是，他这么不了解方唯唯，竟也追到了，但自己那几年可是铩羽而归。
　　“哈哈哈，”江川大笑：“因为我比较帅！”呵，谁婚礼上非要让方唯说他比自己更帅的？所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现在江川也扳回一局了！
　　云飞：“……”
　　于是，继麦总和方唯之后，江川在亲密关系里小气又记仇的形象，又被云飞认证了！
　　“唯唯，”江川洗完澡出来，看她还坐在电脑前忙，觉得很寂寞啊。他叹了一口气，过来从她背后俯身下来揽着她的肩，在她耳边哀怨地：“你昨晚不是说，今天一整天都陪我的吗？”
　　他这么忙都可以抽时间出来为她洗手作羹汤，她为什么一点觉悟都没有？
　　他很想在生活上更多地照顾她，但情感上，又越来越依赖她。一整天他都像个求关注的小孩，隔段时间就想做点什么，引起她的注意。
　　方唯皱眉，认真回想：“我说了吗？”
　　“你说了。”
　　哦，昨晚结束之后她异常困倦，他还要一直追问他比 Ken 更有魅力的地方在哪里！
　　“比他高，比他帅，比他更可爱！”她押着韵。
　　他掰着手指跟着数：“还有呢？”
　　“比他聪明，比他成熟，比他沉稳。”
　　“还有呢？”
　　“深度，高度，风度，他都比不上你。”
　　“嗯，还有呢？”
　　还有？！再说就要去百度搜索赞美男人的词语了。而且客观来说，Ken 也自有潇洒不羁的魅力，他干嘛非要跟不同类型的人比？“还有，明天我一整天都陪你……晚安……”她当时说完之后就睡着了，刚才一时都没想起来。
　　嗯，虽然自己确实是这么说了，但方唯也无辜：“我今天不是一直陪在你身边么？”
　　“你知道自己是在偷换概念吗？”
　　“……”方唯顿了一下，强词夺理地说：“这个年纪了，你该不会还不懂得床上的话不可全信的道理吧？”
　　“确实不懂。方唯唯是第一个和我同床共枕的人。”他停了一下，“如果她有心骗我，我毫无招架之力的。”
　　方唯忍不住开心的笑了。
　　结果江川马上又问：“那这个道理应该也适用于我？”
　　某人的笑容生生刹住：“……小悦说了，这种事情向来宽于律己，严以待人。我认同的。”
　　“嗯，我也认同。”
　　“……”方唯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但你知我向来觉悟比较高，放心，唯唯，我在床上从来没、也不会骗你。”
　　怎么这句话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那你对我的表现，有什么要求？”见她思考，他马上过来吻她。
　　“……”他真是，一言不合又撩她……等等，他的意思是，在别的地方曾经骗过她？或是将来会骗她？？
　　江川当然不会等她继续深究，他就是要用无限的柔情消融她思考的钢铁意志：“唯唯，夜了，我们睡吧……”
　　“……”
　　昨晚体力消耗太大，今天又加了一天的班，方唯这晚已没力气再和江川玩床上打架的前戏，但仍然不妨碍这是一场极致的缠绵。结束后，她又秒睡了。江川侧躺着看她，她这么累……他第一次怀疑自己让她来负责他的项目，是不是错了？
　　麦景晟忙于人生大事，方唯负责的团队和项目，好像已经够多了。
　　其实方唯最近的睡眠质量出奇的好。因为工作节奏紧张压力太大，她之前一直有点神经衰弱，晚上极难入睡又容易醒，半夜醒来难以再次入睡。她之所以选择租这里，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房子采用的是双层隔音玻璃，不会像老房子那边清晨就被楼下热衷晨运拍掌的老人家吵醒。
　　所以当时江川突然搬到她家，她的内心是相当拒绝的。
　　然而很神奇，以前出差和同事一起住一间双床房，对方翻身都会把她吵醒的，但跟江川在一起，她不但很快入睡而且中途基本不怎么醒来。以至于江川那天将她的行李搬上楼，她都没醒。
　　所以她之前所谓的睡眠障碍都是因为，运动不够？亲热消耗的体力和热量真的是堪比练一场棍法啊！入睡前一秒，方唯的脑袋里这个奇怪的想法一闪即逝，她真的下一秒就睡着了……


第64章 非常想你
　　日子就这样在忙碌中飞逝而过，五一两人跟团去徒步，然后在山上的民宿住了两晚。这次方唯没再加班，终于如江可爱所愿，好好地享受了二人世界。
　　麦景晟五一提前休假陪张小瑜飞了一趟江浙老家，向她的父母提亲。正如瑜总之前对麦总的评价，他有一种可贵的坚持，温柔而坚定，她内心亦早已预感自己在情感上不可能赢过他。随着肚子里的宝宝一天天长大，她在他温柔体贴的照顾下亦慢慢放下纠结，和他一起期待宝宝的到来。
　　一切都很顺利，小瑜的父母唯一要求就是要求两人在未来要互敬互爱，有商有量。
　　“小瑜不可太任性，要多多理解景晟。”
　　“景晟要尊重小瑜的想法，包容她的缺点。”
　　这两句来自父母最朴实的要求和祝愿，令最近情绪极易波动的小瑜又掉了眼泪。
　　5 月 3 号，小瑜的父母陪着一起飞来广州，双方家长正式见面。
　　虽然双方父母都想为孩子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但小瑜怀孕反应很大，她不太想办婚礼，麦景晟也不想她太辛苦，最后长辈们被他说服，支持新婚夫妇的意见。
　　5 月 4 号，这对青年在长辈们的陪同下去民政局登记，麦景晟 90 岁高龄的爷爷奶奶坚持出席，一行人堪称当天民政局队伍最庞大的新人。
　　就这样，结婚了。
　　虽然没有豪华的婚礼，但长辈们满满的祝福和关心，还是让张小瑜感受到了强大的安全感。连日来一直迷茫忐忑的心终于安定下来。父母在他们登记的前一晚甚至和她坦诚说明了家里的经济情况，“即使以后你决定离开景晟，你和孩子的生活都不会有问题。任何时候，你要记住，爸妈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其实有这么多人的爱，她还有可怕的呢？！她是一个幸运的女儿，也将是一个幸运的妈咪。
　　江川五一假期后出差，因为会议以及品牌活动密集安排，北京上海和长沙都跑了一趟，回来已是周五的深夜。方唯因为五一出游，这周五下班就回了南郊。
　　自从方唯不再纠结入侵的问题后，江川便一直住在方唯家。尽管方唯回了南郊，他出差回来还是很自然地回了七楼。进门一室黑暗。哎，一个人，真的好寂寞。
　　知道方唯不喜欢男友太痴缠，因为太亲密的关系会让她感觉压力，因而周六这天，江川一直忍到下午才打给她，方唯没接。他转而发微信给她问：“唯唯，晚上我能去接你吗？”
　　方唯半小时之后才看到信息，“今天才周六喔。”她回南郊的话一般周日晚上或周一早上才回。
　　“原来你也知道已经周六了！”都隔了一周没见面了。
　　“怎么了？”方唯第一时间在脑中快速地回顾了这一周的工作，美妆品牌是否还欠着未提交给客户的文件？
　　结果，江川的信息进来：“我想你……”
　　“……哦！”方唯停止搜索。所以说客户是男友，有时也会让人很混乱。
　　她就只有一个哦？！
　　“我很想你……”
　　“我非常想你……”
　　“我非常十分想你……”
　　“我非常十分相当想你……”
　　江川的信息密集地冒出来，方唯笑，想他一定是在电脑前快速打字，便问：“你在做什么？”
　　“想你。”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你的谎言了。”
　　“我以为我是在跟唯唯撒娇……”
　　“……好啦，好好工作，我和陈校长在整理菜地。”
　　“那我晚饭后去接你？”
　　没有回复。哎，看来现在那些菜比他可爱。江川叹了一口气，重新回到自己的年度计划里。
　　直到傍晚，方唯才打给他。
　　“忙完了吗？”
　　“没有。”江川笑：“方唯唯一直非常调皮地在我的脑中跑。”
　　方唯笑：“还很想我吗？”
　　“你说呢！”
　　“你不是一直在忙工作吗？”
　　“还需要我重申吗，我一直都在忙着，想你。”
　　江可爱怎么这么甜！真想抱抱他啊！方唯心下柔软：“晚饭吃什么？”
　　“还没想好。”他看了看时间，竟然已经六点了。
　　“我帮你决定？”
　　“好。”
　　过了几分钟，方唯又回：“我下单啦，1203，大约六点半到。”
　　“我在你家……”
　　“你回家吃？到了我告诉你。”
　　“好。”
　　江川收拾了一下，看还有时间，先去洗了个澡，出来接到方唯的电话说晚餐差不多要到了，他便回了 12 楼。
　　进门闻到汤的香气，邻居家的晚餐让人瞬间觉得好饿！哎，他又开始想念方唯了。
　　换好鞋从玄关转过来，桌上摆着四菜一汤……
　　“唯唯！”江川反应极快地跑进厨房，果然看到正在盛饭的方唯。
　　“你回来啦！”方唯头也没回。
　　“嗯……”这句话，太有归属感了！他两步跨到她身后伸手抱住了她，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唯唯，我好想你……”
　　“我也是。”
　　他偏头就开始吻她，从脖子、耳垂一直吻上去……方唯微微后仰闪躲，却跌入他的怀里，他揽着她的肩膀迅速吻住她的唇。
　　“哎……”方唯惊呼了一声，她手里还拿着碗呢！
　　江川的手伸过来将她手里的碗接过放到一边，然后扳正她的肩，将她按在怀里热烈地吻她……
　　方唯几乎无法招架，气喘吁吁地说：“你怎么……这么……香？”
　　“我洗澡了。”他笑，停下来看着她，抬手理了理她的头发，蛊惑地问：“你要不要再吃吃？”
　　“我要吃饭。”
　　“但唯唯也很香，我想继续吃。”
　　“你闻到的是菜香。”她笑。
　　他转头看桌上的菜，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嗯~就你说跟我撒娇的时候。”他就是故意勾引她回来，明知道她受不了他这样柔软可爱的。
　　“你特意回来给我煮饭？”
　　“惊喜吗？”
　　“非常！”
　　“快趁热吃吧。”
　　“好！”
　　吃完饭，江川收拾战场，方唯去洗澡。等她洗完出来，江川已在床上等她。
　　“八点不到就睡？”
　　“看场电影？”江川打开投影仪。
　　上次看电影，看了有没有一半？方唯拒绝：“我没有想看的电影。”
　　他举手：“我有。”
　　“不 buy。”懒理某人委屈的表情，她径直走到写字台掀开电脑。
　　“……”她竟然断然拒绝他的提议！所以呢在职场上，他是她的甲方，但在感情里，他只是乙方。
　　因为，主动权永远掌握在爱得比较少的那个人手上。
　　过了 1 分钟，方唯回头，朝还委屈巴巴地望着她的某人勾了勾手指，“过来。”
　　“不过！”江川转身扑在被子上。
　　“那……”方唯笑：“我要过去啰！”
　　“嗯，你过来。”他终于又再笑了。
　　方唯捧着电脑上床坐到他身边，将他拉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份《美妆品牌精细化私域运营策略》。
　　“你有没有兴趣看看这份方案？”她将电脑递给他。
　　咦，这不正是他最近感兴趣并深度思考的话题么？但他最近太忙了，最近有母亲节、父亲节、618 及端午节等密集的公关营销节点；财年接近尾声，美尚事业部的年度总结及计划也要提上议程，团队的晋升及培训计划亦要跟上……关于这个主题，目前他只在脑中有一个想法，私域运营可能是下一年的一个突破口，但尚未来得及付诸行动。
　　作为代理商，他的乙方，她再次比他先行了一步。
　　跟社群运营相比，私域运营是一个更广的范畴。品牌通过自有平台，如微信公众号等自媒体、网站、APP 及等官方渠道的运营，获取用户的基本信息，然后基于数据分析，对用户进行精准营销和服务，从而提升用户的忠诚度和消费频次。
　　江川开始快速地浏览方案。大致分为两大部分，一是可行性分析，包括私域运营的现状，成功案例，主要竞品的运营情况等；二是解决方案，包括品牌分析、痛点及策略方向等等。
　　这是一份专门为他的美妆品牌做的方案。
　　江川确认自己没有跟她提及过这个方向，她怎么做到的，这样精准地洞察他的想法？是因为他是她的甲方，还是因为他是她的男友？
　　“你最近周末加班是在研究这个？”
　　“喜欢吗？”她很认真地看他的表情：“若将你的洞察加进去完善，你觉得有没有潜力向老板提议下一年的发展探索方向？”她狡黠地笑了一下：“跟老板争取新财年的预算！”
　　“所以，这不是 Ada Fang，而是方唯唯为我做的？”
　　“如果是 Ada 的提案，可能会选择发邮件或者约会议？而不是现在这样……”她拍了拍旁边的薄被：“在床上？”
　　“哈哈！”他非常开心地笑了，露出 8 颗整齐的牙齿。
　　嗯，就是这个笑容！她很满意，飞快地亲他的脸颊：“喜不喜欢，这份礼物？”
　　呵呵，他的女友怎么那么特别！“礼物和你，都喜欢。”他偏过头，很轻地吻了吻她的唇：“你怎么想到做这个的？”
　　“高复购率及高客单价的产品，一定要做私域运营。时势所趋。”
　　“我最近一直思考这个问题。”
　　“私域流量运营的本质，是获取信任，提供有情绪有价值的内容。我们有完善的数据分析机制，而且经过一年的运营，用户画像，分层数据都准备好了，可能是合适的开始策略化整合运营的时机？”她殷殷地望着他：“你觉得呢？”
　　确实，按照 A&D 谨慎的态度以及决策流程，要做这样的决定需要时机。江川正是考虑到这点。相比与 A&D 其他十亿美元销售额的品牌，去年新上的小而美的美妆品牌，决策更灵活，产品品类的性质在私域运营也有天然优势，更容易出圈。而一旦拥有了成功经验，便可推广到其他美尚品牌。
　　熟悉 A&D 内部的运作风格的方唯，再次展示了她卓越的大局观。
　　她做到了与他思想同频，但强大的执行力，比他更先将想法落地。
　　他已无须回答，侧身过来吻她……
　　他不只是吻这么简单，方唯意识到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占领了她的胸前的高地，方唯推他：“别闹，在谈正事。”
　　“这个年纪了……你还不明白在床上谈不了正事吗？”
　　她当然明白的， 所以：“刚才我明明叫你过去的……”她在热吻中模糊地说，伸手去挠他的腰，他怕痒，笑着捉住她的手：“别闹，在做正事。”
　　“刚刚谁说不能谈正事？”
　　“是不能谈，但可以做。”
　　“……那我们还是回那边继续谈谈吧？”
　　“不要。”他笑，终于停下：“就在这里谈吧。”
　　方唯拿回电脑，江川移过去将她整个人圈在身前，靠在她的肩上一起看。
　　方唯向他展示另一份提案：“我打算向 Mike 建议增设品牌私域运营的业务及团队，这样数动就可以提供品牌营销及公关的全案服务。”
　　数字营销、电商，MCN、再加上现在的私域运营，特别是方唯将品牌公关的思路融入到私域运营里，数动的确可以做一个可以闭环循环的全案策划，拓展业务范围的同时，可极大地提升市场竞争力。之前云飞说方唯一直是他们的公关及营销顾问，江川当时还吃惊几年前方唯的工作只专注公司/品牌公关，现在他突然明白，恰恰正是因为她高度专业的公关经验，让她能在这个复杂的营销战场闪闪发光。


第65章 甲方？乙方？
　　私域运营说到底还是内容为王，而讲什么故事，怎样讲，营销人比不上公关人。营销的经验可以快速积累，但是公关的敏感却需要长期的训练。所以麦景晟当初为什么毫不犹豫地用一个看上去毫无营销经历的方唯来领导数动的项目，他确实是个具有识才慧眼的创业者。
　　而更难能可贵的是，方唯一直不囿于公关领域，她拥有良好的生意意识及大局观。进入数动的半年，她又迅速熟悉数字营销及电商的玩法，敏捷地完善了策略思维模式。
　　“Mike 至少要给你 VP 吧？”
　　“他让我接手你的项目，说待遇和职位都可以提。那既然都要提了，不如，将目标定高一点？”
　　“怎么办，女友的职位比我还高。”他实在是很爱她在事业上顺势而为的小野心，聪明又坦荡，他又忍不住想吻她了！
　　“所以，江总要保持危机感哦！”
　　“嗯，”他认同地：“我觉得，现在就要开始更努力了！”
　　“不至于啦，我才到数动半年，未有那么快升职的。”
　　“但努力让女友更快乐，是一刻都不能等！”江川伸手合上她的电脑放到一边的柜子，开始解她的睡衣扣子。
　　公关的目标，最终还是指向生意。公关人的强项呢，就是用更委婉动听的方式来谈生意还让你觉得她在跟你谈恋爱，心甘情愿地买她的创意，产品，服务。呵，他的女友多聪明，一个创意就搞掂了客户和老板！
　　更重要的是，搞掂了男友！
　　不过她这次提案，无论作为客户还是男友，江川都是心甘情愿地 buy 的……
　　但是！明明衣服都脱掉，他的吻都已无法自控地落在她的胸前，意乱情迷的她竟还记得说一句：“你不是我第一个目标客户……”
　　“唯唯，专心一点！”他用力吮她。
　　方唯无法克制地轻呼一声：“你太快了……”
　　呵，都已经兵临城下，她又说他太快？他有意为自己正名，又开始来来回回地诱惑她，结果却搞得自己非常难耐。他努力克制着，想等她开口要求。
　　方唯也已经情难自禁，但还是艰难地接着说完了那句话：“……我还未说完……”
　　他都已经这样动情了，她竟然还能继续工作的话题？“那你说，谁是你的第一个目标客户，嗯？”他突然一挺而入，“Ken Chen？！”
　　然而他说完马上就后悔了，他为什么要在如此亲密的时刻，提情敌的名字？绝对的，煞风景！
　　“你觉得……”方唯笑了一下，状似虚心实质挑衅般问：“我可以争取一下……”
　　果然！江川不想听下去，大力挺进去。
　　方唯轻呼了一声，但还是艰难地继续说完了这句话：“我可以争取……阿 Ken 哥吗？”
　　江川咬牙切齿地：“不可以！”说完便忍无可忍地吻住了她的唇，不让她再说出任何他不想听的话。
　　这一次，他让方唯见识到了“慢慢来”的折磨……
　　良久，两人终于平静下来。
　　“有个前同事去了国内服装品牌做 in-house PR甲方内部的公关岗位，他们的市场部在思考私域运营的策略。”她笑，轻轻抚过他的鼻梁：“所以，不要怀疑，江川同学，我是在跟你谈恋爱，不是跟你谈业务。”
　　呵，聪明如她和他，几乎都已经猜到敏感的对方会想到什么，会担心什么。但原来成熟的感情，没有甲方乙方，只有对方。江川感动，将她的手拉下来吻她的手心。
　　“唯唯，你为什么不考虑争取我？我以为，我值得你首选。”
　　“当然你的美妆品牌是数动打响这私域运营业务品牌的最优之选。但我也会有私心，我不想因为公司的业务影响你的职场声誉。你完全可以找一个在这个领域更有经验的代理商。”
　　所以她的私心不是自己而是他。江川心里很甜蜜，笑着说：“你知道在这个新兴领域有经验又符合 A&D 要求的代理商多难找吗？”
　　“嗯，确实不易。”A&D 目前尚未有品牌系统地开展这块的运营，因此专注这方面业务的新公司，应该不在他们的代理商数据库里。
　　“最快的方法是在现有数字营销和公关代理商里找。我很幸运，因为方唯唯同时兼备融合了两者，并且，数动有全案服务的能力，能够打通全网数字化私域。”他手脚并用地再次将她整个人揽过来，圈进自己的怀里，“所以，我不是在跟方唯唯谈恋爱，我是在跟她谈业务。”
　　“哇！”方唯夸张地叫了一声，伸手推他说：“有人刚刚亲热完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戏弄她说：“唯唯不是说，床上的话，不可全信么？”其实他话是这么说，但身体却很诚实。所以他不再否认，只吻了下来。两人都还没穿衣服，他这样亲密地抱着她，身体的某处，又开始蠢蠢欲动。
　　噢，实在是养精蓄锐太久，急需爆发……
　　“而且，”他继续吻她，“唯唯错了……”他的手轻抚她的脊背，“事实上，并没有亲热完……”
　　“……不要了吧……”方唯微微躲闪，“太累了。”
　　“你今天的运动量还不够吧？”他翻到她身上。
　　“我今天完全超额了！”
　　“嗯？”
　　“你不记得啦？”她笑，伸手挠他痒。
　　他捉住她的手：“刚才好像是我消耗的热量比较多？”
　　“但我还在你脑中跑了一天！”
　　“对哦！”他伏在她的肩上笑出声来，“嗯，那这次换我来跑，好吗？”
　　“……”
　　周一下午和麦景晟一对一的会议，方唯向他推演了增设品牌私域运营服务的提案，包括市场趋势、前景分析，团队建设计划，第一批目标客户等等。
　　“更大的意义，可能是我们业务体系的完善，更利于公司的发展以及提升竞争力。”方唯以这句结束展示：“Mike 觉得呢？！”
　　麦景晟一直在耐心听她分享，越听越激动，打通全网数字化私域，这将是多大的业务范畴，短视频平台、微信、小红书等等各种平台，不说运营服务，单是卖策略也是一笔不小的生意，光想想就兴奋！
　　之前他还想着 MCN 可能是一个新的业务突破口，但这块业务需要经营，一开始可能不会很快有很明显的生意回报，没想到方唯提出了更快变现的方向。他并非没想过私域这个业务方向，但他现在更多精力偏向瑜总的 MCN 及个人事务，公司里高层管理人员的工作量都已很满，他也不想勉强开始。
　　但现在方唯有备而来，令他信心大增，他兴奋地说：“数动未来三年的新发展引擎，就在这里！”
　　“去马？粤语，项目上马的意思”
　　“去！”
　　两人击掌！
　　“对了，”麦景晟沉吟了一下：“A&D 的美妆品牌，会不会是我们的目标客户？”
　　“老板果然是有野心的，但一开始目标就定这么高真的好吗？”
　　“万一实现了呢？”他风姿绰约地摆了一个姿势，说：“如果需要我去出卖色相，我也是可以的。”
　　“我担心瑜总不同意！”呵，就算瑜总同意，我也不同意。
　　“我的意思是，我的颜值也是够的！”
　　“哈哈！”方唯笑出声来，“我的第一个客户已经名花有主，国内知名服装品牌，也很优质哦！”
　　“哇塞，Ada 的效率真是一如既往的高。”
　　“不带着客户来，怎么敢跟老板提案？”
　　“什么时候去竞标？”
　　“月底。我计划先从营销和电商的团队选人做方案。Mike 有什么建议？”
　　麦景晟举手：“我申请加入前期策略的讨论。”
　　“最好不过。”
　　“话说，你有没有跟 Jaden 透露我们这个新的发展方向？”
　　“他很感兴趣啊！我建议你可以找机会适当地撩一撩他。”
　　“为什么不是你？”
　　“感觉你来撩，成功率比较大。”
　　“这句话应该我来对你说才对。”
　　“没办法。”方唯摊手：“公对公的话，我职位不够。”
　　“哈哈哈哈，你在家里的地位肯定比 Jaden 高！”麦景晟狡黠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小机灵鬼！”
　　“知道什么？”
　　“你特意找一个服装品牌作为第一个客户，不就是为了服务 Jaden 的品牌吗？”基于竞业保护协议，不能同时服务两个竞争对手。如果她一开始找的是国内的美妆品牌，之后就不能再接 A&D 的美妆项目。
　　“那我们既覆盖服装行业，又揽进美妆品牌不香吗？”
　　“堪称完美！”
　　“其实选服装品牌更大的优势是，更容易成功。穿搭的内容是刚需，话题丰富，从运营到变现的路径可以做到很短。之后再去争取 A&D 的项目，成功案例的数据会更有力量。”
　　“打开了美妆品牌，等于打开了一片广泛的品牌市场。”
　　“别太乐观，还是要一步一步来。”方唯及时刹住，必须先管理好老板的期望。
　　“啧啧啧！”麦景晟已经竖起大拇指，“今晚回去必须给我们瑜总加大鸡腿！”
　　“没 get 到您这个清奇的脑回路？”
　　“瑜总给我带来的这么可爱的宝藏合作伙伴，难道不应该表扬？”
　　“我以为更应该请我吃饭？”
　　“我请吃饭的话，你们要封红包哦！”麦景晟举起左手，展示他的婚戒。
　　明晃晃的爱亮瞎眼哟！
　　麦景晟继续说：“看 Jaden 哪天时间 OK，我正式请你们吃饭。”
　　方唯已果断转身，挥挥手：“再见。”
　　麦景晟一针见血，方唯的确有这样考虑。
　　虽然江川很希望成为她新业务的第一个客户，A&D 向来也鼓励品牌与代理商一起探索新领域的策略解决方案。方唯也很希望能和他双剑合璧并肩作战，在营销领域再造一个项目代表作。但她不想冒任何可能令他带来负面评价的风险。江川去跟大老板提案，等到下个财年的预算下来，都是两个月后了，这段时间，她可以先做点什么。 尽管她对自己和数动的出品很有信心，但带着成功案例和漂亮的数据，总归要理直气壮心安理得一些。
　　她可以开放合作机会给江川，但也并不代表她一定非得要他的项目。这是她的底气。
　　这周三的深夜，方唯正睡着，突然接到小悦的电话。
　　她声音慌张地：“唯唯姐，我好像，我好像羊水破了！”
　　“啊？”方唯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凌云飞呢？”
　　“他出差了……”小悦几乎要哭了。
　　方唯一下子睡意全无，按了免提，马上起来摸出工作手机百度了一下，瞄了一眼马上问：“宝宝几周？”
　　“37 周。”
　　“嗯，别担心。”方唯的声音很镇定，“37 周宝宝足月了。羊水流出的量大吗？”
　　“好像不是很多。”
　　“你先躺下来，垫高臀部。我马上过来。”
　　方唯一边拨打 120，一边换衣服，十分钟已经跑到小悦家，然后迅速在小悦指引下找到围产卡等资料，15 分钟后救护车到达，很快将小悦送到她平时产检的医院。
　　医生检查后表示暂时没那么快生产，密切留意宫缩。办好入院手续之后，方唯松一口气，打电话通知凌云飞，劈头就骂了他一顿！凌云飞也懵了，小悦的预产期还有 3 周，前几天产检她的情况也很稳定，他今天下午临时要出差，小悦的妈妈明天上午就过来了，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快就生呢？
　　眼下已是半夜了，凌云飞也是第一次做爸爸！方唯批评完又免不了安慰他，医生说最快也要明天才会生，他就在大湾区出差，现在收拾东西退房开车回程，也赶得及回来看孩子出生，“放心，我今晚会在这边看着小悦。”
　　江川周二一早出差上海，周三这晚深夜才回，到家发现方唯竟然不在。他心里咯噔了一下，登机前才和她通了电话，她当时在家的。凌晨 2 点多，她会去哪里？


第66章 关系败露
　　江川立刻拿出手机打视频电话给方唯，她倒是很快就接了。
　　“唯唯，你在哪里？”看到她的脸，他微松一口气。
　　“在医院。”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又紧张起来。“你在那个医院？我马上来！”
　　“不是我，是小悦，她要生了，凌云飞不在家。”
　　他倒抽一口气，问：“要我过去吗？”
　　“不用。”她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家，“你回来了？”
　　“嗯。提前结束工作。”想给她个惊喜，结果把自己给惊着了。“你把定位给我，我现在过去。”
　　“不用啦，医生说没那么快生，你过来也帮不上忙。”
　　“就算很快就生，我也帮不上忙。”江川笑，“我过去陪你。”
　　“别来，也不太方便。夜了，快休息。我今晚不回去。”
　　“好，晚安。”
　　方唯让小悦趁着阵痛还没开始，赶紧好好休息保存体力。她自己是一夜没敢睡，一方面是担心，另一方面小悦身边只有她一个人，强烈的责任感让她一直用手机恶补分娩知识。到清晨，看时间凌妈应该起来晨运了，便通知她在家里给小悦做点吃的过来，来的时候顺路去云飞家将待产包和小悦的手机拿过来。
　　陈校长早上在院子里摘菜，听说小悦要生，马上表示要一起去医院。所以凌妈妈去云飞家取东西的时候，她提着新鲜的蔬菜上了方唯家。
　　昨晚半夜才睡，江川今天没有晨跑。陈校长将番茄、豆角等应季蔬菜分类放进冰箱时，他听到声响醒来，以为方唯回来了，掀开被子问：“唯唯回来啦！”
　　然后陈校长就震惊地看着穿着睡衣的江川打开房间门快步走了出来……
　　江川看到陈校长的时候，也懵了一刹那，两人视线接上时，都惊讶得静止了几秒钟。
　　江川率先恢复了镇静：“伯母，早。”
　　他没有收到方唯的任何提示，说明这是一次意外的到访。
　　“小江？”陈校长的神色也很快恢复了正常，“早。”
　　她并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大概是怕他尴尬。
　　但其实江川对自己睡在方唯房间的这件事，一点都没有尴尬的自觉。“伯母，我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江川主动坦诚地：“我是方唯的男朋友江川。我们在一起有一小段时间了。”
　　若非要说，江川此刻感到稍微有点窘迫的部分，是他第一次以方唯男友的身份见方妈妈的此刻，身上穿的竟然是睡衣——他稍微顿了一下，又加上了一句：“我们是认真的。”
　　“好。知道了。”陈校长笑：“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唯唯在医院，我就直接上来了。”
　　“没事。是我和唯唯没有安排好，把您惊着了。”
　　“惊倒不至于。”陈校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但今天确实没时间细聊。我马上要和凌妈一起去医院看小悦。”她看了看腕表，非常干脆地说：“小江，这样，你和方唯找天到家里来。上次你说，喜欢我煲的汤？”
　　“对。好！”江川开心地答应。
　　陈校长转头继续她的整理工作，迅速将剩下的蔬菜放进冰箱，“我得走了。”
　　“伯母，你稍等一下，我送你们过去。”江川终于后知后觉地觉得丢脸——他都还没洗漱。
　　“不用，凌爸开车过来的。”陈校长看了看他，“你先忙，一会儿该上班了。”她换鞋出门，又叮嘱一句：“记得吃早餐。”
　　“好。”
　　陈校长出门之后，江川立刻回房间拿手机发给方唯：“刚才伯母来家里了。”
　　“哪个伯母？”
　　“陈校长。”
　　“……以江总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粉饰的吧？”
　　“唯唯，伯母是有大智慧的。”
　　“我知道。但我以为，江总这方面也应该毫不逊色？”
　　江川无奈：“……我穿着睡衣。”
　　“……”
　　“唯唯，不要心存侥幸，我们的关系已经败露！”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江川极少使用的叹号，她有一种他很兴奋的错觉。也许他向来沉稳，她实在很难将此理解成慌张。
　　方唯见到妈妈的时候，小悦已经开始阵痛，两人都没机会聊这件事，云飞和小悦妈妈稍晚些时候也到了，便让方唯先回家休息。
　　方唯临时缺勤，刚才上班前邮件通知了同事重新调整了这天的工作。一晚没睡，她确实有些累，看大家都在医院陪着，她也就先回家了。
　　陈校长送她去搭电梯，两人聊了几句。
　　“早上遇到了小江。”陈校长先开了口。
　　“嗯，他跟我说过了。”方唯笑，想象早上两人相见的情景，估计江川和妈妈都吓了一跳。哎，矜贵沉稳江总的大型社死现场，自己却不在现场，想来竟觉得有点可惜……
　　“不错。”
　　“妈妈满意吗？”
　　“是你满不满意？”
　　“嗯，我也觉得不错的。”方唯又笑，有点不好意思。
　　“妈妈很高兴！”陈校长望着女儿笑，欣慰她终于可以开始一段新感情。
　　“我也很高兴！”
　　母女双视一笑，电梯到了。
　　“这个周末带小江回家吧，给外婆见见。”
　　“好的。”
　　“回去吧。”
　　“好，你也别太累。要回去时告诉我，我帮你叫车。”
　　“不用你操心这个，回去好好休息。”
　　“好。”
　　方唯回家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江川打电话来问她吃饭没。
　　“要不要我过去请你吃饭？”方唯问，不过两天没见，她竟也开始想他了。
　　“可以吗？”
　　“反正今天都休假了。”
　　江川看了一下工作日历，下午没什么重要会议，本来他的行程就是今天下午才从上海回来。“唯唯，我们干脆下午去拍拖吧！”
　　“哈哈，工作日哦，这么奢侈？”
　　“嗯，因为可以和唯唯拍拖，工作日变得奢侈了。”
　　“江总，你怎么那么可爱？”方唯跳起来打开衣柜。
　　“不是说因为我可爱才爱上我么？”他笑。“但你昨晚没怎么睡，会不会太累？”
　　方唯已经换着衣服：“去见江总，怎么会累呢！我现在打车过去，你去餐厅等我。”
　　“好。”呵，方唯唯其实也很想跟自己约会，江川笑，跟她在一起之后，自己笑的频率好高啊！
　　于是，两个工作狂在工作日丢下工作，专心拍拖去了！5 月中的天气很好，让人特别想到户外走走，两人决定搭地铁四号线去南沙。这条线路有 10 个站是地面运行，可以看沿途风景，方唯也是第一次搭乘。
　　其实也许无关风景，只关乎身边的人。江川穿着皮鞋陪方唯走了一下午的路，竟也不觉得累。很高兴自己又一次刷新和见证了她的记录。
　　回程路上接到云飞电话，说小悦顺产一个六斤多的小公主，母女平安。于是两人又直接去了医院。小悦的状态不适合会客，江川在楼下等，方唯一个人上去看了小悦和宝宝。
　　人类幼崽跟只小猫似的，又小又软，方唯完全不敢抱，凌晨恶补的知识几乎没用。实践才是检验是否掌握的唯一真理，难怪瑜总怀孕之后就患上生育恐惧症。方唯下楼的时候，很有觉悟地给瑜总发了一堆谐音梗的脑瓜急转弯，换来她在微信语音里一长串的笑声。
　　哎呀，孕妇的心情，天天都要保护好！
　　回家临睡前，方唯和江川在床上相对而眠，难得安静下来，不慌不忙地聊聊天。
　　“陈校长让我周末带你回家。”
　　“可以吗？”他的声音果然很兴奋。
　　“你跟她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见方唯盯着他笑，明显不信，他又问：“陈校长满意吗？”
　　看他略紧张的样子，大概自己早上问妈妈时也是同款表情，“哈哈哈！”方唯大笑，非常嘚瑟地：“她说，这件事应该问我。”
　　他没说话，但吻不由分说地过来了。
　　能不能不要一言不合就撩人？方唯闪躲着，很快被吻得气喘吁吁。
　　“唯唯觉得满意吗？”
　　“……你知道你现在是在偷换概念吗？”她戳戳他的胸口，拿他的话来反驳他。
　　“知微见著。”
　　“以偏概全！”
　　他笑，握住她的手：“我觉得妈妈很好。”虽然只是见过几次面，但江川已深刻感受到陈校长的睿智和体贴。
　　“她是很好，”方唯纠正他：“但她不是你妈妈。”
　　“丈母娘。”
　　“也不是。”
　　“广东人好像一般叫外母？”
　　“嗯。”
　　他立刻笑，“那我也叫外母。”
　　“哎！”又输！方唯懊恼。
　　“迟早而已。”知道她在恼什么，他捏捏她的鼻子，翻身平躺将手交叉枕在脑后，微叹：“我也很想要，这样的妈妈。”
　　“陈校长也有很多可爱的缺点滴。”
　　“不影响她是一个伟大的妈妈。”
　　“不能同意更多！”方唯笑，终于忍不住还是问出口：“你妈妈，是个怎样的人？”
　　“嗯……”江川迟疑了一下，说：“聪明，漂亮，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那不是很值得尊敬的女性吗？”
　　“嗯，这个角度来看，是的。”
　　“那爸爸呢？”
　　“爸爸……爸爸也很有魄力，中年才离开体制创业，他也做得很成功。”
　　“很有勇气，”方唯竖起大拇指：“令人佩服咧。”她不想他难过，又凑过去吻他：“难怪养了一个这么优秀的儿子！”
　　“但好像从我 12 岁开始，他们渐渐地不再相爱了，几年之后，终于分开。”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以为我早已不介意了。但是唯唯，当我这样和你说出来，我又突然意识到，这种不爱的分离，”他盯着天花板：“大概……仍然是令人痛苦的。”
　　“其实很相爱，也有可能分开。而且，那样的分离，或许更痛苦。”方唯也像他一样双手交叉平躺。“我高二的时候，爸爸车祸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痛不欲生，即便过去这么多年，妈妈仍然非常非常想念爸爸。”
　　他转头看她，眼里有浓烈的疼惜。大概是因为这件事，她一直都没有买车。
　　“没关系，现在已经不痛了。”她说，“但怀念会绵延一生。”
　　“对爸爸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幸福。死亡并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也很幸运能拥有一个值得的爸爸。所以后来想念就成了美好的事。”
　　“唯唯，”他侧身向着她：“为什么明明事业对你如此重要，但只要你的家庭需要你，你总能毫不犹豫地回到亲人的身边？”
　　“你怎么会认为事业对我很重要？”
　　“你在职场上一直保持奔跑的姿势，全力以赴。”
　　她失笑：“事业可以从头再来，工作也有很多选择，但人生没有办法。错过了那些陪伴的时间，错过了这个人，一旦失去，那种遗憾，会成为心里的一个洞。永远无法修补。”
　　“不，这并不是理所当然。”他翻身过来，重新面对着她，“至少在我们家不是。”
　　方唯觉得很心疼。因为始终被满满的亲情包围，她拥有很多很多的爱，以及充足的安全感。这么多年，她一直觉得投入事业就很好，爱情不过锦上添花，有，或者没有，并不觉得很遗憾。但江川他除了事业，什么都没有。
　　这些年，他一个人远走外国，到底有多孤独？
　　她轻轻拥抱他：“以后我和妈妈还有外婆都疼你！”


第67章 她的家庭
　　“唯唯……”你总是让我这样动心……江川抱紧她，胸腔里翻腾着强烈的感动，但心却又神奇地异常柔软。她令他一直努力隐藏的脆弱，无处遁形。
　　“其实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不一样。我们家比较喜欢坦诚交流，但有些家庭会羞于表达。我相信父母都是很爱你的，或许他们在你没有觉察的地方，努力对你尽着责任。”
　　“唯唯，你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温暖，一直非常吸引我。”
　　“哦，不妨展开说说？我今晚有很多时间。”
　　“嗯。”他的手伸进她的衣服里，“但我觉得，行动能更直接地表达，以及感受……”
　　“唯唯，你们回来吃早餐。”周六一早，陈校长已去市场采购了新鲜的食材。
　　两人乖乖的，八点半就回到南郊。
　　外婆亲手做了马蹄糕和南瓜饼，妈妈烤了蛋挞。干炒牛河配新鲜瘦肉粥，还蒸了一笼肠粉，非常广式的早点。天气很好，上午很凉爽，早餐摆在前院里，大家一起慢慢喝茶聊天。
　　陈校长循例了解了一些江川的情况，外婆只是笑眯眯地一个劲地让江川吃这个试那个，合不合口味呀，好不要吃呀？这么多年，方唯第一次带男友回家，外婆的开心简直无处安放，只好都寄托在食物里。
　　凌妈在隔壁听到动静，马上就过来了。
　　“唯唯，小江来了，怎么不告诉契妈？！”凌妈一进门就对方唯嗔怪着说，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江川是她的男朋友。
　　“哦，我以为您要在医院照顾小悦。”
　　“嘿，VIP 病房有 24 小时月嫂和护士，出院直接去月子中心，多方便呀。”
　　“那就好，您可以放心地减轻负担了。”方唯赶紧给凌妈加了个位置和碗筷。
　　“小江怎么这么久才来？”
　　江川笑：“最近工作比较忙。”
　　方唯却有点纳闷，要他来干嘛，打麻将不够脚吗？
　　凌妈笑：“小江的效率，意外地有点低哦！”
　　方唯听出话里有话，吃惊地看了一眼陈校长，这样都被两个老太太看穿？她有点无语地：“你们可是意外的醒目啊！”
　　陈校长用手指点点她的头，“不然你以为啊？”
　　江川看方唯在妈妈面前小孩似的，也忍不住笑。
　　早餐收好，大家继续在院子里喝茶，凌妈回去后，凌爸又过来了。江川之前两次过来都忙着打麻将，没和凌爸细聊。方唯见两人聊得投入，便和妈妈去后院整理菜园子。
　　凌爸跟江川讲起他的创业之路，发现这年轻人很有想法，颇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云飞很多方面要向你学习。”
　　江川给凌爸续茶，谦虚地说：“经验互补而已。大公司流程机制复杂一些，也相对完善，可以大概率地确保每个决策能够精准一些。”但也因为体量大，牵一发动全身，决策时会更倾向预算稍高但风险更低的合作伙伴或方案。“小公司的决策更灵活，成本控制的意识更强，不过对市场分析和预判可能没有那么广泛和深入。”
　　“云飞做决策有时不够沉稳，但这几年公司的发展，确实比得上我过去的几十年。”凌爸又不无自豪地说。
　　“是，云飞做生意的魄力和策略令人敬佩。相信经验继续累积，他以后会有更大作为。”
　　“妈妈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方唯随手摘了一只番茄，在衣服上擦了擦就直接吃。
　　“上次小江来的时候。”
　　“凌云飞生日那次？”
　　“他总共就来了两次。”
　　“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很聪明。”陈校长笑，虽然江川那天打麻将时没有透露女友的信息，但是言语间他对方唯的关心，还有当她和凌妈说要给唯唯安排相亲的时候他几不可闻的急躁，还是暴露了。
　　“我怎么觉得妈妈更聪明呢！”
　　“妈妈只是人生经历更丰富一些，但他是真聪明。”陈校长赞叹。那天江川一方面隐晦地认同支持长辈们对唯唯人生大事的操心，一方面还不忘为自己防守，明面上是为长辈们物色人选积极建议，实质是在设置障碍，好比如他建议的筛选标准，简直就是照着他自己的优势来。陈校长不禁又笑：“当然了，你自己也暴露了一部分。”
　　“啊？我有吗？什么时候？”
　　“何时见你这样宠过一个男人，说他只是你的大客户我是不信的。”
　　“那你那天在我家遇到江总是一点都不意外了？”
　　“不，我还是相当意外的。”陈校长回头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完全没想到你们那么快住一起的。”
　　方唯脸红。江川确实是效率太高了一些。
　　看女儿有点害羞，陈校长转头看密密挂满枝头的辣椒，笑容可掬地说：“辣椒我们怎么做？”
　　“你想不想试试东南亚风味的生菜包？”
　　“哎哟，拍拖之后，菜式范围拓展啰！”妈妈揶揄她。
　　“不是我，江总做。”
　　“呀，小江第一次到家里来，你好意思让他做饭啊？”
　　方唯笑：“加分项，他应该会很乐意展示的。”
　　“他到底想要几分啊？”
　　“妈妈给了他几分？”以江总的追求，应该会想要无限地接近满分吧。
　　“我要求很低的，有人愿意娶你就行。”
　　“喂！”方唯抗议：“老实说，我在陈校长心里的分数也不高吧？”
　　“那还是要比小江要高那么一点的。”陈校长笑眯眯地做了个少少的手势。
　　“那一点不会是妈妈的滤镜吧？”
　　“哈哈哈！”陈校长不答，低头去摘辣椒。
　　“怎么可能，我那么好，论实力也应该比江总高啊！”哇塞，江总到底给陈校长她们喝了什么迷汤啊，都严重到威胁她的地位了。
　　“哈哈哈，难说。话说小江怎么什么都会啊？”
　　“也没有什么都会吧？”方唯不免反驳：“你这是看女婿的滤镜！”
　　“哎哟，这分明是你的滤镜吧，都默认他是妈妈的女婿了？”妈妈又笑。
　　“哎哎哎，打个比方啦！”
　　“客观来说，小江是很不错。”
　　“你女儿也很优秀哇！”
　　“但你是要保持点危机感啦！”
　　方唯嘻嘻笑：“那妈妈觉得他哪一点优势比较突出？”
　　“咦，你今天的问题好刁钻。”妈妈略停顿，狡黠地：“好比如会做饭。”
　　“父母离婚之后，他就开始一个人生活了，而且有好几年都在国外工作。”
　　“他父母什么时候离的婚？”
　　“他初中毕业那年吧，然后各自重组家庭，又都有了孩子。”
　　“天啊！”陈校长停下动作惊呼了一声，顿了几秒钟，“他当时都还是个孩子啊！”
　　“16 岁。”
　　16 岁……她学校里高中的孩子都还打电话回家哭鼻子呢！陈校长沉默了一分钟，才继续说：“他一个人，怎么可以成长得这么优秀的？”
　　“呐呐呐，女婿滤镜又来啦？”
　　“我太心疼小江了。”陈校长却转过头来，眼泛泪光地叮嘱她说：“你以后可要对他好一点！”
　　“那妈妈也对我好一点呗！”方唯走到妈妈背后抱住她。
　　“我给你的爱多到满溢啦！”陈校长拍拍她的手。
　　“妈妈，我觉得好幸福啊！”方唯靠到妈妈的肩上蹭了蹭，“我现在多少能明白一点江总的心情了。”
　　“什么心情？”
　　“他说，好想要你这样的妈妈。”
　　“噢，这个得问问你吧？”陈校长机智地。
　　“那我决定先将你给我满溢出来的那部分爱大方地分给他。你可以做他，嗯，三分一妈妈？”
　　“就你古灵精怪！常带他回来喝汤。”
　　“你们不是早就背着我互加了微信吗？你直接邀请他呗！”方唯叹了一口气：“我感觉我很快就家庭地位不保了，哎！”
　　……
　　周日这晚两人饭后便回了家。
　　因为最近频繁出差，那个私域运营的报告尚未做完，江川洗过澡后又加了一会儿班，到他回房间的时候，方唯已经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的侧躺到她身边，撑起手臂静静地看她。最近她的头发似乎长了一点，江川伸手将她掉落的刘海别到耳后，然后轻轻抚过她的眉毛。
　　她清浅均匀的呼吸，让他内心安定。
　　今天凌爸因为要和凌妈去医院看孙女，聊了没多久就回去了。他去后院找方唯，就正好是方唯和妈妈笑说滤镜效果的时候。他嘴角上扬，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女婿滤镜，女婿……他笑，这词让人觉得好幸福啊！
　　然后提到他父母离婚他一个人生活，特别是方妈妈那句“天啊”，他的心都提起来了。
　　很多家庭会介意女儿的对象是单身家庭。虽然我们都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和出身，但单亲原生家庭带来的负面影响还是显而易见，何况他连单亲都算不上。其实也能理解，好比如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性格缺陷，比较冷漠，不易与人亲近，不相信爱情和婚姻。
　　他之前甚至还是个不婚主义者。
　　事实上他一直很担心陈校长会反对女儿和自己深入交往。以至于此前几次见面，他都很谨慎，暗地里费着心思，想给她留个好印象。
　　结果陈校长第一反应，竟然是心疼他。
　　两母女的对话，太让他感动了。他靠在门后，眼眶湿润，最终也没能走过去。
　　好像和方唯在一起之后，他不但拥有了爱情，还久违地感受到了温暖的亲情。他也曾概叹过命运不公，令他如此孤独、不快乐。后来专注工作，几乎遇到每个老板都很赏识他，一路走得颇为顺利，晋升也很快。于是他想，可能命运还是公平的，至少在事业上弥补了他。
　　现在他又觉得，命运到底还是眷顾他，将最合适的留到了现在。他应该感谢方唯以及自己，在过去拒绝了一些轻易便可开始的感情和艳遇。
　　年纪，心态，基础，他们的重遇，一切都恰到好处。
　　他轻轻托起她的头，让她靠进自己怀里，她这样美好，这样温暖，带着甜蜜的芬芳。
　　“江川？”方唯低低地呢喃了一句。
　　“嗯，是我，睡吧。”他拍了拍她的背。
　　“我好困……”然后她又马上睡着了。
　　他低头看着她宠溺地笑，轻吻她的额角和眼睛，然后也安心睡去。
　　五月底方唯顺利获得服装品牌的私域运营项目，她需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带领新业务。得益于此前在国际 4A 公关公司多年的工作经历，方唯一直非常重视团队培训，制定了一系列提升计划，规律有序地穿插在工作中，不断地将实际项目遇到的问题丰富培训内容，卓有成效地提升整个团队的文书写作及汇报总结的能力。
　　目前负责头发护理业务的客户总监 Jessica 及负责皮肤护理品牌的 Alan 都已能独挡一面，解放了她不少时间。
　　虽然她是负责江川的美尚品类高级总监，但实际上两人都很少时间花在具体的项目上面，一般是高级客户经理 Alan 和 Kenny 直接对接。方唯每周会和 Alan 做一对一的项目汇报会议及培训，把控项目整体目标，迅速提升 Alan 管理客户及团队的能力。而 A&D 那边，经过江川一年多的直接领导，Kenny 成长快速，基于其在过去这一年在美妆品牌的优秀表现，新财年将晋升品牌经理。
　　这周亚洲总部两位同事从新加坡过来上培训。江川想起方唯说作为东道主，要在高处让客人感受一下广州夜晚的魅力，周三晚上结束后，便带大家去了云端酒吧。
　　这晚江川大约 12 点才回到家。房间的灯已经关了，方唯背向他睡着了。
　　夜深困倦，江川也洗洗睡了。


第68章 小小风波
　　各自都很忙，这周除了必要的交流，两人都没机会或意愿深入沟通。周五方唯下班直接回了南郊，江川回家来一室黑暗，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唯唯好像，生气了？
　　他还等着她来哄自己呢，她怎么生气了？
　　那晚在云端酒吧，他们几个坐在吧台转角位，尽管灯光迷离，但高度的优势还是让他一眼就看到了另一边的方唯和 Ken，隔着几张台的距离，两人看上去聊得很愉快。明知道他们应该只是在谈工作，但他还是忍不住吃醋了。
　　她在别的客户面前，是不是就如同当初在自己眼中，一样的动人吸引？
　　他们在聊什么开心的事，她为什么笑得那么明艳？
　　Ken 是不是现在还想追她？
　　她到底有没有跟 Ken 说她已有男友？
　　除了 Ken，是不是也还有别的男人，对她有企图……
　　看着谈笑风生的两个人，江川心里很郁闷，完全没注意旁边的同事在说什么。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突然感觉肩头一重，旁边的女同事突然靠到了他身上，他下意识伸手扶起她。
　　她好像已经醉了，坐不太稳。同行另一位同事刚好去了洗手间，江川向服务员要了一杯热饮。
　　“因为广州太美，你才不想回新加坡吗？”女同事又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不是。”江川双手稍稍握住她的肩，将她移开，然而他一松手，她又软绵绵地朝他倒过来，他只好继续扶着她坐好：“新加坡也很美。”
　　“是吗？”她幽幽地：“你离开以后，新加坡的夜晚都黯淡了。”
　　“我不知道我原来还有发光的效果。”
　　“那你也不知道我爱你吗？”她将脸靠到他的手臂上。
　　“你有些醉了。”他再次将她整个人移开，远离自己的身体。
　　“我大概是疯了。”她自嘲地笑了一下，趴到吧台上，眼神迷离又热烈地看着他，“Jaden，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冷漠？”她抬起手，要去摸他的脸。
　　江川抗拒地后仰，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几乎是本能地，他马上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方唯的位置，那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他微松了一口气，将女同事的手送回吧台迅速松开，“你喝醉了。”
　　“我又，越线了吗？”她自嘲地说。
　　江川没有回答，刚好同事从洗手间回来，他抬手看腕表，“很晚了，我送你们回酒店。”
　　他并不是第一次被女性表白，但从未像那晚那样心虚。他回来后，方唯已经睡着了。接下来这几天她为新业务非常忙碌，完全没提及在云端酒吧遇到他事情，灯光微暗，窗外夜景璀璨，她应该没有看到他。
　　那么，她为什么生气？
　　他怎么那么不安？
　　周六独自在家加班做年度策划的江川，一整天都被这个问题困扰。将近傍晚，他终于忍不住打给方唯。
　　“唯唯。”他用粤语叫她的名字，带着缱绻的上升的尾音。
　　“嗯？”方唯模糊地应了一声。
　　江川忐忑了一天的心，在听到她微带撒娇语气的声音时终于放松下来，他轻轻笑了一下问：“还在睡？”
　　“嗯。”
　　“今晚要不要回来？”
　　“明天再回去。”
　　“我好想你。”
　　“嗯，我好累。”方唯翻了个身，抱着被子将自己蜷缩起来。大概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又一直加班，这次大姨妈到访异常汹涌，她从中午开始痛经，越来越剧烈的疼痛让她躺下不久就起来呕吐，吃了止痛片后慢慢平息下来，刚刚才睡着不久。
　　江川听她声音很疲惫，她几乎从未试过这个时间还在午睡，“唯唯，你是不是不舒服？”
　　“嗯……有一点。”
　　“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用。我想睡一会。”
　　“那你先休息。”
　　“嗯。我晚些打给你。”
　　“好。”
　　方唯挂了电话之后就将手机静音了，实在太累，全身乏力，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唯唯，好些了吗？”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按在她的额头上。“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嗯……”方唯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还很难受？”
　　这个声音……方唯惊讶地翻身过来，便看到江川正俯身温柔地看她。
　　“你怎么来了？”方唯拥着薄被坐起来，才发现已经傍晚。她抬手揉了揉额头，想让自己清醒一些，然后就跌入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江川坐到床上，侧身将她抱进怀里，她软软地靠在他身上，如同那晚在塔顶摩天轮一样，他的心不由得一阵紧缩，心疼地低头轻轻吻她的额角，“因为我很担心你……”
　　方唯心里感动，又觉得委屈，伸手抱住他的腰，“不用担心。妈妈会照顾我的。”
　　“妈妈说你下午都在睡。”
　　“嗯。”
　　“还疼吗？”他的手伸进被子里，轻轻按在她的小腹上。
　　“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是你的生理期。”
　　“……不疼了。”睡了一觉，感觉好很多了。
　　“起来吃晚餐？我做了你爱吃的菜。”
　　“你来多久了？”
　　“挂了电话就过来了。”他笑，起身拉她起来，“妈妈说你在睡，我就和她一起准备晚餐。”他略带宠溺地捏她的鼻子：“昨天妈妈叫你带我来，你为什么不带？”
　　“……你怎么跟妈妈说的？”方唯停下来。
　　“呵，你现在才担心会不会太迟？看你下次敢不敢跟妈妈撒谎。”江川牵着她，她不走，他只好回头跟她说：“我说忙完赶过来的。你肯定跟妈妈说我太忙了没法过来。”方唯这才满意地和他一起下楼。
　　方唯家和云飞家是双拼联排别墅，单边的位置有走廊连接前后院。面积不大，一楼除了客餐厅和厨房，只有一个房间给外婆住。书房和妈妈的卧室在二楼，三楼是方唯的卧室和露台。
　　吃完晚饭，方唯觉得累，又回了三楼。晚上 7 点，还有一点天光，两人在露台的圆藤躺椅上聊天。
　　“唯唯，你这几天是不是在生气？”
　　“……没有。”
　　“那你想不想跟我发发脾气？”
　　“为什么要发脾气？”
　　“不是说生理期会心情不好吗？你发脾气，我哄哄你啊！”
　　她笑：“你打算怎么哄？”
　　“唯唯想我怎么哄？”
　　“喂，这得你来想！”
　　他笑，伸手将她揽过来靠在自己胸前，一下一下轻轻地抚着她的背。
　　“就这样啊？”她不满地抬头问他。
　　“我还想做些别的，但你也知道目前情况不允许。”他笑，故意安抚般地说。
　　“……”谁要他那样哄了？！她生气，轻轻捶了一下他的手臂。
　　“别动。”他捉住她的手，按到自己身上，低头在她耳边说：“它很想你……”
　　“……”方唯马上将手缩回来，但也听话地没再动。
　　哎，江川叹了一口气，以后再也不想跟她冷战了，闹别扭了几天，现在还要再等一周，难熬。
　　“唯唯，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在吃醋？”
　　“吃什么醋？”
　　“那晚在云端酒吧，看到你和 Ken……”
　　“呵！”方唯立刻从他身上起来，“那晚你还敢吃醋哦！”
　　“呵，我为什么不敢？我是你的男朋友。”
　　“那我不是你女朋友吗？”
　　“你当然是。”他反应过来：“你也看到我了？”
　　“哼！”她生气，快速跳下来趿上拖鞋跑回去倒在床上，蒙上了被子。
　　江川追进来，趴到她身边，伸手去拉她的被子，她不肯松手，往床边滚过去。他长脚一伸，手臂一收，隔着被子将她整个人锁住了。
　　又是力量压制！方唯后悔刚才躲进被子，她又一次将自己置于完全无法施展的状态，太蠢了！
　　“所以你几天也在吃醋？”江川拉开她脸上的被子，观察她的表情。
　　“不是。”她伸手捂住脸。
　　他轻笑一声，拉开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吻下来。方唯开始还能稍微闪躲，渐渐被吻得全身发软。“不要了……”她娇喘着说，却又不由自主地仰着脖子承受他的热吻。
　　“那唯唯告诉我，是不是吃醋了？”
　　“……”
　　他吮吻她的耳垂，呼吸柔柔地喷洒在她的耳边：“是吗？”
　　她别开脸，无从抵赖地：“嗯……”
　　那晚 Ken 中途出去接电话，方唯转头看窗外的璀璨夜景，回头时视线无意扫过吧台，她不确定地又重新巡回去看，果然是江川，以及一个，正在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
　　她像受惊吓般立刻收回视线闭上眼睛，某些不太好的记忆突然如电影画面掠过眼前，她拿起酒杯想喝一口酒镇定一下，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发抖，她无所适从地放下酒杯，紧握双手，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Ken 从外面接电话回来，“不好意思，碰见一个新加坡来出差的同事，聊了几句。”
　　“没事。”她看了腕表，说要回去了。Ken 说好，两人很快离开。
　　出门前她又神差鬼使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正伸手去抚摸江川的脸……她逃也似地转身走了！
　　回家，洗头发，洗澡，她终于慢慢冷静下来。明知道江川为人处事很有分寸，不会做任何出格的行为。但当她看到别的女人对他投怀送抱，那一瞬间她的心率快得要死，呼吸却缓慢难为，有种窒息缺氧的错觉。
　　事实上她刚躺下不久，江川就回来了，他确实紧接着就马上离开了酒吧。但是为什么，她的内心仍然如此的酸涩痛楚？
　　她之前从未意识到，自己竟然会有这类事情的创伤后遗症，太扯了！
　　她已经不是 25 岁的方唯，但原来只要付出了真心，无论你是几岁，你仍然会轻易受到伤害。因为当你将真心交到一个人的手里，你就失去了保护它的力量。那只手能轻易拿捏你，他只需稍稍用力，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你都会心脏紧缩，疼痛难忍。
　　可是你一旦付出，就难以收回。她的心，现在在江川手里……
　　江川看着她笑：“要我解释吗？”
　　方唯却觉得悲从中来。32 岁的方唯，在职场上披荆斩棘镇定自若的方唯，在爱情里，一个小小的情敌就能令她近乎失态，甚至有可能，这个人连情敌都算不上……她突然奋力推开还压制着她的江川，飞快地侧身蜷缩埋进被子里。
　　江川还沉浸在方唯为他吃醋的雀跃心情里，毫无防备，一下子被她推到一旁。他懵了一下，意识到方唯真的生气了，赶紧主动解释说：“那晚同事喝醉了，有点失态。”他掀开被子钻进去，将头靠在她的后颈，“但我很乖。”
　　方唯没有回答，眼泪涌出来。她这几天确实是在生气，但更多是气自己。她一直企图控制自己的感情，试图客观冷静理智，但原来是不行的。当江川来到她面前，即使他什么都还未说，她都只有感动和委屈。
　　太不争气，太悲哀了！
　　江川感觉到她的肩膀微微颤抖，他一惊，抬起来头来问：“怎么了？”他从背后将她拥进怀里，温暖干燥的手掌按在她平滑微凉的小腹上，紧张地问：“是不是弄疼你了？”
　　方唯只是摇头，完全没法出声。
　　他将她扳过来，才发现她已泪流满脸。她竟然哭了！“唯唯……唯唯……”他心疼地替她擦去泪水，又将她拥进怀里，“傻瓜，我只爱你……”
　　方唯的眼泪流得更厉害了，她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不要哭……唯唯，不要哭……”他轻抚她的背，吻她的发顶，“我都可以解释，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好吗？”


第69章 任唯处置
　　方唯忍不住轻轻地用拳头捶了捶他的手臂。
　　“不哭，唯唯不哭，”江川将她拥紧，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脊背：“我很心疼……”他几乎见过她最脆弱的时刻，畏高，溺水，她都没掉过眼泪。因为别的女人对他示好，她却委屈得哭了……
　　她这样爱他啊！
　　“对不起……唯唯，对不起……”江川温柔地不停吻她的发顶，“唯唯要怎样才不生气？我任你处置，好不好？”他简直有些手忙脚乱，“但你要相信我，我只爱你。”
　　“对不起。”隔了一阵，方唯的声音终于闷闷地传来，她感觉太丢脸了。“我觉得自己也很不成熟……”
　　她终于也变成了他所说的，在喜欢的那个人面前，幼稚小气，不自信，还疑神疑鬼，心有戚戚焉。那么现在，她是不是也能更理解和感受到他对她的爱了？
　　“不。唯唯，你可以对我任性一点。你应该对我严格管控，你要严肃认真地批评我，说江川，我不允许任何女人亲近你！”
　　她终于笑了，忍不住又捶几下他的手臂，然后正色道：“男人也是不可以的！”
　　江川脸都绿了。
　　方唯说完双手紧紧抱住他：“那我甚至可以过分一点吗？”
　　“当然，江川是你的。”他揉了揉她的发顶，“所以，唯唯对我提的所有都是合理要求，没有所谓过分的标准，你完全可以理直气壮。”
　　“那你，能交待一下你丰富的情史吗？”
　　“呵呵，”唯唯的醋意这么浓的吗？江川无奈地笑了一下，“12 年前曾经暗恋过一个女孩子，然后 12 年后，我终于追到她。”
　　“就这样？”
　　“唯唯不满意？”
　　“是不相信！”
　　“为什么不信？我眼光向来很高。”
　　哼，你情商也很高！
　　“怎么可能？一定会有很多优秀女性对你表达过爱意。”方唯又叹了一口气：“哎，男性应该也不少！”
　　她话音刚落，屁股上就轻轻挨了两巴掌，“方唯唯，你再提这件事试试？”
　　“刚刚谁说我可以任性可以过分？”
　　“……”
　　“我才是最该生气的人好不好！你怎么长得那么让人不省心？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情敌！”
　　“你没有情敌。”他捧起她的脸，认真地说：“一个都没有。不要苦恼了。”
　　“我怎么又有点不信呢？”
　　江川无奈：“重遇你之前我是一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现在呢？”
　　“现在，就要看唯唯想不想和我结婚了。”
　　“如果不想呢？”
　　“那就一直和唯唯非法同居。”
　　“……为什么要强调非法？”
　　“感觉突出婚姻合法，对我比较有利。”
　　“……”方唯没再说话，只将他抱得更紧了。
　　两人静静拥抱了一会儿。江川想起那晚，又问：“Ken 约你谈私域运营？”
　　“嗯，他知道我们在开拓这个业务，很有兴趣了解。”
　　“他定的地点？”Ken 也参加了新加坡同事过来做的针对高层管理人员为期两天的全封闭培训。
　　“嗯，说和我一起见识一下广州夜生活的灯红酒绿。”她又捶了一下他的手臂，“哼，果然见识了！”
　　“Ken 知道你有男友了吗？”
　　“难道我还要刻意告诉大家？”
　　果然，高级别的情敌之间，互相是有识别能力的。大家都是聪明人，Ken 确实是个劲敌。江川微叹：“难道你的男友这么不见得光吗？”
　　“以我们的合作关系，难道还值得大肆宣扬？”
　　“……”
　　“还有，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晚的那个同事完全不是醉酒失态那么简单！你还惹了什么女人或者男人的情债，最好趁现在把握机会从实招来。”
　　哇，方唯唯生起气来简直太飒了！明明被管得死死的，但江川怎么觉得那么有安全感呢，乃至竟兴奋地问：“全部都要？”
　　“全！部！所！有！谢谢！”
　　“哈哈哈哈哈！”江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还敢笑？严肃点！”方唯推开他。
　　“唯唯这么在意我，我好有归属感！”他手臂一收将她锁回怀里，“嗯，我想想。”
　　“你还真的敢有哦！”方唯用手戳他的胸口。
　　“不是说你男友长得不省心吗？你应该要有同样的觉悟，偶尔都会有那么一两朵烂桃花。”
　　“Ken 不算烂桃花吧？”她忍不住反驳。
　　“嗯？”某人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
　　但靠在他肩膀上的人犹不自知，继续为她的大客户正名：“Ken 很优质啊！”
　　“有多优质啊？”某人的语气看似不动声色，实则醋意翻腾。
　　“以他的年纪做到这个职位很成功啦，难得的是，他虽然能力强大，但状态松弛啊，合作起来很有意思。”
　　“我比 Ken 还小一岁。”某人咬牙，想来也好险，如果 Ken 不是比自己大一岁，说不定和方唯在高中就相遇了！
　　“但你得承认，你比较用力。”和你合作压力挺大的，这句她很识趣地没说出来。
　　“我怎么用力？”他的长腿搭上来一钩，用力将她抱紧：“这样？这样？”
　　他的动作很霸道，方唯终于情商上线：“我的意思是，Ken 不是我的桃花啦！”
　　“那他为什么是你标注的第二个高风险客户？”
　　“哎，你怎么有空记着这种事？”
　　“别敷衍我，Ken 是我的一号情敌。”
　　“他的风险类型跟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他说完马上又反应过来，喜上眉梢地问：“真的？”
　　她抬手捏住他的脸颊：“喂，不要转移视线，坦白从宽。”
　　“嗯。”江川终于满意，很认真地交待了：“去年配合公司招聘计划参加了几个校园宣讲及面试工作，HR 邀请我在微博上做了一场视频问答直播，之后有不少同学发私信问询招聘的信息，我也在合理范围内回复了。”
　　“然后呢？”
　　“就遇到了一个有点偏执的女生。”
　　“……”方唯抬头生气地白了他一眼，他就是招蜂引蝶的体质！
　　“唯唯……”他可怜兮兮地叫她，状似不敢再说下去。
　　“继续说！”
　　“一开始她只是问招聘相关的，我回答了部分，提供相关的申请及咨询链接。然后她就开始说她的个人经历，到后来就，”他停下来，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才继续说：“开始不停表白。我不再回复，也没在意。但这个女生全网查阅我公开宣传的行程，校园宣讲，品牌活动等等，只要她能去的，她都会到现场去……我烦不胜扰，便将她拉黑了。”
　　方唯听完腾地一下坐起来，“你跟公司报备了吗？微博私信是否完整保存？”
　　“嗯，第一时间跟公司报备了。负责招聘的 HR 同事也感觉很抱歉，因为那女孩在一次宣讲会后拍着车窗玻璃追着我的车跑，挺吓人的。”江川特别害怕没有边界感的人，之后他跟 HR 要求他的宣讲行程不再线上宣传，微博也几乎不再更新。
　　“嗯。”方唯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他既然现在还拿出来说，她马上又意识到问题严重了，“那个女孩是在广州？”
　　“嗯，A 大的研究生。她不知从哪里知道我调回广州，最近常到办公室楼下等着。”
　　“你要避免跟她有任何形式的接触！”这种人一定要敬而远之，因为你无法理解和预测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嗯。最近我都是从地下车库直接进出写字楼。”江川将方唯拉下来抱紧，“她好可怕，唯唯，你要保护我！”
　　“……”
　　虽然知道江川只是趁机跟她撒娇。在 A&D 职场这么多年，他肯定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但方唯仍然很担忧：“我有点担心。”
　　“她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他笑着安抚她，“除了方唯唯，没有别人能让我动心了。”又强调：“多年验证。”
　　“不，她是对你有威胁性。”她沉沉地说：“她有可能引发你个人的职场公关危机！”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问题是一些负面的影响一旦造成，即便是跑断腿，即便后来造谣者澄清道歉，甚至造谣者得到法律的惩罚，那些被固化的负面印象仍然无法再消除，无辜的当事人依然会陷入社会性死亡。
　　因为大部分人都倾向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而你不得不承认，负面事件更容易引起网络兴奋。
　　如果这个偏执女孩去自媒体平台污蔑江川始乱终弃，借招聘职权玩弄毕业生——虽然招聘由 HR 负责，但他的职位仍会令很多不明真相的人认定他对此具有影响力——那么，很可能会给他的职场声誉带来毁灭性的打击，“甚至可能会上升到公司危机！”方唯一下掀开被子拉他起来，跑到书台那边，打开电脑进入浏览器，示意他登陆微博。
　　江川当然知道她的公关敏感非常专业，但他有点迟疑：“你确定要看？”那些私信越说越离谱，后来甚至都掺杂了一些她个人的幻想，有点露骨，他自己非常抗拒，完全看不下去。
　　“嗯。”
　　他坐下来输入登陆信息，又抬头对她说：“不可以哭哦！”
　　“……”方唯懒得跟他再说，一手拉他起来，一手直接在电脑上按了回车键。
　　江川没有动，反而将她拉下来坐到他的腿上。
　　“你起来。”
　　“我抱着你。”
　　“这样会影响我的效率。”
　　“我怕你哭。”他叹气，“唯唯，我刚才突然发现，如果看着你哭，是这个世界上最令我痛心的事。”
　　“你现在受到威胁，也是令我最痛心的事。”
　　“唯唯……”他感动，将她抱得更紧了。
　　他在旁边也好，可随时回答她的问题。方唯任由他抱着，快速浏览了私信，然后打开一个新表格，开始厘清整件事的时间点，概况，原因，对应截图说明，并一一向他确认。
　　她已恢复了职场上的冷静客观。
　　江川稍微松口气，说：“其实她消停了一段时间。最近可能受了什么刺激？”
　　“并没有。”方唯笃定地：“只是微博接触不到你之后，她花了一段时间来寻找你的信息。”
　　“……她为什么要盯着我不放？我又不是什么偶像明星。”
　　“你比明星偶像更吸引。”方唯客观地说，操作电脑的动作并未停下。
　　“呵呵，唯唯，你好甜！”他偏头吻她。
　　“她在楼下潜伏的事情，有照片吗？”
　　“有，司机拍给我了。”他把手机相册打开给方唯。
　　照片显示了拍摄的时间，同一天早午晚都拍到了同一个女孩在大堂张望的照片。“司机大哥很醒目。”方唯将照片复制到表格里。
　　“他现在很有经验了，只要一看到这个女生在楼下，他就通知我在负二楼等我。”
　　“为他点赞。”
　　“他也猜到我的女朋友在数动那栋写字楼上班。”
　　“……”方唯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却听江川继续说：“放心，司机大哥不会跟 Daphne 她们说的，他口风很严。”
　　现在的重点是这个吗？方唯被他打断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重要的点被遗漏了，但再仔细回去检查了一遍，又似乎没有了。“下周一回公司，如果那个女孩还出现在楼下，你要即刻拿着这份表格并所有的资料，向老板及公司再次报备，她已严重影响到你的工作。”
　　“好。”江川抱着她，从背后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撒娇般地喟叹了一声：“唯唯……”
　　“嗯？”方唯将表格拷贝到移动盘里给他，关闭了电脑。
　　“我担心你还不知道，所以要重申一下。”
　　“嗯？”方唯以为遗漏了什么。
　　“唯唯，我好爱你……”


第70章 不安预感
　　“嗯。”甜蜜的依赖和彼此支持的感觉，让方唯暂时将担忧稍稍放下，回头轻轻地亲了亲江川的额头。
　　夜里方唯睡得极不安稳，一直做噩梦。她梦见自己拉着江川被一个长头发的女人追着跑，跑着跑着江川突然不见了，只剩下她自己，她回头，那个女人也不见了，她一直喊江川的名字，一直找一直找……
　　“唯唯，醒醒，起来换件睡衣。”江川温柔地叫醒她，她睡着没多久就开始发烧，然后又出了一身汗。
　　江川看她退烧了才沉沉睡去。方唯却睡不着了，看着他安静地睡在身侧，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很不安，始终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方唯心里有事，第二天吃过早餐就急急地拉江川回家了。不过两人回家后其实也是各自工作。她的身体刚刚恢复，精神还不是很好，中午被江川强制拉回去午睡了，他自己倒是很快又起来加班。
　　虽然各自的品牌业务并没有交集，但既然 Ken 也有意开拓私营运营，江川这天抓紧时间完成了年度计划。基于方唯此前做的提案，这些天他一直站在品牌生意发展的层面上更深度地思考策略方向。
　　在过去，电商是打折导向，而大品牌长久以来更青睐广告导向。品牌大片也很善于教育消费者以品牌价值观，乃至引导提升他们的鉴赏力，高品质的音乐，视觉，情绪打动。随着媒体环境多元化、去中心化的发展，消费者的时间越来越碎片化，社交媒体和短视频媒体势不可挡地承担了越来越多的营销功能。
　　平台和渠道越来越多，品牌触达消费者越来越快速和便捷，然而品牌却发现，似乎以往的那一套，怎么做都没什么效果了。
　　因为品牌不可能去中心化。
　　特别是江川管理那些 10 亿美元销售额的高端品牌，要在产品服务及平台竞争多元化的大环境下持续提升品牌力，就需要基于品牌价值的灵魂，不断输出品牌故事，发展品牌文化，赢得年轻消费者的心。
　　但现在的消费者已经不喜欢被讨好，他们成长了，他们需要尊重，需要共情，需要价值体现。
　　所以私域运营个个都说要做，个个都在做，基于项目，基于产品，基于平台，或者是像云飞这样的品牌和数动这样的代理商，会上升到品牌层面做更高阶的策略，好比如类似方唯给他做的那个提案。
　　但江川要做的不止这些。
　　很多年前，在广告大行其道的营销时代，人们就说内容为王。但事实上上，无论媒体如何发展，产品如何迭代，消费水平及习惯如何提升，品牌要跟消费者沟通，始终是内容为王，不过是方式不同而已。
　　他这两周所准备做的，是跳出品牌，基于高频高互动美尚品类，将品牌发展、生意、公关、渠道，乃至营销等等，全部放在多元化平台的流量池里一起考量，在私域运营的大概念下，做一个全新的营销策略模型出来。
　　方唯此前的方案有大量的数据及案例分析，为江川节省了大量的调研工作，而她提出的品牌的策略创意，积极启发他打开思路。然后他得以在静下心来的这个周末，高效地完成了整个策划案。
　　周一下午江川和老板 Simon 一对一会议的时候，演示了这个年度策略方案。整个分析及解决方案的深度，甚至超出美尚品类，再次向老板展示了他敏锐的洞察力，卓越的大局观及决断执行的创新力。
　　老板非常满意。
　　所以，私域运营这个领域，无论 Ken 负责的品类做或不做，什么时候做，江川都已先赢了一步。心里又不免感叹，和方唯唯的合作，一直都是双剑合璧。
　　谈完工作。江川坦率地向老板提了那个女生的事。
　　Simon 惊讶：“还是去年招聘季的那个？”
　　“是。”
　　“看来长得帅也有苦恼啊！”Simon 笑，快速瞄了一眼情况说明的表格，“现在的年轻人这么执着的吗？”
　　“惹不起。”江川无奈。
　　“我了解了。尽量避免接触。不要被这些小事影响工作。”
　　“我倒是躲得起，不过也担心对公司有潜在的风险。”
　　老板略沉吟了一下，“风险意识也是要有的。咨询一下合规部同事的建议，同时跟公关部同事非正式了解一下类似事件的预案。”
　　“好。”
　　这件事很清晰，HR 同事也清楚来龙去脉。所以江川完成这些动作之后，也就将事情放下了。他此后两周基本都没去过大堂。只要他回办公室上班，尽责的司机大哥每天帮忙留意大堂的情况，渐渐地，那个女孩终于不再出现。
　　方唯也松了一口气。
　　日子在忙碌的日程中，很快进入六月。江川最近频繁出差，方唯也很忙，两人虽然住一起，也基本要周末才有时间一起出去吃吃饭拍拍拖。
　　小瑜的妊娠反应缓解了一些，难得她心情和胃口都不错，周五下班麦景晟便叫上方唯一起出去吃饭。
　　吃饭的地方就在数动附近。
　　席间，看着对瑜总照顾有加的麦景晟，方唯不免感慨。去年这个时候，她和麦景晟才第一次见面，三个人聚餐一个粤语的字词就可以欢快热烈地讨论一晚。才不过一年，她进了数动，瑜总结了婚，还成为准妈妈。
　　而她自己，也和江川在一起。
　　曾经喊着独立女性单身自由的两人，都被套牢了。
　　翻天覆地的变化，跑步进入了新的人生阶段，甜蜜，忧伤。
　　江川加班，八点后才到。等他吃完，大家就撤了，现在麦景晟时间观念非常强，每天严格管理瑜总的作息。
　　最近太忙了，方唯和江川几乎都没有什么时间运动健身。这晚天气凉爽，和景瑜夫妇分别后，两人散步回家。结果快到的时候，突然下雨，方唯玩心大起，拉起江川的手腕就跑。
　　两人第一次出差的回忆突然闯进江川的脑海里，去年也是这个季节，也是这样突然而至的雨。江川笑，反手握住方唯的手，跑前去带着她跑。两人回到楼下大堂已全身湿透，看看对方狼狈的样子都忍不住笑。
　　看方唯的头发湿透，江川顾不上自己，抬手替她拨开刘海，整理头发。
　　回家赶紧进浴室洗澡，方唯说：“我先？”
　　“不！”江川果断拒绝。
　　方唯撇嘴。
　　“我们一起。”他抬手解她的衣扣，“我乐意为唯唯服务。”
　　“呵！”方唯坏笑一声，愉快地接受了提议。她心里很兴奋，这一次终于可以施展了！
　　方唯突然拨开他的手，江川还以为她不愿意跟他一起沐浴。结果她一下将他推到墙边，伸手就去解他的纽扣……
　　呵，他竟然，被唯唯壁咚了！而且，还是在她已经衣衫半褪的情况下！
　　江川体内的欲望一下子蓬勃起来，低头去追寻她的唇，她闪开，笑着说：“别动。”
　　他的纽扣已被她解开，他非常主动地快速脱下来，笑：“唯唯，我配合你。”然后又想去吻她，方唯再次躲开，阻止他说：“别动！”
　　不过江川已趁机将她的衣服剥了下来，“先把衣服脱了，会着凉。”
　　江川说着打开淋浴，温热的水冲刷下来，两人微凉的体温急速上升。
　　“唯唯……”他动情地抱住她。
　　“嘘！”
　　也不知道方唯用了什么招式，江川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灵活解锁了他的拥抱。然后她迅速按住他的手腕，又将他壁咚在花洒下面。
　　江川失笑，有个胜负欲这么强烈的女友，有点无奈，但又觉得异常的甜蜜和渴望。浴室很小，方唯没穿鞋子，他担心她滑到受伤，只能由着她对自己上下其手。
　　但 A 姐这么飒，这么性感，她有心诱惑，难以招架。江川看着水流过她白皙嫩滑的肌肤，简直要命！
　　她怎么这么喜欢和他耍花枪广东话，泛指夫妻、情人之间打情骂俏，还要在脱了衣服之后！这么有情趣，又欲又撩，江川体内充满期待，相当难耐，他终于忍无可忍，低头含住她的耳垂，低哑蛊惑地：“唯唯……你简直……太会了……”趁着她瑟缩愣神的瞬间，一手扣住她两只手腕，拿起花洒快速将两人冲干净……
　　方唯挣扎，越挣扎，越性感。江川已不想再让她得逞，双手托着她的臀一下子将她抱起来。方唯一惊，双脚下意识就夹住了他的腰。
　　嗯，江川满意，现在的位置就非常合适了。
　　方唯却搂着他的脖子撇了嘴，用男性力量来镇压，“胜之不武啰！”
　　“不。”他笑，走回卧室将她放到床上，俯身困住她，低声在她耳边说，“这一次也是唯唯赢。”
　　“嗯？”
　　“我一直是你的……俘虏……”
　　方唯老脸一红，然而他已不再说话，因为实在是，太忙了……
　　周六下雨，但方唯还是按计划回南郊陪妈妈和外婆吃饭。江川当然要黏着她回去了，因为他下周要出差，周末只想和她待在一起。
　　两人晚饭后回了家，周日在家腻歪了一天。
　　自从和方唯一起住之后，渐渐地整理达人江川同学出差都不主动收拾行李了。好比如现在，他正在客厅的电脑前看资料报告，方唯问，“咦，你行李整理了吗？”
　　他气定神闲头也没抬地：“还没。”
　　于是隔一会就听方唯从房间里问，“你要不要带防晒霜呀？”或者说：“剃须刀放洗漱包了。”他一点都没有被打扰的不悦，欢快地回答她。后来还干脆换了平板跑回房间趴在床上看，以便回应她在旁边言简意赅地“唠叨”。
　　被方唯唯温柔照顾的感觉，好温馨啊！
　　犹记得希望小学出差那次她的百宝箱背包，他当时就想，如果 Ada 要照顾男友出差的话会怎样呢？她的男友应该会很幸福吧？
　　嗯，亲测实证，果然！
　　江川的视线从平板上抬起，看蹲在地上为他整理行李箱的方唯，她怎么能一秒钟就从职场飒爽大女主变成他身边的温柔可人小女人的？噢，方唯唯的魔法太多了，真是怎么爱都觉得不够。
　　一想到要出差 5 天，就觉得好舍不得啊……等她整理好，他立刻扔下平板，翻身下床去拥吻她，自然又是极致缠绵的一晚不提。
　　周一 A&D 合规部门的邮箱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举报数动营销公司女职员通过卑劣献媚的手段，迷惑贿赂 A&D 美尚事业部高级品类总监江川，以获取项目等好处。信件内容语焉不详，没什么项目相关的实质内容，但附上了不少照片：江川去数动楼下接方唯，两人一起散步回家，雨中跑进大堂，电梯前整理头发……姿态虽然不算过分亲密，但还是一眼能看出两人动作亲昵，状态甜蜜。
　　这个邮箱是 A&D 合规部在官网公开的官方途径，任何人若有 A&D 相关的商业道德及合规问题或者疑虑，可通过这个邮箱直接联系触达。
　　匿名信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但有图片为证，根据内部程序，合规部启动了调查。很快就到了江川老板 Simon 的手上。
　　Simon 周二一早收到邮件立刻调整了后面的会议时间，抽出 10 分钟，将合规部负责的同事叫到了办公室。
　　到他这个职位，管理工作的重点更多是管人，以及处理好策略及时间的关系，而不是具体的项目。江川是他得力的下属，他了解江川，彼此信赖和支持很重要。
　　合规部的同事快速地汇报了一下举报内容及目前获取到的信息。
　　Simon 听完，“这封举报信漏洞百出毫无实质内容，这样贸然启动调查，似乎点荒谬？”
　　“……”大老板上来劈头就质疑，合规部的同事也有点懵了。


第71章 预感应验
　　合规部同事沉默，大老板的质疑继续。
　　“Jaden 的成本中心管理多少预算？”Jaden 年薪多少？为数动这几个小项目受贿？除非他是傻了，或者疯了！“正常思维都能想到，这几个小项目能有多少回扣，合理吗？”
　　若 Jaden 真要动心思，渠道，媒体采购，哪个不比这几个线上营销项目更易操作？
　　去年 Richard Zhao 那件事搞得 Simon 非常头痛，当时职位突然空缺，他好不容易才跟新加坡总部争取了江川回国，迅速稳住了局面。
　　那次是下属确实有问题，Simon 也没什么好说的，但这次很明显就是有人在胡扯。
　　“您先别急。我们主要是看有图有真相，循例了解一下。”合规部同事解释。
　　“有图有真相？什么是真相，这几张照片能说明什么？”他顿了一下，问：“这个代理商员工结婚了吗？”
　　“据目前了解到的情况，她还没结婚。”
　　“那么，男未婚女未嫁，若非要说，我只看到这两人情投意合。”
　　“Jaden 似乎没跟公司报备过和这个数动女职员的关系。”
　　“难道私生活也要报备？什么时候 A&D 的员工连追求爱情的自由也没有了？我们标榜的尊重员工，多元化文化呢？”
　　“当然有自由，但不报备就很难不让人多想。”
　　“那么，到什么程度才算报备？如果关系还不稳定呢？那就是分手也要再报备一次了？”Simon 又看了一眼照片，“这个女职员有点面熟……”
　　“数动的高级客户总监 Ada Fang。”
　　Simon 沉吟了一下：“我知道 Ada Fang，现在负责 Hair Care 的项目。”
　　“那跟 Jaden 没有合作？”
　　“她和 Jaden 也有过合作。但若她要贿赂，Hari Care 显然预算更多。”
　　“但 Jaden 比较帅啊！”
　　Jaden 这种冷冰冰的性格竟然比 Ken 更受女孩子喜欢？果然还是太年轻了！Simon 失笑摇头，解释说：“数动和美妆品牌的第一个合作，是去年通过竞标流程赢得，参与竞标的几个代理商都是采购部同事直接向 Jaden 推荐，他那时才回国不久，还不了解广州的代理商情况。”
　　“好的，我找采购部的同事了解。”
　　“当时 Ada Fang 应该是在上海 SWC 为美妆品牌做发布，说她通过贿赂 Jaden 拿到数动的项目，时间根本对不上。”当时美妆品牌发布太成功了，祝贺的邮件从品牌到美尚集团，又从 corporate PR 到大中华区总裁，令人印象深刻。“况且，和 Jaden 合作之前，数动已与 Hair Care 合作了几个项目，实力有目共睹。”
　　麦景晟出去创业之前就是 Simon 的下属，创业三年后参与竞标头发护理品牌的项目，一切合规合流程，确实是实力胜出。当然了，虽然 Simon 无须关注这些细节处，但同等的服务质量水平下，当然是交给自己熟悉的了解其能力的代理商更放心。
　　Jaden 虽然认识 Mike，但 Simon 很确定中间没有问题。创业不易，退一步来讲，即便 Jaden 要收回扣，也绝不会收 Mike 的。不过这些细节的关系，没必要跟合规部的同事细说，避免引起更多误会。
　　“那 Ada 会不会因为 Jaden 才跳槽到数动呢？”
　　Simon 轻笑：“即使她为他跳槽到什么地方，只要 Jaden 工作合规，又有什么问题？”
　　“……也是。”
　　“你们要回归问题的本质，不要被表象扰乱视线。”Simon 停了一下，“项目到 Jaden 那里只看预算和结果，其余都是品牌经理和采购部在跟进。这个举报人一看就是完全不清楚 A&D 内部采购流程的。”
　　“确实。”
　　Simon 想起一件事：“上次有个偏执女孩在楼下等 Jaden，他跟你们报备了，你们是否有协助指引他规避风险？”
　　“有的。最近那个女孩也不再出现了。”
　　Simon 突然灵光一闪：“说不定这封匿名信就是她写的，瞧瞧这照片关注的都是什么？”不拿事实来说话，跟踪偷拍，关键是拍也没拍出个什么来，就挺令人不齿的。
　　“对哦！”合规部的同事也恍然大悟。
　　“好了，这件事实际上很清晰了。”Simon 一锤定音：“我会让具体负责项目的 Kenny 中午前将数动这几个项目从竞标开始所有相关文件整理过来，你们看完再决定是否还有必要找 Jaden 面谈。”他语重心长地加了一句：“工作要合规，但信任是基石，也不能因为一些无中生有的事，伤了同事的心。”
　　“好的。谢谢。”
　　Kenny 很快将项目的时间表及整个竞标流程的相关资料整理打包发了过去，包括竞标评分表，几个参与竞标公司的创意方案，项目负责人及报价文件等。
　　虽然大老板并未说明这些资料的用途，但越级找自己整理，本身就很不正常。正是升职的关键时候，Kenny 有点担心，中午找机会打给了江川。
　　江川也吃了一惊，很快意识到问题不在 Kenny 身上，很可能是自己正被内部调查。但他并不惊慌担心，因为所有项目都合规和流程，全部经得起推敲。他唯一的风险是那个偏执女孩，但也已跟公司报备，公司和他个人都有风险预案。
　　了解了事情，并询问了资料清单，确保没有遗漏之后，江川镇定地安慰 Kenny：“放心。有什么的话也先到我这里，不会有事。”
　　放下电话，江川又细致地回顾了项目是否会有令人产生误会的地方，然后他很肯定，没有任何不妥。
　　不过他晚上还是打给了麦景晟，对方小小声接了电话，闲聊了几句，侧面了解到数动没有任何异常。那家伙最近作息规律，还不到十点，已极不耐烦，“有什么明天再说，我要哄娃睡觉了！”
　　“是哄娃的妈吧？”
　　“娃不睡，妈怎么睡得着？！”
　　然后电话就被无情挂掉了。江川笑，说得好像孩子已经生出了似的。罢了罢了，好友如此幸福，也是甜蜜的负担了。
　　怎么觉着，有点羡慕？
　　周三傍晚，Simon 给江川打了电话，老板很少下班时间打电话，江川大概猜到事情应该算是过去了。
　　Simon 聊了几句工作，委婉地提醒了一句，工作要做好，但也要保护自己。
　　“谢谢。老板放心，工作没有任何问题。”
　　“我是了解你的。”
　　“感谢老板信任。”
　　“循例还是问一句，数动的 Ada Fang 和你什么关系？”
　　江川一惊，老板为什么突然提方唯？“她是我女朋友。”
　　“因为合作认识？”
　　“不是，是大学同校师妹。所以老板，我很感恩当初接受您的提议回国。”
　　“我仍然确信对你来说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江川笑：“改变了我人生。”
　　“但我要告诉你，合规部收到匿名邮件举报 Ada 以不正当手段争取你的项目。”
　　“她不需要做这些！”江川几乎脱口而出。这个指控令他心口一窒。
　　“当然了，项目没有问题我是知道的。但可能还是要注意影响。这也是对 Ada 的一种保护。”
　　“老板，”江川深吸一口气。如果一切恶意只针对他，他毫不畏惧，但牵扯到方唯，他完全不能接受。“我可以了解一下举报信的内容吗？”
　　“我只能告诉你，有人跟着你们拍了一些照片。”
　　“好的，我知道了。感谢老板。”
　　挂掉电话，江川内心莫名愤怒。多年职场的历练，大部分时候他情绪稳定，沉着冷静。他已很久没试过如此气愤了。
　　这个人是谁？到底想要干什么？
　　回顾回国这一年，在江川自己在和方唯的合作中，很难说他没有私心。尽管他一直标榜公私分明，但从一开始他向 Michelle 要求方唯来负责执行项目，他的动机已经不纯。但是，即便是如此，他们的合作，一直在合理范围内，合规合法。
　　方唯在工作中几乎所有的表现都恰如其分，她在职场中展示的一直是恰到好处的分寸感以及高级的情商。大概是因为做公关出身，她对界限感的把握非常明确。甚至所有的工作邮件、工作微信，都没有留下任何会令人误会或诟病的沟通。
　　直到前段时间，她为他做的那份品牌私域运营的提案，她第一次没有按工作流程提交。但那份策划案说到底就是情人之间的礼物，没经过任何邮箱传送，他甚至都没放进公司的电脑，只存在私人电脑作为参考。
　　在职场上她向来泾渭分明，从未改变，并没有因为和他在一起而放弃原则，在这点上，她的专业素养比他更高。
　　因而跟拍他和方唯，对两人的职场难以产生实质性的负面影响。这个人到底出于什么目的？
　　江川异常不安。冷静下来想一想，最近他和方唯都很忙，几乎没有出去约会。两人一起在外面能够被同框拍到的地方，无非就是数动和住宅之间的区域……
　　那么，至少他们的住址是已经暴露了！
　　江川迅速看了一下明天的行程，上海办公室还有一个内部营销会议……他一秒钟就做了决定，立刻订了最快一班回广州的机票，收拾行李离开了酒店。
　　路上江川重新调整了工作，忙完一切，进了候机室，他才打给方唯。听到她温柔的声音，他的心稍稍安定。
　　“唯唯，下班了吗？”
　　“嗯。”方唯瞄了一眼时间，已经八点多了，“你忙完了吗？”
　　“我也差不多了。”江川有些担心，“我帮你叫车？”
　　“不用，我在月子中心看小悦，凌云飞要回家取点东西，一会顺路回去。”
　　江川放下心来：“你到家打给我？”
　　“好。”方唯逗他问：“你要不要看看宝宝？”
　　江川果然干脆拒绝：“我还有点工作，下次？”
　　方唯笑，也不勉强：“好。别太晚。”
　　挂了电话，小悦八卦地：“唯唯姐，是不是男朋友？”
　　小悦在这方面的敏锐性简直反人类，方唯确认自己刚才的电话并未有任何可以联想到这方面的信息，“你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
　　“你的语气很温柔啊！”小悦笑嘻嘻地：“是谁？一定是我们认识的人吧，既然你都提到我和云飞。”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聪明？”
　　“天生的，没办法。”小悦八卦兮兮的靠过来，“到底是谁？呐，你不说我就继续介绍男朋友给你哦！”
　　既然长辈们都知道了，方唯也没什么好遮掩的，大方地说：“就 Jaden 啊。”
　　“啊！”小悦震惊之余更多的是不信，“他很明显打不过你吧？！”
　　“其实他是，可以的。”方唯有点儿脸红。
　　刚好云飞抱着换完纸尿片的宝宝走进来，小悦就咋呼呼地说：“凌云飞，唯唯姐竟然跟 Jaden 在拍拖哦！”
　　“是吗？”云飞的注意力都还在宝宝可爱的脸上，很随意地应了一句。
　　“你怎么一点不惊讶？”
　　“我很惊讶啊。”他还是头也没抬地说。
　　“哇，你这个惊讶很敷衍啰！”小悦撇嘴，“看来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哎，感觉生孩子这段时间都与世隔绝了……”
　　“你知道吗？”云飞抬起头对小悦说。
　　“什么？”小悦立刻兴致飙升，以为云飞会爆料那两人拍拖的猛料。结果——
　　“今天宝宝的便便颜色很好哦，她刚才还噗噗噗放了一串屁！”
　　小悦：“……臭吗？”
　　云飞夸张地拂拂鼻前的空气：“臭臭的！”
　　“噢，你的语气这么兴奋，我以为你女儿的屁是香的呢！”
　　方唯忍不住哈哈笑：“怎样啊，这个二十四孝爸爸舍得离开宝宝回家拿东西了没呀？”
　　“啊，不对！”小悦突然大叫一声，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第72章 飞来横祸
　　方唯不确定地：“难道宝宝的屁不应该是臭的？”
　　小悦却惊呼着说下去，“上次 Jaden 说他女朋友没有买车，那就是当时你们已经在拍拖啦！”
　　“呃……”方唯从未发现小悦的逻辑思维如此敏锐，看来她是只用在自己感兴趣的地方了。
　　“唯唯姐你太坏了！”小悦生气地：“你还怂恿我给 Jaden 介绍闺蜜！”
　　“……”
　　“小悦，你听我解释……”
　　“好，你解释！”小悦双手抱胸，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嗷，这次连公关达人方唯唯也词穷了，转头求助般看了一眼云飞。
　　呵，才不要帮她！谁让这两只搞地下情连他都瞒着呢，云飞假装没接收到方唯发射过来的强烈信号，气定神闲跟宝宝说：“宝宝乖哦，以后要做个诚实好孩子。一个谎言呢，就要无数个谎言来掩盖。”
　　方唯无语。她那天就是想气气江川，因为知道他肯定有办法拒绝，一点都没玩弄小悦和她闺蜜的意思。但现在事实看上去就是那么回事，已经百口莫辩，她举手投降问：“你俩要怎样才不生气？”
　　小悦生气地：“哼哼哼！”
　　“请你吃好吃的？”
　　“不要！”母乳喂养各种忌口，就好烦！
　　“那你想要什么？”
　　“呐呐呐，这个态度就端正了！”小悦一脸严肃，然后不到 2 秒钟又非常八卦地凑过来问：“我真的很好奇 Jaden 怎么追到你的？”
　　“就……搭飞机追的。”方唯竟然有点脸红。
　　“呐呐呐这个态度就不对了！他从上海追来广州，不是搭飞机就是搭高铁啦！”
　　“他很难搞的。”
　　“果然唯唯姐的魅力没法挡！”小悦兴奋地：“死缠烂打？”
　　“也，不算吧？”主要是自己太不坚定了？
　　“那他搬来我们小区也是早有预谋啦，哼哼哼，心机男！”小悦越说越兴奋，“你们是不是春节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所以他才去我们家吃饭？”
　　“不是。”
　　“我那时说介绍女朋友给他，他还问为什么不先给你介绍男朋友！你们两个真是，玩烟雾弹上瘾了吗！”
　　呵呵，他还敢让小悦给自己介绍男朋友？！“哼，我去找他算账！你和宝宝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们！”说完逃也似的跑了。
　　“哎，等等我。”怕吵醒宝宝，云飞小声说了一句。等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婴儿床，方唯早已不见人影。
　　“她跑得真快！”小悦意犹未尽，“我还没问完呢！”
　　“她就是怕你问哈哈。”
　　“等我出了月子回去，还是要严刑拷打的。”小悦撇嘴，瞥见茶几上的手机，“哎，唯唯姐手机忘记拿！”是走的多急啊，自己有这么可怕吗？
　　“没关系，我一会儿顺便拿给她。趁宝宝睡了，你抓紧时间休息。”
　　方唯回到小区楼下才刚过九点，她便去超市买了点水果。到大堂时接到云飞的电话。“噢，”她竟然到现在都没发现工作手机不见了，方唯拍拍脑袋，“真是大头虾。”
　　云飞的车已回到车库，“夜了，我拿上去给你，你别出来。”
　　“好。”方唯挂掉电话，转身去按电梯，看右边的电梯从楼上下行，方唯移了两步站到电梯口旁边等待。
　　电梯门是金色带花纹的式样，方唯不经意看了一下，光面的地方隐约看到自己身后站了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她心里略微一惊，可能是因为刚才自己打电话没注意，这个人走近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她下意识往旁边移了一步，将手机放回手袋。
　　方唯低头的瞬间瞥见电梯门反射背后的女人在做什么动作，几乎是本能地，她倏地转身回头看，只见这个戴着棒球帽的女人正拧开一个保温壶，是大容量的壶而不是杯。
　　那个女人见她突然回头似乎也吓了一跳，顿了顿才将水壶递回嘴边。
　　大堂的空调温度比较低，方唯看见壶口袅绕升起几缕蒸汽。这种大保温壶容量大，热水在壶里不容易降温，一般是会将水倒到壶盖当杯子用，此人直接喝温度似乎有点高了？方唯不由得再看了一眼，对方低头喝水，帽沿压得很，方唯甚至看不到她的嘴唇是否接触了保温壶。
　　不知道为什么，方唯觉得说不出的诡异。出于练武人的直觉，她自觉不可以将背部留给一个这样的人。她看着这个人，侧身往左边又移了两步，期间她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那只怪异的保温壶。
　　大概发现她在警觉地远离，对方突然将保温壶朝着方唯的脸泼过来。方唯一惊，习武几年训练出的本能，她意识还没反应过来时脑袋一偏身体一侧，堪堪地避过了热水的攻击。水壶里大部分的水落到了方唯的身后。但对方的攻击是连续的，紧接着而来热水落到了方唯的右肩。
　　虽然第二轮攻击水量已不多，但还是迅速渗透了方唯衣服。
　　方唯吃痛，本能反击，伸手抓住女人向前攻击的手臂，闪身过来微屈身体反身贴向对方，将对方的手臂穿过肩膀上方，挺腰用力，一个干脆的过肩摔直接将对方摔在地上。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她立刻前跨一步，将对方的手反扣在后背，将她压在地上。
　　保温杯，两个人的手袋以及水果散落一地。
　　那个女人显然被方唯一连串的动作摔懵了，另一只手也很快被方唯一起扣在背后。
　　方唯这时才感觉右肩火辣辣的痛起来，她左手按住对方的双手，右脚屈膝加压控制在对方腰后，空出右手来，解开纽扣脱掉短袖西装外套，俯身扯过地上的手袋，拿出一瓶矿泉水咬牙拧开，浇在自己右肩。
　　手袋里还有半瓶未喝完的水，方唯拿过来再次浇到右肩，终于获得了短暂几秒的凉意。
　　手机响起来，凌云飞的电话，但手袋摔下时手机弹出有点远，她够不到。
　　晚上十点多，上下楼的人渐少，她们在大堂拐进来的电梯厅，外面的人也看不到。
　　方唯无法报警。她偏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肩，已经烫红了一片。
　　丧失了反抗力之后，地上的女人开启了辱骂模式。一直骂方唯是贱人，小三！方唯疼痛难忍，右手因为疼痛微微颤抖，她终于不耐地呵斥了一句：“闭嘴，你认错人了！”
　　云飞在 7 楼没有按开门铃，方唯的电话一直响却没人接。她刚才就已到大堂了，他觉得不对劲，转身搭电梯去大堂。
　　电梯门一打开，云飞被吓了一跳。只见方唯压着一个趴在地上的女人，短袖西装脱了一半，她里面穿了一件吊带背心，此刻已经湿了大半，肩膀和前胸带着水迹，灯光下，裸露的右肩红得触目惊心！
　　“唯唯！”云飞一个箭步冲出去，立刻按住地上的女人，转头紧张地问：“你有没有事？”
　　“我被烫伤了。”方唯的声音还算镇定。
　　云飞抬手想要去看她的伤口，结果一看方唯原本白皙的皮肤起了不少水泡，他手举在空中都不敢动，只得低头咬牙切齿地：“是她做的吗？！是她吗？！”似乎只要方唯一说是，他就会像小时候那样为她报仇，将欺负她的人全部暴打一顿。
　　方唯不敢松手，大堂有监控，现在对方已经被制服，若云飞冲动，这个性质就变成互殴了，她拉住他说：“快报警！”
　　地上的女人突然疯狂地笑了，“好啊，报警啊，让大家知道你这个贱人怎样抢别人老公！”
　　这是哪里跑来的疯女人？！云飞气死，大喝一声：“收声！粤语：闭嘴！”然后一手用力按住对方，一手打电话报警。
　　方唯终于放松，一下子泄力坐到地上，云飞报完警转头看她的伤势，忍不住红了眼睛……方唯唯从小就被两家人捧在手里，虽然她成年后一直坚强独立，此刻亲眼看到她受伤，这种冲击对云飞来说是直抵心脏的！他喉咙发紧，自责地说：“我应该送你回来的！”
　　“意外没办法避免。”方唯见自己的背心已湿透，实在有些狼狈，但右肩疼痛难忍，她干脆将整件西装脱下来，斜披在左肩扣起两颗纽扣，只露出受伤的右肩。
　　“疼不疼？”云飞几乎要哭了。
　　“有一点。”方唯安慰他：“皮外伤，别担心。”
　　云飞只看着她的伤口，就已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警察很快就到了，现场简单了解了一下缘由。
　　方唯表示并不认识这个女人，“她很可能认错人了。”
　　“怎会认错你这个贱人！”
　　方唯完全不想理会她，感觉此人有点精神错乱，大概是被丈夫出轨，郁结难忍。
　　简单问询之后，云飞向警察表示必须要严肃处理，他们不接受和解，“假如她泼的不是热水，而是硫酸呢？这么大的恶意，我们想都不敢想！”
　　警察表示要调查事情的经过，方唯不想争辩，指指角落的摄像头，“调取监控，整件事相当清晰。”
　　云飞带方唯去医院。警察先带那个女人回去笔录。
　　离开前，那女人不甘心地回头：“呸，你也配站在江川身边，你凭什么？我还打掉过江川的孩子！”
　　方唯听到这句话，脸色突然变了一变。
　　那女人得逞般回头对警察说：“警察叔叔，你别看她长得清纯，她就是靠出卖色相，拿到了我老公的项目！”
　　警察这会儿看方唯的表情，就有些变了，不过还是严厉地说：“冷静点，事实是怎样警察会调查！”
　　“事实就是这个小三勾引我老公！警察不能放过她！”
　　警察普法：“小三是道德问题，但蓄意伤害他人身体是犯罪，懂吗？”
　　“破坏别人感情的小三，人人得以诛之！”
　　对方这样污蔑方唯，刚帮方唯将散落的东西收拾好的云飞却不能忍，愤怒向前一步大声质问：“说谁小三？！谁说小三！”他直接对警察说：“调查清楚了吗？谁是小三？！”
　　警察：“事实不是谁说了就算，我们自然调查搞清楚。”
　　云飞又怒怼警察：“还没调查，现在说谁是小三！”
　　警察：“哎，别激动。没有说你是，别心虚对号入座。”
　　云飞气得双拳紧握：“谁心虚？说清楚，谁对号入座！”
　　那个疯女人突然又大喊一声：“喜欢渣男的女人都不值得同情！”
　　口舌之争没有意义，方唯身心疲累，肩膀的痛感越来越强烈，她不想纠缠，拉住云飞说，“很痛。”
　　云飞转头看见方唯的伤口，嘶了一声，立刻转身按电梯，“我们马上去医院！”
　　云飞几乎飞车去了最近的医院，两人到达时将近 11 点，急诊医生很快为烫伤做了诊断处理，因为是二度烫伤，但烫伤面积比较大，防止感染，医生要求住院。
　　“江川出差了？”云飞办完住院手续回来问。他到医院就打过电话给江川，关机了。
　　“嗯，在上海。”
　　“那我今晚在这里陪护。”
　　“小悦和宝宝更需要你。”方唯看了时间，已经 12 点了，“你快回去吧。我有医生护士看护，放心。”
　　“我怎么可能放心？”云飞都快心疼死了，刚才若不是方唯拉着他，他大概率会忍不住揍人！
　　“你在这里也不方便。”方唯轻声说，她住的三人房间，旁边两位女病友都已经休息了。
　　“……你有什么给我电话，我明天一早再来。”
　　“好。”方唯提醒他：“先别告诉妈妈们。”


第73章 出乎意料
　　“你当我傻的？”三更半夜，是要吓坏老太太吗？云飞现在是心疼生气无奈，走了几步，又回头轻声说：“江川不是那种人，你不要乱想。”
　　“嗯，知道。”方唯也已冷静下来了，联想起江川之前说的那个偏执女生，很可能就是此人。但眼下她没办法和云飞细聊，只催他尽快回去，免得小悦担心。
　　但云飞并没立刻回月子中心，而是打电话跟小悦说了情况。小悦吓坏了，说月子中心有人 24 小时照顾，让他别担心自己，赶紧帮唯唯姐处理情况。所以云飞从医院出来就直接去了派出所。
　　那个女人的笔录还没有完成，因为警察发现她说着说着会有点思维混乱语无伦次。
　　方唯是二度烫伤需要住院，云飞要求申请伤情鉴定。情况就有点升级了，现在事件的性质可能就不是民事纠纷，而是故意伤害了。
　　江川 11 点多才落地，看时间方唯应该还没睡，他开机先打给她，两个号码她都没接。手机冒出一堆的微信短信及邮件通知，上车后他才有空查看，短信通知云飞曾打过电话来。云飞最近都在月子中心和公司奔忙，几乎不会在这个时间给他电话，但方唯刚才在他那边……江川的心咯噔了一下，刚想回拨，云飞的微信又进来了：方唯唯受伤，看到微信马上复我！！！
　　江川感觉心口一窒，恐慌从心脏迅速流向四肢百骸，如同被人扼紧了喉咙，几乎无法呼吸。
　　他立刻打过去，电话一通，云飞就接了。
　　“唯唯怎样？”江川急急地问。
　　“肩膀受了伤。”云飞其实又有点生气，江川不知在哪惹来的疯女人，把方唯唯给伤着了。
　　“严重吗？”
　　“二度烫伤。”
　　“出了什么事？”江川倒抽一口气，“你们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你今晚看不到她，她住院了。”
　　“她状态好吗？”江川太担心了，太心疼，但自己竟然还不能去到她的身边。
　　“还行吧。你又不是不了解她。”
　　“到底发生什么事？”
　　“一个自称是你老婆的人在你们家楼下用开水袭击了她。”你老婆那三个字，云飞是咬着牙说的。
　　“谁？？？”
　　“她说是你老婆，还打掉过你的孩子。”云飞没好气地答。虽然江川是他的好友，但如果他伤害方唯唯的话，好兄弟都无得倾广东话：就算是好兄弟都无情讲！
　　“报警了吗？”江川咬牙！他几乎可以肯定那个人是谁了。
　　“我现在在派出所。”
　　“我即刻过去！”
　　江川将定位告诉司机后马上打给了麦景晟，他竟然还没睡，原来是哄睡了孩子妈之后起来加班。
　　三言两语概括了一下目前所了解的情况，江川飞快地说：“我需要一个律师，但现在已夜深，A&D 有流程远不如你那边快，你让数动的法律顾问准备一下，明天早上等我的消息，我现在先去派出所了解一下情况。”
　　“Ada 情况如何？”
　　“她住院了，我暂时没办法见到她。所以我也需要你帮忙联系安排一下小瑜产检那家医院，我明天一早去给 Ada 转院。”
　　“OK，还有什么需要帮忙随时联系。”
　　“感谢！”江川这两个字说到最后，几乎带了一点哽咽的尾音，他迅速挂了电话。尽管他和方唯的风险意识比较高，但他们都估计错误。那个女人的疯狂和恶意，超出想象。
　　方唯其实有看到江川的电话，但她没法回拨给他。夜深病房安静，更重要的是经历了如此莫名其妙又惊心动魄的一晚，她实在没信心保证和他通电话时自己不会哭出来。
　　他总是让她变得很脆弱。或者是，他让她变回了那个需要保护的小女孩。
　　他在外地，还是先不要令他担心了。方唯的肩膀很痛，只发信息跟他说了晚安。
　　深夜车少，半小时后江川就到了派出所。
　　云飞已经等在门口，进去之后，警察循例问他的姓名和身份。
　　“你是施暴者的监护人？”
　　“不！”江川的表情非常抗拒和厌恶。“我是受害者方唯的男朋友。”
　　“但林白说你是她的丈夫。”
　　“不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了一下情绪：“她能提供任何我的私人信息吗？”
　　“她只说你的名字，但拒绝提供联系方式。”
　　“您觉得合理吗？”
　　“她知道你在 A&D 工作。”
　　“我在 A&D 工作，我的职位，甚至一些公开的工作行程，在网络上随便都可以查到。”
　　“她说去年二月曾经打掉过你的孩子，医院可以查询就医记录。”
　　“去年二月我还在新加坡。前几年因为疫情我都没回国，可以查到出入境记录。”
　　“所以你和林白到底什么关系？”
　　“我不认识她。我只知道她是 A 大的研究生。”
　　江川简单概括了这个女生对自己的骚扰，并向警察展示之前提交公司报备的厘清事件的表格文件。
　　其实公司法务部的同事也曾建议他正常工作生活，若是这个女生有进一步行为即刻报警处理，很多时候报警记录是对自己的一种保护。但江川本着善意，毕竟对方考上 A 大研究生也不容易，又正是毕业找工作的时候，他不想毁掉一个人的档案。所以他自己是能躲则躲。
　　“除了招聘相关的疑问线上答疑，我从未接触过她。”
　　警察点头记录。
　　“她是有目标有计划地蓄意伤害他人身体，我建议尽快联系她的监护人过来。”
　　“为什么这么说？”
　　“她之前有段时间一直在写字楼楼下潜伏，最近突然消失了，我以为她终于放弃了。然而并没有，她这段时间应该是在想办法跟踪我和方唯。现在我几乎可以肯定，她的跟踪行为持续了至少两周，警方可以调取我家附近的监控佐证。”
　　“感谢你提供信息，我们会调查。”
　　然后，江川强烈要求看事发监控。
　　云飞刚刚已看过，事发后他虽在现场，知道方唯受伤的状况，但看到前面的部分，他仍觉得受不了，所以有点迟疑地劝阻江川：“现在事实很清晰了，你确定要看吗？”
　　“我必须知道唯唯遭受了什么。”
　　结果在看监控的时候，他又差点掉了眼泪。
　　对方的恶意很明显，就是冲着要毁容的目标来的。如果容器里不是热水，是别的腐蚀性液体呢？
　　江川无法想象如果方唯不是反应快，后果会有多严重。
　　然而从头到尾，她只说了一句，闭嘴，你认错人了！她只制服对方，再无任何攻击。她保持了最大的冷静。
　　无论法律还是道德层面，方唯的克制令他们处在非常有利的位置。
　　但当看到她一个人制服对她施暴的人，然后艰难地脱掉一边的衣袖，用矿泉水浇冲自己的肩膀……她甚至都拿不到手机求助，如果不是云飞及时赶到，她还要等多久？
　　江川觉得心都要碎了。他应该早一点回来的，如果他当时在她身边，她是不是就可以不受伤了？
　　之前那个女生已经消失了一段时间，他以为她受了刺激才再次出现。方唯当时就说了，对方的偏执越来越严重，只是微博不能接触他之后，花了一段时间来调查追踪再次触达。那么，当这个女生不再出现在公司楼下，自己怎么竟然还会以为她消停了？
　　这么多年在职场锻炼的警觉性呢？！
　　因为他自信，他以为自己身正不怕影斜，所以他大意，他没有敬畏之心，是他不以为然导致唯唯受伤！
　　他并非百毒不侵无坚不摧，方唯受伤，比他自己受伤更痛。看到她后来右手垂下来发抖，明显已使不上力。他无法想象她当时有多痛！
　　江川双眼赤红，拳头紧握，复杂的情绪在胸中翻涌，暴怒、内疚、心痛、自责，他必须要很用力克制，才不至于失控……
　　疼痛让人难以入睡，方唯躺在床上，无法停止地开始不停思考回溯事件，终于意识到那天和江川厘清事件信息的时候，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当时江川说了一句司机猜到他女朋友在数动那栋写字楼上班。既然她连江川办公室调到广州都能查到，那么他的司机和车辆信息一旦暴露，只要稍微跟着江川的车，很容易便会发现更多他和自己的信息。
　　所以当知道江川已经有女朋友，她必然会被刺激，会愤怒，会崩溃，爆发是迟早的事！
　　方唯脑中突然铃声大作，几乎要跳起来。那个女人说她打掉了他的孩子，明显陷入了个人幻想，并对此深信不疑。如果这个女人去举报，A&D 内部有可能会认为江川犯了和 Richard Zhao 一样的错误，只不过外遇的对象不是下属，而是代理商……
　　原来，不是利用招聘潜规则欺骗女毕业的剧情，而是出轨偷情权色交易的戏码！
　　也不知说这个女生更高明还是更单纯，这个剧本似乎可以将她自己摘出来，实际上又把她自己搭了进去。因为谎言经不起调查，总会水落石出。
　　总之，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但她之前对危机方向的错误预判，误导了江川。
　　方唯忍痛摸起手机发给他，“可能有人会拿我们的关系给你制造障碍，要做好准备！”
　　离开派出所的时候，江川的手机亮了，是方唯的微信。她都已经受伤了，竟还在操心他的职场声誉。江川心疼得无以复加。
　　“怎么还不睡？”知道她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他快速打字回复。
　　“嗯，突然想起这件事来。”
　　他心里的疼痛越发尖锐起来，她肯定因为太痛了睡不着。他好想到她的身边去，陪着她，哄哄她啊……
　　“唯唯不要担心。没事的。”江川深吸一口气，克制了一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泪意。
　　方唯不可能不担心，她太担心了，以至于都焦虑了！她还担心监控视频泄露，特别是对方辱骂的内容非常难听，偏偏又都是大众茶余饭后喜欢津津乐道的内容，很容易被无良自媒体利用，带节奏，必须要防范于未然。
　　她要把现在所能想到的记下来，明天写一个应对预案。
　　“你什么时候回来？”方唯又忍不住问。她希望他尽快回来，因为很多事情需要立刻处理。
　　江川行程一般在出差前已确定，然后他会将自己的航班信息推送给她。这是方唯第一次在他出差过程中这样问，在她需要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江川难过极了。“我已经回来了，唯唯，没事了。”他真想此刻可以给她一个温暖安稳的拥抱。
　　“你回来了？”他怎会突然回来？方唯很快地推算了一下时间，在月子中心通电话的时候，他至少已经在机场了。那么，是否意味着已经发生了一些需要他临时改变行程立刻赶回来的事？她所担心的那些？
　　“唯唯，我想马上见到你！”
　　“发生了一些事，我现在不在家……但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唯唯，我的心好痛！”江川写完这句话，眼泪几乎要流出来。
　　方唯又是一惊，“你知道了？”
　　“我想立刻到你身边！”江川转头跟云飞说，送他到唯唯的医院。
　　云飞劝他：“这个时间医院不允许探视。”
　　“我在外面等。”
　　“现在过去也见不到她，你不如先回家休息。”
　　“我回去也不可能睡得着的。”


第74章 痛到窒息
　　云飞继续劝他：“接下来方唯唯需要你照顾，她不想告诉妈妈们。”
　　“现在就去。”
　　云飞心有余悸地叹一口气。“我从未像今天这样庆幸方唯唯去上武术课。她有能力保护自己，”他有点哽咽：“我太感恩了！”
　　刚才在派出所，他们从警察那里了解到，那个女人的手袋里还有一壶热水，如果方唯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一旦第一次进攻得逞，对方有可能会再给她浇上一壶热水。想到这里，云飞不由得握紧方向盘：“我本来应该送她回来的……”
　　“云飞，谢谢你！”江川看过监控，很感谢那个危机时刻，有云飞在方唯的身边。
　　“方唯唯知道吗，这个疯女人缠着你的事？”
　　“知道。”
　　“既然她知道，以我对她的了解，这个时候她担心你，可能会比担心自己更多。”
　　“嗯……她是的。”这也是让江川更难过，更心疼的地方。
　　“你至少要回家洗个澡。你这个样子，只会让她更担心。”云飞继续说：“你这边稳定了，方唯唯才能安心养伤。”
　　这次江川终于不再反驳。
　　“我先送你回家。明天我得先回趟公司安排一下工作，如果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你随时打给我。”
　　“嗯。会的。”
　　江川一夜没睡。
　　回家洗澡之后，他先整理了需要解决的问题，以及对应要采取的行动，统筹排序，逐个击破。
　　然后将接下来的工作计划重新安排，因为未来一周他要休年假。
　　忙完一切已清晨 6 点，Simon 这个时间应该在慢跑。江川打给老板，说明了情况，预判可能存在的潜在风险以及提供了初步的解决预案。那边 Simon 跑步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一边快走一边认真听他讲。
　　“你的考虑是对的，我赞同你的方案。这样，我马上发邮件让公司的法律部安排律师今天去派出所走一趟。这说到底还是在工作中给你个人带来的麻烦。”
　　“谢谢老板。接下来我需要休年假。”
　　“好。你先忙家里的事情。”
　　挂了电话江川将休假安排发给团队。不过最近工作实在太多了，他大致规划了一下每天的时间，早上的 7~9 点以及午后 13~15 点是他开放给团队的会议时间；晚上方唯休息后的 10-12 点是他个人处理工作的时间，其余时间他将视方唯的情况不定期更新处理邮件。
　　江川给方唯收拾了出院要穿的衣服，8 点到了医院，带了她喜欢的早餐。
　　方唯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因为烫伤的地方没有包扎，而且上了药，看起来可能会比较吓人，让他先做好心理建设。
　　昨晚方唯还担心自己和江川通电话会哭，事实上见面之后，是江川先掉了眼泪。
　　这怎么可能是比较吓人？这完全是触目惊心啊！她白皙的肩膀、锁骨附近、包括手臂，各种大小不一的水泡，水泡微微泛白，周围的皮肤却很红，连成一片，令人有种溃烂的恐慌。
　　那是他出差前一晚还在上面吻得流连忘返的娇嫩肌肤啊……江川心如刀割，不忍直视。
　　痛到窒息。
　　看他心疼又自责的样子，方唯安慰他：“医生说很快会好。”
　　他看着她完全说不出话来，眼睛里都是泪水。
　　“真的，浅二度烫伤一两周就好了，不会留疤痕。”她自嘲地笑了一下，“飞来横祸。也不知道能不能说一句不幸中的万幸，若是深二度烫伤就麻烦很多了。”
　　她见到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撒娇，也不是埋怨……江川的眼泪无声地掉了下来，很想将她抱过来，但竟觉无从下手。反而是方唯用左手轻轻拥住他，轻抚他的背说：“别怕，我没那么柔弱。”
　　他把下巴搁在她的额头蹭了蹭，深呼吸了几下，才说：“A 姐是一如既往的坚强。”
　　她笑：“江总却出乎意料的脆弱。”
　　“唯唯……”
　　“嗯？”
　　“你要快快好起来。”
　　“嗯。”
　　接下来的事情就清晰很多了。方唯在 SWC 的时候就一直购买一份高端医疗保险，昨晚急着处理伤口，她当时也没想到需要住院，所以紧急处理就直接在这个医院住下来。但她确实需要一个相对更安静的住院环境。
　　江川很快为她办理了出院手续，司机已等在楼下。这次方唯没有拒绝，接下来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奔忙。
　　先按照指引做了伤情鉴定，然后重新办理入院，因为麦景晟那边帮忙提前做了安排，执行起来就很高效。病房安顿下来之后，两人在医生过来检查前短暂地开了一个会。结果发现原来昨晚对方都做了应急解决方案。
　　“怎么不好好休息？这些事情我会处理。”江川无奈又感动。
　　“反正也睡不着。”方唯耸耸肩，却扯到伤处，不由得嘶了一声。
　　江川更觉心疼，快速概括分享了自己的计划，方唯点头，笑，其实她担心太多了，她都能想到，江总怎么可能想不到？
　　她于是不再操心，将自己手机备忘录的注意事项发给他，他看着补充整合到他的方案里便可。
　　然后是各种检查，伤口处理。期间警察来做了笔录，这个过程麦景晟的律师以及 A&D 的律师都在场。虽然办案过程以及证据一般情况下都会保密，但律师还是向警方重申了监控视频保密禁止传播的要求。
　　所有事情落实好，白天就即将过去了。
　　可能每个人的痛感不一样，虽然只是浅二度烫伤，但方唯一直觉得伤口的疼痛很厉害，即便已经非常疲惫，但仍然没办法好好睡觉。江川难过极了，跟医生要求开了安眠的药。
　　晚上八点多，江川坐在床前看着终于睡过去的方唯，握着她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因为方唯的肩膀皮肤一扯就痛，最初几天江川包揽了所有照顾她的工作，斟茶递水，洗手洗脸，甚至还每天帮她洗头。
　　“哇，以江总的 hour fee，我这个头洗得多贵啊！”
　　“放心，等唯唯好了，我会跟你算账。”
　　“以我俩的关系，应该可以打折吧？”
　　“我建议你直接用服务抵扣。”
　　“……抱歉，不提供色情服务。”
　　“哈？原来可以提这么高的要求！看来唯唯是很想我了。我原本只是想让你帮我洗头。”
　　“……”
　　方唯是第 4 天开始电脑处理工作的，因为她突然离开岗位，很多事情会开天窗，当然公司也并非没了她就不能转。但她不想将自己的麻烦转嫁到老板身上，何况她这种情况，确实需要分散一些注意力。
　　医生护士护理得很好，渗出期过去后没有严重的感染，但愈合的过程很痒，又不能挠，把方唯憋坏了。专注工作可以减轻这种痛苦。
　　方唯住了一周的医院。横跨了一个周末。
　　瑜总因为是在孕期中，降低感染风险，方唯不允许她到医院探望。
　　“过几天我都回去上班了，你就当我出差好了。”
　　小瑜还能说什么呢，她现在的身体可不只是她一个人的。
　　基于同样的原因，云飞也被方唯谢绝探访。
　　方唯情况稳定之后，江川基本就是在医院办公了。他们住的高端私立医院的单人房，服务周到，病人和家属也没什么事情需要操心，刚好可以满足两个工作狂的工作需求，还不用操心吃饭的问题，所以到住院后期，两人竟有些躲在医院过二人世界的感觉。
　　虽然对方的故意和恶意都很明显，事情也调查清楚了，不过方唯烫伤面积算很大，浅二度烧伤，只算轻微伤。江川不同意调解，一般就是行政拘留和罚款。不过对方家属声称林白患有偏执型精神分裂症，俗称妄想症，申请了精神司法鉴定。
　　也就是说，江川被骚扰了那么久，方唯受伤那么痛苦，这段时间两人担惊受怕各种风险预案都做了，到头来对方几乎不需要承担实质性的法律责任。所谓的民事赔偿，对两人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只能骂一句对方有病！也确实是有病。
　　可是世事就是如此。人生在世，总会遇见那么几个奇葩，那么几件狗血事儿，还有那么一些无妄之灾。
　　林白的司法精神鉴定出来时，江川和方唯的工作和生活早已恢复正常。两人的时间成本都很高，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和浪费时间，干脆放弃了民事赔偿。
　　“其实受一点伤就可以结束这件事，我觉得还是算幸运，起码没有引发我们担心的更严重的危机。”这晚临睡前，方唯躺在床上说。
　　“怎么能这样算呢？”江川实在不能同意，“即便发生我们担心的危机，那也是可以解决的。但是令你的安全受到威胁和伤害，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这件事甚至对江川留下了非常可怕的后遗症，只要他在广州，他必须每天接送方唯，如果方唯工作时间以外一个人出门，他便会非常担心，不停地计算她回来的时间。
　　她笑嘻嘻地说：“换个角度看问题，开心一点嘛！”
　　江川认为危机并未完全解决，毕竟那个女人在法律上仍然是自由的。江川突然抱着她说：“唯唯，我们要不搬家吧？”
　　“哈？搬去哪里？”
　　“搬去私密性更好的住宅小区。”他们现在住的公寓管理松散，陌生人进出也很方便。
　　“嗯，好的。”方唯轻轻拍拍他的背，因为过度担心她的安全，他最近都有点像惊弓之鸟了，她也不想他那么忙碌的工作，还要担惊受怕。“我明天找找附近的房子？”
　　“不用找。我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什么时候？？？
　　“唯唯，我为我们买了一套房子，其实带装修交楼已经一段时间了，但我想着味道要散一散，也一直想找一个正式的机会和你说，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已经买房了？该不是婚房吧？方唯有点迟疑：“……我们好像在一起没多久？”
　　“这应该跟时间没有很大的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系？”
　　“经济能力？”
　　“……”竟然无力反驳财大气粗我江总。
　　好像担心她会拒绝似的，他并没有继续征求她的同意，而是手脚一收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直接进入了时间表的讨论，“我们周末就搬吧。”
　　跟方唯相处久了，江川已经解锁了和她沟通的技能，很多事情，他直接替她做决定更高效。当然了，这个决定必然是对他更有利了。
　　方唯果然被这个更震撼的问题吸引：“这么快？”
　　“嗯，生活必须的用品我都准备好了，剩下的等唯唯住进去再根据喜好慢慢买。”
　　“来得及吗？”
　　“你上次搬家用了多久？”他笑，轻轻捏她的鼻梁，他送她回去才几天，她就搬家了！
　　“上次我只搬一个家。”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好吧。”
　　“明天下班先去看看？”
　　“看什么？”
　　“我们的新家。”
　　哎，江总有点甜。
　　第二天下班两人出去吃了晚饭，然后去看新房。
　　小区保安严格，人车分流，访客出入大门需要严格登记。江川买的是两梯一户的大平层，电梯需要业主刷卡才能且只能到达自己的楼层，确实令人放心不少。
　　站在客厅的望江大阳台，江川从背后拥着方唯，带着她慢慢靠近栏杆：“会不会晕？”
　　其实江川已经贴心地加封了隔音落地玻璃，她的畏高也不算严重，方唯笑：“不会。”
　　“唯唯喜欢吗？”
　　“喜欢。”方唯叹了一句，“夜景真美！”其实数动的景观也差不多，加班的夜晚，累了的时候，靠着办公台喝咖啡，隔着窗边的一排绿植，珠江的夜景总是醉人。
　　可是为什么觉得，此刻更美好？
　　“比那晚广州塔的夜景更漂亮？”江川笑。
　　“Sure，今晚，无与伦比！”感受到他默默地为两人一起生活，付出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她转头吻他有点扎人的下巴。


第75章 为爱筑巢
　　他微微低头接住了她的吻，“我觉得，因为方唯唯，珠江夜景才如此璀璨。每一晚。”他将她轻轻转回来揽进怀里，温柔绵长地吻她。
　　方唯靠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微微喘息着说：“现在开始，有点晕了……”
　　“是不是不适应这个高度？”他拥着她往回走了两步。
　　“是江总的吻，太醉人。”
　　江川笑，带着蛊惑的意味：“那唯唯想不想试试？”
　　“嗯？”
　　他托着她的大腿将她抱起来，吻着她说：“我们的新床……可能……也会令唯唯沉醉……”
　　“连床都铺好了？”
　　“当然，为爱筑巢。”他抱着她向房间走去。
　　床和沙发等家具需要订购及散味，江川购入房子便开始准备。方唯发生意外后，他提前了搬家计划，休假在医院陪她养伤的那一周，他一直线上各种买买买，然后抽时间过来收拾整理，现在方唯基本是拎包就可以入住了。
　　嗷，这句话成功让方唯红了脸，害羞地伏到他的肩上。因为她受伤了，最近两人都没有亲热，她确实也是，很想他了……
　　衣服脱掉，方唯下意识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右肩。江川俯身吻她的手。
　　“不要……”她觉得很痒，笑着侧过身，还是忍着没松开手。“很丑。”虽然受伤的地方已经痊愈，但新长的皮肤颜色和正常的皮肤不一样，她还经常忍不住去挠，现在看上去就像一块巨大的疤痕。
　　江川拉开她的手吻上去，“很美。”
　　“不信。”
　　“真的，像只蝴蝶。”
　　方唯灵光一闪：“我要不要去纹个蝴蝶？”
　　那得多痛啊！江川立刻拒绝：“不要！”他吻下去：“这是唯唯爱我的勋章……”
　　“……”
　　当晚两人留在了新房，没有辜负江总连睡衣都准备好了的美意。不过真正的原因其实应该是，激烈运动过后，两人都觉得有点累了。
　　周六在旧家整理行李，严格来说，这次基本上也只是搬一个家。因为 1203 江川的家，早就收拾好了。
　　“你怎么效率那么高？”方唯惊叹，看着已经打包好的各种箱子。
　　“其实大部分都还没拆。”这段时间他都住在方维家，周末她回南郊不带他的时候，他干脆全部整理陆续打包了。
　　“嗯，也是，你工作是太忙了一些。”
　　“主要是考虑到不久后便要搬。”
　　“……”所以此人应该，连追她也有一个关键路径时间表行业常用术语 CPS。“所以江总的计划是多久？”
　　他笑：“如无意外，应该半年内可以搬？”
　　事实上他 1 月底搬来广州，2 月底和她游杭州，3 月初在一起，3 月底就入侵了她的家，现在也不过 6 月底，半年都不到！方唯再次感叹自己太不争气，被他吃得死死的。
　　两人本来就住单身公寓，都是才从上海搬回来不久，行李不算太多。江川这些年工作调动频繁，基本都是轻装上阵。方唯大部分是衣服鞋履，然后书籍文件，加上少部分江川搬过来时购置的小家具。一个周末也就整理完毕搬到新家。
　　但新家的采购家居用品及整理房子的工作，持续了整个七月。
　　搬过来的这周日两人整理新家一直忙到傍晚，方唯光脚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累得整个人摊靠在后面的沙发。江川煮了咖啡，坐到她身边递给她。
　　方唯双手捧着杯子喝了一口，啧啧地叹：“江总煮的咖啡，出乎意料的好喝。”
　　“有没有觉得更爱我？”
　　“当然。每一天都更爱一点。”
　　江川笑，伸手揽过她的肩，“跟唯唯在一起之后，我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太缺爱了。”
　　“没关系，我有很多很多的爱。”
　　他将唇送到她的嘴边，“那唯唯再分一点给我可以吗？”
　　“嗯。”方唯亲了他一下，攀着他的肩翻身骑坐到他的腿上，捧着他的脸认真地：“我给你全部。”然后热烈的吻就下来了……
　　“唯唯今天要不要试试，在客厅？”江川伸手按了窗帘的遥控。
　　方唯魅惑地笑，故意挑逗他说：“我很想……”然后她突然跳起来跑走：“但我现在更迫切的需要是洗澡！”
　　前一秒还让他沉浸在柔情蜜意里，后一秒就让他的怀抱落空……她就最爱玩这种撩完就跑的恶作剧！江川反应极快地睁开眼睛，迅速追上去按住她即将关上的浴室门闪身进去，欺身上前将她壁咚在浴室里，“刚好，浴室很大。”他的大拇指轻轻抚过她的唇：“唯唯不是很喜欢和我在浴室，玩水么……”
　　“……”
　　“相信我，”他双脚困住她，很自从容地开始解自己的纽扣，“很快唯唯会有别的、更迫切的需要……”
　　产后 42 天，小悦和宝宝从月子中心回了南郊别墅，凌云飞要上班，小悦产假期间住这边，有凌妈妈和凌爸爸照顾着，大家都比较放心。
　　之前因为受伤，方唯隔了一段时间没回南郊。这周五下班就和江川一起回了妈妈家，晚饭后，两人一起去凌云飞家看宝宝。结果小悦一见到方唯就抱着她哭了。
　　“怎么了？”方唯吓了一跳，给凌云飞一个询问的眼神，凌云飞耸耸肩。方唯问：“是不是凌云飞欺负你？我帮你教训他！”
　　“不是。”小悦抽泣着：“呜呜呜，对不起啊唯唯姐，都怪我那晚把你吓跑了，才害你受伤！”
　　“啊？这个怎会是你的错呢？”
　　云飞无奈地：“知道你受伤之后，她已经在月子中心大哭了一场啦！”
　　“哎，这个是意外啦，而且我都已经好了。”方唯拍拍小悦的肩，“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非说要怪，也是怪 Jaden 啦。”
　　“哈？”小悦疑惑。
　　“谁让他要你给我介绍男朋友呢，我急着找他算账才先走的。”
　　江川惊讶：“我什么时候？”
　　“春节的时候，你不是跟小悦建议给我安排相亲？”
　　“我错了。”江川立刻就承认了。
　　看到成熟沉稳的 Jaden 在唯唯姐面前一秒就变小奶狗，小悦脸上还挂着眼泪但也忍不住笑了，“你真的没怪我吗？”
　　“嗯，真的。”方唯笑，不想老太太们知道，就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快别哭了，一会儿宝宝以为我把她妈妈欺负了。”
　　“你才不会！哼，凌云飞就难说了！”
　　“哎哎哎，妈妈这么说就不对了，女儿还听着呢！”云飞抱了宝宝过来，碰了碰江川的手臂问：“要不要抱抱我们小公主，好可爱的哟！”
　　江川看了看那团粉嘟嘟的小人儿，可爱是很可爱，但是——“我不会……”他受惊吓一样，也不敢伸手接，就求救般看向方唯。
　　方唯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照顾人类幼崽这种事，她也没有经验。好在凌妈妈在楼下喊吃水果，两个尴尬的人如释重负地应了一声，赶紧往楼下走去。下楼时，江川还不忘悄咪咪地凑到她耳边解释说：“那晚完全是因为估计错误，我本以为小悦会顺着话题将我推荐给你，结果她没收到暗示。”
　　方唯当然能猜得到他当时想什么，但是呢，该算的账，也不能少了！“原则性错误！”她详怒地瞪他一眼。
　　“我知错了。”
　　“太迟。我决定接受你对小悦的提议。”
　　“不行……我任唯唯处置，可以吗？”
　　“呐，你说的哦！”
　　“……”她兴奋的语气和表情令江川马上有种掉坑里的感觉！哎，看来，今晚被趁机欺负一番是在所难免了！
　　七月初这周江川飞新加坡出差。
　　搬家之后方唯上班路程较之前远了一倍。江川不出差的时候会先顺路送方唯到数动，再过江回公司上班。江川出差的话，方唯基本都是打车。
　　这天方唯刚到写字楼大堂，一位打扮朴素但优雅的女士礼貌地拦住了她。
　　“你好，请问你是方唯小姐吗？”
　　“您是？”
　　“我是林白的母亲林可。”
　　方唯心里吃了一惊，上周放弃了民事赔偿之后，这个案子涉及他们的事务应该已经结束了。她一下没想清楚这位女士来找自己的意图。
　　“您好。”
　　“别担心，我是专程来道歉的。”
　　“做错事的人不是您。”
　　那位女士充满歉意地说：“因为林白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亲自来向你道歉。但我们真的感到非常抱歉。”
　　“道歉并非任何时候都有意义。”
　　“我一直想找机会亲自向你道歉。你男友将你保护得很好。”
　　除了工作，江川最近几乎密不透风地守在她身边，对方确实没有办法接触到自己。“事实上，伤害已经造成，我们的确没有义务为了让你们免受道德和良心的谴责，而勉强自己接受道歉。”
　　“是的，我知道。”女士恳切地：“但我还是很想争取一下，你能给一个母亲十分钟的时间吗？”
　　正是上班时间，大堂人来人往，方唯也不想在这里继续谈下去，也许是这个跟自己妈妈年纪相仿的母亲言辞里的恳切打动了她，她终于不忍心，和她一起去了大堂旁边的咖啡厅。
　　麦景晟和张小瑜今天也没有开车过来，他们等电梯时看见方唯，正等她过来。结果看她被一个老太太拦住了，麦景晟眉头微微皱了皱，“她是那个女生的妈妈。”之前这个老太太曾找过 Jaden，当时麦景晟也一起在派出所，Jaden 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和解，并没有给机会和她多讲。
　　“什么？”小瑜立刻就不淡定，撸起袖子就要过去。麦景晟拉着她，他是方唯的老板，很清楚她的能力，“你先别掺和，要相信 Ada，她应该可以解决。”
　　“我相信方唯唯的实力，但我不相信对方啊，有其女必有其母，一会儿她拿出保温壶来怎么办？”现在瑜总看到保温壶都要抖三抖。
　　“不会。她是个颇有修养的老太太。”麦景晟和她商量说：“你先回公司，我在这里照看着，别担心。”
　　眼看方唯和老太太进了那边的咖啡厅。小瑜顾不得和麦景晟再说，抬腿就跟了过去，麦景晟当然是快速跟上了。他的太太为朋友两胁插刀的时候常常忘记自己是个孕妇，如果真要发生什么事，Ada 还得先顾着她！如果 Ada 一个人是稳赢，加上张小瑜就可能未必了！
　　两人悄咪咪地坐到了方唯后面的小圆桌。小瑜打开了手机录音放到自己的身后，在唇上竖起一根手指，用口型对麦景晟说：“以防万一。”
　　嗯嗯，太太有勇有谋，麦景晟也点头称赞：“想得周到。”
　　事实上从医院回来，方唯也没再操心过这件事，都是江川和律师在处理。
　　“法律的事情，交给法律去处理。我们对此没有异议。”方唯开门见山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是，非常感谢你们的慈悲和体谅。”
　　“所以，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做什么？”
　　“即便法律上的事情已经完成。但我觉得只有诚恳地表达我们的歉意，这件事才能真正结束，无论你还是林白，才能向前走。”
　　方唯想说什么，但老太太优雅地抬手示意先听她讲完。


第76章 她超爱他
　　“首先，我必须要为对林白对你造成的伤害致以十万分的歉意！作为母亲，我感到深深的惭愧、内疚。我相信她康复清醒之后，也会为自己所做的事后悔莫及。林白毋庸置疑是错得离谱，虽然她在生病，亦无可抵赖她的行为就是犯罪！
　　“听上去似乎是为林白辩解，但这确实是个令人痛心的故事。林白大学时谈了一个男友，毕业后那个男孩进了大公司工作，林白继续读研。快毕业时林白怀孕了，但她的男友获得了一个出国工作的机会，花言巧语让林白做了流产手术之后远走外国。林白直到他出国后失联才知道被欺骗了，可能是太想要一个家了，她一下没受住刺激，精神出了问题。”林可轻叹了一口气：“偏执型精神分裂症。”
　　服务员送来咖啡，方唯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默默地将一杯热咖啡推到对方面前。
　　“其实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她状态好了很多，开始上网找工作。可能就在那个时候在线上遇到你的男友，他耐心的答复，令她感受到久违的温暖。医生给她开的药物有些令人不适的副作用，我也不知道她竟然偷偷减少药量，乃至扔掉不吃。前段时间我刚好忙着学生的毕业论文答辩，放松了对她的看管。我以为她正在好转，殊不知她只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你男友的身上，并且越来越严重了。精神偏执，记忆混淆并伴有幻想，以为那就是她的男友，移情别恋到你身上才抛弃了她。”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方唯心里也微微叹息，但她也不是圣母，肩膀被烫伤过的地方，现在还瘙痒难忍，尽管医生说浅二度烫伤一般不会疤痕增生，但色素的沉着需要几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也有人甚至可能会永久不消。她现在连无袖的衣服都不敢穿，更别提露肩的礼服了。
　　可即便是这样，她亦无法对一个充满歉意坦率诚恳的母亲口出恶言。“我或者可以相信她在伤害别人的时候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也可能未必是她最初的本意。但她当时确实表现出很大的恶意。任何人犯错都要承担责任，放弃民事赔偿，已是我们所能表达的最大善意。”
　　“是的。我们都不能回避这一点，林白她差点将你毁容……”林可眼睛一瞬间也红了，“我看了她当时的状态，真的非常可怕，简直变成了一个魔鬼……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身手敏捷，最大限度地保护了自己，也避免了林白走向更深的深渊。其实她包里的另一壶热水并非准备继续攻击你，而是她留给自己的。她决心惩罚和毁掉两个爱上渣男的女人……”她捂着咖啡杯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而且，我还要感谢你在有能力对她反击的时候，选择了克制。”
　　“我试图去理解你作为母亲的心。像您说的，即便法律上的事情已经完成，但出于良心的谴责或是别的原因，您觉得仍然需要道歉；然而对我们来说，即便您已经道歉，这件事对我们来说，仍远未结束。”
　　“我知道，烫伤的愈合远比我们能看到的需要更久。心理阴影就更加无法计算。”
　　“外伤的康复都有时间表，但负面的影响却看不见。林白骚扰江川这大半年，不但极大地影响了他的生活，还给他的工作带来了沉重的压力和巨大的威胁，她甚至还发举报信到 A&D 的合规部诬陷他。林白想毁掉的，大概并不只是两个女人那么简单。”
　　林可震惊：“对不起，我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她先发了信举报江川，紧接攻击了我。她是有计划有策略地推进行动。一直到今天，这件事依然是个定时炸弹，我仍然会非常担心，一旦当晚事发的监控视频外流，被歪曲事实恶意传播，又或者是林白病情没有得到有效控制，继续骚扰攻击的行为，很可能会对江川的职场声誉造成不可逆的毁灭性打击。”方唯坦荡地一口气反问：“那么，您以一个母亲的心，是否能同样理解江川的母亲若知道孩子遭受这些不公平的压力和威胁后的那种担心和心疼？”
　　林可吃惊：“我没想到，由始至终，你担心的都只有江川。”
　　“江川通过自己的努力创造了事业的成功，这些都得来不易，更是他值得拥有。我非常珍惜他所珍惜的一切。”这些年，他几乎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在事业上，除了事业，他什么都没有。方唯当然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江川一直非常爱惜自己的羽毛。
　　“直到见你之前，我心里其实都有隐隐感叹林白没有你的幸运，能遇到一个懂得爱惜她的男人。此刻我又突然明白，不是因为幸运，而是因为值得。”
　　“被抛弃当然是不幸的，但若连你都抛弃自己，只会令自己及爱你的人更痛。希望林白以后会明白您对她的苦心。”
　　林可动容，一时无话。
　　方唯看看腕表，十分钟已到，她站起来：“那么，我想，我大概可以试图同样以一个女儿的心，尽力去理解并接受您的道歉。如果您觉得这样才算结束。”
　　“感谢！”林可也站起来：“最后，也请相信一个母亲的决心，为了保护孩子，我也会尽最大的能力预防视频外流。”
　　方唯微笑：“那么，在这点上，我们甚至可以达成共识。”
　　“再次感谢！”
　　“我唯果然不同凡响，不见一刀一枪，诛心于无形！”瑜总看着方唯离开的背影，啧啧称赞。
　　“情绪稳定，有理有据，才思敏捷，逻辑清晰。”麦景晟点赞。
　　“每句话都堪称恰如其分。”
　　“Ada 的公关素养从未令人失望。”
　　“但令我更震惊的是，我第一次这么直观地意识到，方唯唯真是爱惨了江师兄！她超爱他的！”
　　“嗯，我之前也觉得 Jaden 似乎更紧张一些。”
　　“这么多年，方唯唯真的是只要决定了，做什么都全情投入不遗余力。”
　　“她工作上也一直全力以赴。”
　　“哎呀，有这样一个闺蜜，我也与有荣焉！”
　　“那是因为你很好，才吸引了优秀的人和你做朋友。”麦景晟牵她起来，“而且因为你，你身边的人变得更优秀了。”
　　“哦？方唯唯本来就很优秀了。”
　　“我说的是你老公！”
　　“哎哟，麦总情商很高哦！”
　　“错，我是一直都很甜。”
　　……
　　晚上瑜总睡了之后，麦景晟起来去书房开了电脑加班，忍不住敲了江川的微信。
　　“林白的母亲今天来公司楼下找了 Ada。”
　　江川刚刚洗完澡，头发都还没擦干，看到信息立刻就打过来了。
　　“Ada 怎样？”
　　“放心，她没事。”
　　江川微松一口气，又略责备地问：“她一个人去的？”
　　“我和瑜总刚好看到，偷偷跟上了。”
　　“她还真敢！”江川咬牙。
　　“你说谁，Ada 还是林白的母亲？”
　　“当然是 Ada，她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清楚，就敢单枪匹马跟人家谈判？”他都特意在方唯的手机设置屏蔽了相关号码，万没想到林可竟然亲自去写字楼等她。
　　“哈哈哈，她比你想象中强大。”麦景晟笑：“你小子是有多幸运追到 Ada 啊！”
　　“嗯。确实。”江川嘴角浮起笑意。
　　“Ken 前几天还找我喝醉了。”
　　“他知道了？”
　　“Ken Chen 是什么人，Ada 出事，你又突然休假，他都猜到啦！哎哎哎，说实话，Ken 和 Ada 也挺配的，就，可惜了！”虽然 Ken 那晚只是喝酒，什么都没说。但玲珑如麦景晟，也已猜出这个时刻能让 Ken 如此消沉的，也就只有感情了。
　　“……挂了。”
　　麦景晟看着被挂掉的电话笑，几乎可以想象 Jaden Jiang 那张秒黑的脸。
　　江川转头打给方唯。
　　“江总晚上好哇！”电话一接通，方唯就俏皮地说。
　　听到她欢快的声音，江川任何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柔柔地叫了一声：“唯唯。”
　　“嗯？”方唯温柔地应他。
　　“我好想你。”
　　“嗯。”方唯笑，“我也是。”
　　“哎，我很不适应出差这么久。”江川叹气，不过才两周没出差，竟然觉得离不开方唯唯了。大概是这两周完全习惯了陪在她身边的缘故。
　　“嗯，我也是。”
　　江川笑，揉揉眉头，“唯唯，你再这么甜，我今晚就要睡不着了……”
　　“我派了代表哄你睡觉。”
　　江川走过去看行李箱，他的西服下面藏了那只肩负重任的小熊，他失笑，拿起来扬了扬：“你说它啊？”
　　“你现在才发现啊？”
　　“它怎么可能代替唯唯？”
　　“聊胜于无啦！”
　　“那唯唯想不想我？”
　　“刚才不是说了想吗？”
　　“有多想？”
　　“非常想。”
　　江川笑：“唯唯，你还能更敷衍一点吗？”
　　方唯无辜：“我以为我一直很配合？”
　　“我怎么听见你敲键盘的声音就没有停过？”
　　“哈哈，我暴露了吗？”
　　“你还在加班？”
　　“放心，我回家了。”
　　“嗯，回家了就好，别太晚。我不打扰你工作了，你快快忙完就休息。”
　　“好。”
　　挂了电话，江川又不禁失笑。瞧瞧这对话，方唯唯多言简意赅！反而是自己，变成了一个话痨。
　　退出通话界面，微信收到麦景晟发来的一个录音文件。
　　江川点开之后，就掀开了电脑查收邮件。但他很快就停下来，专注地盯着手机听方唯和林可的对话。
　　从一开始，她就表明了和他一样的态度和立场，不动声色地为他阐明了不接受对方的和解和道歉的原因。他知道以她的公关敏感，此前一直觉得林白是个定时炸弹，但她那晚说受点伤了结这件事也算幸运，他以为她放下了。但原来她只是在安慰自己，实际上她可能一直独自继续寻找解决方案。
　　方唯由此至终，只担心他……在她受伤以前，从她和他在一起后，甚至可能从最初合作……
　　方唯唯，方唯唯呀，你怎么能，一直令我这样心动又心疼呢……
　　江川抬头压抑了一下几乎要溢出来的泪意。方唯不在身边，心中涌动的浓烈爱意无处宣泄，他合上电脑，转身趴到床上抱过刚才的小熊，按了它的小手。
　　可爱童声的粤语儿歌唱起来，一首之后，又讲起了故事。
　　手机亮了，麦景晟的微信一串的噤声的表情，“偷录的，别暴露了。”
　　“感谢。”千言万语，包含在这两个字。
　　江川保存了录音文件，起身去浴室洗漱。
　　月光光照地堂 虾仔你乖乖瞓落床
　　听朝阿妈要赶插秧啰 阿爷睇牛佢上山岗喔~~~
　　正在刷牙的江川惊住了，停下动作看着镜子侧耳倾听——
　　虾仔你快高长大喔 帮手阿爷去睇牛羊喔~~~
　　没错，是方唯的声音！顾不上还在刷牙，他跑出浴室震惊地看着小熊：
　　听朝阿爸要捕鱼虾啰 阿嬷织网要织到天光哦~~~
　　虾仔你快高长大啰 划艇撒网就更在行哦~~~
　　嗷，她这样缓缓柔柔地给他唱哄睡歌，简直把他的心都融化了——
　　五谷丰收堆满仓啰 老老嫩嫩喜喜洋洋呵~~
　　虾仔你快滴眯埋眼啰 一觉训到大天光呵~~~呵~~~
　　她那时说唱歌给他听、哄他睡觉都是真的啊，他还以为她下载儿歌故事来敷衍他呢，原来要听完故事才有彩蛋啊！自己竟然到几个月后的今天才发现！他迅速刷完牙跑出来，又按了小熊的小手重听一遍。
　　呵，他那时为她和 Ken 的默契合唱吃干醋，其实她第一份礼物就为他录了私密专属的摇篮曲了！错过了那么久，江川不禁捂脸。
　　然后听着又忍不住笑，上网搜了一下歌词，是一首广东传统粤语儿歌，传诵陪伴了几代人的成长。没有任何伴奏，方唯就这样低吟浅唱，让他在他乡的深夜，分外想念……


第77章 变成小孩
　　江川拿起手机，又再打给方唯。
　　“唯唯……”
　　“嗯？”方唯那边还在敲击键盘。
　　“唯唯……”
　　“嗯。”
　　“唯唯……”
　　方唯原本将手机按了免提竖在笔记本屏幕的一侧，一边修改文件，一边和他聊天。听他一直撒娇，她终于停下来，拿起手机问：“怎么啦？”
　　呵呵，她完全就是哄小孩的语气，江川按着眉心笑：“唯唯，你为什么要把我变成一个小孩？”她甚至在危机时刻，也总想着挡在他的前面，为他保驾护航。
　　“嗯？”
　　“我觉得我在你面前，越来越像个小孩。”
　　“因为小孩子最幸福呀！”
　　“就是，跟唯唯在一起好幸福啊！”
　　“睡眠充足，也可以提升幸福感滴。”方唯笑，还想着未完成的工作，哄他说：“夜了，快睡吧。”
　　“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爱你哟！”方唯用团队孩子们惯用的表达方式对他飞快地说了一句。
　　江川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已害羞得挂掉了。噢，他抬手盖着眼睛，很开心地笑了。
　　他的方唯唯，简直太甜了！
　　江川周五午后落地广州，回办公室后不久，老板 Simon 便打电话将他叫了过去。
　　一见面 Simon 就开门见山：“昨晚我 EMBA 的经济学教授约吃饭，问我是不是有个同事叫江川。”
　　“A 大？”
　　“对。可能你也猜到是什么事了。”
　　“有关上次的举报信？”
　　Simon 微叹：“我亦没想到，那个纠缠你的那个硕士毕业生是林教授的女儿。”
　　江川也吃了一惊，他原以为是林白母亲托人来说情，没想到她竟然是 A 大的经济学教授，并且还亲自找了老板。“之前的事情，法律程序已经完成了，我们没有异议，也放弃了民事赔偿。”
　　“对，林教授是为了不影响司法流程，所以事情都结束之后才来找我。”老板拿出一个信封，“她说非常感恩，你们对林白展示了很大的善意。”
　　“嗯，我们看了林白的精神鉴定，Ada 不想追究了。”以江川自己的意愿，他是不肯原谅的。但方唯唯怎么说的？她说人生在世，总会遇到那么一两个奇葩的人，那么几件狗血的事，也总有那么一些事情我们无法控制，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就是人情味。
　　“Ada 很有格局。”Simon 叹了一句，“不容易。”
　　“嗯，她是。”江川眉眼不觉染上温柔。
　　“此外，林教授以一个母亲的心情手写了一份说明情况的道歉信，澄清了林白对你的诬陷。”
　　“公司不会让清白的员工蒙冤。”
　　“我也是这么说，这件事内部已有定论。但她坚持让我转交这封道歉信。”他将信封递给他，“公司这边留了复印件，原件你来保存。”
　　“好的。”江川接过道歉信。
　　“林白目前在强制接受治疗。林教授请你们放心，在林白康复之前，她都会严加看管。”
　　“好。祝愿林白尽快康复。”
　　“谢谢。”老板也有些动容，“林教授不容易，林白从小没有父亲。哎！”他叹了一口气，“也是一件不幸的事。”
　　“有危定有机，说不定经此一劫，否极泰来。”
　　“是。无论如何，感谢你们的大度。”老板起身：“代我问候 Ada。”
　　“一定。”
　　离开老板的办公室，江川心潮起伏。这封信，明显是方唯和林教授那天的谈话的产物，方唯更担心的是自己。林教授何等聪明，所以，她也积极主动地表达了自己的诚意。
　　至此，林白事件算是正式解除威胁。
　　回到座位，江川打开邮箱查收了邮件，然而一直难以集中精神，这样的工作状态，效率必然会低，剩下的时间，是不是可以做更有意义的事呢？他打给方唯：“唯唯，要不要翘班去约会？”
　　“去哪里？”方唯知道他已回到办公室，但七月初的天气，下午四点，广州简直能把人热晕。
　　“随便那里！”
　　“今天 40 度哦！”
　　“夏天的傍晚，广州的晚霞很漂亮。”
　　“你不会又想上广州塔吧？”方唯笑，“那还不如回家？”他们的望江阳台，视野景观也很好。
　　她说的回家，真令人幸福啊！“好，那就回家！”
　　方唯望着已经被挂掉的电话，笑，向来沉稳的 Jaden Jiang 这是有多急啊？然而没两分钟，他又打过来：“唯唯，晚餐你想吃什么？”
　　“嗯……晚餐我来解决？”
　　“好！”
　　电话又挂断了。
　　江川从公司出来晚高峰刚刚开始，过江堵了一会儿，到家已过 5 点。
　　阳台的醒酒器醒着红酒，方唯在厨房里忙着。出差归来，方唯催促他赶紧去洗澡，等他出来，一切刚刚好。
　　黑椒鸡肉意面，煎牛排配红酒，嗯，色香味俱全，附赠一个大大的咸蛋黄以及一整片绚烂的晚霞。
　　但最美好的，是穿着围裙在阳台正认真摆着刀叉的方唯。
　　江川从后面轻轻拥着她：“唯唯，有没有想我？”
　　“你说呢？”她回头很快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又低头忙着。
　　“你说呢！”
　　“太想江总啦，想到完全无法工作，回来洗手作羹汤！”她笑嘻嘻地，非常配合。
　　“太乖了……”他回吻她。
　　天光到 7 点半都未完全散去，两人在阳台享受了一个长长的浪漫晚餐，美好的，悸动的。
　　临睡前，江川吻着方唯，“唯唯，我还未回答你。”
　　“什么？”
　　“我也好爱你……”
　　“嗯？”
　　“那天你电话挂得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说，我也好爱方唯唯。”
　　“哈，江总的反射弧这么长的吗？”这都过去几天了？
　　“因为当面说可能更有诚意一些？”他脱掉她的衣服，向她建议：“你要不要也向我表达一下你的诚意？”
　　“你确定你想要？”
　　他直起身来脱掉自己的衣服：“想的。”
　　方唯妩媚地一笑，起来将他推倒，迅速骑到他的身上。
　　江川惊呼一声：“哎，你小心你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皮肤痒，她忍不住去挠，白天忙着工作还好一点，晚上睡觉管不住自己的手。伤痂结了又被挠掉，反反复复，一直没有全好。这几天他出差，看她又将自己挠破皮了。
　　“嗯。”方唯坏坏地笑了，俯身对他说，“你要小心我的伤口……”
　　“……”
　　当晚，方唯很热情地表达了她的诚意，对江川上下其手玩得不亦乐乎，他难耐得不行，但每当他反客为主地将她按在身下想要进攻，她就娇滴滴地叫伤口好痛……他又只能由着她翻身上来骑在身上任她欺负，她就爱无限地诱惑他，又不让他轻易得逞。
　　“你为什么这么坏？”他无奈地笑，抬手将她拉下来抱住，“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
　　方唯伏在他身上抬头朝他妩媚地笑：“我太爱江总为我意乱情迷的样子了。”她轻吻他的下巴，稍微离开，看着他说：“就好像你真的很爱我一样。”
　　他抬头追着轻啄她的嘴唇：“什么叫好像？我就是真的很爱你啊！”
　　“嗯。”她笑，热烈的深吻他，当他无限情动的回应她，她又退出来。他睁开眼睛开她，她堪堪地停在离他的脸 5 公分的位置，专注地看他饱含情意和欲望的眼睛，喟叹一声：“嗯，这是我最喜欢的江总的表情……”她复又低头深吻他，补充说：“太性感了……”
　　她简直了！
　　江川终于忍无可忍，揽住她的腰扣住她的脖子不让她撤离，然后微微抬头激烈地吻她，充满蛊惑地说：“这是方唯唯的专属表情……”趁方唯情迷意乱他突然腰身一挺……嗯，这下她终于软绵绵了……
　　江川轻笑一声，揽紧她飞快地翻身上来，重新掌握了主动。然后不急的人又变成他了，待到方唯情难自禁地叫出声来，他又停下来。方唯睁开眼睛，媚眼如丝地看着他。他低头吻她的眼睛：“我觉得，唯唯的表情，更迷人……”
　　“嗯……有多迷人？”
　　“神魂颠倒，”他意有所指地：“无法自拔……”然后又温柔缓慢地挺了挺腰身：“我一刻都不想离开你……”
　　方唯渴望难耐，心里又不免微叹，江总的核心力量这么好，不论什么姿势，她都会输的……
　　平静下来，两人相拥着，静静感受此刻的亲密时光，一时都没有入睡。
　　隔了一阵，江川想起下午的事，将道歉信拿给方唯看。
　　道歉信表达清晰，言简意赅，三言两语澄清了举报信内容并不属实，系林白受病情及药物影响的主观臆想，然后言辞恳切地对 A&D 公司及相关人员造成的麻烦表达歉意，特别对江川先生蒙受的不实指控致以万分歉意及诚恳道歉，也恳请 A&D 以事实为根据还江川先生清白为盼。
　　道歉信是手写，字迹苍劲有力，落款签名是林白和林可，按了手指印。用词严谨，基于客观事实，但字里行间仍能感受到母亲对孩子的痛心及维护。
　　信虽不长，然定性明确，即便以后视频不幸流出，这封信一公开就可以平息舆论。方唯松一口气，感叹说：“林教授很坦荡啊。中国人都注重家丑不可外扬，以她的身份地位，甚至不惜在自己的学生面前暴露家庭生活如此不堪的一面。”方唯叠好信件重新放回信封，“在这点上，我对她肃然起敬。”
　　她真是没打算告诉自己曾经见过林教授这件事啊。江川笑，“内部调查早已有了结论，我也没想到林教授还会写这封道歉信。”
　　“也许她觉得道过歉，这件事才算正式完结。”
　　“Simon 很感谢你如此大度。”
　　“我其实也不那么大方。只是看到林教授，我想假若我变成林白那样，陈校长该有多难过啊！”方唯叹了一口气，如果林教授像泼妇那样无理撒泼指责还好，但偏偏林教授这样内疚和诚恳的直面错误，“于是就狠不下心来。”
　　“唯唯今晚能安睡了吗？”
　　“嗯。”方唯笑眯眯地将信封交给他，“你要保存好。”江川刚伸手去接，她又缩回来，“算了，还是我来保管。”说着已翻身下床，跑去书房将信封锁进抽屉。
　　江川跟着过来，看她忙完，过来拥着她问，“唯唯，你要不要去读个 EMBA?”
　　“为什么你会这么建议？”
　　“应该会对未来的管理工作有帮助。”她不是对事业还有上升的野心吗？他兴致勃勃地：“我可以帮你写推荐信！”
　　呵，大概没有人会像他这样自荐写推荐信了吧？不过，为女友写入学推荐信，想想都觉得很浪漫。
　　结果方唯却说：“我怕考试。”
　　“嗯？”
　　“其实去年从上海回来时，我也考虑过要不要回去读书？”她笑：“我当时还看了 A 大 EMBA 的招生政策，但很快就被全国研究生入学考试劝退了。”
　　“这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问题啊。”
　　“不，问题很大，因为要考数学。”
　　“呵，你竟然害怕数学？”
　　“你太不了解我了，我大学为什么读新闻传播？因为不用学高数！”
　　“我可以教你。”
　　“要收学费吗？”
　　“唯唯只需提供哄睡服务。”江川轻笑一声，“你最清楚，怎样能让我最快入睡。”
　　“哇！”方唯夸张地叫了一声，“将厚颜无耻的要求说得如此有底气，江总怎么做到的？”
　　“我提供技术，你提供服务，很公平，我为什么要心虚？”
　　“这都算公平的话，那我还不如花钱上个备考培训班！”
　　“唯唯，这是一对一专属个性化教学。”
　　“如果是这样，”方唯转头轻佻地勾起他的下巴，“那不如选个颜值更高技术更好的。毕竟个性化教学更愉悦，效果可能会比较好？”


第78章 只可远观
　　方唯话音才刚下，江川就拉开她的睡衣领子在她肩膀上轻咬了一口。
　　“嗷，”她几乎跳起来，“不可以咬人！”
　　他很无辜地：“我觉得很有必要做个记号。”
　　“……收到！”方唯立刻转身反攻。
　　然而江川已反应极快先一步松开她逃往卧室，方唯嗷的一声追了过去……
　　不承想前面的江川突然停下来，转身张开双手，来不及刹住的方唯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他立刻将她紧紧抱起，很配合地仰起脖子：“刚好，我也觉得我很有必要为自己的颜值魅力乃至技术证明一下……”
　　“……”已经张牙舞爪的方唯唯，硬是没敢咬下去……
　　后来方唯也没有报读 A 大的 EMBA，对成为林教授的学生感觉尴尬只是其中的原因之一，最重要是她没有很多时间专门复习应试。虽然江川说，在大量的试题信息中去提取有效信息然后快速地做判断和决定，是现代企业管理人员必须具备的素质。
　　于是江川又为她选了另外两个知名商学院的 EMBA 课程，重点是不需要参加要考数学的全国研究生入学考试，但上课的地点在深圳。
　　方唯又有点犹豫了。
　　“哇，学费贵了三分一咧！”
　　“没关系，我来付。”他宠溺地刮她的鼻子。
　　“但我不想用男友的钱。”
　　“为什么？”
　　“心理负担重。”
　　“那么，将男朋友变成老公如何？这样就心安理得了。”
　　“……确定不是负担更重？”
　　“嗯？”
　　“我本想着趁此机会去认识青年才俊业界精英，若拿着你的学费去，”她摸摸自己的下巴，下了结论：“势必会缚手缚脚，不太好施展啊！”
　　“没关系，我任你选。”他拉她过来抱在腿上，淡定从容地：“你可能会遇到比我更好的人，但不会遇到能让你更爱的人。”
　　“嗷！”就是爱他如此自信，方唯转头就吻他。
　　后来，江川也没机会为方唯付这笔学费，因为麦总听说方唯想读 EMBA，相当大气地说，公司来付！当然了，这个福利附带了一份 5 年的合约。接下来几年他还要分出心力来带娃呢，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把 Ada 稳住啊，而且，她的管理能力提升了，不就意味着他能解放更多的时间了！
　　老板的算盘永远打得啪啪响！
　　7 月中又是 A&D 美尚事业部的年会。方唯久违地见到了 Emily 和 Chris 等一班曾经合作过的小伙伴。
　　Kenny 的贴心安排，大家晚宴时坐在一起，趁机叙叙旧。
　　席间江川过来和大家聊了几句，看他离开的身影，坐旁边的 Chris 又不免悄咪咪地凑到方唯和 Emily 前感叹一句：“Jaden 真的是，越来越有魅力了！”
　　Emily 笑他：“别看了，你没戏啦！”
　　Chris 伤心地：“哎，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哇，Chris 你中文进步了！”方唯惊呼一句，扯开话题：“你连《爱莲说》都能引用啦！
　　“什么爱莲说？噢，这句话是 Ailean 说的？”
　　“……请当我没讲过。”
　　然而 Emily 却没揭过这个话题，反而神秘兮兮地：“因为 Jaden 有女朋友了！”
　　Chris：“真的吗？”
　　Emily：“你这个语气到底是兴奋还是失望？”
　　Chris：“又兴奋又失望，也有一点无可奈可，哎，反正怎样，Jaden 也不会属于我的啦！”
　　Emily：“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所以呢，Jaden 的女朋友是个怎样的人？很好奇要什么样的人才能俘获他的心。”Chris 痴痴地望向江川的方向，此刻他正拿着酒杯，站在舞台旁边与 Simon 和 Ken 聊着。
　　方唯叹气，江总真是个妖孽，惹得多少人为他神伤啊！
　　Emily 也看过去，说：“我也无法想象，冷冰冰的 Jaden 在他女友前会是什么样子的。”
　　简直会超出所有想象！方唯望了一眼那位的成熟沉稳的高冷精英，笑了一下，回头专心对付眼前的食物。
　　Emily 转回来问方唯：“Ada，你在广州，有没有听到什么八卦？”
　　“没有啊。”方唯无辜的，一点都不心虚。她所知皆事实，不列入八卦范围。
　　“你知道吗，上次 Jaden 突然休假，听说是要照顾生病的女朋友。”
　　方唯淡定地：“嗯，我也听说了。”也是实话。
　　“她女朋友是不是同行？”Emily 兴致勃勃。
　　“呃……”方唯想起那个赌约，“那个自助餐，你是输了呢还是赢了？”
　　“输啦！”Emily 非常遗憾地。
　　“那不都尘埃落定了么，为何你对 Jaden 的私生活还这么好奇？”
　　“第一次失手，总得看看输在什么样的人手上吧。”
　　“Jaden 个人取向，跟他女友有什么关系？”这个算账的对象是不是有点歪了？方唯难免要为自己讲两句。
　　“问题是，明明他很多表现都指向他是弯的啊。”
　　“不会吧？”方唯不认同地。看来她是完全忘记自己之前也曾怀疑过的，可见这段时间江川有多努力，成功地在方唯面前为自己正了名。
　　Emily 瞄了一眼 Chris，“你问问他。”
　　“禁欲系的男人都很吸引啦，Jaden 简直莫名性感。”
　　“……”方唯叹气，性感是真的很性感，但禁欲什么的，真心不太适合用在江总身上……她看了看那边还在交谈的几位男士，客观地说：“其实要讲吸引，阿 Ken 哥也很有魅力的。”
　　Chris：“Ken 明显不是 GAY 啊！”
　　方唯：“……”就是，他们是怎么一眼能看出来的？
　　Emily：“现在 Ken 是 A&D 广州办公室钻石王老五 Top 1 了！”
　　方唯：“以他的实力，应该长期霸占榜一吧？”
　　“不，之前是 Jaden。”
　　“不信！”方唯不认同。
　　“讲你都不信哈哈哈！”Emily 坏笑：“其实我也怀疑 Jaden 的票有一部分来自男同事。”
　　Chris 也插了一句：“我也投 Jaden 的！”
　　方唯：“……”
　　“难得见面，一会结束后我们去酒吧喝点？”Emily 提议。
　　“好啊！”Chris 附和。
　　“Ada 呢？”
　　“我 OK 啊，”方唯刚刚解封因伤被严格实施了一段时间禁酒令，兴致勃勃地：“东道主带你们去江边酒吧坐坐！”
　　“极好！”
　　方唯于是发给江川，说结束后和 Emily 他们一起聚聚，“你先回家，到时我直接打车回便可。”
　　“还有谁去？”江川很快就回复了。
　　方唯转头，他在那边似乎还是在和人认真聊着，便回复说：“就 Chris 他们几个。”
　　“好。”
　　快要散场的时候，江川过来和大家聊了几句，然后似不经意看看腕表，问：“时间还早，我请大家喝一杯？”
　　Chris 立刻开心地：“好呀！”
　　Emily：“大老板埋单，当然要去啦！”
　　江川转头问：“Ada 呢？”
　　方唯无语地看着他，我可以说，我男朋友让我早点回家吗？
　　Chris 已经热情地过来挽起方唯的手，好心地替她回答说：“Ada 也一起去。她刚才说了。”又转头问方唯：“对吧？”
　　“嗯，对。”方唯扯出一个真诚的假笑。
　　江川眯眼看了一下留在方唯手臂上那只碍眼的手，问：“Ada，你有没有地方推荐？”
　　“我看看。”方唯很自然地将手从 Chris 的手臂中抽出来，拿起手机查看附近的酒吧攻略。
　　江川满意，凑过去看她的手机屏幕，很自然地将 Chris 从她身边隔开了。
　　无所谓取向是什么，只要是男人，江总都不希望他靠近女友。
　　然而 Chris 却异常开心，一向矜贵自持的 Jaden 突然过来，第一次和他距离这么近，Chris 连心跳都加速了！
　　这下，不乐意的人就变成了方唯。无所谓男人女人，只要惦记江总的就都不能靠近！她不着痕迹地向 Emily 走了一步，“Emily，这家怎样？”
　　Emily 问江川：“老板觉得呢？”
　　江川也靠过来看了一眼，说：“我都 OK。”
　　嗯，这个距离，方唯满意。
　　因为晚宴酒店离江边不远，一行人干脆走路过去。
　　江川很轻易地用一个项目上的话题将自己和方唯留在了队伍的后面。
　　“太夸张了吧，江总这么不放心我的吗？”方唯略不满，不过喝点小酒而已，拍拖就是无自由。
　　“是担心。太晚了。”
　　方唯虚心请教：“如果早一点就没问题了？”
　　“唯唯……”虽然担心是主要原因，但当然了，他也不希望热情过头的 Chris 在他不在的时候跟她一起聚会，他无奈地：“你带上我不行吗？”
　　“埋单的人不是我，我能说不行吗？”大老板说了算的！
　　“不能。”他笑，伸手过去轻轻挠了挠她的掌心，“但我会拜托你带上我。好吗？”
　　“……噗！”方唯终于忍不住笑了。
　　7 月在密集的会议中过去了。数动几个项目在美尚事业部的年会拿了奖。新财年，A&D 头发护理高端洗发水品牌新财年的整合营销战略，将私域运营策略一起纳入考虑，数动的策划方案赢得了竞标，成为该品牌的年度合作伙伴。
　　江川的美妆品牌并未如他所愿成为方唯私域运营业务团队的第一个国际客户，发生了举报信事件，即便是公对公正常合理合规的流程，方唯也不想冒险接他的项目。
　　她不愿意服务自己，江川有什么办法？现在 Kenny 已升任品牌经理，他已经逐渐抽身出来，这些事情让品牌经理去想吧。他现在只想不要太忙碌，抓紧时间和方唯拍拍拖。
　　但奈何女友有时比他更忙，她甚至连自己的生日晚餐都迟到。
　　8 月初是方唯的生日。江川提前预约了餐厅和她一起吃晚饭，方唯本来要提前下班，但麦景晟说有重要项目拉她头脑风暴。结果一进会议室，团队的孩子们嘭嘭嘭的生日花筒彩炮把她吓一跳，原来是公司给她准备的生日惊喜派对！盛情难却，难免要收一番祝福然后许个愿切完蛋糕，到下楼的时候，江总已经在楼下车库等了半小时，而且就，晚餐也不太饿了……
　　哎，感觉辜负了江可爱的一番美意，当晚方唯积极主动地表达了谢意和歉意。
　　第二天醒来她的脖子上戴了一条新的项链，里面套了一枚款式简单的铂金对戒。她坐起来，脑中尚有一丝没完全消退的朦胧睡意，有点迷茫地转头看向衣帽间，已经换好衣服的江川正在打领带。
　　江川看她醒来，过来吻她的脸，“醒了。”
　　方唯伸手摸他左手的中指，果然套着另一枚对戒。
　　他笑：“现在唯唯不用担心了。”
　　“嗯？”
　　他展示戴在手上的戒指：“全世界都知道我正在热恋中。”呵呵，那晚在酒吧，她竟然还会因为 Chris 吃醋。
　　“嗯。”方唯笑，低头看脖子上的戒指：“生日礼物？”
　　“喜欢吗？”
　　”喜欢！”她笑，捏住他的戒指慢慢地转圈，“吧为什么我生日，你也有礼物？”
　　“嗯，所以下次我生日，你也有礼物。”
　　“……”
　　“有没有觉得男友的觉悟很高？”他扬了扬手指。
　　领悟到他可能在内涵自己，方唯拎起脖子上的项链反驳：“这个好像是你帮我戴的？”
　　“我以为你不会愿意把对戒戴在手指上。原来是我格局小了。”他伸手到她的脖子后，作势要解开项链，“我重新帮你戴到正确的地方。”
　　“哎哎哎，”她连忙伸手制止他：“项链我也很喜欢，配对戒刚刚好！”
　　他笑，手退回来，捏了捏她的脸：“我上班了。”
　　方唯还在专注地欣赏她的礼物，头都没抬，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第79章 和解告别
　　日子在忙碌中飞快地过去，转眼就到了九月底。
　　这晚临睡，江川便兴致勃勃地和她商量国庆旅行计划。他提供了几个方案她都兴趣缺缺，“唯唯想去哪里？”
　　“要不要，去你的家乡看看？”
　　江川脸色微微变了变，“那边似乎没什么可看的？”
　　“那不是更好？去热门的地方人就太多了。”
　　“下次？”
　　“下次是什么时候？”旅行就得说走就走，搁置了便再无时间表，方唯笑，“就这次吧。”
　　他看着她不说话，似乎想搞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嗯……”她将脸靠到他的手臂蹭了蹭，“想去看看江总长大的地方。”
　　A 姐都撒娇了，他还能怎么办？江川笑，宠溺地将她抱进怀里，“好。”
　　假期前两天他们先回南郊休息了 2 天。然后 3 号一早飞了南京，4 号下午才坐高铁到江川的老家。当晚两人住在酒店。第二天两人逛了逛市区，然后回了一趟江川的家。
　　本以为家里一定铺满灰尘，结果进屋之后窗明几净，东西都收拾得很整齐。江川一开始都吓了一跳，以为爸爸或者妈妈搬回来住了，但仔细一看并没有家人生活的痕迹。
　　他住的房间几乎和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方唯对一切都很感兴趣，各种各样古怪又神奇的问题，江川便陪着她在家整理了一下午的回忆。
　　方唯盘腿坐在地板上翻看他从小到大的相册，一直翻到大学毕业相册，一张照片掉了出来，“咦？”她捡起来，非常惊讶：“这个女孩子怎么那么漂亮！”
　　“嗯。”江川拿过来，照片明显是偷拍，只有一个侧面。女孩穿着白 T 恤牛仔裤，单手捧着一束花，看着前面笑，阳光在她的脸上打得很好，整个人青春洋溢，朝气蓬勃。他笑：“我的初恋。”
　　“你把她拍得好好看！”
　　“她本来就很漂亮。”
　　“哈哈哈。”方唯转头吻他的脸颊，又笑：“那天凌云飞的女朋友也过去了，你怎么还会误会？”
　　“我只看到你们一大家人温馨拍照。”他又笑了一下：“简直无法看下去，就先走了。”
　　方唯看他只有几张单人照，基本都是同学和老师的合照，猜他可能也没通知父母过去。她捏捏他的手解释说：“陈校长主要是来看我啦。我们和凌云飞他们拍了几张照片就去看望爷爷奶奶了。”
　　那天韩晓岚好像有课来得比较晚，她到了之后，方唯便和妈妈先走了。如果江川走得更早，没遇上也不奇怪了。
　　江川出国工作前，将大学之后的重要的行李打包回来。现在家里也没有很多需要整理的东西，不过就是在这个基础上，将大学之前的部分整理进去。
　　晚上两人在酒店旁边吃完饭，手牵手散步回去。
　　“你知道我今天感受最深刻的是什么吗？”方唯问。
　　“什么？”
　　“江总果然是一路帅着长大的！”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她接下来会调侃他从小就受女生欢迎，便笑：“然后呢？”
　　“然后我突然发现了江总之所以成长得那么好的秘密。”
　　“嗯？”他有点意外她会说这个，虽然他曾经听到她和妈妈聊关于他成长的故事。
　　“孩子的优秀成长果然不是与生俱来啊。”方唯微叹，看照片就知道江总的童年，父母都很用心陪伴和培养。但大概也因为之前有多幸福，后来就有多失望。
　　她曾说，他的父母可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对他尽着责任……江川突然明白方唯为什么一定要来看他的城市。他之前犹豫要不要带她来，因为心里隐约希望一直家庭幸福的唯唯，不要看到自己家庭不堪的那一面。
　　这么多年，如果非要说他在方唯面前感觉有点自卑的地方，那大概是自己并非完整家庭长大。
　　但其实他真的担心太多了。方唯引导的一整个下午的回忆，从快乐充实的童年，到躁动孤独的青春，几乎都是美好的部分，在她如星辰闪烁的眼神里，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过去也是动人的。
　　“唯唯，你想不想见一见我的父母？”
　　她却先问他：“你想吗？”
　　“我回国之后都没回来。”
　　他应该很多年没见过父母了吧？“那你明天要不要先和他们见个面？”
　　“不。唯唯，你跟我一起。”他握紧她的手，笃定地说。
　　方唯却笑他：“呵，不婚主义者就不需要安排见家长了。我在酒店等你。”
　　江川也笑：“我以为唯唯想要跟我结婚，才急着来见家长的？”
　　“您误会了。并不是。”别忘了此人最喜欢将她的话较真，“我就是单纯地，想来散散心。”
　　“但我很需要唯唯陪着我。”跟父母多年不见，平时联系也少，他竟有点担心会尴尬。
　　“这种场景我也没经验。”
　　“那么，唯唯就当应酬服务客户。”他摇了摇她的手，“好不好？”
　　“如果我说不好，你会发脾气吗？”
　　“不会。”他笑，两人已回到房间门口，他刷卡开门，将她轻轻拥住，哄她说：“但我会认真拜托你，直到你答应为止。”
　　方唯有心刁难：“我对客户要求很高。”
　　江川挑眉：“有多高？”
　　“呐，先声明，不满意的话我是不会 buy 的。”
　　他揉揉眉心，笑。
　　两人明天下午的飞机回程，方唯去洗澡，江川打电话约了父母第二天中午吃饭。
　　然后洗澡后，他非常有诚意地拜托了方唯，而且相当耐性，各种姿势，进度、速度、力度……态度诚恳，极尽温柔缠绵。
　　“唯唯，可以 buy 了吗？”某一刻，他停下来，难耐地问。
　　“……嗯？”方唯迷离地睁开眼睛。
　　“我的拜托，你现在，可以答应了吗？”他温柔而缓慢地再度探索。
　　“……嗯……”
　　……
　　第二天，江川一早回了一趟老房子，将昨天整理的两箱相册文件等重要行李送到快递点打包寄到广州。
　　他回来方唯才起来，两人简单吃了点早餐便收拾行李退房，直接去吃午饭。
　　午饭是江川爸爸订的地方，当地一家老字号酒楼的包厢。
　　见面并没有江川担心的尴尬。虽然隔了好几年没见，父母一如既往的表现得体，没有过分热情或激动，仿佛江川并未离开多久。而且有方唯在，气氛更加融洽，明显感受到父母的开心。
　　席间方唯去上洗手间，给他们留了私人空间。
　　江川跟父母说在广州买了房子，已经决定定居那边了。
　　江爸爸点头说：“工作和女友都在那边，安定下来也是好的。广州的房价不低，买房子的事情，需要爸爸帮忙吗？”
　　江妈妈也说：“妈妈也能支持的。”
　　“谢谢爸妈。我已经处理好了。”
　　两老点头，妈妈又问：“既然将女朋友带回来给我们看，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关于结婚这件事，跟方唯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江川的心意便越强烈。他点头：“我在争取年底或明年初。”
　　原来跟父母说出自己的计划，也可以这样轻松。
　　“好。”爸爸也点头，“需要爸妈的话，你随时跟我们说。”
　　“谢谢。”江川为爸妈续了热茶，又说：“我打算将老房子卖了。”
　　“哦？”妈妈吃惊，“那你们回来住哪里？”
　　“我们回来应该也不多，住酒店就好。”他转向妈妈：“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免得妈妈定期过去保养。”
　　“你回国了，我想着你可能那天会想回来看看，就去整理整理。”
　　那这一年半，妈妈一直定期去整理房子了？江川又有点愧疚，“辛苦妈妈。”
　　“不辛苦了，退休了时间很多。也不频繁，差不多两周才过去一趟。”
　　父母确实都老了，都已过了退休的年纪，但孩子还小。他转向爸爸：“那爸爸，卖房子的事情就麻烦您了。我了解了一下，那边是学位房，房价也可以的。”
　　“好。”
　　江川又跟妈妈说：“东西我都整理了，需要的部分都已寄回广州。妈妈就不用操心了。“
　　“好。”
　　“这套房子虽说在我的名下，但严格说来还是你们之前的共同财产。到时候卖房款我会分别汇回给你们。”
　　妈妈震惊地：“小川……”
　　江川却继续：“很幸运，我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很好的长大了。你们培养的品质，教给我的道理，一直积极影响着我的人生道路。”
　　江爸爸仰头深呼吸了一下，似乎克制了一下情绪，然后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小川，爸爸很感恩，你成长得这么好。爸爸虽然老了，但也有些积蓄。你过好自己的生活，我就很欣慰了。如果有需要爸爸帮忙的地方，你随时联系爸爸。”
　　妈妈也略带哽咽地：“爸爸妈妈永远会尽我们所能支持你。”
　　他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啊……江川也动容：“谢谢爸妈。”
　　“方唯很好，你要珍惜。”江爸爸叮嘱，他不用想都知道，向来冷冰冰的儿子今天能够这样敞开心扉讲出这些话，肯定是这个姑娘的影响。他对方唯的印象特别好，仪态端庄，眼神坦荡；待人接物大方得体，不过分热情，亦不羞涩胆怯，细节处都透着对长辈恰到好处的尊敬。
　　几十年的人生历练，在官场和生意场混迹多年，江爸爸自问阅人无数，但像方唯这样的自信松弛，谦和有礼，进退有度的年轻女孩，也不多见。他甚至都不需要问她的家庭背景，便能确定她是可陪伴儿子去往更好的地方的女子。
　　有些气质修养与生俱来，有些是后天培养。但所谓的与生俱来，其实不过是她所成长的家庭环境，她所感受到的爱与尊重，她在成长接触何等水平的人……这一切潜移默化滋养而成。
　　因为要赶飞机，方唯回来后，大家再聊一阵就结束了。分别的时候，方唯给江川的父母送了广式点心及广府汤料礼盒。她微微笑着说：“江总给伯父伯母准备的广府特产。”
　　江川的表情有点意外，他不知道方唯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些。
　　江爸爸看了看礼盒，虽说是特产，但包装讲究，十分精致，汤料都是名贵滋补养生食材，“谢谢， 小方有心了！”
　　“一点小心意。”
　　江妈妈也很满意：“一定好好品尝。”
　　“欢迎伯父伯母到广州品尝地道早茶、老火靓汤。”
　　“一定。”
　　“到时联系江总。”
　　“我能直接联系你吗？”江妈妈笑。
　　“当然，我的荣幸。”方唯也笑，拿出手机和江爸爸江妈妈交换了微信。
　　时间有点紧张，一直到上了飞机，江川才有机会好好地和方唯聊聊。
　　“什么时候准备的？”
　　“什么？”
　　“唯唯知道我在讲什么。”
　　“就出发前啊。”
　　“所以你拎着走了这么远的路？”他们两人各自带了一只出差常用的行李箱，行李是方唯收拾的。
　　“放在行李箱还好啦。”
　　“唯唯。”江川将座位的扶手收起，将她的手拿过来，放在掌心。
　　“嗯？”
　　“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服务大客户，没办法不做好一点的。”
　　“我拜托你之前，不是说不陪我的么？”他挑眉，戳穿她。
　　“哈哈哈，我原本是准备给你自己送的。”
　　“大客户也有吗？”
　　“什么？”
　　“礼物啊。”他笑：“我也想喝汤。”
　　“陈校长的汤谱，你回去跟她撒撒娇，她会马上煲给你喝。”
　　“妈妈的汤谱？”江川惊讶。
　　“是啊，特别定制。”看他还一脸震惊的样子，她笑，“我是不是没有告诉你外婆退休前是做什么的？”
　　“嗯，你没有。”他一直在等她主动完整地接纳他融入她的家庭。


第80章 老有所获
　　“外婆是中医院的老专家，外公是西医，而且外公是顺德人，两人退休后热衷研究美食，于是潜心研究了系列养生汤谱，啧啧简直美味与养生的灵魂结合。”方唯说着忍不住笑起来，“陈校长呢，那是深得二人真传。去年退休后更立志将顺德菜发扬光大，所以就着手将这些汤谱整理改良并记录下来。”
　　“所以今天的汤料礼盒，是妈妈自己配的？”虽然江川这么多年一直对陈校长的汤念念不忘，但也没想到汤之所以如此独特，原来是自己配的食谱。
　　“严格来说，是外婆和她一起配的。虽然陈校长深谙食材搭配滋味产出，但养生配比方面还得靠外婆来把关。”她笑，“外婆这方面的专业，简直拿捏得恰到好处。”上次外婆知道她痛经之后，给她配了舒压调经的花茶，之前状态不好时偶尔会痛的大姨妈，这几个月很顺利度过了。
　　“包装也太专业了，我以为是哪个高端食材品牌的出品。”江川惊叹。
　　“这个呢，就得感谢 Mike 了！”
　　“又关他事？”江川皱眉，怎么什么都有他！
　　“他的品味一直很好啊！”
　　难道我的品味差？“怎么不见你问过我的意见？”
　　“哈哈哈！”
　　“严肃点，你男友现在正在承受万点伤害。”他捂住心口。
　　“前段时间瑜总胃口不好，她爱喝广东汤嘛，我便带她去家里，外婆帮她把脉后和妈妈讨论配了几款孕妇食疗汤。瑜总非常喜欢。Mike 就请妈妈多分享了几款汤谱，最初只想着给家里人喝的，但你知他向来思维活跃，便将其中一款老少咸宜的大众汤谱，找优质的干货食材供应商做了定制礼盒，作为今年公司的中秋员工福利。哇哇，你别说，可比月饼礼盒受欢迎多了！”
　　江川了然：“Mike 肯定不会就这样放过如此好的产品创意吧？”
　　“江总是了解他的！”方唯朝他举起大拇指，“Mike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找妈妈开发了两款高端食材的汤谱，用来送给数动及他父亲公司的客户。”
　　“就是今天送给爸妈的两款？”
　　“对。滋补养颜和保健养生。”她笑：“中年人的最爱。”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搞不好会想投资做高端礼品的生意？”
　　“Exactly！”方唯偷笑，“讲真，Mike 的生意思维和敏感，真的是常人不能及。”
　　江川挑眉：“优秀的家庭教育的结果。”
　　“一点没错！”方唯不忘吹彩虹屁：“很明显江总也不是常人呐！你身上的优秀品质，我一直十分欣赏的。”
　　“哦？举例说说？”江川得意，“我今天也有很多时间。”
　　“好比如为人处事谦逊有礼，待人接物很有绅士风度，才思敏捷逻辑缜密，知识面相当广博，”她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来，煞有介事地数着手指，“还有颜值高啦，身材好啦！”
　　江川再次强烈感受到，方唯唯真的是一个聊天高手，她特别能把漫天发散的话题最后迅速归聚回到她的目标。瞧，这么快就绕回他的原生家庭，他仰头按着眉心笑：“嗯，家庭氛围，用心培养，优秀基因。”
　　“哇！”方唯转头看他，夸张地竖起手指：“江总高度精准概括！”
　　“唯唯。”江川再次将她的手握过来，她为他苦心安排的一切，他都能感受到，千言万语，都包含在她的名字里。和她在一起之后，他获得了许许多多的补偿，逐渐和自己和世界乃至原生家庭和解了。
　　就在今天，他终于完成地告别了那个内心孤独的青春少年，真正的长大了，成熟了。
　　方唯俏皮地：“你值得拥有。”
　　两人安静了一会。
　　江川想起一件事，不满地抗议：“可是中秋都过完了，为什么我没有收到？”好歹他也是她的大客户呢！
　　“抱歉，这个礼品配都是高档干货，超出了 A&D 的礼品上限。”
　　“……”
　　但是她中秋前另发了一份她这几个月总结的私域运营的干货报告给他呀，还不满意？方唯捏捏他的手：“陈校长直接煲给你喝不是更棒，连时间火候都精准控制。”
　　“也是。”江川终于满意，又问：“外婆现在也还会看诊吗？”
　　“她都退休 30 多年，担心自己老糊涂早就不看诊了，但是食疗方子还是可以开的。现在小悦的哺乳期食谱汤谱好些都是特别量身定制。”方唯兴奋地：“你有没有觉得小悦生完孩子后更漂亮了？”
　　“这个，唯唯希望我怎么回答？”
　　“你的聪明才智难道不足以完美解答这么简单的问题？”
　　“我的求生欲告诉我，标准答案应该是，我不怎么关注除你以外的女性外貌。”
　　“哦？那就是你只关注我的外貌了？”
　　女友又开始挖坑了，江川笑：“不止。”他故意停一下，凑近她耳边低低地说：“我也很关注你的身材。”
　　“灵魂共鸣呢？”她详怒地拍拍他的手臂。
　　“唯唯太美了，我见色起意了。”
　　“……”哗，江总拍拖之后，职场上的高情商通通归位上线了。那之前那些低情商的较真，难道是，扮猪吃老虎的策略？方唯突然又有种掉坑里的感觉。
　　女友一思考就危险！江川聪明地继续之前的话题：“外婆和妈妈怎么可以这么棒？”
　　“嗯，也算是老有所乐吧。像妈妈和外婆这样研究研究食疗，种种菜就很好。”
　　“保持思考防止老年痴呆，还做了运动，确实一举两得，注意劳动不要过量就好。”
　　“对！其实我一直觉得养老是个很值得探讨的深刻话题。我们到底要怎样过好老年生活，是每个人都必须面对和思考的复杂命题。”
　　“别担心，唯唯老了之后，我也陪着你。”
　　“噢，你提醒了我。你要不要也请外婆把把脉，看需不需要开个食疗方子补点什么？”
　　他立刻警惕地：“补什么？”
　　方唯原本只是顺着话题讲下来，但他反应这么大，很难让她不想逗逗他的：“I don’t konw, maybe something good for man?”
　　她不知道？她还敢说不知道？他的能力怎样，需不需要补，她不是最清楚？江川轻笑一声：“看来今晚是不能轻易过去了！”
　　“……呵呵，我只是在想，要不要补补脑？”
　　补脑！！她现在什么意思，体力不满意，脑力也堪忧？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更强了！江川咬牙！
　　“哎哎哎，你想哪里去了？”方唯拍拍他的手安慰说：“只是觉得你的工作劳神费脑，消耗大，补一补。”
　　“你是真的这么想？”江川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必须是啊！身体保养好，才能陪我到老不是吗？”
　　他的脸色终于缓和：“嗯，我会健健康康的，照顾唯唯。”
　　“加油哦！”她笑眯眯地握着拳头做了个手势。
　　她真是，总是那么可爱……江川看着她笑，突然又领悟到她的好意，每当他感动到感伤的时候，她总有办法将他拉回欢快热烈的话题里。如同她在职场的分寸感，她的每一分体贴，都恰如其分，温暖但不灼人，绝不会让你感受任何压迫感。
　　他想要长长久久地拥有并维系和她的亲密关系，没有比婚姻更适合了。这次的回乡旅程，令江川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和计划。
　　到广州之后，两人从机场直接回了南郊，两个老太太在家等他们一起吃晚饭。
　　广东人讲究“饭前喝汤，苗条健康”的顺序， 两人洗手到餐厅坐下来，面前已经摆好一碗温度刚刚好的热汤。
　　“唯唯说你心心念想喝这款汤，趁热喝。”江妈妈招呼江川。
　　“好，谢谢伯母。”江川端起来喝了几口，味道鲜美，香气浓郁，“好好喝，感觉胃都暖起来了。”
　　外婆笑眯眯地说：“你觉得暖主要是因为汤的温度。”
　　“哈哈哈哈！”方唯不客气的笑起来，“滋补养颜，适合你。”
　　“为什么不是保健养生？”呵，她明明登机前就已跟妈妈安排好了煲汤的汤谱，他笑：“我的颜值还不够吗？”
　　“错，我喝的是养颜，你喝的是滋补。”这个补字，她在语气和声调上都做了强调。
　　“……”
　　“刚好，”方唯转头对外婆说：“婆婆一阵帮江总把把脉，看还需要补什么。”
　　重点是：还！需！要！江川顿时觉得汤都没那么美味了。
　　外婆伸手轻拍了方唯一掌：“百厌粤语调皮捣蛋的意思！”转头安慰江川说：“小江别听唯唯乱说！”
　　方唯摇摇外婆的手臂，“哎，你们都帮着江总，我无晒地位的啦！”
　　妈妈也忍不住插了一句：“最关心他的人，不是你么！”还没登机就发信息过来事无巨细地安排晚餐。
　　江川对妈妈竖起大拇指，“伯母最醒目！”
　　外婆慈爱地拍了拍方唯的手：“中医讲究个望闻问切，观气色，听声息，也没听闻小川有何不适，不把脉也知道健康得很，你就把心放肚子里把。”
　　“外婆太棒了！”江川竖起大拇指，原来自己当时的第一关就要先过了老太太的火眼金睛。“等您有空，我能跟您学习一些中医的知识吗？”
　　外婆笑：“老太太什么时候都有空，你如果感兴趣，有空的时候来，我给你讲讲。”外婆招呼大家：“汤要趁热，快喝吧。”
　　“好。”
　　饭后江川和方唯在三楼主卧的露台聊天。
　　“唯唯，你为什么突然想去看我长大的地方？”而且一从他家回来，就带他带她温暖的家。
　　“嗯。”方唯伸手拿过杯子喝了一口热茶，他那么聪明，估计也早就猜到她的用意，所以她诚实地：“因为，你的办公室最初的时候选在了上海。”
　　“啊？”这个答案，令他有点意外。
　　“A&D 的高层办公室设在总部更合适，你的老板也在广州。”她笑：“但你选择了上海。”
　　“然后？”
　　“你问问自己啊。”
　　“这样就暴露了？”的确，当初他下意识就将办公室选在上海，很难说没有上海更近家乡的原因。
　　专注追求事业发展的工作狂，办公室选择却不是最优于工作的。“很明显了好吗？”
　　“唯唯，你怎么那么聪明？”
　　“天生的，没办法。”她也学小悦，无奈摊手。
　　“哈哈哈，那还是外婆和妈妈的功劳啰！”
　　“可以这么说，毕竟孩子的智商更多遗传自母亲。”
　　“那我就不用担心了。”
　　“……”
　　敏感的话题适可而止。江川很见好就收地换了个方向：“我很欣赏外婆和妈妈的生活方式。”
　　“她们真的是心态很积极的老太太了！”
　　“退休之后要找到自己的热爱和价值很不容易。”
　　“我们可能从现在开始也要培养兴趣了。”
　　“所以我打算跟外婆学习中医知识。”
　　“你认真的哦？”
　　“当然。”他笑，“你不是说我要补一补吗？”
　　“你不是说你不需要吗？”
　　“我改变主意了。我决定要从现在开始好好养护我和你的身体，健健康康地陪着你到老。”
　　“噢，江总……”方唯几乎鼻子一酸。他最近做什么老是和她讨论这么宏观长远巨大深刻的话题？从同居到结婚，从婚姻到养老……
　　因为爸爸的突然离开，因为要过早地隔代养老，他太清楚她潜意识里在害怕什么，江川揽过她的肩膀：“我相信一定有一些东西，是年纪和经历给予我们的。所以不要害怕，老了老了，我也陪着唯唯。好不好？”
　　“嗯……”


第81章 这是骗婚！
　　双十一前夕，A&D 高端护肤品牌发布了一款高渗透活颜补水精华小滴管，上市反馈非常不错。
　　江川这晚拿了一个护肤礼盒回家请方唯试用。他回得有点晚，等他洗完澡出来，方唯已躺在床上看书了。他兴致勃勃地拿精华小滴管说要帮她护肤。方唯见他说着已经热情地将精华滴到手上，便配合地闭上眼睛仰起脸来，结果他竟解开她的衣扣，将她的睡衣拉下肩膀。
　　“嗯？”她睁开眼睛看，却见他表情异常认真虔诚，正温柔细致地将精华均匀地涂在肩膀周围的伤痕上。她笑：“这个产品好像不是这样用的吧？”
　　“适合缺水、肤色不匀、敏感的熟龄肌肤。”江川熟稔地背出产品说明，又再滴一些出来继续轻轻涂抹，脸不改色地：“很适合啊。”
　　“……您这个用法，50ml 几晚就要用完啦。”
　　“没关系，员工价内购。”他涂完，轻轻挠了挠她的脖子。“先试试这个效果，我们还有淡斑产品。”
　　“不是说这个疤痕是我爱你的勋章吗？”
　　“唯唯爱我何止一个勋章？”他将她的手拉到自己心口：“我已悉数刻在心上。所以，”他指指她的肩膀，“我希望它尽快退出我的舞台。”
　　“怎么又成了你的舞台啦？”
　　“只有我才能在你的肌肤上留下我爱你的勋章。”
　　“其实伤痕的肤色逐渐变淡了，慢慢会恢复正常肤色，没必要太费心。”
　　他笑：“但我担心有人会以此为借口不穿礼服。”
　　“嗯？”
　　“唯唯，”他虔诚地看着她：“26 个字母很快就要完成了。”
　　“怎么可能！”一年的目标，才过了……7 个月？而且，感情外露方面她一向比较低调节制，自问效率不高，似乎也并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嗯。”他起身去取来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整叠的卡片。
　　26 个字母，从 Z 开始倒回来，是《恋爱记录-江川》。
　　“咦，怎么是你的？”当时不是说是她的年度项目吗？
　　“拍拖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怎能只要求唯唯一个人付出呢？”
　　“你已记录到 K？”他和她一起完成了 128 个恋爱记录？已经这么多了吗？
　　“你知道的，你男友一向觉悟很高。”他笑，“效率也不错。”
　　嗯，确实是，太高了！“其实你可以慢慢来。”方唯叹为观止地抽出其中一张读着：“第一次翘班拍拖，一起搭露天地铁，带唯唯去吃生猛海鲜……这么小的事，也记录？”
　　“和唯唯一起做的没有小事。”他理直气壮。
　　“可我们那次去南沙吃海鲜，你就写了 4 个记录，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之前唯唯一份礼物也勾选了 3 个项目。”
　　“……”无法反驳，反对无效！方唯一张张看下去，旁边陪着的人还一直振振有词地旁白解说：“看，都是第一次的新鲜体验，很有意义。这一点，我认为我们应该能达成共识。”
　　“……”按照他这么讲，跟她在一起做的所有事情，通通都可以算是两人的第一次了，小到约会看电影、大到同居搬家！
　　方唯放弃继续辩驳，去看自己的账单部分。这部分还是正常，还没完成 H。也就是说，两个人加起来之后距离他定的 208 的年度目标，现在只剩下 18 未完成了。
　　那么，按照他的记录标准，什么时候完成，也等于他说了算。
　　简直令人无言以对，拍案叫绝！
　　哇哇哇，甲方的思维，就是，一如既往的，狡猾！奸诈！强势！
　　“你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在骗婚吗?”方唯将所有卡片扔回盒子里，盖上。
　　“哈哈哈，怎么会呢？”江川翻身上床从后面将她抱住。“没有病史婚史，名下只有一套房子，父母健在但各自重组家庭，没有兄弟姊妹，没有前女友，我从来未隐瞒过唯唯。”
　　“呵呵呵。我现在是在说这个吗？”
　　“那唯唯还想知道什么，个人资产？投资情况？年薪收入？我都告诉你。”
　　“……”她转头看他，江川上扬的嘴角都来不及收回，被她瞪了一眼，“你是故意的吧？”
　　“怎么会呢？”他轻啄了一下她的嘟起的小嘴，“唯唯，”他又啄她一下：“我是诚意的。”
　　“……”
　　“你认真考虑一下？”
　　“如果考虑之后还是 NO 呢？”灵魂反问。
　　“那唯唯当然可以继续慢慢考虑。”他笑：“当然了，我也会继续表达我的诚意。”
　　噢，他所谓的你可以继续慢慢考虑，早就见识过了！方唯打了一个呵欠，侧身躺下：“好困……”
　　“睡吧。”他帮她盖好被子：“休息好，皮肤新陈代谢更好。”
　　咳！后面那句他虽然没说，但他果然绕回自己的目标时间表！她生气，噌的翻身过来，他却似早就预料这句话会惹她爆发，跳下床去将卡片盒子收好。
　　哎，他就是故意的！方唯郁闷地蒙上了被子……
　　转眼到了年底，数动平安夜那晚在公司举行了圣诞疯狂睡衣趴。由策划部和行政部承办，果然创意非凡，流程丰富。派对的食物由不同的摊位组成，西点、茶点、饮料等以同事自由报名方式认领，为排队提供个性化定制晚餐解决方案；甚至还有鸡尾酒摊位，负责的同事邀请了调酒师朋友一起现场制作，气氛相当热烈。
　　排队傍晚六点开始，不到八点，一帮年轻人就已玩疯了，游戏环节频频引爆全场。
　　身怀六甲的瑜总笑得厉害，方唯都担心她太激动了会提前分娩，毕竟她的预产期就是这几天了。麦景晟月初已强制让她提前休产假了，但她在家闷坏了，“派对当然要屁颠屁颠地滚来参加了！”
　　实在是，她的肚子也圆得跟个球似的了。
　　麦景晟看她这么开心，也只好由着她了，但自己是整晚视线离开她就没有超过 3 分钟。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直接送医院，十分钟的路程，他连待产包都放车上了。
　　八点多，小瑜那边 MCN 机构的几个网红博主也过来参加。
　　麦景晟被同事拉过去玩游戏，小瑜便带着几个小红书的博主过来介绍给她认识。
　　“来来来，认识一下，服装品牌客户的营销项目合作的博主。”瑜总为方唯一一介绍。
　　方唯微笑地和大家握手，“感谢，你们的穿搭视频很棒，种草效果令人满意！”
　　其中一个叫朗朗女孩子在握手的时候非常开心地：“A 姐好漂亮！”
　　“谢谢，你也很漂亮。”方唯也诚恳地说。朗朗这种爽朗的长相，比一般网红更有辨识度，而且她没有过分的浓妆，妆感自然，青春洋溢。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朗朗问。
　　方唯转头问小瑜：“瑜总，我们见过吗？”
　　小瑜想了一下：“应该没有，上次她们来开会的时候你出差了。”事实上 MCN 部分方唯基本就没看，都是下面各个项目的人直接和小瑜那边的人对接的。
　　方唯笑：“我是大众脸，可能人有相似。大家今晚玩得开心哦。”
　　旁边的手机震动，江川的电话。方唯和大家点头示意了一下，转头找了个相对安静一点的地方和他聊了几句。
　　方唯回来的时候，朗朗兴奋地跑过来，“A 姐，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了！”
　　“哦？”方唯以为她那句只是社牛们搭讪的口头禅。
　　“我刚看你打电话的背影，突然就想起来了！”朗朗眼睛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去年 11 月 A 姐是不是上过广州塔？”
　　“是。可是……”方唯对她完全没有印象。
　　“那就对了！”朗朗八卦地：“那个小哥哥后来追到你了吗？”
　　“啊？”
　　“谁？”小瑜也八卦地。
　　“那天和 A 姐一起上广州塔的小哥哥，好帅的！”
　　“……”方唯已经知道朗朗说的是谁，可是，那时候他们和朗朗根本不认识。
　　“噢，江师兄的情敌好多啊！”小瑜再次露出了她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容。
　　“啊，那个小哥哥没有追到你吗？好可惜啊！我很看好他的！”
　　“不是……”方唯实在不想解释太多，只问朗朗：“你怎么会知道我们？”
　　“小哥哥后来找我了。”
　　“哈？”方唯更加吃惊了，江川怎么会？
　　瑜总忍不住问：“到底是哪个小哥哥？”
　　“JDJ。”朗朗说着已经调出江川的小红书账号，“但他的账号没有任何信息。”
　　“谁啊？”小瑜看了看，还是一头懵。
　　方唯微叹：“Jaden Jiang。”她转头问朗朗，“你怎会认识他？”她所认识的江川，几乎不可能会主动去结识网红。
　　朗朗狡黠地一笑：“所以呢，后来你们在一起没有？”
　　小瑜手指放唇上“嘘”了一声。朗朗了然，打开那个字幕视频笔记给方唯看，“那天 A 姐和小哥哥太养眼了，我偷拍了几张你们的照片，小哥哥来小红书找到我，让我删了那篇图片笔记。”
　　小瑜凑过去和方唯一起看完视频上的对话字幕，“天啊，”她啧啧地叹到：“方唯唯，你说你怎么可能逃得过这样的男人？”
　　“他超爱的！”朗朗又问：“A 姐，你要不要看看那篇图片笔记？”
　　方唯：“不是删了么？”
　　“数据挺好的，我留了个纪念。”朗朗狡黠地说，从相册调出那篇笔记截图。
　　素人笔记来说，数据确实很不错了。但令方唯吃惊的是，她竟然此刻看了笔记内容才后知后觉，那晚的摩天轮根本没有所谓的赠票……他说：“唯唯，你是不是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一直在追你。”——方唯脑中突然冒出江川那晚在三亚海滩对她表白时说的这句话，心头漾起一阵悸动。
　　“啧啧，江师兄这追爱的心机！”小瑜惊呼一声：“哦，我想起来了！朗朗就是江师兄在三亚那晚推荐给我的。”
　　方唯也想起来了，她当时还很惊讶江川会关注这个账号。她不由得微微低头，轻笑了一下。
　　“真的吗？”朗朗震惊地：“没想到，小哥哥竟用这种方式暗中表达了他的感谢。”
　　小瑜笑：“不止。我们合作之前，你那两个美妆和护肤品牌新品的种草视频合作机会，应该也算是他的感谢。”
　　“天啊！他完全是神仙哥哥！”朗朗之前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和品牌合作的成功案例，才赢得了瑜总的 MCN 机构递来的橄榄枝，但原来一切的幸运竟然源自自己那一晚的好意。她伸手朝自己的脸扇了扇风，吸了吸鼻子，转头双手握住方唯的手腕说：“噢，A 姐，我太感动了！小哥哥真的超爱你的！”
　　“我也有点，意外……”意外的感动。方唯顿了一下，不忘轻轻拍了拍朗朗的手：“但我觉得朗朗你之所以能获得这些机会，更多是来自 Jaden 对你能力的欣赏和肯定。”
　　“A 姐，你太好了！”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因为私心而勉强去做推荐。当然了，我也能感受到他对你的谢意。”
　　“A 姐，我能抱抱你吗？”
　　方唯其实不太习惯和别人有太亲密的接触，即便和瑜总，她们也很少拥抱。不过，又好像不太好拒绝一个这么纯粹的请求，也似乎没有比拥抱更能表达此刻有点复杂的心情，她迟疑了 2 秒，上前虚抱了一下朗朗。
　　朗朗长得高，又穿了高跟鞋，微微俯身靠到方唯的肩上上，“如果我是男生，一定会爱上 A 姐的！”
　　瑜总捂着嘴笑：“我劝你最好不要！”
　　“Why？”
　　“那样会得罪我们的大客户。”
　　“哦哦！”朗朗立刻松开了方唯，后退了 2 步。


第82章 唯独是你
　　“别吓她。”方唯笑，安抚朗朗说：“没那么严重。Jaden 是公私分明的职业经理人。”
　　“呵呵！那是因为没有遇到你的事。”小瑜不客气地。
　　“弱弱地问一句，所以 JDJ 小哥哥到底是谁？”
　　“A 姐的男朋友。”小瑜笑，拉着朗朗说：“快去玩！”
　　麦景晟拿了两杯酒过来，递了一杯给方唯：“孩子们调的酒，要不要试试？”
　　“好啊！”嗯，现在的心情刚好适合喝一点。两人碰杯，看着玩得火热的休闲区，慢慢喝完了这杯酒。
　　“哎！”看小瑜跑进游戏圈看热闹，麦景晟连忙放下酒杯快步走了过去，人这么多，同事们玩得兴起，未必会时时回去注意到身边有孕妇。
　　将老板娘顺利交接给老板，朗朗也拿了一杯酒回来和方唯喝。不知道那个同事调的酒，特别好喝，团队里的孩子们过来，方唯又喝了两杯。过了一会儿，她觉得有点困，趴在自己的位置上睡着了。
　　江川十点打电话过来，响了一会方唯才接，“江总？”她的声音有浓浓的睡意。
　　“喝酒了？”
　　“一点点。”方唯笑：“江总，我好想你喔！”
　　“……”这是喝了多少？江川皱了皱眉头，“唯唯想回家了没有？”
　　“嗯。”
　　“我去接你。”
　　“你到了打给我。”
　　方唯一直不愿意向同事公开他们的关系，所以江川每次都在楼下等她。听她明显有醉意，他问：“今晚我可以上去接你吗？”
　　“你想吗？”
　　“想的。”
　　“好。”
　　“你在办公室等我，不要乱跑。”
　　“好。”
　　之前的电话方唯说不用去接她，江川刚才已洗过澡。挂掉电话他马上进衣帽间，一边换衣服，一边按了免提打给麦景晟，电话那边有点闹。
　　“Ada 喝醉了？”
　　“没有吧，她只喝了一杯。”麦景晟转头问同事，“我刚才拿的酒用什么酒调的？”然后有人远远地答：“伏特加。”
　　“……”江川穿上外套，“我感觉她有点醉了。你帮我稍微看着，我马上过来。”
　　“好。”
　　江川二十分钟后到了数动，麦景晟出来接他进门。“Ada 在位置上睡着了，别担心。”
　　“嗯，我先带她回去了。”
　　“我送你们一起回，瑜总也应该回去休息了。”麦景晟和小瑜国庆搬到新房，方唯最近上班偶尔还可以蹭老板的车。
　　“也好。”
　　麦景晟将江川带到方唯的位置，便折回去找小瑜。
　　办公台上垫了一个抱枕，方唯侧趴在上面睡着了，手上还拿着手机，估计挂了他的电话又直接睡过去了。
　　“唯唯，醒醒，回家再睡。”江川俯身轻轻叫她。
　　“江总？”方唯睁开眼睛，有点懵：“你怎么来了？”
　　“来接唯唯。”
　　“噢，我还以为我说想你，你就来了。”
　　“嗯，你说想我，我就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今晚特别想你。”方唯朝他伸出双手求抱抱。
　　她喝多了就特别可爱，大概都忘记自己还在公司。江川笑，直起身握住她的双手将她拉起来，拿过外套替她披上，她将额头靠到他的肩膀，撒娇般地说：“我好困……”
　　“你喝了几杯？”
　　她抬起头来很认真地数了了一下，然后竖起了 4 根手指。
　　“……”江川略责备地：“不是答应过，我不在身边不可以喝多的么？”
　　“你在我身边啊！”方唯很无辜，又低头将额头靠到他的肩上。
　　“……”江川放弃和她辩论，稍微提起她的外套：“穿上，外面凉。”
　　“嗯。”方唯头没抬，但手很配合地穿进袖子里。
　　麦景晟带小瑜回到这边。
　　“方唯唯怎么了？”小瑜看方唯状态有些不对，她不是那种会在外面跟男友撒娇的性格。
　　江川宠溺地：“喝多了。”
　　“只喝一杯，以她的酒量不会醉啊！”
　　“她喝了 4 杯。”江川有点无奈。
　　“那我们快回去吧，方唯唯喝多了就要睡觉。”
　　方唯几乎一上车就睡着了。到家后清醒了一点，便去了洗澡。江川去书房将刚才忙着的工作搞掂回到房间，方唯已经睡着了。江川睡下后才发现她的头发还没完全干透，估计是胡乱擦几下就睡了。他失笑，重新起来拿了风筒来给她吹头发。
　　方唯侧枕在他的大腿上，闭着眼睛问：“江总？”
　　“嗯？”
　　“你为什么想结婚？”
　　“你不困了？”
　　“好困……但这个问题今晚一直在我脑中跑。”
　　“这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觉得困扰？”他点点她的鼻子：“当然因为爱唯唯。”
　　“爱不一定要结婚。你之前不是不婚主义者么？”虽然签恋爱账单的时候他说过完成就结婚，她只当是拍拖的情趣。不过最近，他非常认真地试探她对结婚的态度。
　　今晚看完朗朗的视频，她突然能感受到，他是真的想和她结婚的。
　　“年纪大了改变想法很正常。”
　　“你不觉得我们现在的状态也很好？”
　　“嗯。如果唯唯还不想结婚，我们就暂时不结，好吗？”
　　“不……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方唯转过来平躺，睁开眼睛看他。
　　他只好解释：“结婚后，法律可以赋予我一些权利。”
　　“什么权利？”方唯好奇地：“离婚时平分夫妻共同财产？”
　　“你想的都是什么呀！”他笑，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收起风筒。
　　她却认真地：“而且婚姻也不能算亲密关系的保障吧？也可能会离婚的呀。”
　　“我知道我们都深爱对方，我亦从未觉得婚姻是一段关系的保障。”他也认真地：“但我要成为唯唯的监护人。”
　　“啊？”这个答案完全出乎意料，方唯蹭地坐起来转身面对着他，大概是动作太猛，她又抬手捂住额头嗷了一声：“我头好晕。”
　　“你别乱动。”江川刚将风筒放到床头的柜子，马上转回来将她揽住，“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想知道什么？”她捂着头，“怎么办，我突然想不起来了……”
　　“那就先睡觉。”他揽着她将她轻轻放回床上。
　　“不，我会睡不着的！”谈话这种事情，也要讲氛围，就今天，她必须解决这个困扰。她闭上眼睛想了一下，“哦，对，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她明明都很困了，还不愿意睡。江川有点无奈，她喝多了虽然很可爱，但也很固执缠人。他微微叹息说：“唯唯，上次你出事，我突然意识到有很多事情，需要先成为你的丈夫，才能去处理。”
　　“哦？比如？”
　　“比如那一晚去派出所，假设云飞不在，那么我很可能没办法要求了解事情的发生，也没有权利要求查看监控。因为男朋友不是你的家属。退一步来讲，警察可以通融，向方唯的男朋友透露调查进展，那么，我要如何证明我是你的男朋友呢？”
　　“那凌云飞为什么可以？”如果这样讲，法律上她跟凌云飞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说是你的表哥。”
　　“那他也无法证明是我的表哥？”
　　“呵，你逻辑还挺清晰啊。”他笑。
　　“主要是这个问题有点震撼，把我的睡意暂时炸飞了。”
　　“应该是因为他当晚就在现场陪着你报警。”他将她揽过来，唯唯拉开衣服的领子轻轻抚过她的肩膀，“你知不知道我多难过，当时不在你身边。”
　　方唯抱着他，拍拍他的背：“现在连疤痕都快没有了，你还在难过啊？”
　　“嗯，只要想起来心就隐隐作痛。”
　　“那怎么办？”她笑，“我呵一呵？”然后不等他反应，她已掀起他的睡衣煞有介事朝他的左胸吹气。
　　“嘶。”他深吸了一口气。
　　“哦？还痛啊？”她说完就轻轻地吻了上去。
　　江川轻笑，捧起她的脸，“唯唯，你再撩我，就没有那么快可以睡觉哦！”
　　“喔，我真的……好困……”她立刻低头乖巧地将额头靠到他的肩上。
　　嗯，她确实很困，很快就听到她均匀清浅的呼吸，江川笑，拉好被子，也闭上了眼睛。
　　隔了一会儿，江川都要睡着了，方唯又突然问：“江川？”
　　“嗯？”他睁开眼睛看她，朦胧的光影里，她依旧闭着眼睛。
　　“我会认真考虑……”她喃喃地说了一句。
　　他的心漏跳了一拍，“唯唯，你现在是清醒的吗？”
　　“大概……不是？”
　　“……”她真的就这样，睡着了……
　　噢，苍天饶过谁？
　　第二天是工作日，方唯醒来江川已经上班了。昨晚喝太多了，方唯有点头痛，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八点半了。她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
　　工作手机提示收到信息，麦景晟的微信：温馨提示，上班前先看看公司八卦群。
　　创业公司就是这么有趣，除了各种工作群，还有一个最热闹的公司大群，明目张胆就叫数动八卦中心，只谈八卦，不谈工作。
　　几百条信息，可能有上百条全是列队@她的：@AdaFang 请 A 姐出来官宣解释~~
　　这是什么呀？方唯快速滑上去，就看见了她和江川的一张动图。她立刻睡意全无，噌的一下坐起来。图片拍的是侧面，隔得远，有点模糊，但完全不影响甜蜜观感。她将额头靠到江川的肩前，他低头看她，双手提着她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她很配合地穿上。
　　方唯第一次用这样的角度看她和江川的亲密姿态，原来自己在江总面前，这么小鸟依人的么？还有他，真的好温柔啊……方唯脸颊有点热，有点想不起来江川上过公司，她将动图转发给他。
　　“拍得不错。”他很快回复了，“替我感谢拍摄的同事。”
　　“怎么办？”
　　江川笑，回复说：“唯唯可以不承认。”
　　不承认？怎么能不承认？都已经无从抵赖了！嗷，方唯揉乱了自己的短发，扔下手机去了洗漱。
　　出门时她终于回复了八卦群：“A 姐名花已有主。大家高抬贵手，提升工作效率，留点时间给我拍拖哈。”
　　女同事纷纷表示很帅。
　　男同事纷纷表示心碎。
　　方唯笑。还好，昨晚江川穿得休闲，头发也没有打理，跟他平时工作的样子不一样，隔得远，大家没有认出来。
　　不过，傍晚快下班的时候，远在上海的 Kenny 竟然发来微信：“听说 A 姐坠入爱河，从此不加班。”
　　这，江湖的八卦传得也，太快了吧！
　　方唯捂脸，快速打字：“NONONO，现在给我一个大项目，今晚都可通宵。”她说的是真话，江川傍晚飞上海了，今晚刚好有一点寂寞的自由。
　　“哈哈哈！”Kenny 笑，“什么时候一起吃饭庆祝一下？”
　　“哗哗哗，庆祝这个词，听说上去貌似对我不怎么友好？”
　　“这个消息对我们本身就不那么友好。”
　　“Why？”
　　“心碎了！”
　　“心碎这种事么，美食疗法最适合不过，下次出差广州，姐姐给你补一补。”
　　“一言为定。”
　　“OK。”
　　第二天美尚事业部在上海办公室团队内训，结束之后大家陆续离开。
　　Kenny 凑过去：“Emily，告诉你一个大八卦。”
　　“什么？”
　　“Ada 坠入爱河从此不加班了！”
　　坐前面的江川本来正低头查看手机邮箱，Ada 的名字让他的听觉立刻敏锐地打开了，听到她觉悟这么高，他不由得笑了。
　　“真的吗？”
　　“我向她求证了。”Kenny 捂着胸口，“哎，我觉得心碎了。”
　　“哈哈哈，Ada 不接受姐弟恋啦！”
　　“哎，就是！太可惜了！我真的好喜欢她的！”
　　前面，有位大老板的眉头，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


第83章 不幸万幸
　　“算了吧，你这样的弟弟，Ada 每年都要拒绝几个的。”
　　“A 姐行情这么好的吗？”
　　“你以为！A 姐绝不是浪得虚名滴！”
　　“原来她放弃了一片森林啊……难怪我说庆祝一下，她说对她来说不怎么友好。”
　　大老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我也很好奇怎样的男人镇得住 Ada。”
　　“哎，羡慕妒忌恨！”Kenny 夸张地，“不过她说会用美食修补我破碎的心。”
　　“哈哈哈，不管啦，下次出差广州必须要 Ada 的荷包放点血！”
　　江川站起来，后面的讨论声戛然而止。刚刚培训师和 HR 站在前面聊着，沉浸在八卦讨论中的这两位竟浑然不觉大老板尚未离开。
　　江川转头问两只八卦：“中午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吃饭？”
　　八卦党还没说话，大老板又加上了一句：“不是说，很好奇 Ada 的男友？”
　　“……”
　　Jaden 已经向前走了。两个懵在原地的人对视了一眼。
　　什么意思？老板知道内幕？
　　问题是，被称为八卦绝缘体的老板，向来对这种信息不感兴趣的啊……
　　嗷！Kenny 率先反应过来，立刻追上去：“老板，你知道我刚才是开玩笑的吧？A 姐是人见人爱的体质……啊，不对，是很可爱……哎，老板，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Emily 也追上去：“说 Ada 拒绝弟弟们什么的，纯属江湖传闻、空穴来风，不可信，绝对不可信！”
　　……
　　江川是傍晚的飞机，晚上很晚才到家，方唯向他展示了两个深度八卦人士的信息。
　　Kenny 的微信：“A 姐，之前让你加班，那都是老板授意，绝不是我的本意。你知道的吧？”
　　Emily 的朋友圈：问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朋友一再质疑并打赌她男友的取向，会不会被打死？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方唯问。
　　江川扯下领带，松开衬衣领口，无辜地：“我就请他们吃了个午饭。”
　　“呵呵！”
　　“我希望他们不要欺负我女友，所以主动表达了一下。”他拉她过来抱住：“是不是觉悟很高？”
　　“是不是太高了？”看都把孩子们吓成什么样了？
　　江川笑：“我怎么看不到 Emily 这条朋友圈？”
　　“当然要屏蔽你了！”方唯摊手，“但她@了我。”
　　“所以呢，你和她打赌了什么？”她为了掩护他们的关系，都无所不用其极到这个程度了！江川呵了一声：“关于你男友的取向。”
　　“嘿，我只是好奇八卦了一下赌注。”方唯心虚，举手发誓：“完全没有参与的。”
　　“赌注是什么？”他咬着后槽牙问。
　　“噢。”她推着他进了浴室，“你先洗澡，我替你找睡衣。”
　　方唯刚躺下，Michelle 的微信也进来了：“江湖传闻 Jaden 和你是一对？”
　　“……”方唯发了一串惊叹的表情，“八卦正在光速散播啊！”
　　“哈哈哈，Jaden 突然调回广州总部，我就嗅到了那么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果然！”
　　“……老板的洞察力，令人望尘莫及！”起码到沙滩表白之前方唯都没有觉察到江川是为自己而来。
　　“跟洞察力没关系。Jaden 隐藏很深。除了工作上对你能力的青睐（偏爱？），我并未发现他喜欢你的蛛丝马迹。”
　　“那老板是怎么看出来的？”
　　“完全是过来人的经验直觉。”
　　“这得多丰富的经历才能锻炼出来的直觉？”
　　Michelle 发了几个捂嘴笑的表情：“无论如何，Jaden 是个绩优股，大拇指.JPG。”
　　……
　　江川洗澡出来，那个人毫无意外睡着了。呵，装睡怎么解决得了问题，既然她那么好奇他的取向，那就让她再次强烈体验一下好了！
　　小瑜在新年第一天剖腹产下一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母子平安。可把一大家人高兴坏了，瑜总的父母当天就飞了过来，麦景晟家的两代长辈就更不用说了，90 岁高龄的爷爷奶奶，每天都要求司机送去医院看看重孙子，逗留个半小时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麦景晟选了这个医院生产坐月子，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他们选的是 42 天的月子方案，瑜总这期间能得到了全天候全方位的贴心照顾，比外，月子中心提供的独立办公区和会客室，满足了两人对工作以及家人欢聚一堂共享天伦之乐的需求。
　　看女儿和外孙被照顾得好好的，假期结束后，小瑜父母就回家乡上班了。
　　麦景晟的爷爷奶奶跟小瑜商量，出月子回家后，他们也要继续预约每天半小时与重孙玩耍的时间，小瑜看老人家奔来跑去的，就跟麦景晟商量出月子后到产假结束前，搬回他父母家住，让老人家们多和宝宝相处。她主动这么说，可把四个老人家乐坏了，迫不及待地回家去布置宝宝的游戏房了。
　　方唯这个大姨妈当然第一时间去看望瑜总和宝宝，虽然瑜总捂脸说生完孩子好丑，但方唯却觉得浑身上下散发母性的光辉的她特别动人。
　　两个闺蜜在卧室说话，麦景晟抱着他的白胖小子出来向江川炫耀，“一索得男！”
　　“可喜可贺！”这一次江川没有抬杠，非常配合。
　　“生仔要趁早，抓紧啊兄弟！”
　　江川笑：“这件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我大方点，给你抱一抱，沾沾喜气。”麦景晟作势把宝宝向江川递过去。
　　“谢谢谢谢！”江川赶紧伸出双手制止。
　　结果麦景晟还没递一半已收回去，“算了，我是真不放心你。”
　　江川反应也很快，举在空中的双手马上变换手势竖起大拇指，“明智！”
　　大概是因为没有沾到宝宝的喜气，元旦出差回来，江川的车在机场高速被追尾了。
　　江川受伤，司机给方唯打了电话。
　　方唯正在一个策划会上，因为江川落地后才跟她通过电话，看到司机的电话她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立刻就到会议室外接了。
　　“江总受了一点伤，我们在去医院的路上。”
　　方唯声音有点颤抖：“他哪里受伤了？”
　　“头磕伤了。”
　　“人清醒吗？”
　　“清醒的，他让你别担心，应该没什么大事。”
　　“我马上过来！”
　　方唯赶到医院的时候，江川已紧急处理了伤口，送进去做进一步检查。
　　司机大哥见到她立刻迎上了：“江总人清醒的，医生要确定是否有颅脑出血以及颈腰椎损伤。”
　　“止血了吗？”
　　“伤口立刻处理了，不大，但刚好磕破血管，血流得比较多。”
　　“您还好吗，是否受伤？”
　　“我还好。只是颈部肌肉挫伤。江总当时在车上开着笔记本工作，没有防备。”
　　护士在走廊喊，“江川的家属，谁是江川的家属？”
　　“我。”
　　“你是他什么人？”
　　“女朋友。”
　　“先去缴费。”
　　“好。”
　　从影像检查室到缴费窗口这短短的路程，方唯想了无数种可能，假如江川受伤严重要动手术，假如他颅脑出血，假如他需要时间康复……她甚至连江川术后恢复时期她的年假和工作安排都大致做了预案……
　　那么，她第一时间首先要做的，是寻找最好的医疗资源，将手术风险降到最低。然后她突然意识到，若要动手术会需要家属签名，但严格意义来说，她竟然不算江川的家属。
　　家属，家属……
　　“我要成为唯唯的监护人……有很多事情，要先成为你的丈夫，才能去处理……”江川那晚的话突然闪过耳边……
　　付完款回到检查室，江川还没有出来。方唯打了电话给妈妈，简单描述了一下她所获取的信息。
　　“目前具体伤势情况不明，要等检查结果。我比较担心是否有颅内出血，如果有，我们需要转院或者寻求院外专家会诊。”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妈妈的声音很镇定，“你不要急，不会有事。”
　　“嗯。”方唯几乎要控制不住哽咽，挂了电话。
　　时间变得异常漫长，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川终于被推出来。他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推床上，脖子戴着颈托，脸上、手上和衣服都有血迹。
　　方唯看得心脏疼痛紧缩，即刻上去握住他的手，俯身轻轻叫他：“江川？江川？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江川很慢地睁开眼睛，看着她，人有点懵。
　　“江川，你认得我吗？”
　　“唯唯。”他很轻微了笑了一下：“你来了。”
　　方唯点点头，微松一口气，问：“手脚能动吗？”
　　江川回握了一下她的手，又动了动双脚：“唯唯，我没事，别担心。”
　　方唯觉得短暂骤停的心脏终于重新快速地跳动起来，一瞬间感恩得几乎要哭出来。她直起身仰头深呼吸了几下，眼泪很快地掉下来，她再次低头轻问：“现在哪里不舒服？”
　　“头晕……”他难受地闭上了眼睛。
　　“没事，很快会好的。”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滴到他的手上。
　　他又睁开眼看她，“唯唯，我的头很痛。你不要让我的心再痛了，好吗？”
　　如果看着你哭，是这个世界上最令我痛心的事——方唯吸了吸鼻子：“那你要快快好起来……”
　　“嗯。”他又闭上了眼睛。
　　一直到回急诊室见医生，她都不曾松开他的手。
　　检查结果出来，万幸只是轻微脑震荡。
　　“头部外伤不严重，位置特别了那么一点，血流比较快，看上去吓人，休息几天就没事了。他现在头晕比较厉害，建议住院观察两天。此外，颈部肌肉挫伤也需要注意保护。”
　　“好的。谢谢医生。”方唯松了一口气。
　　医生开了药，护士很快为江川输上液。
　　司机大哥将江川的行李电脑拿过来之后，方唯就让他回家休息了。
　　不多久妈妈到了。
　　“妈妈！”方唯迎上去，看到妈妈身后的人，吃了一惊：“外婆也来了！”方唯几乎一瞬间又红了眼睛。
　　外婆握住她的手问：“小江怎样？”虽然 88 岁，外婆仍旧中气十足，行动灵活。
　　“万幸，只是轻微脑震荡及肌肉挫伤。”
　　“没事就好！”陈校长松了一口气。
　　“江川输着液睡着了。”
　　“我们看看他。”陈校长拉着外婆去床前看江川，心疼地：“小江受苦了。”
　　送到病房后，江川醒过来，感动又愧疚：“小小伤，怎么把外婆和妈妈都惊动了？”
　　陈校长和蔼地：“外婆一定要跟来，亲眼看过才放心。”
　　外婆将要起来的江川轻轻按回去：“小江你别动，现在要多休息。”
　　神经外科的副教授过来了，和外婆握手，“梁教授您好，我是您的学生程德明的儿子。”
　　“你好，程朗。”
　　“对，难为您老人家记得。”
　　“记得的。你爸爸经常提起你，很有出息。”
　　“我看过检查报告，孙女婿没什么事，您放心，观察一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好，好，好。多谢你！”
　　“应该的。下次我和爸爸一起去探望您。”
　　“好，好，欢迎！”
　　江川听着医生和外婆的对话，心内又涌起无言感动。方唯看他眼圈都红了，点点他的鼻子笑：“知道为什么外婆要过来了？”
　　“嗯。”
　　“外婆不轻易麻烦学生的，一听到你出事，立刻翻出电话簿打电话。”
　　江川说不出话来。外婆确实一直很低调，甚至连他都是最近才知道她是中医院的老专家。
　　一切安顿下来后将近傍晚，方唯约了车送两个老太太会南郊，然后回家做了饭洗过澡再到医院。路上接到麦景晟从月子中心打来的电话。
　　“Ada，他们说你开着会突然离开，没什么事吧？”
　　“Jaden 出了一点小车祸，现在人在医院。”
　　“天，他现在怎样？”
　　“还好，只是皮外伤。”其实直到这一刻讲出这句话，方唯都还觉得有点惊魂未定。


第84章 唯所欲为
　　麦景晟：“在哪个医院？我马上过来。”
　　“他没什么大碍，很快可以出院。你别来了，医院病菌多，瑜总和宝宝现在正是需要小心照顾的时候。”
　　“……那他回家后我去看他。”
　　“好。谢谢。”
　　方唯陪着江川在病房吃了晚饭，饭后两人聊了一会，江川看探视结束时间马上到了，催促方唯回家。
　　“我今晚在这里陪你。”
　　“不要。”她对睡眠环境要求这么高，在医院睡那种破旧的陪护床怎么可能睡得着。
　　“为什么？”
　　江川看了一眼旁边病床的男病人，撇撇嘴说：“你回家去睡。”
　　“……我回家可能会因为担心你而整夜睡不着。”
　　“你在这里我也会介意得整夜睡不着。”他撒娇般地说：“唯唯，外婆说我现在需要休息的。”
　　“……”
　　他连外婆都搬出来了，方唯还能怎么办，只好握着他的手俯身吻了吻他，然后回了家。
　　事实上第二天下午江川就出院了，应老太太们的强烈要求，两人回南郊住了一周。江川年轻，身体素质好，在外婆和妈妈针灸食疗的精心照顾调理下，迅速地恢复了。
　　这周末两人回了新家。江川的脖子肌肉还疼痛，医生叮嘱不能剧烈运动。两人晚饭后躺在床上看书。
　　隔了一阵，江川张开手臂喊了一声：“唯唯。”
　　方唯很有默契地靠过去。避免他拉扯到受伤的肌肉，最近只要他一个眼神动作，她就高度配合达成他的要求或期望。
　　两人抱着看了一会儿书，江川问：“唯唯，你是不是吓坏了？”上次她烫伤，一直到后来都没告诉妈妈和外婆，而自己出事，她都还没见到他就已打给了妈妈。
　　“嗯。”她放下书本，引用他当初那句话：“你知不知道我多感恩，你现在好好的在我身边？”
　　感受到她正慢慢地体会到他更多的心意，江川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唯唯，没事了。”
　　“太可怕了！”方唯仍然心有余悸。那种失去的恐慌，爸爸车祸的阴影，让她在医院等待的时候，一度觉得喘不过气来。
　　“对不起，虽然知道你一定会很担心。但出事后我还是决定要立刻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一定希望第一时间知道我的消息，赶到我的身边。”
　　“嗯，你做得对！”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深呼吸了一下，“唯唯，那一刻我也特别需要你，我非常非常想你马上来到我身边。”撞击的那一刻他完全是懵的，几秒钟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流血，脖子几乎不敢动。他意识清醒，疼痛明显，在伤情未明的情况下，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就是方唯。他出事了，他的方唯唯要心疼死了……
　　他知道她知道他的脆弱，他从不必在她面前故作坚强。
　　方唯心疼得无以复加，抬头对说：“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我们都在彼此身边。”
　　“唯唯，我好爱你……”江川轻轻吻她的额角。
　　“其实等待你出来的时间里，我想了很多。”她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因为照顾过脑出血中风的爷爷，她很清楚漫长的康复折磨对病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她首先确保接下来他可以享受到优质的医疗及康复资源，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第一时间寻求了妈妈和外婆的帮助，她需要调动全家人的力量，所有可以利用上的人脉、资源，帮助他在最短时间内恢复健康。
　　虽然知道经历过父亲的车祸意外，这个坏消息大概率会吓到两个老太太。不过她也相信她们内心强大。这么多年，妈妈一直是她的定海神针。
　　“唯唯想了什么？”
　　“我突然，明白了伴侣的意义。”她说得有点慢，停下来看着他的眼睛，“所以……”
　　这一次，江川预感她会讲出他想听的话，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满心期待地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方唯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你之前说的，要成为我的监护人的话，还算数吗？”说完这句话，方唯的双眼竟然都有了泪光。
　　“当然，对唯唯永远有效。”他笑。
　　“那么，江川……”
　　“嗯？”大概是因为他年长她一点，她一直很少叫他的名字。她好像只在很亲密的时刻，才会叫他的名字。因而每次听她这样叫他，他的心里总是涌起无限柔情。
　　“你愿意和方唯结婚吗？”因为感觉羞涩，这句话她是一口气说的，语速有点快。
　　她说什么？江川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他原本以为她只是终于慢慢能体会到他的心意，更坚定地和他在一起。因当初她委婉地拒绝他时，就用了那一句不太了解伴侣的意义。
　　他没想到她直接就向他求婚了！
　　而且求婚她也还是用了这一句。他的唯唯思路总是那么清奇！
　　原来解锁她壁垒的钥匙，是在这里啊……
　　江川眼眶发热，没有立刻回答，只低头吻她，温柔的，缱绻的，沉沦的……这个动作扯得他脖子的肌肉有些痛，又让他清醒地意识到，这并不是梦，就在刚刚过去的这一分钟，他的方唯唯，真的向他求婚了……
　　她再次勇敢热烈地比他先走了一步！
　　缠绵柔软的吻结束后，他微微笑着看她，抬手替她理理头发。方唯脸有点红，略带羞涩，但笑眼盈盈。
　　“唯唯，我要回答你，对吗？”
　　“嗯，你愿意吗？”她眸光熠熠地抬眼看他。
　　这样的她，动人得无与伦比。“愿意的。唯唯，我无比愿意。”他拥紧她。
　　她笑，迎上去吻他……
　　良久，他稍微离开她问：“唯唯，我已经同意了。”
　　“好。”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把下一步也做了？”
　　“下一步？”领证怎么也要等民政局上班吧？
　　他魅惑地笑了一下：“洞房……”
　　“……不行！”
　　“为什么？”他惊讶，在一起这么久，好像还是第一次被方唯拒绝。
　　“你的脖子还没有好。”
　　“唉……”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将她的手按到自己身上。“唯唯，现在是这里更不好。它等得太久了。”
　　方唯缩回来，继续拒绝：“不行，一会儿拉扯到肌肉，造成二次伤害怎么办？”
　　“那唯唯在上面好不好？”
　　“……”
　　“我保证保护好脖子，不乱动，好吗？”
　　真的，不乱动？方唯来了兴致：“呐，你说的哦！”
　　“……嗯，我说的。”他伸手去解她的睡衣扣子。
　　“真的？”
　　“真的。今晚让唯唯为所欲为，好吗？”
　　“还是算了。”方唯想了一下又反悔，按住他的手。
　　“为什么？”他都已经妥协成这样了，还不行？
　　“我感觉我的技术不太好。”
　　“谁说的？！”只有他才有资格评论的。
　　“你表现得很明显啊！”
　　他松一口气，继续解纽扣：“傻瓜，你怎么会有这样的错觉？”
　　“不然为什么每次都是你主导？”
　　衣服已经脱掉，他笑，揽紧她轻轻一翻身，轻易将她送到上面，“那是因为唯唯表现太好了！”
　　“不信！”
　　“真的。 ”他拉她下来拥着吻她，“唯唯做得太好了，我很快就会忍不住……”
　　“……”
　　结果信誓旦旦保证不动的某人，没多久就因为以上原因翻到了上面，他果然还是，忍不住……
　　方唯惊呼了一声：“你小心脖子！”
　　但提醒已经太迟，因为动作太大，江川痛得嘶了一声，停下来伏在她身上有一分钟完全不能动，等待疼痛慢慢退去一些，他重新开始进攻。
　　虽然方唯也很想他，但她已不想冒险，伸手制止他。他嘶了一声，将她的手拉下来按在肩侧，“唯唯，别乱动，我好痛。”
　　“……”所以你就不要动啊！方唯虽然这样想，但也不敢再动。
　　“唯唯，你抱着我好不好？”
　　“唯唯，你吻我好不好？”
　　“唯唯……唯唯……”
　　她稍微没有配合到位，他便叫：“唯唯，你要小心我的脖子……”
　　方唯：“……”
　　呵，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所以，尽管因为脖子疼痛在动作上诸多限制，但江川到后来简直称得上为所欲为，尽情享受了一场酣畅尽致的运动。
　　快乐也是很快乐，但方唯难免又要感慨，每次都以为自己可以掌握主动，太天真。
　　甲方的劣根性，是决不会轻易交出主导权的！
　　年底，各种项目计划总结密集而来，尽管两人在那晚之后已决定结婚，但一直都没去领证。不过，方唯跟妈妈和外婆传达了自己和江川准备结婚的决定。两个老太太自然非常开心，兴致勃勃就开始商量江川的父母什么时候来见个面，办婚礼要摘个黄道吉日，婚纱和裙褂也要定制，亲戚朋友也要通知，对了，你们打算在那个酒店摆酒？摆几围？年底结婚旺季酒店不好定，嗯，要翻翻电话簿找找资源了……
　　方唯一听头都大了，连忙制止她们说自己决定旅行结婚，不搞那么多累人的婚俗礼仪了，“选个日子扯个证，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就行了。”
　　外婆不太认同地：“人生大事，这么敷衍？”
　　妈妈也震惊：“小江也同意吗，你这么想？”
　　婚礼双方父母要出席，方唯也不想江川或者自己伤感，一锤定音地：“我说了算！”
　　这些沟通江川并不知道。
　　陈校长不免又要取笑自己的女儿：“小江都还没什么表示，你就迫不及待要嫁给他啦！”
　　方唯也不恼：“妈妈不是说他很好，让我有点危机感吗？我担心他被别人抢走了。”
　　“不至于。我看更担心的人可能是小江，毕竟我们唯唯这么好。”
　　“那是！”
　　就这样，一眨眼就到了春节前。方唯提前休了 3 天假。
　　这天早上，江川照例出门前来吻方唯，方唯翻个身继续睡。
　　他笑，“还不愿意起来吗？要上班了。”
　　“我休假了，今天不上班。”
　　“你休假为什么不告诉我？”他隔着被子趴到她身上，“我也不想上班了！”
　　“我今天要收拾一下家里，没空陪你玩的。”
　　“那我可以陪你整理。”江川笑，“我回公司安排一下，你再睡一会儿，等我回来再开始。”
　　“好。”
　　等江川回来，两人在家收拾整理了一天，累瘫了，第二天都不愿意起床。但这天是年二十八，方唯惦记着要回去南郊洗邋遢，挣扎着起来。江川一把将她拉回来抱在怀里。
　　“陪我再睡一会。”。
　　“太晚了时间不够。”南郊有 3 层楼呢！
　　“我昨晚在线上预约了钟点工，今天妈妈会指挥他们彻底整理。”他实在不想再重复一遍一样的工作。
　　“哗，年二十八钟点工好贵哦！”
　　“我们的时薪更贵。”他收紧手臂，将她抱紧：“今天的时间，我们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那你想做什么？”
　　他抬手盖住她的眼睛：“睡觉。”
　　结果方唯一直睡到江川叫她起来吃午饭。
　　家里安静整洁，温度舒适，休假的节奏太舒适了，时间被拉得很慢。午饭后，两人准备在家里场看电影。
　　江川去设置投影仪，方唯接到电话，下楼一趟取了快递。回来见客厅窗帘拉上了，投影已准备就绪，但江川不在，地毯上两杯并排的咖啡袅绕着热腾腾的香气。方唯笑，盘腿坐下来，捧起咖啡喝了一口。
　　江总的煮的咖啡，真是一直都不会令人失望。
　　屏幕上在做十秒倒计时。方唯朝主卧那边喊了一声：“江总快来，要开始啦！”
　　并没有人回应。
　　十秒过去，满屏开出绚烂的烟花，歌曲前奏的音乐响起来，噢，Ping Pung 的《爱是最大权利》。


第85章 唯命是从
　　方唯很久没听过这首歌了。
　　屏幕出现一些旧照片，好像是很多年前那种像素很低的老款手机拍摄的，放映在大大的屏幕里只有小小的一幅幅，有点像黑白的回忆影片。
　　可不可与你放胆嬉戏，忘掉日与夜那些限期，不管身边几多无聊道理；
　　手拖手与你演出好戏，游行直到夜晚多凄美，争取这一次走几千百里……
　　吴雨霏当年 Ping Pung 组合的主唱的声音已经唱了好几句，方唯才反应过来视频里那些模糊不清的照片是自己。除了那天在江川毕业相册掉出来的哪一张，还有好几张是大一大二的时候，拍的几乎都是侧面，或者是她和他因为广播台节目采访的事情碰面后离开的背影……那是江川暗恋中的自己。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青春，在江川的镜头里，如他所说：“是这样的蓬勃动人。”
　　重遇之后的第一张照片，是出差成都她在希望小学操场侧手翻；也有由发布会现场摄影师拍摄两人交谈的照片，他说，这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
　　然后，她终于也见到了朗朗视频笔记里提到的摩天轮上的那些，江川希望个人珍藏的照片。
　　还有她在上海拒绝他那晚，离开时跑步穿过马路的背影，他写道：唯唯，我多么希望下一次，你也能这样坚定地跑向我。
　　方唯笑，江川到底私藏了多少她的照片？但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下来。这些几乎全是她的侧面和背影，她从不知道，也从未在意过，他当时拍下时的心情，孤独的寂寞的？然而字幕打出来，他却说：是那段孤寂的青春里最鲜活美好的回忆。
　　他表白之后，在杭州，两人第一次一起旅行，他拍下她在前面回头对着镜头笑的照片。
　　吴雨霏还在唱着：沿途祈祷，始终一天我会望到，你是你是我的所有态度。
　　他说，大概诚意感动了佛祖，终于换得她对他回眸一笑。
　　之后就是甜蜜的恋爱账单记录。一张一张卡片，底图是两人紧紧牵着的手。他的字迹一如既往的潇洒苍劲，但是内容是充满温柔。
　　凭我彻底的勇气，爱是最大权利
　　不理场面不伟大，我共你始终同游生死
　　还有哪一种结尾，花光一切别嫌弃
　　若已想过太多，我只知爱你
　　3 分 44 秒的歌曲唱完，13 年时光的掠过，这一部江川和方唯恋爱纪录片，最后定格在她微微抬头向着阳光的笑容上。
　　他说：这是我最爱的笑容，我希望能够让唯唯一直幸福……
　　嗯，她点头，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因为眼泪已经汹涌而来，我也希望能够让你一直幸福。
　　视频里笑容静止了几秒，突然满屏星星闪烁，出现一张江川的恋爱记录卡片，年度项目的最后一个目标：
　　208，向方唯唯求婚……
　　求婚？她不是已经，向他求过婚了么？
　　方唯用手抹掉眼泪，抬头深呼吸了一下，却见江川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微微笑着向她伸出双手。方唯将手交到他手上，他将她拉起来。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已经扑进他的怀里。
　　“江总，我已经向你求过婚了。”她眼红红地，吸着鼻子说。
　　“是的，我同意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
　　“因为唯唯还没同意。”他笑，松开她，后退一步单膝下跪取出戒指，“方唯，你愿意和江川结婚吗？”
　　“嗯，我也同意了！”方唯清脆地答，朝他伸出右手。
　　江川将戒指套进她的无名指，起来将她拉进怀里，抬手覆住她脑后的头发，“唯唯喜欢吗？”
　　“喜欢！”方唯的眼泪又再流下来，他一定花了很多时间，“怎么找得回这么多照片？”
　　“每一部有你照片的旧手机我都保存了。”上次回老家刚好全部寄回来了，不过他也花了一些功夫才给这些手机充上电。
　　“江总用心了。”
　　江川抬手轻轻擦掉她的眼泪：“那唯唯表扬一下我啊！”
　　方唯忍不住噗嗤笑出来，伸手锤了锤他的手臂，“就是太煽情了……”
　　他笑：“感觉诚意一点，唯唯会比较容易答应。”
　　“你难道还担心我拒绝？”
　　“当然了，唯唯一天没有亲口答应，我一天都不敢放松。”他笑：“我现在心跳很快。”
　　“那是因为担心我不答应呢，还是因为我答应了呢？”
　　“之前是担心你不答应，现在是因为你答应了！”他将她拥紧：“唯唯，这一刻的感觉太幸福了！”
　　“噢，那不行。”方唯笑，微微推开他。
　　“嗯？”
　　“江总要有心理准备和觉悟，”她恶作剧地停了一下，“从这一刻开始，你以后都会很幸福的哟！”
　　他不再说话，手臂一收，温柔的热吻下来了……
　　这一晚两人回了南郊。
　　晚饭后，江川申请召开家庭会议，获得一致通过，大家移步客厅排排坐。
　　江川首先将方唯拉过来，十指交握，向两位老太太分享他白天已经求婚成功的喜讯。
　　“现在，我们虔诚地恳请妈妈和外婆，同意我们结婚！”
　　两位老太太由最初的惊愕，变成惊喜。之后陈校长就看着女儿笑，方唯耸耸肩给她一个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所以，这个时刻，我应该讲两句对吧？”
　　“当然。妈妈请讲。”江川下意识更紧地握住了方唯的手。
　　方唯感觉他的手心都冒汗了。此人上台对着几百人演讲不也很从容么，现在对面沙发就坐着两个他熟悉不过的老太太，竟然还紧张成这个样子？那什么，那个谁在医院时就已不着痕迹地改口跟她叫妈妈和外婆了，当时她都还没跟他求婚呢，那时候也不见他这么客气？方唯忍不住笑了笑，还是心软，悄咪咪地捏了捏他的手，安抚了一下。
　　“首先，恭喜你们，即将迈入新阶段！这是人生当中相当重要的决定，我和外婆作为你们最亲的长辈，当然要给予你们最美好的祝愿了！”陈校长捏住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个心：“今后，我们也将一如既往地支持你们哦！”
　　外婆笑眯眯地点头。
　　江川明显松了一口气，“谢谢妈妈！谢谢外婆！”他将方唯送到妈妈旁边坐下，转头开了电视，将自己的电脑投屏到电视上。“太好了，那我们顺利进入第二个议程，婚礼讨论。”
　　陈校长再次看了一眼方唯，方唯也再次给她回来一个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一共两套选择，虽然是婚庆公司做的方案，但江川明显做了个性化的定制要求。
　　“我们计划将婚礼时间定在 5 月份，初夏天气刚刚好，自然主题的户外婚礼或者城市主题的宴会婚礼可自由选择。”
　　这些年，江川专注工作，完全没关注过婚恋的相关话题，今天他要做推介的老板又是两位长辈，令他一度觉得无从下手，花了不少时间思考和准备。最后，他聪明地用了他最擅长的工作方式，将此以项目的方式展示和管理，婚礼么，不就是一种涉及人情世故传统风俗的大型线下活动？
　　因而，整个展示可以称得上是相当精彩，无论是方案的创意，PPT 的视觉呈现，乃至他演示的表现力，语速，停顿，悬念，故事感，引人入胜！
　　他又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做过排练。方唯不免赞叹，婚庆公司简直应该找他去培训一下销售人员，如何打动客户。至少据她的观察，今晚现场的三位女士，当然包括她自己，都听得很投入。
　　江川展示介绍完方案，问：“妈妈和外婆觉得怎样？”
　　方唯抗议：“不是应该先问我吗？”
　　江川笑：“婚礼方面我们都没有经验，先听听长辈的建议。”
　　陈校长笑，转头看着方唯：“我此前已经得到了最高指示，不办婚礼，旅行结婚！”
　　江川预设过各种妈妈可能会提的问题，所有他能想到的长辈们会关注的问题，他亦已准备好完备的答案。但此刻妈妈的答复，完全是始料未及。他随着妈妈的目光，转向方唯，然后他反应过来，吃惊地问：“唯唯已经和您讨论过了？”
　　陈校长笑，揶揄方唯：“是。原来之前有人还没求婚，有人已经决定结婚方式。”
　　方唯不好意思地：“也不是啦，江总同意了结婚，我才跟妈妈谈的。”
　　“啧啧，原来是，有人已经求婚，才决定了方式。”
　　“唯唯……”江川无奈又宠溺地笑，抬手揉了揉眉心。她怎么这样急？那这段时间妈妈都以为他完全没表示了？
　　“哎，反正我们都是结婚。”方唯觉得不好意思，她没想到江川会在求婚仪式以及婚礼方案上花这么多心思。
　　陈校长又向江川竖起大拇指：“强烈地感受到了小江的诚意。只是，”她笑：“现在我们听谁的？”
　　江川：“唯唯的。”
　　方唯：“江总的。”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答，这下，连外婆都忍不住笑了。
　　“我建议中场休息 10 分钟，你俩再商量一下。”一个没将婚礼当回事，一个太将婚礼当回事，这两人一看就是完全没有讨论过，更别说共识了。陈校长拉外婆去了厨房，刚好将新鲜出炉的百合银耳雪梨糖水盛出来。
　　“唯唯，你为什么不想办婚礼？”
　　“如果你想办，那我们也不是不可以办滴。”
　　“我以为你会想要一个特别难忘的婚礼。”
　　“你想要吗？”
　　“我看唯唯。”他笑：“你以前不是说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哈，我有吗？”
　　“嗯。你还不想给礼金，我同意了。”
　　“……”哦，她想起来了，那是在凌云飞的婚礼。哇，这个心机江总！可是，“办婚礼好累的。”她把头靠到他肩膀。
　　他揽住她肩：“那我们就不办了。”虽然方唯大部分时候都很主动迁就他，但其实江川是彻彻底底的“唯命是从”。他是完全抗拒不了唯唯撒娇的。
　　“可是你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呢！”循例也要表个态，但方唯明显只是意思一下。
　　“嗯，因为你说我婚礼那天会很帅。”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揉揉眉心，本来以为这一次他可以先走一步，“我应该先问你的。”
　　“那，我们拍一辑照片怎样？”方唯看他求婚的视频，他珍藏了很多珍贵的照片。
　　“好啊，我来安排！”他立刻兴致勃勃地。
　　若拍摄那种千遍一律的婚纱照，她和江总要被摄影师摆布各种格式化的姿势，她光想想就觉得尴尬。“我来。我找公司合作的摄影机构的自由摄影师。”他已经做了这么多，她也想表达一下诚意：“我会给你一个非常有创意的方案。”
　　“好！”江川笑，提议说：“我们可以拍全家福吗？我好想和外婆和妈妈一起拍。”相比于婚礼，事实上江川也确实更喜欢这种偏私人化的庆祝方式。
　　“当然！”
　　好，再次愉快高效地达成共识！两人高兴地手牵手移步到餐厅喝糖水。
　　年二十八的晚上，一家人围坐一起，喝一碗热腾腾的暖胃滋补糖水，应该算得上人生一个值得回忆的美妙时刻，江川觉得整个人温暖妥帖得想要热泪盈眶！想去年这个时候，他还一个人在新租的房子收拾整理行李……他不由得举手提问：“我今年可以在妈妈家过春节吗？”
　　方唯惊讶：“哦？难道你还有别的计划？”
　　“没有。”
　　“一家人当然是在家里一起过年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陈校长慈祥地说。
　　“我觉得太幸福了。”
　　方唯想起去年他关于压岁钱的疑问，便也笑：“更幸福的是，还可以跟妈妈和外婆逗利是！”


第86章 生不生娃？
　　陈校长点点方唯的头，“百厌！粤语-调皮捣蛋的意思我看是你总惦记着逗利是。”
　　“我说的是真的！江总去年来吃团年饭就想着妈妈以后会不会再给他红包。他还问结婚后还有没有。”方唯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可思议地转头看了江川一眼。
　　嗯，她那个关于红包和利是的解释，很精准。江川轻笑了一下，心领神会地朝她眨了一下眼睛。
　　江总太甜了！方唯几乎被蛊惑，低头喝几口糖水想镇静一下，噢，还是很甜！
　　陈校长开启一个新话题：“那我们可以进入第三个议程了，今年团年饭吃什么？”
　　方唯首先转头问：“外婆想吃什么呀？”
　　外婆却问：“小江想吃什么呀？”
　　……
　　这一年春节，江川不但如愿再次拿到陈校长和外婆的压岁钱红包，还入主 3 楼方唯的闺房一起倒数，太幸福了。
　　春末夏初的时候，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方唯安排摄影师过来，在家里拍摄了一组晨光全家福，传统的中式风格，妈妈和外婆穿了压箱底的旗袍，化了妆，特别的优雅美丽。
　　拍摄的间隙江川低头在方唯的耳边问：“唯唯，我们可以每年都拍一辑全家福吗？”
　　“当然！”
　　下午回新家拍阳台的黄昏，以及两人自然相处的日常。方唯没有穿设计繁复隆重的婚纱，只穿了线条简单垂感柔软的礼服长裙，拿了一小束马蹄莲。虽然早就知道她漂亮，但方唯从衣帽间换衣服出来的那一刻，江川还是觉得惊艳得心动。
　　江川穿了裁剪合体的西装三件套，俊雅非凡。虽然他平时就已经很帅了，但结婚的时候，果然更帅！
　　方唯一见他就抬手用花束遮住眼睛，江川以为她害羞，结果她夸张地：“江总太耀眼了，我怕会闪到眼睛！”
　　江川笑，过来拉着是她的手出去。
　　一对幸福的璧人，什么角度都好看，方唯又是创意多多的人，摄影师拍得很爽。最后成片出来，摄影师制作了一辑不被定义的结婚画册，随性松弛，又不失时尚精致。江川十分喜欢，方唯也觉满意。
　　关于结婚，现在已经很圆满了。
　　这一年，方唯升任数动副总裁，1 年后，江川升任 A&D 美尚事业部副总裁，又半年，方唯 EMBA 毕业。
　　到了这个职位高度，两人的事业发展，进入了一个相对平稳的时期。
　　小瑜生完孩子后，一直保持工作。
　　像麦景晟这样的富裕家庭，一般会建议儿媳妇在家做全职太太，相夫教子。不过麦家十分开明，非常支持小瑜继续和麦景晟并肩创业。
　　小瑜嫁进来就为麦家生下传宗接代的小王子麦芽糖，让家里的爷爷奶奶在人生倒数的岁月里，享受到四代同堂的天伦之乐，麦爷爷麦奶奶对小瑜本来就一直十分偏爱。加上麦景晟的态度很明确，小瑜就是下嫁给他的。更重要的是，麦芽糖长得十分俊俏，聪明伶俐，就跟名字一样，软糯香甜，把家里四个老人家哄得那叫一个幸福。
　　一家人对小瑜是感谢多于要求。
　　说来也很有意思，麦景晟的爸爸年轻时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事业上，随着公司发展，他自觉肩负众多员工家庭的生计，自己的家庭反而顾不上了，麦景晟的教养更多的是母亲在操心。麦芽糖出生之后，麦景晟的父亲刚好退居了二线，将公司交给信得过的年轻人打理，他只看着生意账目把控一下大方向。麦景晟虽然不愿意接手他的生意，但说不定以后孙子感兴趣呢！再说了现在小家伙一天一个样，让他稀罕得不得了，他每天都有大把的时间和耐心亲自培养。麦芽糖上早教开始到幼儿园，每天都是爷爷接送。
　　小瑜原本并未想过生孩子，也并不是那种特别依赖痴缠孩子的妈妈。麦芽糖有爷爷奶奶悉心照顾，她和麦景晟也乐得解放时间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教育方面，她和麦景晟只把控大方向和大原则，每天晚上保持和麦芽糖的高质量陪伴沟通时间，引导他分享经历和感受，解答他的困惑，提供建议。日常行为方面的行为教养就交给爷爷奶奶。麦景晟教育那么好，都是爷爷奶奶教育出来的，她有什么不放心？就算有问题，她就晚上回来纠正一下啰！
　　她很庆幸麦芽糖有这么优秀的爷爷奶奶，因而对他们更多的感激和尊重。
　　于是，隔代教养的家庭教育获得了神奇的平衡，麦家的家庭关系一直十分和谐。麦景晟和小瑜都很满意现状，无意生二胎，实在也没有精力同时教养好两个孩子。长辈们也并不要求或期望他们再生一个，不过他们主要原因是太爱麦芽糖了，不舍得他做老大，况且多生个弟弟妹妹，将来分家产搞不好会有矛盾，不好不好，一个就够了！
　　说到生娃这件事，方唯其实并不抗拒，但要说强烈的渴望，那也没有。不过江川不想生孩子，她一直是知道的。
　　35 岁的年纪上来了，她最近偶尔也难免地冒出一两个念头，到底要不要生孩子？
　　随着年龄的增长，怀孕的几率下降，生孩子的风险却在增加；教养孩子在经济是没有压力，但对精力的挑战，也会越来越成为一个问题。
　　况且再过几年，即便是想生，大概也力不从心了。
　　这种思考甚至在某天和瑜总聊完之后，升级为困扰。
　　“麦芽糖那么可爱，你和麦总真的不考虑再生一个吗？”一开始，方唯只是随口问的，因为凌云飞和小悦刚刚生完二胎，忙得不亦乐乎。
　　“太累啦，我们有共识啦！”
　　“我看你们还好，麦总家里长辈都给力。”
　　“也是很幸运了。”小瑜笑：“也不知道是不是人类繁殖传承的本能，我老爷广州儿媳妇称呼公公婆婆为老爷奶奶，而孙子称呼奶奶则为嫲嫲，瑜总嫁到麦家之后入乡随俗，一直粤语和家人沟通说一辈子总得要有一次带娃的经历才算圆满，儿子时没顾上，孙子加倍补偿。”
　　“讲真，麦家两老是真的很支持你搞事业了。”
　　“没办法，若我回归家庭，他们就没机会带麦芽糖了。”瑜总笑：“隔代亲真是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麦总说小时候他爸爸只负责对他提要求，结果现在带孙子了，想尽各种办法帮助麦芽糖消解我们的要求。”
　　“会引发父子大战吗？”
　　“大战倒没有。不过麦总心有不满，跑去跟我老爷抗议了。”
　　“哈哈，确实是麦总的风格。”
　　“老爷管理大企业几十年的威严瞬间归位，严厉地批评了一句，几十岁还跟个几岁的孩子吃醋，丢不丢假！”小瑜绘声绘色的重演麦总两父子的名场面，也忍不住大笑：“可能近几年老爷越发慈祥，令麦总忘记老爸叱咤风云的威水史。昔日老虎一发威，麦总即刻被镇住了。然而，下一秒老爷便转身蹲下去和颜悦色地对麦芽糖说，别理你爸爸，幼稚。”
　　“很难想象麦总的表情会有多精彩。”
　　“更精彩的是老麦总啦，简直一秒变脸！于是麦总来跟我哀叹，他爸爸的温柔只给了麦芽糖。”然后小瑜自己难免要加倍温柔地安慰他一番。
　　瑜总谈到这个隔代亲的问题么，又是一个新问题……方唯于是回去找机会问了妈妈关于她生孩的看法。
　　“要不要生孩子，我尊重你们的选择。”
　　“妈妈呢，如果没有孙辈，会不会觉得遗憾？”
　　“我的感受是其次。”
　　“妈妈当初为什么会生我？”
　　“有些人觉得有孩子的人生才圆满，有些人并不这样认为。我属于前者。不过这只是个人选择，不存在更好之说。我很幸运，在陪伴和养育你过程里，获得了持续的成长，是非常美好的经历。唯唯，我很感激你是我的女儿，你很大程度上，成就了我。”
　　“妈妈……”
　　“所以真正应该问是否会遗憾的，是你自己。而令我比较在意的是，假若有一天外婆走了，我还有你，但若是我走了呢，你有谁？”
　　“江总？”
　　“噢，我纠正一下，假若有一天我和外婆都走了，你们有谁？”
　　“……”方唯拒绝思考关于离开的话题。
　　但妈妈还是继续问下去：“问题是，你们觉得，需不需要有谁？”
　　“……”这个问题，方唯一样没办法回答。
　　于是，问题回到了原点。
　　生不生娃，这是个问题……
　　现在，方唯困扰已经呈几何式增长的趋势了。
　　方唯独自犹豫纠结，那位特别害怕孩子的江总，却萌生了生娃的念头。大概是身边好友的孩子越长越可爱，江川竟然越来越对自己和方唯的孩子感到好奇和期待。
　　这晚江川洗完澡出来，看方唯躺在床上看书，正是适合讨论深刻论题的氛围。他跑过去扑到床上，隔着被子揽住她。
　　“唯唯，你想不想生孩子？”
　　“为什么要生孩子？”方唯吃了一惊，江总现在和她的默契都已经到这个程度了吗，还是她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流露出想生孩子的想法？
　　问题是，她确定自己现在是真的想生了吗？
　　“不是说，小悦和瑜总生孩子之后更漂亮了？”
　　方唯撇嘴：“那我现在是不够漂亮啰！”
　　“唯唯，”她太善于抓逻辑漏洞了，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我只是试图增加说服你的砝码。”
　　“你不是怕孩子吵吗？”
　　“如果是和唯唯生的孩子，我想不会有这个问题。”
　　“我生的孩子一样会吵闹，这点毋庸置疑。”
　　“我的意思是，我应该不会觉得我们的孩子吵闹？而且，”他笑：“我会努力成为一个好父亲，你可以放心的，我学什么都很快。”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之前那么怕孩子吗？”她转过来看着他。
　　江川翻身下来躺在她身边，有点不好意思地：“上高中的时候，有段时间妈妈偶尔会来看我，但她要带着她儿子，我当时课业繁重，觉得非常闹心，就跟她说不必再来。”
　　“江总……”方唯转身抱住他。
　　江川拥紧她，殷殷地说：“唯唯，如果生一个像你的儿子，或者像我的女儿，我都觉得很美好。”
　　“你怎知道儿子会像我，女儿像你？”
　　“我希望我们孩子都像你那么漂亮，但他们说女儿多像爸爸。”
　　“像你也会很漂亮的。”
　　“所以 ，我们是不是不应该浪费好基因？”
　　“好像，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还能响应国家号召。”
　　他连这么宏观牵强的理由都扯出来，看来是真的想生了。
　　如果说只有一个人思考会十分纠结，那么多一个人思考，事情就变得坚定了。可是，方唯又有顾虑：“我们年纪不小了，也许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怕期望太高，失望越大。
　　“我觉得，和唯唯一起做的每个决定都恰逢其时！”他掀起被子，钻进她怀抱：“而且，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努力了。”
　　……
　　两人根据外婆的建议，花了一段时间调整饮食和运动计划，尽量将身体调理到这个年龄的最佳的状态，甚至爱睡懒觉的方唯也养成了和江川每天早上慢跑的习惯。
　　她永远是这样，决定一件事之后，便会停止纠结，朝着目标，全力以赴。
　　然后又努力了半年。某个冬天的早晨，晨跑回来去浴室洗澡的方唯突然传来一声惊叫，江川以为她摔倒，飞快地跑进去，却见她震惊地举着一只验孕棒，上面正是让她尖叫的两道杠。
　　方唯整个人犹如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圈里，回过头不确定对他说：“江川，我好像，怀孕了？”
　　“是的唯唯。我们有孩子了。”以后每年的全家福，就多一个小可爱了。江川笑，仿似担心惊醒某个睡着的小家伙，他走过去很温柔很温柔地拥住了她。
　　“唯唯，谢谢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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