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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的我只想专心学习 作者：纯纯的橙

内容简介：
　　“我喜欢你……”
　　“对不起，我们还小，现在的任务是学习。”
　　……
　　【日常】【温馨】【正能量】【三观正】【平而不淡】【智商在线】


第一卷 初中篇


第一章 忆往昔
　　街道上只有这一家大排档还开着。店里已经没有几个人，深秋的天气夜凉，食客们早早地回了家。
　　这种时候还在吃夜宵的，总是两种极端的人，一种是家太大单纯想玩儿的人，一种是无家可归失意的人。
　　罗冰摇摇头，又给易阳倒了一杯啤酒。
　　易阳眼眶赤红：“兄弟，我真的没想到，今天竟然是你帮我解了围。”
　　罗冰推了推眼镜，不在意地笑笑：“大家都是初中同学，举手之劳，何必说这么多呢。”
　　听到罗冰的话，易阳苦笑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在冰凉的啤酒灌入食道的时候，他的思绪从混乱变成更加混乱。
　　罗冰，西装革履，身上都是易阳看不懂的奢侈品牌，气质温文尔雅，谈吐自然大方，俨然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
　　而易阳，蓬头垢面，身上有修理汽车必然沾上的黑色机油，他觉得自己身上散发着被社会废弃的工业废气味。
　　下午，因为总部要派高管过来视察工作，于是易阳所在的4S店上下忙碌，打扫卫生。他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形式主义”，结果被早就看他不爽的主管听到，拎住了把柄，一顿叱责，越说将问题越加拔高，一副要将他如何的架势。
　　如果换做以前，易阳肯定一扳手甩在对方的脸上了。但生活早已经磨平了他的棱角，只是沉默低头，任由主管斥骂。
　　屈辱，但无奈。
　　这时候，那位高管却到了。
　　没想到的是，这位让分店总经理恨不得跪舔的年轻高管，竟然是易阳的初中同学，罗冰。
　　罗冰帮易阳解了围，同时像那位主管骂他一般，将分店一众人员骂了个遍。
　　那主管，低着头像狗一样，事后跟易阳道歉，点头哈腰。
　　易阳的心头有报复的快感，但这快感是别人给的。之后便是深深的惆怅。
　　晚饭时间，易阳要留罗冰一起吃饭。
　　他本没觉得罗冰这样的人物会赏脸跟他一起吃饭，但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痛快答应下来。
　　“老同学好久不见了，聚聚也好。”
　　此时，易阳放下了酒杯，有些腼腆地问：“兄弟，我记得你初三毕业后……”
　　罗冰笑着说：“初三毕业就去省城读高中，再后来就出国留学了。”
　　“哦，那可真是太厉害了……去外国，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
　　“也没什么厉害的，国外并不比国内好。对了，你呢，这些年在干什么？”
　　易阳苦笑一声：“我嘛，你知道我的，初中不懂事，也没学到什么文化。初三毕业，勉强交高价进了县城高中，但一年多不到就被开除了，干过火锅店服务员，KTV服务生，网吧网管……但都不是事，后来一个亲戚开修理厂，我去跟着学了几年汽修技术，混口饭吃……”
　　罗冰说：“哦，怎么到我们集团的？”
　　“那个亲戚的厂子出了点问题，好像是法律问题，要和一个车主打官司，厂子开不下去了，我就被介绍到这里来，当一个外聘的修理工。呵呵，世界真小，没想到离开了小县城，在省城我们也能再会。”
　　罗冰一时沉默，看上去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易阳笑笑：“罗哥，你呢？”
　　罗冰摇摇头：“你可别叫我哥。我这些年倒是挺单纯的，就是读书，读书，读完了回国，找工作，然后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易阳眼中憧憬：“读书啊，如果当初我也能好好读书，就好了。”
　　罗冰笑了笑，端起酒杯。
　　两人碰了一下。
　　易阳又问：“兄弟，你结婚了吗？”
　　“还没。我打算再晚几年。”
　　易阳哈哈一笑：“是，你年轻多金，美女多多，是该玩几年。”
　　罗冰哑然一笑：“是晚，不是玩。”
　　说到玩，勾起了易阳许多乱七八糟的思绪，最终只是惆怅一叹。
　　罗冰又问：“你呢？结婚了吗？”
　　易阳苦笑：“上个月刚分手。”
　　“分手了？”
　　“是啊。”
　　“我猜，一定是你把人家甩了吧。”罗冰半开玩笑地说。
　　易阳勉强撑起微笑：“嘿，你还当我是初中那个易阳吗？现在能有女生看得上我就不错了。是我被甩了，她劈腿了……”
　　说到这里，易阳一时语塞，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这一次喝完，不知道是喝的太急还是其他原因，他的眼睛更红了。
　　“我没想到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是抵不过现实。”
　　罗冰一时沉默。
　　“唉，不能怪她。我确实给不了她幸福。不过……”
　　易阳的眼角已经噙着泪水。
　　“她明明跟那个家伙已经在一起一年多了，却一直没有告诉我，这才是最让我心痛的。”
　　屈辱。
　　罗冰出言安慰：“下一个更好。”
　　易阳抬起头，眼神已经迷离起来：“兄弟，见笑了，这种事情不该跟你说的。咱们好久不见，该聊聊以前的事。”
　　罗冰轻轻一叹，“说实话，我对你的印象一直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嗯，那种特立独行的同学。现在，你真的成熟了。”
　　易阳苦笑：“兄弟，你也别把我说得那么高大上，其实就是一个混混被现实教做人了，还什么成熟啊。读书好啊，因为读书，你这样的人跟我这样的渣滓就没有了交集，我们就成了一个世界下的两个世界的人。”
　　“别这么说……”
　　罗冰随后沉默不语，他觉得自己的高情商在这种情况下已经发挥不了作用。
　　酒喝到最后，老板把所有桌子收拾好，端了一个凳子出来，点燃一支烟静静地看着两人。
　　夜，已经深了。
　　大排档只剩下他们两个。
　　易阳说：“兄弟，谢谢你今天肯赏脸出来吃饭。时间不早了，我们撤吧。”
　　罗冰点点头，对老板招招手：“老板，结账。”
　　易阳连忙起身，但酒劲上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但还是抢在前面：“我来！”
　　罗冰说：“别和我抢，我来买单。”
　　易阳一把将罗冰的手按住，“兄弟，我知道你经济实力强，但这顿必须我来。”
　　罗冰说：“以后还有机会。”
　　易阳摇摇头：“兄弟，你别骗自己了，我们哪里还有机会。”
　　罗冰笑笑：“怎么没有？比如同学聚会，而且我要在这边待一段时间，机会有的是。”
　　这时，老板不耐烦地说：“你们到底谁付钱？”
　　易阳掏出一把钱，同时按住罗冰正在扫码的手机，忽然转过头，借着酒劲说了一句话，顿时让罗冰心头五味杂陈。
　　“兄弟，就当是我给当年的自己赎罪，给当年的你道歉了！”
　　罗冰身体一滞。他的思绪还是回到了当年。那时候，易阳作为校霸一样的人物，臭名昭著，没少干霸凌他的事情。
　　这些回忆，罗冰自己已经不在意了，但易阳却记得牢牢的。
　　尤其今天发生的事情，让这段回忆再度钻出来，一遍又一遍地用羞耻感抽打他的自尊心。
　　就在罗冰失神的片刻，易阳已经把钱付了。
　　夜，更静了。
　　两人分开，罗冰打车，易阳为了省钱，送走了罗冰后，准备走回去。
　　两人去的方向不同，人生也朝着各自的方向更远了。
　　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怎样回到了破旧的合租屋。易阳忍不住吐了一地，也无力打扫，倒在床上便睡。
　　他的思绪，回到了初一刚刚结束的那天。
　　那天，生活还没有完全失去光明。


第二章 又少年
　　易阳是被一阵闹铃声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随后茫然起身。
　　抬头。
　　是三合板的天花板，吊着一个不算明亮的灯。而视野四周，墙壁上贴着艾弗森的海报，一把破吉他放在角落，书包和篮球随意放在桌角。
　　桌子上，乱七八糟，有游戏王的卡片，葬爱贴纸。
　　易阳沉默了一阵，轻声低语一句：“还没醒。”
　　然后，他倒头又睡。
　　最终，还是被叫醒了。
　　易阳再次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人，愣了愣，一瞬间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奶……奶奶？”
　　一位慈祥的老奶奶站在床边，温柔地说：“阳阳啊，今天是暑假的第一天，我们去乡下找二叔吧。他们家要杀猪，我们去热闹热闹。”
　　这个场景，是多么的记忆犹新。
　　易阳不由得想起了许多许多年前，初一刚刚结束，第二天是暑假。于是顽劣的他，在黑网吧上了一个通宵后，回到房间睡觉。
　　奶奶也是如此喊他起床。
　　但他十分暴躁地将奶奶大骂一顿，继续睡。
　　他那时没有看到，奶奶默默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独自去了。她打算去老二那里多拿一点猪肉回来，给孙子做他爱吃的红烧肉。
　　但奶奶年纪大了，独自一人去乡下，在路上被一辆汽车撞了。
　　于是，易阳失去了最后一个无条件对他好的亲人。
　　有人如果有一个顽劣的青春期，往往就有一个不幸福的家庭。
　　易阳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一场车祸死了，母亲没两年也改嫁到了外省，不知音讯。
　　所以，易阳的叛逆比许多人都来得早。
　　易阳跟着年迈的奶奶一起长大，没有母爱也没有父爱的他，终于在那个夏天失去了生命最后一丝暖阳。
　　随后，就是在黑暗中无限堕落。
　　如今，易阳再次看到奶奶那慈祥的目光，先是沉默，随后眼睛越来越红，最后一把抱住奶奶。
　　痛哭起来。
　　奶奶一脸茫然，等易阳哭了一会儿，才摸摸易阳的头：“怎么了阳阳？”
　　易阳抬起头，破涕为笑：“没什么，我，我就是高兴。”
　　奶奶笑得脸上皱纹都开了：“高兴就好，起床吧。”
　　易阳点点头，他刚刚在床边坐好，想了想又抱了抱奶奶。
　　他害怕，下一秒就醒过来。如果是梦，也想多和奶奶待一会儿。
　　奶奶也一脸祥和的浅笑，虽然不明白孙子今天为什么和往日不一样，但她也十分享受此时的宁静时光。
　　于是画面开始变得温馨：老奶奶，少年，相拥，房间外风铃叮咚叮咚，接着屋外蝉声响起来。
　　时间，也慢下来。
　　过了好久，易阳才从奶奶怀里钻出来，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奶奶……对不起……对不起！”
　　他越说，越来越语无伦次，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啜泣。
　　奶奶吓了一跳，连忙拍着易阳的后背：“阳阳是不是闯什么祸了？不怕不怕，奶奶在，奶奶在！”
　　易阳只是摇头，不断摇头。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天气逐渐燥热起来。
　　一个小时后，终于还是起床了。
　　……
　　站在汽车站里等班车时，易阳还是难以置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分明是真的重生了。
　　易阳抬头看了看玻璃门，上面照映着自己的模样：长长的头发遮住眼睛，脸色苍白，气质有些阴翳，身材瘦削。他努力让自己撑起一个微笑，但看上去却无比病态。
　　以许多年后的眼光来看，真是想揍眼前这个家伙一顿。
　　易阳微微一叹，低语：“气质果然不是一下子能调整过来的。”
　　易阳又伸出手臂，皮肤光滑。他伸手触摸了一下手臂上几个位置，又摸了摸额头，缓缓舒了口气。
　　那几个位置，将来会留下几块跟别人打架后的疤，尤其额头上那一块，是他高一辍学时留下的，那次是一个混混用砖头一角拍的，差点要了他的命，还葬送了他读书的机会。
　　是被开除了。
　　奶奶在身旁，轻轻攥了攥易阳的手，笑着说：“阳阳啊，今天奶奶也不知道为什么，叫你起床之前总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总觉得是最后一次叫你起床了，但叫醒了你，那感觉又消失了。”
　　易阳鼻子一酸，说：“奶奶，您别胡说，我会一直陪着您的。以前我不懂事，现在开始，我再也不会惹您生气了。”
　　奶奶眨了眨眼，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慢吞吞地摸了摸孙子的脑袋：“阳阳已经比我高了，再过两年奶奶就摸不到阳阳的头咯。”
　　易阳再一次去看那块玻璃。
　　玻璃里的他，已经有一米七左右的身高。他将来能长到一米八。这个年代的孩子，尤其是小县城里，普遍个子不高，他的个子在班上总是最高的那一批。
　　这也为他打架提供了生理基础。
　　就在发呆的时间，县城的中巴班车到了。
　　这是一趟去往邻县的班车，要经过二叔所在的乡镇，他们可以花很少的钱搭上车，沿途下就行了。
　　只是，他们这样的顺风搭乘的旅客，是没有座位的。
　　易阳搀扶着奶奶上车，左望右望，看不到座位。
　　大家都很冷漠地看着窗外，并没有人愿意给奶奶让个座位。
　　易阳想到曾经有一次也是他和奶奶一起乘车，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座位，但奶奶没坐，他抢着坐了。
　　一想到这里，易阳就无比难过。
　　易阳说：“奶奶，你靠着我。”
　　奶奶又笑起来。她的幸福就是这么简单，易阳一句暖心的话就能让她高兴好久。
　　“没事，奶奶不累。”
　　“易阳？”
　　就在这时，易阳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易阳回头，看到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
　　女生戴着一个眼镜，绑着马尾。看上去文静，五官乖巧。
　　易阳愣了愣，这个女生跟他是一个班的，但他半天没有回忆起这个女生的名字。
　　“你也要去隔壁县城吗？”
　　再一次听到女生的声音，易阳反应过来：“啊，不是，我们半途就下，去燕子乡。”
　　女生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你让你奶奶坐这里吧。”
　　易阳迟疑了一下，如果是他自己的话，肯定会拒绝了。但一想到奶奶，他还是点点头：“谢谢你。”
　　然后，搀扶着奶奶过去。
　　听到易阳的那声“谢谢你”，女生竟然露出一起诧异的表情，随后浅笑一声：“没事，不客气。”
　　奶奶有些腼腆地摇头：“不用了，不用了，奶奶不累，让你的同学坐。”
　　女生甜甜地笑起来：“没事，奶奶您坐！”
　　最后，在易阳和那个女生的合力劝说下，奶奶坐下。
　　这时，汽车发动了。


第三章 修车算什么
　　易阳站在奶奶边上，女生就站在他跟前。
　　女生似乎有些害怕易阳的样子，给易阳的奶奶让了座位后，便不再说话了。
　　易阳的心思也不在车上，于是两人都沉默着。
　　只是，女生还是会有意无意地看易阳几眼。
　　不只是他，车上还有两三个差不多大的小女孩也在偷偷看易阳。
　　他能注意到这些目光，脸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她们，大约关注的是那遮住眼睛的发型吧。
　　毕竟这个时代，少年们最流行的就是这种要死不活的发型。
　　但易阳只觉得这个发型带来的是羞耻。
　　这时，汽车忽然咔哧咔哧响了几下，随后猛然一个前探，停住了。
　　车上的人受到惯性影响，纷纷惊呼一声，向前跌去。
　　易阳慌忙扶住奶奶，一手又抓住扶手，而那个女生则一下子抓住了易阳，才没有摔倒。
　　一阵混乱后，大家发现发动机，没了声音。
　　车上的人纷纷抱怨：“怎么回事啊！搞什么！”
　　司机皱了皱眉头，踩弄两下油门，又拨弄拨弄档位，无奈地转过头来：“车出故障了。大家先休息一下，我下车看看。”
　　车上再度抱怨声四起。
　　而司机已经提着工具箱下去了。
　　那个女生红着脸说：“对……对不起。”
　　刚才为了防止自己跌倒，女生将易阳抓得很紧。
　　但易阳对此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他只是关切地看奶奶：“奶奶，您没事吧？”
　　奶奶摇摇头：“没事没事，奶奶没事。”
　　看到这一幕，女生脸上表情奇异，欲言又止。
　　易阳这才回过头对女生说：“没关系。”
　　女生腼腆地笑笑，小声说了一句：“易阳同学，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呢。”
　　易阳不在意地摇摇头。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其他同学心目中是什么样的样子：和老师顶嘴，欺负别的同学，逃课、打架，总之，一切跟好学生有关的事情，就跟他无关。
　　或许，自己在她们心头还带着点神秘。
　　想了想，易阳说：“不好意思，虽然有些不太礼貌，但还是想问一下，你叫什么来着？”
　　女生顿时表情一呆，眨眨眼：“呃，我叫宁枝馨。”
　　易阳点点头。他想起来这个女生，似乎成绩挺不错的，但平时为人低调，也从未出任过班委，所以他对她印象不深。
　　又过了这么多年，当然把她的脸和名字对不上号了。
　　但易阳对这个名字很熟悉，因为他记得经常能在年级光荣榜的前面看到这个名字。
　　易阳想了想，说：“下学期开始，我想好好学习，如果请教你一些问题，希望你能指教！”
　　宁枝馨再次一怔，“哦……啊？好！”
　　易阳笑起来：“谢谢。”
　　这时，司机的声音从车窗外传进来：“妈的，到底什么原因？”
　　车上的人纷纷下了车。
　　易阳对奶奶说：“奶奶，您在这儿休息，我下去看看。”
　　奶奶犹豫一下，点点头：“好，注意安全。”
　　下车。
　　此时班车的后盖已经被打开，露出复杂的汽车零部件。乘客们没人能看得出故障原因，但还是围在那里，大眼瞪小眼，纷纷发表意见。
　　“是不是没有油了？”
　　“不是吧，大车不是加水的吗？我记得有一次看到一辆大汽车在路边加水。”
　　“笨啊，哪儿有加水能跑的车？你以为是蒸汽机？那是拿来给刹车降温的，而且这是中巴客车，又不是卡车，加什么水。”
　　大家对汽车故障的原因，大多只能停留在有没有油上面。
　　有人问司机：“到底什么情况啊？”
　　司机有些不耐烦：“我是开车的，又不是修车的，我怎么知道？”
　　“呵！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冲？”
　　驾驶员和乘客吵了两句嘴，被分开了。
　　天气炎热，大家的汗水渗出来。机油的气味令人更加烦躁，蝉鸣变成了令人厌恶的噪音。
　　于是，焦虑地情绪开始蔓延，抱怨声四起。
　　“啊呀，怎么办？我还有事，不能在这里耽误时间啊！”
　　“你们客运公司的能不能想想办法？”
　　“电话已经打了，维修人员还在路上。你们要是等不及了，就自己打个车走吧！”
　　路上，一辆接着一辆的车子来来往往。有人当真上车拿了行李下来，站在路边对来往车辆招手。
　　还有的，大声说：“退钱！退钱！”
　　易阳盯着汽车的发动机看了一阵，忽然说：“应该是积碳过多导致的故障。”
　　大家把目光都转向易阳，看到他只是个少年，又纷纷把头扭回去了。
　　宁枝馨惊讶地看了一眼易阳：“你知道？”
　　易阳没有说话，凑到发动机前面，仔细观察，一边说：“但是呢，积碳的原因也有很多种，比如汽油中有许多水分，燃油品种差，气门座圈密封不良等等。”
　　司机瞪着易阳：“小孩子别往这儿凑。”
　　易阳此时已经发现了故障原因。说实话，这种型号的车子在他手上修过的次数没有几十次，也有十几次了，过来过去故障原因也就那么几个，猜都能猜到。
　　“我能修，把工具给我。”易阳说。
　　司机皱着眉：“别胡闹，一边儿去。”
　　这时有乘客起哄：“要不让这孩子试试？”
　　司机瞪了一眼乘客：“修坏了你赔？”
　　此时天气燥热，大家的情绪早就已经烦躁到了极点，一听到司机的话，更是来气。一个五大三粗的大叔，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链子，满脸横肉，哼了一声：“我赔！把工具箱给他！”
　　司机看到那个大叔，顿时气势弱了三分：“这……”
　　易阳摇摇头，伸手去拨弄两下发动机，脸上逐渐露出笑容：“原来是这个原因。”
　　司机将信将疑：“你真的能修？”
　　易阳微微一笑，从工具箱里取了扳手，开始工作。
　　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向易阳。
　　司机犹豫了一下，没有再阻止。
　　很快，大家都被易阳熟练的动作给惊呆了。
　　至少，看上去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这孩子是蓝翔的？
　　过了一会儿，易阳将螺丝拧回原原位，又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问题，才盖上后盖，把扳手丢回工具箱。
　　“好了。”
　　易阳拍拍手，随手擦了擦额头的汗，顿时意识到不对劲，一看手上，已经一团黑色机油。
　　额头也黑了。
　　这时有一位阿姨送来湿纸巾：“孩子，擦擦吧。”
　　易阳笑笑，“谢谢。”
　　那光头大叔拍拍易阳的肩膀：“小伙子，不错！”
　　司机犹豫了一下，从人群中钻了出去。
　　不一会儿，发动机响起了轰鸣。
　　大家都笑了起来。这时一朵云彩遮住了烈日，清风徐来，大家觉得心情也舒缓了不少。
　　再度启程。
　　车上，奶奶已经睡着了。
　　宁枝馨在旁边赞叹不已：“你真厉害，你以前修过车？”
　　易阳摇摇头：“修车算什么厉害？要能造车才算厉害。而想要造车，要多读书才行！”
　　宁枝馨眨眨眼，看易阳的眼神越发迷惑。


第四章 哥哥不正弟弟歪
　　易阳和奶奶在半途下车了。
　　燕子乡，水沟村。
　　这个乡镇其实挺不错的，因为就在公路边上，乡镇下辖几个村子，也都在公路边。
　　便利的交通，使得他二叔所在的村子人民生活还是过得去。
　　一般来说，杀猪是在冬天才干的事情。但二叔家这头猪是前年冬天买的，已经长了一岁半，很肥很大了。
　　得宰。
　　总之，是一件喜庆热闹的事情。
　　杀猪是明天的事，但准备工作是今天就要做的。
　　乡村生活和城市大不一样的一点在于，你做什么都需要邻里帮衬。无论是红白喜事，还是突发情况，整个村子每家每户都有人过来帮忙，大家热热闹闹地做同一件事。
　　人情味很浓。
　　此时，二叔家的院坝里的男人们忙着搭帐篷，从村上搬来办酒席用的公共桌椅，在水渠边上搭建临时用的灶，女人们则忙着洗菜，洗碗。
　　好不热闹。
　　农村就是这样，杀一头猪，要宴请所有来帮忙的人。
　　然后，易阳就见到了二叔，易三。
　　易三是易阳父亲的亲弟弟，也是唯一的亲弟弟。
　　他和易阳的父亲不同，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话少，性格就像那耕地用的犁，再坚硬的土地也能给钻开，也只往土里钻。
　　易阳觉得他并不很喜欢自己这个亲侄儿。
　　易三看到母亲来了，恭恭敬敬地把母亲带进屋子里休息，才随意对易阳说：“闲着的话，看看哪里忙就去帮一下吧。”
　　然后，易三就去忙明天杀猪的事情去了。
　　易阳点点头，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但这里的事情要么就是他干不动的体力活，要么就是他干不了的技术活，总之，转了一圈也没有可以干的事情。
　　于是，易阳只能闲下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比他矮上许多的少年喊他：“哥！”
　　易阳转过头看去，这个少年跟易三长相七分相似，几乎就是跟易三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是易阳的堂弟，易川，今年不过九岁。
　　看到这副画面，易阳心头忍不住泛起了复杂的情绪。
　　除了奶奶，易川他们一家就是自己最亲最近的亲人了，奶奶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是易三一家照顾着他。但他上一辈子不懂事，又伤害了他们一家人，最后弄得自己真正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他初三时跟易三大吵一架，离家出走，最后是易三一家人打着电筒满世界地找到他。
　　找到易阳时，易三执拗的脸庞上也挂着泪，而易阳却觉得是自己的胜利。之后的他更加变本加厉。
　　还带坏了易川。
　　失神间，易川小心翼翼地把易阳拉到一旁，然后摸出两根香烟：“哥！你上次说我是胆小鬼，这次我不怂了，那天隔壁王叔家儿子结婚，我从酒席桌上偷来的。”
　　易阳一时呆住了。
　　他记忆，似乎，大概是有这么一件事，他唆使过小小的易川偷香烟。
　　此时，易川一脸兴奋地望着易阳，是在等对方的夸奖。
　　易阳左望右望，见没有人注意到这儿，才接过易川的香烟，问：“你抽了没有？”
　　易川说：“还没有，你还没有教我。”
　　易阳上一辈子早早就学会了抽烟。但这一辈子，他不准备抽烟了，而且……
　　易阳点点头，然后当着易川面，将两根香烟揉成了渣滓。
　　易川呆呆地看着堂哥。
　　易阳摸摸堂弟的脑袋：“不要抽烟，堂哥不抽了，你也不要抽。将来都不要抽！”
　　易川张张嘴，一脸迷惑，分明上次易阳哥哥还不是这么说的，但还是点点头：“哦。”
　　易川很喜欢易阳。
　　虽然，易川总是听到爸爸和妈妈在说易阳不好。尤其是妈妈，她总说：“那兔崽子总有一天要把小川给带坏！我今天就把这话撂这儿了！”
　　因为这事，易川的爸爸和妈妈没少吵架。有一回易川的妈妈生气时口不择言：“你们家的种就是这样！没一个好东西！”
　　然后，被易三打了一巴掌。
　　这吓坏了易川。
　　但是，易川还是很喜欢易阳。
　　因为，易阳有酷酷的发型，而且他小学时曾是学校里的“大哥”，学校里流传着堂哥的传说。
　　因为有易阳这样一个堂哥，易川从来没有被欺负过。他永远都记得，去年被班上一个个子高的孩子推搡，被正巧来小学打篮球的易阳看到了，上去就是一个飞踢，把那个孩子暴揍了一顿。
　　有这样一个堂哥，易川觉得自己走在哪里，都能昂首挺胸。
　　也确实是这样的。易川有一个很厉害的堂哥这件事开始在小学生中广为流传，此后易川连打个乒乓球，都能享受优先权。
　　他每次跟别的同学产生矛盾，就会说：“你信不信我让我堂哥揍死你？”
　　对方立马就怂了。
　　也有不信邪的，说：“你有堂哥算什么？我还有表哥呢！”
　　然后，堂哥和对方的表哥约架，最后是堂哥赢了。
　　于是，真的没有人敢不怵易川了。
　　这样的堂哥，怎能不爱？
　　想了想，易川又神秘兮兮地对易阳说：“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易阳有一种不祥预感，问：“什么东西？”
　　易川拉着易阳往后院走。
　　然后，在一团推起来的秸秆中，易川翻出了一个用报纸包起来的长条物品。
　　易川把那样东西交给易阳：“哥，就是这个，给！”
　　易阳疑惑地打开报纸，差点昏了过去。
　　赫然是一把锋利的杀猪刀。
　　易川手背在后面，一脸得意地望着易阳。
　　这时，易阳听到里屋有人在喊：“你们谁看到杀猪刀了？”
　　易阳表情复杂，摸摸易川的脑袋：“这个不能玩。我们得把它还回去。”
　　易川连忙说：“不是玩……这个是武器，你上次不是说了吗，小孩子打架才摔跤，大人打架都是动刀的。”
　　易川不由得表情复杂。这个混乱的时代，小县城的治安糟糕。这些年每年都总是发生某个孩子捅死另一个孩子的事。
　　自己，竟然就是参与者。
　　易阳摇摇头，他知道对易川的教导要从现在抓起了。
　　从价值观开始。
　　上一辈子，易阳没有起一个好的示范作用，反而让弟弟也走上一条不归之路。虽然易川没有惹出大祸，但也是早早地辍学去了新东方学烹饪，后来在一次实习中不慎被油烫伤了半只手臂。
　　这一次，易阳不愿再让遗憾重演。
　　哥哥不正，弟弟歪！


第五章 见鬼了
　　易阳带着堂弟，悄悄地把刀放在了一个不太显眼的地方，溜了。
　　过了一会儿，他们听到有人又在喊：“刀不是在这儿吗？”
　　“咦？我刚才明明找了这里。”
　　“嗨，肯定是你走神了。我也遇到过这种情况，眼前的东西也能看漏。”
　　“大约是吧，忙昏头了。”
　　易阳放心下来，这件事便成了一件很快就被忘记的小插曲了。
　　易阳把易川拉到一旁，问他：“弟弟，你作业写完了吗？”
　　易川一怔，摇摇头：“哥，暑假才几天呢，我都没开始写。”
　　小学比初中要早几天放假。
　　易川也在县城读书。
　　易川他们家因为有易三这样勤劳的顶梁柱，条件还算过得去。在易三夫妇的能力范围内，他们当然更加愿意把儿子送到学习环境更好的县城去读书。
　　易川被寄养在一个老师家中，每月五百元，生活费另算。
　　这年头监管不严，小县城的老师，常常会接寄养学生、补习班这样的业务来赚取外快。
　　易阳说：“我们两个这会儿也没有别的事，干脆我辅导你写作业吧。”
　　顿时，易川目瞪口呆。
　　易阳敲了堂弟脑袋一下：“这是什么表情？”
　　易川表情别扭，拖长了音：“哥……做作业啊？我……我……”
　　看上去，极度不愿意。
　　易阳想了想：“你知道人生最酷的事情是什么吗？”
　　易川认真思考了一下：“嗯……泡妞？”
　　易阳表情复杂地看了易川一眼，这话真不是他教的。
　　“嗯……不全对。”
　　易三最听易阳的话了，抬头望着他：“那哥，你和我说说呗。”
　　易阳点点头，说：“你知道飞机吗？”
　　易川点点头：“嗯。”
　　“想坐吗？”
　　易川想到上次班上学到一篇课文，讲的是海洋。于是老师问有没有哪位同学看过海？
　　一个四眼仔站起来，得意地说：“我看过，在飞机上。”
　　那一瞬间，那个四眼仔成了班上最酷的人，所有人都用羡慕的目光看他。这个时代，又是这种小县城，大多数人既没有坐过飞机，也没有看过海，更别说别说坐在飞机上看海了。
　　四眼仔越发得意洋洋。
　　易川也十分羡慕，于是把那个四眼仔揍了一顿。
　　想到这里，易川点点头：“想！”
　　易阳微微一笑：“酷吗？”
　　易川犹豫了一下。那个四眼仔虽然挨揍的时候很狼狈，但站起来跟全班同学分享坐飞机的体验时，真的很酷。于是说：“酷。”
　　易阳摇摇头：“这算什么酷，再酷能有开飞机的酷吗？”
　　易川愣愣地点点头：“没有。”
　　易阳又说：“开飞机又算什么？能有造飞机酷吗？”
　　易川又呆了呆：“没有！”
　　易阳微微一笑：“造飞机又算什么？你知道高达吗？”
　　“知道啊。”
　　“造高达才酷。”
　　“啊，是啊，哥，你说的太有道理了。”
　　“你说，你想不想这么酷？”
　　易阳愣了愣，眼睛往上望，脑海里已经开始构建自己造的高达是什么样子的。
　　要给高达插上一个大大的翅膀。
　　易川说：“想！”
　　易阳表情逐渐严肃：“知道怎么才能造高达吗？”
　　“嗯……不知道，哥你快告诉我吧。”
　　“要去大学，大学老师会教你怎么造高达。”
　　这一番话，给小小的易川造成的心灵冲击是无比巨大的。原来，大学的那些人整天在琢磨的事情竟然这么酷。
　　易阳继续说：“所以，你想不想去大学？”
　　易川重重点头。
　　易阳笑了笑：“但是，光大学还不够，要去最好的大学才行。你知道清华北大吗？”
　　易川说：“知道。”
　　“至少要这两个大学才能造高达。普通一点的，比如川大、电子科大，复旦这种，只能造造变形金刚。”
　　易川再次震惊了。
　　“所以，你想造高达的话，就要想办法去那两所大学。”
　　易川终于忍不住抬头：“哥，那怎样才能去复旦呢？”
　　易阳说：“做很多很多作业，然后考试第一名，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你就能去了。咦，怎么变成复旦了？”
　　易川说：“我更喜欢变形金刚。”
　　易阳摸摸易川的脑袋：“好吧。那你现在愿意做作业了吗？”
　　易川想了想，点头：“我知道了！”
　　易阳欣慰地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重生于此，已经办成了第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不过，易阳也知道易川不可能单单因为今天自己的一番话，就真正扭转过来，树立远大的理想。
　　肯定只是一时的兴奋罢了。
　　自己将来要不断地以身作表率，才能让易川真正爱上学习。
　　回到房间，易川拿出了那本“暑假生活”。
　　易阳再一次欣慰地笑了。
　　然而。
　　一个小时候后。
　　易阳目瞪口呆地盯着堂弟的作业，支支吾吾。
　　易川疑惑地说：“哥？”
　　易阳轻轻咳嗽一声：“嗯，我们先做其他题目吧。”
　　易川抠了抠脑袋：“好吧。”
　　这时，易阳终于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妈的，易川的小学三年级的题目，竟然也有他不会做的！
　　这真是……太打击人了。
　　就在易川和易阳正在遨游于知识的海洋无法自拔时，一个皱着眉头的女人静悄悄地走到了房间的门口。
　　易阳和易川都没有注意到身后门口有人。
　　是易川的妈妈，易阳的婶子，赵金花。
　　赵金花刚才忽然看到婆婆，一问才知道易阳也到了。她虽然对易阳年幼丧父，母亲又早早改嫁的身世感到同情，但内心却十分不喜欢这个侄子。
　　太顽劣了，整个一个混混！
　　得知易阳又带跑了易川，赵金花顿时心头不安起来，抽空放下自己手上的事也要过来瞧瞧他们在干什么坏事。
　　然而，她看到眼前的一幕，眉头骤然散开，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
　　赵金花眨眨眼，再次认真地看看眼前的画面。
　　易川问：“哥，心宽体胖是什么意思？”
　　易阳想了想：“意思就是，人的心要是宽容，身体就会长胖。”
　　“哦，那我还是不要宽容了。”
　　赵金花摇摇头，悄悄把门掩上，出去了。
　　走在去厨房的路上，赵金花越想越觉得古怪。
　　今天真是……见鬼了。


第六章 除了好好学习，没有其他出路
　　晚上，前来帮忙的村民都回去了，家里只剩下奶奶，二叔一家三口，大家待在堂屋里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讲的是某地新开了一个楼盘，省城的城市化规模又有增加，感谢城市的建设者，最美的农民工各种云云。
　　大家都听不懂里面的信息，看的是画面。易川吵着想看动画片，被易三敲了一下脑袋：“听听新闻。”
　　其实，新闻里讲的什么，易三也不懂。
　　易阳叹了口气，说：“将来房子会变得很贵很贵。其实现在已经很贵了，但将来还会更贵。”
　　二婶笑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易阳说：“这是肯定的，这是经济规律。”
　　听了易阳的话，易三两口子，还有奶奶都笑起来。小易川不明所以，也跟着笑起来。
　　他们都在笑易阳，一个小屁孩还懂经济规律了？
　　易阳也只好笑笑。
　　这一刻，其实他很惆怅。
　　虽然，他活到了二十八岁，活到了十四年后，但遗憾的是他对那个世界的认知，没有质的变化。
　　因为，没有文化。
　　网络上有一个短语，说的就是重生前易阳这样的群体：沉默的大多数。
　　他们获取信息的方式还停留在十几年前，他们只是被动地接受营销号的洗脑，看过完整的书基本只有网络小说，从来不懂得主动去获取知识，更不懂得在网络上发声。
　　易阳记得他那个喜欢卖弄文字的经理说过一句话挺有道理：“余光中说，读书的意义在于，让人青年不平庸。青年时要是平庸了，他一辈子就平庸了。对了，平庸的人，再活一辈子也是平庸的。”
　　虽然，经理是在嘲讽自己，但易阳认了，甚至觉得这话有道理。
　　这一刻，易阳莫名觉得很悲哀。尽管重生了，但他不知道自己除了读书，还有什么方式能改变自己的人生。
　　他知道房价会越来越高，但他不知道没有本钱的他怎样才能依靠这个信息去赚钱；他知道腾讯的老板，阿里巴巴的老板都会变得很有钱，但他也不知道这对自己的生活能有什么指导。
　　因为，没文化！
　　其实，易阳的父亲给他在省城郊区留了两块附有条件的地，好像是几年后才能接手。
　　但上一辈子，易阳年轻时稀里糊涂跟别人签了什么字，就把那两块地出让了，得到了两万块钱。
　　后来，城市开发，市区扩大，房价飞涨，那两块地的价格据说翻了好多好多倍，易阳也是浑浑噩噩不知情况。
　　对了，想到那两万块钱，易阳就想到了那个后来绿了自己的女朋友。
　　那钱，也基本上都花给她了。
　　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所以，真的要读书，要学习文化！
　　奶奶忽然感受到了易阳情绪低落，笑了笑：“阳阳在想什么呢？”
　　易阳心情再次舒缓，“没什么奶奶，我只是有些难过自己以前不懂事，浪费了很多时光。”
　　听到易阳的话，不管他是不是真心的，易三和赵金花都觉得自己该给他一些鼓励和肯定。易三说：“现在懂事就不晚。”
　　赵金花也说：“是啊是啊，好好读书，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易阳认认真真地点头。
　　就算不为了将来能获得更好的生活，哪怕为了看一眼另一个世界，易阳都觉得这一次自己应该好好读书。
　　读过书的人，和没有读过书的人，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甚至，易阳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有文化，或许下一次重生，就知道该怎样才能成为一个世界首富了呢。
　　嘿，如果有下一次。
　　这一晚，易阳睡的并不踏实。
　　他害怕自己一觉醒来，又躺在那个脏乱差的合租屋里。
　　好在，第二天的晨曦从窗户射进来，易阳惊醒，心脏狂跳，茫然看看四周，还是熟悉而又陌生的乡下房间，易川在旁边呼呼大睡。
　　这才安心。
　　确实是，重生了。
　　这一瞬间，易阳又想哭了。
　　早早地起床，许多来帮忙的村民都还没到。易阳呼吸着乡村的空气，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易三站在易阳身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提了一句：“下次回县城，把头发剪剪吧。”
　　说完，易三有些后悔了。他记得上次自己跟侄子说过这话，但换来的是他叛逆的冷哼。
　　然而，这次易阳先是一愣，然后笑着点点头：“好。”
　　易三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了。他这次见到易阳的第一时间起，就觉得这孩子不同以往。他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就是觉得易阳变了一个人。
　　似乎，真的懂事了。
　　易三是农民，没有太多弯弯绕绕的想法，没往深处想，只是觉得有些欣慰。
　　这孩子如果真的变好了，那真是一件好事。
　　于是，易三的心情也好了起来，说：“你还没见过杀猪吧？”
　　易阳点点头。
　　易三笑着说：“那待会儿要看好了。”
　　大约到了八九点，天气已经有些温度了，村里来帮忙的男人女人都到了位，而易川还在呼呼大睡。
　　易阳趴在远处，静静地看他们杀猪。
　　那头猪，被村民们拖出来，就开始在院坝里疯跑，被十几个男人合力收拾，但很难按死。
　　一时间，猪不断挣扎嚎叫，人也在叫。
　　终于，大肥猪被十几个男人给按在了一张长板凳上，屠夫过来，熟练地将二三十厘米的杀猪刀从猪的脖子上给透了进去。
　　猪血像自来水一样涌出。
　　女人拿来了一个大盆子，接在下面，猪还在挣扎，但已经没有太多力气，很快猪血就被放满了一盆。
　　就在大家都松懈的时候，已经没有力气的猪忽然再度发力，从长凳上蹦了起来。
　　顿时，猪跳人窜，鸡飞狗跳。
　　村民们一边喊一边再去按那头猪，但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猪胡闹了一阵，终于还是没了生命力，被重新制服。
　　易阳看着眼前乱七八糟画面，脸上浮现了温馨的笑容。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
　　烧好的开水，给猪烫皮，刮毛，大卸八块。
　　人们欢声笑语，热热闹闹。
　　砍脊柱的时候，易阳也忍不住上去挥了两斧头。
　　原来杀猪，这么累。
　　奶奶也在人群中笑他。
　　中午，易川才起床，哭了好久，因为他没有看到杀猪的画面，哭着哭着，易三嫌他太吵，把他揍了一顿，这个堂弟才总算止住了哭声。
　　易阳忍不住就想笑。
　　这真是美好的生活啊。
　　当年的自己，不该放弃光明的。


第七章 借书
　　易阳知道自己的成绩差，但还是低估了自己的水平。
　　当他第五次被小学三年级的题目给难住的时候，他心里产生了一个坚定不移的念头：重新读书，要从小学开始。
　　杀完猪以后，村上的亲朋好友又开始忙碌着做饭的事。
　　易阳便把易川拉到一边，问他：“你以前用过的书呢？”
　　易川问：“什么书？”
　　“教科书，一年级到三年级的。”
　　易川迟疑了一下，说：“一年级和二年级的书都没了。”
　　“没了？哪儿去了？”
　　“就……折纸飞机了。”
　　“纸飞机！”
　　易川无辜地望着堂哥，说：“嗯，不是你教我的吗？”
　　易阳又想起来，似乎，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初一有一回，他把易川一二年级的书全部折成了纸飞机，然后站在教学楼楼顶，一股脑全部飞了下去。大多飞机都直直的坠落了，但总有一两架脱颖而出，飞得老高老高，最后插在了教导主任的头上。
　　教导主任是个女的，头发盘得一丝不苟。
　　后来的事情，易阳不记得了，因为结局似乎不太好。
　　易阳有些遗憾，这样说来的话，自己想要恶补小学文化知识的事恐怕不能通过堂弟来实现。
　　但易川想了想又说：“对了，我有一个表姐，你认识，她那里应该有很多书。”
　　易阳眼睛亮起来，他想到是有这么一个人，易川的表姐，也就是赵金花姐姐的女儿，今年她应该已经该上初一了，成绩非常好。没记错的话，她后来考上了一所985。
　　易阳说：“你带我去找她。”
　　易川想了想，有些犹豫地说：“恐怕不行。”
　　“怎么了？”
　　“表姐很爱惜自己的书，她肯定不会让你把她的书也折成纸飞机。”
　　易阳沉默了，然后敲了易川一个脑瓜崩。
　　……
　　易川的表姐叫赵月娥，跟她妈妈姓，在相邻的中田村，距离易阳所在的水沟村有两三公里的路程。
　　中午，易阳和易川在家里吃过了中午饭，两人悄悄地推来了自行车，便一大一小骑着车朝赵月娥的家去了。
　　易阳骑在前面，易川跨坐在后面的金属置物架上，去水沟村的路并不是公路，而是还没有铺沥青的乡道，虽然说不上崎岖不平，但土路上偶尔两颗石子让自行车一弹一跳，坐在后面的易川都很难受。
　　“哥，我屁股疼。”
　　“忍忍。”
　　易川只好倔强咬唇。
　　终于，在易川的指引下，兄弟两人到了中田村，赵月娥的家门口。
　　易阳在停自行车的空当，易川已经跳了下去，一蹦一跳地朝着院子大门去了，同时喊着：“月娥姐！月娥姐！”
　　易阳将自行车停好，屋子里已经走出来一个人，身材小巧玲珑，眼睛大大的，正是赵月娥，她看到易川，笑着喊了一声：“小川？”
　　易川过去牵住赵月娥的手，拉着她过来，说：“我哥找你有事！”
　　易阳笑着跟赵月娥打招呼：“你好。”
　　赵月娥这才看到易阳，顿时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表情。
　　易阳察觉到这个细节，心头微微一叹。他知道自己在这些亲戚，尤其是婶婶口中，无比糟糕。
　　她，大概也是听了不少关于自己恶事吧？
　　赵月娥说：“嗯，找我有什么事呢？”
　　“就是想问问……你小学时候的书还在不在？”
　　赵月娥犹豫了一下，说：“在是在……但不能给你折飞机。”
　　易阳一阵无语。
　　易川说：“哥哥没打算要折飞机，他要学习。”
　　“啊？”
　　赵月娥眨眨眼睛，想了想说：“呃……那你们跟我来吧。”
　　于是，赵月娥领着易阳易川进去。
　　易阳见家里只有赵月娥一个人，就问：“家里只有你一个？”
　　赵月娥说：“爸爸在省城打工，妈妈去地里了。”
　　易阳沉默地点点头。
　　赵月娥家的条件比起易川他们家就要差得多了。易三虽然是农民，但是他承包了一大块地，自己弄了一片花椒园地，每年收入总要比外出打工好上不少。而赵月娥家只有他父亲一个不算太稳定的稳定收入。
　　赵月娥的衣着朴素，但很干净，她穿的白色短袖上的花纹已经被洗得褪了色，却给人一种清新单纯的感觉。
　　三人到了赵月娥的房间。
　　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
　　一张餐桌当作书桌，摆放在窗户边，因为大，显得有些别扭。桌子上整整齐齐地码列着学校的课本。
　　易阳看了一眼，语文、数学、英语、历史等等教科书，还有几本习题和试卷，全是初一的。
　　原来，初中要学的科目是这些。易阳有些惭愧，他甚至想不起来初中三年学过哪些科目，更想不起来初一到初三，科目是有变化的。比如，从初二才开始有化学和物理。
　　易阳说：“你不是刚刚才小学毕业吗？”
　　“是啊……但我想自己先自学一下，因为小学毕业就没有作业了，两个多月不学习，我难受。这些书是我跟别人借的。”
　　看到别人这么努力，易阳默默叹了口气，然后敲了易川的脑袋一下。
　　易川委屈地望了望堂哥。
　　赵月娥蹲下去，在桌子底下拖出来一个纸箱，易阳见状，赶紧过去帮忙。
　　纸箱里，同样整齐码列着教材，全是小学的。
　　赵月娥说：“小学的课本都在这儿了。”
　　看到这些书，易阳顿时大感头疼。他原本热血澎湃，但看到这厚厚的书籍的第一刻，竟然就被浇灭了大半热情。
　　而鸡血被消耗的原因，是因为一个问题：该怎么学？
　　易阳问：“嗯……月娥妹妹，你平时都是怎么学习的？”
　　月娥眨眨眼，有些莫名其妙：“嗯……就正常学啊，语文就听老师讲，下来做作业，该背的课文背下来……数学呢，还是要听老师讲课，然后做作业。”
　　题外话：小孩子十二岁左右才开始形成逻辑思维能力，所以小学生是很难拥有很强的自主总结规律学习的能力的。所以，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需要老师和家长的教导。
　　易阳看着书桌上的书，沉默了一会儿，说：“月娥妹妹，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赵月娥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犹豫的表情：“啊？什么事？”
　　易阳目光坚定：“我想借你这些书用用。”
　　赵月娥纠结了良久，才点点头：“好吧，但你千万不能弄坏了它们，我会难过的。”


第八章 学习还是有意思
　　“哥……”
　　易川犹豫地看着易阳。
　　“嗯？”
　　“这么多书，我们怎么把它们弄回去啊？”
　　一共有二十四本教材，还有几本《字词句篇》辅导书。
　　易阳说：“其实不难。”他跟赵月娥要了一个袋子，把书装进去，又找来一根绳子，把书放在自行车后座的置物架上夹好，绑住。拉了拉，确认不会松开，满意地拍拍手：“这样就没问题了。”
　　易川眨眨眼：“可是……我坐在哪儿啊？”
　　易阳摸着下巴想了想：“你坐前面。”
　　易川看了看自行车车架那根横着的上管，下意识摸了摸屁股，只好说：“好……好吧。”
　　不过，让易川意外的是，屁股没有痛。
　　因为易阳骑着车载着他没多远，就摔了。
　　两个人都摔得灰头土脸。
　　人没事，只是易川的裤子被划开一个口子，露出了白花花的屁股。
　　“哥……”
　　“没事，回去让你妈给缝缝。”
　　易川委屈巴巴：“哦……”
　　最后，易阳推着车，车上载着书，易川跟在后面，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来帮忙杀猪的亲朋好友都散了。但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比如腌肉、清洗猪的内脏等等。
　　易川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屁股上开了一个大口子，回到家就蹦蹦跳跳地去找老爸：“爸爸，爸爸，猪的尿泡呢？”
　　尿泡是村里的叫法，其实就是猪的膀胱，是猪内脏中最有弹性的部位。一些地方会晒干了炒着吃，下酒，十分Q弹。也有的地方，洗干净了，给孩子当气球玩，能吹得很大很大。
　　易三正在和朋友聊天，无心理会易川。奈何儿子一直在耳边吵着要吹尿泡，被惹得不耐烦，又看到他屁股上开了个口子，还浑然不知。
　　于是，易川被揍了一顿。
　　而易阳已经去了易川的房间，迫不及待地拿出了赵月娥的那些教科书。
　　其实，语文还好。毕竟活到了二十八岁，再怎么不学习，平时生活耳濡目染，字总是认识的，语感也是有的。而且，小学的课文，至少，一二三年级的都太显幼稚。易阳很快将语文书翻了一遍，心里大概有了一个数。
　　小学语文，原来讲了些这些东西。
　　但是，让易阳崩溃的是，虽然小学语文也没什么可学的，但上面的必背课文，他竟然只记得那么几篇，比如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这样是个中国人都该背的下来的诗。
　　日照香炉生紫烟的下一句，易阳竟然都想不起来。
　　如果不是翻了翻书，他下意识就想念成：李白经过厕所前。
　　至于数学，那就更让易阳迷茫了。
　　质数？好熟悉的名词，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意思。
　　通分？约分？小学学过这些东西吗？
　　花了一个下午，易阳终于认清了现实，他确实需要从小学的知识开始学习。
　　当然，毕竟易阳有成年人的思维能力，除了一些概念性的东西需要记忆，掌握小学数学的基础逻辑并不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
　　晚饭前，易阳总算把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的课本都过了一遍。
　　知识概念，大约是掌握了。但易阳知道，现在让他做小学六年级的题，未必能做满分。
　　一是，语文许多必背的课文、诗词他背不住。二是，一些数学的解题思路，他还没有适应过来。
　　想清楚了自己的问题所在，易阳也确定了下一步的学习方案：背课文、做题。
　　晚饭时，易阳一边夹菜吃，一边开口：“二叔，我想在你们家多住一段时间。”
　　易三和赵金花都愣了愣，相视一眼。
　　易川则兴奋起来：“真的吗？太好了！”
　　奶奶也有些高兴，她本就更喜欢农村的生活。
　　易阳听不见二叔和婶子的回应，抬头看看他们，小声说：“是……是不是不方便？”
　　易三用筷子敲了易阳的脑袋一下：“你这孩子在说什么？二叔家就是你的家，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要住我还能撵你走不成？”
　　易阳摸摸脑袋，笑了。
　　“我只是有些惊讶。以前是让你住在二叔家，你都不干，死命要往县城跑。这回怎么想在二叔家多住？”
　　易阳说：“我……我觉得这里清净。我想好好学，好好念书，而且，二叔家里的花椒不是该采摘了吗？我想，能帮帮忙也好啊。”
　　易三沉默了片刻，摇摇头笑起来：“你懂事了就好。大哥泉下有灵了。”
　　听到易三提起易阳的爸爸，大家都沉默了。
　　赵金花用手肘碰了碰易三：“好端端的，你说这个干什么！来，阳阳，吃菜！”
　　易阳点点头，又往碗里夹了一大块红烧肉。
　　……
　　第二天，天际刚刚露出鱼肚白，易阳就醒了。
　　又是在十四年前醒来的一天。
　　易阳闭上眼睛再次感恩一番命运，随后揉了揉眼睛，一下子清醒过来，一个翻身起床。
　　他睡在易川的房间里。
　　此时，易川在旁边睡成了一个大字，用嘴巴大口呼吸着。
　　易阳轻轻喊了一声：“小川，起床了。”
　　易川吧唧吧唧嘴巴，继续睡。
　　易阳又轻轻推了推易川：“小川，起床了。”
　　易川一把将易阳的手甩开，依旧继续睡。
　　易阳沉默了一下，站起身，直接抓住易川的腿，把他倒立拎了起来。
　　于是，小小易川，猛然惊醒，手舞足蹈。
　　“啊啊，啊啊，救命，鬼来了！”
　　……
　　院坝里，易阳带着易川一起背书。
　　“两个黄鹂鸣翠柳，下一句是什么？”
　　“一行白鹭上青天。”
　　“好，天街小雨润如酥，下一句？”
　　“哥……这个还没学。”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相互考较，一起进步。
　　赵金花从花椒园回来，老远就听到两个孩子在院子里背书，便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哥，你教我的心宽体胖，意思好像不对。隔壁徐姐姐说心宽体胖是说人的心胸开阔，人也长得安详。”
　　“你看，多读书有好处吧？如果那个徐姐姐没有读过书，她肯定就不知道。我只是考考你，看你能不能发现这个问题。”
　　“哦……”
　　赵金花笑着摇摇头，进去准备早饭了。
　　两人互相抽背一会儿，又开始齐声朗读。
　　朗读是最容易培养语感的学习方法，无论是英语还是汉语。易阳选了几篇老舍、鲁迅这样的大文豪的文章，带着易川一起读。
　　书声琅琅。
　　过了一会儿，赵金花喊两人吃饭，他们才合上书。
　　饭桌上，赵金花说：“今天表现得不错，奖励你们的。”说着，她掏出五块钱，给易阳。
　　易川很少被表扬，此时便露出了喜悦的表情。他忽然拉了拉易阳的衣角，小声说：“哥，我觉得学习还是有意思……”
　　“和五块钱没关系！”
　　易川又补充了一句。


第九章 毅力
　　午饭过后，奶奶去睡觉了。
　　正午的太阳很烈，但房间里却十分凉爽。如果易阳的物理学得足够好，他就能够知道为什么一些地区，明明烈日当头，阴凉处却很凉快，而一些地区明明是阴天，但躲在哪里都很热。
　　和空气的干湿程度有关。
　　一上午，易阳都在带着易川学习。
　　准确地说，是“同学”，一起学习。
　　时间过得很快，易川没想到学习也是一件很容易打发时间的事情，他感觉和堂哥一起学习，很快乐，很轻松。
　　易阳挑了易川寒假生活里最难的那些题，来检验自己的学习成果，虽然一些题确实烧脑，转不过弯，但他感觉自己已经逐渐进入状态了。
　　要知道，他已经十几年没有碰过书了！
　　哪怕在读书的前十四年，也是一直摸鱼的状态。
　　在学习的过程中，易阳发现自己其实在数学上还是很有天赋的。数学考究的是逻辑能力，这一块上面，常年跟维修车辆打交道的他，并不差。
　　至于语文，就需要一个漫长的积累过程了。
　　易阳跟易川要了一个本子，抄写课文里的必背课文。大约有几十篇，其中还有大多是古诗词，篇幅不长，所以工作量并不太大。
　　易阳没来得及抄完，因为下午还要去跟二叔去摘花椒。
　　花椒是清河县的特产之一。每年全国火锅都要消耗掉巨量花椒，而那些花椒中，以清河县的花椒质量为上佳。
　　易三的花椒园很大，大到需要雇几十个人才能采摘下来。
　　这是易阳第一次来帮二叔干活。
　　虽然他的父亲死得早，但留给他的物质财富并不少。
　　易阳的名下除了那两块在省城郊区的地，还有县城的一套住宅房、一个门面。
　　房子，自然是奶奶和他住的地方。而那个门面每年也有几万块的收入，足够他和奶奶生活。只是他没有重生的那个时空，奶奶去世后他不断地作死闯祸，门面最后也赔掉了。
　　但无论如何，现在的易阳物质条件在县城来说，还是过得去的。至少，不必他下苦力劳动。
　　所以，易阳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下过地务农。
　　赵金花这两天和易阳接触下来，对他的恶感已经消失了大半。她也同样是朴实的农民，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厌恶一个人。易阳这两天的表现，已经足够让她忘记一些他小时候的顽劣。
　　大约，就是年少的幼稚吧，这不，大一点就好了。毕竟，他和儿子留着一脉的血液。
　　农村，无比注重血缘纽带。
　　采摘花椒却不似普通的农活，往往更难坚持下来。
　　首先是需要顶着大太阳采摘。因为花椒摘下来，要立刻拿去晒干，所以阴天不成。而此时是七月，正值最热的天气，烈日炙烤，宛若针扎。
　　更加扎人的是花椒树的刺。花椒是一撮一撮地长在矮矮的花椒树上的，树上密布着许多尖刺，一不留神就会被扎。而摘花椒需要拨开枝叶，一撮一撮地去折断摘取，有些位置长得刁钻，便更加增大了采摘的难度和被扎的概率。
　　而最让人厌恶的地方是，新鲜花椒上面全是花椒油。摘不了多久，手上便沾满了油，滑腻的触感难受不提，如果再被扎几下，手上便又痛又痒。
　　这是一项极为考验人的活儿。
　　易三和赵金花指挥着那些雇来的人采摘，便由着易阳和易川两人自己胡闹去了。
　　他们也不指望两个孩子能采摘多少花椒。不过能让他们锻炼锻炼也是极好的。
　　刚刚采摘了几下，易川就喊：“哥，疼！”
　　易阳无奈地笑笑：“疼就别摘了，你去附近玩儿会儿吧。”
　　易川便一溜烟跑了。
　　接下来，易阳独自一人开始了采摘。
　　刺，确实扎人。
　　日，确实晒人。
　　很快，易阳的额头、脸上流下汗水，顺着脖子流进短袖。他还不敢去擦，因为手上有花椒油。
　　但他的篮子，很快就满了。
　　易阳一言不发，兀自采摘。太阳的炙烤并没有影响到他的进度。
　　在采摘花椒的时候，易阳的思绪也穿越了时空。他想到当初仰面躺在汽车下方，用扳手一下又一下拆卸着那些机械。不断有机油和灰尘落下，眯了眼睛。机油的味道，总是那么难闻，却一直要闻，闻不到头。
　　相比眼前，他觉得幸福。
　　很快，篮子里的花椒倒入竹篓，一篮又一篮，竹篓也渐渐满了。
　　太阳已经将易阳的脸晒得通红，他的皮肤原本是苍白的，此时带上了红，整个人的气质也逐渐蜕变了。
　　脸上是，阳光的颜色。
　　赵金花和易三忙完了那头，过来喊易阳，吃了一惊。
　　“这些……都是你摘的？”
　　他们两人看着易阳面前的竹篓，相视一眼。
　　易阳浅浅地笑着，手上被油弄得黏糊糊的。
　　回去的路上，易阳看到二叔和婶子脸上的笑容多了很多。他知道，自己这些年让亲人过得很不痛快。
　　对易三而言，易阳是大哥的独子，自己便有义务照顾他到成年。但这些年，侄子不争气就罢了，还老是闯祸。不仅如此，还有母亲，年纪已经很大了，却还是要跟易阳生活在一起，照顾他的起居。
　　易阳于他的亲人而言，就像那摘花椒时难以躲避的刺，不致命，却总要时不时让人痛一下，还必须忍耐。
　　此时，易三真正地感受到了易阳的蜕变，心头便豁然开朗。
　　今年的收获很不错，而且连续好几天都是大太阳，采摘花椒的进度也很快，易三一家人都很开心。
　　易阳更加开心。他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重生，此时二叔正忙着奶奶的丧事，全家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
　　命运的轮盘已经朝着美好的一面转了过去。
　　挺好的。
　　回到家，易三放工具时路过儿子的房间，便瞧见了桌子上的作业本，随手拿了起来。
　　原本他是不怎么过问易川学习上的事情的。但自从这次易阳来了家里，儿子竟然主动读书，写作业，这让易三感到欣慰。拿起了儿子的作业来看，翻了翻，他笑容更加浓了。
　　要好好表扬一下。
　　走到堂屋，易三先是挥了挥《暑假生活》：“不错，这两天竟然都做了这么多。看来今年你不用在报名的前两天补作业了。”又拿着那个本子：“还有这个抄写的作业，也写得很好，不过字写得再好看一点就更好了。”
　　一开始，易川还很开心，但逐渐露出迷惑的表情，仔细看了看爸爸手中的作业本，忽然摇头：“爸爸，那个字丑的作业本，不是我的。”
　　易三一怔：“那是谁写的？”
　　易阳的表情无比尴尬，站起来：“那个……是我的。”
　　易川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
　　然后，被易阳揍了。


第十章 练字窍门
　　许多年后，易阳在大城市的底层摸爬滚打，遇到过形形色色的底层人。那些同为底层的都市人，却看不起农村人。
　　大约是，他们根本不了解真正的农村是什么样的。
　　其实，易阳以前也不了解。
　　如今的他，算是一种另类的回归。
　　如果不是他的父亲想要努力闯一片天出来，他们家到他为止，将祖祖辈辈皆农民。
　　易阳这几天也对真正的农村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清晨，鸡按时打鸣，露珠总是那般自然地停留在院坝里的那棵小苹果树叶片上，呼吸的空气处处都有泥土的芬芳。美好得让人想永远都住在这里。
　　才……怪！
　　真正的农村，除了上面说的那些内容，更多的是劳累，脏乱差，收入低。易三和赵金花每天回来，指甲里都是黑泥，洗一次脚，水盆里的就成了黄河水。每天晚上狗都会吠上大半夜，吵得人心慌。
　　易川理解了，为什么他的父亲拼了命也要逃离这片土地，为什么二叔和赵金花也要拼命让易川逃离这里。
　　但这里的生活纯粹也是真的。
　　没有游戏厅，没有电脑，白天如果不去地里劳动的话，真的很适合学习。
　　没有任何世俗上的事情打扰。
　　易阳在这里很快就住了一个星期。
　　他重新拿起小学的课本，一字一句地去念上面的课文，一遍又一遍地去理解小学数学的知识。哪怕偶尔有旁人到易三家来注意到他的行为，露出怪异的表情，也丝毫影响不了他。
　　但是，易阳也知道这是不够的。
　　他只是把小学的知识做了一个巩固。但小学的成绩具有欺骗性，很多家长将小学的成绩看得很重，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人的学习能力随着年龄增长是不断增长的。
　　小学生如果老是反应不过来某一个问题的思路，或许只是差一点年龄。
　　易阳不过花了几天时间，已经完全重新掌握了小学的所有知识点。对于成年人来说，重学小学的文化知识真的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
　　毕竟，小县城小学时期英语不考试。
　　至于那些课文，易阳完全把自己的身份定位成一个初学者，认认真真地去背诵。
　　一篇又一篇。
　　连带着易川也背了许多还没有学到的课文。
　　易阳说：“等你回到学校，老师布置你们背书的作业，你就可以骄傲地告诉他，你早就背了。”
　　顿时，易川的眼睛放光明，已经想象到那副万众瞩目的画面。
　　肯定会被表扬的。
　　易川想了想，说：“哥，谢谢你！”
　　易阳摸了摸易川的脑袋。
　　……
　　这一天，窗外下起了雨，一下就是好几天。
　　幸好，易三他们家的花椒已经全部采摘完毕，晒干装袋，现在只等收购商来接货了。
　　这几天，难得闲下来。
　　易阳的二爷爷到易三家里来小住。
　　易阳的二爷爷是一个古板的老人，土生土长的农民，却写得一手好字。年年过年，请他帮忙写春联的人络绎不绝。
　　后来，他索性每当春节前，就到县城里去摆个摊，帮人写春联，一副收五块钱，一天下来都能挣好几百。
　　来到易三家以后，二爷爷每天都会在堂屋里，研墨，铺了宣纸，耐心地写上一下午。
　　易阳里坐在旁边看，静静地看。
　　因为下雨，易川也不能出去玩，就在堂屋里疯跑玩耍。
　　易川跑来跑去，跑来跑去，就被揍了一顿。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易阳只是静静地看，而二爷爷话少，也只是随意地撇易阳一眼，不交流。
　　继续写。
　　终于，一连看了二爷爷写了好几天字，写到大雨都停了，天空一蓝如洗，二爷爷才说：“想学啊？我教你啊。”
　　易阳忍不住想到周星驰电影里的台词，莞尔一笑。
　　“好。”
　　握住毛笔的时候，易阳顿时感觉无比别扭。他观察二爷爷书写，总觉得那笔尖游刃有余。
　　易阳觉得，游刃有余这个词语就是用来描述写毛笔字时的状态。
　　二爷爷手中，那根毛笔的笔尖就像是他身体的延伸，自己想让它软，就能游丝灵动，想让它硬，就能苍劲若刻。
　　易阳自己握住毛笔，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毛笔，在我手里就像刷子一样。”
　　易阳无奈地看着二爷爷。
　　二爷爷微微一笑，“我练了几十年字，字龄比你二叔的年龄都大！才有这么点小成绩，你要是握住笔一来就写得很好，我多没面子？”
　　说着，二爷爷拿过笔来，随手在宣纸上写了几个笔画：横撇捺，竖折勾。
　　二爷爷说：“练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如果有心练，就要从现在开始静下心来好好练。我说一点我悟出来最重要的经验，你记住。”
　　易阳认真地点头。
　　“想要练好字，临摹是效率最低的办法。这临和摹还要分开来说，临的意思是照着写，摹是透着写。摹比临的效率还低。”
　　临摹是平常人最常见的练字办法了，但竟然被二爷爷说得一文不值。易阳微微一怔：“那该怎么做？”
　　二爷爷说：“练字最好的办法不是看着现成的字去照着那个字写，而是看一个字写的好的人，看他写出来这个字的过程。他写一遍，你照着写一遍，这样才是最好的方法。”
　　易阳眨眨眼。
　　二爷爷又笑了一声：“简单地说，就是多看别人写字，这样的进步是最快的。”
　　说完，二爷爷继续去写字了。
　　易阳在旁边沉默了很久，想明白了二爷爷的话。
　　无论是用字帖还是自己照着课本写字，看到的都是一个成品字。但这个字是怎样写成这样的，如果没有人指导，或许写一万遍都写不出那种样子。
　　其实很好理解。
　　厨师在学一道菜的时候，单单是看、尝一道成品的菜，他再天才也很难学会那道菜的做法。虽然写字相比做菜更加直观，但这个道理也可以套用。
　　比如字帖上的一个点，你不看它是如何被写出来的，永远也想不出不了那上浅下厚的感觉是出来的。
　　如何顿笔，如何回笔，间架结构的关键点在哪儿……这些问题看字帖是永远都体会不到的。
　　所以，看文字的说明、现成的字一百遍，都不如看着一个写字好看的人来写一遍。
　　易阳感觉自己被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易阳知道不可能因为自己看了几天二爷爷的毛笔字，书法就突飞猛进，但二爷爷这番话让他确定了练字的办法。
　　易阳决定，等开学一定要找一个字写得好看的同桌，天天看他写字，提高自己。


第十一章 好丑啊
　　这是雨天过后的第二个清晨。
　　昨天，是个大大的太阳天。
　　虽然之前连续下了好几天大雨，但一天暴晒，乡道已经干得差不多了。这条路真是印证了鲁迅那句话：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
　　走的人多了，路就被踩得很实。
　　易阳跑在乡道上，一边跑一边哼着歌。
　　道路两旁的景色缓缓向后移动。是深绿色的树，浅绿色的田，还有奶白色的云雾。
　　易阳跑得并不快。
　　如果有以前的朋友见到此时的他，大抵会感到无比吃惊吧。
　　已经变了一个样子。尤其是从内而外的气质，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他的皮肤黑了些许，而且脖子上、鼻子上都被晒脱了皮，脸不再是那种泛着青的惨白。
　　他的头发短了很多，虽然还有刘海，但也只是浅浅地一撮，搭在眉毛上方。只是，这头发剪的并不整齐，而且东一撮西一块，所以看起来古怪，不自然。
　　自己用剪刀剪的。
　　二叔易三看过他的发型，欲言又止，最终纠结良久，还是没有说什么。
　　大约，二叔觉得至少比那个遮住眼睛的非主流发型要顺眼得多吧。
　　易阳自己倒是毫不在意。
　　此时他才跑了二十几分钟，大腿已经有些酸痛，歌儿也哼不动了，原因是累。
　　这幅身体，还是有些孱弱啊。
　　以往打架能赢，靠的是一股子不记后果的狠劲。
　　但易阳还是坚持着，他想跑到临近的中田村再休息。
　　他跟二叔说过，等开学以后，就让易川搬过来跟他一起住。自己家的房间有空的，奶奶也在，总比寄人篱下好。虽然是寄养在老师的家中，但易川性格顽皮，老师未必喜欢，就算不提这个，也能节约很多钱不是么？
　　易阳知道，此前二叔宁愿花钱也要把易川丢给老师，是害怕跟自己一起生活，带坏了他。但易阳相信，这段时间的相处，二叔一家一定能感受到自己的变化。
　　该放心才对。
　　不过，二叔没有直接答复，只是说：“到时候再看吧。”
　　易阳也不着急。易川毕竟还小，可塑性还很强，将来自己成绩好了，再说服二叔两口子也来得及。
　　微风拂过，易阳停在路边，前面已经是中田村了。他站在一个池塘边，用脚踢着一些石子进池塘。
　　水波跳动。
　　脑子里，转着接下来的打算。
　　重活一世，现在的方向和目标已经很明确了，要努力学习，考一个好大学。
　　至少，985吧，再不济，也得是个211吧。
　　倒不是没有想过清华北大复旦民大。但易阳心头明白，他比同龄人多活的那十四年，并不能给他的成绩带来质的提高。
　　相比其他同龄人，他的优势其实微弱，最大的优势是，经历了太多事情，他比太多同龄人更珍惜学习的机会。
　　而在底层生活过的阅历，则让他比其他同学都能耐得住寂寞，也经得住诱惑。
　　尤其是，关于早恋的诱惑。
　　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最好都不要去想。虽然易阳看过一些网络小说，里面一些主角重生后不是拍电影就是炒房搞金融，或者弄那个什么特币，一下子就走上了人生巅峰。
　　但毕竟是虚构的故事，不切实际。没有文化的自己，根本不知道那些事情该如何入手。
　　毕竟，他连一个完整的高中都没有。
　　等考上一个好大学，他有了见识，有了更强的认知能力，再去依靠十四年后的记忆去搞一些大事，才是最好的。
　　才，不白活一遭。
　　就在失神的片刻，易阳听到有人呼唤他。
　　“咦？是你？”
　　易阳扭头转过去，是借给他书的赵月娥。
　　准确的说，是赵月娥妹妹。
　　易阳笑起来：“嗨。”
　　赵月娥正提着一个空桶，要往村外走。
　　赵月娥和易阳没有血缘关系，但在农村里，大姨母嫁入的那家，也要算比较亲的关系了。所以，他们两个其实从小就认识。
　　只是，关系冷淡。因为易阳曾经向来不喜欢和成绩好的人做朋友，而赵月娥这样的好学生，乖乖女，也对易阳这样的“二流子”敬而远之。
　　赵月娥说：“你在跑步吗？”
　　易阳点点头：“跑一跑，锻炼一下。”
　　赵月娥说：“哦。”
　　两人的交流戛然而止，因为双方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谈论什么。于是，赵月娥提着桶便要走了。
　　有些尴尬。
　　易阳忽然开口：“你要去哪里？”
　　赵月娥微微一怔，“呃。我去外面提一点水。”
　　易阳奇怪地问：“要去外面？”
　　“村子里的自来水管道坏了，正在修。”
　　“哦，你……要不我帮你吧。”
　　“啊？不用，不用……”
　　可是，易阳已经从她的手里拿过来了水桶。
　　易阳摇摇头：“你提不动。”
　　赵月娥还没开始发育，身材小小的，一根长长的辫子甩到了腰间，但长发及腰的原因不是长发，而是个子不高。
　　赵月娥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把桶交给了易阳。她这个人，不懂得拒绝，不仅不懂得拒绝别人的要求，也不懂得该如何拒绝别人的帮助。
　　“我可以只提半桶。”
　　但易阳已经往前走了。“是前面吗？”
　　赵月娥只好跟上。
　　两人在村外的主管道水龙头接了水。
　　满满一桶。
　　易阳提起来，也有些摇摇晃晃的，差点摔了一跤。
　　赵月娥忍不住笑起来：“要不，你还是也倒半桶出去吧。”
　　易阳沉默了一会儿，没答应，继续提着满桶水往前走。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朝着赵月娥的家走去。一路上摇摇晃晃，洒洒漾漾，在路上留下一朵朵水花。
　　终于，还是到了。
　　易阳的手酸得不行，但还是很高兴，有些小得意地说：“看吧，可以提得动的。”
　　赵月娥愣了愣，笑起来：“你可真有意思。”
　　易阳点点头，“赵阿姨又去地里了？”
　　赵月娥说：“是啊。每天都要一早去。”
　　易阳再次点点头。眼睛又往四周张望一番，才说：“好了，那我走了。你的书我这两天就能还给你了。”
　　赵月娥点点头。
　　就在易阳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赵月娥忽然说：“哦对了……”
　　易阳回头，疑惑地看她。
　　“谢谢你。”
　　易阳笑起来，笑得很阳光：“没关系。”
　　赵月娥犹豫了一下，又说：“嗯……你跟我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
　　“嗯……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
　　赵月娥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算了，还是不说了吧。”
　　易阳露出疑惑的表情：“怎么？”
　　赵月娥忽然笑起来，“你真的要听？”
　　“说吧。”
　　“你的头发……嗯，好丑啊。”


第十二章 梦想
　　暑假过得飞快。
　　易川觉得每天都很热，因为他老是喜欢在大太阳地下疯跑，跑着跑着就把自己跑得越来越黑。
　　这个暑假，对易川来说是一个独特的暑假。
　　作业，暑假还没到一半就做完了。
　　要知道，以往易川都是临近开学，才一面挨揍一面补作业。
　　能这么快做完作业，原因都是因为易阳。
　　易川还没有真正爱上读书。他只是懵懵懂懂地去做能得到表扬的事。这个暑假，他得到的表扬比以往一年的还多。
　　只是为了表扬读书。
　　易川有一天在隔壁的徐姐姐那里知道了关于大学的真相：大学里不造高达，也不造变形金刚。
　　震惊之余，他质问易阳：“哥，你骗我，读书原来也造不了变形金刚。”
　　易阳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敲了易川一下：“读书是造不了变形金刚。”
　　易川心情复杂，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闷闷不乐，说：“读书没用。”
　　易阳说：“你是不是觉得我骗了你，很悲愤？”
　　易川想了想，点点头。
　　“那你想一想，为什么你知道我在骗你？”
　　易川一愣，“啊？是因为……因为徐姐姐告诉我的。”
　　“那徐姐姐是怎么知道的呢？”
　　“徐姐姐……徐姐姐……她是怎么知道的？”
　　易阳又敲了易川的脑袋一下：“读书。”
　　“啊？”
　　“不读书，就会被骗。你要是不好好读书，以后我天天都能骗你，别人也能这样骗你。”
　　易川想了想，倔强地说：“不可能，我没那么好骗，就算我不读书！”
　　易阳想了想：“二叔说，你能绕着他跑三圈，然后不说话，伸手，他就会在你的手里放五块钱。”
　　易川一愣，顿时惊喜，飞快跑去了。
　　易三正在给狗做狗链，忙得不可开交。他看到儿子飞跑过来，绕着自己跑了三圈，伸出手，得意地看着自己。
　　“干什么？”
　　易川不说话，欠扁地勾了勾手。
　　易三沉默了许久，把易川揍了一顿。
　　回到屋子里，易川悲愤地说：“哥，你骗我！”
　　易阳说：“对啊。你看，你不读书，我想骗你就骗你，这下你信了吧？”
　　易川顿时怔住了，摸摸脑袋，觉得似乎是有道理，一时间，他心情复杂。
　　这个夏天，易川觉得自己的堂哥变了很多。
　　以前，易川喜欢易阳是因为他会保护他，准确地说，是给他撑腰，让他可以去欺负别人。
　　当然，易川的本质不是一个热衷恃强凌弱的孩子，他只是喜欢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他想当孩子王。
　　这是他喜欢做的事。
　　但这个夏天，堂哥变了很多。以前堂哥总是告诉他，拳头是最有用的东西，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不要怕，只要你不怕，怕的就是对方。
　　但现在，堂哥很少、甚至不提那些事情，他说得最多的事关于将来的事。
　　他总说，将来要离开这片小地方，要去更大更大的城市。但光去城市还是不行的，因为大城市的上面和下面不一样，准确地说是两个世界。必须去到城市上面的那一层。
　　去上面，就要多读书。
　　这些话对小小的易川来说太过深奥，他听不懂上面下面的那些话，但他越发觉得堂哥酷了。
　　因为，堂哥说的话很深沉。一个深沉的男人，就是这么酷。
　　总之，易川更喜欢堂哥了。
　　……
　　上次帮赵月娥提过水之后，易阳每天都会在清晨哼着歌慢跑去中田村。
　　少年的身体总是充满了活力，他的身体很快逐渐适应了这种强度的锻炼，跑起来也越发得轻松。
　　前几天，他总能在中田村的村口碰到赵月娥，她还是提着桶，易阳就会自然而然地过去帮他提。
　　一开始，赵月娥还很羞涩，很不自然，但几次以后，索性也就任由易阳帮忙了。
　　两人就会在路上随意闲聊一会儿。
　　易阳在重生前，这个年龄时对成绩好的人有多不屑，重生后就有多佩服。
　　曾经不屑成绩好的学生，除了隐藏在心头那不愿承认的强烈的自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认为读书读的好的学生都是书呆子，是没有社会自理能力的蠢货。
　　被社会毒打后，易阳才知道这样的想法才是最愚蠢的。
　　十四年后，给易阳心灵上最大冲击的事情就是，那些他曾经认为的“书呆子”，不仅没有一个“呆”，而且读书读的好的人，内心世界丰富，一个比一个骚气，连玩儿都比差生会玩儿。因为，他们看到的世界更加丰富。
　　而且，能读好书的，要么智商高，要么有毅力，要么家庭条件好，他们总是哪一方面都要完爆差生。
　　不排除高智低能的人是有的，但那是极少数。易阳将来遇到的那些高学历的家伙，智商高的同时情商同样优秀。
　　赵月娥也是这样。
　　跟赵月娥的接触多了，他发现这个曾经在他眼中内向、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其实很有趣，很可爱。
　　她会思考很多奇怪的问题，比如，给蛇打个结，它能不能自己解开？比如，长颈鹿的眼睛要是痒了，该怎么办？比如，树懒这么慢，遇到危险怎么办？
　　易阳目瞪口呆。
　　后来赵月娥又说，她想弄明白那些脑子里窜出来一个又一个奇怪的问题是什么答案，所以想要好好读书。
　　将来要去读一个跟动物有关的大学。她想了想，问：“中国有没有一所BJ动物大学？或者清华动物大学也行。”
　　易阳记起来，后来赵月娥好像是去读了生物类的某个专业。
　　有一个梦想，真好。
　　小小的年纪，就已经立下了这样可以为止奋斗的目标，真幸运。
　　而赵月娥对易阳的印象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天易阳把书还给赵月娥的时候，她想了一会儿，说：“你跟我想象中的真的不一样，我觉得你其实是一个好人。”
　　奇怪的好人卡。
　　赵月娥的话让易阳眨眨眼，不知如何回应。
　　赵月娥在翻看书的时候，里面掉出来一张纸，是易阳抄写的某一首诗。赵月娥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才说：“这字好丑啊。”
　　易阳说：“哦，弟弟写的。”
　　“怪不得。我记得上次他的字还没有这么丑呢。”
　　一时间，易阳百感交集。
　　暑假还剩十几天的时候，易阳准备回县城了。但易阳让奶奶就留在二叔家，他说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回县城的原因，是因为小学的教材终于还是不够用了。


第十三章 死党
　　初中，是最喜欢拉帮结派的时期了。这个兵荒马乱的岁月，没有一个死党是不成的，那会显得自己很奇怪，很不酷。
　　易阳回到县城家的时候，门缝插了一张纸条：兄弟，回来以后给我家打个电话。
　　易阳看着纸条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是谁留的纸条。
　　张卜寿。
　　他是易阳初中时期最要好的死党了。
　　他长得胖，个子不高。
　　他一直想留一头易阳那样的长头发，但父母管教得太严，一直只能留平头。
　　平头，显得他的脸更大更圆了。
　　张卜寿一直把自己的胖归因自己的名字：“张卜寿，不就是长不瘦吗！”
　　他很想给自己改个名字，比如叫张得寿，或者干脆叫张寿，但都未遂。
　　未遂的原因是他那个屠夫老爸不同意。他老爸翻遍了字典，才找到这个“卜”字，又简单又少见，这个名字就显得很独特。他对张卜寿说：“你难道喜欢那种烂大街的名字吗？比如唐三？萧炎？”
　　张卜寿说：“实在不行，我换个姓也行。”
　　他老爸沉默了良久，点燃一支烟，然后把他揍了一顿。
　　他和易阳成为好兄弟是在小学。一天易阳在游戏厅里打拳皇，一个币通关，张卜寿在后面盯着看了好久，顿时崇拜之情油然而生，差点没有跪下来拜师。
　　易阳那时候也是首次体会到被人认可和崇拜的滋味，一来二去就跟张卜寿成了好朋友。
　　易阳记得，那时候他们两个在很长一段时间一起放学回家，一起去游戏厅打游戏，后来变成一起去网吧打游戏。
　　易阳帮张卜寿打过架，而张卜寿也偷过家里的钱出来两人一起挥霍。
　　他们两个有一段时间关系好到恨不得穿同一条裤子。
　　只是，两人的关系再好，也抵不过岁月和现实的消磨。
　　易阳高一出事以后，张卜寿也来看过他，但后面两人还是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当易阳开始混社会的时候，张卜寿去蓝翔学了挖掘机，再然后去了外省一家工地上。
　　逐渐，联系少了。张卜寿成家以后，最后双方也成了待在对方好友列表里很少跳动的头像，只能靠互相默默地点赞来维系关系。
　　这就是成年人的无奈之一。
　　许多年后，易阳记得大约是他二十七岁的那一年，回县城又碰到了张卜寿。两人一起喝了一台酒，聊起往事，张卜寿苦笑说：“我们两个当年要是都好好读点书就好了，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事无成。”
　　那时候，他们两人都已经成熟了，也认清了自己的平庸。
　　思绪回到现实，易阳百感交集。
　　如果可以的话，易阳觉得能让张卜寿改变命运，也好。
　　叹了口气，易阳开门，进屋。
　　再一次回到这个家，易阳心生感慨。
　　刚刚重生醒来的那天，他思绪混乱，还没有仔仔细细地观察这个家。
　　一切如记忆时那般。
　　这是易阳老爸留给他的物质财富之一。
　　易阳对他父亲的记忆十分模糊，他只是隐隐约约记得是有过那么一个男人，在他还浑浑噩噩的岁数时，抱过自己。
　　他爸爸死的时候，他才三岁。
　　易阳对他父亲的了解，要么来自奶奶，要么来自二叔。
　　奶奶说，大儿子是一个肯吃苦的人，总是很乐观。
　　而二叔说，大哥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他做的那些事，自己想都不敢想。
　　幼儿园时，易阳对父亲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偶尔会有人说他没有父亲，让他感到难过。一开始，他还会哭，哭着去找妈妈。后来他妈妈改嫁失踪了，易阳就再也不哭了。将来再有谁揭他的伤疤，他就把那人往死里揍。
　　揍不过也揍。
　　不过随着年龄增长，如今易阳对父亲的死亡已经释然了。他知道父亲是有本事的人，农民的孩子，靠着自己一双手，在县城买了房子，门面，还在省城弄了两块地。
　　如果、或许父亲还活着，他大约也能享受起跑线划在同龄人前面的痛快吧？
　　上一辈子懂事得太晚，把父亲留给他的东西都败光了。
　　如今，遗憾不会再次上演。
　　这套房子是县城新区的第一批商品房，足够大，哪怕不算公摊面积，也有一百二十多个平方。只有奶奶和他两个人住，其实显得空旷。
　　只是，装修的糟糕。
　　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套房子交房是他的父亲死后三年，当时只是一个毛坯房。奶奶和二叔一番辛苦，才勉强把房子装修成了人能住的样子。
　　易阳从抽屉里取了银行卡。
　　家里目前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父亲就给他的那个门面每年收来的租金，不多，就在三万到三万五之间浮动。
　　但这些钱，要支付奶奶和他的所有生活开销，其实还是很拮据的。
　　上一辈子，奶奶没有出事之前，这钱一直是她管着的。每月给易阳定量的零花钱。但自从奶奶出了事，监护人成了二叔，这些钱便彻底由易阳自己支配了，他也在肆无忌惮中越堕越深。
　　让易阳没想到的是，这一次他请求奶奶把银行卡的抽屉钥匙给自己，她竟然没有丝毫犹豫。
　　易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奶奶似乎能感受到自己灵魂的变化。
　　永远不要小看一些老人的直觉，很玄妙。
　　拿着这张银行卡，易阳心头温暖。
　　这个年代还没有移动支付，pos机也不普及，易阳拿着卡，要先去取了现金才能花。
　　要去买一些教材习题。
　　易阳想了想，用座机拨通了张卜寿家的电话。
　　“喂？哦，你等一下。卜寿，有人找你！”
　　电话那头，张卜寿接起来听筒，易阳也有些兴奋，他也好久没有见到这个兄弟了。
　　“喂，出来，陪我买点东西。”
　　“好，杏花广场不见不散！”


第十四章 学习的理由
　　站在杏花广场，易阳不禁感慨万千。
　　这里曾经是县城最大的广场，许多重大的活动都是在这里举办的。易阳还记得，以前小学的时候每天晚饭后，他都会和玩伴到这里玩耍。
　　广场上有几个完整的篮球场。这年头广场舞虽然兴起，但杏花广场足够大，跳广场舞的大妈们和打篮球的少年井水不犯河水，大家都很佩服对方热爱运动。
　　后来，县城规划，杏花广场被设计成了一个体育馆。名字倒也没有变，依旧叫“杏花”，但却引来县城居民强烈不满。
　　因为，杏花广场改建的体育馆叫“杏花宫”，也不知道是哪个奇葩领导起的奇葩名字。外地人到清河县来旅游，都十分统一地认为这是一个足浴中心。
　　杏花广场变成“杏花宫”以后，易阳就再也没有去过那里打球了。
　　就在失神的片刻时间，一个胖乎乎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中。
　　看到熟悉的张卜寿，易阳竟然莫名奇妙地鼻子一酸，心里一激动，喊了一声：“这儿！”
　　张卜寿除了胖，还有一个特征是他的眉毛特别有趣，是彩虹形状的。这让他这一张脸看上去更加傻乎乎的。
　　张卜寿走边上，盯着易阳看了几秒钟，表情古怪。
　　“怎么了？”
　　“你的……头发，好丑啊。”
　　易阳轻轻叹了口气。
　　张卜寿从身上摸出几块红枣，递给易阳，一边说：“这段时间跑哪儿去了？”
　　易阳接过红枣，塞入嘴里嚼了起来，表情如常：“啊，去乡下待了一段时间，我二叔家。”
　　“哦，你说要去买东西，买什么啊？”
　　易阳说：“买几本书。”
　　顿时，张卜寿露出一个会意过来的表情，激动地说：“火影忍者出新话了！”
　　易阳笑而不语，往新华书店走去。
　　“不过兄弟，你以前不是不喜欢看漫画的吗？”
　　易阳说：“是啊，现在也不喜欢。”
　　“不喜欢你还买？”
　　易阳转过头看他，说：“谁告诉你我要买漫画书了？”
　　张卜寿微微一愣，眨眨眼：“那你要买什么？”
　　易阳不说话，继续往前走。
　　“卧槽，这么神秘？故事会？最小说？今古传奇？你不是不追这些杂志么？”
　　“难道是偷星九月天？”
　　易阳摇摇头：“都不是哦。”
　　张卜寿思考了半天，忽然眼睛一瞪，露出震惊的表情，随后一脸猥琐的羞涩：“你……你不会想买那个书吧？”
　　易阳表情怪异：“那个书？”
　　“就是……报亭里卖的那种，好像叫什么……花花公子？”
　　易阳一时语塞，忍不住锤了张卜寿一拳。
　　“不是。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
　　两人从新华书店出来，张卜寿看着易阳的表情有些复杂。
　　几次欲言又止以后，张卜寿还是忍不住问：“你买这些书到底是想干什么？”
　　都是学习材料。
　　易阳叹口气：“我真的是想好好学习。我觉得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张卜寿表情古怪，“我不信。你说，你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易阳知道，无论如何张卜寿都不相信自己是真的打算好好学习。他想了想，问张卜寿：“哥们儿，你还喜欢张雪芬吗？”
　　张卜寿顿时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易阳微微一怔：“哦。你现在还没告诉这件事么？哈，记错了，不好意思。”
　　“啊？”
　　“我是这么想的，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就该好好学习，你们才有机会在一起。”
　　“啊？”
　　“你想啊，张雪芬的成绩还是不错的，她将来高中要是进了县一中，你却只能去二中，那你们两个不就异地恋了吗？”
　　顿时，张卜寿的脸红了起来，主要是“异地恋”这个词语深深地刺激到了他。
　　“你说的有点道理。”
　　易阳说：“是吧？”
　　“那你想好好学习也是因为这个？可是叶娉婷的成绩也不咋地呀，她能进一中？”
　　听到叶娉婷这个名字，易阳表情微微一变，短暂沉默后说：“我不喜欢她了。”
　　这一次，再度重新听到这个名字，易阳说没有丝毫内心波动是不可能的，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个女生在他心头已经没有什么分量了。
　　但，还是有些难过。
　　难过的原因是，熟悉。
　　对易阳来说，现在的叶娉婷就是他最熟悉的陌生人，易阳了解她的一切习惯，优点、缺点。适应一个人很难，适应后割舍更难。
　　但此时的叶娉婷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初中少女，还没有做过将来那让他无法原谅的事，但让易阳此时再选择一次，他的决定却坚定明了。
　　最重要的还有一点是，人是会变化的，十四年足够将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易阳自己都很迷惑，现在的叶娉婷到底算不算那个跟自己在一起十多年的女朋友。
　　张卜寿眨眨眼：“啊？你不喜欢她了吗？你不是说这辈子只喜欢她一个人吗？”
　　易阳表情微微一怔：“我说过这么蠢的话？”
　　张卜寿鄙视易阳一眼：“这么快就忘了？”
　　易阳叹口气：“时间太长。是忘了。”
　　“明明暑假前你才说的。算了，不说这个了，那你不喜欢她了，是喜欢上了一个成绩好的女生？”
　　“没有，我没有喜欢的人。”
　　“啊？”
　　易阳想了想，说：“你觉得最好的女孩子在哪里？”
　　张卜寿微微一怔，“最好的女孩子？没想过啊。”
　　易阳说：“我将来想找一个这样的女朋友，她首先要长得很漂亮，然后至少要有一两个特长，比如跳舞、画画什么的，然后要有很好的家教，有思想，有趣。最重要的是，她还要足够独立，有健全的人格。”
　　张卜寿听的目瞪口呆。
　　初中生，对喜欢的异性哪里会有这么具体的要求？一时间，张卜寿看易阳的表情越发地古怪，“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感觉你怪怪的。你说的那种女生，现实生活中有吗？”
　　易阳说：“有，肯定有。但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越优秀的女生就会进越好的大学里去。我想找那样棒的女孩子，我是不是自己也得那么棒，才有机会？所以我要读书，将来考一个好大学。”
　　张卜寿沉默了一阵，“你想的真多。”
　　易阳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这番话对一个初中生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但是，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原来你是想要找一个更好的女生。那你真的打算要好好学习了？”张卜寿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易阳点点头：“真的。”
　　张卜寿表情复杂：“不管你咋想的，兄弟，我支持你！”顿了顿，又问了一句：“不过，你到底怎么知道我喜欢张雪芬的？”
　　易阳嘿嘿一笑：“我们是死党，我猜的。”
　　“真的？”
　　“真的。”


第十五章 再遇“前女友”
　　县城不算大，哪怕隔了十四年，易阳依旧清晰地记得这座县城每一个旮旮角角。
　　此时，县城有两个游戏厅，目前生意还很好，大多赚的是小学生的钱，游戏厅里除了街机游戏，还有ps2的手柄游戏，易阳记得此时最火的ps游戏是《龙珠之电光火石》。有几家黑网吧，用的电脑还是屏幕厚厚的台式机，有时候会给未成年的学生上机，有时不能，全看当时的检查严不严。除了这些常去的地方，还有几家台球摊，一个旱冰场……
　　易阳和张卜寿坐在杏花广场看台边的栏杆上，舔着两根冰棍吃。
　　“我们去游戏厅？”
　　易阳摇摇头：“不是说了吗，我现在决定以后都不去那些地方了。”
　　张卜寿说：“太没意思了。”
　　夏天的风是热热的风，两人都被晒得有些难受。就在这时，张卜寿忽然眼睛一亮，碰了碰易阳的手肘，给他使个眼色。
　　易阳一怔，顺着张卜寿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有两个女生正在往这个方向走。
　　是叶娉婷，和她的朋友。
　　易阳的思绪不由得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或许就是现在这个时间节点的去年，但对他来说，是十四年前的记忆了。
　　那时候易阳坐在第四排，刚刚上初中，叶娉婷就坐在他的前排。
　　是叶娉婷主动跟他说话的。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喜欢上了这个性格外向的女生。
　　白天，头顶的风扇不停地转啊转，易阳就趴在桌子上静静盯着叶娉婷的背影看。
　　她那时候总爱穿一件带花的短袖，下面穿一条蓝色的裙子。风扇轻轻吹拂，她的头发轻轻舞动，白皙的脖子，上面还有几根柔软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在微风吹拂下跟着摇晃。
　　那时候，易阳觉得叶娉婷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但是，如今再看到叶娉婷，易阳心底没来由地升起深深的失望。
　　尽管、明明已经决定不再跟这个女生有什么瓜葛，但易阳看到她的一瞬间，还是没来由的失望。
　　叶娉婷穿的那件带花的短袖，和蓝色的短裙，看起来太普通了。
　　然后，她的发型是齐刘海，丸子头，丸子没有扎在后脑勺上，而是斜斜地扎在右边，这是这个时期女生最流行的发型。
　　太普通了。
　　曾经让自己魂绕梦牵的人，为什么这么普通。
　　易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张卜寿说：“我觉得得她还是挺好看的。”
　　易阳看了张卜寿一眼，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两个女生也看到了易阳和张卜寿。
　　叶娉婷的朋友嬉笑一声，碰碰叶娉婷的手臂，让她往易阳的方向看，叶娉婷微微一愣，看了易阳一眼，瞪了朋友一眼。两个女生相互嬉笑打闹几下，然后朝着这边来了。
　　易阳快速把那根冰棍咬碎，冻得喉咙有些不舒服，然后把冰棍木片取出来，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说：“我们走吧。”
　　张卜寿微微一怔，“啊？她们两个过来了，你要走吗？”
　　易阳说：“走。”
　　就在这时，叶娉婷的朋友叫住了他们两个。
　　“易阳！”
　　易阳轻轻叹了口气，看向叶娉婷的那个朋友。
　　这个女生长相普通，易阳当然记得她叫什么，黄颖，在初中很长一段时间，她几乎和叶娉婷形影不离。易阳为了追求叶娉婷，没少求黄颖帮忙。
　　易阳和张卜寿等着两个女生走到跟前。
　　黄颖看到易阳的第一眼，微微一愣，说：“易阳，你剪头发啦？”
　　易阳随意点头，“什么事？”
　　黄颖坏笑一声，“你们两个在这儿干嘛呢？”
　　叶娉婷也不说话，安静地站在一旁。
　　易阳说：“坐一会儿就走。”
　　黄颖笑得越发灿烂：“那你们这会儿没别的事吧？”
　　易阳说：“有事。”
　　张卜寿说：“没事。”
　　黄颖和叶娉婷微微一愣，黄颖问：“到底有没有事？”
　　张卜寿看了易阳一眼，这次他不说话了。
　　易阳说：“嗯……有什么事？”
　　黄颖皱起眉头，因为她觉得今天易阳有些怪怪的。往天如果看到自己和叶娉婷，他老早就过来打招呼了。
　　叶娉婷也露出了一丝奇怪的表情，她不由得多看了易阳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也觉得易阳给人的感觉似乎和以前大不一样。
　　黄颖说：“你们两个如果没有事的话，我们一起去滑冰怎么样？”
　　说话间，她给易阳疯狂使眼色，让他看身边的叶娉婷，而且颇有邀功的意思在里面。
　　叶娉婷分明注意到了黄颖的小表情，但她假装没有看到。
　　易阳却摇摇头：“下午还有别的事，不行。”
　　一时间，黄颖和叶娉婷都愣住了。
　　黄颖还想说什么，叶娉婷却拉了拉她的手，说：“算了吧，人家有事，我们两个叫其他人就好了。”
　　黄颖有些生气，又给易阳使了个眼色，见易阳还是不为所动，便故意说：“那我们叫谁呢？要不叫王麟吧？”
　　叶娉婷有些赌气地说：“好啊，王麟也行。你们两个真的不去是吗？”
　　易阳忽然有些想笑。
　　现在想来，叶娉婷似乎从一开始就斡旋于他和王麟之间，只是当初的自己太幼稚，想不透，也看不到。
　　张卜寿还想说什么，易阳已经攀上他的肩膀，“真不去。”
　　叶娉婷沉默下来，黄颖皱起眉头：“你们下午到底有什么事？”
　　易阳忽然回过头，露出一个笑容：“学习啊。”
　　随后，也不管她们两个的表情，拉着张卜寿走了。
　　黄颖和叶娉婷相视一眼。
　　黄颖忍不住骂了一声：“他今天到底哪根神经不对啊！”
　　叶娉婷默默地看了易阳的背影一阵，摇摇头：“鬼知道呢。”
　　黄颖忽然笑起来，“我猜，她肯定是在欲擒故纵呢。”
　　“不管他。”
　　“那我们现在干嘛？”
　　“你不是说了吗？滑冰去。”
　　黄颖一怔：“啊？就我们两个啊？”
　　叶娉婷哼了一声：“去叫王麟！”


第十六章 马东犀
　　张卜寿问：“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易阳说：“不是说了吗，学习去啊。”说着，挥了挥手里一袋子的学习资料。
　　这些学习资料都是初一的习题本，带解析的那种。另外，还有一本“初中各科公式大全”的小手册，和一本高考英语3500词的小手册。
　　张卜寿表情复杂，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你……是玩儿真的啊？”
　　易阳叹了口气，“你怎么老是不愿意相信我，我真的想好好学习。”
　　“好吧。那去哪里学习？”
　　易阳说：“就去你家吧。”
　　“啊？我家啊？”张卜寿露出为难的表情：“我家……”
　　易阳问：“怎么了？”
　　“我有点怕我老爸。”
　　“你老爸要吃人？”
　　“吃人倒是不会，但他动不动就会揍我。”
　　易阳拍拍张卜寿的肩膀：“你老爸又不是疯子，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揍你的，我们是去学习，又不是去捣乱，他没理由揍你的。”
　　张卜寿纠结了一下，“好吧。”
　　易阳和张卜寿所在的初中是全县唯一的初中。
　　小县城，生源至少有一半以上来自周边乡镇，或者周边农村，他们没有学习的动力。每个班上都会有很多不学习的学生，这些学生处于自己不学，老师不管的状态。他们将来至少大半会去读一个中职校，学一门手艺，然后进入社会。
　　而另一半，连中职校都不读，就匆匆进入社会。
　　就像，易阳这种。
　　十四年后，易阳接触过一些来修车的白领阶层，他们大多来自大城市，毕业于某一个本科大学，尽管有着高学历，随时关注着国家大事，懂金融，懂国际时政，但他们对国内的现状几乎可以称得上无知，他们总是很焦虑，难以置信中国竟然至少有九成以上的人是没有本科学历的。
　　因为幸存者偏差，他们看不到那些沉默的大多数。
　　张卜寿不知道将来要做什么，但他已经冥冥中预见了将来的生活，大概率就是就读某一个技校，然后成为这个光怪陆离的社会的一部分。
　　所以，他才会对易阳忽然想要学习的事情感到如此的不可思议。
　　张卜寿从来没有想过好好学习，但易阳那般掷地有声地说出自己的目标以后，他又有些期待起来，这期待，也跟他自己有关。
　　只是具体期待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去张卜寿家的捷径，要经过一条车辆很少的后公路。
　　这条路不经过主城区，所以总是一些运送货物的车子匆匆穿过，从这条路上前往下一个地方。
　　张卜寿和易阳一起走在路上。
　　易阳看着路上的白线，每一步都踩在白线的中央，如果有一脚踩空了，就会很不满意。
　　“然后，王麟就把他打了一顿。”
　　张卜寿正在旁边给易阳讲一些学校里的八卦。大多内容都是谁和谁在一起了，谁把谁揍了，又叫了多少人。
　　那时候他们有一本教科书，叫青春。上面详细讲了男生和女生的生理变化和心理变化，内容对这个年纪的孩子们产生的冲击是巨大的。
　　但小地方的老师们大都太传统，传统得易阳怀疑他们都是从封建社会穿越而来的。那本《青春》教材上的知识，老师们都很默契地不讲。
　　所以，易阳觉得小地方教育最失败的地方在于，在人生最重要的时间段，那些对人生最重要的知识，他们却要依靠自学。
　　想了想，易阳忽然笑起来，“你讲的这些东西都太没劲了，我给你讲个有意思的事。”
　　“什么？”
　　“你知道，女孩子是什么样子的吗？”
　　张卜寿脑子里出现了一幅画面，是他喜欢的张雪芬。他摇摇头，把这画面甩出脑海，问：“这有什么意思？”
　　易阳一愣，“这还没意思？你见过？”
　　“没见过，但我能想象。”
　　易阳沉默了一阵，“你想象力可真丰富。”
　　于是，易阳想要给张卜寿科普一些关于青春期知识的这件事，也索然无味了。
　　就在这时，他们两人的视野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大家伙。
　　是一台很大很大的机车。
　　易阳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这种车，他也修过。
　　然而，看到机车的主人，易阳却微微一怔，这个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是一个大叔，身材魁梧，大光头，一脸横肉，最显眼的地方是他脖子上挂了一根很粗的金链子。
　　忽然，易阳想起来，是那天他去乡下时，同坐一辆班车的那位大叔。当时是他呵斥司机让自己尝试修理的。
　　之前没有仔细观察这位大叔的长相，此时易阳多看了他两眼，忽然脑子里想到一个人，是他许多年后看的一部韩国电影的主角，叫什么名字他忘了，但电影很精彩。
　　这个大叔像极了那个大叔，无论是体型还是长相气质。
　　那位大叔也看到了易阳，忽然表情一亮：“咦，是你？”
　　张卜寿往后缩了缩小声说：“这人看起来不好惹。”
　　易阳一怔：“啊？什么惹？”
　　张卜寿小声在易阳耳边说：“你不觉得这人脸上写了不好惹三个字吗？”
　　易阳哑然一笑，“别胡说。”
　　大叔此时正在捣鼓他的那台摩托车。是一台春风的进阶款车型，看上去十分酷炫。
　　大叔笑笑：“小兄弟，上次没跟你细聊，没想到又遇到你了。”
　　易阳笑笑，看了那台摩托车几眼，注意到拆开的外壳，工具散落一地。便问：“这台摩托车出问题吗？”
　　大叔叹了口气：“有点小毛病，我拆开再检查一下。不说这个，你叫什么名字？”
　　易阳说：“我叫易阳，初中生。”
　　大叔点点头，“我叫马东犀，你不嫌弃，叫我一声马哥就行。”
　　易阳想了想，蹲下来看那台摩托车，说：“大叔，你这车到底出什么问题了，给我说说吧，或许我能修。”
　　张卜寿瞪大了眼睛，古怪地看着易阳。
　　马东犀听到易阳喊他大叔，先是无奈笑笑，又听他说自己能修，便想起来他熟练地修好了班车的事，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题倒是不大，不过有些讨厌。是这样的……”


第十七章 有过节的人
　　易阳听完马东犀的描述，叹了口气：“大叔，你这问题还不小呢？这是很严重的问题了！”
　　马东犀微微一怔：“很严重？”
　　马东犀的摩托车，遇到的故障也不算太罕见，用修车人的话来说，叫“放炮”。是指排气管中发生汽油爆燃产生较大的响声，就像放炮一样。
　　马东犀说：“就是放炮，很严重吗？”
　　易阳摇摇头：“一般放炮的原因是缸内燃烧不好，没有充分燃净的汽油排入排气管，遇高温进行了二次燃烧。放炮如果严重，有时可能炸裂排气管！”
　　听到这里，马东犀不由得严肃起来：“这么严重？”
　　易阳说：“正儿八经。”
　　张卜寿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
　　马东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表情古怪：“你这么小，怎么懂这些东西的？”
　　一时间，易阳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转移话题：“既然原因是缸内汽油未燃烧干净，那么，可能是因为混合气过浓，烧不完，也可能是有的燃烧周期没及时点火，混合气根本没烧，我们顺着这个思路，好好检查一下就行。”
　　马东犀说：“我之前让几个修理工看过了，他们检查过，没发现问题。”
　　易阳皱起眉头：“检查过了？”
　　马东犀点点头：“先检查和更换了火花塞、高压包、点火器等，没有找到故障点。”
　　易阳问：“化油器呢？化油器看过了吗？”
　　“看过了，化油器油面基本正常。”
　　易阳不由得陷入了沉思，想了一会儿，喃喃低语：“既然油电都正常，难道是配气正时有问题？”
　　说着，易阳从地上捡了工具，没想到马东犀的工具箱配件还挺齐全。他微微一笑，开始详细检查起来。
　　马东犀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小兄弟工作，给自己点燃一支烟，又瞧见在一旁同样好奇地盯着易阳的张卜寿，问：“小胖子，你是易阳的朋友吗？”
　　张卜寿点点头：“啊，我们是好兄弟。”
　　马东犀微微一笑，从烟盒里取了一根烟，递给张卜寿：“小胖子，来一根？”
　　张卜寿原本不怎么抽烟的，抽也只是抽包口烟，不吸入肺部，他只是觉得这个动作很酷。但此情此景，接一根似乎会显得自己很成熟，于是就下意识地伸手。
　　然后，他的手上就挨了一巴掌。
　　“啊哟！”
　　张卜寿一下子把手缩了回去。
　　马东犀一边笑，一边把烟塞进烟盒，“未成年不能抽烟。”
　　张卜寿手上吃痛，但又十分害怕这个大叔，只好委屈地抬头，小声说：“明明是你给我的。”
　　“我给你就接？”
　　张卜寿百感交集，深深一叹。
　　就在这时，易阳放下了工具，认真地说：“检查过了，我对发动机配气机构的装配、气门间隙以及气门是否漏气进行了详细检查，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马东犀叹了口气：“如果实在找不到问题，就算了吧。”
　　易阳却微微一笑，“我已经知道问题在哪里了。”
　　马东犀一愣：“知道了？”
　　易阳认真地说：“其实，还是还在电路上，我估计，真正的故障是磁电机触发线与点火器的连接线存在接头接触不良。由于接触不良，导致触发信号时有时无，发生无规律的断火。断火后没有燃烧的汽油排入排气管，从而引发放炮。”
　　马东犀眼睛亮起来，“有道理！”
　　两人一起动手，详细检查了一下磁动机，果然发现故障的原因和易阳描述的一模一样。
　　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其实修起来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把接触不良的位置重新接好，故障就解决了。
　　马东犀插上钥匙，打燃摩托车，顿时排气管轰鸣声起。他尝试拧了拧油门，摩托车精神焕发地咆哮两声，便满意地点点头：“没问题了。谢谢你啊小兄弟！”
　　易阳笑笑：“没什么。”
　　马东犀递了一张名片给易阳，笑着说：“小兄弟，我挺欣赏你的，这是我的电话，要是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吧。”
　　易阳接过名片一看，不由得微微一愣。
　　皇城的老板。
　　皇城公司，易阳是知道的。这家公司的老板后来算得上是清河县的首富了。
　　这家公司一开始是以ktv、酒吧起的家，在清河县逐渐有了一定实力后，赶上了一波房价飞涨，做了几个房地产项目，一下子就崛起了。
　　易阳记得，十四年后这家皇城公司却没有继续在房地产的道路上继续前行，而是再一次转型服务娱乐业，旗下有几家酒店、歌城，一家健身房，和许多间门面，做起了“独坐钓鱼台”的稳当生意。
　　虽然，马东犀的资产跟网络小说里动不动就几百上千亿的大佬没法比，但在清河县这样的小县城里，已经是雄踞一方的人物了。
　　没想到，这个大叔的来头这么大。
　　不过，目前马东犀的皇城公司还只是起步阶段，只有两家ktv，还没有开始涉足地产。
　　但也快了，大约就在这两年吧。
　　易阳小心地收好这张名片，对马东犀说：“好的大叔，要是将来我真有麻烦事，给您打电话可千万别水我啊！”
　　马东犀笑着摇摇头：“怎么会呢？”
　　马东犀开始收拾散落在地上的工具，对易阳说：“你们还有事忙，就去忙吧。”
　　易阳点点头，“那行，大叔，我们就先走了。”
　　两人走了几步，马东犀忽然又笑起来：“对了，小胖子！”
　　张卜寿脑袋一缩，回头：“干，干什么？”
　　马东犀微微一笑：“别抽烟哦，小胖子。”
　　张卜寿无奈地点点头：“哦。”
　　易阳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转身离开，但还没走出几十米，就停下了脚步。
　　拐角处，正好也走出来几个初中生。
　　马东犀捡起来地上的那个扳手，一抬眼就看到了那一幕，脸上露出好奇的表情，又给自己点燃一支烟，靠在摩托上静静地看着那个方向。
　　张卜寿忍不住看了易阳一眼。
　　易阳眉梢一挑，但表情平静。
　　对面，是一个黄毛和三个朋友。
　　黄毛看到易阳和张卜寿的同时，也微微一怔，随后冷笑一声，大步朝着两人走了过来。


第十八章 挨打就要立正
　　易阳不由得轻轻感叹真是冤家路窄啊。
　　这个黄毛，名字叫成浩，跟易阳有十分严重的过节。
　　普通人在干一些坏事的时候，总喜欢给自己找一个借口，为自己的坏事赋予一个正当的理由。
　　但易阳此时已经能坦然地面对自己的错误。当初和这个成浩发生矛盾，起因微不足道，不过是两人擦肩而过，碰了一下，那时脾气暴躁的易阳破口大骂，两人便在学校里干了一架。
　　怎么说呢，各打五十大板吧。
　　甚至，易阳觉得自己的问题更大一些。
　　时隔这么多年，易阳再次看到这个黄毛成浩，心态已经大不一样。
　　但成浩显然不会这样想。看到易阳的第一时间，他已经做好了干架的准备。
　　关键是，现在他们人多！
　　尤其，他们这几个人当中有一个社会上的表哥，要揍一个学生，实在是简单。
　　易阳也看出了对方的想法。
　　真是个孩子。
　　不过，要打架之前，有些场面话还是得说的。成浩在易阳面前站住，笑起来，笑得很拽：“你还不跑？”
　　张卜寿再看了易阳一眼，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跑和……挨揍，但他知道以易阳的脾气，跑是不可能的，所以大概率就是挨揍了。他有些害怕，但一句话不说，坚定地站在易阳身边。
　　易阳摇摇头，“没什么可跑的。”
　　成浩冷笑一声：“有胆量！”
　　这时，成浩的表哥开口了，他也不过十七八岁。看上去吊儿郎当，轻轻撇了易阳一眼，“他就是上回和你打架的小子？”
　　易阳没有理会成浩的表哥，只是平静地对成浩说：“上回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我向你道歉。”
　　顿时，几人都微微一怔。
　　成浩皱起眉头，易阳的名头他是听过的，这家伙是个打架不怕死的主，所以尽管此时人数占了上风，但他心头其实还是有些发怵的，有些害怕等会儿干起来，对方摸出一把刀子给自己来一下，就亏大了。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认怂？
　　道歉？
　　初中生道歉不分对错，只看打不打得过。
　　但成浩的表哥却不这么想，他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敢动我弟弟，找抽！”
　　成浩犹豫了一下，正想让表哥先别动手，但表哥一巴掌已经扇了上去。
　　只是，成浩表哥的巴掌，还没落到易阳的脸上，就被一只大手给钳住了。
　　这只大手的主人当然是马东犀了。
　　马东犀的身材魁梧熊壮，黄毛的表哥就像一只瘦鸡一样，被拎在手中。
　　“哎哟！”
　　成浩表哥叫了一声。
　　马东犀刚才见情况不对劲儿，便走了过来，刚好看到黄毛的表哥要抽易阳这一幕，上前一步拦了下来。
　　成浩表哥大叫一声，“你谁啊？找死呢？”
　　马东犀嘴里还叼着烟，听到成浩表哥的话，顿时眉梢一挑，一巴掌就抽了上去。
　　抽在脑袋上，成浩的表哥被抽出老远。
　　“没大没小。”
　　马东犀把烟从嘴巴里吐出来。
　　其他人，都目瞪口呆。
　　甚至包括易阳在内。
　　马东犀的这一巴掌，实在是太霸气了。
　　小混混不管再怎么横，遇到马东锡这种看上去很有社会气息的大叔，都是会发怵的。
　　成浩的表哥咆哮起来：“你你你，你知道我大哥是谁吗！”
　　“大哥？”
　　马东犀二话不说，上去又是一巴掌。
　　“你别以为我不敢动手啊你！”
　　“动手？”
　　马东犀又是一巴掌。
　　成浩几人，都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表哥老跟他说，他和哪个哪个大哥是兄弟，这小小清河县没有谁不知道他的名字，不害怕他的。
　　所以成浩才如此膨胀。
　　但眼前这一幕，给他心灵上的冲击是难以言明的。
　　马东犀走到成浩表哥面前，巴掌高高举起。
　　“我大哥是胡三娃！”
　　他叫了起来。
　　马东犀皱起了眉头，高高悬空的手也停住了，成浩表哥一喜，看来这个家伙听过自己大哥的名头，顿时猖狂起来：“你还敢……”
　　话音未落，脑袋上又被马东犀一巴掌。
　　抽完这巴掌，马东犀把烟头随意丢掉，“胡三娃，老子的保安队长吗？你拿他吓我？”
　　顿时，成浩的表哥大惊失色。他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位大叔是谁。
　　成浩的表哥一直都挺优越的。他这个岁数的青年，正是受到《古惑仔》电影毒害最深的群体，向往所谓“江湖”。他的“大哥”，只是一个保安，但是为了抬高自己的地位，疯狂吹牛皮，自然而然就把自己的老板马东锡渲染成了大佬的形象。
　　“马哥……我错了，我不知道是您……”
　　马东犀又从烟盒里取了一根烟，点燃，“立正。”
　　成浩的表哥哭丧着脸，赶紧站直。
　　马东犀这才转过头，对小黄毛几个人招招手：“你们几个，也过来。”
　　成浩和他另外两个朋友也吓得脸色惨白，老老实实地走到表哥边上，也下意识地立正。
　　马东犀这才对易阳说：“小兄弟，你也过来。”
　　易阳忍不住一笑，拍拍还很紧张的张卜寿肩膀，一起走了过去。
　　这时，马东犀歪着脖子，看了成浩几眼，忽然大手抓住他的脑袋，随意一阵揉搓：“小小年纪，染个这种颜色的头发，你是想当超级赛亚人吗？”
　　虽然马东犀手上没用多大力气，但成浩还是被揉得七荤八素。
　　马东犀把手拿开，从钱包里取了十块钱，塞入成浩的兜里：“去把头发剪了，下次我看到还是这个颜色，收拾你。”
　　成浩吓得赶紧点头，小腿在微微发抖。
　　马东犀这才似笑非笑地看易阳：“小兄弟，马哥帮你出头，你不介意吧？”
　　易阳说：“谢谢大叔。”
　　听到易阳和马东犀的对话，成浩和他的表哥都惊呆了。
　　马东犀无奈摇摇头：“还叫我大叔。算了，你打算怎么收拾这几个小孩子？马哥给你做主！”
　　易阳却摇摇头：“大叔，说实话之前跟成浩有矛盾，我也有错，我得向他道歉。”
　　说完易阳对成浩说：“上次我太冲动了，先动手的也是我，我向你道歉。”
　　如果说，刚才易阳道歉还有可能是因为认怂，那么现在他完全占据上风，掌控了局势，还愿意道歉恐怕就是真心的了。
　　顿时，成浩的脸竟然变得通红，不知道该说什么。
　　马东犀十分意外地看了易阳一眼，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又轻轻拍了成浩脑袋一下：“喂，人家道歉，你该说什么？小学老师没教过你吗？”
　　“没……没关系……我也不对，有错。”
　　成浩低着头，扭扭捏捏地说了这句话。
　　易阳笑起来：“以后我们就算冰释前嫌了，今天发生这样的事，也挺不好意思的。”
　　马东犀点点头：“你们双方都谅解了对方，那就好。”
　　易阳再次认真地对马东犀说：“大叔，谢谢你！”
　　马东犀摇摇头：“别客气，举手之劳。那你们好好做朋友，我有事，就去忙了。”
　　易阳笑起来：“好的大叔。”
　　等马东犀走后，待在原地的成浩几人感觉到无比尴尬，他表情复杂地看了易阳一眼，没说什么，带着朋友和表哥走了。
　　这时，张卜寿才松了一口气，顿时兴奋地对易阳说：“卧槽，差点又干架了！”
　　“哈哈，你怕了？”
　　“怕？怎么可能，他们要是敢来，我弄死他们！”
　　“真的？”
　　“卧槽，你怀疑我？”
　　“没有，好兄弟。”


第十九章 教学相长
　　张卜寿的老爸人送外号“张屠夫”，是县城出名的猪肉大王。虽然他整天穿着一件屠夫专用的连衣胶裤，整个人也看上去不修边幅，但他们家的条件还是不错的。
　　挣的是辛苦钱。
　　张屠夫也喜欢抽烟，他默默地点燃一支烟，望了正在饭桌上学习的儿子和易阳，久久不语，终于还是出去了。
　　因为落下的账太多，易阳也有些头疼，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此时他还是拿出了数学，和张卜寿一起研究。
　　因为他们几个吊车尾，是老师们完全放弃的学生，不求他们能考好，只求他们不惹事，所以连暑假作业都没有，易阳要学习，只能自学。
　　这时候，易阳开始发现自己其实智商还是挺高的。至少他发现，同一个定理，自己理解得比张卜寿要快很多。
　　当然，也有可能是易阳有28岁的阅历，学习能力比这个年龄的少年更强，还有可能是张卜寿虽然答应了学习，但他的心思却没有放在学习上面。
　　于是，先一步掌握了某一个定理的易阳开始给张卜寿讲解。
　　“嗯……有理数就是整数和分数。所有整数和分数都叫有理数。”
　　“哦……”
　　“懂了？”
　　“不懂……”
　　易阳翻了个白眼：“这都不懂？你是不懂整数还是不懂分数？”
　　张卜寿眨眨眼，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并非不懂，只是下意识地回答“不懂”。
　　他已经不懂成了习惯。
　　此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能懂这些知识，顿时有些兴奋起来，“哦，我知道，整数和分数……那有无理数吗？”
　　易阳说：“有。除了整数和分数，其他的的数就叫无理数。”
　　“除了整数和分数？还有除了这两种数的数吗？”
　　易阳思考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也似懂非懂，又开始翻书，翻了半天，认真地说：“我知道了……无限不循环小数。”
　　“什么叫无限不循环小数？”
　　“要先弄懂什么叫无限小数。”
　　易阳兴奋地将自己总结的知识一点一滴的讲给张卜寿听。
　　“哦，我明白了，比如π。我这么理解行吗？”
　　“行啊。”
　　忽然，张卜寿抬起头来：“兄弟，我忽然发现你很有天赋当老师！那些老师讲的东西我一句都听不懂，你却给我讲明白了。”
　　易阳眨眨眼，没有说话。
　　这话如果让其他人听到，大约会笑掉大牙。但易阳眼睛却逐渐亮了起来。他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一些知识他自己在看的时候，懵懵懂懂，似懂非懂，但给张卜寿讲解的时候，思维竟然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给别人讲解时，知识点掌握得不仅透彻，而且记得很牢固。
　　顿时，易阳陷入了沉思。
　　或许，这是一种极好的学习方式。
　　而张卜寿同样很兴奋，他发现老师讲的那些东西，自己一句都听不懂，但张易阳一讲，却豁然开朗。
　　其实是因为，易阳讲的时候，张卜寿听得无比认真，而且一边听一边思考，又有正反馈，所以他才听懂了。
　　易阳想了想：“接下来十几天到开学，我天天过来给你讲，我们两个努力把数学提到60分！”
　　这时候，易阳还认为数学满分是100分。
　　张卜寿犹豫了一下，看到易阳眼中认真的光芒，心里竟然也莫名升起一股决心，点点头：“好。”
　　就在这时，张卜寿的妈妈进来：“都收拾一下吧，吃饭了。”
　　一桌子肉。
　　今天张屠夫似乎心情很好，全程没有骂过张卜寿，还伸出筷子给他加了一大块肘子。
　　张卜寿觉得有些奇怪。晚饭结束时，张屠夫点燃一支烟，淡淡地说了一句：“今天表现不错。”
　　张卜寿心情一震，再看父亲，他已经起身出去了。
　　吃过了晚饭，张卜寿和易阳一起出去散步。
　　走到杏花广场，张卜寿忽然十分深沉地说了一句：“兄弟，我决定了……”
　　易阳扭头：“嗯？”
　　“我要好好学习了！”
　　“啊？”
　　张卜寿目光变得坚定：“我不想挨骂了。今天老爸夸我的时候，我觉得贼爽。”
　　易阳笑起来：“是吧？”
　　“嗯！”
　　……
　　外面隐隐约约的喧闹声还是会传到房间里来。易阳躺在床上听着楼下的汽车声、行人声，嘈杂而微弱，想仔细听却听不清具体的声音。后来，这声音也逐渐小了下去。
　　但是，还是睡不着。
　　易阳原本打算的是好好休息，早点休息，明天起床继续去学习。
　　但今天的心情有些亢奋。他先是想到了马东犀，这个十分霸气的大叔，今天帮自己出头，让自己免于一顿暴打。
　　其实，如果没有马东犀的帮助，易阳还真不知道那时的局面该怎么收拾。如果换做是他当真十四岁时，当时肯定已经打起来了，甚至以自己喜欢随身揣一把刀的习惯，大约会见血。
　　但现在的易阳已经成熟太多，他想着如果没有马东犀的帮助，自己大约会低着头，让对方捶一顿吧。如果不反抗，其实对方也未必会下很重的手。他太了解这些愣头青少年的心性了。
　　其实，就是争个面子。
　　总之，今天的结果还不错，甚至有了马东犀这层关系，以这种小地方初中生的尿性，要不了多久就会人尽皆知，大约也就不会有人再来没事找事跟自己过不去了。
　　那么，就可以把心思完全放在学习上。
　　挺好的。
　　对易阳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学习，其他的所有事情都要给学习开路。
　　还有一件事，让易阳有些高兴。
　　那就是张卜寿似乎在自己的介入下，命运轨迹发生了一丝偏差。虽然，目前还不知道最终他能到达何处，但方向总是对的。他要做的，就是继续努力推动。
　　而发现可以通过给别人讲解来快速掌握知识点，则是易阳发现的一个意外惊喜了。
　　易阳没有读书的经验，但他的智商绝对是不差的。当他全身心把心思放在学习这条道路上时，这方面的能力便开始展露。
　　一个成绩优异的人，对自己学的东西一定有独特的理解。他们大多有自己理解问题的方式，掌握知识的技巧。
　　易阳现在还没有正式踏上学习的正规，但他不急。
　　已经开了一个好头。


第二十章 开学
　　易阳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奶奶就回来了。她说，“总还是不太放心阳阳一个人在家。”
　　易阳有些感动，但更多的是埋怨，他生气地对奶奶说：“我已经长大了。您年纪大了，一个人东跑西跑，让人担心。”
　　奶奶愣了愣，心里泛起复杂的情绪。易阳不是没有埋怨过她，自从青春期开始，易阳说话总是让人生气。但这次却不一样，虽然明明是抱怨的语气，她的心里却无比感动。
　　孩子，是长大了。
　　易阳说：“也没说让二叔或者婶子来送。”
　　奶奶摇摇头：“奶奶还没到走不了路的岁数呢。”
　　易阳叹了口气，不再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
　　其实，奶奶是很能干的。慈祥是她的性格，而能干也是她性格的一部分。拿这房子来说，基本靠着她的主持，才装修起来。每年的房租，也是她在收。一面她考虑着做生意的不容易，收的钱总比周围的铺面要便宜一些，一面又十分强硬地表示不会接受拖欠，每年的租金都要年初给一整年的。
　　铺子的老板心底也十分佩服奶奶，从未拖欠过房租。
　　只是，重生前奶奶去世于一场车祸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地刺激着易阳，所以他才会有抱怨。
　　冷静下来后，易阳只是说：“奶奶，以后要去哪儿，一定要跟我说，我陪您去。”
　　奶奶笑呵呵地说：“好好好。阳阳想吃什么？奶奶去做。”
　　易阳想了想：“炸酱面，我去买挂面。”
　　……
　　下午，易阳吃过饭，就带上教材和课本，去张卜寿家学习。
　　依旧是易阳先学一遍，然后讲给张卜寿听。
　　易阳发现这样的学习方式真的效率奇高。他仔细思考了一下，原因大约是再给别人讲解的时候，他是主动去学，主动去理解一个知识点。如果说听、看这样的学习方式是30％的效率，那么教就是90％的学习效率。
　　效果也是显而易见的。易阳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掌握了一些自己的学习方法，经验技巧。
　　易阳开始理解数学。
　　其实，从浅入深学习数学，真的不难。一个知识一个知识地吃透，掌握定理，然后是公式，下一步再找基础题来做，基础就牢固了。
　　初一的知识点并不多，而且衔接小学知识，掌握起来很快。
　　在开学前一天，易阳总算能把数学考到90分了。
　　张卜寿也能上60分。
　　但易阳明白，150分的题，才考90分，而且还是初一的题，他的学习之路依旧漫长。
　　这还仅仅是数学一科。
　　其他科目……除了语文，易阳还是一抹黑的状态。毕竟，上辈子落下的账太多，如果一下子就能把成绩提高，那才奇怪。
　　易阳在学习的过程中也逐渐认识了自我的学习能力。
　　他的智商并不差。
　　总之，是开了一个好头。
　　不必着急，易阳如此想着。
　　反正，最终的目标是考上大学，现在还来得及呢。
　　但一方面，易阳知道来得及，另一方面他同样感受到了紧迫。
　　易阳每天的时间都安排的很满很满。
　　清晨起床，他会换上运动服去晨跑。这段时间的锻炼，让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完全换了一个样子。易阳清楚，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他现在学习，是为了将来更好的生活。而更好的生活，不止学习成绩。
　　他努力把自己的心态放平，虽然不至于完全当自己是一个小孩子——那当然是没有必要的，但一味地以成年人的心态来看这个世界，也总是有些别扭。
　　该运动运动，该和这个年龄的人交流就交流，哪怕他们幼稚一些，轻狂一些，也要尝试融入进去，多十几年的生活阅历是优势，不能让它变成桎梏。
　　就当自己，是个小孩子吧。
　　毕竟，确实是小孩子了。
　　想通了这些，易阳每天跑步褪去的不止是十四岁以前的稚气，也有十四年后带来的老气，他的身上逐渐散发出一股混杂着青春与成熟的独特气质。
　　因为是夏天，天亮得很早，每天晨跑结束，太阳还没有升起来。易阳回到家舒舒服服地洗一个热水澡，调整自己的状态到最佳。
　　说到这里，最近家里的电热水器也有些故障。这台热水器年龄太大，一些位置有些老化，有很大的安全隐患，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家里决定花一点钱，也要换一台新的。
　　奶奶尽管节约，但易阳提出正当的花钱理由，她从未拒绝过。在等待新热水器的这几天时间，易阳洗漱都是用的烧的水。
　　重生后，易阳比谁都爱惜自己和家人的健康安全。
　　在等待奶奶做早餐的时间里，易阳就开始晨读。
　　他爬到楼顶，拿着课本大声地读书，语文上的必背文章一遍又一遍地读，十几天的时间虽然不至于让他背下来整个初一的课文，但背下来个七七八八也没什么问题。
　　而最关键的是，大声朗读培养的是他的语感。
　　易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在朗读一段时间以后，觉得平时说话也变得流利了许多。
　　结束了早晨的学习，易阳整个上午都在学数学，或者说……备课。
　　其实，不是易阳不愿意学习其他科目，只是短期能提升成绩的还是数学。
　　易阳记得，学校每个学期班上开学都会组织一次排名考试。
　　曾经的他，不在乎这个成绩排名，也从未关注过，反正永远都在最后几名。但现在，那每一次的成绩排名，都将是他重来一次努力的里程碑！
　　初一结束后那次的排名考试从简，只考语数外三科。
　　易阳知道自己的语文和英语想靠这短短的十几天时间就得到一个质的提升，是不可能的。这一门成绩必须经过长时间的积累，不可能一蹴而就。
　　但数学不一样，或者说至少初一数学不一样。它是真的能在短期提升成绩的一门课程，掌握了公式定理、做题思路，十几天时间成绩也能提高一大截。
　　至少，目前看来效果确实如他所愿。
　　暑假结束时，易阳做黄冈密卷，数学已经稳定在90分以上。这套习题难度相对较高，能这么短的时间取得这样的成绩，易阳觉得庆幸。
　　一来，他拥有28岁的学习理解能力，许多解题思路一点就通，二来他的智商应该不低，当初学习成绩差是因为没有去学，而不是学不会。
　　三来，易阳真的很努力。
　　从张卜寿家里回来以后，易阳还要不断刷题，刷题，刷到半夜三更，大半个月以来一直如此。
　　做过的试卷，虽然只有一本二十套，但易阳做了五遍。
　　他请教过赵月娥，赵月娥说刷题是必须的，但刷五本卷子，不一定有一本卷子刷五遍效果好。
　　易阳照做，发现赵月娥说得一点都没有错。
　　至少，是适合他的方法。
　　这个暑假，从开头到结尾，他觉得无比充实。
　　明天就是开学的日子了，易阳不打算继续学习。他去理发店剪了一个清爽的发型，拿出了那件被雪藏的校服，还很新。
　　想到报名的事，他竟然忍不住内心激动。


第二十一章 再遇罗冰
　　开学的那天，阳光很好，夏天的暑气已经散了不少，学校门口的老牌匾金光闪闪。
　　学校门前的“先进单位”牌子挂得密密麻麻，几乎年年的都有，挂都挂不下，恨不得拿来当地板。易阳也不知道这些奖项含金量到底有多大。
　　因为，全县就这一个初中，易阳觉得主管教育的部门把所有关于初中的奖都给了它。
　　走到校门口，保安大爷笑呵呵地对易阳打招呼。
　　易阳愣了愣，随后想起来当初自己在读初中时，常常翘课翻墙出去上网，有一回被保安大爷发现了，他却没有举报自己，只是说：“如果你真的要出去，别翻墙了，那危险，我悄悄给你开门。”
　　后来，易阳就站着，出去，还能把网上了。
　　但那时的易阳并不能理解保安大爷的善良，他只是觉得这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因为大家都翻墙，他却能走正门，这是特权。从小没享受过什么特权的他很膨胀，结果到处和别人说，最后连累了保安大爷，害得他被开除。
　　这件事，一直让易阳愧疚不已。
　　好在，现在这个时空这件事还没发生。
　　就在易阳和保安大爷打完招呼，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回头一看，又是黄颖。
　　黄颖跟易阳不是一个班的。
　　她快速走到易阳边上，说：“一个暑假都没见到你人。你跑哪儿去了？”
　　易阳说：“不是说了吗，学习。”
　　黄颖皱起眉头：“你装什么装啊。我问你，上次约你去旱冰场，你为什么不去？你知道吗，娉婷都生气了。”
　　“她生什么气？”
　　黄颖瞪大了眼睛，“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她还是对你有感觉的。但你那天太过分了，所以她一气之下就去找王麟了。”
　　“哦。”易阳耸耸肩，“找就找吧，我不喜欢她了。”
　　说完，易阳要走。
　　黄颖顿时生气，一把揪住易阳的校服，“你说什么？”
　　易阳皱起眉头，但还是没有发作，轻轻从黄颖手中把校服扯出来，说：“我说，我不喜欢她了，我今后要好好学习。我也不会再去影响她了，希望她也能好好学习。”
　　黄颖震惊无比，生气地说：“你怎么能这样呢？”
　　“怎样？”
　　“怎么能半途而废呢……我帮了你那么多。”
　　“谢谢。”
　　“我想说的不是要你谢谢我……唉，你，你，你怎么能放弃呢？”
　　易阳淡笑着摇摇头，“这事是你告诉她还是我自己去说？”
　　黄颖还在发呆，听到易阳的话回过神来：“你自己去吧。我真是……真是服了你了。”
　　易阳已经走开。
　　黄颖望着易阳的背影，表情复杂。“他换了一个发型，还正正经经地穿上了校服，到底怎么回事？”
　　……
　　因为九年义务教育的普及，易阳他们不必交学费，只需要去班主任那里报个到，就完成学报名了。
　　易阳背着书包来到办公室门口，前来报名的同学已经排起了队。但时间尚早，所以人还不是很多。
　　易阳默默地站在了队伍的最后一排。
　　就在这时，一个同学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摔了一跤。
　　易阳赶紧过去扶他。
　　“谢谢……”
　　被扶起来的男生看到易阳，顿时脸色微微一变，身体十分不自然地从他手中抽离，但似乎又觉得不妥，再一次尴尬地说了一声：“谢……谢谢。”
　　易阳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这个男生个子矮矮的，看上去瘦瘦的，还戴着一个大眼镜，看上去一副书呆子的模样。
　　可是，易阳的内心却无比震动。
　　因为，这个家伙就是他重生前帮他解围出气的罗冰！
　　易阳记得，当初念初中的时候，自己经常欺负他。
　　罗冰戴个大大的眼镜，看上去十分滑稽。他成绩向来很好，从未掉出过年级前三。小县城有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学习成绩好的女生总是多过男生。而罗冰是他们班男生的排面。
　　这却反而让一众男生更加不感冒。
　　只是，又有谁会想到，此时身材矮小，性格软弱的罗冰将来会成长为一个气宇轩昂的上市企业高管呢？
　　在易阳眼中，眼前这个少年与未来那个罗冰身影重叠。最终，他轻叹一声，摇摇头。
　　两人的交流到此结束。
　　罗冰在易阳身后站好。
　　过了一会儿，罗冰见前面排队的人久久不前，他看看手表，犹豫了一下，越过易阳，对前面一个男生说：“赵强，能不能让我排前面一下，我有点赶时间。”
　　赵强皱着眉头撇了罗冰一眼，“谁不赶时间？”
　　罗冰碰了一鼻子灰，尴尬地笑笑。
　　“你赶时间的话，就站在我前面吧。”
　　这时，易阳轻轻开口。
　　罗冰顿时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后连忙说：“呃，不用了，不用了。”
　　易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咧开嘴给罗冰一个大大的笑容，拍了拍罗冰的肩膀：“别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我不赶时间，你站我前面。”
　　罗冰呆呆地被易阳推到了前面。
　　只是，他依旧很忐忑，总觉得易阳在搞什么恶作剧，攥着书包的手也更紧了。
　　易阳失笑摇摇头，随后心里却泛起了深深的愧疚感。
　　就在这时候，一个男生忽然悄悄地走到罗冰前面，给赵强的校服上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我是猪。
　　罗冰瞪大了眼睛。
　　那个男生嘿嘿一笑，拍拍赵强的肩膀：“赵强，你背上是什么？”
　　赵强回过头，一看是丁睿，皱起眉头：“背上？”
　　丁睿撕下那张纸，交给赵强。
　　“我是猪？”
　　赵强顿时变得怒不可遏，回头瞪着罗冰：“你贴的？”
　　罗冰瞪大了眼睛：“不……不是我……”
　　丁睿开始在一旁哈哈大笑。
　　赵强一把揪住罗冰：“那是谁干的？”
　　罗冰快要哭出来了，他犹豫地看看丁睿，只是说：“真的不是我……”
　　易阳眯着眼睛，多看了赵强两眼。
　　“不是你是谁？”
　　易阳轻轻一叹。赵强未必不知道这件事不是罗冰干的，只是在场的人当中，罗冰最好欺负罢了。他需要一个基于表达愤怒的面子，而丁睿和自己都不能支持他表达愤怒，所以无论是不是罗冰，都得是罗冰。
　　赵强冷笑起来：“你胆子不小，我不给你让位子，你就这么捉弄我？”
　　罗冰委屈极了：“真的不是我……”
　　“那是谁？”
　　“反正……反正不是我……”
　　“你说不出是谁就是你！”
　　丁睿还在一旁哈哈大笑。
　　易阳淡淡地开口了：“是我贴的。”说话的同时，瞟了丁睿一眼。
　　顿时，赵强一怔，气势就弱了下去，表情有些不自然：“你……你干嘛……”
　　丁睿表情一僵，也不笑了。
　　而罗冰则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易阳。
　　易阳微微一笑，上去拍拍赵强的肩膀：“同学之间，开个玩笑都不行吗？早知道你这么小气，我就不玩了。”
　　赵强尴尬地说：“呵，原来是玩笑。”
　　易阳把那张纸拿过来，看看上面的“我是猪”三个字半天，摇摇头撕了，“好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第二十二章 我想换座位
　　赵强当然不相信这件事是易阳干的。想来想去只有丁睿做得出来，但此时易阳主动担下来，自己不敢对着易阳发火，这件事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毕竟，易阳承认了，还算是道了歉，他也不算没有丢面子。
　　而如果易阳老实地说是丁睿干的，这件事还不好收场了。
　　总之，易阳一句话，让大家都没有丢了面子，也解了罗冰的围。
　　此时，丁睿很自然地站在了赵强的背后。
　　易阳说：“丁睿，你是后来的，后面排队去。”这句话带着几分警告的味道。
　　全班其他男生不管再豪横，面对易阳都会发怵。这种害怕是建立在易阳一次又一次不要命的打架经历上的。就在上学期，易阳一个人面对好几个社会青年的围堵，一把刀子就把对面吓退了。
　　这些事迹，在他们眼中有如传奇。
　　况且，刚刚易阳担下了黑锅，丁睿的心里也有些忐忑。
　　所以，丁睿在听了易阳的话后，尴尬地笑笑，老老实实地排到了易阳后面去。
　　罗冰犹豫了一下，回过头来对易阳小声说了一句：“谢……谢谢你……”
　　易阳摇摇头，“是该我谢谢你。”
　　罗冰一愣：“啊？”
　　易阳大有深意地说了一句：“是你让我更加明白了读书的意义。”
　　罗冰听了易阳的话，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但他不好多问，只是腼腆地笑笑。
　　似乎……这个恶霸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经过这样一个小插曲，大家都不再说话了。报名的进度逐渐加快，终于轮到了他们。
　　他们四个男生一起进了办公室。
　　班主任叫刘冬虹，是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看上去十分严谨，她头也不抬，目光始终在桌子的表格上，说：“作业都交给科任老师签过字了吗？户口本带了吗？”
　　赵强老老实实地拿出作业和相关材料。
　　这时，刘冬虹才抬眼看了赵强一眼，轻轻皱眉：“赵强？上学期期末考试你在班上排名是30名，全年级排名六百多，要好好努力啊。”
　　赵强小心翼翼地说：“哦，好的老师……”
　　刘冬虹十分麻利检查赵强拿过来的材料，快速填写信息，没过一会儿，就抬起了头：“好了。不过你的作业我没有详细检查，初二了，我希望你们能自觉。”
　　赵强见过了关，兴奋地点点头：“好的刘老师！”
　　下一个是罗冰。
　　刘冬虹抬头看到罗冰，顿时严肃的脸上也挂上了笑容，“罗冰？暑假过得怎么样？”
　　罗冰腼腆地笑笑：“呃，还行吧……”
　　“听说你们一家去海边玩了？”
　　“呃……是啊，爸爸在HAN省一个县城买了一套海景房。我们在海南住了一段时间。”
　　“哇，那很厉害了，不过夏天过去住，不热吗？”
　　“挺热的……”
　　罗冰拿出作业，忽然一拍脑袋：“遭了，我的户口本忘记带了！”
　　刘冬虹愣了愣，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我拿去年的复印件用一下就好了。”
　　罗冰不好意思地说：“老师，不好意思啊……”
　　刘冬虹说：“没关系。”
　　罗冰把作业放刘冬虹的桌子上，她看都不看一眼，迅速地为罗冰完成报名，又说：“去年期末全年级第二，今年要继续保持！”
　　罗冰点点头：“好的……”
　　这一幕难免让后面的丁睿不爽，大家都是学生，老师的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所以，差生们总喜欢欺负罗冰。
　　丁睿碰碰易阳，小声说：“真特么不公平。”
　　易阳想了想，叹口气，“如果好学生努力学习，但受到的待遇却和我们一样，那恐怕才是不公平。”
　　“啊？”
　　丁睿不由得愣住了，他本以为作为班上倒数前三的学生，易阳会跟他的意见一致，但对方这句话却让他无比诧异。但仔细一想，似乎又有道理。
　　虽然易阳的声音很小，还是被罗冰听到了，他默默地回头看了易阳一眼。
　　很快，罗冰结束了报名，轮到了易阳。
　　罗冰走的时候，跟易阳目光接触，快速避开。
　　易阳却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罗冰尴尬笑笑，走了。
　　易阳刚刚往办公桌前一站，刘冬虹就皱起了眉头，冷淡地说：“材料带齐了没有？”
　　易阳点点头：“带齐了。”
　　作业，是没有了。
　　易阳此时也觉得有些尴尬，但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承受刘冬虹的目光。
　　刘冬虹沉默地填写着易阳的报名信息，易阳沉默地等待。
　　过了一会儿，刘冬虹放下笔，推推眼镜儿，说：“这学期我不求你能在学习上有什么长进，但希望你不要再给我惹事了。如果你继续搞破坏，我绝对不会客气了。”
　　易阳低着头，红着脸说：“是。”
　　易阳没有如上学期那般油腔滑调地顶嘴，刘冬虹意外地抬眼看他一眼，没有说什么，摇摇头：“去吧。”
　　易阳正要走，忽然又犹豫了一下，“刘老师，我……”
　　“还有什么事？”
　　“我想换个座位。”
　　刘冬虹的眉头再度皱了起来。
　　上学期期末开始，易阳的位置被调到了最后一排，单独一桌，在那个位置他就无法影响到其他同学。反正老师们都不管他，只要上课不捣乱，也就任由他自己做自己的事。所以，他也很满意那个位置。
　　但易阳主动提出来换座位，刘冬虹便不能不好好考虑一下了。
　　“换座位？为什么要换座位？”
　　易阳犹豫了一下，说：“太远了，看不清黑板。”
　　刘冬虹顿时下意识地笑了一下，笑容带着轻蔑，戏谑，还有惊讶，但或许是觉得不妥，这笑容转瞬即逝，她说：“看不到黑板？黑板上可没有网络小说。”
　　易阳在上课的时候，就看网络小说打发时间。
　　刘冬虹是知道的。
　　易阳心态逐渐放平，认认真真地说：“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个好学生。”
　　刘冬虹愣了一下，说：“我是不是该回答你，这话你去跟教导主任说？你跟我演无间道呢？”
　　站在后面的丁睿也愣住了，今天易阳是哪根神经不对？
　　易阳叹了口气：“老师，我是真的打算好好学习了。”
　　刘冬虹看易阳一脸认真，心里越发觉得古怪，想了想说：“换座位这件事等班会课上再说吧。”
　　易阳暗暗叹了口气，“好的。”
　　当易阳转身离去，刘冬虹又叫住了易阳，“等等。”
　　易阳回头，疑惑地看刘冬虹。
　　“嗯，今天的发型不错。”
　　易阳撑起一个微笑，点点头，去了。


第二十三章 群像
　　易阳完成了报名，就无事可做了。张卜寿还没有到，估计是在睡懒觉。报名这样的事要持续一整天，有的地方甚至两三天，既需要易阳这种早早就过来排队报名的，也需要睡个懒觉，晚点过来的——总之，最好是一整天都有人，那么老师既不特别忙碌，也不特别闲。
　　小地方，总体来说，是很闲的。
　　班会课安排在晚上，于是此时无事可做的易阳便他耐心地逛起了校园。
　　一个离开初中母校十四年的人，哪怕没有重生这一层经历，重新踏入母校都会有很深的感触，更何况易阳这样有些特殊经历的人呢？
　　这里是记忆中的样子，而又新的让他感觉不太真实。这座校园在小县城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建筑了，甚至比起省城许多初中，也要更大。
　　因为，人更多。
　　清河县县城目前还只有这一所初中，但学生来自整个县。虽然清河县是小县城，但包括周围乡镇，人口也该有十几二十万吧？包括周边乡镇村子的学生，一股脑都送到这里来读书，于是学校修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一个年级，二十几个班就是证据。
　　这所初中，占地面积比他在另一个时空去过的一些中职校还要大。他一路走走停停，校园的一草一木尽收眼底。
　　学校教学区到操场活动区之间有一个很长下楼阶梯，阶梯边上有几个秋千，易阳坐了上去，轻轻摇晃，于是下方的景物尽收眼底。
　　校园里已经有不少学生，抓着暑假的尾巴，享受最后的假期生活。明天就要开始上学了。大家的情绪有的低沉，有的也兴奋。
　　初中是真的兵荒马乱。
　　在这里你能看到一米八几的发育狂魔，嘴巴上一撮小绒毛，被同学看到后惊呼：“你都这么高了，暑假前我记得你才和我一样高！”
　　也有初二初三，依旧和小学生一样到处疯跑的“小朋友”。
　　女生大都统一，这里说的统一是身高。因为初中很难见到大高个，也很难见到小不点，她们的发育比较早，大都已经是标志的少女姿态了。但女生内部也有差别，有的女生初中就开始化妆，染头发，这些年流行非主流，大家听的歌也是《i miss u》这类。
　　所以，不化妆的、戴眼镜的、钢牙的、一米四到一米九的，好学生和坏学生……乱七八糟，一锅炖不下，初中真是群魔乱舞。
　　易阳哑然一笑。
　　但，挺好的。
　　看着眼下的画面，他只觉得，莫名温馨。
　　过了一会儿，竟然开始下起雨来。
　　先是小雨。
　　易阳眯着眼睛看天空，这样的雨，大抵要不了多久就会下得很急很急。
　　想了想，易阳径直往教学楼去了。
　　秋千还在摇晃，上面逐渐爬上了雨滴。
　　易阳刚走到教学楼，雨就大了起来。
　　在水幕中，易阳看见那些同学慌慌张张地身影，一路小跑，往就近能躲雨的地方去了，也有的学生，似乎很喜欢淋雨一般，站在雨中十分淡定，还有的转着圈。这个时期的少年们，大都没有忧愁和烦恼，或者说他们的烦恼比起成年人，显得微不足道。
　　心境不同，眼前的景物给易阳的感受就不同。
　　这是一副和谐的雨中画面。
　　易阳不知不觉竟然嘴角微微上扬。
　　看了一阵，雨中的人总算还是散光了。只有几个匆匆忙忙的身影，撑起伞跑过。
　　视线转向楼梯。
　　易阳寻着当初的记忆，上楼，往教室去了。
　　初一初二，易阳都是二十二班的。但后来初三时，学校改革，把曾经的“平行班”改成了“好坏班”，一些同学就换了班级，比如罗冰。
　　主要原因是学校谈妥了和省城一中的合作，接入了“远端教学系统”，小县城也能享受到省城的教育资源。但一是设备有限，二是未必所有学生都能跟得上远端的教育进度，所以易阳初三时学校划分出一个“网络班”，都是学校最优秀的学生，跟着省城一中学习。
　　刚刚走到教室门口，易阳微微一怔，随后轻轻止住了脚步。
　　因为，教室里竟然有人在谈论自己。
　　“反正，我不喜欢他。”
　　这声音，太熟悉了。易阳叹了口气，是叶娉婷的声音。
　　“哈哈，他除了成绩差一点，性格差一点，还是挺好的。”
　　“哪里好？”
　　“对你好啊。”
　　“嘁，对我好的人多了，我干嘛要选他？”
　　都是女孩子的声音。
　　易阳也听明白过来她们谈论的内容，感到好笑。初中时会这般一本正经地谈论情情爱爱的事情，往往是女孩子。男生则要显得傻气许多，很多男生谈恋爱，一部分是因为内心的悸动，还有一部分是觉得谈个恋爱酷。
　　毕竟，男孩子从小到大，女生对他们的吸引都不如路飞和鸣人。
　　“也是。我也觉得易阳配不上你，整天除了打架就什么都不会了。”
　　又有女生说：“是啊，他的父母都没了，我听说他们家里人也不喜欢他。”
　　易阳摇摇头，这样的评论已经不能让他心头起一丝波澜。但他不希望这些小女生越说越过分，便准备要进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女生小声地说：“你们也别这么说……我觉得他可能没你们想的那么坏。”
　　易阳不由得微微一怔，这个声音是……
　　宁枝馨。
　　易阳想起来那个和自己乘坐同一辆班车的女孩子，不由得微微一笑，脚步又停住了，他还想听听这个女生想说什么。
　　“宁枝馨？你怎么帮他说话？”
　　“也不是帮他说话，我暑假第一天去亲戚家，跟他坐的同一班车。我觉得……他还是挺善良的，至少，我觉得他对奶奶很好，很孝顺。而且，他还会修车。”
　　“修车？”
　　“路上班车坏了，是他修好的。”
　　“这怎么可能？”
　　这时叶娉婷的声音又响起了：“不可能，我才不相信他那么一个混混，还会修车呢。”
　　“是真的。”
　　“那也是运气。而且，我见过他和她奶奶相处，才没你说的那么好呢！”
　　又有女生说：“咦，宁枝馨，你一直帮易阳说话，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我……我没有！”
　　听到这儿，易阳轻轻一叹，推开了门。
　　教室里只有五个女生。她们同时转过头来，看到易阳的一瞬间，表情都不太自然。因为她们不确定自己刚才的话有没有被他听到。
　　易阳看了一眼宁枝馨，又看了一眼叶娉婷，淡笑开口：“上午好。”
　　宁枝馨的脸上还带着红晕，浅浅点头。叶娉婷看了易阳一眼，就把脸侧过去跟同学说话了：“放羊的星星最新一集，你看了吗？”
　　其他三个女生，没跟易阳说话，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自讨没趣。他一眼望向教室最后一排，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位置，然后径直走过去了。


第二十四章 请教
　　教室里空空荡荡，除了那五个女生，就只有一个易阳了。原本，她们五个就算不怎么熟络，一个暑假不见，都能给互相眼前一亮的感觉，那么到了教室就不免多聊几句。
　　女孩子无非聊聊身边的人和事，或者某个明星如何如何。但易阳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她们本在进行的话题，她们又各自忐忑那些不太好听的话被他听了去，于是聊天也变得延续不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只剩下叶娉婷还在和另一个女生叽叽喳喳。
　　其实，她们眼睛在不经意地看易阳，心里想着他怎么还不走。
　　讨厌。
　　易阳明显没有要顺这些女生意的打算。他走到那个记忆中遥远的座位上，一时间感触颇多。
　　他坐在椅子上，从抽屉里掏出来东西，一一放在桌子上端详。
　　一本盗版的网络小说，书名起得很有这个时代的特色，名字叫异界之……
　　之字的后半段封面被撕掉了，也不知道是异界之大魔法师呢，还是异界之乱七八糟。
　　易阳饶有兴趣地翻了翻，摇摇头又合上了。上古时代的网文，果然是一点都看不下去的。不过易阳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网文了，后来那些精彩的网文，比如《赘婿》、《诡秘之主》这种神作，却一本也没看过。
　　他记得当初也就初中这段时间爱看网文，看的目的只是为了打发上课的无聊时间。
　　继续看物品。
　　一个打火机，已经打不着火了。
　　一个烟盒，盒子里装着许多烟头。
　　易阳记得，当年他烟瘾发作，甚至连烟头都要重新点燃了再抽两口。想到那些画面，真是五味杂陈。
　　几封情书。
　　当然是自己写给别人的。易阳微微一笑，随意看了两眼，都是写给叶娉婷的。字一如既往的丑陋，内容简单直白，没有经过任何文学修饰。
　　他甚至已经记不起自己写过这种东西。后来是送了还是没有送？也忘了。
　　易阳随手把那几张“情书”给揉成了纸团，随意往旁边的垃圾筐里丢进去。坐在最后一排有一个好处是，距离垃圾筐很近，丢垃圾很方便。
　　——毕竟，老师或许也觉得同属性的东西应该放在一起。
　　再然后，就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了，除了一把小折刀，其他东西都没什么可说的。
　　易阳想了想，把那些东西全都给丢进了垃圾筐，唯独留下了折刀。
　　嗯，可以拿来削铅笔。
　　做完了这些，易阳才把自己的书包放在桌子上。
　　取出来书包里的东西——当然是不用把户口本之类的东西拿出来了。他取出来的都是学习材料。
　　此时外面的雨还很大，所以几个女生也哪里都去不得，只能留在教室里聊天。她们聊着聊着，逐渐忘记了后面的易阳。
　　而宁枝馨则坐在一个小角落里，默默地翻着一本书。
　　一时间教室里只剩聊天声、翻书声，便显得这里更加安静。
　　“啊，我也觉得韩寒比郭敬明帅。”
　　就在这时，一个女生说完一句话，随意一撇后面，微微一怔，接着碰碰身边的叶娉婷。
　　“嗯？”宁枝馨表情一动。
　　女生使了个眼色，示意宁枝馨看后面。
　　不止叶娉婷，大家都望了过去，接着看到了一副让她们不可思议的画面。
　　易阳，眉头紧锁，对着一张……试卷，斗争。
　　试卷？
　　一时间，女生们都愣了愣，但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她们的表情变得精彩起来，逐渐互相挤眉弄眼，然后都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只有宁枝馨的表情比较正常，她听到叶娉婷她们的动静，也只是好奇地多看了易阳两眼，就继续低头看书。
　　其中一个女生小声说：“他是装的吧？”
　　“总不该是真的吧？”
　　“图什么呢？”
　　大家都把目光看向叶娉婷，后者脸上微微一红，却又有三分得意，小声回应：“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让他学习的。”
　　“没这个意思。”
　　“对，我们的意思是，他大概是装给你看的。”
　　叶娉婷哼了一声：“我都说了，我，不，在，乎。”
　　“嘻，有人为你做改变，其实很爽吧？”
　　“作死呀你！”
　　女生们欢笑一片，这声音倒是未加修饰。
　　而易阳此时全身心地投入到一道数学题当中，百思不得其解。让他比较难受的不是因为这道题很难，而是因为这道题他分明做过，一模一样的问题，一模一样的已知条件，只是题目里的数字换了一下。
　　知道，有印象，却一时想不起思路，这种感觉让人抓狂。
　　当你全身心投入一件事情的时候，身边的所有声音都被过滤掉了。易阳根本没有意识到叶娉婷她们叽叽喳喳毫无营养的对话是关于他的。
　　“不过，他看起来还是挺认真的。”
　　叶娉婷却小声哼了一下：“我猜，坚持不到三天。”
　　“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
　　“如果……嗯，他如果超过了三天，你主动约她吃个饭怎么样？”
　　叶娉婷顿时一愣，随后摇头：“无聊。”
　　“嘻，你怕了？”
　　“赌就赌。那你要是输了呢？”
　　“我输了……我输了就……”
　　女生们还在说话，易阳已经抬起了头，他的目光望向了前面几个女生。
　　几个正在说话的女生都愣了一下。
　　有时候，闭门造车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易阳看了一眼那五个女生，除了叶娉婷和宁枝馨，其实他都印象不深。想了想，易阳终于还是起来了，并带上了试卷。
　　几个女生赶紧若无其事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只是，余光却始终观察着易阳。
　　易阳轻轻挠了挠头，跟别人请教问题是第一次，但他倒是不觉得有多紧张。
　　这些女生里，成绩好的，大约只有宁枝馨吧。
　　跟易阳一样，宁枝馨的注意力也在自己的那本书上。直到易阳走到她的课桌前，一块影子从书页上延伸出来，她才抬起了头。
　　易阳笑着说：“同学，有一道题，我不会……”
　　宁枝馨分明愣了一两秒。
　　“能不能……请教一下你？”易阳继续微笑。
　　宁枝馨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局促地说：“哦，啊？好……”
　　而教室那头，叶娉婷她们四个人都安静下来。


第二十五章 我不喜欢你啦
　　易阳的笑容十分阳光，让叶娉婷她们四个人都微微一怔。
　　“什么题？”
　　“数学。”
　　易阳把试卷摊在宁枝馨的桌子上，她看了看，认真思考了一下，又抬起头看易阳，说：“嗯……这道题应该是这样思考的……”
　　一时间，教室里无比安静，只剩下宁枝馨给易阳讲题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易阳恍然大悟，兴奋起来：“原来是这样。我刚才一直想不通……”
　　“嘻，这个公式变换一下，就能一眼看出来了……”
　　宁枝馨笑着说。
　　易阳认真地对宁枝馨表示感谢。这样的题，对她这样的好学生来说确实不难。
　　易阳跟宁枝馨问过了这个问题，没有继续打扰她看书，两人的交流到此为止，没有任何寒暄，没有这个年纪的男生喜欢干的调戏。
　　易阳，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而此时，叶娉婷不由得看向易阳，又看了一眼宁枝馨，眉头轻皱，但随后又恢复如常。
　　另外几个女生都没说什么，虽然她们觉得怪怪的，却没有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雨停了。
　　这雨，下得急，停得也快，乌云被阳光刺开，一束阳光刚好从窗户落到宁枝馨的桌子上。
　　宁枝馨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被光芒吸引。这束光从她桌子上的一个银色饰品上折射出去，光斑落到叶娉婷的脸上。
　　叶娉婷走到易阳的桌子边上，停下。
　　易阳本没有注意，但叶娉婷刚好挡住了光线，一团黑色的影子从桌角延伸出来，在试卷上十分显眼。
　　易阳抬起了头。
　　叶娉婷却根本没有看他，只是站在那里，注意力却在手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假装。
　　易阳没有在意，又低下头继续看题。
　　然后，他发现桌子上的影子晃了晃。
　　易阳又抬起了头，“有事吗？”
　　叶娉婷愣了愣，说：“没事，我丢垃圾。”
　　易阳点点头，低头。
　　叶娉婷这一回，终于忍不住去瞪易阳，瞪了一阵，却发现对方根本不抬头，便愤愤地取了一张干净的卫生纸巾，往垃圾筐一扔。
　　……
　　易阳做完了这一张试卷，抬起头看教室，已经来了不少同学。
　　说实话，这些人大多数他已经不记得叫什么名字，能记住姓名的要么是他很要好的朋友，要么是特别讨厌的家伙。
　　都不多。
　　这说明，他朋友不多，讨厌的人也不多。
　　真是混账的初中。
　　教室里的同学们正在互相聊天，于是变得吵吵闹闹起来。宁枝馨合上了书，背上可爱的小包包走了，走时，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易阳。
　　此时，张卜寿还没有来，易阳却已经不打算等他了，也把东西收拾进桌屉，准备离开。
　　他的目光又扫了一眼教室，心里觉得满足。就在这时，他看到黄颖来找叶娉婷，钻进了教室。
　　黄颖同样远远地望见了易阳，微微一怔，随后将目光移开。
　　她过去和叶娉婷说说笑笑聊了两句。犹豫了一下，悄悄在叶娉婷耳边说了什么，后者微微一怔，皱起眉头，随后下意识瞧了易阳一眼。
　　易阳走到门口，被叫住：“喂。”
　　易阳侧过头，是叶娉婷。
　　叶娉婷说：“我听说你会修车？”
　　易阳摇摇头：“不会。”
　　说完，他一只脚已经迈出了教室。
　　“等一下。”
　　叶娉婷跟了过去，走到易阳面前。
　　“嗯？”
　　易阳回头。
　　叶娉婷的个子比易阳矮一点，她站在易阳面前，要微微仰起头才能与他对视。她盯了易阳两三秒，问：“你究竟怎么回事啊？”
　　易阳从这个角度看叶娉婷，她的眼睛很圆很大，但最显眼的……
　　是额头上几颗头皮屑。
　　“什么怎么回事？”
　　易阳回过神来。
　　“你不能因为我拒绝你一次，就这种态度吧，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啊。”
　　易阳叹了口气：“还是做同学吧。”
　　说实话，现在的叶娉婷并不讨厌，因为，易阳还不至于将叶娉婷将来做的选择转嫁到现在的她身上，也就没有怨恨。但，也不讨喜。只是硬要说易阳对这个女生没有丝毫其他情绪，也是不太可能的。毕竟在一起十年，如果说忘就忘，那未免太无情。
　　但是另一方面，易阳不想跟叶娉婷再产生瓜葛。
　　是真不想。
　　原因有很多，是经历人生巨变后的看透。易阳明白自己现在虽然重生，但是记不住彩票，没有精彩的文笔，虽然五官还行，但唱歌跳舞什么的也不会，唯有读书才能拯救自己，而越是羁绊的东西，越会成为自己读书路上的枷锁。
　　还有一点的想法，藏得很深，却不能无视：如果把找对象比作打麻将，重来一次，干嘛不胡个大的牌？
　　易阳也憧憬过一个知性、美丽、独立的女生啊。
　　她们会在一所足够优秀的大学等他。
　　叶娉婷瞪着易阳。
　　易阳笑笑，没说什么走了。
　　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叶娉婷其实一直对他都是不冷不热的状态，嘴上说着不会接受自己，但每当自己放弃一点，她就又热情一点，让自己产生希望后，她又冷了下去。
　　你很难说这是女生的绿茶行为。易阳觉得这种年纪的小丫头还不至于如此有心机。这种女生的确是会把一些少年，甚至这个岁数的自己迷得神魂颠倒。但此时的易阳，再用二十八岁的眼光看这些少年们在意的事情，却是他最不在意的。
　　很幼稚啊。
　　叶娉婷在后面说：“易阳，你不要后悔。”
　　易阳还是停下了脚步，回过头问：“黄颖没跟你说吗？”
　　叶娉婷微微一怔：“什么？”
　　“我不喜欢你啦。”
　　易阳笑了笑，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叶娉婷顿时愣住了。黄颖的确没有跟她说这件事。
　　这一句话被周围很多同学听到。这个年纪，这个时代，尤其在这样的小县城，思想保守，至少还没有多少初一初二的小孩子会大张旗鼓地把情情爱爱的事挂在嘴上。所以，好几个男生女生都惊呆了。
　　只是，哪怕心头在惊，他们都没有表现出来。
　　叶娉婷顿时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才说：“你……你不要脸！”
　　易阳无辜地看着她，“嗯？”
　　真是气死了，这种事，怎么可以在这么多人的地方这样自然地说出来！他是不是有病！我去，好多人听到了，她们都在看我吧，羞死了！
　　易阳可不管叶娉婷的内心斗争，耸耸肩走了。
　　这一次，叶娉婷总算没有再次叫住他。


第二十六章 情商
　　下午，易阳准备在学校周围逛一圈。
　　这个时代，还没有普及智能手机，苹果才出到第二代还是三代吧？小县城很多人甚至还没有听过这个手机名，大家眼中最牛逼的手机是诺基亚。
　　而初中生，现在的初中生，还不像十几年后几乎人人一部智能机。此时，有手机的是少数。
　　少数则意味着……很屌。
　　易阳刚刚走到校门口，就听到身后有响亮的音乐声，音质全损，但音量超大。
　　歌词：“请你不要再迷恋哥，哦哥只是一个传说……”
　　回过头，只见一个平头校服男生，与朋友三四，一边走着路，手上一部国产的康佳手机十分显眼，硕大、银色的金属机身让易阳怀疑这东西能拿来砸核桃。
　　音乐，就是这款手机的四个大喇叭放出来的。
　　易阳觉得好笑。
　　这个平头不是别人，正是被马东犀大叔收拾过的成浩，没想到他还真的老老实实地去剪了一个平头。
　　这个时代，有几样事情会让学生们觉得很酷，一是兄弟三四结伴而行，二是头发遮住眼睛，三是一个音量超大的低音炮手机自带BGM。
　　哦，最重要的是，不能露出傻憨憨的笑容。准确地说，是不能笑，越是冷酷的眼神，越酷。
　　成浩一行人，他们显然觉得自己已经酷得不用穿内裤了。
　　易阳想了想，还是准备跟他打个招呼。
　　成浩也看到了易阳，脸上露出一丝不自然的表情。而他的兄弟，看到易阳的一瞬间，先是一怔，随后都用一种凶恶的目光望了过去。
　　易阳更加想笑。
　　哦，是，上回他的“兄弟”们不在。
　　这时，音乐正在响：“哥不寂寞……”
　　然后，成浩没注意脚下，被一个石头绊了一下，他喊了一声：“卧槽！”
　　摔倒。
　　音乐：“因为有寂寞陪着哥！”
　　成浩还没来得及开口，他旁边一个兄弟已经冲着易阳呵斥：“看什么看？”
　　易阳摇摇头，没有理会那个家伙，走到成浩边上，伸出手。
　　成浩抬头，耳朵通红，犹豫了一下。
　　易阳说：“这里的路他妈的太难走了，我也摔了好几次。”
　　一瞬间，成浩忽然觉得没有那么尴尬了，迟疑一瞬，还是握住了易阳的手。
　　易阳把他拉起来。
　　“你也摔过？”成浩拍了拍土。
　　易阳笑着说：“几回呢，一次差点把我的牙都摔掉了。”
　　成浩的另外几个兄弟看到这一幕，表情都古怪起来，也都沉默下来。
　　成浩点点头，虽然他不尴尬了，但不知道要说什么，一时气氛却却变得有些尴尬。
　　毕竟，还是不太熟。
　　易阳笑着指了指成浩的手机，“这个什么手机？”
　　顿时，成浩心里有些微微得意起来，但十分淡定地拿起来，随意地说：“哦，这个吗？康佳，最新款的。”
　　易阳笑了笑：“看起来有点不错。得一两千吧？”
　　成浩瞬间觉得十分有面子。这手机不过699，被易阳认成一两千，实在太显示实力了。他轻轻咳嗽两声：“啊，别人送的，应该吧，具体多少钱我也不知道。”
　　成浩觉得，这样说呢，既能彰显自己财力，假如日后被发现了价格，也不至于尴尬，反正自己可没说它是一两千的东西。
　　易阳微微一笑，又跟成浩寒暄了两句，只字不提上次的事，才与成浩几人分开。
　　易阳多活了那么多年，最深切的感触其实是，进入社会的成年人并不可怕，最可怕的反而是这个年龄涉世未深的小屁孩儿。
　　成年人再险恶，他们都会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捅刀子，越是实力强的人，顾虑越多。而成浩这种青屁股小子，是真的会捅刀子的，他们很多时候是无视规则的，毫无顾忌。
　　刚才，易阳随便两句话就让成浩心生好感，这就是情商和阅历。
　　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这样或许可以规避掉将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成本又如此低廉，何乐而不为？
　　至于深交，易阳却是想都没想过。
　　走远，成浩的兄弟才问：“你跟这个易阳什么情况啊？上回你不是说想弄死他吗？”
　　成浩想了想，说：“怎么说呢，他人还是可以吧，没我想象的那么傻逼。”
　　“可以？”
　　成浩摇摇头：“你别问了，算是不打不相识吧。其实我觉得，他那种人能成为朋友倒也可以，至少他这种人不会背后捅刀子，肯定也讲义气，上回他为了那个胖子不是跟三四个人干架吗？”
　　“好像有点道理。”
　　成浩本来想再夸易阳两句，但又觉得有点突兀，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拍了拍兄弟的胸口，“拿根烟过来。”
　　对他们来说，上述所有的酷，都不如点燃一根烟，轻轻放在嘴唇上叼住酷。
　　成浩刚刚点燃那根香烟，后脑勺忽然被重重抽了一巴掌。他顿时一怒，眼神一狠，用一个琛哥式的姿势回头，同时口中飙出一个“操……”
　　就看到，副校长的金边眼镜闪闪发光。
　　“操……曹……曹健康，我以为是曹健康……”
　　成浩的表情无助。
　　音乐继续：“请你不要再迷恋哥……”
　　副校长哼了一声：“你们几个，跟我去办公室！”
　　后面发生的事情，易阳自然不知道了。
　　他正在闲逛。
　　易阳现在的心态，其实很像是在旅游。许多年后，再看学校周边这些景物、摊贩，别有一番风味。
　　他记得，正对学校的这家小卖部，这学期会换一个老板，女的，很漂亮，但可惜是个包工头的小三，后来被原配的亲戚闹上小卖部，大闹一番，乱七八糟。
　　又比如，小卖部隔壁的这家餐馆，老板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人，大家都叫他六娃，他的餐馆也叫六娃餐馆。有一段时间学校尝试全封闭管理，一些学生就到围墙栏杆边上喊一声六娃，来份儿炒面。不到一会儿，他屁颠儿屁颠儿地就提着饭盒过来了。除此之外，他还给学生卖散烟，一元钱三根。
　　当年，易阳他们并没有多看得起这些小商贩，觉得他们没出息。可是后来易阳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拿这个六娃来说，他不声不响地卖着五块钱一份的炒饭，一块钱的散烟，又不声不响地在省城搞了两套房子。
　　还是全款。
　　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易阳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重生真是有意思的事啊。


第二十七章 接个烟
　　易阳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儿，找了一家面馆进去。
　　“一份番茄蛋面。”
　　小县城的面，很便宜，七块钱已经能买一碗分量很足的面。
　　在等待的时间，易阳无聊地玩弄手表。
　　十块钱的电子表。
　　就在这时，易阳听到身后一声：“咦？”
　　易阳回头，只见丁睿也进来吃饭。
　　丁睿的表情不太自然。上午他捉弄罗冰，被易阳化解，虽然没有波及到他，但是此时面对易阳，他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只是，已经进来，就只能硬着头皮去打个招呼了。
　　易阳微微一笑，对丁睿说：“就坐这儿吧。”
　　对于易阳的主动邀请，丁睿脸上出现了一丝不太自然的表情，但也不好拒绝，便只能对面坐下。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易阳没什么感觉，一个内心强大的人是不会因为这样的情形就感到不自然或者尴尬的。
　　看着面前的丁睿表情局促，其实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不过随后，易阳还是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总得来说，这家伙还是怕自己的嘛。
　　说起丁睿，易阳对他的印象不多。因为两人的接触并不多，准确地说，除了死党张卜寿，他和谁的接触都一般。初中毕业后能保持联系的就更少了。
　　不过，易阳还是记得丁睿的两件事情。
　　一件事，大约初三的时候，丁睿和成浩一伙儿的一个人发生了冲突，然后被人用皮带抽了一下。
　　但那不是简简单单的一皮带。皮带上的金属卡扣把丁睿的额头敲出了一个三角形的挺深的伤口，顿时鲜血淋漓，吓傻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件事当然值得记上一下，也算当时一个大新闻。
　　第二件事严格地说，也是和第一件事有关联的。
　　丁睿受伤以后，缝了二十几针，从此脑袋上也留了一道伤疤。因为在面部，而且长度还是面积什么的达到了刑事案件的标准，总之挺吓人的，后来怎么处理的记不太清了。
　　不过易阳记住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后来高中，丁睿想去入伍，但是因为头上的伤口体检都没能过，最终留下了一个永远的遗憾。
　　挺唏嘘的。
　　丁睿叫易阳一直不说话，也感觉有些不自在，于是主动找话题。
　　“我今天看到你喜欢的那个女生跟7班的王麟一起吃饭了。”
　　“哦……”
　　“我说真的，也不是我嘴碎。”
　　易阳并没有在意丁睿说的这话，转而说起了罗冰。
　　“罗冰平时挺低调的，也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的成绩好就沾沾自喜什么的，说实话，我觉得以前经常欺负他做得不对。”
　　丁睿明显愣了愣，他的逻辑还没有转过弯来，下意识问：“那啥，罗冰和叶娉婷怎么了？”
　　“咳，两件事。”
　　“哦，你要那个王麟不？”
　　易阳无奈地看了丁睿一眼，这家伙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如果自己真的要去“收拾”王麟，他又不会帮自己。
　　“不会。我和叶娉婷没什么关系，她和别人吃个饭，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丁睿眨了眨眼，感到不可思议。
　　易阳这家伙到底怎么了？上学期追求叶娉婷轰轰烈烈，闹得人尽皆知，甚至为此和几个男生放狠话，怎么突然就变性了？
　　这时，面上来了。
　　易阳开始吃面，一口一口，吃得很慢，但看上去很香。
　　丁睿看易阳吃得这么香，不由得更饿了，于是又冲着老板吼了一声：“老板！我的面搞快点！”
　　“总得等面煮熟嘛。”
　　丁睿百无聊赖地回过头，又看了一眼易阳，觉得眼前这个混世大魔王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接触嘛，自己能跟他搞好关系，日后也是可以吹吹牛的，想了想，站起身，又对老板喊了一声：“老板，我出去买个东西，你先煮着，煮好了放桌上。”
　　“行。”
　　说完，丁睿就出去了。
　　易阳也不在意，和丁睿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只是个巧合罢了。
　　这家店的番茄鸡蛋面，用的番茄和鸡蛋都是新鲜的，量很足。以前他没有重生前，最爱吃的就是这个面了。
　　这味道，还是那么让人满足。
　　一口一口，很快面就被捞完了，面汤也被易阳大口喝光。
　　满足。
　　老板看着易阳笑了起来：“面不够再给你续点？”
　　“不用了。够。”
　　易阳擦了嘴巴，也冲着老板微微一笑。
　　这一笑反而让老板愣了愣。
　　印象中，眼前这个孩子每次吃饭都是沉默着的，眼神也有点吓人……虽然老板对每一个客人都是笑脸相迎，但是心里总忍不住给每一个顾客评个三六九等。
　　易阳曾经就是他眼中最次等的那种。
　　但他知道越是这种学生越不要惹，所以每次面的分量都很足。
　　当易阳笑起来的时候，阳光得让老板怀疑人生。
　　认错人了？
　　这时丁睿还没有回来，易阳却不打算等了，付了钱，离开店。
　　就在走到店门口时，却看到不远处一家小卖部的门口有两个人似乎发生了冲突。
　　定睛一看，易阳轻轻皱眉。
　　其中一方竟然是丁睿。
　　易阳走了过去。
　　而另一方，也认出来了，是和成浩一伙儿的一个家伙。哦，刚才那家伙没有和成浩一起。
　　两人正在互相放狠话。
　　此时，丁睿的气势明显要弱上一头。成浩一伙儿人，在这所学校还是挺出名的，很难不怵。
　　用将来时髦一点的词汇，这就叫校园霸凌。
　　丁睿也是挺倒霉的，和眼前这个家伙产生过节，是因为有一次在黑网吧上网抢座位发生的矛盾。当时谁也不认识谁，吵吵两句，刚好又空了一台电脑出来，这事也就完了。
　　后来才知道眼前这个家伙叫程兵旺，是成浩一伙的。
　　原本丁睿出来是想买两支烟，然后给易阳一支拉进一下关系，没想到刚好遇到这家伙。
　　这时，两人都看到易阳走了过来。
　　程兵旺当然认识易阳，也知道他和成浩的过节。但此时他还不知道刚才在校门口发生的一幕。
　　不过看到易阳的一瞬间，程兵旺已经打起了退堂鼓，难不成丁睿和这个疯子是一伙的？怎么搞？鬼知道眼前这个疯子会做什么无脑的事情。
　　所谓的江湖，本质就是欺软怕硬。
　　丁睿摸出了一根烟，递给了易阳，“兄弟，来一根。”
　　易阳没有什么表情，接了过来，但没有立刻点上。
　　程兵旺见状，知道今天要是和丁睿动手，恐怕就麻烦了，但这种时候直接走又显得太没气势了，一时间有些两难。
　　就在这时，易阳对丁睿说：“你的面好了。”
　　丁睿顿时心情一松，对易阳说：“哦，谢了兄弟！”随后冲着程兵哼了一声，然后就走了。
　　程兵旺也是心情一松，恶狠狠地等了丁睿一眼。
　　两人都很默契地用行动表示：“我给面条一个面子，不然今天弄死你。”
　　易阳在一旁感到好笑。
　　其实未成年很多时候的打架冲突，本质上就是找不到一个下台阶的地方，为了那虚妄的所谓“面子”而一步步走向离谱的。
　　其实动手前，大都内心怂的一批。
　　当然，也有那种真正不怕死不计后果的，比如当初的自己。
　　那种人，才是真正所有人都怕的。
　　两人的冲突被他一个接烟的动作轻易化解，归于平静。
　　挺有趣的。


第二十八章 偶遇
　　在学校的这一天就这么度过了，虽然没有干成什么事，但是充实。重新认识了几个人，罗冰、丁睿、宁枝馨……哦，还有叶娉婷，和记忆中的样子不同，总的来说还是幼稚的，青涩的。
　　原汁原味的初中啊。
　　易阳现在已经不再担心醒来后回到初中变成一场梦。努力学习，然后不断丰富自己的知识储备，将来读一所很好的大学……如此想着，他双手抱着后脑勺，望着天花板，不知不觉就意识朦胧了。
　　奶奶进来的时候，看到孙子没有盖被子地躺在床上，哑然一笑，轻轻将凉被拉上。
　　“天气热，也要盖被子啊……”
　　奶奶却不打算直接去睡，坐在易阳的床边，戴上老花镜，拿起了一条撕开了一个口子的牛仔裤，慢悠悠地把它缝上……
　　这是易阳上个学期买的，但是在一次胡闹的时候撕了一个口子。那时顽劣的易阳当然不会再穿，奶奶觉得浪费，多次表示帮他缝好，还能穿，却被易阳用刺耳的话给拒绝了。
　　不知道为什么，奶奶总觉得此时的易阳应该不会抗拒这件事了。她缝得很慢，一针一线在牛仔裤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线痕……不难看吧？嗯……还是不怎么好看。犹豫了一下，奶奶还把牛仔裤给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了床头。
　　……
　　晚上下了雨，将县城一个夏天的铅华洗漱干净。翌日，是天气极好的一天。
　　老年人的睡眠少了很多，早早起床后，奶奶去外面买了肉包子，易阳才起床。
　　其实已经很早了，6点半，天也就刚刚亮。让奶奶惊讶的是，易阳穿着那条她昨晚缝好的裤子。一时间，心中的忐忑融化了，变成了暖流包裹胸口。
　　一边刷牙，易阳一边囫囵言语：“奶奶，今天早上吃什么？”
　　“王叔家的大肉包。”
　　易阳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很喜欢吃那个王叔家的肉包子。他们家一直到后来关闭包子店前，都坚持用传统蒸法。他们家蒸出来的肉包子颜色不是那种无暇的白色，而是带着浅黄的颜色，同时有一股很天然的面碱味。
　　“香！”
　　“刷了牙就吃。”
　　“我早读完再吃。”
　　囫囵将口一漱，牙刷一丢，易阳穿着拖鞋拿起书就爬到楼顶天台去了。这里是县城的第一批商品房，都修建得不高，只有6层。一口气爬上楼顶，刚好活动一下筋骨。
　　然后，书声琅琅。
　　易阳顺便还吼了两嗓子do re mi。
　　开学第一天。
　　呵，肯定会遇到更多有趣的事情吧？
　　家距离学校的距离并不算远。一个县城，最远的两端也不会太远，更何况是学校这样重要的位置，往往在县城的中央。
　　走路大约需要20多分钟。
　　走着。
　　一路上有许多学生骑着单车从身边窜过，这个时间很早，能在这个时间赶往学校的，往往都是学校里成绩好一点的那些人。路上没有多少大人，因为真正自律的学生，早就赶在上班族的前面进了校门。
　　一个拐角后，易阳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少女，和猫咪。
　　一只小猫蜷缩在路边，少女蹲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喂了它一口火腿肠。猫很警惕，咬了一口，然后迅速逃离现场。
　　少女望着猫咪离去的方向，无奈地叹了口气，似乎在想自己的样子是不是太凶了。
　　这是宁枝馨第三次碰到这只小猫了。不过好在，它已经可以接受自己的近距离接触了……也许，下一次它会让自己抱一抱也说不一定。这样想着的时候，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晃动的影子。
　　抬头。
　　易阳一脸正思索地盯着她看。
　　宁枝馨吓了一跳。
　　“易阳同学？”
　　“嗯。”
　　“……”
　　宁枝馨站了起来。
　　“看了很久了？”
　　“也不是，刚好看到你被小猫拒绝了。”
　　“……”
　　“一起去学校吧。”
　　宁枝馨脸上出现了一丝犹豫……
　　易阳大约看出了宁枝馨的心思。初中生嘛，一起走，总会有傻乎乎的家伙指指点点。
　　嗯……看来是唐突了。
　　不过让易阳意外的是，宁枝馨答应下来：“行。”
　　晨曦微凉。
　　走了一段路，易阳忽然问：“对了，你的字写得好不好看啊？”
　　“啊？嗯……一般吧。”
　　“那就是还行了。”
　　“呃……就一般，能看吧。问这个干什么？”
　　易阳说：“想换个同桌。”
　　“……”
　　宁枝馨似乎没有理解到字好不好看和换同桌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一时没有说话。想了想，问：“换个长得好看的？”
　　“咳。”易阳没想道看上去文静的宁枝馨竟然会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嘻，你想和谁同桌？叶娉婷？老师不干吧。”
　　“不。”
　　“不干？”
　　“我不干啊。”
　　“咦？”
　　“嗯。”
　　“那你想和谁同桌？”
　　“嗯，你也行，罗冰也行。”
　　“啊？”
　　宁枝馨听到易阳想跟自己做同桌，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随后嫣然一笑：“那不行。”
　　“嗯？”
　　“我想和女孩子同桌呀。”
　　易阳转而问：“咱们班谁的字最好看？”
　　“字吗……骆落月？她拿过书法比赛的大奖，还有孙鹏好像也不错，他大伯是书法协会的……”
　　骆落月？易阳想起来，是学习委员，挺强势的一个女生，家里条件好像挺不错。
　　还是算了。
　　孙鹏，一个永远在装成熟的干部子弟，不好接触吧……
　　这样想着的时候，已经周围的学生越来越多，再一定睛，学校大门已经到了。
　　为了不让宁枝馨尴尬，易阳停住脚步。
　　“怎么啦？”
　　“我去门口小卖部买点东西。”
　　“哦……”宁枝馨轻轻蹙了蹙眉，然后点点头：“知道啦，那个对吧？”
　　“那个？”易阳表情微微一怔。
　　“就是那个，你们男生喜欢在厕所里用的那个。”
　　易阳表情越发古怪：“我听说女生在厕所里有专用的物品，还没听说男生有啊。”
　　宁枝馨心想，就是要去买烟，还不承认。不过总是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她向来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女生，轻轻笑了笑，没说什么，对易阳抓抓手，算是再见了。
　　等宁枝馨走后，易阳转身去小卖部买了一支笔，然后缓缓踱步走进学校。
　　躲进教室后，易阳就悄无声息的缩在了位置上，默默地打开昨天做的习题温习起来。
　　除了张卜寿进来的时候过来招惹了一下，然后被踹了两脚撵走了，直到上课铃响，都没有人过来搭理他。
　　新学期前两节是朝会课，先由班主任在教室里讲一些东西，然后集中到操场参加开学大会。
　　很快，班主任就到位了。她扫了一眼班上的小崽子们，轻轻皱眉。正是发育的岁数，一个暑假，高高矮矮变化挺大，上学期的座位得调一调了。


第二十九章 我想和她同桌
　　“同学们，暑假看来家里没少补充营养嘛。一些同学一个暑假已经长高了那么多。要给你们调一调座位了，来，都站起来。”
　　刘冬虹推了推眼镜，温和地说。
　　底下的学生们有的兴奋起来，终于可以跟这个丑逼换座位了。也有的难过，因为能有个好看的女同桌不容易。还有小姐妹之间的依依不舍，死党之间的互相伤害，一时间班上热热闹闹。
　　“用腿站就行了！没让你们用嘴！”
　　刘冬虹很不满意，提醒了一句。
　　易阳默默地从后排站起来，眼睛则不断在众人身上扫视。
　　“都到后面排成行。”
　　在刘冬虹的指挥下，一个个学生都聚集到了座位区后面，排成几行。
　　然后，刘冬虹开始按照高矮次序给学生调整位置。
　　其实按照身高排座位，并不能算是最优解。因为总有个子矮但不想学习的家伙无奈到老实眼皮子底下承受煎熬，也有热爱学习的高个子无奈到后排忍受黑板的恶意。
　　易阳站在那里，逐渐眉头轻轻皱起。因为刘冬虹挑来挑去，都直接越过了他。
　　“老师，我想换座位。”
　　易阳平静地说了一句。
　　刘冬虹看了一眼易阳，按照身高来说，易阳在班上算高的，但不是最高的，放在最后一排的确不合适。
　　“你稍微等会儿。”
　　易阳叹了口气，只好沉默。
　　等刘冬虹按照身高，给所有人排好了序，让他们依次站在座位上，才说：“好，现在你们有谁对自己的位置不满意，可以提出来。”
　　易阳依旧待在他的特殊座位上。
　　大多数学生还是胆怯的，对刘冬虹的安排没有异议。还是有几个人举起了手。
　　“说！”
　　“老师，第一排太近了，我想换到后面一点的位置。”
　　“老师，周椿季有脚臭！”
　　“你才有脚臭！你口臭！胯臭！我还不想跟你同桌呢！”
　　“！”
　　“老师……我这样的害群之马就不和成绩好的学生坐在一起了吧……我想到后面去……”
　　“老师……我……”
　　那些不喜欢当前座位的学生叽叽喳喳，理由让人哭笑不得，刘冬虹眯着眼睛耐心地等他们说完，然后才平静地说：“好，你们先站到后排去。”
　　于是，空出来许多位置。
　　刘冬虹抱在胸前，说：“这些空出来的位置，有没有愿意主动想坐的？好，一个一个来，第一排的位置，有吗？嗯，只有杨柳明，那就杨柳明坐。下一个位置……苏流举手了，嗯……赵宁，你愿意苏流和你同桌？好，那没问题了，你们两个同桌，上课不要说话……”
　　易阳在后面默默地看着刘冬虹分配位置。每一个老师都有每一个老师的风格，从安排座位这一点上来说，刘冬虹还是算比较人性化的，在兼顾身高的条件下，尽量满足各位学生的愿望。
　　未必合理，但更让学生们满意。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学生都能如愿，如果身高差太不符合要求，前排太高挡住后排这样的情况，刘冬虹还是会拒绝的。
　　前一世没有留意，此时易阳觉得刘冬虹作为班主任，还是比较得人心的。
　　过了一会儿前面只剩下了两个座位。
　　随后易阳有一些诧异了。
　　好巧不巧，是叶娉婷和宁枝馨的同桌位置空着。
　　刚才他们调好了座位，但是偏后，她们两人的新同桌刚好都是近视眼，申请调到前面的位置去了。
　　后面没有分配到座位的，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易阳，还有一个是赵强。
　　刘冬虹轻轻皱了皱眉，看向两人。
　　……
　　叶娉婷简直要无语了，怎么自己还成多余的了。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后面还没有入座的赵强和易阳。
　　赵强……那家伙经常打篮球，但是不爱卫生，好几次他从身边走过，脚臭味都快把她搞吐了。
　　而易阳……
　　叶娉婷假装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易阳，发现他根本没有看自己。
　　哼。
　　不喜欢我了？我还不喜欢你呢。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尽管这样想着，但叶娉婷还是希望易阳跟自己同桌。嗯，但当然不是自己因为更喜欢易阳，而是更不喜欢赵强，脚臭啊。
　　赵强看了一眼易阳，想到他上个学期热烈追求叶娉婷的事情，暗想这种时候自己最好不要因为这种事情去惹他。又看向宁枝馨，嘿，宁枝馨长得很好看，比叶娉婷好看，赚，巨赚，一举两得。
　　随后，就看到易阳转过头地望着自己。
　　“别选宁枝馨。”
　　“呃……”
　　突赵强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问：“你刚才说的是宁枝馨？”
　　移情别恋？他不是最讨厌成绩好的学生吗？
　　刘冬虹扫了一眼：“不要说话。”
　　但是，这一次刘冬虹并没有打算把决定权交给两个男生。
　　易阳和赵强相比较，虽然赵强成绩也在中下游，但是喜欢锻炼身体，是班上的体育委员，平时也不惹事，怎么想都比易阳好管一些。
　　宁枝馨，成绩很好，年级前二十。叶娉婷，成绩偏下。
　　易阳跟宁枝馨同桌，自己不学习就算了，还容易影响了人家的学习。
　　刘冬虹便有了决定。
　　“易阳，你不是想换座位吗，这一次给你这个机会。你跟叶娉婷同桌。”
　　叶娉婷在内心欢呼起来。
　　“赵强，你和宁枝馨同桌。”
　　赵强表情复杂地看了易阳一眼，像是说：“看吧，跟我没关系。”
　　易阳忍不住皱起了眉，犹豫了一下，举手。
　　“说。”
　　“我想跟宁枝馨同桌。”
　　一时间，班上的同学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从后面看，宁枝馨没有回头去看易阳，但是耳根子已经开始粉嫩起来了。
　　初中，奇妙的年龄段，一方面开始接触那种懵懂的情愫，一方面公开表露出一点，哪怕一点，对某个异性的好感，又会让人羞到不行了。
　　在易阳的视野中，叶娉婷匆匆撇了他一眼，随后转了过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刘冬虹有些不耐烦了，“你自己差就行了，还想影响宁枝馨学习？”
　　易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这种时候他当然可以反讽一句“我如果真的能影响宁枝馨，那叶娉婷就不是人吗？她不配得到好的学习环境？”但经过社会的毒打，他早就明白一个道理，交流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情绪输出只会让自己跟目的越来越远。
　　易阳镇定地说：“老师，我知道上个学习自己不懂事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很抱歉。但是这个学期我想好好学习，准确地说，我已经在改变自己了，我想和宁枝馨同桌是因为我希望得到她学习上的帮助。您不希望我在这学期成绩有进步吗？”
　　刘冬虹整个人都惊呆了。印象中的易阳和此时的易阳巨大的反差将她的表情拉扯成目瞪口呆的形状。
　　他在说什么？
　　刘冬虹差点怀疑自己认错人了，回过神来，扫一眼其他同学，他们也很诧异。
　　叛逆的初中生？
　　这种时候你还没办法反驳，人家都反问了，“您不想让我进步吗？”
　　刘冬虹都没有意识到，易阳几句话，已经偷偷代换了概念，仿佛不让他和宁枝馨同桌就是在阻止他进步了。
　　带了三届学生，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但很快刘冬虹还是回过神来：“今天下午我会组织一次随堂测验，检查你们暑假有没有把自己学过的东西还给老师。”
　　顿了顿，刘冬虹对易阳说：“你要是有进步，我就允许你自己以及选择同桌。”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当然，那个同学同意的话。”
　　易阳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刘冬虹是数学老师啊。


第三十章 姜老师的音乐课
　　刘冬虹当然只是随口说说，易阳的成绩是什么样的，她清清楚楚……虽然说，这学期开始，感觉到了一些变化，但是成绩的事，不是说准备认真了，就马上能看到结果的。
　　得熬。
　　毕竟，易阳这小子一个暑假，连作业都没有做。
　　此时座位的事情却要立刻定下来的。犹豫了一下，刘冬虹说：“叶娉婷你坐宁枝馨旁边。易阳，你和赵强同桌。如果想换座位，还是那句话，等成绩出来再说。”
　　赵强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看了易阳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叶娉婷松了口气，又瞄了一眼易阳，心里忍不住反复念叨那两个字。
　　可恶。
　　……
　　上午的课，老师基本上都没有讲正课。小县城，再加上是初中，学习氛围并没有那些省城里的重点高中紧张。一上午，老师们大都轻松地和学生们聊聊天，谈一谈今年的新课程，时间就糊弄过去了。老师们也觉得，学生放了一个暑假，回来还是需要适应适应节奏的。
　　久违的课堂生活。易阳觉得今天一上午的节奏很不错，虽然，有学习的动力，也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但不得不说，也需要给自己一点适应的时间。从一个社会成年人重新回到学生时代读书，说起来是很容易的，但是真正做起来，还是能发现其中的许多……困难。
　　学习节奏是一方面，心态是一方面……还有，没有人能够持续地集中注意力四十分钟，人是需要休息的，开小差是随时可能发生的事情。如今，一旦意识到自己开了小差，会很有负罪感。好在一上午时间，老师讲的东西大都没太多营养，负罪感要少一些。易阳一边听着，一边观察着班上的其他同学，他发现那些尖子生，也并不是始终认认真真听讲的，这让他对学习这件事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一节音乐课。初中生还有很多副课的。音乐老师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易阳已经忘记她姓什么了，直到前排的女生说了一句：“姜老师好像变黑了点……”。才想起这位音乐老师姓姜，叫姜黎黎。
　　似乎、大概，全国和年轻、漂亮、温柔扯得上关系的老师，都是音乐老师。但是，这里有一点不同，或者说，姜黎黎不全占。她年轻，漂亮，但是并不温柔。甚至，她可能是全校最凶的老师之一。她很有特点，和许多传统音乐老师不同，她重视音乐教育，在她的课堂上绝对不允许出现与音乐教科书无关的东西。
　　所以，易阳印象中几名尖子生唯一挨过骂的课，就是音乐课。而理由是他们在音乐课上做习题。不知道是因为姜黎黎的这种个性，还是对那些尖子生挨批评的幸灾乐祸……那时候他是仇视尖子生的，所以，莫名其妙的对姜黎黎很有好感，骂了尖子生，那就是一个阵营的，她的课堂上，一向叛逆的他竟然十分乖巧。
　　当然，这也是一种叛逆。
　　姜黎黎穿着一天白色的连衣裙，秀发披肩，看上去清爽。她十分费力地搬来了电子琴，放在讲台上，随后目光在电视柜的方向搜索，微微皱起了眉头。
　　学校的设备如今还很陈旧，没有大屏幕一体机，没有电脑控制台，唯一的多媒体设备就是讲台旁边的一个铁皮电视柜。
　　易阳一直观察着姜黎黎。前排的学生们基本上是尖子生，但他们不在乎姜黎黎，也没有关注姜黎黎，自己忙着自己的事情。此时距离上课还有两三分钟，易阳想了想，兀自站了起来，走上讲台。
　　在姜黎黎疑惑的目光中，易阳使劲推动了电视铁皮柜，然后用手撑地，从下面摸出了一个插线板。
　　姜黎黎露出了意外的表情，盯着易阳看了好几秒，才怔怔地笑了笑：“谢谢你同学。”
　　易阳在面对姜黎黎时，反而有些脸红，笑了笑：“没什么……”
　　夏天的风，从窗口溜进来，像是女孩儿的裙摆，撩人心扉。
　　姜黎黎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对了，你叫易阳是吧？”
　　这下倒是让易阳有些惊讶了，没想到音乐老师竟然能记得住他的名字，他回头，“嗯”了一声。
　　姜黎黎站得笔直，裙子在微风中微微拂动，清新动人。
　　不知道为什么，易阳心头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悸动……随后自嘲地笑了笑……说说起来，无论再怎么融入这个年龄段，但是阅历不骗人……毕竟灵魂是28岁的。那么，对成熟一点女青年更产生好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也不必对这样的情愫感到恐惧，当然，也不能顺着这种情绪去实质性地做些什么。
　　学习累了，总要适当地调剂一下子。用一种休闲放松的心态来上这节课就好了。
　　易阳见姜黎黎也没有其他指示，就回到座位上去了。
　　此时，铃响了。
　　一节很不错的音乐课。
　　姜黎黎的钢琴水平很高，而且唱起歌来，嗓音通透清澈，是不可多得的好老师。
　　……
　　小县城的初中生还没有那么紧凑的课程。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后，自然也就看不到着急忙慌的去吃饭，然后又慌慌张张回来学习的学生。
　　此时的清河初中还没有实行后来的全封闭式管理，中午放学后，可以选择去外边吃饭，也可以选择就在学校食堂就餐。
　　易阳正在收拾书包，张卜寿过来踢了踢他的桌子，“中午去我家吃饭！我爸做红烧肉。”
　　原本易阳打算的是去学校食堂就餐的，但是听到张卜寿这么说，想了想便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张卜寿欲言又止。
　　易阳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张卜寿犹豫了一下，说：“那个，我听到有人说你的闲话。”
　　易阳无所谓地怂怂肩膀：“随便他们说好了。”又问：“他们说什么了？”
　　“他们说……你喜欢宁枝馨。”
　　这个嘛，基本上在意料之中了。初中这种兵荒马乱的岁数，一点点关于异性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人过度解读，更何况是他这样光明正大地表示，想和某一个女生同桌……在小孩子眼里，这简直就是表白。
　　唯一的问题是，他有些担心刘冬虹也这么想。学生的看法他可以不在乎，但是如果刘冬虹以早恋为罪名拒绝他和宁枝馨同桌，就有点麻烦了。
　　真是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之所以选择宁枝馨，是因为可选范围内只剩下宁枝馨和叶娉婷两个人，看似有选择，对他来说其实没有选择。
　　可是如果接下来真的对宁枝馨造成困扰，或者刘冬虹不同意……那就必须要换个人当同桌了。
　　赵强是不必考虑了。
　　今天上课也看过了他的字，说实话，比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成绩上说，赵强也很平庸，跟赵强同桌，无法给自己带来实质性的帮助。
　　此时他需要一个成绩好、写字漂亮的同桌来带一带的。
　　嗯……等下午的测试结束后再说吧。


第三十一章 暴雨之下
　　吃过午饭，张卜寿无奈地跟易阳来到了学校。
　　“这么早……午觉都睡不好。”
　　清河初中，要等到初三开始才有午自习，所以吃过了饭，按照张卜寿的习惯，要睡一个饱饱的午觉才爽。但是无奈易阳说他要早点过来做做数学题，于是只能满怀幽怨地跟着来学校了。
　　教室里只有少部分在学校吃午饭的学生，趴在课桌上午休。一进教室，易阳就给张卜寿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要打搅其他同学休息。
　　张卜寿表情古怪，说实话有时候他甚至在怀疑眼前这个家伙到底是不是他的死党。完全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易阳轻手轻脚地来到自己的座位上，翻开了数学课本，对着目录上的知识点，一点一点地回忆对应的知识点。初一的数学知识量并不算大。实际上，这一套数学教材编撰的是很科学的，初一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年龄阶段，从生理的角度上看，这个年龄的学生正在开始发育逻辑思维能力，所以知识结构要开始加入一些复杂逻辑，但又不能太难。
　　经过了一个暑假的艰苦学习，因为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数学上的，此时对着目录回忆知识点，基本上能让那个他想起来个七七八八。
　　但还是有一些疏漏。
　　易阳叹了口气，总得来说，还是不够熟悉。有些知识是知道它在讲什么，却未必会做对应的题。
　　初一的数学知识点并不算难，难的是那些知识点变换出来的题型。
　　轰隆！
　　突然，正在认真看书的易阳被一声十分响亮的雷声给惊住了。他诧异地转过头看向窗外，乌云让外面看上去就像傍晚一样暗。许多熟睡的同学也在这一声响雷中被惊醒，茫然地看向四周。
　　很快，窗外就下起了大雨，噼里哗啦，雨点甚至从窗户外砸了进来，窗户边上的几名同学赶紧去把窗户关上。
　　张卜寿高兴地说：“哈哈，上次把伞丢在教室里，幸好来得早，不然就成落汤鸡了。”
　　易阳听到张卜寿的话，下意识瞧了一眼教室里的同学，此时依旧只到了不到三分之一的人，剩下的人如果在路上的话……估计一路跑过来，也得成落汤鸡了。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几个同学陆陆续续地跑进了教室，一面抱怨着……
　　“太倒霉了……突然下这么大的雨，整个人都懵了。”
　　“你裙子上怎么那么多泥？”
　　“唉，别提了，雨像是砸下来一样，把我吓坏了，一跑就摔了一跤……呜呜。”
　　“你这还不算什么呢……我看到咱们班的罗冰……眼镜儿都摔折了……”
　　“啊？这么惨啊，他现在人呢？”
　　“就在学校外面几百米的那个报亭那儿呢，被困那儿了。”
　　易阳心中微微一动，扫了一眼教室，自己算是比较熟的人，叶娉婷还有宁枝馨、赵强他们几个都还没有到。
　　想了想，易阳走到张卜寿的座位旁边：“你的那把伞呢，给我用用。”
　　张卜寿二话不说，从抽屉里去了一把折伞出来，递了过去：“你要出去吗？”
　　易阳点点头。
　　这把伞是张卜寿老妈抽奖得来的，要两百多块钱，原本想让易阳用的时候小心一点，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兄弟之间，说那个就太那个了。
　　易阳拿了伞，兀自走出教室，下了楼，在楼梯口撑开伞，发现这把伞还挺厚实的，打开以后装两三个体型瘦一点的人都没问题。
　　此时雨下得很大，而且不像是雷雨，没有一点要停下了的意思。
　　易阳不急不慢地走着，今天的雨下得又大又急，水流潺潺地从路边的排水道上流下去，路边的花花草草在暴雨中被打得东倒西歪。
　　很快，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小报亭。
　　亭子的檐下面，挤了几个成年人和一个学生，那个矮小的学生正是罗冰。只见他一脸沮丧，手上捧着一个变形的眼镜儿，望着簌簌而下的大雨，不断叹气。这种天气，原本就没有多少辆出租车的县城里，公共交通资源就更加紧张起来，他在这儿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一辆出租车都没有看到。刚才好不容易来了一辆，却被一个大妈给抢了，一边抢车，一边说：“姐姐上班就要迟到了，弟弟你等下一趟吧！”
　　明明是大妈。
　　抬手看了看表，距离上课还剩下二十多分钟……实在不行，就只能冒雨冲锋了……
　　就在这时，他看到雨中出现了一个人影，他微微一怔，竟然是易阳。
　　此时，对易阳还是很怵的。主要是整个初一，被易阳欺负的次数太多，已经产生心理阴影了，尽管报名的时候，他帮自己解围……但长久形成的印象很难一下子改变过来。
　　这时，易阳也看到了他，露出了一副意外的表情：“罗冰……你被困在这里啦？”
　　罗冰只好笑笑：“啊……呵……是被困在这里了……”
　　易阳转过去，跟报亭的大叔说：“来一本《扣篮》。”
　　“要哪一期的……”
　　“最新一期的。”
　　“最新的没了，只有上一期的。”
　　“上一期就上一期吧。”
　　罗冰暗想，原来冒雨出来是买杂志的。
　　此时，易阳买完了杂志，转过来对罗冰说：“我这伞大，一起走吧。”
　　罗冰犹豫了一下：“啊……不用了，我等出租车就行。”
　　易阳摇摇头：“这种天气，你能等到出租车才怪了。出租车现在肯定聚集在住宅区接人……哪怕有送学校的，肯定也已经拼满了。”
　　就在这时，一出租车从他们面前驶过，报亭内的几个大人连忙伸手去招呼，出租车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从车窗看进去，早已经塞得满满的。
　　易阳耸耸肩：“看吧。”
　　罗冰又看了一下手表，表情有些不自然，说：“那……那麻烦你了……”
　　易阳笑起来，拍了拍罗冰的肩膀，这让罗冰的表情更加不自然了。
　　两人一同走出报亭，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没什么话说，罗冰觉得这个氛围太别扭且尴尬了，不得不主动去找话题……他说：“啊，你刚才买的是什么杂志？”
　　易阳自然能感觉到罗冰的紧张和尴尬。这就是好兄弟和一般同学之间的区别：如果和张卜寿一起，哪怕一整天什么都不说，也不会觉得尴尬。而和自己在一起，一会儿不说话，就让罗冰感到不自在了。
　　“这个……这个是《扣篮》。”
　　“哦……原来是《扣篮》……”
　　“……”
　　罗冰觉得别扭死，好在这时，学校距离学校还有一百多米的岔路口，一个顶着一个塑料口袋的奔跑的身影，将两人的目光吸引了。
　　“咦……好像是叶娉婷。”罗冰下意识看了一眼易阳，发现他没有丝毫表情变化。
　　这时，叶娉婷也看到了易阳他们，顿时脸上一喜，一边招手一边跑过来了。
　　易阳皱起了眉头。
　　叶娉婷跑到两人面前，想都没想就钻到伞下面来了。
　　易阳叹了口气，抬头看了一眼雨伞，装三个人还是装的下的……虽然挤了一点，但是也勉强能行吧。
　　这样想着，易阳准备打个招呼，没想到叶娉婷却率先开口了，她是对着罗冰说的：“唉……罗冰啊，这伞太小了，你跑得快，还有一点距离了，要不然你一口气跑去学校吧！”
　　罗冰微微一怔，表情尴尬，只好说：“哦……呵呵，也行……”
　　易阳却拦住了罗冰，冷冷地对叶娉婷说：“你自己怎么不跑过去？”


第三十二章 随堂测验
　　“你自己怎么不跑过去？”
　　易阳的话音刚落，不仅罗冰愣住了，叶娉婷更是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
　　雨哗啦啦地下着，三人挤在一张雨伞下面，此时天空中又响起了一声惊雷。
　　易阳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下语气：“雨下这么大，还有这么一截的距离，这伞又不是挤不下三个人，为什么一定要一个人跑过去？”
　　叶娉婷这才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易阳，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上个学期的易阳，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这样的，他肯定会把罗冰这个死眼镜儿踹得远远的，然后靠这个机会跟自己待在一起，安全地护送自己去学校。
　　还有课堂上不愿跟自己同桌的事……
　　为什么……他这学期变得这么冷漠？
　　一瞬间，叶娉婷觉得自己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虽然，她从来没有接受过易阳的追求。但是当他，似乎、真的是不喜欢自己了，胸口便涌上了一种难以言语的难过。
　　罗冰见势不对，主动说：“算了算了……我还是跑过去吧，反正也没有多远了。”
　　易阳直接摁住了罗冰的肩膀，让他迈不出脚。
　　见到这一幕，叶娉婷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愤然转身，朝着大雨中跑了过去。
　　这一刻，她幻想自己成了偶像剧里的女主角，是那么的无助可怜……易阳，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你以后别求着我回心转意！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理你了！她一路跑，一面感觉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啊，这雨下得好凄婉……
　　罗冰看得目瞪口呆。“她……她……”
　　易阳耸耸肩，“她自己不愿意挤就算了。没关系的，反正淋一点雨，又淋不死人。”
　　“呃……但总感觉不太好……”
　　“没什么不太好。你信不信，她现在肯定脑子里全是言情小说和偶像剧的桥段……我估计她连QQ个性签名都酝酿好了。”
　　“啊？”
　　“呵呵……没什么，我们走。”
　　易阳和罗冰回到教室，教室里已经来了大半学生，还有几分钟才上课，所以闹哄哄的。
　　罗冰犹豫了一下，对易阳说：“谢谢你！”
　　易阳听到这一声谢谢，心头泛起莫名的滋味，笑了笑：“别介意，顺手之劳罢了。”
　　他没有注意到，远远的角落里，头发湿漉漉的叶娉婷颇为幽怨地盯着他看。
　　宁枝馨奇怪地看了一眼叶娉婷，没在意，开始做自己的事情了。
　　此时，叶娉婷取出了自己上学期缠着父亲给她买的那台康佳手机，这台手机是能登QQ号的。
　　这个年代，智能手机没有普及，能登QQ的手机可不多见。
　　手机上显示网络状态的G字母转啊转，页面半天刷新不出来。
　　叶娉婷叹了口气，在等待QQ界面刷新的时候，拿起了一张纸，趴在桌子上，开始写了起来……
　　“忘了好不好，失忆好不好，只要可以让悲伤远离，就算记不起你也不可惜……”
　　摇了摇头，又觉得这句话好像显得自己已经那个他了似的，不好不好。
　　又酝酿了一下，忽然来了灵感。
　　“如果爱，请深爱；如果走，轻彻底。我不要拖拖拉拉，不要忽冷忽热，不要走走停停……”
　　这时，QQ界面终于刷新好了。
　　叶娉婷迫不及待地打开个性签名，用火星文转换器写下刚才写的那段话，并且勾选了“同步到QQ说说”。
　　想了想，又单独发了一条说说，内容是：“哪溡糇，兲佷藍，囩佷皛，莪佷兲嫃……”
　　一时间，不由自主地就把自己感动得稀里哗啦了。
　　又看了一眼易阳，心里愤愤地幻想着，当他看到自己的说说后，就会明白，他曾经差一点就被自己接受了。如今变成这样的局面，他肯定会后悔。
　　一想到易阳后悔，叶娉婷内心就不由自主地涌现了报复的快感。
　　……
　　上课铃声响起，刘冬虹拿着试卷走进了教室。这套试卷是她自己出的，网上东拼西凑找的题，放在一张试卷上，总得来说题量不算大，满分150分，主要就是看看一个暑假过去，他们是不是放敞了。
　　“上课。”
　　“起立！”
　　“老——师——好！”
　　“请坐。”
　　将那一叠试卷放在讲台上，刘冬虹推了推眼镜，说：“上午已经说了，下午要搞一个随堂测验。不要紧张，考出自己的真实水平就行了。前面的几个同学，上来帮忙发一下试卷。”
　　易阳竟然莫名地紧张起来。
　　随后，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了。兜兜转转一次重生，没想到在一次小小的随堂考试上，还紧张起来了……真是……哭笑不得。
　　很快，试卷发到了他的座位上。
　　旁边的赵强赶紧拿起了试卷，一边看一边皱起了眉头：“呃……这题看上去好难啊……”
　　刘冬虹扫了一眼班上的同学，又推了推眼镜儿，“大家做题的时候看仔细一点，注意给出的条件……题不难，前面的90分都是送分题，全是上学期老师上课讲过的。只要认真一点，都能做出来的……当然，如果想考高分，还是需要动一动脑筋的。还有一点就是……不要试图作弊，这一次考试不会记录排名，考差了老师也不会说你们什么，考出自己的真实水平。”
　　窗外的雨逐渐小了一些，但是还在下。
　　刘冬虹看了一眼手表，说：“开始考试吧。”
　　于是，教室里一瞬间变得无比安静。雨声和签字笔划过纸张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组成一曲静谧的交响乐。
　　刘冬虹将手背在身后，缓缓踱步，一点一点地往前移动，目光在前排的学生试卷上扫过。
　　嗯……不错，前面几道题都做对了，第五题……唉，果然看漏了一个正负号，要不要提醒他一下呢？算了，现在能提醒，将来真正考试的时候能提醒吗？让他吃一个教训吧。
　　王泽龙，这么简单的题，还要犹豫这么久？一个暑假，玩的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罗冰……前面的全对，这孩子倒是没有让人失望。
　　刘冬虹一面巡视着，脑子里一面给他们下判断，但是也不开口，沉默地往前走着。
　　很快，她就走到了易阳和赵强的那一排，脚步不自觉的停住。


第三十三章 震惊的刘冬虹
　　窗外的雨没有想象中的久，第二节课便已经停了，但是教室里并没有变得凉爽，反而因为潮湿变得更加闷热。头顶的风扇无力的旋转，却吹不走紧张的情绪。
　　刘冬虹站在易阳和赵强这一排已经几分钟了。
　　个别做题陷入瓶颈的学生偶尔东张西望，瞥见了这一幕，开始暗暗嘀咕。
　　刘冬虹又推了一下眼睛，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原本是没有打算在易阳这里停留太长时间的，按照上学期的经验，他肯定是一张白卷……或者前面的选择题全部选了C，然后在座位上无聊。但是刚才她走到这里只是随意地一撇，却震惊地发现，易阳的试卷上前7道选择题……全对！
　　作弊！
　　绝对是作弊！
　　这是她下意识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但随后又迷惑了，因为她看到他同桌赵强不仅做得没有他快，而且前6道题就错了3道。
　　那是小抄？
　　还是说……用手机发的答案？
　　所以，刘冬虹就站在了易阳的背后，她要验证一下……如果真的是自己做出来的，亲眼看他做一道，大抵就能知道答案了。
　　此时，易阳正在看的题是选择题的倒数第三道题，这道题已经是上了难度的题目了……当然，初一数学题再难也难不倒哪里去，这是一道因式分解题，要用到十字相乘法，选出4个选项中因式分解正确的那个。
　　虽然，站在刘冬虹的角度，经验比较丰富的话，一眼就能看出答案了，但是易阳选择了比较笨但是稳妥点方法：硬算。
　　从第一个选项开始算起，易阳在草稿纸上，将每一个选项的多项式转化为几个单项式的乘积……
　　虽然……看上去并不是很熟练，但是看的出来，的确是知道知识点，知道公式，知道因式分解的定义，也知道这道题在考什么的。刘冬虹久久无言，看到易阳真的是自己在做这道题，她的内心可以说是震撼的。
　　她向来不相信所谓浪子回头的戏份。她曾经也是学生时代过来的，她读书那个年代，类似易阳这样的学生更多……初中就是混日子的，不学习的真的是绝对不会碰书一下，只要不欺负其他同学，不给老师找麻烦就阿弥陀佛了。祈祷他们认真学习？除非多年后他们被社会毒打过才行。
　　可是眼前，易阳分明将这道题做出来了。也可以确定，前面的题也是他自己做的。这一幕让她不得不相信，易阳是真的在暑假里好好学习了……至少数学这一科是。
　　再联想到今天上午调整座位的时候他说的话，刘冬虹看了一眼坐在那边的宁枝馨……难道说他真的是希望找一个成绩好一点的同桌帮助自己学习？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太狭隘了？
　　此时，易阳又开始做下一道题了。
　　刘冬虹默不作声地从易阳身后退开，朝着其他学生的位置踱步过去了……还是依旧扫视着他们的试卷……
　　两节课的时间过得飞快。
　　易阳做题的技巧并没有太高超，这让他做得很慢很慢……做到倒数第二道题的时候，刚刚有了思路，下课的铃声就响了。
　　易阳微微一怔，抬起了头，正好看到刘冬虹也在看他，随后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移开了。
　　“好了……大家都把笔停一停，不会做的，时间不够的都停下来。考试的时候，不会给你们更多的时间，做题速度也是检验你们知识扎不扎实的一方面……从后往前，把试卷传上来。”
　　赵强将笔盖好，叹了一口气，这套试卷，他后面的大题有四道没有做……一个暑假，果然很多东西忘得差不多了。随后转过来瞥了一眼易阳的试卷，顿时瞪大了眼睛……
　　呃呃呃呃？
　　只剩两道题没做是什么情况？
　　他怎么作到的弊？
　　随后，易阳已经把试卷递给前面的学生了。
　　刘冬虹将所有试卷整理收好，又数了一遍，才说：“这一次考试成绩虽然不会计入你们的成绩，但是今天晚上的数学作业会根据这次考试的成绩来布置。第四节课放学后，数学课代表到我的办公室来拿试卷和数学作业。”
　　顿时，一片哀鸿遍野。
　　易阳轻轻舒了一口气。
　　虽然……有两道总分值30分的大题没有做，但是前面的120分……基本上都是自己会做的题，哪怕有粗心的情况……应该也能考100分吧？
　　虽然成绩很差，但是易阳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他的思绪又飞到了许多年后，他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地检查一台发动机，只为了找出误入那台发动机的根细小的纤维。正因为他的细致，避免了那个车主更换一台发动机的成本，也正是那一次的经历让他明白，细致这种品质，放在哪里都会很好用。
　　还是很兴奋的。
　　哪怕他这种兴奋在他看来带上了不少孩子气……这是首次认真考试，上学期个位数的数学成绩，突然一下子能上100多分，会吓刘冬虹一大跳吧。呵，当然，也不排除会误会自己是做了弊……但是不会像狗血小说里那样衍生出许多乱七八糟的剧情，被误会了，澄清一下就好了，并不是什么有障碍的事情。
　　毕竟，澄清起来也是没有什么难度的事情。
　　就在这样无聊地想着的时候，张卜寿过来踢了一脚他的课桌。“走！”
　　“走？”
　　“体育课啊。”
　　易阳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许多同学已经陆陆续续地出教室了。
　　而他的同桌，体育课代表赵强早就已经下楼了吧。
　　清河初中，体育老师并不常生病。印象中，这所初中还很少出现主课老师占副课的情况。
　　体育课吗……嗯，还是要好好锻炼身体的。
　　县初中此时的场地还是比较落后的，甚至没有一块塑胶篮球场地。篮球场区域的隔壁是一块还在施工的泥土地，易阳知道那里修建的是一块标准的足球场场地，外面一圈塑胶跑道。但是后来因为资金问题，工程停停动动，一直到他们初三毕业的那一年，才好不容易修好。
　　赵强是体育委员，说得好听一点是班委，其实在很多女生眼中就是一个苦力。体育课上的所有体育用品，都需要他去拿。但是赵强似乎乐此不疲。
　　小县城总的来说是不重视体育课的，尽管目前体育已经明确被纳入到中考中去了。这也使得，学生们不重视体育。
　　上课前，学生们三三两两聚集在集合地点，等待体育老师过来整队。
　　就在这时，同样上体育课的八班体育委员姚丹，抱着一个篮球走了过来。


第三十四章 来一场比赛
　　中午下过雨，地上还有很多积水，但是学校的排水系统做得很好，已经不影响活动了。球场上，保洁大叔已经把球场上的水渍扫掉，很润，但不影响篮球弹起。
　　隔壁班的体育委员找上了赵强，将他拉过去说话，易阳在旁边听了听，大概也听出来对方的来意了。
　　想约他们班打一场篮球赛。
　　赵强回答说：“先等集合结束吧。”
　　随后，铃声响了。
　　体育老师姓牛，名叫牛翔。他的外号有好几个，因为是田径出身，名字又和“刘翔”相似，于是很多学生都管他叫“刘翔”。他当体育老师后，田径练得少了，转而开始练起了肌肉，体型魁梧健硕，再加上皮肤很黑，又被人喊为“大黑牛”。大黑牛虽然是田径出身的国家二级运动员，但是小县城的体育老师，往往都比较全能。据说他当年的体育专项是篮球。
　　小县城的非体校初中是没有体育生的。易阳记得，大黑牛很喜欢赵强，认为赵强有练体育的天赋，也建议过他上高中以后找一个靠谱的体育老师，走体育专项，以他的天赋能够上一个不错的体院。
　　但是赵强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似乎是父母反对……也有自己的不自信和迷惘。高中并没有选择走体育专项，最终高考只上了一个二专职业院校，大学毕业后在省城送外卖。
　　其实挺可惜的。
　　不过此时，赵强还没有显示出天赋……目前来看，身高不过一米七，虽然在班上和自己一样，是比较高的那几个人，但是远谈不上有天赋的样子。
　　如今还不像后来00后的时代，初中生动不动就一米八几，尤其在小县城，初三能长到一米八的就更少见了。
　　不过没记错的话，赵强和自己一样，都是初三就开始窜高。自己是长到一八三左右就停了，而赵强却是一直往上长高。易阳记得很多年后他再度看到赵强，他已经长到了一米九几。
　　没有走体育这条路，其实真的蛮可惜的。许多年后，国家会非常重视体育教育，甚至将体育纳入到升学考试中去。如果……赵强在人生的选择中，选择了另一条道路或许人生会更好也说不一定。
　　不过……眼下这件事并不是自己该操心的。此时的易阳也仅仅是感慨一下罢了。他重生归来，甚至没有把握救赎自己的人生，就更谈不上去救赎其他人的人生了。况且，和赵强也不熟，原本的时空里，他们未来的交集并不多。
　　如此想着的时候，大黑牛开始整队，随后一声令下，让所有人围着操场跑两圈。
　　一声声哀嚎。
　　操场还是很大的，没有标准的跑道，算下来其实会比正规的跑道距离更远一点，两圈下来一公里是妥妥的有了。
　　不过，因为整整一个暑假都在锻炼身体，易阳的身体素质早就不是上学期可以比拟的了，他一边跑着步，脑子里一边想着其他的事情，这个速度太慢，甚至不怎么出汗。
　　而一起跑步的男生女生，早就累的气喘吁吁了。张卜寿边跑边喊：“不行了，我要死了……”
　　易阳观察了一圈，除了赵强以外，体质比较好的人并不多，丁睿算是一个，其他男生看起来跑得都相当费劲。只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女生当中竟然有两个不仅姿势规范，还不怎么气喘的。是学习委员骆落月和邱果然。
　　骆落月……嗯，班上的尖子生。上一世是从来不会关注她的，对她的印象也就只有……成绩好……似乎性格还有些要强。而邱果然相对要熟悉一些了，是一个性格比较活泼的女生，关注她比较多是因为，她是整个县城都找不到第二个的滑板少女。
　　就在这时，易阳感觉自己被人从后面扒了一下，他回头望去，是宁枝馨，她脸颊红润，不好意思地缩回了手，一边喘气一边说：“对……对……呼……对不起……”
　　易阳笑笑，说：“没什么。”
　　宁枝馨很想说，你体力真好，但是此时她的确没有力气再开口说话了。
　　艰难的热身跑步终于抵达了终点。大家停下后，都像是抵达了天堂一般，大口呼吸，享受静止的美好时光。
　　“呼——呼……生命在于静止，哪个家伙误导人说要多运动的……呜呜，可累死我了……”周粥弯着腰说。
　　张卜寿对此表示同意：“的确是这样的。”
　　大黑牛一脸笑意，任由学生们在原地放松了一下，才开始整队集合。
　　刚刚站好，易阳又感觉有人在后面戳自己，他转了过去，还是宁枝馨，她此时气喘稍微缓解了一些，但是依旧脸色潮红，几根秀发沾在了额头上。她不好意思地说：“实在对不起，刚才差点摔了，就抓了你一下……”
　　易阳无所谓地摇摇头：“都说了没关系。”
　　“你身体真好，都没怎么喘气，我快要累死了。”
　　“呵呵……”
　　……
　　叶娉婷远远地看着这一幕，闷闷地哼了一声。
　　……
　　虽然跑了一圈，但是时间也仅仅过去了十分钟不到。大黑牛简单地说了一下注意事项，就如往常一样，让所有人自由活动了。
　　体育课，对所有初中生来说都是极为期盼的课。每个有体育课的课程日，都是令人感到舒适的一天。对于曾经的易阳来说自然也是如此，但是如今体育课却显得有些索然无味。
　　原本打算锻炼一下身体，但是到处都在施工，单杠双杠等器材都没有。
　　能用的只有几个篮球场。
　　打篮球么……
　　倒并不是不可以。甚至可以说，目前的他球技完爆这个学校的绝大多数人。重生，带来的不仅是思维，还有那个时空的肌肉记忆，这也是为什么前两次他能熟练地修好班车和马东犀的摩托车的原因。
　　而篮球……他去学汽修后，为了省钱给叶娉婷花，已经戒掉了很多花钱的嗜好，比如上网吧、酗酒，而从小学就开始打的篮球，成了为数不多不怎么花钱还能消磨时间的爱好。
　　算起来，他也是打了十几年篮球的人了。相比于职业篮球运动员，肯定是差得很远的。但是他的球技放在CUBA里面，还是能在一所二线球队打打控卫的。
　　虽然，此时的身体素质还差的远，但是对手也都是初中生，还是能用球技碾压。
　　此时，班上几个男生正在投篮，易阳走了过去，站在球场外面看他们投篮。
　　都是普通的初中生……水平可以说是惨不忍睹。这也是为什么易阳有些不太愿意跟他们打球……太菜了。
　　就在这时，隔壁班的几个男生从另一个球场聚了过来，他们班的体育委员问赵强：“你和你们班的男生说的怎么样了？”
　　赵强表情有些不太自然，转而问他们：“5班找我们打比赛，你们……”
　　大家面面相觑……


第三十五章 青春该有的样子
　　如果历史不发生改变，初三那一年将是他们的分水岭，因为省城一中远端教育网络班的开通，哪怕是小县城的学生，也能享受到全省甚至全国一流的授课资源，但是并不是所有学生都有能力跟得上省城的老师授课进度，所以学校设立了一个网络班，并且通过考试的方式将能够跟得上的学生筛选进去。而在此之前，学校还是以“平行班”为主体的。
　　所以，理论上说每个班都有成绩优秀的学生，同时也有调皮捣蛋和体育不错的学生。
　　易阳目前所在的一班可以说是最有特点的一个班了，因为这个班上每一种学生类型，都走向了极端。
　　有最混的学生，全校没有一个人不怵的易阳。有成绩最好的罗冰，有学校里家庭条件最好的周粥，有体育天赋最好的赵强……但是，每一种学生类型的数量都不多。
　　就拿篮球这件事来说，赵强扫了一眼他的这些“队友”，不由得无奈……
　　这么说吧，没有一个能把球不失误地能从后场运到前场去的。这也是为什么五班的体育委员想找他打一场篮球赛，他内心是抗拒的原因。
　　会被虐，而且会被虐的很惨吧。
　　尽管，虽然，赵强觉得对手也很菜，单挑的话他可以随便戏耍这些对手，但是打比赛不同，比赛是五个人的游戏……
　　但是人家已经邀请了，是不好拒绝的。
　　赵强又看了一眼这些队友，指了指丁睿和另外一个同学，再找第四个人的时候，那些平时就不爱运动的同学都面露胆怯，缩头乌龟一般地溜了。
　　五班班长姚丹说：“赵强，你们班不会连五个人都凑不齐吧？”
　　赵强问丁睿：“还有谁会打球？”
　　丁睿想了想：“易阳打得还不错。”
　　易阳？
　　赵强倒是没有见过易阳打球，但是丁睿这么说了，就把他算上吧。他早就注意到了球场边上的易阳，此时便喊了一声：“易阳，打球吗？”
　　易阳在远处，但也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想到目前两人还是同桌呢，虽然今天也没怎么说过话，但弄不好还得当一段时间的同桌，便点点头：“打。”
　　“那就还差一个人。”
　　赵强左看右看，那些平时就不怎么打球的同学要么三三两两的在操场的其他区域溜达，要么在欺负女生玩儿，还有几个成绩贼好的，竟然在远处的台阶上看书……
　　易阳走过来，说：“把张卜寿算上吧。”
　　丁睿嘴角一抽：“他？他能行吗？”
　　易阳笑笑，“反正是凑个人数嘛。”
　　赵强心想，丁睿除了比张卜寿能跑一点，体能好一点，球技上半斤八两，丁睿都来了，也不差一个张卜寿了。便点点头：“那行吧。”
　　易阳便转过去喊：“张卜寿，过来打球！”
　　张卜寿在远处和几个女生聊着天，不知道讲到什么了，正笑得前俯后仰。听到易阳的呼唤，他转过去回应了一声：“什么？”
　　“和五班打比赛！”
　　张卜寿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很多胖子，都有一颗想上场打比赛的心。他兴冲冲地对几个女生说：“听到了吗，我们班要和五班打比赛，快把咱们班女生叫过来，给咱们加油！”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竟然都露出了一副很感兴趣的表情。
　　易阳又喊了一声。
　　“快点！”
　　“来了来了！”
　　张卜寿扭动着肥硕的身体跑了过去。
　　易阳踹了张卜寿一脚：“怎么这么慢！”
　　张卜寿嘿嘿地笑：“我这不是给咱们动员啦啦队呢吗！”
　　赵强听了，微微一怔，随后他看到，几个女生跑去叫别的女生了，然后开始兴冲冲地往球场聚集过来。
　　一时间，赵强也想踹张卜寿两脚了。这场比赛……能赢吗，就敢摇人观战？聚众丢脸？
　　算了算了，这一场比赛只要自己不丢脸就行了，他已经打定主意，比赛可以输，自己不能不秀。
　　五班体育委员姚丹看到这架势，顿时哭笑不得，给赵强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为了保证公平，赵强跑去把无所事事的体育老师大黑牛叫过来给他们吹裁判。
　　一听两个班的小伙子要来一场男人的对决，大黑牛自然是欣然答应。
　　“中间没有休息。下课铃声完，终场结束。”
　　在县初中，这是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下课铃声响不算全场结束，要等到下课铃声的响声结束，才算终场，这样也给了足够的绝杀时间。
　　为了便于认清敌我，五班的学生把校服翻过来穿，这样在球场上双方球员便一目了然了。
　　等正式开球的时候，球场边上已经站满了一班的拉拉队。为了不让自己那边看上去很单薄，五班也跑去叫来了一大波助威的同学。
　　“五班的学生看起来好高啊，咱们班的能赢吗？”
　　“赵强不是很厉害吗？”
　　“但是光靠赵强一个人……不行吧？你们看，张卜寿都上了，他能跑得动吗？”
　　“你不懂，打篮球嘛，胖子也很厉害的。你知道那个奥尼尔吗，他挺胖的，但也厉害。”
　　“哇，邱果然，你老爸不愧是篮球运动员出身，连你也懂篮球！”
　　“嘿嘿，那当然了。”
　　场下，一班的女同学小声议论着班上的男生。每当有这样的活动时，班集体荣誉感会空前地凝聚，哪怕是平时从来不关注篮球的女生，也会被吸引过来。
　　易阳站在球场上，望着场下叽叽喳喳的女生，又将目光望向球场上蓄势待发的赵强，以及明显十分紧张的丁睿，又看看还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正在乐呵呵东张西望的张卜寿，心里莫名升起一种奇怪的感慨。
　　校园、读书、篮球、汗水、欢呼。
　　这才是完整的青春的样子啊。
　　如今想想，他竟然没有一个完整的青春。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这一次，就让我也来感受一下，青春是什么滋味的吧。
　　随着大黑牛一声哨响，将篮球轻轻拋向空中，负责跳球争夺球权的赵强高高跃起。
　　比赛，正式开始！


第三十六章 力挽狂澜
　　此时，天空中的云朵被刺穿了一个口子，阳光照射下来，但是并没有显得特别炎热。球场上闹哄哄的，除了球场上的人，更多的声音来自场下。
　　“加油！”
　　“加油！”
　　赵强还是很喜欢这样的氛围的，被人关注，被人欣赏。此时他拿着球，一通眼花缭乱的运球，对面的防守者明显更不上节奏。他有心想在双方女生面前收获一波喝彩，用上了刚刚学会的艾弗森招牌变向，但是学艺不精，动作刚刚耍出来，球就砸在自己的脚上弹飞了。
　　赵强懊恼的对着空气挥了一拳。
　　易阳不由得摇摇头，初中的小孩子，尤其是没有经过体校系统训练过的，往往会陷入一种评价标准，打球好坏就看控球怎么样。同时进一步造成两种极端：会打球的，全场拿着球一通运，然后就是突破，突破，上篮，上篮。不会打球的……则可能一场比赛下来，一次篮球都摸不到。
　　五班断球后，快速反击，完成了一次快攻。
　　这种业余出初中生球赛，得分至少有大半是在快攻中得到的。得分的模式基本上是，抢断、快攻，被抢断，被快攻……
　　阵地战，不存在的，肯定是一上来就全场紧逼。
　　随后的几次进攻回合，赵强都太想表现自己，反而运球失误不断，被五班抓住机会打出了三次快攻，分差一下子就来到了8分。
　　一时间，五班场下的女生们欢呼雀跃不止，反观一班这边，啦啦队都静悄悄的。
　　对于女生来说，她们看不懂控球，只能看明白篮球进没进。
　　很显然，他们班一个球都没进。
　　“赵强怎么搞的，他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老是把球弄丢啊！”
　　“一班，加油！”
　　赵强也听到了球场边上的窃窃私语，顿时更加着急了，连连不进，连连失误，但他认为这主要是因为队友的跑位太菜了，每次被包夹都没有人接应，不由得抱怨声连连。
　　场下，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关注的是赵强。叶娉婷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们班被对面压制，当然不是因为讨厌自己班，而是因为易阳也在这球队里。
　　“唉……对面又进球了！”
　　“哼，要我说，就是班上的其他男生太弱了，咱们班才打得这么差的。”叶娉婷不屑地说。
　　“呃？”
　　“比如……你看，张卜寿那么胖，跑都跑不动……还有他……”叶娉婷瞥了易阳一眼，哼了一声：“他在球场上溜达过来溜达过去，一点用都没有。只靠赵强一个人，怎么可能赢球呢？”
　　听着叶娉婷的话，同学感觉有些怪怪的，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看不懂篮球嘛。
　　然而，旁边一个女生却说：“就是赵强自己失误，关其他人什么事？”
　　叶娉婷皱起了眉头，转过去，说话的是邱果然。她一个看上去文静的女生，留着一个乖巧的齐刘海。但是与她文静的外表不同，邱果然的表情不屑，甚至有几分吊儿郎当的味道，一边双手抱在胸前，一边开始非常“专业”的指点江山。
　　“赵强一接球就瞎几把运球，死都不传球，他以为这是在单挑呢，人家一紧逼，肯定就失误了。易阳每次跑位都在赵强能够传球的位置上，只是赵强自己每次不传，等被对面围了想传都传不出去了。”
　　听了邱果然的话，一时间许多女生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虽然听不懂，但是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叶娉婷皱起眉头：“你很懂？”
　　邱果然像是看白痴一样地瞥了叶娉婷易阳，冷哼一声并不理会。
　　叶娉婷顿时恼了，想要说什么，却被旁边的一个男生拉了拉，“人家老爸是文体局的，以前差点进CBA了，还代表咱们县打过市篮球赛呢……”
　　叶娉婷顿时气势顿时弱了三分，还是嘴硬地说：“反正……这也不能说明其他队友没有拖赵强的后腿。”她心里说，尤其是易阳。
　　邱果然白了叶娉婷一眼，满不在乎地说：“怎么，你喜欢赵强啊？”
　　“你！”
　　就在这时，邱果然突然表情一亮，“漂亮！”
　　这时，叶娉婷才转过去看球场上，只见易阳刚刚将五班的一个传球给半路截住，随后快速杀入篮下，一个轻盈的上篮将球送进篮筐。
　　易阳的这一次抢断和上篮实现了一班零的突破，顿时现场一片欢呼。
　　邱果然对旁边的周粥说：“没想到，易阳还会打篮球！我还以为他只会打架呢。”
　　周粥小心地说：“你小声点，别被他听见了。”
　　“呵。”
　　“他很打篮球真的很厉害吗？”
　　“嗯……上篮动作很标准，运球也很熟练，比赵强打得好。”邱果然摸了摸下巴，认真地说。
　　一时间，周围好几个人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看到说话的是邱果然，心里面信了几分。邱果然小学的时候跟着她CBA青年队退下来的老爸练了好几年篮球，接受的是相对正规的训练。单论球技，她的技术还真比许多男生更好，她的评价，在这些同学眼中那几乎等于专业评价了。
　　随后又看向球场上，看到易阳一脸平静，所有人不免感到诧异……以前没见过他打球啊，原来是一个隐藏的高手。
　　易阳在球场上一点都不着急，也不去招呼赵强传球给他。在他眼中，初中生打球还是没有什么章法的，甚至能把球运明白的也就是他们班的体育委员姚丹，总体来看，乱糟糟的。唯一的优势呢，是他们班的身高和体能占优。
　　打了这么几圈，双方都是跑来跑去，乱七八糟。这样打对体力的消耗很大，他就那么闲庭若步的在球场上溜达，果然打了几个回合，五班的人就跑不动了。这种时候，很容易看到传球路线。
　　没什么比赛经验的人，在球场上是懵的，当他拿到球的时候，看不到队友，对手也只能盯着眼前的一个。这种时候，易阳稍微动动脑筋，就是几个抢断。
　　于是，接下来的比赛时间里，易阳接连抢断五班的球，或传或自己攻，一下子就将比分追上来了。
　　甚至，还给了张卜寿一个篮下的助攻。
　　一次易阳紧逼一名对手走步违例后，大黑牛一脸意外地看了看易阳，“打得不错。”
　　易阳只是浅笑了一下，“呵呵。”
　　此时，比分12比12。
　　就在这时，铃声开始响了起来。
　　按照规矩，铃声结束比赛才算全场结束。
　　易阳赶紧把球丢给赵强：“发球！”
　　赵强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复杂，但还是十分迅速地跳到线外，把球丢了进来。
　　易阳接球，迅速往前带去。此时，刚刚回过神来的五班，两名防守人赶紧协防上来。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易阳，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
　　易阳丝毫不惧，和赵强的花里胡哨原地炒菜运球不同，他没有多余的动作，在第一个防守人上来的瞬间，他便做了一个左侧的运球误导，随后一步向右突破，就过了。
　　等第二个防守人上来的时候，易阳已经运过了中线。
　　迎着防守人，易阳踮着脚站定，沉球，随后一记从腰部发力的推射，将球投出。
　　中场，篮球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直插篮筐。


第三十七章 出成绩
　　回教室的路上，张卜寿很兴奋地跟几个女生分享着他投进那个球的心得。
　　“紧张！怎么不紧张！你想，我们总共就赢三分，如果少了我那个两分……呃，好像还是赢一分……但是你想，当时的情况是我们还落后两分呢！我顶住压力，投进了那个球，我就知道稳了。”
　　“哈哈哈……”
　　“你别笑，篮球是五个人的运动，别看我得分少，但是好歹得了分的，而且，防守你懂吗？我的防守是看不到的贡献！”
　　“嘻嘻嘻……”
　　……
　　易阳独自走在后面，看着张卜寿和几个女生吹牛逼，一脸笑意。
　　此时，有人从后面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回头一看，是赵强。
　　赵强表情脸上挂着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打得不错。”
　　“呵，还行吧，一般吧……运气。”
　　“九月份的校运会，篮球比赛我们班还是能打一打了。以后有空一起打球！”
　　易阳微微一怔，随后笑笑：“哦……可以。”
　　两人短暂的交流点到为止。
　　没走多远，又有人主动过来搭讪。这一次竟然是邱果然，她手上还拿着一瓶矿泉水，递了过来。
　　“喝水。”
　　“呃……谢谢，不用了吧。”
　　“别客气嘛。”
　　“我客气吗？”
　　“可太客气了。”
　　易阳笑笑，便接过了矿泉水。
　　邱果然这才笑起来，说：“没想到你还会打篮球。”
　　“呵……一般吧，随便打打。”
　　“我也打篮球。”
　　“哦……”
　　“有空一起玩。”
　　易阳犹豫了一下，他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初中生，似邱果然这样长相乖甜的女生，主动约篮球，这个年龄的少年肯定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但是他并不是很想答应……害怕耽误学习。但转念一想，自己是不是矫枉过正了，运动一下，能耽误多少学习时间？
　　“嗯……再说吧。”
　　邱果然点点头：“好，你有手机吗？”
　　“呃……没有。”
　　原本他是有一部手机的，缠着奶奶买的，但是上学期他还没有重生时，一次打架给摔坏了。如今的他没有手机，也觉得自己不需要那玩意儿。
　　邱果然轻轻点点头，又说：“那QQ呢？你QQ号是多少？”
　　“QQ也没怎么登。”
　　邱果然露出了意外的表情，瘪瘪嘴：“你连QQ号都不用啊……”
　　易阳只是笑笑。
　　“那行吧……打球的话，只好当面约了。”
　　“呵……行。”
　　重生后，似乎交友的面一下子都大了不少。
　　……
　　第四节课是物理课。
　　对于易阳来说，物理并不算陌生。毕竟，将来更长一段时间，他修车都会用到的知识。主要是力学、机械力学，热力学、电学的东西。虽然未必懂得原理，但是那些物理现象，却早已滚瓜烂熟。
　　此时，是非常兴奋的。
　　上课铃声响起来后，物理老师。
　　物理老师是一个中年男人，瘦削，姓吴，叫吴铭，一头飘逸的长发，颇有“无名”大侠的味道。
　　值日生喊起立，却被吴铭摆摆手，让坐下了。他不喜欢搞这个。
　　他是易阳为数不多曾经不讨厌的老师。吴铭上课很有风格，沉浸式上课，但是学不学是你自己的事，我不会强迫。
　　他不会因为学生在课堂上睡觉或者做其他事而生气，只要不干扰课堂秩序，他的一贯态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易阳认为这并不是一种不负责任。这种小县城里，这个时期，不学习的人不太可能通过强制手段让他们学习的。吴铭的课堂虽然氛围宽松，但闹腾的学生至少不会干扰其他人的学习。
　　吴铭扫了一眼学生，也不废话，直接切入正题。
　　“先做个自我介绍，吴铭。接下来的两年，我会作为你们班的物理老师，陪各位同学度过初中的后两年。”
　　“物理和其他数学不同，它的知识在初中阶段相对独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上学期学差了一点，没关系，这学期的知识又是新的了，上学期没有学好，不会影响到这学期学习新的知识。我说这个事为什么呢？就是说，只要各位同学这学期好好学，不管其他学科成绩好不好，大家都能学会。反之，现在学的好，不意味着后面可以松懈……每个学期，都是新的知识嘛，总之，如今大家在同一个起跑线上了。”
　　“初中知识，只要你肯用心去记，就能考高分，没什么复杂的技巧的，需要大家理解的东西也不多。我希望这个学期，各位同学可以认真一点，努力一点。当然，还是那句话，我认为学习是自己的事情。需要帮助，作为老师的我会倾力相助，如果你不愿意学，不尊重知识，我也不会勉强。”
　　“物理是一门以观察和实验为基础的学科，总得来说是有趣的，大家跟着我的思路来学，会很简单。”
　　“下面，请各位同学把书翻到第2页，我们直接开始。今天，我们的任务是认识的是物理这一门学科。”
　　教室里响起了“沙沙沙”翻动书页的声音。
　　窗外的凉风吹来，带来凉意的同时也将几声清脆的鸟鸣给带了进来。吴铭讲得并不快。初中生，理解能力距离完全发育成熟还是有一定距离的。他举了很多例子，循循引导，学生们听得很认真。
　　总得来说，第一节课并不复杂，易阳听完这节课，觉得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不存在挺不懂的情况。
　　不由得感慨，当初自己竟然听不懂。的确如吴铭老师说的那样，初中知识，理论上是不存在听不懂的，只有听不听的问题。
　　重生后的第一节物理课十分顺利地下课了。
　　下课前，吴铭有些意外地撇了一眼易阳。他是听过易阳的大名的，学校出了名的刺头。但是至少从这节课的质量来看，易阳身上并没有显露出一丁点刺头的形状。
　　第四节课下课，吴铭前脚刚走出教室，数学课代表孙鹏就站了起来：“各位同学等一下，刘老师要发数学试卷了。”
　　赵强在旁边深深地叹了口气。
　　易阳则不受控制地兴奋起来。
　　其他学生，也开始窸窸窣窣地议论起来。
　　很快，刘冬虹抱着一摞试卷踩着高跟鞋进来了。
　　而她的脸色阴沉着。
　　所有人的心里都忍不住咯噔一声。


第三十八章 新同桌？
　　此时，学生们已经放学，教室外面乱七八糟的声音不断窜进教室，声音嘈杂。
　　刘冬虹推了推眼镜，随手将那一摞试卷摔在讲台上，对坐在最前排的一个学生说：“去把教室门关上。”
　　氛围更加压抑了。
　　随着教室门合上，外界的嘈杂声音顿时小了不少。但正因如此，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就更加强烈了。
　　教室里安安静静，所有人都沉寂地望着刘冬虹。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数学测验的结果……恐怕是砸了。
　　易阳感觉有些好笑。在营造紧张压迫的氛围感上，刘冬虹还真是一把好手。不过以他的视角来看，这种把戏却没什么意义。
　　刘冬虹深吸一口气，声音冷峻：“各位同学，你们觉得这一次的数学随堂测验考的怎么样？”
　　鸦雀无声。
　　刘冬虹突然笑了一声，分明是冷笑。
　　“孙鹏，你是数学课代表，你起来说一下。”
　　孙鹏一怔，赶紧站了起来，一脸茫然，问：“说……说什么？”
　　“这次的数学测验，你觉得大家考得怎么样？”
　　“我……”
　　只见，孙鹏低着头，耳根子都红透了。
　　教室里更显安静了，外面嘈杂的声音透了进来。
　　刘冬虹脸色依旧冷峻，又说：“周粥，你起来说一下。”
　　周粥站了起来，抬头和刘冬虹对视了一下，顿时脸色涨红，嘴巴一瘪，几颗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刘冬虹皱了皱眉，“你哭什么？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只是让你回答一下，你觉得这一次考的怎么样。”
　　周粥咬着嘴唇，只是哭。
　　刘冬虹叹了一口气，说：“算了，周粥，你坐下。孙鹏，你也坐下。”
　　此时，教室里的学生大都低着头，像是犯了错等待受罚。
　　刘冬虹用手轻轻戳着那一摞试卷，“我真是没有想到……”
　　“一个暑假，大家就把知识都还给了我。”
　　“全班最高分……罗冰，144分。但是，上100分的，只有四个人！”
　　“90分以下的，18个！”
　　“18个啊，同学们，我不知道各位在听到这个分数的时候心里有什么感想，但是我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你们不想学了。”
　　“看来，上学期你们的作业还是太少了。我本来希望少布置一点作业，让大家舒舒服服地过一个暑假，可是大家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既然大家不喜欢舒服，一定要老师用作业压着你们前进，那好……这个学期，除了正常作业，每周两套试卷！”
　　顿时，许多人一脸郁闷。
　　刘冬虹将试卷拿起来，“但是，我要表扬两个人。”
　　易阳眉梢轻轻一挑。
　　“第一个，张卜寿。”
　　“到！”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张卜寿下意识就叫了起来。顿时肃杀的氛围被张卜寿一惊一乍的喊声中消解了不少，一阵欢笑。
　　刘冬虹推了推眼镜，“张卜寿同学，上学期数学从来没有超过50分，而这一次，他考了81分！虽然，张卜寿同学的成绩并没有排到前列，但他是实实在在进步了！而且幅度很大！那些退步同学，要努力向张卜寿学习！”
　　张卜寿表情奇异，站在那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只好摸摸后脑勺傻笑。
　　班上的其他人，也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张卜寿。
　　顿了顿，刘冬虹继续说：“另外一名同学……那就是易阳同学！”
　　易阳没有说话，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一时间心跳微微加速。这种滋味是以前没有体会过的……一时间他有些好笑，分明自己已经是一个28岁的人了，却会因为一个初中老师的表扬而……兴奋。
　　刘冬虹说：“易阳，你站起来。”
　　易阳有些犹豫地站了起来，但表情还算沉静。
　　“易阳同学，这次考了118分！”
　　顿时全班一阵一阵惊呼声响起。
　　刘冬虹继续说：“易阳同学上学期的成绩，大家都知道。但是，仅仅一个暑假，他就把自己的成绩提升到了这个水平！请为易阳的巨大进步鼓掌！”
　　一时间，掌声雷动。张卜寿兴奋地给自己的兄弟拍手，一脸笑容。
　　罗冰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易阳，表情越发迷惑了。
　　宁枝馨也好奇地看了易阳一眼，然后就听到同桌的叶娉婷说：“哼，肯定是作弊了！刘老师真傻。”
　　宁枝馨没有说话。
　　等掌声逐渐小了下去，刘冬虹才说：“来两个同学把试卷发下去。今天晚上的作业，大家记一下。”
　　“分数在100分以上的，没有作业。”
　　“90分至100分的，把这套试卷上的错题改在作业本上。”
　　“90分以下的……把整张试卷抄一遍！”
　　哀鸿遍野。
　　易阳微微一叹，此时许多人都在用古怪的目光打量他。可以理解，基本上都认为他作弊了吧。
　　随后，刘冬虹将目光看向易阳，又扫了一眼学习委员骆落月。
　　“骆落月，易阳，你们两个先不要走，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
　　骆落月微微一怔，有一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易阳，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和易阳一起被叫到办公室去。
　　难道是易阳抄了我的试卷？他是怎么做到的？
　　而易阳自然也是一脸疑惑。
　　这时，刘冬虹已经离开教室，班级里顿时变得闹哄哄的。
　　“卧槽……刘扑克脸也太变态了吧！第一天开学就这么变态！”
　　“你多少分？”
　　“89，唉，差一分就不用抄整张试卷了……你呢？”
　　“91，嘿嘿……”
　　“卧槽……不过这一次，只有四个人不用抄，刚才是你发的试卷，哪四个呀？”
　　“还能有谁，肯定是骆落月、宁枝馨、罗冰……还有……”
　　“呵呵……懂了，懂了……”
　　易阳已经起身，班级里的窃窃私语并没有影响到他。
　　叶娉婷对宁枝馨说：“看吧，他肯定是作弊被刘老师逮住了，要去被调查了。”
　　宁枝馨只是奇怪地看了叶娉婷一眼，没有说什么，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
　　易阳跟在骆落月的身后，一语不发的往刘冬虹的办公室走去。
　　骆落月突然回头，问了一句：“你怎么作弊的？分数也弄得太高了吧？”
　　易阳耸耸肩，也懒得解释，毫不在意地说：“高吗？”
　　“还不高吗？118，啧啧，除了罗冰、我，宁枝馨，你最高了。还有，张卜寿也作弊了吧？”
　　易阳看着骆落月一脸笃定的表情，觉得十分好笑，但他也不怪她，谁让上学期自己留给他们的印象就是这样的呢？
　　见易阳不说话，骆落月也不继续追问了。
　　两人一起走进办公室。
　　刘冬虹正在备课，看到两人进来了，她将手上的事情放下，两人过来并排站在她旁边。
　　刘冬虹开门见山：“叫你们两个过来，是有一件事跟你们两个说一下……”
　　骆落月忍不住转过来看了一眼易阳。我和他有什么事要一起过来？
　　刘冬虹平静地说：“我准备让你们两个同桌。”


第三十九章 我想rua一下它
　　骆落月顿时瞪大了眼睛，易阳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骆落月下意识就想拒绝，但是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却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易阳成绩差，会影响自己学习？这种话能直接说出来吗？只能私底下跟刘老师说吧……一时间，她竟然有些扭捏起来。
　　易阳短暂地诧异后，很快平静下来。站在他的立场上说，骆落月当他的同桌……其实挺好的。对这个学习委员的了解并不多，但有两点毋庸置疑。一是她的成绩很好，常年全班前三，二是她的字很好，正好可以试一试二爷爷教的练字办法好不好用。
　　虽然，相比骆落月，性格温和的宁枝馨是更好的同桌对象，但既然刘冬虹的意思表达得已经很明确了，这个就不要多想了。骆落月……应该还行吧。毕竟，自己的目的是找一个能帮助自己提升成绩的同桌，为了这个目的，其他的因素都可以不必考虑。
　　想到这里，易阳痛快地说：“我没意见。”
　　你当然没有意见。
　　骆落月沉默地看了易阳一眼，心里的话却没有说出来。
　　此时，刘冬虹才将目光看向骆落月：“你呢，落月？”
　　骆落月欲言又止，想了想，说：“刘老师，我想单独跟您谈谈。”
　　刘冬虹点点头，转而对易阳说：“易阳，你先回去吧。”
　　“行。”
　　……
　　等易阳走后，刘冬虹平静地看着骆落月，也不着急发问。头顶的电风扇吹啊吹，骆落月的刘海轻轻飘动。
　　片刻后，骆落月才有些郁闷地说：“刘老师……我不想和易阳同桌。”
　　“嗯……说一说理由吧。”
　　“理由？刘老师……这还用问吗，易阳从进这个班以后，不是打架就是惹事，跟他同桌……我，我……”
　　“你是担心他影响你学习吗？”
　　“嗯……可以这么说吧。”
　　“但是……如果我说，他现在愿意当一个好学生了呢？”
　　骆落月抬起头，一脸的不可置信，几乎是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电风扇转得很慢，每次转动都会将头顶的灯光遮挡一下，刘冬虹的脸颊上光芒忽明忽暗。
　　刘冬虹笑起来，轻轻往椅子上一靠：“这样吧……如果易阳打扰你学习了，你就跟老师说一声，我把他调回原来的位置，再也不给他任何与其他人同桌机会……”
　　骆落月轻轻地叹了口气。
　　……
　　回到教室，班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零星的人还在磨磨蹭蹭。张卜寿一直在等他，见到易阳回来了，赶紧上来问：“刘扑克脸跟你说什么了？”
　　易阳听到张卜寿给刘冬虹起的外号，觉得好笑。因为刘冬虹在班上很少笑，所以他们给起了一个扑克脸的外号。一边收拾书包，易阳一边说：“嗯……没什么，就说给我换一个同桌。”
　　张卜寿顿时惊讶起来：“她真要给你换同桌了？谁？宁枝馨？还是叶娉婷？”
　　“呵，都不是，是骆落月。”
　　“骆落月？”张卜寿叹了口气：“是她啊？”
　　易阳已经将书包收拾好了，轻轻一甩，将包背在了身上，一面往外走，一面问：“怎么了？你的语气一副不太好的样子。”
　　“谁不知道她是咱们班最凶的，还喜欢跟老师告状。而且我跟你说，她的好胜心很强，跟你讲一个小八卦……你听不听？”
　　“嗯，听，你说。”
　　“我听有人说，她一直都很嫉妒宁枝馨呢，每次宁枝馨考试比她好，她就会很生气。”
　　“呵呵……这不能叫嫉妒吧。”
　　“反正都差不多……”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八卦的？”
　　“嘿嘿……有人告诉我。”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往教室外走去了。
　　下过雨的天空，乌云早已经散去。天空中竟然挂满了橙红色的晚霞，给学校老旧的地板镀金边。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校外走着，一片和谐的景象。
　　易阳的目光望向最远处，感到十分惬意。这是他开学的第一天，十分顺利的一天。学生时代的气息，随着微风荡漾得到处都是，十分浓烈。他微微闭了一下眼睛，随后抬头，对着天空大声吼了一下，让旁边的张卜寿都吓了一跳。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高兴。”
　　“为什么高兴啊？”
　　易阳一脸笑意地转过去看张卜寿，这份喜悦的情绪很难跟他分享。想了想，他说：“为什么高兴……因为，今天我没有数学作业啊。”
　　一提到数学作业，张卜寿顿时脸色就垮了，一拍脑门：“刘老师虽然表扬了我，但是81分，还是得抄整张试卷啊……我的天！我要这81份有何用！”
　　“哈哈……”
　　……
　　第二天清晨，易阳依旧是很早起床。他换上了一条短裤，趁着凉快的时间段准备去外面晨跑。
　　奶白色的薄雾朦朦胧胧地将小县城笼罩其中。街头人很少，车也不多，除了那些早餐店已经有热腾腾的蒸汽往外冒出来了，大多数店铺都是关着的。偶尔有两个正在打开的店铺，睡意惺忪的老板一面揉着眼睛，一面费力地将卷帘门推起来。
　　易阳就这样慢慢的跑着，身边的景物不断变换着。清河县是真的不大，不一会儿就到了记忆中的杏花广场。忽然，他缓缓停住了脚步，目光朝着杏花广场的方向望了过去……准确地说，是往杏花广场前面的一棵树下望了过去。
　　一个女生正站在树下，抬头望着树梢。
　　顺着女生的目光看上去，易阳发现了一只猫……好巧不巧，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似乎是昨天宁枝馨碰到的那一只啊。
　　而此时抬头看猫的女生……嗯，让易阳有些意外，竟然是邱果然。
　　此时，邱果然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转了过来，一眼看到了易阳，先是微微一怔，随后笑起来，抓着手打招呼：“易阳？”
　　易阳慢慢走了过去。
　　“你在干什么？”一面抬头看猫，易阳一面问邱果然。
　　邱果然此时穿着一条白色的小短裙，一双白色的运动鞋，看上去充满了活力。她颇有些贪婪地望着那只猫：“你能不能把它弄下来……我想rua一下它！”


第四十章 乖乖女的小反差
　　清晨的凉风轻轻吹动，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升起，给人以充满生机的感觉。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鸟鸣叽叽喳喳，偶尔有一两个晨跑的青年跑过，疑惑地看两眼正站在树下的两个少年。
　　易阳仰着脖子，眯着眼睛看那只猫。
　　是一只白灰相间的猫，身体上的毛发很长，像极了一只毛绒玩具。此时猫咪正窝在树枝上，眯着眼睛，都懒得懒抬眼看一下邱果然。
　　易阳说：“算了吧，我弄不下来。”
　　邱果然瘪瘪嘴，又尝试着伸手勾引了一下猫咪：“小猫咪，给你吃小鱼干！”
　　小猫懒懒地转了个身体，将尾巴朝向邱果然。
　　尾巴甩甩，扫了扫空气。
　　邱果然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把注意力收回来，看向易阳。
　　“早啊。”
　　“早。”
　　“你晨跑啊？”
　　“呵，是啊。”
　　“我也是。你跑完了吗？”
　　“还没有……准备跑道清河观再跑回去。”
　　“那一起跑吧！”邱果然突然说。
　　“呃……可以。”
　　其实内心是不愿意的。原因嘛，自然是因为“一起跑”，就不得不迁就对方的慢速。那样显然会打乱自己的跑步节奏。不过，已经提出来了，是不好拒绝的。想了想，易阳决定该怎么跑就怎么跑，他并不太想在意邱果然的速度。
　　一只小鸟从两人眼前飞过。
　　朝阳下，两人朝着目的地跑去。
　　在跑步的时候，易阳不喜欢说话。但是让他意外的是，邱果然一面跑着，一面和他聊天。
　　“我还没想到，你竟然还会晨跑。嘿嘿……不好意思，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你上个学期看上去有点颓废……”
　　“……”
　　“对了，你的数学成绩到底有没有作弊啊？”
　　“……”
　　“嗯……有人说你作弊了，但是我觉得没有。我那天考试的时候看到刘老师站在你的背后看你做了好长时间的题。”
　　“……呼呼。”
　　“不过你挺厉害的哇，我只考了90分……”
　　易阳有一些无语了……原因是，他的额头已经开始出汗，跑步的速度越来越快，呼吸也开始有些吃力，这种时候他根本不敢一边说话一边跑步。但是……邱果然一面轻松地跟着他的脚步，一面还能在旁边喋喋不休。
　　这实在是太打击人了。
　　一时间，倔脾气上来了。易阳开口说：“我没有……作弊。”
　　“哦……呃，你怎么了？”
　　邱果然表情微微一怔，因为旁边的易阳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难看，又跑了两步，步伐完全乱了。
　　不得不停下了。
　　易阳用手撑着大腿，腰弯下去，叹了口气：“岔气了……”
　　邱果然先是一愣，然后不负责地笑了：“啊……哈，岔气了啊……跑慢点吧。”
　　易阳无语地抬头看了看了邱果然一眼，随后再度深深叹了口气。
　　丢人啊……
　　距离清河观还有不到一公里距离，邱果然为了……迁就易阳，选择了走路，两人一起朝着清河观走了过去。
　　清河观是县城的一座历史悠久的道观，据说可以追溯到明代。道观有几个道士，此时一个老道士正在打扫卫生，拿着一条长长的笤帚，慢悠悠地扫着门前的灰尘。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邱果然说：“在这儿拉伸一下，再跑回去吧。”
　　易阳点点头：“行。”
　　时间已经到了九月份，并没有那么炎热。小县城的清晨是无比凉爽的。易阳拉伸了一下小腿，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邱果然。
　　邱果然的个子不算高……目测来看只有一米五几，当然，初中生，肯定还能再发育一点。邱果然留着齐刘海，头发大抵是昨天洗过的，清爽无比，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左边脸颊有一个小酒窝，笑起来更明显了，俨然一副乖乖女的样子。
　　拉伸得差不多了，两人准备返程。
　　易阳心里有一些郁闷，作为一个男生，在跑步上竟然被一个小丫头给碾压了……此时岔气的地方已经不痛了，他准备好好跑一下，找回失去的面子。
　　这时，邱果然突然拍了拍他的后背。
　　易阳疑惑回头，“怎么了？”
　　邱果然说：“看，我有虎牙！”
　　易阳：“……”
　　邱果然咬着下嘴唇，左边露出了一颗非常明显的虎牙，右边脸颊就挤出了一个小酒窝。看得出来，她对自己这一颗虎牙十分满意，得意洋洋地炫耀着。
　　“嗯……然后呢？”易阳问。
　　“然后？没然后了……”
　　“那咱们往回跑吧……”
　　“呃……好吧。”
　　两人一同往回跑，这一次倒是没有岔气，但易阳惊讶地发现看上去乖巧的邱果然，体质竟然这么好。回来的路上不再说话，邱果然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到一会儿易阳就气喘吁吁了。
　　终于抵达了杏花广场，两人在这这里分叉。
　　易阳心想，总算不用跟着邱果然跑了。
　　邱果然说：“对了易阳，问你个事。”
　　“嗯？”
　　“你有没有纹身？”
　　易阳微微一怔，摇摇头：“没有……怎么了？”
　　邱果然轻轻叹了口气，说：“没有啊……那问你也没什么用了。”
　　易阳忍不住好奇：“你问这个干什么？”
　　邱果然笑眯眯地说：“我呀……我想纹身呀……”
　　易阳：“……”
　　邱果然指了自己的锁骨位置：“我想在这儿纹一只蝴蝶。”
　　易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并不会因为一个纹身就给那个女孩儿打上什么标签，但他认为这么小……纹身总不会是一件好事。很多例子都可以证明，女孩在心智成熟之前做的许多重大决定，往往都是会后悔的，比如纹身，比如喜欢加拿大某明星。但毕竟是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的事，易阳也不会像一个卫道士一样劝诫什么。
　　“呵呵……我对这个不了解。”
　　“哦……”
　　“嗯……那咱们就在这儿分开吧。”
　　邱果然想了想，说：“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想纹身？”
　　“呃……我为什么要问？”
　　“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
　　“那你不会觉得我纹身了就不是一个好女生了吧？”
　　易阳想了想，反问道：“那你觉得我是一个好男生吗？”
　　“呃……”
　　易阳笑笑，跑走了。
　　邱果然望着易阳的背影，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第四十一章 你在看什么？
　　易阳回到家，时间都还很早。他吃过了早饭，又爬到楼顶上去拿着初一的英语课本背了一会儿单词，才收拾东西去学校。
　　初中的知识，的确是只要踏实记忆了，就能考高分，本身是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的。
　　易阳出门时跟奶奶道别，奶奶乐呵呵的，眼睛里的幸福几乎就要溢出来。看到这一幕，易阳的心里就忍不住难受。仅仅是这样再普通不过的道别，已经让奶奶这样高兴了，可想而知曾经的自己多么混账。
　　朝阳正好。
　　来到学校，易阳毫不客气地走到了骆落月的座位旁边。此时骆落月的同桌是一个眼镜儿男生，他见易阳朝自己走来，表情有些不太自然，问：“干什么？”
　　易阳说：“昨天刘老师让我跟你换位置。”
　　他记不太清楚眼镜儿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他的外号就叫眼镜儿。
　　眼镜儿犹豫了一下，“真的？”
　　“骆落月还没有来吗？”
　　“还没有。”
　　“我骗你干什么，收拾东西吧，别耽误我早自习。”
　　“……”
　　迫于易阳的凶名，眼镜儿识趣地收拾东西搬去了赵强的旁边。易阳则大摇大摆地往眼镜儿的座位上一坐，随后取出了语文课本，翻到必背课目大声读了起来。
　　远处的叶娉婷碰了碰宁枝馨的手臂，说：“你看那边。”
　　“嗯？”
　　“易阳又换同桌了。”
　　“哦……”宁枝馨摇摇头，继续低下头看自己的书。
　　“我说了吧，他就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
　　宁枝馨动了动眼皮子，算是回应叶娉婷的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他上学期追我，你知道吧？这学期又跟你暧昧……看吧，没多久又跑去和骆落月那里了。”
　　宁枝馨放下了书，尽管温和，但还是有一些不耐烦了：“你让我背会儿书吧……”
　　叶娉婷一时语塞，这才不再打扰宁枝馨。
　　过了一会儿就，宁枝馨又放下书，皱着眉头说：“你刚才说什么？”
　　叶娉婷微微一怔，“呃？”
　　宁枝馨认真地说：“易阳和我没有什么暧昧。”
　　叶娉婷：“……”
　　宁枝馨说完这句话，又一次将书拿起来，沉浸到知识的海洋去了。
　　叶娉婷：“……”
　　……
　　早自习已经开始了。但是骆落月的座位始终空着，易阳看了一眼骆落月的桌子，桌子上贴着两张七龙珠的贴纸，便想着……这张桌子应该不是骆落月自己的桌子。
　　清河初中有一个独特的规定，每周换座位的时候，桌子要一起搬动。换句话说，课桌课椅和学生一一对应。这是为了防止一些学生不爱惜课桌。
　　但这个卡卡罗特……分明是才贴不久的。
　　易阳看了一眼那边的眼镜儿，暗暗嘀咕难道是眼镜儿在骆落月的桌子上贴的？
　　就在东想西想的时候，骆落月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
　　易阳看了一眼教室里的钟，早自习已经开始二十分钟了。幸好今天是语文早自习，语文老师很少过来监督早自习。
　　进入教室后，骆落月微微松了一口气，脚步慢了下来，看起来镇定了不少。但当她看到自己的座位旁边是易阳时，还是微微一怔。
　　走到自己的座位上，骆落月没好气地说：“你还真是自觉啊。”
　　易阳当然听出了骆落月语气中的嫌弃，也不生气，只是点点头，便兀自看书了。
　　坐下没多久，骆落月又开始说话了：“虽然我们两个是同桌了，但刘老师说了，如果你敢打扰我学习，就把你重新调回后排去。”
　　“嗯……”易阳轻轻翻动课本。
　　“还有，上课的时候不要找我说话。”
　　“好……”
　　“嗯……对了，还有一点，你的东西不能超到我的桌子上。”
　　“行……”
　　“虽然很多人怕你，但我可不怕。我爸爸是警察。”
　　易阳叹了口气，转过来说：“学习委员同学，我在学习……”
　　骆落月一愣，随后闷哼一声，终于不再说话了。
　　你不要被我逮到。
　　早自习就在一片祥和中下课了。
　　在课间时间，骆落月取了一个小镜子出来，看到自己的头发，微微叹了口气。昨天晚上有一些失眠，又忘记了设闹钟，今天一觉醒来，都快要上课了，自然来不及洗头。
　　有些炸毛。
　　她只能简单地用手梳一下。
　　此时，她看到易阳从抽屉里取了一瓶矿泉水出来，打开正准备喝。
　　犹豫了一下，骆落月说：“等一下！”
　　易阳拿着矿泉水，一脸疑惑地看着骆落月。
　　骆落月用手指了指矿泉水，“能不能给我倒一点……”
　　易阳看到骆落月稍显凌乱的头发，大约明白了她的目的，点点头，给她手上倒了一点。
　　骆落月将头发打湿，这才稍微捋顺了一些。易阳注意到，骆落月的眼睛是内双，眼睛下边有一颗痣。据说这种位置的痣是泪痣，也叫好（四声）哭痣。但是印象中，骆落月可不好哭。
　　嗯……但是打一顿，应该会哭很久吧。
　　如此乱七八糟地想着，骆落月注意到了易阳的目光，皱着眉问：“你在看什么？”
　　易阳将目光收回，也懒得解释什么。
　　铃声响了。
　　第一节课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一个看上去狂放不羁的男老师，一脸络腮胡，地包天，戴着厚厚的眼镜，体型矮胖。他迈着四平八稳的脚步走进教室，推了推眼镜，用一口东北腔笑着说：“又是一年开学季，各位同学早上好。”
　　值日生站起来，一声：“起立！”
　　“老师好！”
　　“请坐。”
　　语文老师也姓刘，叫刘浪，他解释自己的名字是“浪迹天涯”的浪，所以从东北浪到了西南。但是易阳觉得刘浪的浪是“放浪”的浪，他爱喝酒，没少因为喝酒闹出新闻。
　　不过单论才华，刘浪肚子里是有货的。
　　一节正常的语文课。
　　易阳听得很认真，当刘浪开始在黑板上板书时，他才想起了什么，往骆落月的笔记上望去。
　　骆落月正在认真地记笔记。
　　易阳的目光落到骆落月的笔尖上。她写得很快，字迹清晰，字体偏小，这使得她的书写速度更快了。好看，应该说是非常好看，就像是印刷出来的一般。
　　一时间，易阳不由得感慨，果然不愧是学习委员。这个字……是真的好看。同时，他感觉自己被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果然如二爷爷所说，只有亲眼看到那个好看的字写出来的过程，才知道怎样把那个字写好看。
　　看着看着，易阳下意识在自己的书上模仿起骆落月写字的运笔习惯……
　　只是刚刚写了两个字，又听到骆落月问他：“你这次又在看什么？”
　　易阳老老实实地回答：“看你的笔记……”


第四十二章 跟着学委练字字
　　“你看我的笔记干什么？”
　　“呵……你的字写得挺好看的，我学习下。”
　　骆落月的表情凝滞了一瞬。易阳的回答让她意外，非常意外。她从小到大没有少被别人夸奖，比如，好学生、漂亮、可爱。但那种夸奖都太宽泛了，没什么感觉。越是具体的夸奖，就越让人高兴。于是此时的骆落月就有些高兴。
　　虽然高兴，她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见到易阳认真地盯着自己写字，心里竟然有一点不好意思，便也不再说什么，继续看黑板了。
　　随后，骆落月从余光中一注意到……易阳真的是在认真地看她写字。高兴，但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高兴。这样被观察着，于是不自觉地直了背，挺了胸，字也写得更加认真了。
　　易阳又觉得自己被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和看二爷爷写字时还不同。老人的毛笔运笔，是没办法看了就立刻复制的。
　　他开始直观地理解到为什么二爷爷说，看一个写字好的人写字，就能把字练好了。用大白话来说，一个字怎么起笔，笔画是什么，写到哪个位置开始“拐弯”，写到哪个位置停下……不亲眼看一遍，是琢磨不透的。
　　不得不说，看骆落月写字，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这一节语文课很快结束了。课间，易阳反正也没有什么事可做，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练字。他脑子里不断回想骆落月写字时的“感觉”，期望自己可以抓住那个“灵感”，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当然是一如既往的难看。
　　骆落月看了半天，忍不住说：“你在干什么？”
　　“练字。”
　　“呵……你这字，是该练练。但你这样写不对，首先是间架结构……比如这个字，撇和捺的位置和角度不对……你得这么写……这个角度，不管哪个字，只要用撇和捺这种固定搭配的，都能用……”
　　“这样？”
　　“撇再稍微低一点……”
　　“这样？”
　　“有点这个意思了。你多练一下这种固定搭配，慢慢的字就好看了。”
　　“固定搭配吗……”
　　“字是由笔画构成的。但是你真正练字的时候，最好把它分解成一个又一个的固定搭配，比如撇捺，比如很多字都会用到的竖、横折钩，就是见、内这些字的这个框框……把这些固定搭配练好了，再找平时我们经常用的那些字练，比如介词、副词，常用字练，卷面就会好看了。”
　　“嗯……什么叫副词、介词？那个不是英语里的东西吗？”
　　“语文也有。比如的、是、很这些。为什么先练这些字呢？因为出现的频率很高，练了会用得上。别去练字帖，那个没什么用，因为大多数字帖练了的字用不上，用不上，书面上字写得还是不好看，而且长时间不用，就忘了，你就会有挫败感了。”
　　“你没练过字帖吗？”
　　“没有。我的字和我爷爷学的，每次有我写不好的字，就去找爷爷教我，一笔一划的，就写好了。”
　　这是易阳第二次听到“字帖无用”论了。想想也是，似乎自己身边字写得好的人，还真没有谁是靠字帖练出来的。
　　骆落月继续说：“当然，不是说字帖没有用，而是说字帖只能作为一个辅助。要把字写好，要么看视频，要么看老师示范，这个提升最快。”
　　易阳点点头，认真地说：“谢谢……你真是个好班委！能和你当同桌真是太幸运了。”
　　骆落月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一种古怪的情绪开始发芽，轻轻挪了挪椅子，脸颊也有些微微粉嫩了起来。看了看时间，还有五分钟上课，她快速起身：“你自己慢慢练吧，我……我去卫生间了。”
　　“好的好的，7878。”
　　等骆落月走后，易阳又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起来。他写的是一个“是”字，可以说是使用频率最高的一个字了，一边看着骆落月的笔记，一面模仿，写写划划几十遍，逐渐有了一个雏形。这让他有些高兴起来，那种把字写成“好看的形状”的过程，竟然带来了一种莫名的快感。
　　他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很多人会喜欢练字了。
　　是真的会带来快感的。
　　……
　　骆落月从洗手间回来，看到易阳还在练字，一种异样的情绪开始蔓延……上一节语文课，易阳整节课一句小话都没有说，已经很让人惊讶了。本来以为，如果不说话。他也应该会做一些与课堂无关的其他事才对。但是整节课，他没有一点开小差，唯一算是与课堂无关的事，就是观察自己写笔记……
　　奇怪，太奇怪了。
　　今天是个大晴天，他们两人的座位在窗户边上，一束阳光投了进来，刚好照射在易阳的头发上。易阳坐在靠过道的座位上，注意到骆落月过来，他抬起了头，随后往前挪了挪座椅，又继续低头学习了。
　　骆落月眨了眨眼。刚才易阳抬的那一下，让她微微失神。沐浴在阳光里的少年，干净、沉静，她感觉自己的心怦然一跳。
　　默不作声地从易阳留出来的空隙中钻了进去。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骆落月没有和易阳说话。
　　刚才少年在阳光下抬头的那一幕剪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上课铃响了，骆落月装作无意地瞥了一眼易阳。他眉头紧锁，丝毫没有注意到她。
　　……
　　上午没有一节副课，语文过后是英语，英语过后是两节数学。
　　目前小县城的英语老师还不是许多年以后各个学校统一的很潮很酷年轻貌美女老师。他们班的英语老师是一个中年女人，口语别扭，很懂做题。
　　但上课枯燥，十分枯燥。
　　哪怕是易阳，也忍不住有些瞌睡了。听了一会儿，放松地扭了扭头，看到骆落月竟然旁若无人地趴在课桌上睡了起来。
　　心头一阵无语。
　　喂，你是学习委员啊喂！
　　骆落月一直睡到数学课才迷迷糊糊地醒来，揉了揉眼睛，就看到刘冬虹已经站在了讲台上。
　　而旁边的易阳正盯着他那张118分的数学试卷看。
　　看了一眼易阳的试卷，上面的错题竟然都改好了。
　　骆落月忍不住问：“你真的没有作弊？”
　　易阳转过脸，笑了笑：“你猜。”
　　“不猜，你爱说不说。”


第四十三章 呵，挑食
　　两节数学课，刘冬虹都是拿来评讲数学试卷的。尽管易阳昨天回去没有数学作业，但是他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数学试卷给修改过了。再听刘冬虹讲一遍，便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当然，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骆落月的卷子。
　　140分。
　　暗暗咋舌。
　　罗冰的分数是144，他觉得合理，毕竟是很厉害的学霸。但是没有想到骆落月不声不响的，还是考了140分……一时间，他才意识到自己的110＋还是差得太远了。
　　要知道，初二结束，清河初中会迎来一次大动荡。全校最优秀的30名学生组建网络班，连接省城一中的远端教育网络。可以说，初三的网络班是首次将他们人生分叉向不同路口的重要拐点。
　　而易阳记得那次考试，全年级22个班里，哪怕以骆落月这么好的成绩，也只考到了全年级二十七八名，差点无缘网络班。以目前自己的成绩，距离网络班的门槛还差得很远啊。
　　骆落月注意到了易阳的目光，眼睛一弯，嘴角一扬，悄悄咪咪地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随后迅速收敛。
　　嘻，知道了吧，哪怕你真的能考110多分，也还差得远呢。
　　易阳认真的听着讲，偶尔刘冬虹会讲到一些拓展的知识，他还是会迷糊……尤其是她偶尔讲到“这种题型的解法，我们上学期已经讲过很多次了”时，就会让他无比抓狂……因为对于他来说，是空白的嘛。
　　高强度的学习过后，易阳揉了揉太阳穴，稍微给自己的神经放松一下。腰杆子刚刚一软，侧头看了一眼骆落月，便是一阵无语……
　　骆落月正在课桌下面摆着一本漫画书看得津津有味。
　　注意到了易阳的目光，骆落月皱起眉头：“不要看我，刘老师会注意到的！”
　　易阳将目光收回。
　　此时，他忍不住想到刚才瞄到的漫画书画面……那是超级赛亚人被18号人造人痛扁的画面。
　　少女，热血漫画，什么乱七八糟的。
　　听课听课。
　　两节数学课结束了。易阳觉得自己收获颇多，很满意，又是没有虚度光阴的一个上午。
　　中午放学后，张卜寿告诉易阳今天下午他请了假，老妈临时有事要出去，他必须要看店，中午直接去店里，就不一起回去了。
　　正好易阳也想去吃吃学校的食堂，便说那正好。
　　漫步在去往学校食堂的路上，周遭学生三三两两快步从身边超过，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脚下都像是生了风一般。
　　只有易阳悠闲地踱着步往学校食堂缓缓走去，一边走一边不忘环顾四周，欣赏校园的景色。
　　嗯……这块石碑应该是初三的时候被搬走的……地上的这个坑，自己毕业的时候还没有补上。呵呵，这个花……
　　“易阳，你不走快点，待会儿排死你！”
　　就在这时，从身边路过的丁睿一边小跑，一边对他喊了一声。
　　“呵呵，没事。”
　　丁睿不管易阳，三两下窜上了食堂前面的一段台阶。
　　易阳走到食堂外面，看到每一个窗口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此时，他又看到了熟人……成浩。
　　成浩一般从不单飞，一伙四五个人，从易阳身边走过，也看到了他。
　　想了想，成浩点点头，算是给易阳打过了招呼。
　　易阳也点点头，算是回应。
　　就此别过。
　　此时有不少学生已经打好了饭坐好就餐。肉菜米饭的味道说不上美味，但是很真实。一上午的脑力劳动，消耗的能量还是很多的，他还真感觉到了饥饿，便随便找了一个窗口排起了队。
　　此时他注意到，成浩一伙大摇大摆地走到一列的前段，对着一个学生说：“让开！”
　　那人看到成浩几人，只能无奈地让出了位置。
　　易阳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摇头叹息。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的。甚至那时候他干过比成浩更过分的事情，比如强迫一些看上去好欺负的学生帮自己刷饭卡……
　　说到饭卡……
　　易阳迅速摸出来自己的饭卡。
　　奶奶给的钱是绰绰有余的，他每周的生活费是200元。这个金额，在这个年代，这种小县城，而且只吃中午饭，堪称巨款。当然，是他没有重生前连哄带骗跟奶奶要的。要知道，此时一份肉菜才4元，素菜两元，米饭免费。普通学生六块钱已经可以吃得饱饱的。
　　但是重生以前，他为了上网，为了买烟，各种乱花钱，饭卡自然是不会充的，全部乱花掉了。
　　本来开学前，他已经告诉奶奶这学期开始自己不需要那么多生活费，但是奶奶却摇头拒绝了，让他把多余的钱拿去零花。
　　饭卡上只充了100块，已经绝比大多数学生条件优厚了。很多周边农村来的学生，一日三餐都在学校解决，一周饭卡上也只有100元。
　　排了好一会儿，终于轮到易阳了。
　　他随意指了指，“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阿姨默默地看了易阳一眼，宫保鸡丁、干煸红虾、糖醋里脊，全是荤菜，硬。
　　清河初中的食堂大妈和外包的食堂老板关系似乎一直都不太好的样子，不手抖，份量给的很足，餐盘里三个装菜的格子满满当当。
　　12块钱，易阳不由得感慨……真正出了社会，才知道当初一直被抱怨的学校食堂伙食是多么良心了。
　　但是端着餐盘，易阳皱起了眉头，左顾右看，食堂里目光所及的位置基本上满座。突然，他目光一动。
　　一个看上去娇小的身影。
　　一直走到那个人的背后，易阳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正是自己堂弟易川的表姐赵月娥。
　　看到赵月娥的餐盘，易阳不由得微微一怔。
　　一格米饭，和一格青椒炒土豆丝。
　　两块钱……这，怎么有营养啊！
　　赵月娥吃得很慢，从这个视角看过去，她浅浅地夹起一筷子土豆丝，放在米饭上，然后连饭带土豆丝刨一口，细细地咀嚼起来。
　　易阳微微有些失神。
　　就在这时，她突然顿了顿，在土豆丝里拨了拨……然后挑出一片蒜跟一段炒焉了的葱，夹了出来。
　　呵，挑食。
　　易阳走到赵月娥对面，“趴”地一下把自己的餐盘放在餐桌上，笑眯眯地问：“同学，这里没人吧？”
　　赵月娥瞪大了眼睛，正含着筷子，嘴角还挂着一颗米粒，眨眨眼，将筷子从嘴里抽出来，点点头：“没人。”


第四十四章 饭友
　　闹哄哄的食堂里，先到先吃先走，已经有一些学生端着餐盘往清理收拾的地点去了。来得晚的和吃饭吃得慢的，还在慢慢悠悠地享受着午餐时光。
　　易阳看了一眼赵月娥白花花的土豆丝和米饭，不动声色地说：“初中生活感觉怎么样？”
　　“挺习惯的。”
　　“你怎么一个人？”
　　赵月娥说：“因为我打饭打得晚，就不和其他人一起了。”
　　易阳心头一动：“打得晚？你为什么要故意打得晚呢？”
　　“我发现了一个可以让食堂阿姨多打菜的办法。”
　　“嗯……”
　　“就是你去晚一点，排队最后打菜的，食堂阿姨看到盆子里剩的菜不多的话，就会一股脑打给你了。嘻，你看我的土豆丝，是不是比其他人打的量多？”
　　“嗯，是挺多的，我还以为你打了两份土豆丝呢。”
　　心酸。
　　“怎么可能。”
　　“对了……我没打素菜，吃点你的土豆丝可以不？”
　　易阳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赵月娥。
　　赵月娥点点头：“行吧，你夹吧。”
　　易阳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放在嘴巴里嚼起来，赵月娥已经再度低头吃起了饭。
　　“你也吃我的肉菜吧。”
　　犹豫了一下易阳才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初衷是好的，但是这么做其实是冒着很大风险的事情。赵月娥的家庭条件很差，甚至可以说是令人心疼。但是越是如此，或许就越敏感……这种帮助，如果一不小心，反而可能扎到她们这种学生的自尊心上。
　　但是让易阳意外的是，赵月娥听到这话，抬起了头，笑眯眯地说：“哈，那你岂不是很亏？”
　　“我打的全是肉，自己吃也吃不完。”
　　赵月娥想了想，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在餐盘里，就着饭吃了一口，慢慢地嚼了一会儿，才说：“真好吃。”
　　易阳说：“你多吃一点，你看你，这么矮。”
　　“我只是发育得晚。”赵月娥十分认真地说。
　　易阳微微一怔，表情有些古怪。赵月娥还真没有说错，没记错的话，后来这小妮子是长到了将近一米七的身高的。
　　犹豫了一下，心里想的话却没有说出来。他又有些想问，赵月娥一周的生活费又多少钱的。但是这个问题也忍住了，如果是那种自尊心很强又敏感的女生，这个问题会显得很尖锐。
　　虽然，现在已经是08年，但是类似赵月娥这样家庭贫困的学生，在清河县这样的小县城周边，很多。
　　易阳又吃了几口赵月娥的土豆丝，说：“你也多吃点我盘子里的肉。”
　　赵月娥便默默地夹了两筷子干煸虾。
　　想了想，易阳说：“你打算一直都一个人吃饭吗？”
　　初中生，一个人吃饭会被人看做是不合群，很不酷。尤其是女生，上个厕所都得找个伴儿，手牵着手，仿佛一个人是蹲不下去的一般。
　　赵月娥却说：“嗯，我打算一直一个人吃饭。”
　　“少见……”
　　“其实我觉得一个人吃饭好啊，你不用迁就别人吃饭的速度，你想慢慢地吃，没人催你，你想快快的吃，也不用等人……而且，我喜欢最后去打菜呀。”
　　易阳惊讶地盯着赵月娥看。
　　赵月娥被盯得笑了起来：“怎么了？”
　　“没什么……你的想法挺别致的。”
　　这种年纪，不人云亦云，不在乎旁人眼光，不随大流，可不多见。
　　“你不也是一个人吃饭吗？”
　　“我吗，我不一样嘛。”易阳想到，他当然是因为和初中生一群初中的小屁孩组队吃饭，聊天也聊不到一起去，实在是没什么意义。初中生单独行动的，往往会被视为孤僻，但是他当然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但他没想到赵月娥也可以坦然地面对其他人的目光。
　　想了想，易阳说：“要不然我们两个当饭友吧。”
　　赵月娥顿时一乐，“饭友？”
　　“就是一起吃饭那种。”
　　“我打饭可晚了。”
　　“我也不喜欢老早过来抢食。最后慢悠悠地过来，有啥吃啥就行。”
　　“那……我吃饭可慢了。”
　　“我吃饭也慢，慢慢吃对肠胃好。”
　　赵月娥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那也行。”
　　易阳又说：“而且，我们两个可以一起吃对方的菜，那样口味就多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仔细地打量着赵月娥的神态。
　　赵月娥的没有露出想象中的“眼神微微一黯”或者“目光躲闪”之类的负面神态，但还是犹豫了一下，说：“可是我没钱……我只打一个素菜，你不是很亏吗？”
　　易阳说：“你知道的，我这种人，平时吃饭浪费，又恨不得打八个菜，只是餐盘只能装三个。这三个菜我根本吃不完，反而想吃更多种类多菜，你跟我吃就行了。上次我借你的书，还没有好好感谢你呢。”
　　赵月娥认真思考了一下，说：“嗯……那好吧。”
　　两人的关系也一下子被拉近了不少。又聊了一会儿天，他才知道，赵月娥也不是顿顿都只点一个素菜，她每隔一天，中午会给自己打一份肉菜，当然也仅仅是4块钱。她每周的生活费有100元钱，但是她真正抠出来吃饭的钱，一天也不超过8块。
　　赵月娥一下又一下地震动着他。虽然……她的家庭条件很差，但是她一点都没有因为这个而感到自卑。对于这种年纪学生来说，穷往往不会让别人看不起自己，但是会让自己看不起自己。
　　能够坦率地接受自己家庭条件不好的人，并且不会因为这一点而自卑敏感，那个人必然有强大的内心。
　　而且思想成熟。
　　易阳忍不住问：“对了月娥，你多少岁了？”
　　“十三岁呀。”
　　“你可真懂事。”
　　赵月娥愣了愣，怪怪地看了易阳一眼：“我做了什么事让你觉得我成熟？”
　　“哈……没什么。对了，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每天中午，我们一起吃饭，我去你们班教室找你。”
　　说完，易阳站了起来，指了指餐盘里还有一半多的菜，说：“你负责把它们吃完，我先走了。”
　　等易阳走后，赵月娥望着易阳离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第四十五章 崴脚
　　放学时分，易阳收拾好了书包，张卜寿今天下午没来上课，所以回去也是他一个人。
　　不过对于易阳来说，这当然也不是什么问题。
　　初中生都是三三两两行动的。一个人走在路上，以这个年龄段的目光看上去，挺怪异的。
　　不过大家也都习惯了易阳的特立独行。
　　在准备回去前，易阳去了一趟卫生间。走到一个“单间”里，准备方便的时候，又听到走进来两个人。
　　“成浩一帮今天下午要堵王麟。”
　　“王麟？哦，就是那个追一班那个女生的家伙？”
　　“就是他哇。”
　　“呵，什么原因啊？那家伙也不好惹吧。上学期一班那个不要命的易阳，王麟都不怎么怕，哦，他们两个还是情敌。”
　　易阳听到他们在说自己，微微一怔，随后哑然一笑。
　　“嘁，王麟算什么，你不要小看了易阳，你要是以为他只是一个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啊？易阳他能请得动谁？”
　　“我跟你说，易阳的大哥！”
　　“小马哥……小马哥是……你说皇城的那个？卧槽，易阳能请他罩？”
　　呵呵……易阳也是这种岁数过来的，他特别能理解。这是这个信息匮乏的年代，小孩子的通病。
　　“我跟你说，我听说他们好像是亲戚。”
　　易阳听得一愣，什么时候自己还和马东犀成亲戚了？
　　“我听说……成浩嘛，和易阳不打不相识，成浩表哥的大哥，是马东犀的安保队长，他们两个能和解，就是马东犀亲自出面解决的。毕竟，一个是自己得力干将的表弟的弟弟，一个是自己的亲戚。”
　　易阳听得一阵无语。他不由得想起上次马东犀对着成浩表哥一顿抽的画面……看来，大概是成浩一伙的瞎几把吹牛逼，把自己带上了。对于成浩来说，他肯定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但是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没有人会来招惹自己了，就能安心学习。
　　“哦，原来易阳背后是那个大佬啊，怪不得这么嚣张。以后可千万不能惹他。”
　　“可不是吗。所以我说，王麟在易阳面前就是个屁。”
　　“这一次成浩为什么要堵王麟？”
　　易阳已经方便完了，提起裤子，仔细听外面的谈话。他也很好奇成浩为什么要堵王麟。
　　只要跟他没有关系就行。
　　“不清楚。”
　　“不会是成浩也喜欢那个女生？还是说成浩要帮易阳出头？”
　　“反正今天下午有好戏看了。去围观一波。”
　　易阳叹了一口气，10年甚至16年以前，小县城里初中高中。如今重生了，这样的行为在他的眼中自然是幼稚无比的。
　　等易阳出来的时候，刚才交谈的两个学生已经离开了。
　　易阳回到教室，除了几个住校生，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清河中学，目前通校生是不用上晚自习的。因为前两年晚自习放学后发生了一起受害者是学生的刑事案件，学校负有一定的责任，便取消了通校生的晚自习。
　　教室里还有宁枝馨也刚刚收拾好了东西，她前脚刚刚踏出教室门，易阳便后脚跟了出来。
　　宁枝馨转头，两人对视了一眼。这种情况，似乎不说点什么又不太好的样子，于是她笑了笑：“回家啊？”
　　“嗯。”
　　于是两人的脚步便不由自主的放在了同一个频率上。
　　易阳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阶梯，心里则想着那两个学生的对话……关于成浩堵王麟的事情。没有注意到下一层阶梯上有一摊不知道哪里来的油渍，当他恍然发觉时，脚已经踩了上去。
　　踩到油渍的一瞬间，脚下瞬间失去了摩擦力，一个踉跄，身体失去平衡往后倒去，他迅速抓住栏杆，稳住了身形，没有摔倒。刚刚松了一口气，旁边的宁枝馨却几乎是跟他同一时间踩到了那层阶梯，发出了一声惊呼，身体也向后倒去。
　　易阳下意识地伸出了手，一把扶住宁枝馨，于是被这股力量一带，一起摔了跤。
　　宁枝馨的体重基本上压在了他的身上，而他的屁股则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台阶上。他觉得屁股上一阵剧痛，换个环境，肯定龇牙咧嘴了。只是这时候，太不酷了，便只能皱着眉头，强装平静。
　　稳住身形后，他看向旁边的宁枝馨，却见她噙着泪，一副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表情。
　　易阳说：“要不……你先起来？”
　　还压着他呢。
　　她瘪瘪嘴，看着自己的左脚：“脚……崴了……”
　　易阳微微一怔。
　　……
　　易阳背着宁枝馨，往校门外走去。
　　从教学楼到学校门口还有一段距离，她脸红红的，看上去不好意思，十分不好意思，低着头，但又无可奈何。崴得有点严重，完全站不起来了，搀扶着都被办法走路，索性就被背了起来。
　　而易阳看上去表情平静，其实那是最后的倔强。宁枝馨的裤兜里装了一个硬硬的小东西，刚好抵在他刚才磕到的位置。尽管酸爽，却不方便表现出来……作孽啊。
　　到了校门口，易阳把宁枝馨放在校门口的花园台阶上，自己则跑到马路边，挥手叫了一辆野的。
　　县城不大，近一点的学生通勤是走路，少部分远一点的自行成，搭车的是很少的一部分。
　　易阳把宁枝馨给扶到车上，犹豫了一下，也坐了进去。没有办法，宁枝馨现在连路都走不成，这里又没有其他的同学，先送到医院处理一下再说吧。
　　司机问：“到哪里？”
　　易阳说：“医院。”
　　宁枝馨这才不好意思地对易阳说：“麻烦你了。”
　　易阳心想，是挺麻烦的。但还是说：“没关系。你有手机吗？”
　　“嗯……只有小灵通。”
　　“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吧……”
　　宁枝馨犹豫了一下，却摇了摇头。
　　易阳微微一怔：“怎么了？”
　　“妈妈出差了。”
　　“那你爸爸呢？”
　　“我是单亲家庭。”
　　易阳一愣，这个倒是他不知道的。没办法……毕竟在刚刚重生时，他甚至已经忘记了宁枝馨的名字。
　　“那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只有我自己。”
　　易阳默默叹了口气，看来只能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了。
　　宁枝馨笑了笑，“要多麻烦你一下了……”


第四十六章 宁枝馨的另一面
　　出租车刚刚行驶出去没多远，司机皱起了眉头：“这些学生，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易阳微微一怔，凑过去一看，只见距离学校不远的地方，一群学生围在那里看热闹。从人影中依稀可以看到两伙人正在挥舞着拳头。
　　群架。
　　宁枝馨有些惊讶地说：“我好像看到那个成浩了……”
　　易阳说：“你还认识成浩？”
　　宁枝馨表情古怪：“就像学校很多人都认识你一样嘛。”
　　“咳咳。”
　　这时，司机摇摇头说：“这些小屁孩儿，一天天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易阳深有感触地说：“是啊，得被社会毒打两顿才行。”
　　宁枝馨感觉怪怪的，心想……嗯，你自己不就是打架大王吗？不过想到这里，她又下意识地看了易阳一眼。说实话，这个学期以来，他给人的感觉的确是变了很多呢……总觉得，他都不会打架了。
　　车子越过了闹哄哄的疑似群架地点，向着医院开去。
　　宁枝馨问：“易阳同学，你上学期为什么喜欢打架啊？”
　　“呃……”易阳尴尬地说：“年纪小，不懂事……”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易阳一眼。
　　宁枝馨笑起来：“所以你这学期大了？成熟啦？”
　　“嗯，成熟了。”
　　易阳望着车窗外面，表情有些认真。
　　抵达了医院。
　　易阳将宁枝馨搀扶着下了车。
　　这时，易阳发现宁枝馨竟然一点都没有了刚才在学校时的羞涩，十分大方自然地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距离很近，宁枝馨几乎就要贴在他的身上了。
　　虽然感到意外，但是他当然不会因为这个而心生涟漪……只是正常的身体接触，他早已经过了那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接触而心跳加速的年龄了。
　　宁枝馨很有少女感。
　　她的皮肤很白。在比较熟的几个女生里，她是最白的。邱果然和骆落月都是会锻炼身体的，皮肤有被太阳晒过的痕迹，而赵月娥更不用说了，农家出来的少女，很难白。但是宁枝馨不同，她的皮肤的确是透着清凉的那种白净。
　　联想到上次体育课跑圈儿宁枝馨体力不支的样子，易阳忍不住想，得好好锻炼啊少女。
　　易阳看了一眼宁枝馨。
　　宁枝馨原本看上去大方自然的神态，还是被易阳的目光弄得有些紧张起来了。她的脸颊微微发粉，说：“又要辛苦你了……”
　　易阳没说什么，主动蹲了下去。
　　宁枝馨是一个乖乖女，但是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大胆一些。主动让男生背，其实也不是什么很让人惊讶的事情，但是对比宁枝馨在此之前留给他的印象……反差挺大的。
　　将宁枝馨背进去，放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他说：“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挂号，你的身份证号码，记得住吗？”
　　“呃……要这个吗？我……我记不住……”
　　“那算了，我去试试吧。”
　　当易阳朝挂号窗口走去，宁枝馨的目光便落到了易阳身上，露出一副沉思的表情。
　　宁枝馨没有独自来过医院，她和许多这个岁数的初中生一样，独立，但是还没有那么独立。比如，她到医院看病，还需要妈妈带着……而易阳看上去，已经很独立了。
　　似乎，易阳的形象又更清晰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易阳又走了过来，表情有些高兴：“还好，未成年人，不用身份证。”
　　宁枝馨眨眨眼，“然后呢？”
　　易阳说：“然后我们直接去挂号科室，因为主治医师都下班了，就挂的急诊。一般扭伤的话……急诊科室的医生都能看。”
　　宁枝馨也不太懂，易阳掌控一切的状态让她感觉安心，点点头：“好。”
　　易阳又背起了宁枝馨。
　　宁枝馨问：“易阳同学，我重吗？”
　　易阳摇摇头，“不重。”
　　“你可真厉害……还会自己去医院看病。”
　　易阳微微一怔，随后哑然失笑。是哦……对于自己来说，去医院挂个号看个病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是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还没有脱离监护人的照顾，独自在医院看病已经可以视为十分独立的一件事情。他记得，前一世叶娉婷到了二十七八岁，都还不知道医院看病的流程。
　　见易阳没有说话，宁枝馨又说：“对了……嗯，其实我还是愿意跟你同桌的。”
　　易阳点点头：“嗯。”
　　“你是不是不相信？”
　　“我相信啊。”
　　“……”
　　易阳说完这句话，背后突然沉默了，他奇怪地回头一看，只见宁枝馨侧着脸，似乎有些不太开心了。
　　呵……哪怕重生，多了那么多年的阅历经验，但是该看不懂女生的心思还是看不懂……毕竟，前一世虽然混的差，但是不渣，他的所有青春都花费在了叶娉婷身上。
　　医院里的人不多，条件好一点的人，都把病人送到省城去治疗了。
　　“怎么了？”急诊室里，只有一个中年男医生，他看了一眼进来的两人，一边操作电脑，一边问。
　　“脚崴了。”易阳说。
　　男医生放下手中的电脑，让宁枝馨脱了鞋袜，坐在椅子上，端着她的脚又是揉又是看。
　　“痛吗？”
　　“嗯……还行……”
　　“这样呢？”
　　“嘶——”宁枝馨眼睛眯起来，吸了一口凉气。
　　“没有伤到筋骨，问题不大。软组织受损，贴点膏药，养两周就行了。”
　　医生看向易阳：“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听到这话，宁枝馨表情显得有些羞涩，抬眼看了易阳一眼。
　　易阳心想，看不到我们都穿着校服吗？除了同学还能是什么关系？情侣？怎么感觉这医生不太专业的样子。正要回答，宁枝馨却抢先开口：“他是我弟弟，我是姐姐。”
　　易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转过去，只见宁枝馨一脸调皮地笑着。
　　医生说：“哦，来，过来像我这样托着你姐姐的脚。”
　　易阳：“……”
　　易阳从医生手里接过宁枝馨的脚。
　　宁枝馨的脚丫子也很白，光滑干净，摸上去手感还挺不错。相比之下，记忆中叶娉婷的脚摸起来就不行。
　　没办法不拿叶娉婷做比较，毕竟接触过的女人就只有她一个。
　　宁枝馨的脸红了起来。
　　医生让易阳托着宁枝馨的脚，自己则回到电脑前，又是一顿操作，才拿出一张处方笺刷刷一顿写，交给易阳。
　　“去缴费，然后去药房取药，每天贴一张。”
　　易阳趁机瞟了一眼医生的电脑。
　　好家伙，《征途》。
　　垃圾游戏。


第四十七章 小讹怡情
　　自从宁枝馨说她的母亲出差了，又是单亲家庭的一刻起，今天的事情就注定了不会很快结束。为了加快流程，易阳将她丢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独自去缴费取药，慢吞吞地回来。
　　回到宁枝馨坐的地方时，她正在端着一本初中单词小本本默默地背着。看到到这一幕，难免在心里愤愤地骂上一句，学婊。
　　学婊抬起了头，露出了无辜的表情：“已经好了吗？”
　　易阳说：“已经好了，要不要现在贴上？还是说你回去了自己贴。”
　　宁枝馨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算了，还是回去以后我自己贴吧。”
　　接下来，易阳还不能撒手不管，他还得把宁枝馨给送回去。
　　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一辆出租车停在了距离易阳住的小区不远的另一个小区门口。易阳先从车上下来，然后把宁枝馨给扶下来。
　　“你家就在这里？”
　　易阳抬头看了一眼小区的门牌。和大都市不同，清河县城发展得比较晚，商品房是近十年才出现的产物。而县城的第一批商品房，都聚集在这一块。其实算起来，在这里买房子的，都是买得比较早的。
　　从侧面也能够看出来一些其他的东西。买得早，虽然房价便宜，几百块一平堪称白菜价，但是那个时候有钱人也很少，需要买商品房的就更少了。这个时间段能买一套房子的，家庭条件不会差。
　　易阳感叹了一下，如果他的父亲没有出事的话……
　　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甩在脑后，易阳说：“你住在几栋几单元？”
　　宁枝馨说：“3栋3单元，303。”
　　“看来你和3有缘分。”
　　“是吧……我也觉得，总是考第三名。”宁枝馨莞尔一笑。
　　如今易阳也摸清楚了好学生的排名格局。全班第一名一般情况下是罗冰，紧随其后的就是学习委员骆落月，然后是宁枝馨。偶尔宁枝馨也能考到第二名，但两个女生却从来没有撼动过罗冰的第一位置。
　　从第四名开始，距离前三名的差距一下子被拉得很开，排名也变得没有规律起来。
　　易阳又一次将宁枝馨背起来，路上偶尔会遇到一两个小区的居民走过。宁枝馨就将头埋得低低的，无论是不是熟人，都坚决不与他们有目光上的接触。
　　易阳感受到了宁枝馨的小动作，暗自好笑。看的出来，从小区大门到她家里的这段距离……相当煎熬。他想了想，刻意地放慢了脚步，让这段煎熬变得更加漫长了。
　　一段不算长的路，易阳花了更长的时间才抵达目的地。
　　易阳将宁枝馨放在家门口，说：“接下来你就自己进去吧。”
　　宁枝馨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说：“不进来坐坐吗？”
　　易阳微微一笑：“你看，你都没什么诚意，真的想请我进来坐，应该说，请进来坐坐，而不是问，不进来坐坐吗？……所以算了吧。”
　　宁枝馨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我……不是这个意思。”
　　易阳说：“我开玩笑的。还是算了，我回去还有事，就不在这里耽搁了。你自己慢慢养伤吧。”
　　说完，易阳转身向楼下走去。这几个小区的高度都不超过六层，没有电梯的。
　　“易阳……等一下！”
　　“嗯？”
　　易阳站在楼梯口疑惑地回了头。
　　宁枝馨转身，扶着墙一跛一跛地走了进去。易阳站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她才慢吞吞地出来，手上拿了一瓶饮料。
　　易阳见状，也不客气，说：“呵，那你丢过来吧。”
　　拧着说：“不行，你过来取。”
　　“你怕砸到我？”
　　“不是，我怕饮料摔坏了。”
　　易阳摇摇头，走了过去。
　　宁枝馨又拿出几张五十面额的钞票，说：“医药费都是你垫付的，多少钱，我现在就交给你。”
　　易阳也不是客气的人，见她主动提出来，便说：“挂号费4块，诊疗和膏药30块，还有打车的8块，一共……我四舍五入一下，你给我50好了。”
　　宁枝馨微微一怔，随后笑着打了易阳一下。“哪有你这样的四舍五入。”
　　易阳也不客气，“多的钱，就当是我的跑路费了。”
　　“行吧。”
　　易阳接过那五十块钱，摇摇手，便潇洒地走掉了。
　　望着易阳离去的背影，宁枝馨露出了思索的表情，随后转过身去，慢吞吞地往屋里走回去。
　　回去的路上，易阳捏着刚才从宁枝馨那里讹来的50块钱，顺着进来的路慢吞吞的走着，心里想着其他的事情。
　　当然不是真的想贪图那8块钱的便宜。只是说……他觉得需要跟宁枝馨的关系来一点平衡的力。
　　其实有一点早就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重新再来一次，无论把目标定成什么样子，都免不了与更多的人建立新的联系。在学习、考试、升学这一条按部就班的道路上，肯定会遇到很多人，建立许多许多的互动关系。那么这些关系的“度”就要有一个清晰的把握。
　　从宁枝馨家的小区出来以后，他没有立刻往回走。实际上，他家的小区和宁枝馨家的小区是紧挨着的，直线距离不会超过两百米。此时，他沿着两个小区只见的一条林荫小道独自漫步，走了一阵，他望着路边缓缓流动的排水沟凝神。
　　还是想的是学习方面的事情。
　　眼下，他的第一个目标已经达成了：换一个学习成绩很好的同桌。宁枝馨也好，骆落月也好，都可以，甚至罗冰更好。这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尽管拥有者成年人的阅历和生活经验，但是并不意味着他的学习能力一定比这个年龄段的尖子生更好。
　　至少目前这个阶段，他需要从那些成绩很好的学生身上找到那个答案。
　　接下来的方式和方法也很明确了。
　　要和骆落月搞好关系，甚至可以用模仿的方式，照搬她的学习方法……另一方面，骆落月的字体优美，可以一直观看她写字，对自己的练字也有很大的好处。
　　具体到科目，当然依旧不太乐观。
　　目前只有数学成绩还过得去，但是不得不说，110＋的分数，距离目标还有很大的差距。除了数学以外，其他科目需要付出的努力就更多了。
　　而且，这周周五，就要进行第一次全年级的排名考试，届时不会是只有一科数学，而是语数外三门一起考。
　　目前，最头疼的就是英语了。


第四十八章 个性的音乐老师
　　沿着路走着，目光则始终放在路边的排水渠上。此时天气有些闷热，不时有蚊子飞过来飞过去，看上去是即将下雨的节奏。易阳没有注意到这一切……甚至他漫步的方向根本不是回家的方向。
　　如果说数学……物理，还有一定的头绪，最让他头疼的就是英语了。
　　刚刚入学的第一次排名考试只是为了给学生一点紧张，一点压迫感，所以不会那么隆重，只考语数英三科。
　　数学先不提，毕竟也是能上100的人了。
　　语文，也不用太担心。初一的必背课文已经全部背下来了，而阅读理解模块，毕竟有28岁的逻辑思考能力，做初一的语文理解还是没什么难度的。作文可能麻烦一点，但语文总归有一个基础分，只要把字数写够，语意通顺，不会太低的。
　　毕竟是母语嘛。
　　就是英语比较头疼。
　　在学习英语的时候，实在是没有一点头绪。
　　不知道怎么入手。
　　如此想着的时候，易阳的额头突然感受到了一丝冰凉，他抬起头，只见几滴雨又落了下来。
　　啊，又下雨了啊。
　　这个季节……的确是经常下雨的。
　　随后，雨滴急匆匆地坠落下来了。
　　易阳左顾右看，迅速躲到了旁边一户的雨棚下面。
　　然后大雨倾盆而下。
　　易阳微微叹了口气。
　　看着雨肆无忌惮地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心情无奈。当然不可能淋雨回去，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淋湿了，容易感冒，对学习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这时，路边有人匆匆跑过，体型像极了宁枝馨。
　　当然不是她。
　　回到这个时代时间挺长了，也逐渐回忆起了一些模糊的记忆。
　　此前对宁枝馨的印象真的不多。毕竟优等生和差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除了成绩好，初三那一年考上了网络班，便再无更多记忆。
　　按照原本的历史进程，他和这些优等生的交集在初三的网络班遴选考试过后便戛然而止。
　　因为不了解，所以当宁枝馨说到自己是单亲家庭的时候，还是让他十分诧异的。
　　因为和自己有相同的家庭环境，自然而然会让他生出一种共情情绪。
　　只是，和许多单亲家庭不同，宁枝馨之前看起来性格还是挺……健全的。
　　至少不像他，自暴自弃。
　　胡思乱想了一阵，一阵“啪啪啪”的脚步声将他拉回了现实，一抬头，看到一个湿漉漉的女人钻进了雨棚。
　　易阳愣了愣，女人也愣了愣。
　　“呃……姜老师？”
　　“咦……易阳同学？”
　　“嗨……”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音乐老师姜黎黎。
　　简单打了一下招呼，易阳就不说话了，而姜黎黎则开始整理自己因为刚才的奔跑而变得凌乱的衣着和头发。
　　易阳悄悄地打量着姜黎黎。
　　首先引入眼帘的是一袭白色的长裙，因为打得很湿，已经完全贴在了身体上，裙摆齐小腿，沾在上面滴滴答答地滴着水。笔直的小腿下面，是一双有些脏兮兮的赤脚。因为穿着高跟凉鞋，为了方便在雨中跑路，已经脱下来了。
　　往上看的话……因为裙子已经贴在身体上了，勾勒出了姜黎黎健康的体形。易阳的目光刚刚触及姜黎黎的脸，就看到她一面用手梳着头发，一面同样看着他。
　　“你家住在哪里？”姜黎黎抽了一张面巾纸擦头发，一面随意地问。
　　“就在那边的清河花园小区。”
　　“咦……你也住那个小区？”姜黎黎的语气有些意外。
　　易阳心里微微一动：“姜老师也住在那里？”
　　“是啊。”
　　纸巾已经湿透了，姜黎黎将用过的纸巾捏在手里，抬头看了一眼厚厚的雨云，有些无奈地说：“这雨看起来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
　　易阳便附和道：“是啊……”
　　见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了，姜黎黎索性也不在关注外面的大雨了，转而将注意力转移到易阳身上，好奇地问：“你准备去哪里？”
　　“呃，回家。”
　　“回家？这么早就回家？”
　　易阳笑笑：“也不算早了吧。”
　　姜黎黎认真地看了看易阳，同样笑起来：“你是按时回家的人吗？”
　　“姜老师对我有偏见。”
　　“呵，怎么还成偏见了。”
　　“我像是不按时回家的人吗。”
　　姜黎黎认真地说：“像，太像了。”她撩了撩头发，又蹲下去，把高跟鞋放在地上，一面说：“你的光荣事迹……我可听说了不少呢。”
　　易阳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的确不好说什么了。
　　见易阳不说话了，姜黎黎抬起头看了易阳一眼，一面站起来，颇有些不满地说：“什么表情，伤害到你自尊心了？你的心这么玻璃吗？”
　　易阳捂了捂胸口，痛苦地说：“可不是嘛。别的老师我不太在乎，但是姜老师对我有偏见，那可让人伤心了。”
　　姜黎黎笑了起来，眼睛眯着，十分受用这记马屁的样子，哼了一声：“小小年纪，油腔滑调。”
　　“姜老师并不比我大多少吧？”
　　“可大得多。”
　　“不可能，我看姜老师，最多比我大两三岁的样子。”
　　姜黎黎笑意更浓了，上下打量易阳，看了半天，仿佛在试图用这种眼神让易阳紧张，但是失望了，易阳始终平静地看着她。
　　“人小鬼大。”
　　“呵呵……”
　　看得出来，姜黎黎的确因为易阳的话变得十分高兴，她光着脚丫子站了起啦，没有穿高跟鞋的时候，她并不比易阳高，甚至要微微抬一点头看易阳。
　　“你谈过多少次恋爱了，这么油滑？”
　　“老师，我还是一个学生，那是早恋！”
　　一面脸色平静地回答着，一面内心感叹这老师比自己想象中还有个性。
　　“那我换一个问法，你谈过多少次早恋啦？”
　　“老师……请你注意为人师表。”
　　“装正经起来了。”
　　“我都说了，老师您对我有偏见，或者说误解。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学生。”
　　“你觉得我是怎么想象你的？”
　　“不太好。”
　　对话突然中断了一下。姜黎黎沉默了一下，表情有些玩味，摇摇头：“不对哦。”
　　“什么不对？”
　　姜黎黎微微一笑，“恰恰相反，你留给我的印象还挺好的。”
　　“可太荣幸了。”
　　“知道为什么吗？”
　　“嗯……帅？”
　　姜黎黎看向天空，此时雨已经小了一些。她说：“这学期的第一节音乐课，只有你细心地观察到了年轻漂亮的音乐老师需要插座。”
　　“老师，你挺自恋啊。”
　　“雨小了，你不是要回去吗，走，一起吧。”


第四十九章 爱心泛滥姜黎黎
　　雨小了很多，但没有停，淅淅沥沥。易阳是不太愿意淋雨的，尽管这里距离他和姜黎黎的小区直线距离也就几百米。
　　姜黎黎看出了易阳的迟疑，她奇怪地问：“你不想回去？还是说你不想跟我一起？”
　　易阳轻轻叹了口气，说：“我不想淋雨。”
　　姜黎黎眼中泛起了笑意，表情有些古怪，“你这么矫情吗？”
　　易阳冷笑：“呵。”
　　姜黎黎不由分说，搭住易阳的肩膀，将他带出了雨棚，清爽的雨滴落到了身上。她抬起头，任由雨滴落在脸上，十分惬意地说：“我从小就喜欢淋雨。”
　　清河县，雨很干净。
　　易阳心想，虽然是老师，但总得来说还是一个小女孩儿。算起来……姜黎黎到这所初中也不过一年，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刚刚进入社会，二十出头。
　　还有些幼稚的……或者说，带着大学生的理想主义。
　　虽然在学校还是会绷着老师的架子，但是此时的她仿佛已经忘掉了自己的教师属性。
　　已经被拉了出来，就只好在雨中慢慢往前走了。
　　姜黎黎一手拎着两支高跟鞋，一手搭在易阳肩头，赤脚走在街道上，湿漉漉的裙子，青春、纯洁和一丝丝野性奇妙地融合出了她的气质。她想了想，问易阳：“你家里有几个人？”
　　“只有我和奶奶。”
　　“你父母呢？”
　　“死了。”
　　虽然他妈没有死，但在他心中胜似死了。
　　“……”
　　走了两步，易阳发现姜黎黎并没有跟上来，他回头一看，只见姜黎黎站在原地，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啊。”
　　易阳笑笑：“没什么。我没那么脆弱。”
　　姜黎黎走了过来，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叫我一声姐姐吧。有什么困难，不要客气，跟姐姐提就行了。”
　　不得不说，易阳在心底已经有些喜欢这个音乐老师了，至少，她不会因为年龄而高高在上，总是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和自己交流。这种能够平视自己的态度，让他感到舒服。
　　“没什么困难。”
　　“总会遇到困难的。”
　　“遇到了也不一定能解决。”
　　“不要小看我好不好。”
　　易阳想了想，换了一个话题：“姜老师，你老家是哪里的？”
　　“河阳市。”
　　“市区吗？”
　　“市区。”
　　河阳市是除了省内第二大城市，也是清河县的上级区划。相比之下，河阳市的生活环境肯定是比清河县这种弹丸之地要好太多了。
　　“河阳市……姜老师为什么会到我们清河县来啊？”
　　“家里希望我当公务员，我不干，就考了现在这个岗位。”
　　易阳暗想，真是年轻啊……没有被社会毒打过，不知道这个社会的残酷，也不知道她的理想主义能保持多久。
　　“姜老师……要不然你跟我讲讲大学吧。”
　　“大学？”姜黎黎明显有些诧异，按照常理来说，初中生要问也该问高中才对嘛。
　　易阳眼中有一丝憧憬：“姜老师……大学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大学的生活吗……嗯，很自由，很有趣……其实我不太知道综合性大学是什么样的，我是音乐学院毕业的嘛。”
　　“音乐学院里是什么样的呢？”
　　“音乐学院吗？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我们学校在省城市中心，出校门几步就能走到省城最繁华的大街。学校里有四个音乐厅，每周都有交响乐，学校里活动很多，然后随处可见在练习乐器的人，甚至有唢呐、二胡这种乐器，女生很漂亮，男生很帅气，偶尔能看到一些明星……”
　　姜黎黎突然发现，易阳听得很认真，眼神充满了憧憬。她心中微微一动……
　　这学期之前，易阳留给她的印象并不好，因为经常打架，办公室里的那些老师常常议论。但是上一节音乐课易阳的表现让她意识到他很有可能不是别人口中的那种学生。
　　随着今天的短暂接触，她发现易阳的本性不坏，而且说话谈吐……怎么说呢，不幼稚，甚至可以说成熟，和这个年龄段的初中生完全不同……甚至恍惚间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个初中生是和自己一个年龄段的人一般。这自然也勾起了她的好奇。
　　直到了解到易阳父母双亡，她心里某一个开关仿佛被触碰到了，有些无法控制地心疼起这个小弟弟。同时……那些关于打架、惹事的事迹，在心头也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易阳在心里的形象也逐渐清晰了：父母双亡，从小缺爱，在成长的路上肯定受尽了歧视，所以自卑、叛逆、冲动……那些看似顽劣的行为，是他对自己的一种保护方式啊！
　　内心母爱的光辉开始泛滥。
　　心疼。
　　此时，她看到易阳眼中的憧憬，突然就生出了一股豪情：我要帮助这个孩子！
　　易阳自然不知道姜黎黎的脑补，他继续问：“姜老师，考大学难吗？”
　　“嗯……难，也不难。考上大学不难，但是考一个好大学很难。”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
　　易阳说：“姜老师，到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姜黎黎却摇摇头，说：“你先去我那里一下。”
　　“干什么？”
　　“我有事跟你说。”
　　“呃……就在这里不行吗？”
　　姜黎黎凶凶地说：“让你去就去，婆婆妈妈的。”
　　“老师……你好凶。”
　　在姜黎黎的强迫下，易阳无奈地跟着姜黎黎来到了她的房子里。
　　大，且装修精致。
　　“老师的房子是租的吗？”
　　“不是，买的。我的妈妈觉得我在这里工作，不能没有一套房子，就买了一套。”
　　呵……原来还是个富家女。
　　易阳本来想坐沙发，但考虑到自己湿漉漉的衣服，忍住了，说：“姜老师有什么事就说吧。”
　　姜黎黎却是回了房间，过了一会儿出来，丢过来两件干衣服。
　　易阳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拒绝：“姜老师，这可使不得。”
　　“我拉你出来淋雨的，算是给你的补偿了。我平时也会买一些男装，你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真不用了……姜老师，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黎黎给易阳倒了一杯柠檬水，说：“你想不想学乐器？”
　　“呃……”易阳注意到房间里的一架钢琴，和角落里放的一把吉他，想了想：“嗯……还行吧。”
　　姜黎黎兴奋地说：“你每天放学后，到我这儿来，反正都在一个小区，我教你弹钢琴，或者吉他也行。”
　　只要占据了他的课余时间，出去鬼混闯祸的时间就少了。
　　她觉得自己用心良苦。
　　易阳心头越发迷惑了，她是觉得我天生是学音乐的料子？不可能。图什么呢？但是分明能感受到她的善意……
　　突然，他心中一动，问：“对了姜老师……你英语好不好？”
　　“英语？”姜黎黎微微一怔，随后自信地说：“我本来是准备出国留学的……托福108！”
　　虽然不懂托福是啥意思，但是易阳眼中一亮，随后有些羞涩地说：“那个……如果姜老师你的确是闲得慌的话……要不给我补补英语吧……”
　　闲得慌……
　　姜黎黎笑容微微一僵，但还是爽快地说：“也可以！”
　　易阳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给砸得有些迷糊，此时的心态已经变为了感激……
　　“那我们说好了，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要遵守诺言。”姜黎黎认真地说。
　　幼稚……
　　易阳兴奋地说：“谢谢姜老师！”
　　……
　　送走了易阳，姜黎黎端起了那杯易阳没有动的柠檬水。
　　他应该已经感受到了自己的关爱，但是还不够……不过挺好的，至少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开了一个好头。
　　一想到自己的做的事情很有可能会拯救了一个误入歧途的孩子，她觉得满足，喝的柠檬水仿佛都变得甘甜了。


第五十章 补课
　　一场秋雨一场凉。连续下过几场大雨后，盛夏的暑气似乎一下子消退了，变得十分凉爽。清晨起床的时候，县城外的小丘陵被一团团乳白色的雾气萦绕。
　　清晨。
　　易阳穿着一条短裤，上半身赤裸着，独自在公路上跑着步。虽然距离他重生回来的年代不过十余年，但是小县城里的汽车数量却少了很多。一路上跑去，竟然一台汽车都没有看到。
　　因为上次被邱果然打击得比较惨，他决心要更加努力地提高自己的体质才行。跑了一圈回到家里，身上早已经大汗淋漓。随后又拽着小区里的一棵歪脖子树做起了引体向上，直到手臂和背部算得不行，才结束了锻炼。
　　时间还早，回到家以后，又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晨读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往学校走去。
　　只要起得够早，会发现时间特别得多。
　　来到学校的时候，骆落月的座位又是空着的。以前没有关注过，这一世开始认真学习以后，才发现骆落月的学习态度……似乎也很一般嘛。
　　罗冰主动跟他打了招呼，但表情还是不太自然。
　　随后又看向宁枝馨的座位，也是空着的。想了想，不知道她的脚踝今天怎么样了，如果不方便到学校来的话，一个人在家还挺麻烦的。
　　宁枝馨显然请假了。
　　就在看宁枝馨座位的时候，目光便不可避免地和宁枝馨如今的同桌叶娉婷接触了一下，易阳迅速地收回了目光，但是叶娉婷却颇为幽怨地盯着他看。
　　对此，内心早已不会升起丝毫波澜。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拍在肩膀上。
　　这个班上，敢这么干，也会这么干的人当然只有张卜寿了。易阳想都没想，抓住那只手，然后一个擒拿……死党之间的互相玩耍嘛。
　　下一秒，就感觉手感不对了……易阳愣了愣，分明是一只细细嫩嫩的手腕……随后当他转身做出擒拿动作的时候，看清了对象……
　　邱果然。
　　邱果然被他直接拧得转了过去，然后无辜地回头，大眼睛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此时，易阳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其他人自然也是看到了这一幕，都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迅速放手。
　　易阳轻轻咳嗽了一下，强行掩饰自己的尴尬，“那个……怎么是你？对不起……”
　　邱果然瘪瘪嘴，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你以为是谁？”
　　“呃……我以为是张卜寿。”
　　“这个是什么意思？”
　　“兄弟好友只见互相问好的方式之一……”
　　“呵……真有趣。”邱果然冷笑。
　　易阳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确信刚才那一下很轻，不至于弄疼了邱果然。不过她竟然没有叫出来，倒是很让人意外了。
　　“什么事？”
　　“现在不想说了。我现在有点……”邱果然嘟着嘴瞪了易阳一下，然后凶巴巴地说：“有点生气！等我气消了再跟你说。”
　　“行吧……”易阳只能苦笑一声。
　　过了一会儿，直到上课铃响了，张卜寿才贼眉鼠眼地溜了进来，路过易阳的桌子边时，问：“老师还没来吧？”
　　易阳看着张卜寿，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卧槽！你干嘛！”
　　“谁让你这么晚才来的！我这是鞭策你！”
　　张卜寿：“……”
　　而骆落月依旧没有到，直到英语老师踩着高跟鞋到了教室门口，骆落月才着急忙慌地跟着进来。
　　英语老师瞥了骆落月一眼，没说什么。
　　易阳也不管骆落月，兀自看着英语书。
　　见到这一幕，骆落月表情有些复杂。以往……就算偶尔迟到，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到教室的，因为永远都有一个易阳会帮她垫底。这学期开始，这个差生……突然开始这么准时……呵。
　　……
　　中午，易阳站在食堂门口等了很久，一直到几乎没有学生从教学楼出来了，才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慢吞吞地走出来。他招了招手：“这里。”
　　赵月娥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你……你在等我啊？”
　　“不是说好了吗，饭友。”
　　两人一同朝着食堂里走去。
　　易阳依旧打了满满一餐盘的肉菜，而赵月娥只打了一个素菜。只是在吃饭的时候，赵月娥只是默默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饭菜，并不怎么去夹易阳的肉菜。
　　易阳默默地看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餐盘里的肉分成两份，只吃自己那边的，一边有意无意地问：“初中的知识难不难啊？”
　　“还可以吧……嗯，已经预习了一些，学起来还好。”
　　“英语呢？”
　　“嗯？英语怎么啦？”
　　“你觉得英语难学吗？毕竟小学没有学过。”
　　“不难呀……我们现在还在学字母。”
　　吃了一阵，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赵月娥细嚼慢咽，一点都不着急，看着她吃饭，会让人产生一种白米饭都很香甜的感觉。
　　易阳刨了两口米饭，然后放下筷子，轻轻敲了敲餐盘，对着餐盘里剩下一半没有动过的肉菜说：“我吃不下了，剩下的你吃吧，我都没有动过。”
　　说完，易阳就起身了。
　　直到易阳离开，赵月娥才看了看餐盘里的肉菜，然后默默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自己的盘子里。
　　……
　　下午放学后，易阳回家把作业做完，时间还很早。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是很难专注地学习的，因为有太多让人分心的东西。张卜寿打来电话，让他去黑网吧玩，自然是拒绝了。
　　他犹豫了一阵，拿起英语书和笔记本，准备离去。奶奶好奇地问了一句：“要去哪里？”
　　易阳说：“就在小区里，一个老师要给我补补课……”
　　“老师来小区了？”
　　“她就住在咱们小区。”
　　奶奶一听，问道：“补课费多少钱呢？”
　　“嗯……现在还没说钱，老师人挺好的，看意思是免费的。”
　　奶奶板起了脸，认真地说：“那你也不能空着手去啊，你等一等。”
　　说完，奶奶就转身去了厨房，过了一会儿出来后，手里拿了一个玻璃罐，易阳一看，里面全是又红又紫的花椒。顿时哭笑不得，说：“这个……这个送人啊？”
　　奶奶一本正经地说：“这是你二伯家的花椒，质量好着呢。”
　　“不用吧……这个……这个……”
　　尽管有些头大，但是还是没能犟赢奶奶，易阳只好抱着那一罐花椒去了姜黎黎家。
　　刚刚走到楼道口，就听到一阵悠扬的钢琴音乐。易阳站在了姜黎黎家门口，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按响了门铃。
　　随后，琴声消失。
　　没过多久，门被打开了，姜黎黎穿着一条居家裙，一双兔子拖鞋，悠闲地站在门口。见到易阳，她笑眯眯地说：“进来吧。”


第五十一章 学习英语的方法
　　易阳大大咧咧地往姜黎黎的真皮沙发上一躺，柔软得几乎将他陷进去。上次来没能细细打量，这一次认真观察，发现这里装修得处处都是细节，处处都是钱味儿。
　　他将奶奶给的花椒放在茶几上，好奇地问：“姜老师，你家是做什么的？”
　　“妈妈做点小生意，爸爸是律师。”
　　姜黎黎轻描淡写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易阳说：“姜老师这样的人才，到我们这里来当老师，实在是屈才了。”
　　姜黎黎认真地说：“为什么到这里来当老师是屈才呢？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才不算屈才？”
　　易阳愣了愣，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有深想，沉吟片刻，说：“嗯……至少也应该留在一个大城市吧……你们学音乐的，能做的事情不是很多吗，比如演奏家呀、明星呀什么的。”
　　姜黎黎摇摇头，说：“社会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你觉得我很厉害吗？其实不是，我们属于高不成低不就的人群，虽然会弹琴、唱歌，但是距离登台演奏还有很大的差距，当明星就更不可能了，那么多学音乐的，又有几个人能当明星呢？大多数音乐生，能入编当老师已经不错了。”
　　一边说着，姜黎黎一边倒了一杯柠檬水，放在易阳面前，说：“至于留在大城市，我们最好的选择就是当音乐老师，但是大城市里的音乐老师，哪儿有那么好当的。”
　　“你不是说家里人让你当公务员吗？”
　　姜黎黎摇摇头：“我只会唱歌弹琴，当公务员干什么？给人民群众表演节目？”
　　易阳被姜黎黎的话给逗笑了，认真一想似乎真的是那么个道理，但又不免有些遗憾，他觉得一个正经的音乐学院的学生，就在他们这样的县城当音乐老师，总有屈才之感。
　　“姜老师打算一直都在这里当音乐老师吗？”
　　“嗯……这个还没有想好，走一步看一步吧。怎么，你不希望我留在这里？”
　　“那倒不是，就是觉得姜老师在这里有点委屈。”
　　姜黎黎笑起来，“人小鬼大，一天天想写不该自己操心的东西。”
　　易阳将自己准备好的英语课本放在茶几上，逐渐认真起来：“老师，我们直接开始吧。”
　　姜黎黎盯着易阳的课本几秒钟，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你还真是打算学英语来的啊……”
　　“那当然了。”
　　姜黎黎有些意外，随后轻轻叹了口气，“行吧。”
　　一边说话，姜黎黎坐了过来，她拿过易阳的英语书翻了翻，一面说：“初一初二的英语……好多年没碰了呢……”
　　“姜老师，你行不行啊？”
　　“托福108！教你一个初二英语还能有问题吗？”
　　易阳便不再说话了。姜黎黎翻了一阵课本，将书放回，问道：“还要先确认一下你的英语水平。”
　　“就……很差。”
　　姜黎黎估计也是这样，兀自捋了捋头绪，说：“这样吧，我先说一下学习英语的基本方法，然后再慢慢教你。”
　　“嗯！”
　　“英语的学习，其实主要就是学三个东西，单词、语法、听力口语。”
　　“单词是最重要的东西。其实初中英语，哪怕一点语法都不懂，你能把每一个单词的意思给弄明白了，把题做个七七八八。我举个例子，给你一段话，每一个单词直接翻译过来是，我、开、车、它一个、印着红色标志的……尽管语义有些颠三倒四，但你是不是猜都能猜出来，这句话是要表达我开一辆印着红色标志的车？”
　　易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所以说不要害怕，只要你能认识每一个单词，就能开始猜句子的意思了，只要大概猜到了意思，很多题就能选答案了。”
　　“所以，第一步，一定要背单词，单词是基础。”
　　“你只需要吧初中英语书上的单词表背熟，就足够考高分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初中必备多少多少词就不要去看了，没必要。”
　　“但是背完了单词，只能保证你会做一部分题，还有很多题是考语法的，所以要想考更高的分数，就必须学习语法。”
　　“学习语法怎么学呢？第一是理解，要读，读讲解、读例句，弄清语法每一个部分的含义，一定要全部理解。第二是背，和单词一样，语法也是必须背的，要记得清清楚楚，一点都不能含糊，尤其是语法里的每一个例外，每一个注意事项，每一个固定搭配，就要像记住自己的名字一样清清楚楚。”
　　易阳开始记笔记：“老师你慢点说……”
　　姜黎黎低头看了一眼易阳的字迹，轻轻咳嗽了一声，继续说：“其实，只要做好了这两步，你的英语成绩就会有一个质的提高了。但如果想要进阶到更高的水平，甚至与外国人流利的交流，就必须开始练习听力。”
　　“听力的练习比单词语法要奇怪一点……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因为似乎没有人能弄明白考试里的听力题到底在课本的哪部分里练的，直到我考托福，才终于明白了该怎么练习听力，今天就免费教给你了！”
　　易阳听得有些兴奋，连忙点头。
　　“其实……还是单词！许多单词，你看得见能认识，但是听见未必能听出。就是说，你用眼睛能认出来，耳朵却认不出来。听力，说白了就是要让脑子里对那个单词的发音和它的意思建立联系。”
　　“换句话说，很多人在听到一个单词的时候，先脑子里浮现那个单词的样子，再通过那个样子联想意思，这样不对，就好比你现在听到一句中文，你不会在先想字幕，再通过字幕知道意思。所以正确的方法是什么呢，应该是听到英文的那个声音，就知道单词的意思了。”
　　说实话，尽管姜黎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易阳还是听得有些懵，不过他还是认真地把姜黎黎的话给记了下来。
　　顿了顿，姜黎黎问：“对了，你们英语老师的发音标准吗？”
　　尽管、虽然，易阳英语水平差，但是重生前还是看过一些英文原声电影的，对于分辨标准与否还是很客观的，他无奈地说：“不标准……”
　　“那就听原声磁带，大声读单词。还有英文课本的听力练习，反复听，在听的时候不用写，要保证每句话都能听明白人家在说什么，没听懂就到回来再听，反复听，直到听懂再进入下一句。”
　　等易阳稍微消化了一下，姜黎黎才说：“好了，那我们就开始吧，我只教你语法和做题，单词和听力，你按照我教你的方法自己去学。”


第五十二章 宝藏老师
　　易阳听得很认真，他有一种找到了一个“宝藏”的感觉。他没有想到，一个音乐老师，竟然在英语上面有这么高的造诣。
　　“时态是初中阶段最重要的语法了，你的基础……嗯，进步空间很大，今天讲的回去要好好记忆，但是提高英语成绩是一个相对比较漫长的过程，短时间哪怕看不到结果也要放平心态，只要付出了努力，一定会有收获的那一天。”
　　“嗯……”
　　“不过只是初一的语法，还是很简单的。”
　　易阳点点头，兀自拿着课本，盯着上面的例句和语法，小声背诵：“现在进行时，表示正在发生的动作，经常用到的结构有be加动词ing……”
　　看着易阳认真学习的样子，姜黎黎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和想象中的确不太一样。其实，原本很难对易阳这样的学生抱有希望的……哪怕是她。对易阳印象不差，但是也不指望他真正沉下心来学习。所以昨天易阳提出让她帮忙补课英语的时候，就诧异了一次。
　　想着，不管是什么初衷，能让他给自己找到一点有意义的事情做，总比在外面鬼混要好一些吧。在她的猜测中，易阳这样的孩子，课后大概总是混迹于网吧之类的地方……只要相处的时间长了，自己把一些正能量的东西潜移默化地灌输给他，总会慢慢引导他向正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关心。
　　他缺的是关心、关注、关爱。
　　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对这孩子这么特殊，或许是因为上课的时候，只有他发现了自己寻找插板的窘迫，又或许是雨天闲聊时的他表现出的与众不同的成熟轻松，也或许是他父母双亡的可怜身世……呵呵，总之，自己做的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没有谈恋爱，家庭很好，也不缺钱，又没有麻将泡吧之类的嗜好，姜黎黎的课余生活总的来说是无聊的，下班以后找一点事情挺好的。
　　尽管抱着这样的心态，她并不指望易阳会一开始就真心投入到学习上……她想着，或许这是一种掩饰，他也是想要跟自己接触的，但是学习乐器或者其他理由似乎都不那么有“面子”，学习才有。
　　一两次接触以后，他会发现自己其实是一个挺有趣老师，那么在自己面前，就不必掩饰了，露出本性来。
　　相比英语，她更乐于教易阳乐器。
　　易阳长得不错，会一种乐器，会很帅吧，她也会有成就感。
　　此时易阳认认真真地沉浸在英语学习中，着实让她吃惊了不少。
　　等易阳差不多将一个知识点记得差不多了，姜黎黎打断道：“易阳，你为什么突然想学习了呢？”
　　易阳微微一怔，“嗯？哦……我……”
　　一时间，或许是注意力高度集中在英语知识上，这个问题一下子让他经蹦的神经放松下来，四散而去，想到很多东西：怎么闻都闻不惯的机油味道、主管的责骂、炽热的太阳，冰凉的地面……还有那梦想中的大学。
　　短暂失神后，易阳笑着说：“我想去读大学……”
　　读书的理由有很多种，但是这个是最容易描述的。
　　这下，轮到姜黎黎诧异了，她也愣了愣，想到昨天自己给易阳描述大学生活的时候，他眼中似乎一下子被点亮了一种光芒……
　　她不由得产生了成就感。
　　是吗……他因为我的话，就奋发图强了吗？原来……我有这么高明的教育艺术。
　　这一瞬间，她觉得舒心，这种精神上的满足感，是金钱无法替代的。
　　姜黎黎又给易阳把柠檬水续杯满上了。
　　“别这么客气……多喝点水”
　　“我这还算客气吗？”
　　“太客气了……”
　　易阳也感觉有点口渴了，端起杯子大口喝了起来。他一点都不拘束，反而让姜黎黎感到满意。
　　放下杯子，易阳好奇地问：“老师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吗？”
　　“不然呢？”
　　“哦……”
　　易阳不由得想，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独自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下了班又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国内小县城的治安普遍没有大城市好，莫名让人有种心疼的感觉。
　　姜黎黎突然有些兴奋地说：“你也学习了这么长时间了，来，放下课本，放松一下，我教你音乐。”
　　易阳有些别扭：“音乐……还是算了吧……”
　　姜黎黎说：“别这么土鳖好吧。你以为大学去只是学习吗？知道什么叫优先择偶权吗？知道大学里哪些男生最容易找到女朋友吗？大学男生最风光的就是那些玩吉他组乐队的家伙了，你现在打基础还来得及。”
　　土……土鳖……
　　易阳沉默了一下，有些意动，但还是有些犹豫，“我……能学会吗？”
　　其实，他是有一把破吉他的，别人送的，从来没有弹过。
　　“教你弹吉他呀，吉他很容易入门，我也不精，但是乐理和一些基础的东西教给你，自己慢慢练是没有问题的。”
　　易阳说：“那……行吧，我试试。”
　　姜黎黎过去把角落那把吉他拿了过来，交给易阳：“其实钢琴我肯定是更在行的，但是钢琴太大太笨重，而且学习的周期太长了，没有个十年八年都弹不明白的，不像吉他，学得快的，第一天就能弹几个简单的和弦唱歌了。”
　　易阳抱住琴。这把吉他琴富有光泽，质地厚实，琴头上面是一个M开头的英文……一看就价值不菲，他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老师，这把琴什么牌子的……”
　　“这个叫马丁。”
　　“哦……多少钱啊？”
　　“就一个外国的杂牌子，不贵……”
　　易阳不由得心想，外国一个杂牌子质量都这么好，比他家里那把好太多了。
　　“今天先不教你乐理，教你怎么持琴，怎么拨弦，再教你怎么按和弦，最后教你用简单的和弦弹唱一首歌。”
　　“好……”
　　开始教学。
　　姜黎黎教得十分生动，极大地调动了易阳的兴趣，时间过得飞快。
　　“来……C和弦，Am和弦，Fmaj7，再换G和弦……连起来，对，右手……来，唱！”
　　结果易阳正准备开口，手上就乱了。
　　“啊……配合不上啊……”
　　姜黎黎笑着接过吉他：“一方面是熟练度的原因，一方面是节奏的原因，来，我带你找找感觉，我弹，你唱。”
　　姜黎黎手指很长，灵活优雅地拨动琴弦。
　　随着悠扬的伴奏音响起，易阳跟着节拍轻轻点头，微微沉吟片刻，在音乐响到某个位置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就唱了起来：“走在风中今天阳光突然好温柔……”
　　一首五月天的《温柔》。
　　姜黎黎微微失神，易阳的嗓音条件极好……是有一些人，没有学过声乐，但是天生音色很棒，音域又宽。只要跟上节奏，就能唱得很好听。
　　愉快的补课结束了。临走时，姜黎黎让易阳把吉他带上，在家里也可以练。
　　学生不应该只有学习，还要有五彩斑斓的兴趣爱好。
　　易阳抱着吉他，走出姜黎黎家，突然回头，认真地说了一句：“姜老师……”
　　“嗯？”
　　“你上辈子大概是天使吧。”
　　姜黎黎一怔，易阳已经快速离开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哑然一笑，关门回去，这才注意到桌子上的那瓶易阳留下来的花椒。
　　“这……这算是礼物吗？”
　　有人送礼送花椒的吗……还挺可爱。


第五十三章 喜欢易阳的女生
　　易阳轻轻舒了一口气，随后轻轻扣上笔盖。
　　转眼已经到了开学的第一个周五，学校花了一天时间，组织全校所有学生开学以来的第一次排名考试。
　　数学，英语，语文三科。考的知识，自然还是上学期的。总的来说，这一次的考试排名不会和学期期末的排名差别太大，但总有一些同学在暑假时刻苦努力，也有些人松懈，会有起伏。
　　学校的目的很明确，就是鞭策学生们不因长假而懈怠，要努力奋起直追。
　　最后一堂考试是英语，试卷被收走了，易阳还坐在考场座位上久久思索……总的来说，英语的感觉还是不太行。
　　嗯，慢慢来吧。
　　没过多久，张卜寿过来叫他：“兄弟，周末有什么安排？”
　　易阳想都没想就回答：“学习啊。”
　　“没劲……我还说老供销社隔壁的巷子里开了一个游戏厅，里面有最新的PS2游戏，龙珠电光火石3，不去搓两把？”
　　“不去。”
　　“唉……你不去，我也不想去了。”
　　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收拾好东西往外走了。
　　走到校门口时，易阳目光转向校门口的两排玻璃公示牌，不由得驻足。
　　这两个公示牌就是学校的光荣榜，只会拿来公示学生的考试成绩和排名，所以也是固定的“光荣榜”。
　　目光看向他们那个年级。
　　此时，光荣榜上公示的还是上学期期末的成绩排名。
　　第一名，名字是袁华，第二名就是他熟悉的罗冰。而罗冰和袁华的成绩只差0.5分。视线继续向下，在第11名的地方看到了宁枝馨，又在第17名的位置看到了骆落月。
　　嗯……前三十名里，就没有其他人是他们班的了。
　　随后，他的目光开始快速扫动，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光荣榜的最后一个位置，那里是第500名。
　　光荣榜上，只公示前500名的学生。但是全县就这么一所初中，22个班，至少有一千一两百人，也就是说至少有一半的人是没能登上这个榜单的。
　　上面自然没有他的名字。
　　张卜寿好奇地问：“你在看什么呢？”
　　易阳沉默一番，说：“我要让自己的名字也登上光荣榜。”
　　他话音刚落，旁边就传来一声轻笑：“呵，吹牛。”
　　易阳把脸转了过去，一个将校服绑在腰上，头发似鸡毛，戴着一个大耳环，嚼着口香糖的女生斜斜地站着，一脸笑意地望着他。
　　张卜寿微微一愣，看了一眼易阳，发现他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易阳默默地看了女生一眼，并没有搭理，转身拍了拍张卜寿的肩膀，示意走。
　　女生在后面不满地说：“易阳，你至于吗？”
　　易阳不由得默默叹了口气。
　　别看他年少时叛逆混账，但并非没有女生喜欢。但是能看上他的人……呵呵。这个女生叫马思雨，整个就是一个社会上的小太妹，除了那件校服，没有任何学生的特征，也属于在班上让老师头疼的那种学生。
　　马思雨其实挺漂亮的——如果单看五官的话。但是这个年代都开始逐渐过时的非主流发型，以及那只辣眼睛的大耳环，实在难以让易阳觉得好看。附近很多不良少年喜欢她，甚至追求她，但都未果。未果的原因是马思雨觉得他们无果，长相无果，精神无果。
　　但是，马思雨就是喜欢易阳。
　　在很早以前，甚至还在小学的时候，马思雨就喜欢上了到处溜达的易阳。那时候他们凑巧在一个小学念书，她的教室在楼上，每次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都能看到楼下的易阳无所事事地叼根烟靠在卫生间的外面抽很久。
　　很难解释她这种喜欢形成的原因。比如，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可能只是因为那个女人撩头发的瞬间很撩人。而马思雨喜欢易阳的原因，或许只是因为某一天他看到了易阳富有节奏地弹烟灰，很帅气。
　　有一回，她捡到了易阳随手弹飞的半截烟，犹豫了良久，捡了起来，然后自己抽了一口，呛了很久，甚至眼泪花都呛出来了……烟头要烧完时，会变得很辣，她一面咳嗽，一面回味……回味无穷。
　　自此，她也染上了烟瘾。她觉得自己的烟瘾是和易阳的羁绊。
　　但是，易阳从重生前就没有正眼瞧过马思雨。他自己很混账，但是不喜欢同样混账的女生。反而是叶娉婷这样貌似清纯活力的女生让他爱的死去活来。
　　马思雨后来也没有读高中，她初中毕业后就去了一个中职校，再后来……不知道了，易阳也记不清了，自从和叶娉婷确定了关系后，他们之间就没有什么交集了。
　　易阳没有理马思雨，马思雨却追了上去，甚至拉了一把易阳的衣服。
　　张卜寿在一旁表情奇异，在他看来，马思雨其实挺好看的，很潮……至少他觉得很酷。而且，马思雨敢当众跟易阳表白，这样的事情，想一想都觉得牛逼。
　　“我是鬼啊！”马思雨说。
　　易阳微微一叹，没好气道：“干嘛？”
　　其实对马思雨的印象是很深刻的，因为这丫头实在有些恐怖，没记错的话，初一的时候她纠集了七八个女生在放学后堵门表白，直接让他原地社死。他有些理解为什么女生其实是很讨厌蜡烛摆星星表白了……真的会社死。
　　“你周末有空吗？”
　　“没空。”
　　“你要干什么？”
　　张卜寿在一旁下意识地回答：“他要学习。”
　　马思雨瞪了一眼张卜寿，没好气道：“没问你。”
　　易阳说：“我要学习。”
　　马思雨当然不信易阳的话，哼了一声：“好拽啊。你要在哪里学习？要不带上我呗？”
　　易阳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说：“你看看你……你像一个学生吗？”
　　马思雨微微一怔，说：“哪里不像？”
　　易阳说：“你看你的发型，你的耳环，你的……衣服。”
　　今天马思雨还算收敛……平日里她还有一条橙色的网格丝袜，想想都可怕。
　　马思雨皱起眉头，说：“原来你喜欢那种风格。”
　　易阳没回应，转身就走。
　　马思雨在身后问：“那是不是我换个打扮，你就能带我学习了？”
　　易阳没有回答。
　　马思雨在身后说：“哼，我今天就去剪头发！”


第五十四章 给你表演个绝活！
　　张卜寿说：“真是太刺激了！”
　　“刺激吗？”
　　“要是有女生追我的话，我肯定早就沦陷了。”
　　易阳坏笑起来：“你不喜欢张雪芬了？”
　　张卜寿脸上微微一红，“张雪芬另算。我很专一的。”
　　易阳不由得哈哈大笑。
　　马思雨并没有打乱易阳的节奏。他认为自己和马思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曾经不是，现在不是，将来更不是。所以，连接触的兴趣都没有了。
　　回到家，奶奶说：“刚才有一个老师来找你，让我给你这个。”
　　奶奶拿了一张信笺纸，易阳接过，扫了一眼就知道是谁给的了。
　　姜黎黎写给他的。
　　字迹娟秀。
　　“今天老师有点事，要去一趟省城，大概周天回来，这两天自己在家复习哦，还有不要忘了练琴，虽然是课余爱好，但是老师希望你选择了就一路走到底。”
　　易阳将信笺纸折起来，问奶奶：“老师还说了什么吗？”
　　奶奶想了想，说：“她说周末的时候你尽量待在家里，她会来找你。”
　　易阳点点头。心里则在想，会有什么事找我呢？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拿出课本复习一下这一周学过的知识。这是罗冰告诉他的学习方法，一定要及时复习，而且在学习新知识时，时间间隔不要太久。
　　他说，理论依据是艾什么遗忘曲线。总结一句话就是，越近的知识，复习的频率就要越高。
　　开始认真学习了这么两个月，易阳也总结出了一些收获。严格地说，学习获得的知识是重要的收获，但他认为还有比知识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认知能力。
　　认知能力这个词语也是重生前，罗冰和他吃饭的那一次闲聊时告诉他的。
　　罗冰说：“读书最大的意义就是能够提升你的认知能力。”
　　什么叫认知能力？那时候易阳懵懵懂懂，现在逐渐有了自己的认识。
　　说的具体一点，认知能力就是记忆、注意、思维和想象等等处理信息的能力。
　　认知就是思维模式，有怎样的思维模式就会有怎样的行为，自然也就会有怎样的结果。
　　在学习的这个过程中，使用大脑的次数、质量，都不是重生前能够比拟的，在处理学习上复杂的知识时，不知不觉就改变了他的思维方式。
　　这种变化是很难用具体的语言形容的，但是易阳能够实实在在感觉到自己的变化。
　　正在学习的时候，奶奶轻轻打开门，端了一碗饺子进来，说：“先吃饭吧。”
　　看着如今的孙子这么勤奋，她感到无比欣慰。
　　易阳点点头：“好。”
　　奶奶把碗放下，但没有离开的意思。易阳问：“怎么了奶奶？”
　　奶奶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放在了易阳的桌子上。
　　易阳微微一怔，竟然是一部诺基亚3100手机。
　　这是一款诺基亚的经典手机，彩屏，非智能，比起后来那些智能机，堪称迷你，一只手就能轻松玩转。
　　但是易阳却沉默了片刻，说：“奶奶……这个手机……”
　　此时智能手机还很弱智，诺基亚还属于高端品牌。
　　“给你的。”
　　易阳很想拒绝，但他看了一眼奶奶，犹豫一番，还是点点头，“谢谢奶奶！”
　　的确，没有一部手机，在一些时候还是不太方便的。比如今天，如果他有手机的话，姜黎黎就能直接给他发短信了，而不用跑一趟。
　　等奶奶走后，易阳躺在床上，打开那部手机把玩，不由得心生感慨。
　　前一世，为了一部手机，满口谎言糊弄奶奶，又是赌气又是撒泼，才好不容易让奶奶买了一部国产杂牌手机，而这一世，从来没有要求过，甚至觉得手机是一个累赘，奶奶却主动买了3100，算起来，这个时候也要小两千吧。
　　这部手机倒也没有太多娱乐功能，几个贪吃蛇之类的小游戏。不过这部信号可以，待机时间很长，接近一个月，而且轻便，作为通讯工具是很不错的。
　　吃过了晚饭，将手机充上电，易阳准备出去透透气。
　　刚刚走到楼下，突然一个篮球砸了过来，他下意识接住，然后看到一个女生在不远处笑吟吟地看着他。
　　易阳微微一怔：“邱果然？”
　　邱果然穿着一套艾弗森的球衣，看上去十分可爱。
　　“把球丢过来！”
　　易阳没有照做，而是颠了颠球，对着空中做了两下投篮动作，随后拍了起来，拍的漫不经心。
　　邱果然走过来，“你干嘛呀，让你把球传过来。”
　　易阳这才把球随手丢给邱果然，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找你呀。”
　　“呃，找我干什么？”
　　“约你打篮球啊，你忘了，你上次擒拿我，我那次就想跟你说这个的。”
　　易阳轻轻咳嗽了一下，不过没有第一时间答复。其实，打篮球不是不可以，但是和一个女生打篮球，挺没意思的。不能上对抗，打赢了胜之不武，打输了丢脸加倍，怎么想都不划算。
　　当然，如果抱着占便宜的心态又不一样了。
　　易阳摇摇头说，“现在吗？”
　　“嗯。”
　　“我才吃了饭，还要消化一下。”
　　“那就慢慢走过去吧，还是有那么远的。”
　　易阳也找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只好点点头。
　　邱果然一路小跑过去，易阳看到她在单元楼旁边的椅子下面一脚勾出个滑板。
　　邱果然熟练地踩了上去，两步滑了过来。
　　易阳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邱果然有些失望，她在易阳面前停下，说：“给你表演个绝活。”
　　“嗯。”
　　只见，邱果然从滑板上跳了下来，一脚踩在滑板后侧，弹了起来，顺势接住，然后转过身去，小跑两步，把滑板往地上一丢，十分协调地跳了上去，后腿猛蹬一下，速度加快，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随后，邱果然降低了重心，在疾驰的滑板上，一压，一跳，滑板就飞了起来。
　　到这里，都很酷。
　　然后，邱果然就摔了。
　　好在前面是一片草坪，她连人带滑板，滚了进去。
　　易阳：“……”


第五十五章 陪我去个地方
　　天气随着近日来的连续下雨一天天凉了起来。但是不至于冷，晚风一吹，带来的是丝丝凉爽。
　　邱果然一手抱着滑板，一手拍着篮球，低着头一边运球一边走路，球衣上沾着泥巴，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的样子。
　　易阳在后面走着，想着刚才邱果然炫技失败的样子，想笑又要绷着，实在难受。
　　两人走了一会儿，已经来到了杏花广场的外面。
　　杏花广场在没有改成后来的“杏花宫体育馆”之前，一直是县城最好的运动去处。这里足够大，如果发生地震，这个广场能够轻易容纳下全县人民搭帐篷。
　　因为足够大，广场里有十多个完整的篮球场，还空着一大片空地，一些大妈阿姨跳着广场舞，却能和打篮球的人井水不犯河水。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两人走到杏花广场的时候，已经亮起了夜灯，从远处看，杏花广场上灯火通明。
　　易阳重生以来，他还没有在晚上来过这里呢。广场不是一个孤零零的坝子，在广场的一面，修建了两层楼高的看台，县城每当举办大型活动，这里都能容纳下数千人坐在看台上。
　　还没走近广场，就听到了经典的“洗唰唰”音乐。那是跳广场舞的大妈们放的。县城这个时期是提倡市民跳广场舞活动筋骨的，甚至有专业的老师在看台上教他们跳广场舞。没记错的话，有一段时间，清河县还打响了“运动清河，健康你我”的名气，成了县领导的一大政绩。
　　不过有一说一，清河县的确是重视体育的一个地方。
　　两人走进广场，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跳广场舞的大妈们，但是因为广场足够大，他们只占了很小的一片区域。
　　广场上灯光明亮，蚊子绕着照明灯不断飞舞。
　　数个篮球场上，篮球拍击在地面上的声音和球场上的喧闹声共同组成了县城独有的运动夜景。
　　邱果然扫了一眼，兴奋地对易阳说：“太好了，那边还有一个空场地！”
　　易阳忘了过去，在最边缘的地方，的确有一个篮球架子是空着的。
　　两人来到那个半场。
　　邱果然将滑板丢在球场边缘，然后站在三分线外胯下运了两下球，加速，跑到篮下三步上篮，最后一步的同时双手一起发力将球抛出，篮球砸在篮板上弹进篮筐。
　　易阳不由得微微一怔……
　　这个倒是没有想到，他原本以为邱果然只是玩玩球，说是打篮球，大抵就是站在篮球架子下面费力地推球投投篮，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是会打篮球的。
　　此时，邱果然也望了过来，有些俏皮地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把球丢了过来。
　　易阳接住球，沉了沉重心，就站在三分线外投了出去，篮球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命中。
　　邱果然说：“我要和你单挑。”
　　易阳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便，但我可不会让着你哈。”
　　“嘁，谁要你让，谁赢还不一定呢。”
　　两人打了几个球。虽然嘴上说着不会让的，但是真正打起来，自然也是不太可能真的用上全力，毕竟邱果然比他矮了十几公分，体格差距太大，稍微上点身体就不行了。所以，总得来说打得很克制，邱果然凭借娴熟的运球，两人打得看上去有来有回。
　　期间休息，易阳问：“谁教你的篮球？”
　　邱果然一副你终于问这个问题了的表情，迫不及待地说：“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好奇呢。”
　　“哈？应该好奇吗。”
　　“你这家伙……我一个女生，打篮球这么好，不应该好奇吗？就比如，如果有一个男生很了解饶雪漫，我也会很好奇。”
　　“呃……饶雪漫？”
　　“女生喜欢的一个作家。”
　　“哦。”
　　“我爸爸是CBA青训队下来的运动员，现在在文体局工作，他从小教我打球，希望我继承他的衣钵，嘻，但是最近已经放弃了，因为他发现我的身高髓我妈，没指望了。”
　　易阳微微一怔，“CBA？那很厉害啊！”
　　一些普通人认为CBA很垃圾，那是因为他们总是拿NBA做和CBA做对比，在国内，能进CBA的职业球员，实力都没有太大差距了，速度、对抗、战术素养什么的，都差不多是顶尖水平。
　　邱果然笑起来：“嘿……不厉害，不厉害。”
　　想了想，邱果然又问：“你呢？”
　　“我什么？”
　　“没见过你打篮球，你为什么也打得这么好？赵强整天牛皮哄哄的，生怕全世界的人都不知道他会打篮球一样，但还没有你打的好。”
　　“呵呵……这个，天赋吧。”
　　“嘁。”
　　打了一会儿球，邱果然提出来去买冰棍，又说：“我请你。”
　　“不用了，我请你吧。”
　　其实，易阳是有那么一点大男子主义的，他不喜欢女生买单，一向不喜欢。当然，也正是这种性格，让叶娉婷在感情中被慢慢养成了只知道索取的人。
　　邱果然却说：“不，我请，但是不是没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吃完了冰棍，你要陪我去一个地方。”
　　易阳想了想：“你先说去哪里。”
　　“哎呀，你这个男生，怎么婆婆妈妈的，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又不会吃了你，你还问那么清楚。”
　　易阳则固执地说：“你不说，我不去。”
　　邱果然无语地盯着易阳，憋着气瞪着他，随后泄了气：“算了算了……先去买冰棍，买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
　　易阳看着玲琅满目的雪糕，随便挑了一个……邱果然也选了一个，结账的时候，一共两块钱。他想，这是一个幸福的时代，一个人人都吃得起雪糕的时代。
　　易阳说：“现在可以告诉我要我陪你去哪里了吧？”
　　邱果然打开雪糕的包装袋，抓着木棍舔了舔，才说：“不远，就在前面一点点……”
　　易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几分钟后，两人来到了杏花广场不远处的一个巷子口，从路口望进去，有几家小店亮着光。
　　邱果然说：“就在前面。”
　　易阳沉默不语，默默跟着进去。
　　随后，邱果然在一家店门口停下了脚步。
　　易阳微微一怔，问：“这里？”
　　邱果然此时表情有些紧张，点点头：“嗯。”
　　抬头一看，招牌上写着：“毕姐刺青”。


第五十六章 试错的机会
　　毕姐刺青的招牌，看上去廉价且不卫生。
　　饶是以易阳这样，从来不将旁人放在心头的心态，此时也不由得轻轻皱起了眉头。
　　“所以，别告诉我你是准备在这里纹身。”
　　“但事实是……你猜对了。”邱果然认真地说。
　　易阳凝视邱果然，原本这件事他是不想掺和进来的。不要试图去评价或者说定义任何人，哪怕对方是一个未成年人。他们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每一个人都有青春期和叛逆期，或许站在他们父母的角度看，“未成年人是没有权利决定这件事的”，但这话永远轮不到他来说。
　　但是……易阳快速咬了一口邱果然买的雪糕，刺骨的寒冷让他发喉咙不太舒服。他将那块雪糕吃光，然后随手将木片丢掉，认真地问邱果然：“所以你已经决定好了？”
　　邱果然有一点忐忑的表情，又有一点坚定，她说：“嗯！”
　　“为什么要让我陪你来？”
　　邱果然犹豫了一下，说：“我觉得你能理解我。”
　　易阳又说：“为什么觉得我能理解你？凭我长的帅吗？”
　　严肃的氛围被易阳一本正经的玩笑搅得荡然无存，邱果然忍不住笑了：“讨厌，我只是……嗯，觉得你和我是同一种类型的人。”
　　易阳感到好笑，又问：“同一种类型的人？我和你……什么类型的人？”
　　他当然不认为自己和邱果然是同一种类型的人。不过小女孩嘛，有这样奇怪的想法很正常。
　　“就是那种类型……”邱果然突然有些失望，她只是希望自己在做一件人生大事的时候，有一个能理解自己的人陪着罢了，而易阳连续问了好几个问题，让她不知所措，她看着易阳：“你到底要不要陪我纹身？”
　　易阳想了想，说：“可以。”
　　邱果然又有些高兴了，说：“可以就好。”
　　“但是……”
　　“但是？”
　　易阳想了想，说：“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你跟我来就行了。”
　　“可是……”
　　“跟你纹身这件事有关的，你来不来？”
　　邱果然有些好奇，又抬头望了一眼毕姐刺青，哼了一声：“神神秘秘。那你带路吧。”
　　这下子轮到易阳带路了，两人在大街上漫步，走得不快。易阳抱着篮球，邱果然抱着滑板。
　　易阳问：“你为什么想纹身？”
　　邱果然看了易阳一眼，因为上次她问过他：“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想纹身？”
　　而当时易阳的回答是：“我为什么要问？”
　　他一点都不好奇。那时候其实是有些失落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失落，大概是因为，那是她珍藏的秘密，愿意给易阳分享，但对方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此时易阳再问，她就有些得意起来。
　　邱果然说：“我觉得蝴蝶充满了诗意。”
　　“这是什么理由？”
　　“其实……我现在还想不出来为什么想要纹一只蝴蝶。我只是想要纹身，但是我怕将来有人问，总要编一个理由嘛，每一个纹身都要有一个独特的意义，我想来想去，蝴蝶好看，将来编意义的时候也好编一些，它有独特的诗意。”
　　“呵……”易阳轻声回应了一下，甚至听不出来是不是在笑。
　　果然是没什么意义的意义。
　　“对了，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到了。”
　　易阳没有说话，直到驻足。邱果然也停下了脚步，她抬头望向目的地，是一个名叫“学生之家”的文具店。
　　“来这里干什么？”
　　易阳微微一笑，“你来就行了。”
　　这种小文具店，除了卖文具，还会卖给学生的辣条、小玩具之类的东西。
　　易阳对老板说：“把你们这儿的纹身贴都拿出来。”
　　老板疑惑地看了易阳一眼，转身去取，不一会儿，报了一摞纹身贴出来。
　　邱果然表情有些为难，“干什么啊？这个……太幼稚啦！”
　　易阳没有理邱果然，而是在那一大堆纹身贴里摸索，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手上拿着十几个纹身贴，放在邱果然的面前：“你看，这里有十几个蝴蝶的纹身。”
　　“我说的是真正的纹身。”
　　“嗯，我知道。你先看看，这些纹身有没有你喜欢的？”
　　邱果然微微一怔，说：“你的意思是，让我在这里挑一个，然后让店里照着给我纹？”
　　“你先选。”
　　“好……好吧。”
　　邱果然认真地选了起来，忽然眼前一亮。
　　“就它？”
　　“就它。”
　　易阳问老板：“这个多少钱？”
　　“4块。”
　　4块钱买一个纹身贴，已经算是很贵了，但是易阳还是痛快地付了钱，对邱果然说：“送你好了。”
　　两人从店里出来，邱果然有些兴奋地说：“走吧，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易阳却笑了笑，说：“贴上怎么样？”
　　“啊？”
　　“你不想看看效果吗？”
　　“效果……”
　　“你可以先贴上，这种纹身贴如果不强行搓洗的话，在身上好几周都不会掉，这段时间你可以先对外宣布它是一个真正的纹身……嗯，你体验一下有纹身的生活，如果一两周后，依旧愿意纹身的话，我陪你来纹。”
　　“这……”
　　“如果你觉得这样不好的话，我也可以现在就陪你去纹身。”
　　邱果然沉默了一阵，才抬头说：“那……这个东西，我不会贴。”
　　“我帮你好了。”
　　“那……去你家？”
　　易阳微微一怔，“我家么……”
　　他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别的女同学来过。而在重生前，也只有叶娉婷去过他家。
　　“怎么了？”
　　“倒也没什么关系……不过这么晚了不回家，真的没问题吗？”
　　邱果然说：“没关系。我妈妈现在应该还在打麻将，而我爸爸……呵呵，大概也在外边吧。”
　　易阳听出来邱果然话语中对父母的负面情绪，心中微微一动，没有说什么。
　　“那行吧。”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易阳随手拦了一辆野的，带上邱果然直接坐车回去。


第五十七章 太假了吧
　　走到楼下的时候，明显可以感觉到邱果然有些兴奋，而兴奋中又夹杂着一丝紧张。她在进单元的时候停步，问：“对了易阳，你们家里有其他人吗？”
　　“我奶奶在。”
　　“哦……你爸爸妈妈呢？”
　　易阳沉默了下来。因为重生之前，他很封闭，所以很多此前没有关注过他的人都不知道他父母不在的事情。
　　“死了。”
　　邱果然一愣，目光开始闪烁：“哦……啊，那个……对不起啊……”
　　“没什么。”
　　两人一同爬上楼梯，在住宅门口停下脚步。
　　易阳用钥匙打开了门，邱果然好奇地站在门外往里张望。
　　“进来吧。”
　　“需要脱鞋子吗？”
　　“没那么多讲究。”
　　“哦……”
　　两人一起进去。
　　老年人睡得比较早，现在已经是晚上八九点了，奶奶并不在客厅，估计是睡了。
　　易阳开了灯，邱果然好奇地四处打量。
　　易阳的家面积并不小，一套四的户型，但是因为他父亲去世的时候，房子没有装修，奶奶主持装修自然是能省则是，整个房子只是简单地装了一下，吊顶是三合板的，客厅的灯学校教室里用的那种管状节能灯，地上铺的是廉价的瓷砖，没有茶几，只有一个饭店里用的那种餐桌，既是客厅也是饭厅。
　　虽然简单甚至捡漏，但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
　　邱果然将一切尽收眼底，目光流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易阳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你要喝什么嘛？”
　　“不用了……”
　　“那就直接开始吧。”
　　“呃……能不能去你的房间？”
　　“我的房间吗……”
　　“我怕你奶奶起床看到。”
　　“行吧。”
　　易阳的房间实际上是整个房子的主卧室，所以比其他房间都要大一些。奶奶每次在他走后都会收拾房间，所以总是那么整洁干净。
　　邱果然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怎么了？”
　　“好整洁，不像男生的房间了都。”
　　易阳笑了笑：“男生的房间就应该脏乱吗？”
　　“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觉得你的房间应该……呸，算了，我不说话了。”果然说的越多错的越多，邱果然无奈叹了口气。
　　易阳毫不在意，指了指房间里唯一的椅子，说：“你先坐一会儿，我去打一盆热水，贴纹身要用。”
　　“好。”
　　等易阳端着盆子进来，邱果然没有做椅子，而是坐在床上，小腿轻轻甩动。
　　易阳将盆子放下，说：“那就开始吧。”
　　“好……要怎么做？”
　　“你要贴在哪里？”
　　邱果然指了指自己的锁骨：“这里。”
　　邱果然穿的是球衣，里面还有一件小短袖。锁骨，以及锁骨下洁白的皮肤露在外面，衣服稍微往下扯一点就行，也不需要脱衣服，倒也省事。
　　“行，那我就开始贴了。这里？”
　　“在下面一点……”
　　“这里？”
　　“嗯，可以。”
　　确定好了位置，易阳开始按照步骤帮邱果然贴。
　　此时，邱果然还是紧张起来，易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感到好笑。尽管，邱果然是胆子比较大的女孩子了，但是做这样大胆刺激的事情，还是不可避免的露出了这副神态。
　　当然不会继续刺激邱果然了。易阳十分小心地帮邱果然贴好了纹身，最后用热毛巾敷在上面。“这种纹身贴要热敷一会儿，才能把纸撕下来。不过优点是会粘的特别牢。来，你自己压着毛巾。”
　　邱果然此时也放松下来，拿着热毛巾，眼睛不断在易阳的房间里扫视，突然问：“对了易阳，你现在还喜欢叶娉婷吗？”
　　易阳看了邱果然一眼：“不喜欢。”
　　“那你现在喜欢谁？”
　　“谁都不喜欢，我喜欢学习。”
　　“嘻……才不信呢。”
　　又过了一会儿，邱果然问：“易阳，你接过吻没有？”
　　易阳有些意外，再一次看向邱果然，她露出好奇又紧张的表情。
　　易阳坏笑起来：“你想知道什么？”
　　“我听说……接吻的时候要伸舌头的……”
　　易阳不由得觉得男生和女生果然是差别巨大的两种生物。当男生还在纠结娜美和罗宾选谁的时候，人家女生都知道接吻要伸舌头了。
　　“小孩子不要想那么多。”
　　易阳白了邱果然一眼。
　　没想到邱果然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易阳，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陪我去纹身吗？”
　　“嗯？”
　　“我觉得你和其他男生都不太一样……怎么说呢，我感觉你比较成熟。”
　　“成熟吗……”
　　“你不像其他初二的男生，整天咋咋呼呼的，太幼稚了。我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对不对，你给人一种靠谱的感觉。”
　　易阳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不了解我的……嗯，差不多好了，应该可以取下来了。”
　　“哦……”
　　易阳小心地帮邱果然撕下纹身贴纸，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纹身就露了出来。从外观上看，十分逼真，且笔画细腻。
　　邱果然问：“有镜子吗？”
　　“卫生间。”
　　站在卫生间的洗漱台前面，邱果然吃惊地看着锁骨上的那只蝴蝶纹身。
　　易阳靠在门口，问：“你觉得好看吗？”
　　邱果然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片刻才说：“我没想到……这么显眼。”
　　易阳不由得乐了，“你不想显眼，干嘛要纹在那里？”
　　“也不是不想显眼……就是没想到这么显眼……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邱果然露出了纠结的表情，随后轻轻一叹。她转过来，对易阳说：“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啊！”
　　“没什么。”
　　邱果然没有继续待的意思，易阳也没有挽留的意思，送她走到楼下，问：“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邱果然鄙夷地说：“你太假了吧。”
　　“好，那就不送了。你自己搭车回去吧。”
　　邱果然迟疑了一下，说：“易阳，以后我有什么事可以找你吗？”
　　“比如？”
　　“你别问比如……反正就是可以不可以，一句话吧。”
　　易阳想了想，说：“如果不耽误我学习的话，可以。”
　　邱果然翻了个白眼，抓抓手：“那行，再见。”
　　易阳又说：“等一下。”
　　“嗯？”
　　易阳伸出手：“我记得你有手机，给我用一下。”
　　邱果然取出她那部索尼的手机，疑惑地交给了易阳。
　　易阳按了一串号码，拨过去，随后把手机还给邱果然，说：“这个是我的电话号码，你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邱果然这才露出笑容，“行。”


第五十八章 爱好之始
　　周天上午，易阳躺在床上小憩。
　　总的来说，这一周是辛苦的。
　　他望着三合板的吊顶，心里盘算着刚刚过去的这第一周的收获。
　　无论怎么说，总算是开始进入到一个学生的身份中去了。毕竟是一个重生的人，严格地说，是一个成熟的灵魂被困在了少年的身体里，说起来好像是一件特别愉快的事情……其实这个过程还是……有些难受的，这种滋味也只有他能体会了。
　　好在，总算是适应过来了。
　　而且比自己想象中适应得还要好上很多。
　　很多时候，会不知不觉地把自己当做成一个真正的少年——不得不说，人类在适应环境上，有其他生物不能比拟的优势。当周围的人都将你当成什么，你很容易就成为什么。
　　有了少年这一层身份的加持，诸多好处可以慢慢品味。一些话，曾经说出来不太成熟的，如今也会让人觉得那是十分懂事的少年才会有的想法……而一旦表达出一些28岁的灵魂才能有的想法，放在众人眼中就会显得十分惊诧了。
　　原本会以为，那些不重要的人……楼下那些经常和奶奶一起散步乘凉的大爷大妈们，他们的评价不重要，不必在意，但真正当他们遇到自己时，乐呵呵地竖起大拇指：“易阳，不错啊，现在懂事了！没让你奶奶白心疼你！”时，一种油然而生的美妙滋味会从心底某个角落狂野地发散出来。
　　又想，自己重生一遭，改变自己难道说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也更加坚定了变好的意志。
　　学习还是很累的。
　　比想象中要累得多。曾经以为生活的苦肯定比读书的苦要苦得多，但是真正开始吃读书的苦以后，这种想法还是会动摇……他发现这两种苦其实是不能直接拿来对比的。
　　学习的苦在于和自己的未来较劲，而生活的苦则是在和自己的曾经较劲。但无论怎么说，还是愿意吃学习的苦……因为前者是路漫漫其修远兮的煎熬，而后者只剩下后悔和无力了。自从开始学习以后，似乎看待问题的方式也和曾经大有不同了。
　　周末过得并不平静。
　　当邱果然回去以后，昨天，也就是周六，他家来了第二个胆敢上门拜访的女生。
　　却不是其他人，是那个他坚决不想发生联系的马思雨。重生这一次，他早已经给自己设定了明确的交友路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宁枝馨、罗冰、骆落月都是可交之人，邱果然也算吧，而张卜寿呢……情况特殊一点，两人的关系里，自己是朱。
　　而马思雨在易阳眼中自然是和成浩没什么差别的人了，唯一的区别是一个男，一个女。
　　但是马思雨找到家里来的时候，还是着实诧异了一下……甚至，他半天没有认出来那是马思雨：她将鸡窝一样的非主流头发剪了个一干二净，剩下的头发勉勉强强留了一个郭采洁式的小短发。也难得没有穿网格粉色丝袜，正儿八经地穿上了全套校服，还把那枚辣眼睛的耳环给摘了。
　　只是发型、衣着发生了变化，整个人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一个街头小太妹变成了一个周冬雨似的乖学生。
　　不过，易阳并没有给好脸色看，他淡漠地问：“干嘛？”
　　果然，只是外表的改变。马思雨吊儿郎当地说：“找你学习啊。”
　　易阳看了她一眼，嘴上说着学习，她全身上下能装下一本书算他输。
　　“没空啊。”
　　“易阳！你不能这样！”
　　“哪样？”
　　“我那么招你烦吗？和我说说话都不行？”
　　易阳没有说话。
　　马思雨顿时有些泄气，问：“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不招你烦？”
　　易阳想了想，说：“你能考赢我就行。”
　　“哈？”
　　易阳说：“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
　　马思雨沉默了一会儿，在易阳关上门的时候大声说：“易阳，你给我等着！”
　　虽然马思雨中间带来了一点小插曲，但是对他的学习节奏没有太多的影响。总得来说，周六是充实的一天。
　　此时，易阳一个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高强度的学习后，还是需要舒缓一下的。他看到墙角那把“马丁”牌的外国杂牌琴，不由得想到了姜黎黎。
　　虽然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对自己的确是很真诚的。虽然他没有表现得很明显，内心却十分感激。前世今生，从来没有得到一个老师如此尊重和关爱，想到这里，不由得觉得姜黎黎那张脸更加动人了。目前来看，她真的是天使。
　　拿起了吉他。
　　吉他的确是不太难的乐器，哪怕他也不知道自己弹的是什么音，照着吉他独有的“六线谱”，还是可以弹出音乐。不过，还不是很熟练……好在姜黎黎教他的那几个和弦都挺简单的，这几天也一直在练习，这会儿已经可以完整地弹出来了。
　　一边弹，一边尝试着唱。
　　偶有错音，就重来。他决定上午暂时不想学习的事情，好好放松一下……姜黎黎的话是有效果的，期待中的大学应该是丰富多彩的，而那些色彩不应该只有学习的颜色。
　　量变产生质变，错了许多次后，某一个瞬间，他突然就能完整地一边弹和弦，一边和着拍子唱出来了。
　　“不知不觉不情不愿又到巷子口……”
　　“我没有哭也没有笑因为这是梦……”
　　姜黎黎说他唱歌的嗓音天赋很好，他不懂这个，但的确是每一次在KTV唱歌的时候，那些歌曲的高音都能很轻松的唱上去。他也不懂什么共鸣，只是模仿那些歌手的发音，就似乎很像一回事。
　　呵，也许，真的很好吧。
　　唱歌的时候，是他会沉浸到歌词带来的那种氛围中去，不由得轻轻闭上了眼睛，身体随着节奏轻轻晃动。
　　真的很放松，很享受……他似乎有些喜欢上这种感觉了。
　　正唱的进入状态，奶奶突然敲了敲门。
　　易阳叹了口气，放下琴，问：“怎么了奶奶？”
　　“有人找你。”
　　易阳不由得有些无奈，怎么自己想清净一点的时候，接二连三有人打扰？不过气是不能发给奶奶的，他平静地问：“谁啊？”
　　“教你音乐的那个老师。”
　　易阳微微一怔，姜老师从省城回来了？


第五十九章 带你去兜风
　　姜黎黎穿着一条牛仔超短裤，修长的大白腿暴露在空气中。她手上有一把车钥匙，挂在钥匙扣里，手指穿了过去，就这么甩啊甩的……
　　易阳看着姜黎黎这番模样，心里觉得好笑，除开身份不谈，她的确是一个小姑娘。
　　易阳邀请姜黎黎进来坐，随后了解到这次去省城，姜黎黎就是去提车的。她拿出钥匙给易阳看，但是并不是在炫耀，她说：“这下有空我能带去兜风了，今天带上你吧。”
　　姜黎黎的车是一台大众甲壳虫，这也更加坐实了她优渥的家庭条件。这种车易阳手上至少修过十多次了，这两年正是它最火的时候，甚至他之前就觉得姜黎黎如果选车，大概率会选这台，所以并没有感到奇怪。
　　易阳对姜黎黎说：“老师，我要学习。”
　　姜黎黎说：“学什么啊，带你去兜风。今天是周末。”
　　两人一起来到了小区楼下。清河花园小区没有地下停车场，但是公共停车位并不少，每个单元前面都有一排停车位，这个时期小县城拥有汽车的家庭还没有泛滥，来到楼下后，一眼看过去单元楼的前面只有一台红色的小甲壳虫停在那里。
　　姜黎黎应该还是有些兴奋的，易阳感觉到她不时在看自己，似乎在期待着自己能说什么……大概是夸一夸她的车？
　　易阳微微一笑，眼睛里闪烁着坏坏的味道，说：“老师啊……你这车，有点丑啊。”
　　果然一句话，就让姜黎黎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她转过来，盯着易阳的脸看了半天，才气呼呼地说：“土鳖。”
　　易阳不由得哈哈大笑。
　　……
　　清河县位于平原和山地的交界地带，往西开车几个小时就是少数民族聚居的若梁自治州。路途当然算是遥远，期间需要翻越好几座大山，尽是盘山公路，随着海拔升高，某一个瞬间会突然开阔，就从山地过渡到了高原地带。
　　当然，他们兜风是走不了那么远的。
　　不过，是朝着若梁自治州的方向，没有固定的目的地，姜黎黎的想法是看到哪里景色优美就在哪里停下，当然如果一直没有好看的地方也可以一直开，反正全凭心情。
　　姜黎黎是新手司机，她的车子后面贴了一个俏皮的标语：“新手女司机上路啦～”
　　她开得不快，目光始终盯着前方，整个人的坐姿也给人一种十分紧张的感觉。易阳知道那是新手司机的通病，不放松，全程紧绷，开不了多长时间久会很累了。易阳想让姜黎黎放松下来，但又害怕自己说话会让她分神……于是全程也没有说话。
　　车子在一条乡道的岔路口，转了进去。九月份相对比较尴尬，没有什么好看的花开放。汽车在渺无人烟的乡道行驶了一阵，路上一个人、一辆车都没有。易阳将车窗摇下来，凉爽的风轻柔地吹拂着。
　　此时，姜黎黎总算过了紧张期，逐渐放松下来，开始尝试着和易阳说话。
　　“易阳，你以后想上什么大学？”
　　这个问题倒是没有想过的，他现在对大学的认知仅仅还停留在知道那几所大学的名字。他想了想，说：“清北吧。”
　　姜黎黎噗嗤一下就笑了起来，望着前面的路，笑着说：“你志气还不小呢。”
　　“总是要有一点理想嘛。”
　　“你的理想是什么？”
　　“嗯……”易阳想了想，说：“造一辆车子。”
　　“你喜欢车子吗？”
　　易阳转过来看了一眼紧握方向盘的姜黎黎，笑着说：“喜欢，而且我可懂了。”
　　“吹牛吧？”
　　易阳有心卖弄。指了指姜黎黎的方向盘，说：“拿你这辆车来说，是今年上市的2.0AT顶配版甲壳虫，最大功率是85kw，排量当然是2.0的自然吸气，最大扭矩是172牛米。”
　　姜黎黎一脸懵逼，易阳说的话她一句都听不懂，但觉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突然一个急刹车，两人就被安全带给拽住了。
　　易阳一脸无语：“姜老师……”
　　姜黎黎不好意思地说：“刚才想你说的话，一不小心就走神了。”
　　“呵呵……呵呵……”
　　不过，姜黎黎此时停车的位置还不错，在一座小桥边上，一条清澈的河水从桥下流过，河岸两旁有四四方方的农田，不过此时却没有农民。
　　姜黎黎说：“那干脆……我们就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
　　“行。”
　　车子停在路边的一片空地上，两人走到河边，易阳从旁边搬来两块大石头，又撤了一把河边的芦苇草给姜黎黎的那块石头铺上，才十分绅士地说：“老师请坐！”
　　姜黎黎笑眯眯地说：“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两人坐在石头上，吹着河风。风打起姜黎黎的秀发，气质柔美中又带着一丝爽朗。音乐课上的姜黎黎，和课堂外的姜黎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总的来说，她在课堂上还是很严肃的……但是没想到课堂外的她，尽显小女孩儿姿态。
　　两人随意闲聊了一会儿天。易阳知道了姜黎黎其实不是没想过去省城或者回河阳市，但是正如她所说，那些地方不是想去就能去的……不过易阳知道，有心要走，这座小县城是困不住姜黎黎的。
　　而姜黎黎则从易阳的嘴里了解到他对自己最初的好感竟然来自于她对那些好成绩的学生们的批评……她回忆起来，是有过那么几次，有几个学生在音乐课堂上写作业被她说了一顿。她笑起来：“你这是嫉妒人家。”
　　易阳也不否认：“以前是挺嫉妒的。”
　　“倒是坦诚。”
　　东聊西聊，其实时间过得挺快。姜黎黎看了看手表，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易阳当然没有什么意见。所谓的兜风，对他这样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来说，其实没有多大的意思，小桥流水人家，只能吸引钢筋混凝土里走出来的人。
　　两人走回汽车旁边，姜黎黎打开车门，正要进去，易阳站在汽车旁边，低着头，皱起了眉。
　　姜黎黎坐上了驾驶座，疑惑地问：“你在干嘛呢？上车啊。”
　　易阳缓缓摇摇头，然后微微叹了口气：“姜老师啊……先下车吧，咱们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啊？为什么？”
　　“姜老师啊……我没记错的话，考驾照的时候，路考的第一个项目应该是绕车一周吧？”
　　左前轮胎，已经瘪了下去。


第六十章 啊，变态！
　　姜黎黎下车以后，看到已经瘪了气的轮胎，一下子慌了神，盯着轮胎看了半天：“怎么会这样！”
　　易阳蹲下来，摸着下巴，往轮胎上看了一眼，平静地说：“应该是扎到钉子或者螺丝钉之类的东西了。”不是什么大问题，一个开车的人，一辈子很难避免被扎到轮胎，解决起来也很容易，对他来说……这甚至算不上修车。
　　但是，姜黎黎却觉得伤心极了，她是那么的爱这辆车，她不懂什么发动机啦、牛米啦、排量啦之类的东西，她喜欢这这辆车只有一个简单朴素的理由，那就是可爱。她刚刚开这辆车，已经能够体会到那些男人为什么那么喜欢车子……看着轮胎干瘪的样子，她忍不住心头一酸，她觉得自己最要好的伙伴死了，眼泪差点掉下来。
　　易阳看着姜黎黎一脸难过的表情，觉得好笑，宽慰道：“别难过，就是破个胎，没啥大问题。”
　　姜黎黎伤心地问：“怎么才能救活它？”
　　易阳站了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尘，一面往后备箱走，一面说：“你们女人真是的，这个车子呀，就是个机器，轮胎连机器都不算，现在轮胎坏了，就换一个轮胎，就和你的圆珠笔写完了换个圆珠笔笔芯是一个道理。”
　　听到易阳这样一个初中生，说“你们女人”，这种口吻，她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可是哪里有多余的轮胎换呢？”
　　“这车子是有备胎啊呀。”
　　“啊？”
　　姜黎黎看着易阳镇定点样子，也被感染了，稍微安心，惊讶地问：“你怎么懂那么多东西啊！”
　　“我不是说了吗，我可懂车子了。”
　　“我们要怎么做呢？要不然……我还是给咱们学校哪个男老师打电话吧，找个人过来帮我们？”
　　易阳摇摇头：“就换个备胎，哪里需要那么麻烦，来过来，我正好教你一遍，你就明白了，下次自己都能换。”
　　姜黎黎翻了个白眼：“还下次啊？”
　　易阳打开了后备箱，翻开后备箱的垫子，露出了工具箱。姜黎黎一脸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我的车子里还有这些东西？”
　　新手司机，不知道工具箱在哪里，不知道汽车的备胎在哪里，实在太常见了。易阳哈哈大笑：“看着哈，轿车的备胎，一般都在这个位置，用这个工具，插进去逆时针扭，备胎就下来了……”
　　姜黎黎目瞪口呆地看着易阳像是变戏法一般从车子里弄了一个备胎出来，“你……”
　　易阳微微一笑，把备胎滚到瘪气的轮胎旁边，说：“接下来就是换轮胎了。”
　　换轮胎对于姜黎黎来说，是这辈子都不太可能涉及到的“专业活儿”，尽管易阳此时表现的十分自信，她还是忍不住问：“你……你能行吗？”
　　“很容易，老师你把车钥匙给我。”
　　姜黎黎现在只能选择相信易阳，犹豫了一下，把车钥匙交给了他。
　　易阳上车拉起手刹，然后下次，搬来千斤顶，跪在轮胎旁边，俯下身子看了看底盘，找准位置，把千斤顶推了进去，随后插上撬杠，一下一下地将千斤顶打了起来。
　　姜黎黎看着易阳熟练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除了易阳熟练的动作，还有他坦然地跪在地上，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裤子弄得很脏的样子，让她大受震动。
　　易阳打好了千斤顶，给车子挂上空档，然后用手拨动前轮，转了一圈，有所发现，兴奋地说：“果然是个钉子……”
　　姜黎黎看着那枚螺丝钉，气愤地说：“哪个缺德家伙干的哦！气死我了！”
　　车子在高速行驶的时候，一颗躺在地上的螺丝钉，被碾过去会在那一瞬间立起来，有很大概率刺进轮胎。
　　随后，易阳又开始拆卸轮胎，这个步骤就要累得多了，新车首次拆卸轮胎上的螺丝，十分紧实，又没有电动工具，他废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把坏轮胎给卸下来。
　　虽然只是换一个备胎，前前后后还是耽误了小半个小时。当他好不容将备胎的螺丝拧上，早已经大汗淋漓。同时因为爬上爬下，衣服也变得脏兮兮的。
　　姜黎黎愧疚不已，但同时一种崇拜之情油然而生。她有些开始理解，为什么很多女生喜欢搞机械的男生……真的很帅啊。或许，很多年以后她会逐渐纠正这个观点，不是搞机械的男生很帅，而是帅小伙搞了机械，就更帅了……机械也好、健身也好，这些东西一定是在本职之外，才是加分项，虽然很残酷，现实就是如果她见到的是没有重生时汽修工易阳，绝对不会对他留有任何印象。
　　换好了轮胎，易阳又耐心地将换下来的轮胎塞进后备箱。期间姜黎黎想要来帮忙，被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
　　“啊呀……我想帮点忙嘛。”
　　“你负责给我加油就行了。”
　　“讨厌……”
　　姜黎黎都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忽略了易阳的年龄……易阳靠谱又踏实的形象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心里。
　　上了车，姜黎黎微微叹了口气：“易阳啊，真是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
　　姜黎黎笑着说：“我要是有个妹妹，肯定会同意让你跟她早恋的。”
　　果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易阳尴尬地笑笑：“姜老师，你又来了，请注意为人师表！只是修个车，这有什么好夸奖的？”在他看来，修车是多么底层的劳动呀，他不会因为修了一个车就觉得很光荣……
　　但是在姜黎黎眼中，她看到的却是一个学生帮她换好了轮胎。一个独立、靠谱、专注，懂机械的优秀少年，一个对待女生绅士，有担当的形象跃然而上。她认为这种年龄能会在她眼中如此惊人的机械维修，本身就是他优秀品质的表现。关于此前对易阳的一些看法全部都被推翻了……尤其是那些关于打架斗殴的事情……他这么沉稳又可靠的少年，怎么会主动惹事呢？一定是其他人的错。
　　姜黎黎惆怅一叹，又问：“对了易阳，你今年多少岁来着？”
　　“嗯……十四。”
　　“才十四啊……”
　　姜黎黎有些遗憾，因为易阳的年龄还是太小了……如果他再大一点……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把她吓了一跳，然后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啊，变态！
　　可恶，在想什么呢。
　　但是不得不说，易阳正在朝着她喜欢的那种异性方向迈进。
　　突然有了一种少年养成游戏的感觉，姜黎黎笑眯眯地说：“嗯……你今天辛苦了，裤子也因为我的车弄得这么脏……回去我给你买一套衣服吧！”
　　易阳正要拒绝，姜黎黎就立刻说：“不准拒绝，拒绝就是不给我面子！不给我面子，以后都不给你补课了。”
　　易阳张张嘴，见姜黎黎这么嚣张，话到嘴边就转弯了，哼了一声：“那我要买贵的！”
　　“贵的就贵的嘛。”姜黎黎心情大好。


第六十一章 排名
　　今年的雨似乎特别的多。和姜黎黎的“兜风”结束后，当晚再一次下起了雨，伴随着惊雷的声音和大风的吹拂声。然而越是这样的天气，外面就越是安静，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雨声给屏蔽了。易阳很喜欢深夜下雨的天气，会睡得很安稳。没有穿越前，他住的出租屋周围的环境不好，晚上很吵，只有雨天会安静一些，他便爱上了夜雨。
　　这一场雨直接下到了白天。
　　这个时代真的很好，看书累了就休息，没有手机占据大量的休息时间……总的来说，还是初中，再怎么努力刻苦，都是有限的，不会像高三学子哪样熬夜到很晚……毕竟知识只有那么多嘛。
　　如今易阳每天很早就会醒来，看着外面小了一些的雨，但没有停下了的意思，晨跑的计划自然也就搁置了。他改用爬楼梯代替跑步，爬完楼梯，又按照姜黎黎教的方法背单词。
　　背单词的时候，他偶尔也会走神，从窗外望出去，远远近近的县城景象尽收眼底，伞在街道上游动着，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消弭在雨声中，更远的地方，建筑物沉浸在一片朦朦胧胧中。他觉得这副景象很棒，很宁静，也很有诗意，能写出来就好了，可惜自己才疏学浅，不会写，大概只能空喊666。
　　作文也有重要的分数，他又开始思考着如何提高写作能力的事情起来。
　　来到学校的时间相对比较早……如今他也成了班上较早到校的几个学生之一。校园里还没有几个学生，显得安静。随后他看到校门口的光荣榜前，站了几个学生，正在指指点点。
　　“没有想到啊……袁华竟然掉到第四名了。”
　　“这个罗冰，一班的吧？真的强，这次竟然考了440分！除了语文和英语扣了点分，几乎满分。他还没有掉出过前三吧？”
　　“前二都没有掉出来过！”
　　易阳站在后面，看到第一名已经成了罗冰，不由得为他感到高兴。随后目光开始往下扫动，很快又在第8名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宁枝馨！没想到她竟然进步了几名。再往下……14名的地方，是骆落月的名字。
　　他想找找自己的名字，便两步直接跨到了光荣榜的末段，从后往前看去。第500名是230分，因为只考三科，总分450，但三科加起来230分，并不是一个很高的分数。不过在这种小县城里，100名以后的学生，都很普通，500名，也就是未来一个专科生的层次吧。他想了想，上次考试应该不至于只得到230分，便继续往前看去。
　　很快，他果然在光荣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一时间心中竟然激动不已。
　　420名。数学108，语文97，英语73，总分278……
　　深吸一口气，说不上来此时的感觉……理应高兴，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在光荣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而且这个分数……其实已经不算低了，在班上也能排到二十多名吧，至少不是垫底。但实际情况是，非但没有高兴，甚至有些难过……这个分数，距离目标还是太远了。
　　但他知道，提升成绩这种事情，是不能一步登天的，现在已经在朝着正确的道路上前进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好了。收回了目光，他给自己定下了下一个目标……心里默默念道，前一百，时间就是这个学期期末！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在初三的之前，把成绩提高的前30名，搭上改变命运的网络班教育。
　　课程自然是重复上一周，对于学生来说就是这样，每天仿佛被关在笼子里循环着时间线，循环着循环着，就长大了。
　　骆落月的情绪似乎不太好，来到教室的时间比上一周的平均时间要早一些，来了以后就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地写着什么。易阳注意到，她拿的似乎是一个日记本，尽管喜欢观察同桌写字，这种东西他还是十分识趣地没有去往那边瞟。
　　很快，宁枝馨也到了，主动跟易阳打了招呼，说：“上个星期谢谢你呀，已经差不多好了。”
　　易阳点点头，说：“没什么。”
　　看得出来，宁枝馨的心情似乎很好，换了谁都会好，毕竟这次的成绩是进步了，全年级前十，保持下去放在省城也有机会进重点高中的。
　　早自习下课时，骆落月都一直没有和易阳说上一句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易阳当然也没有那份闲心主动去搭讪骆落月。张卜寿过来踢了他的桌子一下，“出去透透气吧！”
　　但这一脚也碰到了骆落月的桌子，她抬起头凶狠地瞪了张卜寿一眼：“找死啊！”
　　张卜寿讪讪一笑：“骚瑞，骚瑞。”
　　他们的教室在顶楼四楼，课间透气自然不太可能跑到操场去，往往是几个人靠在阳台过道上聊会儿天。此时雨还没有停，气温已经凉了不少，易阳站在阳台边上，手伸出去接雨水，滴滴答答，手心传来点点清凉。
　　就在这时，宁枝馨喊了他一声：“易阳……”
　　“嗯？”易阳身过来。
　　宁枝馨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拿出来一张叠起来的信笺纸，张卜寿顿时瞪大了眼睛。这这这……连宁枝馨这样的好学生都被兄弟给迷住了？啊啊啊啊，果然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那个易阳……”
　　“别说了，我们现在还小，主要任务是学习。”易阳义正言辞地说。
　　宁枝馨吐吐舌头说：“我帮别人带的。”
　　“哦……谁呀？”
　　“那个……叶娉婷。”
　　“你告诉她，如果是和早恋有关的东西，就别给我了，我现在只想专心学习。如果和早恋无关的话，就当面说，别用这种会让人误会的方式。”
　　“呃……那这个……”
　　“拿回去呗。”
　　宁枝馨点点头，反正她只是帮忙送个信，人家收不收就不是她的事情了。毕竟如今和叶娉婷当了同桌，虽然不是很愿意干这种事情，但总的来说，她不太会拒绝人。
　　随后，宁枝馨将易阳的意思传达给了叶娉婷。叶娉婷隔着窗户，幽怨地瞪了易阳一眼。
　　如今，已经完全可以释怀和叶娉婷的一切了。他其实能够猜到，随着自己的突然改变，是会在叶娉婷的心里产生不小的涟漪的……没什么关系，叶娉婷是被岛上劣质欧偶像剧和小四青春文学毒害的女生，满脑子都是狗血剧情，总得来说是幼稚的。


第六十二章 祝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周一对学生来说说是困顿的一天。哪怕仅仅过了两天的周末，已经让学生们适应了不上课的节奏，一到周一就会不适应，很不适应……第三课刚刚下课，已经睡倒了一大片。
　　没想到叶娉婷给他递条子又被拒绝的事情还是被传开了。当然不是宁枝馨说出去的，易阳也不会感到奇怪，当时看到的人那么多，肯定是一下子就传开了。不过，没有人敢拿这件事来起他的哄……这是当校园恶霸为数不多的好处了吧。
　　数学课上，刘冬虹开始评讲数学试卷，顺便说了说大家的成绩……让人意外的是，尽管上周的数学随堂测验大家考得很糟糕，但是临了的排名考试……竟然考得不错，班级平均分上升到了第3，全年级22个班，很不错的成绩了。
　　着重表扬了易阳和张卜寿，刘冬虹很清楚，班平均成绩的提升，主要还是看班上的吊车尾发挥如何的。成绩好的学生，每个班都有，上限固定，很难拉开差距，而不学习的人每个班同样也有，下限每次都有惊喜，他们是容易拉开差距的。这一次，许多人看向易阳的眼神有些古怪了……大多数人认为易阳上次的数学考试是做了弊，而这次的排名考试不同，在监控下进行……很难作弊。
　　他的数学成绩真的提高了？这是萦绕在许多人心头的疑问。
　　骆落月也忍不住问易阳：“你的成绩真的提高了？”
　　“学习委员大人，你这样问问题也太不礼貌了吧？”
　　骆落月哼了一声，“矫情。”
　　易阳看看自己数学卷子上的分数，又瞄了一眼骆落月的卷子，141分。骆落月也不遮掩，注意到易阳偷瞄，心里微微得意了一下。
　　随后是常规的数学试卷评讲。期间有几次骆落月主动挑起话题说闲话，但都被易阳嗯嗯啊啊几声敷衍过去了，一时间骆落月有些不满起来……明明自己才是好学生啊……
　　直到下课，易阳才问骆落月：“刚才老师正在讲那个题……嗯，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
　　“哦。”
　　骆落月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乖乖女，她和之前的眼镜儿当同桌的时候，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欺负他……那小子也乐于被她欺负……但是自从同桌换成了易阳，这种机会就没有了。说实在的，她不敢主动招惹易阳……不仅是因为他的恶霸之名。
　　真正接触了，其实可以发现易阳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种可恶的校园恶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也从来不会主动跟自己说话，想象中他们这种男生有事没事都会调戏一下四周女生的戏码，在他身上也从来不会上演。
　　这样的易阳让她有一种莫名的距离感……仿佛是对方什么都懂，什么都能看破，但懒得跟你说一句。他们两人同桌这么几天，交流仅限于……学习。
　　所以，肆无忌惮地欺负男同桌彻底成了历史。
　　其实自打她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就已经朦朦胧胧知道，曾经的那些男生心甘情愿的让自己欺负，或多或少都有一个原因：他们对自己有好感……甚至是喜欢。
　　这份喜欢也让她在“同桌”这种关系中总是占据着优势地位。而和易阳同桌以后，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种习以为常的“优势”地位没了，这种错位让她感觉很不自在。
　　他不喜欢自己啊。
　　易阳刚刚上了个厕所回来，刚刚洗的手还在滴水。
　　骆落月递了一张纸巾过去。
　　易阳有些诧异，还是接过，笑笑：“谢谢。”
　　“嗯。”
　　过了一会儿，骆落月突然问：“易阳……你觉得宁枝馨好还是叶娉婷好？”
　　易阳奇怪地看了骆落月一眼，摇摇头：“不知道你说的好，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成绩的话，当然是宁枝馨。”
　　“你以前不是喜欢过叶娉婷吗？就是那个好……”
　　易阳笑了笑，看看骆落月，说：“那个好吗？呵呵……呵呵……”
　　“你笑什么……不说算了。”
　　易阳逐渐严肃起来，说：“学委大人啊……你怎么看待早恋啊？”
　　“早恋？”这个词语有点刺耳，有点羞于启齿，骆落月选择回避，回避就是沉默。
　　易阳毫不在意地说：“我是这么想的……嗯，清华大学的女生更好还是某某专科的女生更好？我当然不是说看不起专科的女生……但我想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清华大学的女生更大概率有更光明的未来吧。”
　　“嗯。”
　　“所以，如果你是一个男生，你希望在清华大学里找女朋友……还是去某个犄角旮旯的技校找女朋友？嗯……如果站在这个角度上看，我觉得宁枝馨更好……”
　　“呵，你喜欢成绩好的学生？”
　　“不是，两者不能混淆。我只是回答你的问题……”
　　“那你上学期为什么要追叶娉婷？”
　　每次有人问这个问题，易阳就会很难回答。归咎到底，还是年少不懂事……他只能笑笑：“不懂事嘛。”
　　“易阳……”
　　“嗯？”
　　“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嗯……有光明未来的女生吧。问这个干什么？你喜欢我？”易阳漫不经心地说。
　　骆落月顿时露出了嫌弃的表情：“yue～好自恋啊你！就像你说的，你喜欢清华大学的女生，我还喜欢BJ大学的男生呢！”
　　“哈……那就祝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吧。”
　　说完这句话，易阳就不再理会骆落月了，开始认真的看书。
　　骆落月沉默了一阵，看了一眼易阳。她比许多人都要懂事得早，成熟得早……早熟的女生会更早开始思考一些东西，关于未来的事情。她有一份属于自己的骄傲，在她的眼中，没有独特精神的男生是不完整的。而绝大多数周围的女生也好，男生也好……都太幼稚啦，整天闹哄哄的。而她在上个学期的时候，甚至已经开始看王小波的《黄金时代》了。
　　没有一个同龄男生给她一种“成熟”的感觉。
　　罗冰其实有过，但是罗冰矮，还戴眼镜。
　　易阳给了她一种“成熟”的感觉，但她认为这是错觉。


第六十三章 海棠的花语
　　学生时代的时间似乎总是用不完。
　　第一次排名考试结束后，日子过得紧凑起来了……仿佛看不到目的地的旅途，于是时光的车似快似慢。让人感觉不到流逝的光景里……中秋节到了。
　　今年的中秋节紧挨着教师节，学校破天荒地放了两天假，连着周末，有足足四天时间。
　　一家花店……准确地说是县城唯一的花店里，易阳正在挑选着……店员十分热情地给他介绍着店里刚刚上新的镇店之宝：“我们这个蓝色妖姬啊……你一听名字就知道很好看啦……”
　　这个蓝色妖姬……是真的丑。
　　易阳摸了摸口袋里的钱，摇了摇头，说：“就要这几朵好了。”他指了指，选出了几朵新鲜的花……他不懂什么花语，但是玫瑰是不可能选的，谁都知道那玩意儿是用来表白的。这几朵花都是文心兰……遇事不决文心兰。
　　他准备给刘冬虹等几个女老师送一朵。
　　送礼这种事情，在这种学校没有必要，至少这一届的老师手上掌握的资源也好，还是他们的授课水平也好，都不够与贵重的礼物等价。易阳送礼的目的朴素，仅仅是希望他们在今后的时光里，能对自己负责一点。
　　尽管前一世混得差，到了28岁，人情世故上的东西还是懂得。
　　走到花店门口，他又看到了一簇很漂亮的花，便指了指，问：“这个是什么花？”
　　“呀，帅哥你眼光真好，一眼就看到了我们的镇店之宝……这是海棠花呢，一定要买一朵送女朋友。”
　　统一的话术，才不管你是不是初中生。
　　易阳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朵花好看，比文心兰好看得多，他想，这花肯定更适合送给姜黎黎。
　　没想到刚刚从花店走出来，就看到了骆落月手里也抱着许多枝花。既然已经见到了，不打个招呼不太好吧，易阳挥了挥手：“嗨……”
　　骆落月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易阳手里的花，指了指：“你……给谁准备的？”
　　“嗯……刘老师他们几个。”
　　“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
　　“你竟然还会给老师送花。”
　　“呵呵……你呢？”
　　“我每年都会给几个老师送花。当然……我不是想要巴结他们！”
　　“嗯，我懂……我懂。”
　　骆落月每次和易阳说话，都会有一种什么都被看透的感觉，这种滋味非常糟糕。易阳不该是一个智者，但是他总是用一种成熟者的视角包容一切。易阳的改变来得太快，让人难以捉摸，但是越是这样……对易阳就越发好奇了。她说：“你知道那些老师家在哪里吗？”
　　“嗯……不太清楚。”
　　“那干脆你把花都给我吧，我帮你送，反正也只是顺便，你放心……我肯定会告诉老师是你送的……”
　　“这样吗……那当然更好了。”易阳十分痛快地把花递了过去，“谢谢你了。”
　　但是骆落月注意到易阳手里还留了一朵，而且是和其他花都不同的海棠，便问：“那个不用吗？”
　　“这个不用。”
　　“呵……送给谁的？”
　　易阳笑了笑，没有回答。
　　“不说算了。那我去送花了，拜～”
　　“嗯，拜拜。”
　　……
　　四天的小长假，姜黎黎一般都会到省城去休息。实际上，她虽然是河阳市的人，但是因为读大学的时候在省城，她母亲就顺便在省城给她买了房子。此时，她正在收拾行李箱……有了自己的小车车，感觉去哪里都特别方便。
　　将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东西塞进行李箱……化妆品、电吹风、烫发夹……还有一大堆衣服，每次都害怕出门后没衣服穿，于是恨不得将行李箱的所有空间都给塞满，但每次事实都会证明，带的绝大多数东西除了徒增重量，没有任何作用。她此时正在纠结到底是带这件红色的小短裙还是紫色的小短裙……门铃响了。
　　姜黎黎打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朵花，她有些吃惊，随后才看到了一脸平静的易阳。
　　“送给我的？”
　　“嗯。”
　　“进来坐。”
　　“好。”
　　很显然，这一朵花让姜黎黎十分高兴，她拿了起来，嗅了嗅，然后笑盈盈地说：“还没有人给我送过花呢。”
　　易阳有些惊讶，他说：“没有人给你送过吗？”
　　“少年呀……你信老师，这世上无数电视节目、电影、小说都会告诉你女孩子喜欢花，但是绝大多数男生都不送花。他们是不知道女生不喜欢花吗？不是，他们只是觉得送花没有什么价值。曾经有一个男生追我，从来没有送过花，而理由是，花不能吃，不能用，几天就枯萎了，送这有啥意义？你知道送花，你已经比九成九的男生会追女孩子了……”
　　“呵……”
　　姜黎黎的心情很好，找了一个杯子灌了点水，把那朵海棠插进去，然后问易阳：“你为什么要送我海棠花呢？”
　　易阳心里微微一跳，突然想起来，女生似乎都很注意所谓的“花语”，那么海棠花的花语是什么？万一有什么暧昧含义……嗯，应该不至于吧？她总不该想歪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的心思。便说：“嗯……看到这朵花跟老师很配，就买了。”
　　姜黎黎说：“海棠花的含义是美女，刚满十八岁的姑娘……还有快乐、游子思乡的意思。”
　　易阳连忙说：“是吧……就说了跟老师很配。”
　　“这倒是，别的不说，美女这一点就很符合。”
　　“咳……”
　　将花送给姜黎黎后，顺便帮她收拾了行李，然后主动请缨拿行李下楼。
　　“很重的！”
　　“哦。”
　　易阳心想女生的东西能有多重？随后在楼梯口提起箱子的一瞬间差点从楼上摔了下去。
　　“看吧，都说了得两个人抬呢。”
　　“哼。”
　　易阳咬着牙，一声不坑，摇摇晃晃地往下提，丝毫不给后面的姜黎黎伸手的机会。虽然过程曲折，但没有让行李箱磕碰到一丝，总算是顺利安全地抵达了楼下。
　　行李箱成功落地的时候，易阳甩了甩酸痛的小臂，转过来说：“看吧，都说了可以的。”
　　姜黎黎愣了愣，表情古怪……好奇怪的要强，似乎又发现了他性格里某一个有趣的地方。
　　将姜黎黎送上车，两人互道再见。姜黎黎说：“回去别忘了练琴。”
　　易阳则说：“路上开慢点。”
　　小小甲壳虫，缓缓驶离，直到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不过，易阳不准备回去，他还要在小区门口等一下，二叔带着一家人要来家里住几天。


第六十四章 少年哭了
　　或许是错觉，不到两个月时间，易川好像长高了一点，跳着蹦着要跟易阳比个子，易三让他不要闹，安静一点，但他没有理会，依旧在易阳面前蹦着高，于是蹦着蹦着就挨了一顿揍。
　　“看吧，让你安分一点。”易阳在一旁坏笑。
　　易川哭哭唧唧，抹了抹眼泪，还是倔强地说：“我真的长高了……”
　　“嗯，好。”
　　易易三一家人都来到了易阳家。奶奶在家里做了一大桌菜，等他们回来吃。上楼梯的时候，易三问起了易阳最近的学习情况。
　　易阳只是说：“挺好的……啊，现在名次还不行，全校400多名，后面会进步的。”
　　易三听到400多名，显得十分高兴。虽然听起来400名很差，但是他知道全县初中生每个年级至少得有一千多号人，这个名次，已经在前三分之一了。
　　“不错不错，很不错了！”
　　易三是再一次确定，他的这个侄儿懂事了。
　　易阳心里也有些高兴。
　　记忆中，没有重生的时空，奶奶去世以后易三一家人就没有这么整齐地来过家里了。
　　易阳不由得想起，那个时空里奶奶去世后，他变得敏感且自责，一方面他将奶奶的去世归结为自己的原因，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恐惧其他人提奶奶的事，一点都不能提！哪怕是来自亲人的安慰，也会让他觉得无法接受，于是整个人都封闭起来，像一只刺猬一样，充满了攻击性。
　　那段时间是最为痛苦的。但是更痛苦的是易三。自己大哥的儿子，失去了所有监护人，他尝试联系过易阳的生母，但是换来的是易阳强烈的攻击，尝试宽慰，但是每次都只会得到他的大吼大叫，但又不能完全放弃他。而易三同样也在那一场意外中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啊。
　　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易三一家人就再也没有这样其乐融融地到这里来吃饭了。
　　今天，易三一家人过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着易川奶奶和易阳两个人未免太孤单，中秋节不就是团圆的吗？这种时候，理应其乐融融。
　　餐桌上摆的都是易阳喜欢吃的东西，但总得来说都是些不太贵的东西：二叔家带过来的酱腊肉、广味香肠、一只烧鸡、然后是青椒皮蛋，几个素菜，当然还有月饼，对他们来说，菜不重要，重要的是团圆，而月饼摆在桌子上，圆满的味道就更加浓烈了。
　　易川吃着甜甜的月饼，看着那台老旧的彩电出神，而对于其他人来说，这顿晚餐精神上比起味觉上的满足更加丰盈。尤其是易三，他给自己倒了白酒，尽管其他几人都不喝酒，没人陪他，却依旧喝得很有味道，喝着喝着，情绪上来了，难免开始倾诉感情。
　　易三的双颊泛红，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借着酒劲，他的话题主要放在了易阳身上……很多话在清醒的时候是不敢说的，也难以启齿，浓醺后也就不在乎那么多了，他搭着易阳的肩膀，又怕自己的一声酒气熏着对方，微微往后撤了一点，诉说着易阳的父亲的故事……
　　“孩子啊……你的爸爸，我的大哥，真的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他是我们村最有本事的人……”
　　一家人都沉默着，易川还不太能够理解大人的话，他的注意力主要还是放在电视上播放的动画片上，只是偶尔抬起头看看，便又低下头了。奶奶听得耸了耸鼻子，像是要哭出来，轻轻揉了揉眼睛，微微抿着嘴。赵金花用肘子狠狠地戳了易三几下，但是无济于事。说到后面，易三也落下了两滴眼泪。
　　易阳一直沉默着，哪怕以他二十八岁的灵魂，依旧不知道该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他的情绪早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好了，不要再说这些话了。”赵金花还是坐不住了，恶狠狠地瞪了易三一眼，然后把他的酒杯给拿走：“喝点就不是自己了。”
　　她偷偷地打量了易阳一眼，尽管……易阳的改变显而易见，还是会担心在这种氛围下，孩子会受不了，不过很快就放心了，易阳揉了揉眼睛，笑着说：“爸爸是有本事的人，我也会是有本事的人。”
　　当晚，易阳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随后起床，爬上了天台。今天是晴天，那轮象征着团圆的满月静静高悬，月光就那么柔和地倾斜下来，倾斜在一个二十八岁的少年身上。
　　少年哭了。
　　……
　　易三一家人在易阳家里小住了两天，期间白天易三就陪着奶奶去外面散散步，楼下晒晒太阳……中秋过后，天气已经十分凉了，易三还带着奶奶去买了两件老年人的花衣裳，而赵金花则一大清早就跑去菜市场买些平时不太舍得买的菜……自然少不了一番讨价还价，随后回到家里风风火火地做一桌。
　　这几天都吃的很丰盛。
　　而易川则跟着易阳学习。易阳给易三抽背课文，其实比起另一个时空，小小易川已经进步很多了，暑假的时候补上了很多基础……小学的内容不多，这一点点的基础已经足够他进步很多名次……但易川毕竟是玩心很大的，还不至于一个暑假就能让他变成一个三好学生，但让易阳欣慰的是，每次被抽得回答不上，易川就会低着头，手抓抓衣角又放下，一副做错了事情的样子。
　　能够分辨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这就是一个极好的开端。
　　随后，易阳就会带着易川一起读书，背书。易阳也让易川抽背自己，互相抽背。拿着初中的课文，易川睁大眼睛盯着上面的字，看到堂哥一字不差的背下来，眼睛里充满了崇拜……从崇拜打架大王堂哥到崇拜背书大王堂哥，不变的是崇拜的份量丝毫不减。
　　而在这种氛围之下，易川学得很投入，也很认真，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他觉得堂哥真的很厉害，反正和堂哥待在一起，不管干什么都很有趣。
　　假期的最后一天，易阳还劝二叔和婶子多留两天，但是易三表示家里的活得干了，农民就是这样，看似自由，其实最不自由，言语中充满了希望两个晚辈逃离这片土地的希冀。
　　总得来说，是舒服的中秋节假日，没有荒废学习，而且压榨出了中秋节被赋予的所有假日愿景。
　　直到一个电话。


第六十五章 邱果然的烦恼
　　天上的云层绵绵软软，又高又远，入秋后的天气不再容易下雨，于是这样的云就成了常态，像是细碎的柳叶。下午的阳光带着浓烈的橙色，自云层中渲染开来，不知道什么品种的大鸟一行一行地飞过天空。县城一公里外的地方，没有现代化的建筑设施，只有一条公路自县城延伸过来，显得安静。清河观就坐落在这里。
　　易阳和邱果然第一次一起跑步，也是唯一一次一起跑步的目的地就是这里。道观没什么人，大门禁闭，外面有一片土院坝，飘了几撮落叶在追着打滚。
　　易阳扫视了一圈，终于在院坝的一个角落里，看到了邱果然。
　　邱果然坐在一块石凳上，抱着一只猫……似乎是上次她求之不得的那只，大概也是宁枝馨挑逗未果的那只。此时猫咪在她怀里竟然出奇的安分，任由她轻轻摸着背部。猫咪眯起眼睛，舒服地打着呼噜，但是邱果然只是下意识地抚摸着猫咪，眼睛却早已经失去了焦距，在出神的想着什么事情。
　　易阳走了过去，有些严肃地问：“电话里的话是什么意思？”
　　刚才，邱果然给他打了一个吓人的电话，电话里的她只说了一句话：“来清河观找我，我们见最后一面。”
　　很难无事，所以很难无视。
　　有些无奈，从这句话能够看得出来，邱果然果然是一个不成熟的女孩子，很不成熟。
　　邱果然看到易阳，显得十分兴奋，她挪了挪位置，对易阳说：“坐。”
　　“嗯……所以你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邱果然微笑着，但是眼神却很闪烁，易阳能够看得出她眼神中的自我封闭。她说：“能不能先不说这个。”
　　易阳在她的旁边坐下，说：“好。那聊点什么？”
　　“嗯……猫吧。你喜欢猫吗？”
　　易阳看了看她抱着的那只猫咪。摇了摇头：“不是很喜欢。”
　　“为什么？”
　　“准确地说，是不喜欢养猫。再准确一点，是不喜欢养所有宠物，狗、猫都不喜欢。”
　　邱果然有些失望地问：“为什么啊？”
　　“啊……因为不喜欢分别嘛。”
　　“不喜欢分别？”
　　易阳点点头，目光追忆，那是没有重生的时空，他养了很长时间的猫咪老死的画面，老猫只剩下一颗牙，死的时候很安详，甚至最后一刻还准时地去吃猫粮……
　　“你知道吗，一只猫咪的寿命，短的只有十二三年，长一点的也不会超过二十年，对我们人类来说，它们的一辈子可能还熬不到我们长大成熟。如果是幼时养猫，当我们刚刚明白分别的意义，就要失去它们了。”
　　易阳的话让邱果然愣了很久，随后怔怔地看怀里的小猫咪，低声喃喃道：“这样吗……”
　　易阳点点头，又仔细看了看邱果然，突然很不礼貌的戳了戳她的锁骨，说：“你的那个呢？”
　　邱果然似乎对易阳看上去出格的举动显得死毫不在意，她只是疑惑地问：“那个？哪个？”
　　易阳说：“你的蝴蝶呢？”
　　没想到，听到蝴蝶两个字，邱果然却是微微低下了头，沉默下来。
　　易阳也不说话了，伸手去逗了逗小猫咪。有一种人天生就有吸引猫咪的体质，他觉得他就是那样的人，他要撸的猫，没有猫能逃脱魔爪的。
　　猫咪主动蹭起来他的手。
　　邱果然抬起了头，轻轻叹了一声：“不纹了。”
　　“想通了？”
　　“嗯……也不是……唉，你不懂。”
　　“呵呵，你不说我怎么懂？”
　　邱果然突然有些难过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瘪着嘴说：“其实不是想通了……只是我发现没用。”
　　“嗯？”
　　邱果然又一次低下了头，似乎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这一次思考的时间比之前都要长，随后肩膀开始轻轻抖动，易阳看到两粒晶莹的东西坠落到了她的裤子上，化作两点水渍。
　　“我……我前面其实是骗你的。我想要纹身，其实是有理由的……”
　　“嗯。”
　　“我把纹身贴贴在锁骨的位置……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他们都没有发现……是，我不是那么刻意的在他们面前晃荡，只是像一个普通女生一样，在该露出来的时候露出纹身……但是，他们根本没有发现，他们眼里没有我，因为他们没有空。”
　　易阳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了，轻轻叹了口气：“爸爸妈妈关系……不太好吗？”
　　邱果然听到这句话，突然就崩溃了，用力捏了捏猫咪的毛发，手指轻轻颤抖着，但又仿佛害怕掐疼猫咪，十分克制地控制着双手，于是颤抖便无法阻止地蔓延到了全身，一面哭一面说：“是……在离婚了。”
　　易阳张张嘴，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大概也能理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只是让他意外的是，看上去又乖又酷的邱果然，竟然有这么不阳光的家庭背景。
　　因为想要吸引父母的注意力，所以才去纹身的吗？
　　“我跟他们说……如果你们离婚，我就离家出走。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这么小……其实，我早就过了离家出走的年龄，你说对不对，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
　　“嗯。”
　　“你还嗯。”
　　邱果然流着泪，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猫咪背上，猫咪懒懒地站了起来，似乎背上的湿润让它感到不太舒服，甩了甩毛，溜走了，邱果然没有阻止，猫咪跳下去，一溜烟就跑不见了。
　　易阳说：“你怎么打算的？”
　　邱果然说：“我已经计划好了……我要离家出走一段时间，不管用什么办法，我要消失。我想得很清楚，他们会慌，会报警，然后就忘了离婚的事情……他们会发现，离婚给我的伤害有多大。离家出走的信已经写好了，一早就写好了，他们今天中午就能看到。”
　　易阳倒是没有想到，虽然十分孩子气，但邱果然的思路是很清晰的，而且结果大抵会按照她的预测那样发展……如果发现自己的孩子丢了，还忙着离婚，那是什么样的父母能做的出来的事情呢？
　　“但是……嗯，你准备怎么离家出走？还有……就算你父母这次不离婚，将来呢？”
　　“我管不着将来。他们只要离婚，我就离家出走……至于去哪里，我不知道，你帮我想想，我觉得你肯定能想出来。”
　　目标倒是挺清晰的，不过，为什么我就能想出来？易阳颇有些无语地看了邱果然一眼。
　　他叹了口气，陷入了为难。


第六十六章 按住
　　入秋后，下午虽然有阳光却不晒人。清河观的老道士拿了一根笤帚出来，慢吞吞地打扫落叶，看到院坝的一个角落里，少女哭哭唧唧，少年似乎正在安慰，不由得心中叹息，如今的世道，这般大小的少年少女也坠入那红尘烦恼中去了吗。
　　“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邱果然问。
　　易阳没有回答，他站了起来，目光投向远方。他向来不信人能够真的体会他人的悲伤。尽管，许多时候我们在安慰别人的时候总是说：“我能理解的，我知道它很难受……”但是，哪怕是类似的经历，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感触，更何况未经他人苦，怎么可能感知他人那该死的悲伤？安慰别人，最好是倾听，能够倾听别人的诉说，比太多安慰有意义多了。
　　邱果然望着易阳。
　　易阳想了想，说：“其实吧，你不该问我你该干什么，你应该问我当你离家出走后，我会做什么。”
　　“啊？”
　　易阳叹了口气：“我能给你什么建议呢？真建议了，恐怕得算我个教唆犯罪。”
　　“那……我离家出走的话，你会做什么呢？”
　　“嗯，当是报警。”
　　邱果然：“……”
　　易阳笑了笑，说：“起来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
　　“你来了就知道了。”
　　……
　　过了一会儿，易阳带着邱果然来到了那家新开的游戏厅门口。
　　游戏厅的大门用一块灰色的布当做门帘遮挡起来，能够听到里面传出来的街机声。说是游戏厅，其实就是一处民房的一楼几个房间添置了街机，屋子甚至没有装修，看上去脏兮兮的。也正因为如此，房租低廉，老板才有利可图……相比于后世那些电玩城50块钱20个游戏币的价格，这里5毛钱两个游戏币堪称良心。
　　邱果然眼中露出好奇和紧张的神色，看向易阳：“这里是哪里？”
　　易阳笑了笑：“游戏厅呀。”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当然是……玩啊。”
　　易阳拉着邱果然，走进了游戏厅。
　　游戏厅的布局简单，外面一个大厅，里面摆放着数台各式各样的街机，里面的玩耍的大都是小学的小孩子，吵吵闹闹，敲击按钮和摇晃摇杆的声音叮叮咚咚。还有许多小孩子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别人打游戏……他们这样看也能看一下午。
　　易阳回忆起曾经打街机的那段峥嵘岁月，彼时作为街机一霸的他，五毛钱就能在游戏厅玩儿一下午，当然，也不全靠自己的技术……偶尔会勒索更小的小屁孩儿的游戏币。除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恶霸时光，街机游戏带来的是纯粹的游戏快乐。那时玩儿游戏是真的快乐，不像后来，网络游戏也好，手机游戏也好，让人成瘾沉迷，但每次打完一局，只有心累，脾气都会变得暴戾。
　　大厅里面，还有一个小房间，用门帘隔开，那就是象征着经济实力的ps游戏房了，里面有几台电视和ps游戏机，3块钱一个小时，如果要插储存卡的话，还需要多付两元钱。
　　此时是游戏厅最后的光景，没记错的话，也就是这两年，随着最后一批玩街机的少年长大，也随着网吧和网络游戏的冲击，游戏厅逐渐走向没落，成了一代人记忆中的东西。
　　微微感慨一番，易阳看向邱果然。
　　邱果然是第一次到游戏厅这种地方来。尽管，此时的游戏厅类似后来的“电玩城”，但是小县城的人明显对游戏厅充满了歧视，偷偷摸摸进入游戏厅也成了不良青少年的标志，作为女生，更是不可能到这种地方来玩的。
　　邱果然有些紧张地环顾四周，又往易阳身后缩了缩，说：“嗯……然后呢？”
　　易阳随意指了指一台空着的街机，问：“想玩吗？”
　　邱果然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果然，果然想玩呢。
　　易阳微微一笑，花一块钱去买了四个游戏币，然后拉着邱果然坐下。这是一台《西游释厄传·群魔乱舞》的街机。简单地给邱果然讲解了一下操作方式，然后说：“待会儿进入游戏选人后，遇到怪你就跑，我带你通关。”
　　邱果然却说：“我才不要，我要和你并肩作战！”
　　“哈……”
　　选人时，邱果然犹豫半天，在清纯少女小龙女和丝袜御姐蜘蛛精两个角色之间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选择了黑丝蜘蛛精——其他男性角色自然是没有考虑的。
　　而易阳先是选择了一个孙悟空，邱果然却说：“这个不帅，你换一个。”
　　“嗯……小白龙？”
　　“不，猪八戒，嘻。”邱果然似乎已经忘记了父母离婚的事情，一脸笑意地说。
　　易阳失笑，果然选择了猪八戒。
　　进入游戏。
　　尽管已经很多年没有玩街机游戏，但是随着年龄的增加，街机游戏，尤其是闯关类的，只会变得更简单。在他的带领和指挥下，邱果然游戏体验十分好。
　　“哎呀哎呀！他又打我！”
　　“我来救你。”
　　“我就要死啦！”
　　“跑。”
　　然后发展成了：
　　“蟠桃给你吃。”
　　“果盘给你吃！”
　　“包子给你吃。”
　　“人参精给你吃！别让它跑了。”
　　邱果然一路欢笑。
　　易阳操作犀利，各种隐藏必杀技信手拈来，很快他们两人的身后就聚集了一大波小屁孩儿，目瞪口呆地看着易阳放出一个又一个元神出窍、混元功……
　　两人从游戏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玩得很尽兴。
　　邱果然突然说：“易阳，你真好。”
　　易阳问：“怎么了？”
　　“你什么都给我吃。”
　　“哈……这就好吗。”
　　随后，短暂安静。邱果然似乎忘记了离家出走的事情，易阳也不提，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路，一直走到河边。明月高悬，银色的月光摔碎在流动的河流上，仿佛一条条闪着光芒细碎的鱼鳞。
　　走了一阵，邱果然缓缓叹了口气，随后驻足。
　　易阳望着邱果然。
　　邱果然低头片刻，还是掏出了手机，上面有整整四十个未接来电。她咬着唇，拨了过去。
　　“嘟——嘟。”
　　仅仅两声后，就传来了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声音：“果然，你在哪里果然？”
　　邱果然鼻子耸动了两下，咬着嘴唇，肩膀开始颤抖，没有说话。
　　“果然……你不要吓妈妈，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邱果然吸了吸鼻子，哽咽道：“你们……还离婚吗？”
　　易阳识趣地走开了，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那头的承诺……
　　他轻轻一叹。
　　河边的风轻轻地送来凉爽。易阳靠在河边的栏杆上，邱果然则在不远处对着电话说话。过了一阵，她轻轻合上手机，脸上已经多了一点笑意，随后左顾右盼，看到了易阳，快步走了过来。
　　易阳看到，邱果然虽然笑了，脸上还带着泪痕。
　　邱果然又往前走了一步，说：“易阳，谢谢你！”
　　“嗯……”
　　邱果然低下头，似乎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起了勇气，突然抬头，闭着眼睛凑了上来——
　　被易阳一巴掌按住了脑袋。


第六十七章 他不是在走神吗？
　　邱果然的事情可以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当然，易阳并不认为邱果然这样极端甚至堪称赤裸裸的威胁能够让她的父母关系有实在的缓和……但是，至少在形式上说，他们暂时不会离婚吧。如果是因为感情上的问题离婚，那么还有修复的余地……毕竟曾经爱过。
　　但如果是其中有一方出轨……那么情况就会变得糟糕一些。出轨，给另一方的伤害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它会破坏感情的基础，信任。它就像一个裂缝，随时都提醒着你，对方的不忠贞。这道裂缝会逐渐裂得很开很开，某一次吵架或许被出轨的那一方就会咆哮：“你都敢出轨了，你还有什么事情不敢做！”
　　不过相比之下，恋爱阶段的出轨和婚姻阶段的出轨又有些不同。毕竟，后者的代价更大一些，阻力也更大一些。当然，易阳希望关于她父母是否出轨的猜测仅仅只是个猜测……这件事并不方便去问。
　　邱果然被派出所的民警接回去了，两人互相摇手道别。
　　邱果然表情有些不太自然，还带着些许不高兴……她望着易阳，少女叹息。
　　刚才易阳那一按，让她颇为受伤。
　　邱果然走后，易阳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想，他选择的是一条孤独的路……至少当下孤独。
　　……
　　中秋和教师节的小假日结束后，天气似乎更凉了。走在街上，目光所及的颜色也由此前的深绿中看出了秋的意思……叶子里开始不断有黄色渗透出来，街上的行人也开始换上了外套……
　　这种天气，穿外套和传短袖的人都有，或许各自在看到对方的时候，心里都会默默地说一句：这么热/冷的天，穿的这么厚/薄，傻逼。人总是这样，就像是开车只有开得比自己的慢的菜鸟和开得比自己快的傻逼是一个道理，大抵是逃脱不了总是用自己的标准丈量世间万物这个怪圈的。
　　易阳在上学的路上碰到了一个熟人……准确地说，对方是有心在那里等着自己的。
　　王麟。
　　在重生回来之前，就和王麟打过架了。原因自然是因为叶娉婷。而在另一个时空，他是和王麟争夺叶娉婷这场战争中的胜利者。如今看到王麟，易阳大抵也能猜到和叶娉婷有关。
　　王麟靠在墙上，一只手十分熟练地夹着一根香烟。他看到易阳，懒懒地抬了抬眼睛，啊……呵，易阳，没想到吧，最终我才是胜利者。昨天叶娉婷突然接受了他的表白，自此，叶娉婷是他的女朋友了。此时的他觉得自己意气风发，十分得意。
　　易阳平静地问：“有事？”
　　王麟虽然讨厌易阳，但还是觉得此时的对方举止和说话的语气有一种十分成熟的感觉……这种感觉十分的酷。他想，他不能输，弹了弹烟灰，压低了声音，“呵，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这一刻，他想象自己是古惑仔里的陈浩南。
　　“嗯？”
　　王麟一边嘴角上扬，笑着说：“呵，只是告诉你一声，叶娉婷和我在一起了。”
　　易阳点点头，说：“哦。”
　　易阳的反应让王麟有些诧异，他轻轻皱了皱眉：“嗯，你懂什么意思对吗？”
　　易阳耸耸肩：“这种事情没必要通知我一声的。”
　　“以后别在纠缠她了。”
　　“好。”
　　易阳懒得更他多说，现在只想早点到教室，说完便错开王麟走开了。
　　王麟愣了愣，望着易阳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易阳走在路上，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有了些许惆怅。
　　当然不可能毫无痕迹地割舍……毕竟那是后来在一起十多年的人。
　　但是回忆起那一世和她相处的所有一切经历，他却又无比释怀。
　　自己，不欠她什么。
　　尽管，那一世的自己挣得不多，但是哪怕只挣了1000块钱，也会把900块钱花给她。为了她，舍弃了很多东西……甚至父亲留给他的那两块地……但是从她那里又得到了什么？她挣的钱比自己少，但全都是自己花掉了，如今想来，两个人的未来，只有一个人在努力。
　　这一世，放手对双方都是一种解脱。
　　很好，真的很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易阳的心里还是有一种空空荡荡的失落感。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炽热的心跳让他清晰了方向。
　　他想，很多时候，我们不是选择不原谅，而是因为我们没有资格去原谅。原谅一定是建立在自足够强大的基础上，如果没有强大到一定程度，所谓的原谅充其量就是认怂。
　　这一世，不要做一个认怂的男人。
　　……
　　今天的课易阳上得有一点心不在焉，不时走神，旁边的骆落月看到后有些窃喜……嗯，一直都在观察他，终于开始露出差生的本性了吗？
　　尽管，虽然，更多的时候是她自己在开小差，上课干其他的事情，但她是好学生呀，做那些事情就正当起来了。她也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心理，看到明明是差生的易阳在课堂上表现的永远比自己更专注认真，心里就说不出的不舒服……所以首次发现易阳在走神，哪怕她知道这说明不了什么，还是会得到心理上的舒适。
　　骆落月轻轻用肘子碰了碰易阳，说：“别走神啦。”
　　这句话其实她已经酝酿了很长时间了，自从和易阳同桌以后就在酝酿了，可惜直到今天才有机会说出来，说完她觉得爽极了。
　　就在回味无穷的时候，突然老师说了一句：“这个问题……学习委员回答一下。”
　　骆落月一惊，慌忙起立：“哦……是，这个问题……嗯……”她睁大眼睛看了看黑板，一瞬间耳根子就红了起来。
　　啥问题呀？
　　物理老师吴铭微微一笑：“嗯……有没有哪位同学知道答案……没有人举手吗……那就学习委员旁边的那位同学吧！”
　　易阳点点头，站了起来，平静地回答：“塑料泡沫在接触音叉时迅速弹起，这个现象说明发声的物体在振动。”
　　吴铭推了推眼镜，说：“是的，回答完全正确，考试的时候，这道题可以拿到满分了……这说明这位同学是做了提前的预习的……都坐下吧。今天我们就来讲讲……声音的特性。”
　　骆落月表情复杂地看着易阳。
　　狗日的，他不是在走神吗？


第六十八章 借你一本书
　　物理难吗？
　　作为今年刚刚开设的课程，物理对许多学生来说是新奇的，但是总体来说，这一册的物理很简单……嗯，哪怕是前一世不学习的易阳，也觉得没什么理解上的难度。
　　毕竟，是新的科目，没有继承性，无论是好学生还是像他一样的差生，其实都在同一个起跑线上。所以，易阳在学习物理之前，就给自己立下了一个目标：至少单科要考到班级前五！
　　这个目标让人振奋，但是仔细分析一下，并不是很难完成的任务。数学、英语、语文这些科目成绩的提升当然是一个相对缓慢的过程，因为知识具有延续性，落下的东西太多，他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迎头追赶。物理却不一样，大家都在同一个起点上，付出了，领悟了，就能冲在前面。
　　早早地把物理课本通看了一遍。
　　以易阳的心智，这一册的知识没有什么是无法理解的……这一册主要讲的是机械运动、基础声学、物态、基础光学之类的生活常识……没错，真的都只是常识，重生前成绩差的确是因为完全没有去学习，当他开始认真理解上面的概念，发现这些东西都太简单了。
　　男生原本对于物理现象就有浓厚的兴趣，而这个学期的知识又如此简单，易阳在学习的过程中越来越有信心，而在这个过程中也总结出了一些自己的经验：先看那些有趣的物理现象，然后理解那些现象背后的原理，再看看练习册上对应知识点的习题……嗯，知识就能掌握的很扎实。
　　他发现，自己在学习物理知识上，还是很有天赋的。
　　当然，也不能因此而骄傲。吴铭老师在开学之初就讲过，初中物理学无外乎就是两块，力学和电学。第一学期涉及到这些难点的知识不多，如果初一的物理都学不懂，那……要么没有学，要么蠢。
　　因为早已经预习过了，在课堂上稍微走一下神，倒也无伤大雅。他在预习的时候，将那些自己弄不懂的地方勾画了一下，总得算起来，标注的地方不多。而这一堂课要讲的声音的特性，已经很懂了，所以吴铭讲课的时候，哪怕意识游离一点，模模糊糊地听讲，加深一下印象，也没什么关系。
　　而骆落月抽问回答不上来，倒是有些让人诧异。易阳瞥了骆落月一眼，就继续听课了。
　　下课前，吴铭发了一套习题试卷作为今天晚上的作业。他说：“这套题呢，是我自己出的，习题有50％是目前我们学过的知识，20％是今天的知识，还有30％是没有学过的知识，集中在第 二 章，大家可以把它当成是一次测验，满分100分。”
　　顿了顿，吴铭继续说：“如果之前我们学过的知识，大家掌握的比较牢固，今天的课也认真听了，考60分及格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如果想要考得更高一些，甚至考到90、100分，那么有30％没有学过的知识，就需要大家去自学。”
　　一时间，课堂上学生们窃窃私语。
　　吴铭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不要讲话，又说：“为什么要这样呢？其实是有原因的。物理，其实并不难，关键是要多思考，多理解，很多概念性的东西、原理性的东西，其实充满了趣味，理解到了，就是你的。怎么去理解这个东西呢？如果只是听一听老师上课讲的东西，那是老师理解的知识，大家很容易少了一个思考的环节。”
　　“自己思考了，唉～这个现象是什么原理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概念呀？哪怕不是很懂……但这个过程中大家带入了自己的思考，老师上课再一讲，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一下子就融会贯通了。这次我们这样考，接下来的一个学期，甚至一年时间，大家初三毕业之前只要还在我们班，我都会这样搞，大家要学会适应。”
　　随后，测试卷子被发了下来。
　　因为是以作业的形式布置的测试题，所以尽管题目形式有些古怪，大家还是没有多么激烈的反应……毕竟，可以抄嘛。
　　易阳拿到试卷，粗略的看了看，心里有了数，其实没什么有难度的东西……目前学到的物理知识，还不涉及到需要计算或者复杂的思考，而需要记忆的东西也不多，主要是理解、理解。
　　骆落月看了一眼试卷，皱着眉头说：“竟然这样出题，简直离谱。”
　　易阳看了一眼骆落月，没有说什么。
　　……
　　因为成绩的进步是肉眼可见的，易阳感觉到班主任刘冬虹对自己的态度有了明显的改变。同时上课的时候关注的也多了，偶尔走到他的边上，还会驻足几秒钟，仔细瞧一瞧易阳的笔记。一次，刘冬虹看了看易阳的笔记，说：“嗯……字写得有点进步，继续努力。”
　　数学自然是没有太多笔记可以记录的，这样都能被刘冬虹发现自己的卷面变好看了，自然是让人振奋的。而发现这一点的不仅有刘冬虹，自然还有骆落月。
　　此时是语文课，要抄写的笔记相对多一点。易阳如往常一样，默默地观察着骆落月写字，然后模仿着。
　　骆落月也如往常一样，不排斥，也不主动凑过去。只是写了一会儿，她突然停了笔，问易阳：“易阳，你看书吗？”
　　易阳微微一怔，看了还在一眼上面讲课的刘浪，没有回答。
　　骆落月见状，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笔记，说：“问你呢，你看书吗？”
　　易阳沉默了片刻，自从重生以后，还没有再上课的时候讲过小话。原本，看她写字，已经成了一种默契……总得来说，心里还是有些感谢骆落月的，所以当对方摆明要用这一点来拿捏自己的时候，他还真无法无视。
　　“嗯……看。”易阳压低了声音。
　　“看什么书？”
　　“这个……教科书啊……”
　　“你不看课外书吗？”
　　“嗯……看过几本网络小说。”
　　“哦，《悟空传》、《明朝那些事》这种？”
　　易阳轻轻咳嗽一声，《悟空传》这种书，他曾经扫过，太那个啥了，看不进去，还是兵王赘婿有意思。但他觉得这种时候说自己只看过几本兵王赘婿小说，显得太掉档次了，这么一想，就选择了沉默。
　　见易阳不说话，骆落月突然塞了一本书过来：“借你一本书，你看看。”
　　易阳疑惑地接了过来，是一个叫王小波的作者写的《黄金时代》。
　　他看了看骆落月，只见她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似乎有点害羞，有点兴奋，又有点小坏。


第六十九章 这个都懂……
　　其实，易阳的内心是拒绝的。在他看来，学习已经需要耗费很多心神精力了，空闲的时间还要锻炼身体、插空练琴，能够分配的时间就更少了，而对方这种时候还强行塞一本莫名其妙的书过来……哪里有时间看呀。
　　而且……
　　王小波，这是哪一号人物？没听过啊。
　　《黄金时代》，听名字就是那种没什么意思的书……嗯，大概和鲁迅的书是一种类型吧？
　　易阳正想拒绝，下课铃声响了。骆落月已经起来了，她拍了拍易阳的椅子，示意让开一点，要出去。
　　易阳只好往前移动了一点，给骆落月腾出了空间。她约上三两个闺蜜，快乐地往厕所去了。
　　于是，只好把那本《黄金时代》给塞回课桌抽屉里去。
　　……
　　大多时间，中午那一餐易阳依旧会在食堂吃，但还是偶尔去张卜寿家蹭饭。在学校吃饭的时候，他还是最后一个去食堂的，会站在教学楼和食堂的必经之路上等等……但是有一段时间没有等到赵月娥了。
　　当然，等不到了就自己去吃……对赵月娥关照，没必要做得那么刻意。今天如往常一样，最后一个走出教室，慢吞吞地朝食堂走去。一路走，一路看，显得悠闲……经过岁月的沉淀，他很少再会有急匆匆的时刻，着急忙慌的原因很多都是准备不够充分，现在的他养成了凡事想在前面，临了就不会着急。
　　除了操场，学校的施工进度还是很不错的，原本暑假开工的，许多设施已经落地落成。最让人期待的是今年之内，会建成全县第一个校内游泳馆。自然是会游泳的……类似他这样年少时不安分的少年，在往前面一点的岁数，河边的市政管理混乱一些的时候，还常常在河里、水库里游泳……当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但他的确在那个时候学会了游泳……还挺溜。
　　目光望向只是有一个雏形的游泳馆，随后路过了初一某个班的教室，下意识地一撇里面，他的脚步停住了。
　　一眼就看到，赵月娥坐在教室里，整个教室只有她一个人。心中微微疑惑，便走了进去……进入其他班级的教室自然是一件嚣张的事情，但是对易阳来说，不算什么。
　　赵月娥也看到了易阳。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有些苍白，有些虚弱，像是生了大病。
　　易阳问：“你不去吃饭吗？”
　　赵月娥脸不时闪烁痛苦的微表情，一只手捂着肚子，轻轻的摇摇头。
　　易阳皱起眉头……心里是有些心疼这个家庭贫困的少女的，同时更多的是佩服。此时傻子也能看出来她应该是生病了……是要管一管的。他的目光在赵月娥脸上扫过，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那个来了？”
　　赵月娥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错愕的表情，疑惑地问：“那……那个？”
　　不是吗？见状，易阳越发疑惑了，说：“身体不舒服吗？”
　　“嗯……肚子有点痛。”
　　“吃坏肚子了？”
　　“啊……可能吧。”
　　“走，我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
　　赵月娥摇摇头：“不用了……应该只是普通的肚子疼，忍忍就好了。”
　　易阳说：“还是看看吧……吃点药会好得快一点。”
　　“真的不用了……嗯，上个厕所就好了。”赵月娥勉强撑起一个笑容，尝试着站了起来，但是起身的时候表情一怔，皱起眉头，随后一只手摸了摸屁股……她感觉校服裤子后面湿透了，这才扯过来一看……
　　全是血。
　　赵月娥明显愣了愣。
　　易阳也愣了愣。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其实心里并没有很慌张，尽管、虽然，没有人跟她说这个事，但自酷爱生物的她也在表哥哥表姐姐的《青春》书上看到过，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这是她第一次来大姨妈，心里还是一惊，同时一个男生亲眼见证了，顿时便露出了紧张又尴尬的表情。
　　赵月娥的手无处安放地在裤子上扯了扯，脸色潮红，支支吾吾地说：“你……你……”
　　易阳脸色平静，沉默了一两秒后，脱下了自己的校服，交给赵月娥：“绑在腰上。”
　　“啊？”
　　“嗯……你不可能一直这样吧？总得解决一下。”
　　赵月娥羞得几乎要哭出来，说：“你……你出去好不好……”
　　“好。”
　　尽管有些狼狈……但易阳感觉此时赵月娥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爱，不过确实尴尬，便退出了教室。过了一会儿，赵月娥扭扭捏捏地走了出来，腰上绑着他的校服。
　　易阳问：“你知道该怎么处理吗？”
　　赵月娥默默地点点头……突然又一阵绞痛袭来，她皱起眉头，露出痛苦的表情，捂了捂肚子，弯了弯腰。
　　易阳叹了口气，说：“你是小川的表姐，我是他的表哥，算起来也是一家人的，没必要跟我那么见外。走吧，我带你去买那个东西。”
　　赵月娥默默犹豫一番，点点头。
　　两人出了校门，赵月娥也不太懂该怎么选卫生巾，随便拿了一包便宜的，易阳却说：“听说第一次的量会比较大……嗯，拿加厚或者夜用的吧。”
　　一个男生懂这么多，赵月娥的心里说不出的怪异。如果是那种很娘的男生都还好，偏偏是易阳……恶霸呀，这种人，心思怎么会这么细腻？此时的她还想不到太多东西，只是觉得被一个男生领着过来挑选卫生巾实在是一件羞耻的事情……而且，她觉得这种事情，会极大地损害一个男生的颜面。她回想起自己一个堂姐来大姨妈的时候，让男朋友帮忙买卫生巾，却被对方骂了一句：“我是男的，怎么可能帮你去买那种东西？”
　　那时她还小，只看到堂姐被骂了以后，含着泪忍着肚子痛去买了卫生巾。随后堂姐大有深意地对她说：“一个愿意帮女生买卫生巾的男生，一定是真正懂得关心人的人。”
　　后来，堂姐和那个男生分手了。她记得，当堂姐疼得在床上打滚的时候，让男朋友帮忙熬一点红糖水，对方却骂堂姐：“矫情。”
　　所以，虽然还不是很能理解堂那句话的含义，但她一直记着。
　　易阳付了钱。其实赵月娥也很想付钱，但是她为了确保自己不乱花钱，把钱都锁在寝室里，每天只拿当天用的钱，所以身上的钱根本不够。她轻轻叹了叹，欠的次数有点多，不差这一回了。
　　从超市出来后，赵月娥忍不住问：“你为什么懂这些……”
　　易阳想了想：“看书嘛……”
　　总不可能说，我曾经有一个女朋友，她的卫生巾经常是我帮忙买的吧。


第七十章 睡着的姜黎黎
　　易阳回到家，耐心地做起了那套物理试卷。其实，他挺喜欢吴铭老师的这种教学方式……这段时间的学习，他也认为提前预习对于成绩的提升有着惊人的作用。
　　正如吴铭所说，只要上课认真听了，前面的知识掌握了，那么做及格可以说是……简单。当开始做涉及到没有学过的知识时，易阳发现也不是什么伤脑筋的事情，都很基础，预习得很好，所以没什么压力就做出来了。做完之后，他又认真地检查了两遍，确认没有犯一些低级错误，这才心满意足地把试卷给收了起来。
　　一开始是人养成习惯，后来是习惯塑造人。如今学习早已经成了习惯。做完了当天的作业，易阳又拿出了英语课本，就着英语磁带记忆和朗读单词，语法和语法的例句。等差不多了，就拿着书和吉他去姜黎黎哪里补课。
　　现在和姜黎黎已经很熟了。但是补课的时候，易阳十分严肃，尤其是英语课，一个问题、一个例句会纠缠她很久，一点都不让马虎，直到弄懂为止。偶尔会一些她记得不太清楚的知识，被易阳这么一闹，也让被迫加深印象了。但是总得来说，姜黎黎有些不满……她向来就不是一个严肃的人，每次给易阳上英语课，都会被一本正经的他搞得十分无奈……她想嘻嘻哈哈呀。
　　相比之下，后面的音乐补习就要愉快轻松得多了。
　　虽然时间不长，但是易阳已经可以熟练地切换C调和G调的基础和弦……当然，对于吉他学习者来说堪称第一道难关的大横按还没有攻克，不过他也不着急，姜黎黎说：“乐器是可以玩一辈子的东西，只管努力练习，剩下的交给时间。”他深表认同。
　　可以说是喜欢上了吉他这个乐器。每天英语补习过后，他也会开始盼着上音乐课。
　　不过，目前的他严格地说是没有入门的。
　　这是姜黎黎给的定义。
　　“吉他和绝大多数乐器不同，虽然它是弦乐，专业吉他的难度不比小提琴、钢琴低，但是因为有六线谱这种东西，它反而成了比口琴还要容易入门的乐器。”
　　的确，随着这段时间的学习，易阳也逐渐开始理解音乐上的一些东西。
　　绝大多数乐器的学习，第一步都是学习乐理知识，学会看谱子，然后才是演奏。唯独吉他不同，六线谱是吉他独有的谱子，说白了就是教你怎么按，一个没有接触过吉他的人，花十分钟就能看懂吉他的六线谱。而五线谱，没几个月是弹不明白的。
　　用六线谱入门可以，但如果只用六线谱，不学习乐理的话，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弹的是什么，用姜黎黎的话来说就是，“不学习乐理知识，不练习视唱练耳，弹一辈子琴充其量就是一个莫得感情的吉他谱翻译器，离开谱子，就不会弹琴了，即兴更是不可能。”
　　“会即兴，才是真正的入门。”
　　这也是为什么中国的“吉他手”那么多。
　　而乐理和听力的学习，是很枯燥的。
　　姜黎黎当然热爱音乐，她曾经幻想过的另一半，也该是一个懂音乐的人，那么两个人才有共同话题。乐器的二重奏，水乳交融出情感的二重奏，多么让人向往的场景……她也不知道自己出于那种心态，内心期望把易阳养成为自己喜欢的那种男生……嗯，会很有成就感吧。而这种心态，自听过易阳唱歌后就越发强烈。
　　易阳的嗓音天赋真的很好。
　　所以，乐理知识和视唱练耳就成了必修课。
　　而关于学费的事情，姜黎黎从来没有提过……但可以想象，无论是英语补习还是音乐补习，这般高质量的一对一，绝对不是一笔低廉的费用。易阳自然是提过一次关于学费的事情，哪怕象征性地给点呢？但是姜黎黎一听到钱，瞬间脸色都变了，说：“你认为我的课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
　　这是很严厉的话了。饶是易阳的厚脸皮，支支吾吾两声，也变得面红耳赤。自打那次以后，他再也不敢在姜黎黎提钱的事……的确如此，种种迹象表明，尽管姜黎黎生活低调从不张扬，但她一定有一个很优渥的家庭。自己能给多少钱呢！大抵会让她感觉被侮辱了吧？想到这里，就更加无地自容。
　　只能把给的姜黎黎的关心关爱，默默地记下。
　　今天姜黎黎上课时的精神不太好，补习英语的时候就是如此，不断打着哈欠。等到了音乐课，带着易阳练了几遍视唱练耳，就让他自己照着吉他谱唱歌了。
　　现在已经可以熟练地用那几个基础和弦弹唱一些流行歌。六线谱是姜黎黎自己做的，编配的和弦和节奏型都很简单，随便可以上手。
　　易阳挑了一首周杰伦最经典的《晴天》，姜黎黎编配的这个版本很简单，他试了几遍，就能弹出伴奏了，随后开始唱了起来。
　　“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童年的荡秋千，随记忆一直晃荡现在……”
　　易阳弹的还没有那么熟练，所以节奏很慢很慢，这样反而让这首经典的曲子有了不一样的味道。
　　灯光很暗，姜黎黎靠在沙发上，看着易阳轻轻弹奏，专注地唱着，眼睛里露出温柔的笑意，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唱了两遍，易阳笑着说：“今天我表现得不错吧？”
　　一回头，就看到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的姜黎黎了。
　　睡着的姜黎黎，眉眼自然无可挑剔，她无意识地翻了翻身，那一霎，身子像云一样就要飘起来似的，随后彻底松弛地躺下了，柔柔的躺着，像一湾松软的海滩。
　　易阳沉默不语，默默地坐在凳子上看了一阵姜黎黎，随后轻手轻脚地放下吉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嗯，姜黎黎这一睡其实让他陷入了两难。
　　叫醒她？当然不妥，看得出来，今天她很疲惫了……说实在的，叫醒是对的，但不忍心。
　　可是不叫醒她，怎么办呢？直接离开？如今晚上还是很凉的，万一着凉了，总是不太好。扛着她去卧室？呵，更不可能了，虽然两人的关系很好，但那种亲密的事情已经称得上过分了。
　　而姜黎黎的卧室，没有经过她的允许，进去了也不太好……被子在里面。想了想，易阳便将自己的校服给脱了下来，嗅了嗅，确认没什么味道，给披在了她的身上。
　　嗯……这种时间睡着了，不大可能一直睡的，一两个小时怎么也就醒了。易阳决定等一等。等的时候，有些无聊，四处张望，看到阳台边上的一个书架子，好奇之下就走了过去。
　　突然，他看到姜黎黎的书架上也有一本王小波的《黄金时代》。


第七十一章 完了，我文青了
　　姜黎黎的家，可以说是一个豪华的单身宿舍。套四的户型，只有两个卧室，一间她睡的主卧室，一个给客人睡的副卧室，另外两个原本作为卧室的房间，被她装成了一件储物室和一个衣帽间。而客厅的装修也十分精致，她说天花板和地板里面都有一层隔音棉，弹琴也不会打扰到楼上楼下的邻居。
　　很静。
　　易阳又看了一眼姜黎黎，觉得她应该还会再睡一会儿，犹豫一番，便轻手轻脚地从书架上拿下了那本《黄金时代》。
　　很难不好奇。
　　其实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可以确定骆落月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嗯，准确地说，那些成绩好的学生，没有一个是他们这些差生认为的那种传统意义的“好学生”。无论是宁枝馨、罗冰、骆落月还是赵月娥，都不是那种书呆子，古板的读书狂魔，他们都有丰富的内心世界。
　　尤其是骆落月，整天看的漫画书都是《龙珠》、《海贼王》这种热血漫画，很难想象她推荐的书会是那种很枯燥的东西。而在姜黎黎家也看到了这本书，就让易阳对这本书更加好奇了……他更不信姜黎黎会去读枯燥的书。
　　嗯……看看吧。
　　易阳轻手轻脚地坐下，将书翻开。第一页是序言，快速略过，只在一句话上稍作停留……那是作者王小波说的：“时代三部曲中，《青铜时代》和《白银时代》，我不是那么看好，只适合读九遍，而《黄金时代》，则必须读十遍。”
　　他心想，这作者真有意思，竟然这么夸自己。
　　随后，翻开了正文。
　　严格地说，尽管两世为人，这却是他第一次读真正意义上的“文学作品”，嗯……当然还不确定这本书到底是不是文学作品，所以内心还是很兴奋的。
　　只是刚刚读了十几分钟，易阳就感觉自己的三观被震碎了……他心想，这作者可真是个臭流氓，开篇没多久，就是赤裸裸的鼓掌描写……尽管拥有28岁的灵魂，但是没有高层次的文化，在小网站上看过那种小说，远远没有此时看这本书时来的震撼。
　　可以说是，内心翻滚起了惊涛骇浪。如果是一个人还没什么关系……易阳偷偷瞄了一眼姜黎黎，她睡得安稳，没有醒来的迹象。此时……他莫名产生了一种在老师家偷看岛国片的感觉，被强烈的新奇和羞愧笼罩着进而折磨着。
　　啊，所谓的文学作品，是这样的吗？
　　还是忍不住继续看了下去。
　　但是很快，他的表情就严肃起来了。
　　这本书很短，约莫只有几万字，也就一般网络小说二三十章的样子，他一开始看得很快，速度越来越慢，很快就完全沉浸到书中的内容去了。他读着书里的东西，再看到那些香艳的描写，荒诞好笑的句子，却逐渐没有了一开始那种新奇刺激的感觉，他不知道骆落月看这本书是什么感觉，但是在底层活了二十八年的他，逐渐有了莫名其妙的共鸣。
　　直到……他读到后半段，又忍不住翻回去再看那句话：“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他浑身一震。
　　易阳觉得，他这样的人，永远不可能被某一本书上的内容给打动，他每次看到或者听到那些因为某一句话而热泪盈眶的人……他们的故事，都觉得矫情。直到这一刻，他的回忆炸开，泛滥，再看王小波的这句话，他的胸口突然涌出了一种难以严明的感觉，他想哭，他觉得这句话击中了自己的灵魂。
　　他也变成了那种曾经最看不起的矫情的人。
　　但却感到痛快。
　　再看时，他觉得书里的每一个句子都有深意，这本书大抵不是他此时理解的那样……他还不是很懂其中很懂隐含的意思，大概是这样的……怪不得王小波说，这本书要读十遍。
　　易阳决定，认认真真地把这本书读十遍。
　　正在入迷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你在看什么？”
　　易阳顿时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吓出来了，应激似的跳了起来。姜黎黎见到易阳这么大的反应，在原地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你这么胆小啊！”
　　易阳不满地说：“老师，真的会吓死人！”
　　姜黎黎的目光放在了易阳手里的书上，看清是《黄金时代》后，微微一怔，随后轻轻咳嗽一声：“谁让你看我书架上的书的？”
　　易阳心想也对，但以他对姜黎黎的了解，她不太可能会因为自己看了她书架上的书而生气的……啊，大概因为是这本书吧。
　　姜黎黎继续说：“那个……这本书上的东西，你还不是很能看得懂的。”
　　易阳问：“老师，你能看懂吗？”
　　姜黎黎不满地说：“我当然……能看懂啦！你们这些小孩子啊……很容易把这本书当成是……嗯，爱情小说，其实这本书反映的是一个时代呢。”她觉得说得再多，易阳也不大能懂吧……这种时候，她又想到对方只有十四岁了。
　　这时，易阳却是表情严肃起来：“姜老师……嗯，我刚才看到序言里，说不同的年龄段看这本书会有不同的感悟，少年看到的是性，青年看到的是情，而立之年看到的是真。”
　　姜黎黎微微一怔，序言她倒是没有认真看过，或者看过也忘了。
　　易阳随后说：“我觉得，王二做着流氓的事，说着流氓的话，却不是一个流氓。”
　　姜黎黎愣住了，易阳此时的目光真诚而清澈，冷静而炽热，还带着一种让她捉摸不透的成熟。
　　这小子，有时候真的会给人一种错觉，他身体里装了一个成熟的灵魂。
　　她沉默了一阵，突然笑了起来：“努力成为一个文青吧，将来会有许多小女孩心甘情愿地死在你的手上。”
　　易阳脑子里蹦出的第一句话是：“也包括你吗？”
　　但是这句话只是想想就没了……不可能说出来的。他认真酝酿了一下，才说：“我还是爱理科多一点点……”


第七十二章 更迷茫了
　　课间时分，易阳从抽屉里取出了骆落月借给他的那本《黄金时代》，默默的看了起来。如果说第一遍看的时候，还会被里面香艳的情节所吸引，再看第二遍的时候，就会关注其他的东西了……毕竟是一个成年人，早已经过了会因为几段关于性的描写就兴奋不已的年龄。
　　真正静下心来看这本书，带给易阳的不仅是这本书的收获……当他看进去以后，他发现前一世让他望而生畏的文学作品……似乎并没有那么充满了距离感。这个发现无疑是令人振奋的。他知道，如果要提高成绩，语文作文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环节，而作文的提高，哪怕是他这样前一世的差生，也知道需要大量的阅读做为基础。
　　阅读，又要以热爱为基础。
　　而阅读的东西，当然不能是兵王赘婿……有一些网络小说，哪怕是他都觉得文笔幼稚啊。他的心底是有一份畏惧的，对文学作品的畏惧……以至于他重生以后也没有去主动接触它们，只是机械式地看课本上的东西……虽然已经很能提升语感了，但是那仅仅是语感罢了。
　　作文，最重要的是思维。
　　这个叫王小波的作家，带给了他一种无法言喻的震撼，从第二遍开始看这本书的时候起，他开始认真思考，同时享受这个过程。
　　看得正入迷，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易阳这一次倒没有被吓到，转过头看了一眼，是骆落月，她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表情……嗯，很古怪，他脑子里冒出了一个词语……猥琐，但这个词语用来形容骆落月又不太妥当，如果这个表情放在张卜寿脸上，就会很贴合。她看了看那本书，然后说：“在看？看多少了？”
　　易阳说：“嗯……第二遍了。”
　　“第二……遍！”骆落月不可思议地说。
　　“嗯。”易阳的表情依旧很平静。
　　“感觉怎么样？”
　　“谢谢你借给我这本书，我觉得很好。”
　　骆落月瞪大了眼睛盯着易阳看，似乎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一般，易阳的表情就像是正在阅读鲁迅的《野草》一般严肃，没有羞怯，没有挣扎，一切都太自然了。
　　于是，她就失望了。
　　他为什么没有那种表情……
　　那种……
　　就那种……
　　其实，连骆落月自己都很难描述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把书借给易阳的。先说她自己，她初看那本书的时候，和易阳有着类似的感受：写书的家伙真是个臭流氓，借给她书的人也是个臭流氓。但是第二遍开始看的时候，就抱上了严肃认真的态度……虽然还是不太懂这本书到底要讲什么，但她的眼中不仅仅是性了。
　　或许，在某一个潜意识中，她认为能够从这本书里看到什么，是区分一个人是否成熟的标志。
　　而为什么要把这本书借给易阳？现在也很难说清楚初衷……或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至少有一丢丢初衷是……她希望易阳能在看到这本书的第一瞬间，把她当成是一个女流氓。
　　向来是，推翻一个人对自己固有印象的时候，会有一种内啡肽分泌的快感，远超多巴胺。她确信自己给易阳留下的印象是一个乖乖女，一个女学霸，或许这也是他跟自己始终有一个距离感的原因。当他看到自己给了一本“黄书”时，就会被吓一跳，想到那个场景，她很快乐。
　　但是还没有结束，当易阳彻底当自己是一个女流氓的时候，再严肃地告诉他，你不能用那么肤浅的眼光去看，要告诉他，这个故事很荒诞，但又很真实，这不是两情相悦的爱情故事，它讲的是时代的牢笼，讲的是顺应潮流去作恶的可怜人……啊，想到那副场景，她觉得自己的格局无限拔高，易阳大抵会羞愧吧，嘻。
　　他会知道，原来王小波不是臭流氓，故事里的王二也不是臭流氓，他眼前的学习委员，更不是女流氓。
　　又是转折，又是内啡肽。
　　但是，这一切还没有细想得透彻，易阳就已经用他那副始终如一，包容一切的目光看着自己了……猛然惊觉，这家伙，从看这本书的时候起，就没把王二当流氓，没把王小波当流氓，但他那眼神，似乎已经把借书给他的自己当成了流氓。
　　骆落月心态崩了，她生气地质问易阳：“你……你怎么能觉得它好呢！你……你知道它讲的是什么吗？”
　　易阳认真地摇了摇头：“还不是很懂，你懂吗？”
　　骆落月说：“我……我当然懂了！首先就是……嗯，这本书讲的不是一个爱情故事。”
　　易阳点点头，说：“嗯……还有呢？”
　　“还有……”
　　易阳想了想，说：“嗯，我的感悟不多，其实看了这本书，反而更加迷茫了。”
　　“很多很多人啊，总是固执地认为，这个孩子成绩好，他就是好孩子；你说脏话，你打架，你早恋，你就是小流氓，所有人都会被打上标签，比如我，比如你，比如很多很多人，就像《黄金时代》里，大家说你是破鞋，你就是破鞋，没什么道理可讲。我是男生，男生重理性，遇到事情用逻辑推演一下，但这世界发生了什么，我一点都不了解。”
　　骆落月听得目瞪口呆。
　　易阳笑了笑：“我想把这本书再看几遍……王小波不是说了吗，这本书值得看十遍，或许会不那么迷茫。”
　　骆落月沉默下去了……很难受的感觉。她的一切事先的想法都落空了，她看过这本书，更看过许多书评。其实，她并不能对书里的东西感同身受，或许潜意识里，她只是觉得看过、能看到性以外的东西，会显得很牛逼，所以哪怕那些她准备说教易阳的话，其实都是拾人牙慧。反倒是易阳的一句“我不懂，我更加迷茫了……”让她知道，这家伙是真的看进去了。
　　他还要看十遍！
　　一瞬间，骆落月开始生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生易阳的气，她默默地坐在了位子上，一语不发地取出了课本。
　　而易阳，则继续看书了。


第七十三章 呀，拿错了
　　还有一节物理课。
　　骆落月幽幽叹了口气，和易阳当同桌，实在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但是具体不舒服在哪里呢，一言两语还真是说不上来。笼统的概括就是，距离感……这种距离感和曾经遭遇过的距离感不同，更像是……代沟？课间，她拉着闺蜜周粥出去透气，两人聊着易阳……很多事情，她都会跟周粥说的。
　　仔细一想，还是能够想出来的。
　　成长这么多年，也算是遇到了很多不同类型的同桌，有男生也有女生，却没一个像易阳这般……怪人。因为早熟一些，骆落月觉得以前的同桌，大都是幼稚一点的，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他们想事情也好，说话也好，都带着比自己小一点的孩子气……
　　以前觉得那些同桌幼稚，但相处起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甚至可以说是愉快的。相处的模式基本上是要不了几天，他们往往都会唯自己马首是瞻……当然，也不全是因为同桌晚熟，也有的原因是……他们喜欢自己嘛。
　　但是，还是希望有一个比自己成熟的同桌……嗯，最好是男生。
　　然而，一个貌似成熟的同桌真的出现后，就开始无比想念那些孩子气的同桌。
　　这段时间和易阳当同桌后，常常会忍不住想，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牛马。
　　本来以为一个混混式的人物，上课不打扰自己就哦弥陀佛了。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对方的确没有打扰过自己的学习。这没什么问题，但是接触深了会发现，这种不打扰似乎有些矫枉过正了。
　　偶尔上课想要说说闲话，那家伙竟然从来不会理会，一开始还会嗯嗯啊啊地敷衍一下，后来干脆理都不理了。这样的同桌，当然是无趣极了。
　　而这个……不可能提出来啊。
　　周粥问：“你同桌上课有没有欺负你呀？”
　　骆落月哼了一声，说：“欺负我？你呀，在想什么呢，你见过有人欺负我吗？可能吗？”
　　周粥顿时崇拜不已，说：“落月，你太厉害了。谁不知道他呀……如果换了是我给他当同桌，我觉得自己肯定被他欺负死了。”
　　“你要是被欺负了，你就跟我说，你知道的，我肯定会给你出头的。”
　　骆落月只有周粥这一个闺蜜。
　　周粥看了看手表，继续八卦易阳：“不过有一说一，我觉得他还挺帅的，以前都没有发现。你跟他当同桌这么长时间，他人咋样啊？”
　　骆落月想了想，说：“嗯……人嘛，不知道，我跟他也不算熟，但是，应该不坏吧。”
　　“啊？这么长时间还不熟啊。”
　　骆落月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就说：“不熟也正常嘛，我又从来不跟他说话，他偶尔上课想和我说闲话，我能理他吗？当然不行，我要学习。”
　　“哦，原来是这样。这么说的话，他还是有点可恶呀，竟然上课打扰你学习……要不然，跟老师反应一下，他打扰你学习，我们不跟他同桌了吧！”
　　“哦……这个啊，那倒也没有这个必要。”
　　“不过这几次考试，他好像考得挺好的……他有没有作弊啊？”
　　“作弊吗……没有吧，不太清楚……应该没有吧，有一说一，他还是有进步的，实实在在的进步。”
　　“肯定是因为你的帮助嘛。”
　　骆落月有点脸红，说：“没……没那么夸张啦。快上课了，我们回教室吧。”
　　“行。”
　　……
　　吴铭推了推眼睛，微笑着说：“昨天布置的测验卷，虽然是开卷，但是因为涉及到没有学过的知识，所以考满分的同学并不是很多……嗯，班上一共有三个。当然，已经很不错了，上90分的也有不少，没有不及格的同学，总的来说，考的不错，来，前排的这位同学帮我发一下试卷。”随便抓了一个学生。
　　发卷子的空隙，学生们就窃窃私语起来了。
　　大家觉得，三个满分，想都不用想，一定是罗冰、宁枝馨、骆落月。
　　骆落月问易阳：“你这次感觉怎么样？我看你物理课听得挺认真的。”
　　“嗯……就还行吧。”
　　“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要逆袭了，那这个物理要努力哦，数学呀、英语什么的，提升起来肯定要一点时间的，物理，听说男生学起来会比较轻松。”
　　“嗯。”
　　“不过总的来说，也没什么难度的。你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讲讲的。”
　　“好。”易阳转过来笑了笑：“谢谢。”
　　很快，试卷就发了下来。因为交试卷的时候，是按座位收的，两人的试卷是挨在一起的，发下来的时候并没有打乱顺序，依旧是连着的。发试卷的人将两张试卷一起发在了易阳的桌子上。
　　一张100分，一张98分。
　　想都没有想，骆落月就把那张100的试卷拿走了，一面有些诧异地说：“呀……厉害呢，竟然都考到98分了！”
　　易阳的表情仿佛微微抽搐了一下，沉默地盯着骆落月拿走的那张试卷，一时间没有回应。
　　“你干什么这样看……”突然，她随意低头一看自己拿到的试卷，表情凝固了，变得尴尬、羞……她拿的是易阳的试卷。于是两人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这本来不能算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只是拿错试卷了嘛。但是放在骆落月身上，她的自尊心，她的那份骄傲，以及刚才对易阳说话时的语气，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只能默默地，把试卷还了回去，颇没有气势地说了一句：“呀，拿错了……”
　　易阳笑了笑：“哈……看来我的字，进步挺大的。”
　　话外之音就是，你是因为我的字写得变好看了，所以才认错了试卷，而不是因为想当然的100分归属。
　　尽管有些捂着骆落月的耳朵敲铃铛的嫌疑，却还是让她感觉不那么尴尬了，讪笑一声：“是……”
　　女人嘛，总是自欺欺人的动物，哪个年龄段都一样。
　　拿回了自己的试卷，骆落月一整节课没有再和易阳说一句话。


第七十四章 卜寿的春天
　　物理考试拿到满分，也算是个这段时间的付出交出了一个答卷。只有经历了，才真正懂得了什么叫一份耕耘，一分收获。
　　体育课前是数学课。下课前刘冬虹招呼道：“下一节体育课……”
　　“老师没有生病！没有生病！”张卜寿急得叫了起来。
　　刘冬虹一粉笔甩在了张卜寿脸上。“我有说要占用你们的体育课了吗？还是我以前占用过？”
　　张卜寿讪讪一笑。
　　同学们哄堂大笑。
　　刘冬虹随后说：“需要抽两个同学帮忙打扫一下新的那间计算机教室……”说完，她的目光望向班上的众人，并没有人主动举手。她微微叹了口气，这种事情的确是不好点人的，年级组长让每一个班抽两个学生，其他班级基本上是直接让劳动委员或者学习委员去了，但她觉得这种事情，最好自愿。
　　看来，还是点人吧……她的目光望向那几个班委。
　　就在这时，易阳举起了手：“我去吧。”
　　刘冬虹心里微微一喜，同时心里又有些诧异……实在没有想到，自告奋勇的竟然是易阳。她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点点头，“还需要一位同学。”
　　骆落月也诧异地看了易阳一眼。如果下一节课是一节正课，相信会有很多人都愿意去出公差的。但是偏偏下一节课是体育课，宝贵的体育课，去打扫卫生，肯定诸多不愿意。原本她很无奈，按照剧本发展，大概会让他们这些班委去吧……尤其是刘冬虹看向她的时候。正在惆怅，易阳就举手了。
　　这时，刘冬虹又说：“还需要一位同学……”骆落月犹豫了一下，准备举手，就在这时易阳说：“让张卜寿去吧。”
　　张卜寿一惊，连忙站了起来：“啊？我？”
　　易阳望了过来，张卜寿表情垮了下来，但还是说：“好……好……我去。”
　　刘冬虹露出了微笑：“好……嗯，你们两个直接到综合教学楼三楼301计算机教室去找年级组长郝老师报到就行了。”
　　骆落月准备举起的手，也只好收了回去，眼神复杂地看了易阳一眼。
　　……
　　张卜寿垮着个脸，无奈地说：“大哥，你干嘛要带上我啊！我的体育课哎……”
　　易阳当然有他的考虑。这一世既然不打算当一个混混了，那么一些行事原则就要变一变了。曾经当然是不会鸟任何老师，更不可能帮学校干活……除非能偷懒不上课。但是这一世，这种想法要变化的。
　　有了成年人的思维，有一点事可以明确的，尽管班主任看起来没什么卵用，但还是能够掌握到一定的资源、信息的。别的不说，入团啊、奖学金啊、助学金啊之类的，班主任是第一推荐人，这些东西未必需要，但有总比没有好。
　　除此之外，还有学校会有一些和省城重点学校交换交流的机会，交换的学生优秀是一方面，但名额毕竟只有那么几个，不被老师注意到，就直接蹉跎了。
　　这就很致命了。这一世要立志读一个好大学，这些机会必须抓住。
　　不过，还是要慢慢来，一次两次肯定不行的，要逐渐在班主任的心里种下种子。
　　当然，如此会显得比较功利。
　　但是，虽然他是一个学生，却绝对不能以一个初中生的行事方式来要求自己。否则重生一次就没什么意义了。
　　而更重要的还是成绩，没有成绩，这些都是无用功。
　　易阳敲了敲张卜寿的脑袋，说：“你还不乐意啊……你不知道，我是在给你创造机会。”
　　“啊？什么机会？”
　　易阳说：“其他班肯定是班委带头，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劳动委员。你说，张雪芬是什么委员？”
　　一听到张雪芬，张卜寿的眼睛都圆了，先是恍然大悟，随后露出羞涩的表情：“啊……我，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果然是好兄弟，你啥事都想着我呢！”
　　易阳坏笑道：“是吧，张雪芬是她们班的劳动委员，如果她在的话，她擦桌子来你端水，她扫地来你倒垃圾，想一想那画面，牛郎织女是不是也就这样了？”
　　“牛郎织女”这四个字又一次深深地刺激到了张卜寿，他开始幻想那副画面，发出一阵阵傻笑，随后拍了拍易阳的屁股：“好兄弟，真有你的！”
　　两人一起来到了指定的地点。
　　郝老师正拿着一个本子记着东西，见到易阳和张卜寿过来了，抬眼撇了撇他们两个，问：“几班的？”
　　“一班的。”
　　“一……班……行，谁是劳动委员？过去领工具吧。”
　　“劳动委员？”张卜寿微微一怔，劳动委员在班上是可有可无的班委，但好歹也是班委，任命自然也是按成绩的。两人此前学渣，当然都不是班委。他正想说没劳动委员，易阳却抢答道：“他是。”指了指张卜寿。
　　张卜寿瞪大了眼睛……作为一个纯学渣，长这么大还没有当过班委呢！
　　不等张卜寿回答，老师就说：“劳动委员，带好你的助手，听那边学生会的赵学姐安排。”
　　过去领工具的时候，张卜寿忍不住小声问易阳：“你干嘛要说我是劳动委员啊……”
　　易阳笑道：“你傻啊，人家张雪芬是劳动委员，你也是劳动委员，这叫什么，这叫门当户对，是不是？”
　　“门当户对”这个词语又又一次刺激到了张卜寿，他再一次发出嘿嘿嘿的傻笑，但随后又有些紧张地问：“但是……我冒充班委，会不会被发现啊？”
　　“放心吧，不会的。咱们班的劳动委员是周粥，她巴不得有人能替她呢。”
　　“是嘛……好吧，那……那……嗯，反正就这么一次。”
　　领了工具后，易阳随大流混在人群里装模作样。
　　一会儿，易阳看到张卜寿一脸怂逼的样，一直跟在张雪芬后面，不敢上去搭讪，叹了口气，过去踢了他一脚，随后攀着他的肩膀，给拉扯到张雪芬旁边。
　　“那个张同学……”易阳说。
　　张雪芬回过头来。
　　严格地说，张雪芬并不是很漂亮的女生，她的脸圆圆的，但有可爱的味道。她疑惑地看着易阳和张卜寿。
　　易阳说：“老师说，找两个劳动委员一起去倒垃圾。”
　　张卜寿瞪大了眼睛，他一脸震惊地看着易阳，卧槽，扯谎这么自然的吗？
　　张雪芬也没有怀疑，问：“哦……那，我再去找一个劳动委员……”
　　易阳说：“不用了，我们班的劳动委员不就是现成的吗？”又踢了张卜寿一脚。
　　张卜寿连忙说：“哦……我是委员，我是委员……”
　　张雪芬放下手中的活儿，说：“那好吧。”
　　张卜寿紧张极了，嘿嘿傻笑。
　　张雪芬被张卜寿憨憨的样子给逗乐了，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细声细语地说：“垃圾筐呢？”
　　“那边……那边……”
　　两人去了，张卜寿走到门口还被防盗门的金属门槛绊了一跤。
　　易阳表情微微一抽搐，随后叹了口气。
　　环视四周，老师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打扫卫生的学生挺多，好几个无所事事的。见状，他随意把扫把一丢，拍拍灰尘就下去上体育课了。
　　老师都不在，扫给谁看啊。
　　这时候，算是暴露出了一点点流氓属性……


第七十五章 倔强的邱果然
　　易阳从打扫卫生的地方出来后，这节课才过去不到半节。他一路溜达，直接去了操场……倒是不用太担心计算机课打扫那边的情况。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是在刘冬虹哪里刷个脸卡，目前当然也看不出什么作用的，这个需要一段时间的积累。至于计算机教室那边，大家都不认识大家，人也够，少了一两个也没人能注意到。
　　他对待学习的态度是，不能走捷径，但不意味着时时刻刻都不走捷径……那也是白活了。人情世故上的东西，随着年龄增长，学习之外的地方会用得到很多。
　　操场上从来都不是某一个班单独上课，往往至少有两个以上的班级。小县城初中的体育课还是没那么规范的……易阳听说省城重点中学，连体育课都变着花样，能选修，足球排球毽子，夏天还有游泳课，不像他们这里，永远都是跑两圈，自由活动。
　　了解得多了，就会很羡慕。
　　此时，已经是自由活动时间，操场上三三两两的学生走来走去，散着步，一些远远的角落，也有一些不爱运动的学生坐着聊天。易阳将目光望向了篮球场……那里正在进行一场篮球比赛，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走了过去。
　　球场边上，是正在加油的同学，一个个加油呐喊着。球场上，是他们一班和五班的比赛……不过和往常有一丢丢区别，球场上竟然有一个女生，邱果然。
　　上次邱果然试图做一些亲密的动作被他给按住了以后，她就没有主动再找过自己说话了。当然，对易阳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现在的他，并不打算去想这些事情。倒不是他一定要摆出一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姿态，而是说，他对恋爱的理解，和这些“同龄人”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如果恋爱时什么都做不了，实在是没劲。
　　此时，邱果然作为整个球场上唯一的女生，十分惹眼，无论是这个班上的还是对面班上的人，目光都很难无视她。站在球场边缘，易阳默默地看了一会儿。
　　总的来说，邱果然球技是不错的，控球很熟练，但也仅仅如此了。很多人认为篮球靠的是技术，其实不是，身体素质是比技术更重要的东西。就拿邱果然最拿手的控球来说，没有力量和速度的加持，她的运球虽然花哨，背身、胯下、协调又自然，但整体软绵绵的，不快，就是因为没有力量，也就过不了人。
　　而在比赛的时候，球场上时时刻刻都在对抗，身体接触。防守时、抢篮板时，身体强壮的人就是可以把球抢下来，速度快的人就是不需要过多的运球也能把人过掉，又快又壮的家伙，你就是拦不住。而初中阶段，女孩子成长的先发红利已经没了，和男孩子比身体上大抵是吃亏的。
　　邱果然靠着熟练的运球，过掉了一个人，又用了一个后撤步，把球从腰间推了出去，篮球砸在篮板上弹了进去，场下一片欢呼，她绷着脸，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球而十分高兴，继续投入到下一个球的防守中去。
　　已经是看到邱果然投进的第三个球了。虽然场下不怎么懂篮球的人都很高兴，但易阳明白，还是有相当大的原因是……对面给邱果然放了水。其实能想的通，一个男生，无论如何都不太可能在球场上像对待男生一样对待女孩子，自然动作就会小了一点……只是，这种放水并不是没有下限的。
　　男生天生会有一种取自基因密码中的征服欲，尤其在面对邱果然这样上好佳的雌性时，这种原始的欲望就会更加泛滥……当邱果然表现出一定水平的篮球技艺后，会让人特别想要击败她，借此展现出雄性的风采。
　　下一次进攻的时候，邱果然晃过一人，突破到篮下，迎面上来一个黑大个，她的小身板就像撞上了一棵大树，一个踉跄，向后跌倒，球刚刚脱手，黑大个还不松劲，补了一个大盖帽，篮球飞得老远。
　　众人惊呼，篮球直接飞出了球场，再看篮板下，邱果然已经坐在了地上，黑大个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着。
　　下面有人说：“盖一个女生，真是……”
　　又有人说：“那不盖呢，老是让她得分，也挺那个的……”
　　于是有人总结：“就是说，打不打得过她，都不太好。”
　　确实如此。
　　邱果然默默地站了起来，队友过来问候，她只是摇着头，咬着嘴唇笑，但很快眼泪就噙在眼眶里打转了。
　　好疼。
　　十分委屈，又不甘心在大家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给邱果然平添了几分惹人怜爱。
　　“暂停一下吧！”赵强颇有些不满地对五班那边喊了一声。
　　而五班那边，几人开起了玩笑。
　　“好家伙，你还真下得去手啊！”
　　“狗日的，辣手摧花啊你！”
　　但看得出来，并没有人对这般对待邱果然有一丝丝愧疚。上了球场，这是一定要面对的事情。很难说清楚这时候那些男生的心态，其实他们应该是对邱果然颇有好感的，但越是这样，反而越要打得凶猛……
　　赵强问邱果然：“还能继续打吗？”
　　邱果然咬着嘴唇，露出了那颗虎牙，无辜地望了望赵强，还是凶猛地点了点头。
　　然后就听到了身边传来了一声：“我来吧。”
　　邱果然一怔，回头就看到了易阳。
　　赵强这才注意到易阳，有些惊喜。虽然邱果然还是可以……嗯，至少球技比他们班除了自己和易阳以外的所有人都好，但毕竟是女生。他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人，不是万不得已，实在是不想带着邱果然玩……别扭，算什么事啊！
　　看到易阳，他这才感觉稳了。


第七十六章 少年和少女复杂的心思
　　“宝贵的体育课时间，你们的暂停没完了吗？”五班的人颇为不满地吆喝了一声。
　　赵强看着邱果然，说：“让易阳上吧。”
　　看得出来，邱果然刚才被撞倒的这一下很疼，尽管挂着笑容，眼泪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所以，赵强只是礼貌性地说了一句。
　　易阳脱了衣服，准备上了。
　　就在这时，邱果然却摇着头：“不。”
　　易阳微微一怔，赵强也是一愣。
　　邱果然站起来，说：“不要，我要打完。”
　　易阳和赵强对视一眼。
　　赵强有些无奈，他的思想挺简单的，他觉得篮球就是男生的运动，女孩子打一打娱乐局还行，这种比赛，就是添乱嘛。但是看邱果然的意思，一副一定要上场的样子，就很头疼了。
　　易阳则十分意外，被撞得那一下，挺疼了，她的小身板……嗯，称得上是柔弱，但她不惧与男生对抗，很令人佩服的精神。和赵强的想法不同，他倒是没有一定要让邱果然下场的意思，初中生的比赛嘛，又不是体校生，乱糟糟的，自己要上，随便顶一个人下去就行了。
　　其他人的作用未必有邱果然大。
　　就不用商量了，易阳随便指了指一个打酱油的，说：“你下场，我上。”
　　比赛再度开始。
　　易阳的打法是后来的小球打法，所谓小球，其实说得简单一点，就是以三分球和空切篮下为主要进攻手段的打法，需要速度和投射，减少中距离和背身进攻的频率。当然与这个时代的主流打法是不在同一个频道上的，这两年是科比最火爆的时期，大家都在学“美如画的跳投”。
　　此时，库里其实已经在大学里很火了，准确地说已经在全美很火了，但是中国球迷不认识。
　　后来人们当然对小球打法有颇多争议，有的人认为好，是时代进步的产物，有的人认为是软，让篮球越来越不好看……但无论怎么评价，有一点毋庸置疑，它是顺应时代的最优解。
　　易阳和许多球迷一样，当库里火了以后，也开始疯狂地练习三分球，尽管目前的力量还不是很好，但用库里初中时期的投篮姿势，还是很稳的。毕竟，投篮的肌肉记忆也被带过来了……至于为什么会带过来，嗯，重生的事嘛，鬼知道呢。
　　所以，邱果然身体弱一点，对易阳来说没什么关系的……她的耐力很不错，比场上很多男生都好，跑跑位什么的，拉开一下空间，就很好了。
　　易阳开始持球，对面的初中生闹哄哄地贴了上来，一来就是紧逼防守。这不是什么很好的策略，不太会打篮球的人，在球场上的位置感很弱，尤其防守对方后卫的时候，主动迎上去，很容易放空……每一个人都不明白自己该怎么站位。
　　易阳让队友往三分线往外站，对面一对一防守，也跟着出来，这时候敢紧逼，他一步过掉，内线空空荡荡，不费为什么力气就进球了。
　　“好！”
　　“漂亮！”
　　“易阳加油！”
　　场下的一班学生呐喊助威，易阳已经连续进了三四个球……于是对面不敢再贴上来防守了。
　　赵强觉得不能只让易阳一个人出风头，就开始沉到中距离背身要球，他刚刚学会了后仰跳投，他必须在实战里用出来。易阳也给机会，连续给了几个，然后目送赵强邦邦打铁。
　　“草！”
　　“我去，篮筐今天有毒！”
　　赵强懊恼不已。
　　邱果然一点不看赵强，只是沉默地在球场上跑来跑去……
　　易阳上场以后，她就拿不到球了。倒不是说易阳打得独，比赛嘛，自己这边谁得分都是令人高兴的事情。
　　她其实能够感受到对面的那些男生，打得很卖力，其实目的或多或少都有一点是想在她面前表现一下子的。但是和易阳一比，差距就体现出来了。
　　她望着易阳，忍不住想一些球场之外的事情。
　　现在跟他的关系可相当尴尬了……嗯，原本以为那晚上，气氛都烘托到那个点了，像青春文学里面一样，轻轻地啄一下他的脸，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也说不清楚是不是喜欢易阳，但可以解释成，友谊的小啄嘛，或者说……真的喜欢了，能在一起，早恋了，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就处处嘛，初恋这件小事。
　　但是他那个无情的一按，性质就变了，能解释的也不能解释了，朦胧的情绪也必须清晰了……这算什么啊，少女的主动献殷勤？被拒绝了？那……到底算是表白了还是没有？想来想去，越想越气，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果然还是怪他。
　　就，不太想理他了。
　　而他也没有要和解的意思。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错了。
　　就在走神的时候，单打陷入困境的赵强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是有队友的，在人堆中瞥见了唯一能传球过去的邱果然，奋力抛了过来。
　　电光火石的瞬间，失神是很致命的事情……不是说会失误对球队造成伤害，而是，容易被砸脸。
　　球往她脸上飞去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她瞪大眼睛，这一瞬间是大脑空白的。
　　随后，一只手将篮球在她面前几十公分的位置截下。
　　这一切结束后，她脑子里才后知后觉地出现了自己被篮球砸中，又丢脸又疼的画面……不寒而栗。随后就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再看英雄救少女的英雄……只能是他，必须是他。
　　易阳。
　　易阳头也不回地控球拉开，一个后撤步后篮球推射出去，应声入网。
　　赵强看到易阳又轻松地得了三分……心里颇不是滋味。他也发现了，易阳的投篮很准，是真的很准！他以为，他和易阳的搭配就是乔丹和科尔，他是乔丹，易阳是科尔。
　　但现实是，科尔带着乔丹飞。
　　而且，他要球的时候，易阳从来不会打独球，总是无私地把球传了过来。
　　他在心底里是不愿意承认的，但是残酷的现实就那么摆在面前：易阳打篮球比他打得好。
　　易阳还在奔跑着，邱果然和赵强都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了看他。
　　唉。


第七十七章 能靠背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酣畅淋漓的篮球比赛在一班的胜利中落下了帷幕。这一次倒是没有上次绝杀的戏码，毕竟生活就是生活，正儿八经的现实里，哪儿有那么多戏剧性的事情发生。比赛的最后时刻，整整领先了对面十几分，在这种比赛里，很大的分差了，毕竟，总分也就三四十分。
　　回教室的时候，赵强叫住了易阳，犹豫了一下，说：“什么时候一起练练吧！”
　　易阳笑笑：“后面再说吧。”
　　篮球，是很容易拉近距离的东西，尤其是两个男生之间。
　　下一堂课是历史课。
　　历史课是很重要的。除了语数外三科以外，就是物理、政治历史三科要进行期中、期末考试了。而对于要进行考试的课，易阳都会分外重视。
　　“历史是一门以背诵为基础的课，一定要背！历史想要考高分，一方面是要形成历史思维，什么叫历史思维？就是说辩证的思维……所谓辩证，这个高中政治老师会跟大家讲，我这里简单地说一下，就是不能一边倒地看一个问题。”
　　“比如，随便举个例子，太平天国运动，它既然有有利的一面，也有不利的一面。而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就需要我们把握整个世界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用联系的思维去分析……”
　　“历史事件和它发生的时间，是学习历史的基础，就像是英语里的单词，是造房子造瓦的材料。历史看似不怎么考时间，其实处处都在考时间，比如，一道题目里出现了百家争鸣，而问的是唐朝的事情，你第一反应就可以排除了。”
　　历史老师唐芳是一个很瘦很瘦的女老师，一头卷发，个子不高，但讲话很有气势。
　　这个历史老师也是曾经没有重生的那一世比较喜欢的一个老师。原因是她说话很个性……此时讲的东西还比较枯燥，真正开始讲课的时候，她的课就像讲故事说书一样，抑扬顿挫，引人入胜。一段复杂的历史，历史是事件的主体被她讲出来就像是带着人格，就比如：“RB偷袭了美国，美国能忍吗？他不能忍，还没有哪个国家在他头上拉屎拉尿的，所以怎么办？那就打呗……但是他是不是真的想打？不好说……”之类的句子。
　　除此之外，瘦瘦小小的唐芳还有一点很对易阳的胃口，那就是公平……这里的公平又带着些许暴力的色彩，她要打人，拿着一根半米长的木尺子，对犯了错的学生动武时，一面笑眯眯地用尺子将挨打者的手抬起来说：“这次的作业……没有做，按照我的规矩……”话没有说完，就是“啪！”的一下。无论成绩好坏，都一视同仁。
　　没有记错的话，骆落月就被打过两三次。
　　当然，不是说易阳挨得就少了，但是只要是好学生一起揍，那时的他就会得到心理上的平衡。
　　反之，这个历史课，就是骆落月不太喜欢的课。
　　易阳重生以后，更加喜欢历史课了。
　　其他的课，大多是强迫自己认真听讲，唐芳的课则是放松一般的听故事去了。不过只是这样还不够，如果要以考试为结果导向，还是需要背和记忆的。
　　课堂的后半段，唐芳看了看手表，让大家自己看会儿书，便出门去了。一时间教室里又变得有些闹哄哄的。
　　易阳无事可做，索性翻看了历史书，又拿出了一个笔记本，不断翻动历史课本的同时，开始在本子上写起来什么东西。
　　骆落月原本计划今天不跟易阳说话的，已经忍了小半天，突然注意到易阳干的事情，好奇心作祟，终于忍不住问：“你在干什么？”
　　易阳没说话。
　　她凑过去看了起来。嗯……他的字比起这学期刚刚开始有了很大的进步，很有意思，他写的字当然有十分刻意的模仿自己的痕迹，一些她写字时喜欢的小习惯，不是很正规的练笔或者间架结构，也都被他十分生硬地模仿过去了……
　　有些许发呆。很难说清楚看到一个写字很丑的人模仿着自己写字慢慢把字写好这个过程时的情绪……但无论怎么说，是一种不错的体验……怎么说呢，那是一种极度被认可的滋味。
　　这是她能够找到的唯一的心理上优势于他的地方。
　　但是此时骆落月只是稍微关注了一下易阳的字，就被他写的东西给吸引去了。
　　只见此时他在笔记本上一笔一划地写下第一次鸦片战争，随后在下面对应写上：1840.6至1842.8。
　　骆落月一脸迷惑，片刻后理解过来，这家伙竟然把历史事件按照时间先后顺序做了一个时间轴，每一个节点的时间都写得清清楚楚。这不是什么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很快他就把历史课本上“侵略与反抗”对应的所有历史事件梳理好了。
　　随后，他又开始准备梳理“近代化的探索”对应的时间和事件。
　　骆落月感到有些怪异，忍不住问：“你不是打算把这本书上和时间有关的东西都给背下来吧？”
　　易阳理所当然地看着骆落月，反问：“不应该这样吗？”
　　他一脸认真，是真的在问骆落月。
　　骆落月心理有些不是滋味，她不喜欢历史课，学习历史也没有这么认真，让她把书上所有重要时间记下来是不可能的，所以当易阳正在打算这么干的时候，心里还是小小震撼了一下。
　　易阳看了看自己梳理出来的第一单元的所有历史时间和事件，并不觉得有很多，见骆落月不说话，也就自顾自地继续干活了。
　　骆落月哼了一声：“这么多，你能记住吗？”
　　“嗯……也不算多吧，应该不会费太多时间。”
　　“历史可不单单是考时间！还有意义啊、原因啊这些东西，也很重要。”
　　“是啊，就都记下来好了。”
　　骆落月内心不愿意相信易阳真的能把那些枯燥的时间都背下来，便泼冷水说：“这么记费时又费力，吃力不讨好，你肯定坚持不下去。”
　　易阳只是看了骆落月一眼，微微一笑，没说什么，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了。
　　学习这种事情，又不是给别人学的。
　　而且，重生以后的他，比所有人都耐得住寂寞，能用背解决的问题，都不叫问题。


第七十八章 欺负
　　今天张卜寿又帮周粥当劳动委员去打扫卫生去了。每周五，每个班都要派劳动委员去打扫几个公共教室，比如计算机教室、实验室之类的。
　　对于周粥来说，是个苦差事。实际上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去打扫卫生都不是什么美差。学生时代的班委，不像后来社会上那些领导，哪怕大一级，都能对你吆五喝六。班委就是干事的，除了听起来好听没有多少卵用，遇到活儿最先上的就是他们。
　　天性懒散软萌的周粥已经后悔了整整一学年了。恰好初二的班委重选将在期中后举行，她早早开始摆烂，就等着换届把她给换下去。这种时候，张卜寿表示愿意帮她去打扫卫生，可想而知多开心了。
　　易阳问张卜寿：“你怎么跟周粥说的？她竟然给你买了两瓶饮料！”
　　张卜寿嘿嘿嘿嘿地笑，一边递过来一瓶饮料，说：“我跟她说，看她太辛苦了，就想帮她分担一下。她感动的稀里哗啦，然后羞涩地表示要给我买瓶饮料。”
　　“为什么变两瓶了？”
　　“我说，一瓶肯定不行，我还有兄弟。”
　　“呵……”
　　“她说，张卜寿啊，你真不错，这种时候还想着兄弟，你是个好人。那我就给你买两瓶饮料好了！”
　　易阳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小子在张雪芬面前怎么没这么机灵？”
　　张卜寿得意地说：“你不懂，这个就叫爱，恋爱会让男生的脑袋变笨。”
　　易阳沉默了一下，然后踹了张卜寿一脚：“好了，去其他地方恶心其他人去吧……”
　　古有借坡下驴，今有借踹走人。张卜寿一路小跑去了，“我去找张雪芬打扫卫生去了！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吧！”
　　“滚，别回来了。”
　　……
　　回去的路上，易阳独自走着。他很喜欢走路回家，在他看来，走路是在干一件有价值的事情，而这个过程中又能肆无忌惮地思考走神，像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会有荒废了时间的负罪感。
　　想着一些事。
　　时间渐渐过去，重生回来已经好几个月了。若然想想，其实也没有干成多少事。微不足道地提升了一点数学成绩，掌握了一点学习英语的方法，开始对文学作品产生了兴趣，然后是物理直接按照计划地那样，开了一个好头……还有历史、政治，按部就班地学着。
　　关于人际关系，变化尽管无法忽视，但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在前面一点的时间里，就明确了这一世接触其他人时用什么样的态度……虽然是打定主意要好好学习的，但没有必要刻意地避开所有对学习没有帮助的人和事，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傻乎乎的书呆。
　　日子还长，这个世界不是男人就是女人，总是需要交流的，需要放下书本的，生活不是只有学习。这个过程中，如果不可避免地因为重生带来的阅历优势、天生的颜值引起了小女生的喜欢，也没有必要惊讶，更不必当成是洪水猛兽一样的东西避之不及。
　　总不能不和其他人接触吧。
　　虽然，这个年龄段的男生也好，女生也好，都挺傻气的，但相比于傻气的男生，还是傻气的女生接触起来更有意思一点……自然，这一点也没有必要产生负罪感，甚至违背人性。
　　有时候暧昧一点也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事情。更多时候，他还是以一种观光的心态来看待这一切。
　　很舒服，挺好的。
　　说到人际关系，这一世比起前一世就要复杂得多了。
　　额外认识了几个人，其中最让人敬佩的自然是姜黎黎。跟她的关系自然也是最好的，对她的态度是尊敬中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绪……毕竟是二十八岁的灵魂，对她这种岁数的姑娘有好感是很正常的，但是年龄和身份上的差距就摆在那里，自然也不可能妄想别的什么……如今的关系，就挺好的，或许再进一步，相互以姐弟或者兄妹对待彼此……
　　宁枝馨，原本是重生回来以后第一个接触到的女生，成绩也很好，不过她的性格是偏文静内向的，而自己并没有什么精力去主动维系彼此的关系，有几次因为意外接触了一下，说了几句话，互动什么的，但关系大抵也就如此了……除非学习上的必要，很难发再有什么改变的。
　　然后就是邱果然、赵强这些球友。因为篮球的原因，后面大概还会有更多的接触吧。相比之下，邱果然又要复杂一点……毕竟是女生，还顺便在她父母离婚的时候陪着玩了一天，那一回本来是没有什么其他想法的，只是单纯地不想因为她的离家出走牵扯到自己，所以带她去消磨时间到晚上，没有交通工具的时间……后来发生了一点意料之外的事情，那小丫头犯傻了，但总的来说不会改变自己的态度。
　　而赵月娥嘛……小地方的人，注重亲戚纽带，虽然她和自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但是因为易三和赵金花的结合，有这座桥梁，他们在农村也是比较亲的关系了，属于遇到事情，怎么都得出点力的那种……如果将来自己飞黄腾达或者赵月娥起飞了，对整个家族都是有好处的……啊，想得有点远了。
　　算了算，大概就是这些人。唯一有些遗憾的是他想要搞好关系的人，罗冰，基本上没有太多的接触。
　　如今的这个罗冰，看他的样子也好，听他说话也好，都很难跟后来那个气宇轩昂的家伙联系在一起。如今的他，除了表现出了学霸的属性，没有别的了。也主动跟他接触了几次……很有必要，至少重生前的那一晚接触，可以判断罗冰人品很好，值得成为朋友……更不提自己对他的……愧疚。
　　但是之前初一的时候，大家都是刚刚从小学升初中，还是小学的思维，自己的那几次霸凌大抵是让他产生了难以释怀的戒备，如今的关系也就只能如此了：没什么过多交流的。
　　其实还是很惆怅的。其实，想要主动和罗冰接触还有一个原因……说起来有些没那么坦荡，知道了将来罗冰会很优秀，和优秀的人成为朋友……嗯，也能称之为人脉。当然，易阳希望将来是互为彼此的人脉。
　　如此乱七八糟的想着，经过了一个小巷子，突然听到了一声猖狂的：“你小子最好不要给脸不要脸！”
　　易阳一怔。


第七十九章 哭了
　　易阳不知道后来的2022年还有没有校园恶霸的存在，因为那个时候他已经离开校园很多年了，学校里到底发展成什么样……不太清楚。他想，后来的那些孩子，成长的环境不像曾经，父母或多或少有了比较好的素质……而且媒体那么发达……
　　但是，如今这个时代，学校里仗着打架厉害，有一帮能一起打群架的所谓“兄弟”，或者有社会上闲散人员的“哥哥”罩的那些学生，品行不端，很容易变成欺负其他学生的那种混账。
　　曾经……他也是其中的一员。
　　如今其实连他自己都很难想清楚自己变成那样的原因……但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文化成绩烂。烂到那种程度呢？他曾经上了初中以后，不在乎的课可以说是一节都没有听过，逃课上网是家常便饭。回想起来，那些成绩好的学生，极少发生欺负弱势同学的情况。
　　文化水平不能决定品行，但是那些校园恶霸大都是文化几乎等于没有的……
　　另一方面的原因，还有一部分或许是校园里的恶霸大都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学生眼中的世界和成年人眼中的世界是不同的，甚至可以说是割裂的，当他知道这个社会什么是具有决定性力量的东西时，就会为曾经幼稚的行为悔恨不已。
　　而此时，遇到的事情大概就是某一个可怜的少年被一个或者几个混账的少年给堵在巷子里了，或许是在勒索钱财，或许是因为某些原因要出出气，也有可能是单纯看不顺眼就想欺负一下。
　　只是迟疑了一下，易阳还是迈着脚步离开了。
　　世上每天发生的蠢事情太多了……这种时候大抵只能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来处理。他不是什么英雄，这样的事情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管不过来，也未必有能力去管。
　　性本自私。
　　但刚刚走了一步，就听到了一声让他意外的称呼。
　　“罗……冰！”
　　他停下了脚步。
　　迟疑了一秒，迅速转身走进了那条巷子。
　　只过一个转角，就看到了几个人围着一个人……
　　……
　　罗冰捂着书包，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啪！”
　　他的脑袋上又被拍了一下，吃痛，以及内心的恐惧、愤怒、无力等等种种情绪让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忍住没有哭出来，只是沉默着，依旧低着头。
　　他前面围了五六个人，其他人都是站在那里，只有一个人在说话。
　　“罗冰！你狗日的，老子说话是不是不管用？”
　　“不说话是吧？”
　　罗冰忽然感到眼前一花，惊慌之间抬起了头，看到自己的眼镜已经被对方抢了过去。失去了眼镜，眼前变得模糊一片，便坠入了更加巨大的不安之中，他下意识伸手去抢，被旁边一个家伙踹了一脚在身上，书包也顺势掉落，一地灰尘。
　　对面的那个家伙发出了讥笑：“四眼仔没了眼镜，眼睛都睁不开了，哈哈哈哈！”
　　其他人也挤眉弄眼地笑了起来。
　　罗冰的鼻子抽了抽，还是忍着没有哭，只是默然地继续伸手去抢，对方挥着眼镜左右摇晃闪躲，他就像一个猴子一样被戏耍着。
　　这一幕，刚好就落在了才走进来的易阳眼中。
　　心里顿时产生了心酸的感觉，尽管……他也欺负过罗冰，但那时候更多的是凶他，从未做过将自尊心踩在脚下肆意践踏的事情。
　　快步走了过去。
　　在这种巷子里才敢做这种事情，其实也大抵能够看得出来这些混账东西并不是那么的勇猛……至少心中还是有所顾及的，才只敢在阴暗的角落里肆意张狂。所以，当听到易阳的动静后，所有人都将目光望了过来。
　　同一届甚至相邻一两届的学生，大概可以划分为同一个“江湖”中去，而其中一些风云人物的名气也往往不会是短短几天就能积累起来的。坏蛋是怎样炼成的？绝非一朝一夕。很多中学时期让人生畏的恶霸，在更早一点的小学时期就已经让自己的形象深入人心了。
　　易阳小学的时候，就已经打出了一片天地，相邻两届的学生，常打架的，都是知道他这一号人物的。
　　易阳不认识他们，他们却认出了易阳。
　　手上的动作停了停，众人将目光放在了易阳身上，当然也不可能主动打招呼。
　　易阳直接走了过来，脸色阴沉着。
　　罗冰看到易阳，也愣了愣，却也没有指望这种时候对方能做什么，只是趁着对方失神的刹那时间，一把抢回了眼镜。
　　为首的混账没有理会罗冰了，转过身来，直视易阳，脑子里则开始合计……
　　易阳又走了两步，被拦住了。
　　“有事？”为首的皱着眉。
　　“聊聊？”易阳平静地说。
　　“聊聊？”为首的混账东西摸出来一包“大乾门”香烟。易阳看到，想起来，似乎是两块钱一包的劣质烟。
　　那人吸了一口烟，缓缓吐了出来，才说：“聊什么？”
　　易阳指了指罗冰：“不管什么原因，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
　　几人相视一眼，都皱起眉头，却没有贸然做什么。罗冰听到易阳的话，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这样的表情一直没有散去，就那么直愣愣地望着。
　　“凭什么？”
　　“不凭什么。”
　　易阳冷淡地回应一句，就直接错开眼前的这人，走到了罗冰旁边，默默帮他去捡散落在地上的书本，罗冰慌忙说：“我……我自己来……”
　　没人轻举妄动，但都盯着易阳，又互相对视，捉摸不定。
　　易阳摇了摇头，兀自将那些课本塞进他的书包，站了起来。
　　眼前发生的事情让欺负罗冰的一伙人感到十分恼火，但是碍于易阳的凶名，以及此时他十分淡定的态度，不知道该怎样收场了……于是就僵住了。
　　他们大都听说过，眼前这个家伙，一眼不合弄不好就会从身上摸出一把刀子的。
　　更何况……最近都在传易阳和马东锡似乎是亲戚。
　　但这样任由易阳把人带走，总是失了面子的事情。刚才抢夺罗冰眼镜的混账上前一步：“你什么意思？”
　　易阳听到这话，似乎刚好又想起了什么，没有回答，而是说：“忘了说，你们欺负他，我不管以前，但是以后，不行。”
　　罗冰怔怔地望着易阳。
　　欺负罗冰的人也盯着易阳。
　　“你威胁我？”
　　“随你怎么想。”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知道我是易阳就行了。”
　　“我是吓大的？”
　　“你试试吧。”
　　说完，易阳便无视几人，直接拉着罗冰往巷子外走去。
     竒*書*蛧*w*Ｗ*Ｗ*.*q*Ι*s*ú*Ｗ*ǎ*Й*Ｇ*.*℃*c
　　罗冰紧张不已，抱着书包，手心出汗，心砰砰的跳个不停……倒不是害怕他们继续欺负自己，而是担心那些家伙把矛头转向易阳……那种时候，自己该怎么办？
　　或许……只有一战了。
　　心情就悲壮起来了。
　　但是好在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两人都没有回头，短短的几步路，却走了漫长的时光，直到走出小巷子——
　　罗冰看到眼前一片开阔，仿佛走出了黑暗。
　　就哭了起来。


第八十章 学霸的家
　　这个年代小县城里还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又昂贵的奶茶店，在小学门口，有一个推着车卖珍珠奶茶的流动小商贩，加珍珠的奶茶只要三块钱。罗冰给易阳买了一杯，给自己则买了一杯柠檬水。
　　罗冰的屁股上全是灰尘。
　　罗冰将奶茶递了过来，易阳也不客气，接过来用粗粗的吸管一插，吸了一口。说不上多么好喝，唯一比较有嚼头的是哪个“黑珍珠”，相比之下，后来那些乱七八糟的奶茶其实味道是好很多的。
　　罗冰说：“谢谢你……”
　　“嗯，我接受。”易阳满不在乎地说。
　　罗冰有些诧异地抬了抬头，随后笑了笑。
　　两人一起走着路。
　　易阳喝奶茶的速度很快，没多少时间就把珍珠嚼完了，再用力一嘬，空塑料杯发出“滋滋”声，他随手将奶茶杯捏扁，往路边的垃圾桶里一塞，问：“那些人……为什么要这样？”
　　罗冰推了推眼镜儿，苦笑着说：“这个……没用吧。”
　　易阳默然。
　　这就是这种社会问题最大的症结。没用……告诉家长，家长能怎么办？尤其是罗冰这样父母大抵是有头有脸人物的人，不可能用阴暗的手段，便只能找到学校，由学校出面再找来对方的家长，无非再就是责令对方家长管教好自己的孩子。
　　大抵会遇到几种家长，要么是本人也是混蛋，混蛋的孩子也是混蛋嘛，要么就是什么都不懂的暴脾气，对着自己的孩子一顿毒打的……再或许又是类似他这样的，家庭残缺的，只有一个柔弱的母亲或者一个年迈的爷爷奶奶管教着的，一面可怜兮兮地跟你道歉，一面这件事就算了。
　　随后，无论是被惩罚了还是没有被惩罚，或许都会换来变本加厉的报复。
　　易阳也想不出来有什么破解办法。成年人会畏惧的东西很多，但是小孩子根本没有那些概念，甚至你将他关进看守所，有些奇葩玩意儿出来以后还会认为这是一种荣誉，到处吹牛逼：“老子连监狱都进过，打架还会怂你？”
　　无解，真的无解。
　　但也不是绝对无解，你比他凶就行了。年少的恶霸，不怕社会，只怕同龄一样凶恶的少年。
　　比如易阳。
　　或许这种事情很难说出来……但是对于罗冰这样的人来说，有一个类似易阳这样“臭名昭著”的朋友，会很有安全感。
　　罗冰说：“今天……真的谢谢你。”
　　易阳随意地说：“没什么，同学嘛。”
　　罗冰犹豫了一下，说：“嗯……你下午有事没有？”
　　“嗯……怎么？”
　　“要不……到我家里去吃饭吧。”
　　易阳有些意外，怔怔地看了罗冰一秒，才说：“好啊。”
　　随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取出了手机。罗冰打电话给妈妈，说有同学晚上要到家里来做客。而易阳则告诉奶奶，自己晚上去同学家里做客，不用留饭了。
　　罗冰注意到易阳的手机，有些意外，因为两人的手机竟然是同一款的诺基亚。
　　将电话挂掉，易阳说：“你电话号码是多少，我留一个。”
　　“行……”
　　……
　　罗冰的家在县城商业中心，很大的一栋房子，一楼有五六个大门面，新华书店就在他们家楼下。在县城中心有这么一大栋房子，家庭条件可以说是非常优渥了。
　　易阳跟着罗冰上了楼，二楼三楼都是给租客的，四楼他们一家人住，算起来还是一个“大平层”。门口摆放着一个鞋柜，罗冰给自己换上拖鞋，又取了一双给客人用的拖鞋，放在易阳面前：“你穿这双吧。”
　　易阳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波澜，点点头换了拖鞋，才跟着一起进屋。
　　房间很明亮，地板是白色带点灰色的瓷砖，打扫得一尘不染，透亮富有光泽。他们家里的家具都很有特点，是这个时代很少见的“简洁风”，大气而上档次。
　　罗冰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厨房里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同学也到了吗？你们先去写会儿作业吧，妈妈正在做饭，等爸爸回来咱们一起开饭。”
　　听到罗冰妈妈的声音，易阳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听声音……真的很温柔的女人啊，而他早已经对父母没了印象。
　　罗冰带着易阳去了房间。
　　“书包就放在这里吧。”
　　走进罗冰的房间，引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很大的书架，上面塞满了书，看的人头皮发麻。
　　书架旁边是一台电脑桌，用布挡着。房间很大，有很多空旷的位置，靠窗的地方，是一个很长的书桌。
　　罗冰想了想，指了指电脑，说：“嗯……你要不先玩儿一会儿游戏？”
　　易阳奇怪地问：“你呢？”
　　“我做会儿作业……”
　　易阳说：“我也一起做作业吧。”
　　罗冰微微一怔，点点头：“那……好吧。”
　　书桌很长，随便能坐下两个人。易阳从房间角落里搬来一个高凳子，坐在罗冰旁边。他正好看看，这位真正的学霸平时学习到底和一般人有什么区别。
　　今天的作业有语数外加一门物理。
　　罗冰直接取出了数学作业，交给易阳，说：“我的数学作业已经做完了……你要抄吗？”
　　易阳微微一愣，笑着摇头：“不了……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不会做的题，你给我讲讲就行。”
　　“这样吗……行。”
　　随后，两人都开始了沉浸式做作业。
　　罗冰写作业的速度比易阳想象中还要快，他的数学作业才做到一半，罗冰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笔，随后他将脸凑了过来，默默地看易阳写题。
　　其实都不难，没有不会做的题，只是易阳做得比较慢罢了。
　　罗冰有一些诧异……至此，心中最后一丝怀疑也被消抹了，他是真的进步了。
　　过了一会儿，易阳也把数学作业做完了，抬头问罗冰：“你能不能分享一下你是怎么学习的？”


第八十一章 真·学霸的世界
　　一个看上去干净整洁，散发着书香的房间，两个少年正在友好地交流学习上的经验。
　　易阳原本以为，自己和罗冰的差距是有的，但是不会那么大……但是真正接触了一下，才感受到了真正的离谱。
　　严格地说，和罗冰相比，宁枝馨和骆落月都只能算是虚假的学霸。
　　“我问过其他人……嗯，学数学的主要办法就是，做题。”易阳说。
　　罗冰想了想，笑着问：“是听谁说的？”
　　“嗯？嗯……宁枝馨，还有骆落月都这么说。”
　　罗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其实……嗯，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不太礼貌，你不要告诉别人。”
　　“呃？”
　　罗冰从书架上取了一本高一的数学教材下来，易阳看得一愣。
　　罗冰翻看那本高一的数学教材，说：“其实……嗯，骆落月我太不清楚……但是宁枝馨，还是比较熟的，接触过几次……她的上限，就在那里了。初中，数学还可以，但是高中很容易把自己学废……如果她改变不了自己的学习方法的话。”
　　这是相当低的评价了，易阳感受到罗冰说这段话的时候，由内而外散发出来那种自信……甚至自傲的气质。
　　易阳很诧异，没有想到比他也低不了多少成绩的宁枝馨，似乎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嗯……她哪里没弄对？”
　　“很多女生……嗯，没有深度思考的习惯。这个很重要，拿宁枝馨来说，她数学能考很高的分数，但是很奇怪，她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比如，她理解不了什么是函数，什么是变量也搞不清楚，但是她能题做对，就很离谱。”
　　“后来我思考了一下，她就是靠着大量的刷题，因为初中的题型就只有那么一点，按照老师给的方法套，肯定能套出来。”
　　罗冰继续说：“我暑假的时候开始自学高二数学的知识了……嗯，初中和高中数学的学习方式其实有很大的差别。初中的知识，太少了，就只有那么一点，穷举刷题能把题型刷透，而高一的数学……”罗冰指了指高一数学课本的目录表，说：“高一上学期的知识量大概就等于初中三年了，你不理解知识点的核心是什么，根本没有办法得分，如果还是像她们现在的那种学习方式，累死她都把题刷不完。”
　　最后，他得出结论：“所以我觉得，如果不能掌握那种思维，她高中大概率会学废……我是说数学这一科。嗯，大概会偏科吧，她更适合去读文科。”
　　罗冰的这番话带给他的震撼是不言而喻的……不仅是因为他对数学的理解，提前开始跳了很多距离学习高中知识，还因为他那惊人的联系和分析能力……几次接触，他就已经判断出了宁枝馨的学习方式和局限……真的怀疑，他是不是也是一个重生者。
　　易阳问：“这样么……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罗冰思考了一下，说：“如果……嗯，你是从这学期才开始学习的，这么短的时间久能把数学提高到这个分数……很厉害了。”
　　“学习数学是一种思维方式的养成过程。你……嗯，我就实话说了，我对你还不是很了解，但我觉得你很聪明，你应该……应该可以跟我差不多，因为和你说话能够感受到……怎么说呢，你的思维……我也不太明白怎么表达，大概是……我能和你交流。”罗冰用手比划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形容方式。
　　易阳心里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只是因为罗冰的一句“我能和你交流”，竟然让他有一种被表扬的感觉，呵。
　　易阳默默点点头，他还需要再好好消化一下。两人都是在学习时非常专注的人，见没有继续交流的话题，便继续做起了其他作业。
　　罗冰沉默地望了易阳一眼，情绪复杂……
　　从欺负自己的恶霸，到这学期几次的帮助，到今天终于是放下了对他的戒备，邀请来家里……嗯，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感谢他，还有一部分原因……说起来不是那么光明磊落，有一个易阳这样的朋友，在学校里会安全很多……如果他愿意帮自己出头的话。
　　只是，真正接触了一下，想法又有些变了……似乎，真的是一个可交之人。
　　跟想象中的形象真的差别太大了。
　　罗冰有着和同龄人不符的成熟……他和骆落月不同，骆落月的早熟是感性层面的，而他是理性层面的。他似乎天生逻辑思维能力的发育就要早一点，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学会用逻辑思维来理性的看待这个世界。而成熟带来的，是他逐渐无法跟周围的人在同一个频道上聊天。
　　表现出来就是……沉默寡言、内向。
　　其实，他并不内向，他曾经和在某个数学竞赛上认识的高中生聊得很开心。
　　而易阳给了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虽然和自己同龄，但也有一种成熟的感觉，这种感觉是他这学期才让他感受到的，相比之下，易阳的那种成熟，和自己、和骆落月都有所不同，他仿佛有一种丰富阅历，被理性和感性两把大锤锻造出来的成熟。
　　此时，易阳又做完了一科，注意到罗冰正在默默地记忆什么东西，凑过去一看……呃，化学方程式？
　　“这个是……”
　　“化学，初三会学。”
　　易阳已经无法言语了，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和罗冰这样的真学霸差距在哪里，想了想忍不住问：“嗯……都是自学吗？”
　　“嗯。”
　　“学的懂？”
　　“多思考一下就行了。”罗冰看了看时间，约莫爸爸也快回来了，放下书，说：“初中化学是以记忆为主的一门学科，最重要的就是吃透元素周期表，理解化合价，到了这一步，就可以写出化学方程式了。当然，不是说化学只需要记忆。理解原理同样很重要，必须理解化学反应的原理。只要能理解原理，就可以轻松记忆这个反应相关实验的操作步骤和现象，考试的时候，分就拿到了……所以，其实学起来也没什么难度的。”
　　易阳沉默了下去，心里默默问：这就是真学霸的世界吗？


第八十二章 期中考试前
　　日子过得很快，国庆节过去后，天气降温的速度变得愈发迅速了。清河县是的气候更适合夏天居住，总得来说是不太热的，但是过了寒露以后，几场大雨下来，天气彻底凉下来了，再往十一月靠近一点，随便吹一吹风，临近冬日的寒意就一点一点地朝着骨髓浸透来了。
　　刚刚结束了晨跑，走过杏花广场的时候，易阳路过了那棵树下，一只灰色的猫蜷在树上，他抬头看了看，想起似乎还是那只自己曾经见过的猫。只是又与之前所见发生了一点变化：猫咪的颈部挂了一个小小的牌子……这是以前没有见过的。
　　易阳伸了伸手，试图勾引小猫下来。
　　猫咪注意到了易阳，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顺着树干窜了下来，落到地上，绕着易阳转了两圈，随后贴了过来，弓起背，蹭了蹭他的腿。
　　“还真是悠闲。”
　　易阳抓了抓猫咪的脑袋，又抚摸了一下它的下巴，让它露出了舒服的表情，轻轻打着呼噜。
　　重生到回来已经小半年了。易阳也渐渐重新熟悉了现在的一切生活。有方向，有目标，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倒是说不上有多么辛苦，正如罗冰说的那样，初中的知识，没有那么难的。
　　当然，也不是马上就成尖子生了。
　　上个星期的英语测验试卷，120分的满分，考到了109分，称得上是极大的进步。尽管是一如既往的低调，但是如今老师们已经很难再把他当成是一个坏学生看了。评价一个学生时，成绩不能说明一切，但一切都不如成绩有说服力。
　　至少，如今英语老师也将他当成是一个很有希望的学生来看待了，也成了老师口中“其他班级”的学生。有一回听到她带着几分吹嘘的意思在办公室里和其他老师交谈：“我们班那个易阳啊……以前成绩很差了，但是你看，现在还不是能考到100多分，这说明我的教学没有问题的，还是要以考高分为目标导向的……”
　　英语成绩的提升，不能说是跟科任老师关系不大，只能说是毫无关系……基本上是姜黎黎的补课，加上自己的刻苦努力得来的。通过这段时间的学习，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英语这种学科，考四五十分，没什么原因，打一顿就好了……肯定没有背单词。
　　他就是背单词，学语法，背例句，成绩就起来了。
　　当然，除了英语以外，其他科目的提升也很显著。数学成绩已经可以稳定在120分以上了，偶尔能考到130分，倒不是说知识点没有掌握，考不到更高的分数，往往是因为时间不够用……如今还没有那种可以快速做题的速度。
　　最让人振奋的是物理成绩。因为大家都是首次接触物理，不存在追赶的问题，一出发他就冲在了前面，几次测验考试，他的分数都在95分以上……当然也有目前物理不太难的原因在里面，但是哪怕不太难，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考高分的，这个分数还是很能说明问题的。
　　这段时间以来，每一次单科的测验都能令班上的同学吓一跳，没办法，上学期留给他们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会很爽的。
　　逗了一会儿猫，易阳丢开了它，准备回去了。
　　如今，对这副身体还是很有自信了。长时间地坚持锻炼身体，让他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个子也长高了不少，如今已经逼近175，虽然身上没有多少肉，但气色红润，目光炯炯有神。
　　回去的路上，开始想着明天考试的事情。
　　今天是周三，明天和后天两天时间，学校统一组织期中考试。这是重生回来以后的第一次全科大型考试，自然会上排名，上荣誉榜……对排名前十的学生，学校还会在师生大会上通报表扬，奖励一笔奖学金。
　　半期考试后，还有家长会。其实，如果以高考为目标的话，眼前这些小荣誉都可以不必太过在乎，但是前一阵子听说下学期开学不久会有三个交流学习的名额——去省城二中，为期一个月，他希望自己能去，所以，能露脸的机会不能放过。
　　上次帮罗冰解了围，事后那一伙人并没有再找过他的麻烦。也因为这件事，两人的关系也愈发好了，还谈不上交心挚友的程度，但也比一般普通朋友要程度深一些。
　　目前和两人的关系还是有些怪的。两人接触久了都发现，对方是一个不那么热情的人，每一次约着做什么事情，往往都是带着“正事”的，主要是一起学习，极少出现“去哪里玩玩”这种理由。
　　但挺好的。
　　这种相处的模式，大抵只有他们两人能形成了。易阳也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看上去性格不差的罗冰，在班上没有什么朋友。
　　胡乱想着事情，前面已经出现了小区的大门，就在准备进去的时候，一个匆匆跑出来的身影停住了脚步，随后略带惊喜的看着他：“易阳！”
　　易阳微微一怔，一时间差点没有认出对方。大概短路了那么一瞬间，对方已经凑了上来，得意洋洋地说：“你上次说的话还算数不？”
　　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小太妹儿马思雨……不过现在的她穿着打扮和小太妹没什么关系，一头短发刚刚齐过耳朵，齐刘海，规规矩矩的初中生模样。
　　易阳奇怪地问：“什么话？”
　　马思雨说：“你上次说了，如果我考试赢了你就如何？”
　　“哦……”
　　“你不认账了？”
　　“是忘了说过这话了。赢了就怎么样？”
　　“我考赢了你，你跟我约会怎么样？”
　　易阳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再一次认真地打量马思雨，她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脸有点红，眼神炽热而大胆地望着他。
　　易阳说：“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不可能和我约会还是……我不可能考过你？”
　　“都不可能。”
　　“易……阳！”
　　易阳叹了口气，认真地说：“我们都只是初中生，别整天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好吗。”
　　“怎么就不切实际了！”
　　易阳摇摇头，“你不住这里，今天是专门过来找我的？”
　　“嗯！”
　　“一大早？”
　　“嗯！”
　　“就为了说这个？”
　　易阳叹了口气，认真地说了三个字。
　　“神经病。”


第八十三章 糟糕的亲戚
　　明天考试，下午放了半天假。易阳却有些不太能高兴起来，他此时需要去车站接一个人。
　　小县城的人，尤其是易阳这样从农村到县城出来才刚刚两代的，总是带着小地方居民的特点，三姑六婶特别多。总的来说，他们易家家族的人根子是比较不错的，出来的基本上是老实人，偶尔出两个有本事的，性格也是老实的进化版：执拗……
　　清河县易家族众，很少与讨厌两个字联系得上。
　　易三如此，他的父亲如此，经常见面的大多数亲戚更是如此。
　　但家族人丁兴旺，总会有那么几个人，并不往家族好的的性格上成长……
　　易阳有一个堂叔，是二爷爷的孩子，没什么本事，普通农民。到他这里已经是三代亲戚了。但是在农村，这样的关系也要算十分亲密，往上数数，父亲与堂叔的关系，正如他与易川。
　　算很亲了。
　　但是这里要说的不是这位堂叔，而是堂叔娶的那个媳妇儿。
　　易阳不喜欢那位堂婶，家族里很多人都不喜欢她。
　　她的名字叫王花，来自隔壁邻村。易阳上一世就不喜欢，不喜欢的原因大致可以罗列出几点。
　　首先就是，她是一个嫉妒心极强的人，而且会赤裸裸的表现出来。原本他们这样小地方的人，一个家族里有一家发达了，无论心中是否嫉妒，表面上都会表现得很高兴，和和气气地送上祝贺……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关键时刻发达的那位可能就能拉自己一把。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了，但是王花似乎就是不懂。她一面会找许多理由弯酸发达的那家人，比如“哎呀，你就是运气好。”“你就是赶上了政策。”“啧啧，赚了不少那种钱吧，都懂，都懂……”一面，当有机会的时候，她又会觍着脸上去请人家帮忙。
　　谁愿意真心帮她呢？
　　其次，她不懂得知恩图报，认为亲戚的帮助就是理所应当，但当别人有求于她的时候，又百般找理由搪塞。如果你不帮她，她反而到处说你的坏话。
　　她没在背后少数别人的坏话。
　　再然后，她喜欢炫耀，这一点比起上面两点，倒是没什么可说了。
　　这一次，她要到家里来住两天，也是不告而来，说是跟奶奶打了招呼，其实是通知，给奶奶一句：“堂伯母啊，我过来住两天，你知道的，马上期中考试了，过来陪陪青青。”就来了。
　　易小青是王花的女儿，今年初一，和赵月娥一个年级，成绩不能说差，但距离尖子生还有很大的差距。
　　清河县重视教育，期中期末考试，前一百名都有奖励的，前十是县上奖，前一百是学校奖，王花后来几乎每个期中期末都会到县城陪陪住校的易小青两天。
　　前一世，王花看不起他们家。据说，父亲在世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她经常上门拜访。自从父亲一去世，王花就几乎再也没有来过他们家了。甚至前一世……奶奶去世的白事，王花都没有露过脸。
　　王花自然对他的印象也很差。前一世王花曾经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二流子，扫把星，怪不得一家人都没了。”激起了他的愤怒，本来就是少年顽劣，上去跟她动了手，从此两家人不相往来。
　　而她的那个女儿，易阳不了解，但他记得后来易小青考上了一个二本大学，是他们易家近三代族群里第一个本科大学生，当时还摆了酒。那时候他已经在干汽修的工作了，没有参加。易川说，酒席上王花狠狠地数落了他一番。
　　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在这个时空还没有发生，按道理来说还不该用厌恶甚至仇恨的态度去面对王花一家人，但那又是真真切切发生的记忆，不可能无视……况且，可以看出来她是什么样的人。
　　无法忘记，无法释怀。
　　按照易阳的想法，是绝对不愿意让王花住过来的。但是奶奶不理解，他也无法解释，只能试着耍了耍脾气，却被奶奶严厉地教育了：“人不能忘本，亲戚来了，能帮就帮，况且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住几天。”
　　奶奶的话，易阳是绝对不愿意违抗的，只能默默的接受了。
　　不仅如此，奶奶还让他去车站接一接王花。
　　更气了。
　　此时，易阳故意拖拖拉拉的到了汽车站。今天出了太阳，有暖阳的天空，高高的，蓝蓝的，这样的天气并不凉，很舒服。
　　在车站门口，易阳见到了这位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的堂婶。
　　王花戴着一定绿色的军帽，乡下人常穿的花衣服打扮。如果不了解她，大抵会认为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村妇。
　　见到了易阳，王花颇有些埋怨地说：“易阳，你怎么才来？”
　　易阳随意说：“没钱搭车，走路过来的。”
　　“没钱？你们家住在县城的，还能没钱了？”一面抱怨着，王花一面把一包行李递了过来。
　　易阳没有表情，回应了一句：“对不起啊堂婶，上周打球扭到腰了，这些东西恐怕得你自己拿。”
　　“你这是什么话？怎么，长辈使唤一下都不行了？”
　　易阳揉了揉自己的腰，就站在那里，没有一点要去帮忙拿东西的意思。
　　王花愣了愣，定定地看了易阳一眼。
　　对于易阳这一家人，内心是不喜欢的。易阳的父亲原本是有希望成一个大老板的，比自己家那个窝囊废实在是厉害得多，但死的太早了……呵，命不好。而他的儿子，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混，也时常听到过他的一些事情。如果不是不想花住县城的旅店钱，也并不太愿意住他们家。
　　对于易阳这样的后生晚辈，使唤一下没什么问题，毕竟自己是他的长辈。但是王花没想到，来接的时候就晚了半个多小时，此时让他拿一下行李，也不愿意，一时间她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易阳啊……不错嘛，长本事了。行行行，你腰疼，咱不劳您大家，咱自己拿。”
　　王花拿起了自己的行李……其实也没多少东西的，她跟易阳的奶奶说好了，让准备好被子褥子什么的，她带的就是两件换洗的衣服罢了。
　　易阳沉默地带起了路。


第八十四章 如此堂妹
　　王花回到家中便暂时小住下来。
　　尽管心里十分别扭，易阳也无可奈何。不过王花虽然讨厌，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脑袋的。回家住下后，倒也十分勤快地把房子打扫了一下，并且提出晚上让小青过来一起吃饭，她要做好吃的。
　　肉菜自然是奶奶准备。不过这样也好，易阳向来不在意这点钱，只要不让奶奶累着，也没什么关系。
　　如此安排下来，王花和奶奶去买菜，易阳去学校接易小青回来，各自分头行动。
　　往学校走着，易阳自然开始回忆起易小青。
　　因为王花的关系，易阳和易小青接触的次数并不多，基本上只有每隔两年一次的过年家族大团圆上见见面。小一点的时候，大家都是小屁孩儿，几家人的小孩子们在大人吃饭的间隙，一起去玩耍，捣乱什么的，那时候易小青就显得与众不同，她不仅不去，还会跑去跟大人们告状。
　　“他们又跑去掏鸟蛋啦！”
　　“他们又跑远了！”
　　“他们爬到王叔家的拖拉机上面去了！”
　　种种种种。
　　所以，大家都不愿意跟易小青玩儿。
　　后来初中奶奶出事，没过多久自己和王花闹翻，跟易小青自然就没有更多的接触了。记忆中的上一次接触，是他在汽修厂时，易小青开着一辆大众帕萨特过来“照顾生意”。她后来是嫁给了一个老师，人生轨迹大抵就那般了。
　　目前倒是对易小青没有太多恶感。
　　尽管少儿时期她有过让人讨厌的小九九行为，却不涉及本性，做为一个成年人，因为这一点就去厌恶一个小孩子，未免太过于小家子气。他还不至于如此。
　　这一点上，易阳还是分得很开的，他不会因为对一个人的讨厌而无缘无故地讨厌有跟其关系的人。就比如……他自己的母亲是个混账，不能得出他也是一个混账的结论。
　　好像不对，他还是挺混账的。
　　不过，如果易小青稍后表现出让人讨厌的地方，也说不一定就是了。
　　抵达校园后，易阳拿出手机给易小青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号码是小灵通的号码，以王花家的条件，给初一的易小青配一部手机自然是不大可能的。实际上，这个时代，大多数初中生是没有手机的，所以手机才是值得炫耀的资本。
　　“你在哪儿？”易阳开门见山。
　　“你谁啊？”
　　“我是易阳，你妈妈让我过来接你吃饭。”
　　电话那头顿了顿，有些不太高兴地说：“易阳？什么叫……你妈妈，你这么称呼我妈妈的？”
　　易阳又问了一句：“你在哪儿？”
　　“在宿舍这边。”
　　“我在校门口等你。”
　　说完，易阳就挂了电话。
　　易阳自知称呼王花为“你妈妈”是有一点不妥的，再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的堂婶，因为对王花有一些怨气，所以下意识就不愿意用敬称。但是转而一想，自己算起来也是易小青的堂哥，她也并没有叫自己堂哥。
　　坐在校门口的长椅上，易阳等了很长时间，都不见易小青过来，他看了看手机，皱起眉头，又把电话打了过去：“还没好吗？”
　　易小青说：“我又不像你一样无所事事，当然要收拾一下作业了！”
　　听到这话，易阳心里还是无可奈何地生出了不悦。有一些人啊，是会这样的，你跟他交流，他总是要先指责你一番，甚至说得难听一点，人身攻击一番，似乎这样才能显示出他的高人一等。
　　而生活中这样的人，他们并不认为这种交流方式是有问题的。想来，大抵是因为他们从小生活的环境就是如此，父母在交流的时候，就从来不考虑子女的感受，永远是在指责，永远是在居高临下的灌输人生道理，久而久之子女就会认为这是正常的交流方式，有样学样，性格形成后成年便很难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你提出来，他还会觉得你矫情，然后时时刻刻让身边的人不舒服。
　　此时，易阳就是莫名其妙地被易小青打上了“无所事事”的标签，起因只是他催促对方快一点。
　　自然，也犯不着跟一个初一学生争执，易阳没说太多，只是说“尽量快点。”便挂掉了电话。
　　挂掉电话后的易阳，微微沉吟，突然想到什么，顿了顿，朝着教学楼走去。
　　走到一间教室门口，他往里面探了探脑袋，果然在呢。
　　赵月娥。
　　她正在埋头写写画画，还有几个住校生无事可做，也在里面。
　　易阳就那么嚣张地走了进去，好几个人都疑惑地抬头看了易阳一眼，便又低头做自己的事情了。
　　赵月娥其实并没有学习，她照着课本上一张动物插画，在笔记本上画着画，虽然很丑，但很可爱啊，然后就看到一团影子从桌子上伸出来。
　　抬头，看到是易阳，他正好奇地看她画的东西。
　　赵月娥吓了一跳，迅速用手去遮挡那副丑作，易阳便开始哈哈大笑。她红着脸问：“你……干什么呀？”
　　易阳说：“明天不是期中考试吗，今天下午你没有事吧？”
　　赵月娥想了想：“嗯……干什么？”
　　易阳说：“没什么，奶奶让你过去一起吃个饭。”这种时候，当然要搬出奶奶来。
　　赵月娥愣了愣：“我？为什么呀……”
　　“我上次不是说了吗，你是小川的表姐，我是小川的堂哥，咱们是一家人，你一个人，当然要多多关照你了。”
　　赵月娥有些犹豫，有些不好意思，说：“这个……我就不去了吧……”
　　易阳不满地说：“哼，我奶奶都请不动你啊？”
　　赵月娥一惊，连忙说：“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嗯……那好吧。”
　　易阳这才满意地笑了笑，说：“要带作业吗？”
　　“作业……嗯，其实没什么作业，不过还是带一本书吧，要待很久吗？”
　　“实在不行，就在我们家住下来就是了，空房间反正挺多的。”
　　“啊？还是算了吧……”
　　“到时候看嘛。”
　　赵月娥拿的是英语，两人一起往教室外面走去。
　　回到校门口片刻，易小青也过来了。易阳看了看时间，说：“我在这儿等你半个小时了。”
　　在旁边的赵月娥微微一愣，奇怪地看了易阳一眼……
　　刚才不是还在我们教室吗？


第八十五章 说别人的话
　　易小青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愧疚的，但是依旧嘴硬地说：“你干嘛这么早过来？”
　　反正就是，无论如何都不是她错嘛。易阳也懒得跟她争执，说：“月娥跟我们一起过去。我介绍一下，她是叫赵月娥，是易川的表姐。”
　　易小青并不认识赵月娥。实际上，她跟易阳易川都不是那么的熟。毕竟，只是爷爷辈是亲兄弟，已经第三代了，如果换作大城市，基本上过年都很难聚一聚的关系。易川母亲娘家的人，自然就不认识了。
　　虽然感觉有些别扭，但易阳既然是主人，他要请谁自然是人家的自由，这个没法干涉，这点还是拎得清的。
　　赵月娥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在一些时候是表现出了大胆、自重，但是总的来说还是羞怯的女生，有些犹豫地说：“你们家里……人很多吗？”
　　易阳随意笑笑：“不多。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堂妹，叫易小青，和你一样，都是初一。这不是她初一的第一个期中考试吗，我堂婶就说要过来陪陪她。”
　　赵月娥心想，这有什么好陪的，但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点点头：“那……行吧。谢谢你啊易阳。”
　　三人一同走路回去，一路上，易阳都不怎么说话，易小青因为多了一个陌生人，也不怎么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易小青似乎是想找话题，突然问赵月娥：“你有没有QQ号啊？我加你吧，咱们互相踩空间。”
　　赵月娥腼腆地笑笑：“我不会那个……”
　　易阳好奇地问：“你在哪里上网的？”
　　易小青理所应当地说：“当然是网吧。”
　　易阳本来想提醒，黑网吧少去。但是转念一想，一方面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形象那般……这话说出来就没什么威信，另一方面以易小青的性格，自己的提醒恐怕被当做说教，免不了又被她一顿数落，便识趣地没有开口。
　　易小青又问：“那你电话号码呢？”
　　赵月娥又是笑笑：“没有手机啊……”
　　易小青一听，马上掏出了那个小灵通电话晃了晃，说：“住校嘛……还是应该配一个的，联系人才方便。”
　　赵月娥很有礼貌地说：“嗯……联系家里人的话，用宿舍的公共电话就行了……”
　　“总是没有手机方便的……”
　　赵月娥尴尬地笑笑，随后沉默。她家……没钱给她配手机啊，有的话，谁不想要……
　　易小青继续说：“小灵通也不贵，比如我这个，但是真的很方便。”
　　话里话外都是手机，易阳哪里还看不出易小青的小心思……就是炫耀嘛。他打算终结这段毫无意义的对话，取出了手机，十分猖狂地说：“你这个小灵通的信号不太好，还是手机好用一点。”
　　诺基亚的标志，闪闪发光。
　　赵月娥古怪地看着易阳……这话说的，太反常啦，他不是一个那种喜欢炫耀的人呀。嗯，但似乎又觉得这样的易阳才该是他本来的样子。不过她相当聪明，看到易阳给他眨了一下眼睛，瞬间明白了是故意炫耀给易小青看的……于是偷偷看了一眼易小青，只见她悻悻地收起了手机，然后哼了一声：“你肯定是缠着你奶奶要的，不害臊。”
　　易阳耸耸肩：“我家买得起也有错吗？”
　　易小青一时语塞，终于不再说话。
　　走到小区门口，易阳突然想到什么，又一次拿出手机。
　　易小青见状，瘪瘪嘴。
　　赵月娥则奇怪地望着易阳。
　　易阳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是奶奶接的。他问：“堂婶呢？”
　　“她在厨房呢……怎么了？”
　　电话装在客厅角落，如果王花在厨房的话，不是很大声的话，听不清奶奶说什么。于是易阳才说：“哦，没什么……我们三个人到楼下了。”
　　奶奶明显一愣，问：“三个？”
　　易阳说：“当然了，我肯定照您老人家的吩咐把月娥接过来了……她呀，一开始还不愿意跟我来呢！要不是我搬出您的名字，她还不好意思呢！”
　　赵月娥有些脸红，扯了扯易阳的衣服：“你说这个干什么呀……”
　　易阳这番不着边际的话让奶奶摸不着头脑，但她也是很精明的人，片刻后还是反应了过来，想通了孙子肯定是临时要叫上月娥，小丫头不好意思，便扯谎搬出了自己。她当然是认识赵月娥的，也是打心底里很喜欢那孩子，听明白了易阳的自作主张，反而有些欣慰，于是在电话里说：“我倒是把那孩子给忘了，懂了，懂了，做得不错！”
　　易阳又在电话那边装模作样地说：“嗯嗯，我们这就上来！先挂了！”
　　易小青哼了一声，眼睛一直盯着易阳的手机看。
　　收起手机，易阳才微微舒了口气。刚才路上差点忘了……如果上了楼，奶奶看到赵月娥，尽管肯定是欢迎的，但露出个惊讶的表情，再添上一句：“月娥也来了啊！”那自己的谎就被戳穿了。虽然不至于是什么很大的错误，总是会让赵月娥有些尴尬的。
　　一个谎，未必要用很多个谎来圆，只要脑袋转得快。
　　上了楼，进了屋，王花也正好端着一盘菜走了出来，见到赵月娥微微一愣，随后就见到奶奶迎了上来，“忘了跟你说了，这孩子是金花大哥的孩子，叫赵月娥……我寻思着，月娥也是一个人在学校，明天考试嘛，今天干脆也叫过来一起吃饭。”
　　这下就圆了。
　　易阳默不作声地给奶奶竖起一个大拇指。
　　王花当然没什么意见，脸上堆起笑容，“哦……金花大哥的孩子呀，没想到都这么大了……”各种云云，其实也没多熟。
　　见人也到齐了，奶奶便张罗着开饭了。


第八十六章 让别人无话可说
　　这种晚餐是最无聊的，向来是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跟哪些人一块儿吃。如果是姜黎黎或者再来个宁枝馨，把王花母女两人给调换掉，或许这顿饭就会吃得很有滋味了。
　　易阳清楚，这种聚餐是年长者的人生经验讲堂，他们这种岁数，本来就很难在这种场合得到什么良好的就餐体验，更何况自己在他们眼中大抵还是个不懂事顽劣的家伙，不免借题发挥，教训一顿。
　　果不其然，没吃两口饭菜，王花就开始了。一般情况下，在准备说教之前，会先讲一段故事，好坏都有说法，模式大抵如此，“隔壁那个村谁谁谁家的那个谁啊，你猜怎么样了？去年打工把手给弄折了！”怎么弄折的，无论是工厂设备老旧，还是因为自己操作不当，最后都能扯到少年不好好学习上。
　　进而，顺理成章地把话题引到这一桌子的人身上来。
　　王花眉飞色舞地讲着那个谁谁谁手折了的故事，奶奶在旁边听得惊讶不已，不时叹息，又发出“可惜，可惜……可怜，可怜……”的评价。
　　易阳沉默地听着。饭桌上也就只有王花和易小青在说话了，王花讲两句，易小青适时插两句嘴，“我听说，他们家那个谁谁谁也是……不怎么听话呢……”俨然一副小大人的语气。
　　而赵月娥就显得安静多了，她一面听着话，时不时点点头，然后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讲话上，往自己的碗里夹一块红烧肉……
　　气氛也算活跃起来了，王花终于开始把话题往学习上、往易阳身上扯去了，她说：“唉，他就是当年读书的时候没有好好读，所以你看，只能去厂子里，干苦力活路……呵，所以，人啊，还是要读书。对了易阳，你最近学习怎么样啊？”
　　易阳耸耸肩：“就那样吧。”
　　王花顿时来了精神，“什么叫就那样呢？听堂婶一句劝，好好学习，肯定没错的……”
　　如果王花的话到此为止，易阳还会觉得也没什么关系，但是他知道，王花重点要说的肯定不是教育他读书。果然，话锋一转，王花继续说：“这一点上，你还是要多向成绩好的人学习……比如……”
　　易小青微微坐直了身体。
　　“我知道，比如月娥。”易阳夹了一快鸡腿，放在了赵月娥的碗里，然后抢在王花的前面开口。
　　赵月娥刚才已经有意无意看那块鸡腿好几眼了，此时真的夹到自己碗里，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细声细语说：“哎呀……你自己吃吧。”
　　易阳突如其来打断了王花的话，让她微微一怔，易小青也十分别扭地看了妈妈一眼。奶奶没有发现异样，好奇地问：“月娥成绩怎么样啊？”
　　赵月娥腼腆地说：“嗯……就，一般吧。”
　　易阳说：“你要是还一般，那我可就没脸见人了。奶奶你还不知道吧，月娥可是他们班前三名呢！我估计，这次期中考试，月娥肯定能轻轻松松地考个年级前十出来。榜样啊。”
　　“没……没那么夸张啦。”赵月娥羞涩地说。
　　易小青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王花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易阳当然是知道她们两人成绩的，没办法，前一世易小青自从上初中以后，王花就恨不得整个家族都知道她的成绩好……有时候他都很难理解，这种事情到底有什么好炫耀的。
　　易小青的成绩好吗？在他们易家家族同辈来比，的确是很不错的。但放眼整个县城，勉强中上罢了……高考二本，不能说差，但在清河县这种每隔几年都会出一两个复旦浙大的地方，真不算尖子。相比之下，低调的赵月娥，将来会是他们那一届的县高考探花还是榜眼来着，上的是全国几十所top10大学之一，高下立判。
　　易阳见王花不说话，又主动问易小青：“对了啊堂妹，你在班上排名第几啊？”
　　“我……”易小青才回过神，说：“我的语文考过全班第四！”
　　易阳露出惊讶的表情：“考过全班第四呢？那很厉害了……嗯，其他科目呢？”
　　易小青感觉十分别扭，在易阳面前，她本来是很有优越感的……尽管连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内心是有那么一丢丢对易阳家庭条件的……嫉妒的。于是潜意识就想靠着成绩上的优越来抵消……农村的人，并不都是朴实的。她的其他科目大概都在十几名左右，自然是不差的，但如今饭桌上有一个赵月娥，说出来就不是那么厉害了。
　　“其他科目……嗯，看发挥吧，反正一般都在前十。”
　　易阳心里暗笑，哪儿来的前十啊。不过懒得戳破，继续说：“前十吗……呵呵，那还是要多向月娥学习呢。她的成绩可从来没掉出过前三呢。”
　　赵月娥被夸得不好意思，说：“也不是啦……易阳，你不要老是夸我啦。”
　　王花此时只有那么别扭了，准备好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一切的铺垫，其实都是为了那一句：“所以易阳啊，你要多向你堂妹学习啊……”顺便再数落一番。自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心情就会很不错。乡下人自然也认识不到自己的这种心态是什么内因。
　　然而此时说教的反而是易阳，被说教的成了易小青。她下意识反击说：“你还不是一样要好好学习。”
　　易阳理所应当地说：“对啊，我可不是一直都在向月娥学习吗。咱们一起向月娥学习，你的底子比我好，我相信你努力的话，肯定很快就能追上月娥啦。”
　　赵月娥默默地听着易阳奇奇怪怪的夸奖，然后又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夹了一块红烧肉。
　　而易小青已经吃不下饭了。王花一时也无话可说了，似乎说什么都挺……别扭的。
　　赵月娥吃得很开心，易阳又给她夹了两块红烧肉。


第八十七章 姜黎黎的活儿
　　期中考试进行得十分顺利。连续两天时间，第一天语数外，第二天历史物理政治。
　　周五下午，将政治考卷最后一道题答完，心情一片畅快。交了卷，易阳缓缓走到阳台边上，秋高气爽，凉风带来轻松的感觉。
　　总得来说，这次考试比想象中要稳得多。不出意外的话，成绩的提升也比计划中还要快。
　　语文没什么可说的，该背的部分，阅读理解什么的题目，正常发挥。这个不好说好还是坏，作文的话……最近一直在看王小波，写作文的时候刻意地模仿了那种语言风格，但很吃力，一整篇文章，大概还是有那么一两句有意思的句子……但想来，靠一两句话撑起作文，还是不行的，总得来说，还没有掌握到写作文的窍门，语文是不太满意的。
　　但语文试卷是，分数出来前，一切感觉都未必准确。
　　数学的话，尽管罗冰传授过数学思维之类的经验。但相比之下，还是“穷举题型解法”来得干脆。半学期时间，有大量时间放在了数学上，正如罗冰所说，初中数学的知识太少了，能拿来考学生的题型就只有那么一点，变不出花的，练习了，记住了，分就拿到了。虽然很离谱……但事实就是，整套数学试卷没有不会做的题，顺利做完了。遗憾的是没有时间检查一下，或许会有一些细节没有考虑到，或者计算失误，丢点分。
　　英语的话，这段时间以来靠着姜黎黎的补习，以及自己的努力，用突飞猛进来形容也是可以的。除此之外的物理政治历史，大抵都发挥出了真实水平。
　　很满意了。
　　易阳有预感，尽管重生回来满打满算，也不到小半年，但这段时间的付出是有收获的，这一次的期中考试会有一个吓人的结果……他自己都有些期待起来了。
　　对于奖学金什么的，倒是没有什么执念。他算了算，等大学毕业以后，距离重生回来之前的时空都还有四五年……那时候，凭借着大学生的眼光和认知能力，结合预知五年的社会趋势，大有作为。
　　嗯，现在还不行，一方面是能力很差，很多东西，哪怕知道了，也不知道怎样靠着“知道”来创造财富。
　　就会很好奇那些网络小说里的主角，每一个重生回来，仿佛就是天才一样，一两年就从一个平凡人搞成首富了。他如今依旧想不出除了读书以外改变自己命运的方式，炒个房子还需要本钱呢，这个本钱从哪里去弄啊？
　　哪怕奶奶那里有一点存款，也找不到理由给诓出来……
　　所以，耐心一点，继续沉淀就好。只要好好努力，岁月最终会把一切都给你的。
　　这样的心态，让他不必在乎奖学金，但是要在乎排名。这不是功利，排名是丈量未来距离的刻度。
　　不过，见识过罗冰的学习方式后，也像是被打开了一点格局……他想，大抵是只有罗冰这种程度的学霸，才有能力考上全国前几的大学吧。
　　换了心态。
　　罗冰与周围的同学越来越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给班上同学留下了的印象大抵还是内向，沉默的，但易阳大概明白，他是懒得跟同学讨论一些问题，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他的QQ列表里，尽是些高中生，天南地北都有，不少高中生甚至都会称呼他一声“冰爷”，他的能力就有那么强。
　　对于罗冰来说，他并不怎么在乎学校里的考试排名，每一次考试都有应付的嫌疑在里边，尽管如此，还是常年一二。
　　易阳问过罗冰，这么好的成绩为什么不转学到更好的初中去读，他说，是因为父母希望等他再大一点，高中吧。初中是很关键的一年，太早出去，对于父母来说他的成长很多因素就变得不可控了。
　　易阳笑笑说：“你在这里……呵，成长应该更不可控吧？”说的是被欺负的事。
　　罗冰摇摇头：“父母高兴就好了。”
　　倒是因为易阳的原因，没有什么恶霸再来欺负罗冰了。这就是品牌威慑力。两人的相处很平淡，几乎难有情绪上的大起大落，罗冰永远一副平淡的表情，易阳则像个长者一样包容一切，这种相处也让罗冰很舒服，他向来讨厌咋咋呼呼的接触，也讨厌没有营养的问题。
　　易阳想，这种关系，大概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了吧？
　　借了罗冰的视角和格局，再看宁枝馨和骆落月的学习，就不会再有那种高不可攀的感觉。当然，还是佩服的。
　　骆落月的成绩还是有一些小偏科。她的历史和英语相对要差一点。易阳想，大抵是因为骆落月是脑袋极为聪慧的女生，靠着理解能力来学习，而理解能力放在这两科上明显没有那么够用，还是需要踏踏实实地背一些东西才扎实。
　　不过，这种偏科也仅仅是相对而言的，比如成绩好的英语能考140分，骆落月偏科考个120分这样子。
　　相比之下，宁枝馨就属于那种非常用功的女生，文文静静，但是在理解能力上要差一点。罗冰说，现在宁枝馨的成绩还能压骆落月一头，但等到了高中，宁枝馨就会感到吃力了。
　　早一点的时间，已经把落下的课程都赶上来了，如今便可以安心学习新的知识。初中的课业总得来说是不算多的，能够空出来的时间还是很多的。
　　王花还住在家里，倒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每天大多数时间自己在学校，眼不见心不烦。她准备住到周一，成绩出来以后再回去。
　　易阳只能想，可真闲。
　　这段时间姜黎黎已经不再帮忙补习英语了。的确是没有太多需要补习的地方，还是要靠自己花时间记忆的东西。
　　但还是会去姜黎黎那里……练琴。每天的视唱练耳和基本功练习是必须的，姜黎黎也会穿插一些声乐的讲课。
　　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
　　而这段时间，姜黎黎又有了大动作。此时刚刚结束了期中考试，姜黎黎就打来了电话。
　　“考试结束了吗？”
　　“嗯。”
　　“过来一趟，到我家来，有点活儿帮姐姐干一下。”
　　易阳微微一怔，“呃……那些东西都到了吗？”
　　“到了。速来！”


第八十八章 姜黎黎的诱惑
　　易阳抵达姜黎黎家里的时候，她刚好把最后一个纸箱子拖进了客厅。
　　易阳看着一地乱七八糟的纸箱子，沉默了良久，说：“姐，你真的打算自己弄吗？”
　　如今，两人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互称姐弟，姜黎黎要求的。久而久之，易阳也习惯了。
　　姜黎黎笑笑：“不是还有你吗。”
　　易阳点点头，低头去拆那些纸箱子，又说：“算了……反正我也不太懂，你指挥就行了，反正，嗯体力上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嘿，又来了，小绅士。”
　　姜黎黎给了太多，能有一点帮她的时候，易阳就会十分卖力。他扫了一眼地上乱七八糟的各种型号的箱子，问：“我们现从哪里开始呢？”
　　姜黎黎想了想，说：“还是先收拾那个房间吧。”
　　……
　　姜黎黎准备在她的房子里装修一个录音室出来。易阳一开始还没有多少概念，后来在网上一搜成本，彻底无语了。当然，用姜黎黎的话来说：“我只是想简简单单录个人专辑的那种程度，小十几万也差不多了。”
　　小十几万，呵呵……
　　在姜黎黎的指挥下，易阳十分细致地打扫着房间里的杂物。
　　“嗯，做一个录音棚，首先是隔声、然后是隔振、吸收、扩散。因为是自己玩玩的嘛，许多步骤上面就没有必要做得那么细致和专业，大概做出来能用就行了。”
　　如今学了初中物理，这也算是基础声学的现实应用吧。至少易阳不至于搞不懂为什么吸音棉是这种很软很软的材料。
　　尽管姜黎黎自己也不是那么懂，但她显然是经常出入录音棚的人，有样学样还是行的。将房间打扫出来以后，就让易阳把几个大箱子拆了，将里面的东西搬过来。
　　“嗯，这些是吸音棉，先在房间里贴一层，这样会很安静。”
　　“在贴吸音棉的时候，还要加一点扩散体进去……嗯，还有地上，要铺一层高弹短绒的地毯。”
　　总而言之，是一项复杂而麻烦的工作。其实姜黎黎在叫易阳过来的时候，心里也打不定主意，他是否能踏踏实实地帮忙干活。但是很快她就打消了顾虑，易阳在贴每一片吸音棉的时候，都无比专注认真，眉眼聚焦手中的活儿，像极了想象中那种“认真的男生”。
　　很有魅力。
　　可惜太小了。
　　工作还是很累的。尽管她的这个房间并不大，但是要力求做到完美，还是颇费心力的。一直到下午，他们才勉强把吸音棉都贴好了。接下来。还需要在墙角堆上一些杂物。再给每一面墙都装上厚绒面窗帘……这是相对廉价的消除“驻波”的办法。
　　这些专业的事情易阳不太懂，反正全凭姜黎黎安排了。
　　一晃就到了饭点时间，奶奶打来了电话，他突然想到，其实早就该找个机会请姜黎黎吃饭的。正要准备回应，姜黎黎却说：“晚上我们出去吃吧，辛苦这么久，我请你啊。”
　　易阳连忙说：“不用了……家里已经煮好了。”
　　“陪我行不？”
　　易阳犹豫一下，只好答应了。
　　两人漫步在街道上，姜黎黎突然说：“易阳，我有一个想法。”
　　“嗯。”
　　“需要你帮我实现。”
　　“呃？你先说说看……”
　　“组建一个乐队吧！”
　　易阳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立刻摇头：“这……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
　　“我……嗯，我现在水平还差得远吧。”
　　“高手有高手的玩法，新手有新手的玩法。乐队没你想象的那么高大上。”
　　“可是……我还要学习啊。”
　　“初中的知识又不多，每个周末排练一下都行。”
　　易阳想不出别的理由了，其实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自己会很畏惧组乐队这件事，大概还是一种不自信吧。真要说愿不愿意……那当然那也不至于。
　　还是觉得很酷的。
　　这种对乐队酷的感知是超越年龄的，15岁能觉得组乐队酷，到了35岁依旧觉得乐队酷。
　　所以，姜黎黎提出来以后，是有那么一丝悸动的，这是一种诱惑。但他还是忍不住问：“我……真的可以吗？”
　　“土鳖，当然行啦。”
　　“呵……那乐队的其他人去哪里找呢？”
　　“现在也只是有个初步的想法嘛，你自己去找找，耐心找找，你们班上总有会弹电子琴或者钢琴的吧？抓来当键盘手。”
　　“除了键盘手，还需要贝斯手和一个鼓手，大概乐队的班子就组齐了，你来吉他兼主唱。”
　　“这些人……不好找吧？”
　　“现学都可以。到时候我再给你们好好指导一下，大概能入门了，不懂音乐的人，是搞不明白你们到底是高手还是菜鸟的。乐队这种东西，讲究一个氛围。”
　　易阳总感觉有些不靠谱，但还是答应下来：“那……那好吧，我留意一下。”
　　……
　　顺利地吃了晚餐，回家的时候又接到了赵强的电话。
　　这段时间以来，和赵强一起打球的次数也挺多的。随着接触的增多，互相也大概了解了对方为人的轮廓。
　　赵强其实很有意思，照理来说一个打篮球的少年，脾气性格总是比较火爆的。更何况他的身高块头已经开始发育了……大抵是算特别能打架的那一类，平时给的印象也是咋咋呼呼吓吓人。然而，真正接触多了，会发现赵强在许多时候……嗯，说的好听一点叫理性，说得难听一点叫怂。
　　当然，怂是这个岁数的人说的，而理性则是易阳认知的。
　　具体表现在，赵强属于在球场上尽量不与其他人发生冲突。偶尔遭遇了对方恶意的动作，也是能避则避。
　　而原因大概是，赵强的家庭条件并不算特别好的，父母都是老老实实的普通人。但并不缺爱。他大抵是明白的，闯了祸，无论是自己伤还是别人伤，对家庭的的打击都是巨大的。
　　有羁绊的男人，往往成长得更早。
　　挺好的。
　　接触多了，就会觉得赵强也是可交之人。
　　此时赵强打来电话约球。
　　易阳知道未来赵强的身高能长到一米九几，在普通人中是吓人的身高了，但在真正的篮球运动员中，还是只能算偏矮的。易阳建议他多练三分球，将来大有作为。
　　初中生，尤其没有练过体育的，是没有意识练三分的。但见识了易阳在球场上的了夸张表现，赵强逐渐也被影响了，一些观念也改变了，每天打球前，和易阳先投进300个三分球再说。
　　这个过程，赵强需要花费比易阳多两三倍的时间。最近好一点了，命中率有显著的提升。
　　今天打球结束时，赵强突然问：“易阳，你说我能不能靠篮球吃饭？”
　　易阳不由得想到后来赵强放弃走体育的事，想了想，说：“我觉得主要看你想不想。”
　　“如果我想呢？”
　　“那就能。”


第八十九章 提前看成绩
　　在等待成绩的时候是最为兴奋的。当然，这种期待感是建立在对自己的成绩有很高期待的基础上的。除了易阳自己，王花也很期待。
　　这几天王花住在家里，索性每天就让易小青也过来吃饭，周末干脆就让易小青也住在家里了。相比之下，家里的饭菜总是要比学校食堂的大锅饭要好的。
　　易阳大概能够理解王花的心情。
　　想想看，其实王花也是挺可怜的一个人……她看不起自己的男人，看不起自己的家庭，看不起身边的一切。王花的男人，人到中年一事无成。对于王花来说，能够炫耀的东西本就不多，有了一个女儿还算争气，自然是尽力靠着她给自己争口气。
　　而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易小青，性格里是带上了一些让人不太喜欢的特点，如今更是如此……比如，她会时常给易阳挑刺，尽管是矮一个年级的，但说话时总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好为人师。比如，“历史你应该怎么学……”“你这样不对，数学你应该怎么学……”之类的。
　　其中，期望“教导”易阳成长或许只占一部分的原因，潜意识里，她大概还是期望通过指点他人获得心理上的满足感。这里便有一个潜在的逻辑：我能指点你，就说明我比你强。
　　易阳留给王花和易小青的印象到目前为止还是一个差生以及混混。也不必在意，成绩既然就快要出来了，一些印象就会不攻自破。他也很期待，易小青或许会被吓一跳的画面。
　　虽然说，读书不是为了这个，但是偶尔打打他人的脸，还是挺爽的一件事。
　　周末两天时间，易阳都忙着帮姜黎黎装她的“录音棚”去了。当然是很简陋的，用姜黎黎的话来说，“房间的很多结构上，还达不到录音棚的声学标准……但是没办法了，没有精力找专业人士帮我们设计了，反正只是玩玩，凑合用吧。”
　　虽然是凑合，但是对于录音来说最重要的设备，却不打折扣。整套超过十万的录音器材，易阳不知道算不算贵，但是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吓人的数字了。
　　周末这两天，学校那边自然是忙着批改试卷。老师们加班加点阅卷，大概周天晚上红榜就制作出来了。
　　他们是教室加装摄像头的第一批试验品，在期中考试的时候全面启动摄像头监考，再加上每一个考场都有至少两名老师监考，还有时不时窜进来的巡考老师，可以说是非常严格了，很难作弊。毕竟，期中和期末考试，是谈钱的，必须保证公平。
　　星期天傍晚，易阳正待在家里看书，看的是和王小波类似风格的王朔的书……嗯，因为王小波的影响，他踏入文学的殿堂便不可自拔，尤其喜欢那种好笑又带着些讽刺的文笔。
　　“人都是顽固不化和自以为是的，相安无事的唯一办法就是欺骗。”
　　正读到《动物凶猛》里的这句话，易小青直接推开了门。
　　还是有几分不悦的，易小青向来对他没有什么礼貌。今天她和王花就在家里睡，过了今晚，明天王花就要回去了。
　　“什么事？”易阳放下了书。
　　易小青说：“外面有一个女的找你。”
　　“哦。”
　　易阳轻轻皱起了眉头，此时已经过了饭点，谁会跑来找自己呢？邱果然找自己打篮球？
　　一出去，才看到又是马思雨。
　　易阳叹了口气，说：“对不起，我们现在还小，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学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好吗？”
　　马思雨微微一怔，然后生气地说：“易阳，你说话不算数！”
　　“我怎么说话不算数了？”
　　“你说过，只要我考赢了你……”
　　“你考赢了吗？”
　　“今天出成绩，我们一起去看看！”
　　“明天公示，为什么要今天去？”
　　“你不想提前知道自己的成绩吗？”
　　说实话，易阳此时是有一些意动的，但是他还不至于连这一晚上都等不及。
　　此时，易小青刚刚出来，她有些好奇找易阳的女生跟他是什么关系……她长得并不算好看，这种年龄，对早恋这种事情是很感兴趣的，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你不想提前知道自己的成绩吗？”
　　原来是过来通风报信的。她心中微微一动，心想这样的好事还不带上我？便走了出去，插嘴道：“你们要去看成绩带上我呗？”
　　易小青的出现让马思雨微微一怔。刚才她敲门的时候是易小青开的门，因为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心里还郁闷了一阵，暗想这个女生真丑。后来知道易小青是易阳的堂妹，这才看她顺眼了些。
　　易阳说：“要去你们自己去，我不想去。”
　　马思雨说：“易阳，只要你这次成绩考得比我好，我保证再也不纠缠你了！”
　　易阳心中微微一动，说：“真的？”
　　“真的！”
　　易阳点点头：“那好吧。”
　　这一学期他吃了很多苦，再加上成年人的思维逻辑，才让自己的成绩提高了起来，他不相信一个曾经和自己成绩差不多的小太妹儿，仅仅靠着所谓“爱情的力量”，随随便便就能考得比自己好了。
　　当然，对于马思雨，也是说不少有多少恶感的。毕竟，男生和女生不同的一点在于，无论多么铁石心肠的男生，都很难对一个喜欢自己的女生产生特别大的恶意。只是一方面，马思雨曾经留给他的印象太差了，还有一方面是他只能把此时马思雨近乎离谱的追求当成是小孩子无知的冲动。
　　如果能名正言顺地让她不再缠着自己，还是很乐意去做的。
　　易阳和易小青给家里人打了招呼，便与马思雨一起去学校了。
　　县城建筑如林，道路交叠，路灯与建筑上的点点灯火顺理成章地汇聚成延伸的流火，鸟瞰下去，纵横交错的勾勒出小县城的轮廓。
　　抵达学校后，马思雨指了指目前还灯火通明的教学楼办公室，“刚刚出成绩，我们过去吧！”
　　易阳望了过去，微微有些吃惊，因为想到提前过来看成绩的不止他一人，有好多学生已经围在了行政大办公室的门口。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拍了一下肩膀，易阳回头，只见是骆落月一脸吃惊地看着他，随后笑盈盈地说：“你也提前过来看成绩？”
　　……
　　校园内的路灯幽暗，灯上蚊虫飞舞，摇曳着光影，照射着灯下的四人，在地面上投下漆黑的影子。
　　看到骆落月的第一时间，马思雨就不说话了，认真地打量了对方，尤其注意到骆落月的手还搭在易阳的肩膀上，于是目光久久不移。
　　骆落月说：“我没想到，你竟然还会跑来看成绩。”
　　易阳笑笑，对易小青和马思雨说：“介绍一下，她是我的同桌，叫骆落月。”
　　骆落月并不怯场，点点头，随意问：“你朋友？”
　　易阳指了指易小青，说：“我堂妹，易小青。”又指了指马思雨，一时语塞，她算什么呢？似乎认识得时间已经很长了，小学她就给自己递过情书，但真论起来，不能说是朋友，更不是亲戚。想了想，只说：“她是马思雨。”
　　“哦……你好，你们好。”骆落月说。
　　易阳问：“你也是来看成绩的？”
　　骆落月点点头，“好有点心理准备……”她看了易阳一眼，“人家都是成绩特别好的来看，你也来看啊？”
　　易阳说：“我是学习大魔王。这次成绩出来，吓你一跳。”
　　骆落月轻轻哼了一声，说：“切。”
　　易小青属于是在熟人面前很放的开，很好为人师，但在陌生人面前一句话都抖不出来的。她看了看骆落月，因为今天是周末，都没有穿校服，而骆落月的一身衣服，都是耐克阿迪，看到后便更加不好意思说话了。
　　面对穿勾勾叉叉标志的人，易小青一向很没脾气。
　　马思雨也没有说话，她若无其事地插在了骆落月和易阳之间，才说：“我们现在上去吧。”
　　骆落月却说：“上面人太多了，懒得挤。”
　　易阳也说：“那我们就在下面等一等。”
　　一等，总要说点什么了。易小青心想，这个骆落月看上去和易阳关系还不错，既然能和他关系不错，大概不会是成绩很好的学生。刚才一路上走过来，听易阳和马思雨说话，也大概明白了马思雨是一个小太妹式的人……虽然长得不像。
　　那么显然，这里成绩最好的就是自己了。
　　上次赵月娥在的时候，难受了挺久，这下轻松了。易小青酝酿一番，思考从哪里切入才方便把话题引到谈论各自成绩这个方向上来，想了想，便问易阳：“易阳，你感觉自己这一次能考多少名？你不是说自己是学习大魔王吗？呵。”
　　易阳耸耸肩：“不知道。”然后就把话题岔开了，兀自跟骆落月聊起了其他的东西，嗯，龙珠、海贼王。马思雨不甘寂寞，也插了进来。
　　“娜美性格太毛躁了，罗宾才是女神。”骆落月说。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女帝，嘻，我觉得她才配得上王路飞。你呢易阳？你喜欢哪个女性角色？”马思雨问。
　　易阳说：“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是……全都不选。”
　　女人只会影响出刀的速度，只有索隆才是真爱。
　　一旁的易小青便插不进话了，他们说的东西一句都听不懂，他们又不聊成绩，聊动画片……好幼稚啊，她的童年没有这些。
　　过了一会儿，易阳终于才问骆落月：“你这次估计自己能考多少名？”
　　易小青眼睛一亮，来了精神，望向骆落月。
　　骆落月耸了耸肩，“这次感觉不太好，大概二十几名吧。”
　　易阳又问马思雨：“你这么自信，这次能考多少名？”
　　马思雨得意地说：“我这一次目标可是前十！”
　　“倒数吧。”
　　随后，易阳又把话题转到其他地方去了，易小青沉默了一下，突然主动说：“我感觉这次也能考进前十，易阳啊，你加加油，不要总是倒数。”
　　仿佛是憋了半天终于吐出这句话，易小青脸上带上了恬静的笑容，一副人畜无害的好学生模样。
　　然而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马思雨和骆落月奇怪是因为，她们没想到易阳还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堂妹，全校前十啊！
　　而易阳嘛……他问：“小青啊，你说的这个前十……是什么前十啊？不会是全校前十吧？你成绩进步这么大？”
　　易小青微微一怔，说：“当然是……全班前十……”她感到了不妙。
　　果然，易阳表情异常平淡：“哦……那，挺好的……”
　　随后马思雨看到，马思雨和骆落月也下意识地相视一眼，表情有些微妙，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注意到这里，易小青大抵明白，似乎、貌似、或许只有她一个人说的是班级排名，而他们说的都是年级排名。
　　易小青有些不太高兴了，望着易阳说：“那你能考多少名？”
　　易阳也懒得再低调了，懒懒地说：“大概前五十吧。”
　　“全班？”
　　易阳淡定地说：“全校吧。”
　　一时间，不仅是易小青，连骆落月和马思雨都吃惊地望着他。片刻后，各自有了复杂的想法。
　　骆落月自然很惊讶，但是想了想，惊讶的程度却没有那么夸张。做为易阳的同桌，自然是最清楚这家伙平日里上课是什么样的状态……已经习惯了上课时宛若机器的易阳，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学期开始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但按照他那种学习状态，放学后还能保持住劲头的话……似乎真的考进全校前50，也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
　　回过神来，骆落月也意识到自己还总是拿曾经的易阳来评价他现在的行为呢……有点不妥。不过，总的来说，半个学期从五百开外冲到前五十，还是很吓人了。
　　马思雨则是瞪大了眼睛，认真地望着易阳，目光中有一种易阳看不懂的东西。似乎有一种含义是，你也……？
　　易阳有些看不懂马思雨的眼神，正在细细品味其中的意思，就在这时，易小青却叫了起来。
　　“吹牛！”


第九十章 尊严
　　下起了雨。
　　此时的雨和易阳刚刚重生回来那段时间的相比而言，凉了很多，但不大，雨轻轻柔柔地飘下来，如牛毛一般，一点一点的浸润，一点一点地把冷意铺满。
　　凉了起来。
　　人已经走了不少。
　　四人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准备上去了。骆落月叹了一声：“开始下雨了啊，万一待会儿下大了，不好回家了。”
　　易阳说：“现在马上跑出校门，拦一辆出租车，大概能在雨下大之前赶回去。”
　　骆落月哼了一声：“都到这里了，淋就淋吧。”
　　马思雨也说，“淋就淋吧！”
　　易小青一言不发，跟在后面。
　　易阳无所谓地说：“那就上去看看吧。真是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着急，明天就能知道结果的，非得提前过来看。”
　　“你不是也来了？”
　　“那回去？”
　　“切。”
　　几人一面说着话，一面就来到了综合大办公室门口。
　　清河初中每个年级轮流负责一次这种大型考试的成绩汇总、张榜工作。学校内部有制作一些小型广告海报的设备，自然也能制作考试的榜单。常年做这项工作，每一个年级的老师都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
　　这一次，刚好轮到初二年级了。自然是抽调了几个班的班主任来干这项工作。
　　站在门口，几人往里张望，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加班的刘冬虹。她推了推眼镜，熟练地用excel表格，校对着每个科任老师报过来的数据。这项工作说起来也不难，只是汇总校对而已。
　　刚才有一些学生过来看成绩，一开始还让他们看看，后来人越来越多，就给撵走了……实在是太拖时间了。
　　此时没有人干扰，进度就加快了许多。说起来并不是什么复杂的工作，只是因为收集每一科的成绩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否则也不至于这种时间还在加班……毕竟不是每一个老师都像她一样有效率。
　　自然是早早地看了自己班学生的成绩……心情还是很好的。说实话，这一次班级成绩进步得让她都有些难以置信，已经来到了全年级第一！会上被年级组长表扬了，她笑笑说：“都是学生们努力。”
　　当然是自己教的好。
　　这一次考试，成绩进步最明显，最让人惊讶的，当然还是……
　　“不看不看，明天就公示了，明天自己去校门口看。”
　　门口，一位老师又在赶新一批学生离开。刘冬虹叹了口气，这些学生，急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的成绩，其实意义不大。
　　她望了过去，微微一怔……因为看到了自己的学生。
　　易阳拉拉骆落月，说：“老师们还忙着呢，我们别添乱了。”
　　老师说：“这位同学很懂事，你们应该听他的。”
　　马思雨哼了一声：“今天我们必须进去。”
　　易小青有些唯唯诺诺，她一向害怕权威，站在后面一语不发。
　　那位拦住他们的老师还要说什么，刘冬虹已经走了过来，说：“何老师，他们几个是我的学生，让他们进来吧。”
　　那位何老师却是心中微微一动。
　　也并不是说自己的学生就一定让他们进来的。众所周知，为了公平起见，学生们的待遇一定是有区别对待的。
　　成绩差一点的学生，哪怕是自己的学生，还是被拦在外面了……刘冬虹愿意让他们进来，这说明这几个学生应该是成绩不错的。
　　“那进去吧。”
　　如此这般，几人总算是进了办公室。
　　刘冬虹招手让几人过来，虽然看到马思雨和易小青不是自己的学生，但见他们一起过来，便也就没有阻拦。物以类聚，毕竟四个人里的好学生就有……两个，那么另外两个陌生的学生大概也是不错的孩子了。
　　刘冬虹快速打开了初二年级的成绩表，一面问：“都是来看成绩的？”
　　易阳心想，您这不是废话吗。
　　骆落月说：“刘老师，您这不是废话嘛。”
　　她说完这句话，易阳有些意外地看了骆落月一眼。
　　而马思雨则没什么反应，她也经常跟老师这般吊儿郎当地说话。这一点上，成绩最差和最好的学生，似乎都能享受这种特权……不过还是分老师的。
　　易小青则被震惊了。用这种语气跟老师说话，找死吧？老师会愤怒吧？会吧？
　　然而刘冬虹只是哼了一声，然后敲了骆落月脑袋一下。
　　骆落月还了一个调皮的揶揄。
　　一时间，易小青默然。
　　随后，刘冬虹顺着骆落月的话就说起了她：“这一次，排名还还是有进步的。开学考试的基础上，进步了两名，全年级12……但是！”
　　骆落月连忙说：“好啦好啦刘老师，明天再但是吧！”
　　刘冬虹一脸笑意，摇摇头，说：“算了，不说你了。回去睡个安稳觉吧！”
　　“谢谢刘老师！”
　　随后，骆落月乖巧地撤到了一旁。刘冬虹推了推眼镜儿，说：“易阳你过来吧。”
　　易阳挤上去，站在电脑旁边，一扫全年级的成绩排名，却是微微一怔，随后表情古怪地回头看了一眼马思雨，突然想起先前她给自己的那个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就在发呆的时候，刘冬虹开始说话：“这次成绩……很不错。”
　　“嗯……”易阳回神过来。
　　刘冬虹认真地说：“说实话，这次你能考到这个分数，是让我非常意外的。全年级第39名，全班第四……很不错，很不错！”数学老师，也不太会用华丽的语句表扬，比干喊666好一点罢了。她望着电脑屏幕，微微点头，鼠标滑动，往各科成绩上扫去。
　　“语文109，嗯，可以。数学……140！继续保持，然后英语……127……”刘冬虹很认真地一科一科看易阳的成绩，一面分析着。易阳忍不住想起了刘冬虹跟罗冰、宁枝馨她们说话时的语气。
　　一时间感慨万分，或许这一刻，刘冬虹已经把他当成是和骆宁罗一个层次的学生了吧……
　　很快，易阳也看完了自己的成绩。他看向后面的马思雨：“你要看成绩吗？”
　　马思雨说：“我已经看到了。”
　　易阳估计也是，便又看向易小青。
　　一直沉默着的易小青表情有些复杂，勉强笑了笑：“我……我就不看了吧。”站在那个位置，前面几人的成绩她看得清清楚楚。
　　易阳想了想，说：“刘老师，我想看看初一年级的排名。”
　　一听到这话，易小青瞬间眼泪涌现，在眼眶里打转，一时间委屈、羞愧、自卑种种情绪涌上心头，暗自愤怒，还要趁机羞辱自己吗？她不愿意让这里的几人看到自己百名开外的成绩。
　　刘冬虹点开了初一年级的排名表，缩放比例调整得比较大，屏幕上只能显示前20名的。她问易阳：“你要看谁的成绩？”
　　易阳眼睛一亮，笑了笑，指了指第一个人，说：“她是我妹妹。”
　　赵月娥。
　　刘冬虹十分惊讶：“你妹妹？”
　　“嘿，算是。”
　　“那你这个哥哥，更要做好表率哦！还有要看的人吗？”
　　“嗯……不看了。”
　　易小青微微松了口气……二十名后的名次看不到了，她觉得自己保留了尊严。


第九十一章 我知道，可我就要得到你了
　　雨还在下，但是不大，轻轻柔柔地飘着，像云像雾，将一切建筑变得朦胧……灯光下昏暗又朦胧。
　　易阳假装十分绅士地表示，愿意送她们几个回去。易小青看上去有些累，说：“我就直接回寝室睡了。”
　　易小青这几天都是住在他家里的，原本今天也要回去住的。
　　易阳问：“不用跟堂婶说一下吗？”
　　“我打电话给她就好了。”
　　易阳点点头，也不挽留，说：“那行吧。”
　　易小青看上去有些疲惫地笑了笑，跟几人道别了。
　　随后，易阳看向骆落月，骆落月说：“不用送了，我直接搭车回去就好了。”
　　易阳想了想，说：“那行吧。”
　　走到校门口，骆落月坐上一辆汽车，抓手道别，对易阳说：“明天见！”
　　“好。”
　　校门口，便剩下了马思雨和易阳。
　　易阳正要说什么，马思雨先开口了：“你刚才说了，要送我们回去的。”
　　易阳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看了她几秒，摇摇头，往前走了。马思雨微微一怔，迅速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易阳有些心不在焉，随意踢着路边的石子。路灯还算明亮，雨下得不大，飘下来，润湿了头发，也一点一点地将衣服也打湿。他抬着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
　　马思雨说：“你在想什么呢？”
　　易阳没有说话，只是兀自走路，又走了几步，才停下脚步，轻轻叹了口气：“我不该跟你说那句话。”
　　马思雨说：“你想说话不算数？”
　　易阳摇摇头：“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用这种方式。”
　　马思雨却有些得意，说：“不管怎么说，我赢了。没想到吧？”
　　的确，从先前的承诺上来说，他输了。刚才易阳看到骆落月的排名时，就看到了马思雨的名字。这可以说是离谱的事情，这个小太妹一样的人，堪称女版自己的家伙，她的名字十分显眼地写在骆落月的前面。
　　全年级第11名。
　　这是不可能的。
　　这恐怕是一个重生者都难以做到，除非她是一个曾经从来不读书的天才，那种万中无一的天才，或许才有可能……不能把那些认真学习的家伙，他们的智商、付出看得那么廉价啊。
　　这是不必推导的，一定是作弊了。
　　但是，易阳还是认真地问了一句：“你作弊了，对吗？”
　　马思雨也不装，点点头：“我弄到了考试的试题。”
　　“分太高了啊……”
　　“稳妥点，你只是说考过你，没有说方式。”
　　“怎么办到的？”
　　“反正我有自己的办法。那你又是怎么做到弊的？”
　　易阳沉默了良久，说：“我没有作弊。”
　　“没有吗？”马思雨先是轻松地笑着，但看到易阳认真的表情，她的笑容也逐渐消失了，轻轻点点头，随后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喃喃轻语重复一遍：“哦……没有作弊吗……”
　　雨慢慢停了，路灯下的二人，光从四面八方来，影子从四面八方散开。周末时间，学校前面的这条路静谧黑暗，从远处延伸而来，向远处延伸而去。路边，只有那个“三娃饭店”还亮着灯。
　　两人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易阳问：“有烟吗？”
　　马思雨微微一怔，说：“你上次说你不喜欢女生抽……我就不抽了。你要抽吗？”
　　她想，我戒了，但戒不掉你。
　　易阳耸耸肩，“没有就算了。”
　　马思雨说：“你等我一下。”
　　易阳没有说话，随后马思雨一下子跑进了旁边的“三娃饭店”，片刻后出来，手上多了两根散烟，一个交给易阳，一个自己拿着，然后把打火机递了过去。
　　易阳接过烟，点燃后猛吸了一口，很长时间没有抽过这玩意儿，竟然很不习惯，有一种苦涩的感觉。马思雨见状，也准备给自己点燃烟，被易阳掐走了。
　　易阳说：“我不喜欢抽烟的女生。”
　　马思雨默然。
　　易阳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让香烟混浊的味道散去，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把只抽了一口的香烟灭掉，认真地问马思雨：“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吗？”
　　马思雨没有认真听易阳说话，她只是默默地看着易阳点烟又抽烟的样子，那么成熟，连弹烟灰的姿势都那么帅。她想，这就是我喜欢的男人。
　　“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吗？”易阳又问了一句。
　　马思雨这才回过神，想了想：“我才不在乎呢，反正，我成功了，我就要得到你了。”
　　易阳被气笑了，他抬起头，认真地看了看天空，那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又低头，看着马思雨，心里笑她幼稚，笑她傻，但却笑不出来，反而感到很悲凉。他说：“学校不是傻子，你作弊的事情肯定会追查出来。”
　　“我知道，可我就要得到你了。”马思雨倔强地说。
　　她还小啊……
　　“我以前虽然很嚣张，但是从来没有动过作弊的念头。这所学校，甚至对打架的容忍度都比对作弊的容忍度高。”
　　“我知道，可我就要得到你了。”马思雨认真地说，她的头发湿漉漉的，有些凌乱，她看起来不像一个初中生，她看上去清纯又风尘。
　　易阳继续说：“这所学校以前也有过这种大型考试中作弊的学生，知道他们的下场吗？无一例外地……开除了。”
　　马思雨沉默了一会儿，眼泪开始再眼眶里打转，带着哭腔依旧倔强地说：“我没想那么多，可我……就要得到你了。”
　　易阳摇摇头，“不是的，这样不对，你让我有了负罪感，我很难受，你还小，你根本不懂的，离开了学校，你能做什么呢？在曾经的某一个瞬间，我想通了一件事，我们是不能离开学校的，这种岁数，我们这种岁数……和学校就像鱼儿离不开水，离开了学校，它的灵魂会在社会这座沙漠的风蚀中一点一点的失去水分，干枯死掉。你不是得到我，而是永远失去了……”
　　马思雨定定地望着易阳：“可是……这一刻呢？我是不是就要得到你了？”她的眼睛，从起初的轻松到镇定，再到此时，已经带上了祈求的目光。
　　哪怕是一个拥有者成年人灵魂的易阳，也不忍去看她的眼睛，这种目光让他的灵魂受到煎熬。不该如此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易阳已经不想再看马思雨的眼睛了，他低着头说：“我……我会履行对你说的话……明天吧，我可能会得到一笔奖学金，请你吃饭。”
　　马思雨的眼泪涌了出来。


第九十二章 谈话与表扬
　　原本，来到学校就该看到光荣榜的，但是学生们怀着或激动、或忐忑、或悲伤的心情来到学校后，在校门口伫立一阵，纷纷露出了迷惑的表情……校门口的玻璃门光荣榜，空空如也啊。
　　说好的光荣榜呢？
　　前面的学生站在光荣榜前面看了一阵，啥也没看到，后面的又将路给堵住了，远远地看还以为是争相看榜，乱七八糟地接踵张望一番，最终都看了个寂寞。
　　张卜寿从人群中费力地挤出来了，颇为遗憾地说：“啥也没有啊。”
　　易阳说：“你想看啥？”
　　“我觉得这次能进前500！”张卜寿得意洋洋地说。
　　就是说能上榜了。易阳有些吃惊，说：“能进前500？”
　　张卜寿挠挠头，说：“前一段时间不是调座位了吗，周粥成了我的同桌，有几次测验，数学她还没我考得好，我都能考到80多分了，她才40几分，她那样都能进前500，我觉得这次我也能进。”
　　“她英语不是能考100多分吗？”
　　“我英语50多，差不多和她的数学抵消了嘛。”
　　易阳踹了张卜寿一脚，笑骂道：“看不出来，你还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努力，然后准备出来惊艳众人？”
　　张卜寿嘿嘿地笑，说：“没那么夸张，没那么夸张，哈哈。”笑了一会儿，他的表情有些认真了，说：“不过……我现在还真的觉得学习……嗯，其实也没有那么困难了。”主要是易阳现在放学回去要学习，没人一起鬼混了，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看电视累了总还是要学一点的。
　　回到教室后，学校广播突然响了起来，吓了许多毫无准备的同学一跳：“通知，今天早上的朝会课推迟，具体时间具体通知！所有班主任请注意，第一节上课时间到学校综合会议室开会！”
　　易阳沉默不语。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周一的朝会课应该是安排期中考试表彰的。再联想到原本昨天晚上已经确定出来的排名，今天却没有张榜，他大概已经预感到什么了。
　　如此一来，第一节课自然就没有老师了。在上课前，刘冬虹匆匆来了趟办公室，说：“学习委员组织自习，保持安静。”便又匆匆地离开了。
　　骆落月疑惑地问易阳：“今天感觉有点奇怪，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易阳摇摇头：“不知道。”
　　骆落月皱着眉头：“真是奇怪……”随后便用手戳了戳前排女生的背，说起了小话：“放羊的星星快要大结局了……你知道吗，我听说林志颖还是个真的赛车手呢！”
　　“是啊是啊，简直太酷了！”
　　前排那个男生是一个真正的赛车发烧友，转过来冷冷地说：“林志颖算个屁的赛车手，名人赛车手里，只有韩寒牛逼，是真的全国至少前三的赛车手，林志颖只能算个资深爱好者……他开车，不出车祸都算他运气好。”
　　两个女生瞪了那个男生一眼：“有毛病吧你……”
　　“就是就是，韩寒开车再厉害，他有林志颖帅吗？”
　　毕竟是学习委员带头说起了话，教室一下子变得闹哄哄的。
　　易阳听着旁边的几个家伙毫无顾忌地聊天，拿起了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望着黑板出神。
　　……
　　学校的综合会议室里。
　　刘冬虹的语气带着些许不满，“吴校长，这对我的学生不公平！不能因为这样一个莫须有的原因，就抹杀他这半学期以来的努力！我是一点一点地见证了他的成长，我不允许有人这样怀疑他。”
　　其他老师都有些惊讶地望着刘冬虹，这是十分严肃的反抗了。
　　吴校长是分管教学的副校长，排名和奖励都是他主管的事情。他没有什么表情，说：“刘老师，你先冷静一下。我说了，现在还在调查当中。无论怎么说……考试题目泄露已经可以确定了，这是打印机管理上的漏洞。再重新组织一次考试耗费的成本太高，党委研究过了，最好是通过筛选、查找的方式来定位那些有嫌疑的学生……然后一个一个地排除他们的嫌疑。”
　　“虽然，马思雨说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考试题目，但是我们肯定不能相信她的话。”
　　“这不是针对某一位同学的，那些进步幅度很大，甚至可以说是异常的同学，都是我们的排查对象。”
　　“你们班上的那位易阳同学，开学的摸底考试还是几百名，期中就到了这种名次，虽然我愿意相信，也必然相信刘老师的为人，刘老师的教学能力，但为了保险起见，我需要跟那位同学聊一聊的。”
　　刘冬虹咬牙道：“校长，这对我的学生自尊心伤害实在太大了！明明努力了，还要被怀疑作弊？难道差生就一定一辈子都是差生吗？您如果不想相信他的进步，可以问一问我们班的所有科任老师，他这学期的平时表现到底是什么样的！别的不说，就只说一下我教的数学，他的进步……”
　　吴校长摆了摆手，打断了刘冬虹的话：“刘老师，这不是在征求您的意见，您也是党员，请接受党委的部署安排。这是对每一个参加考试的学生负责，对县上每年拨下来的教育经费负责！”
　　刘冬虹表情有些苦涩，也只能接受了……
　　……
　　教室很吵，骆落月被前排一个笑话逗的哈哈大笑，前俯后仰，突然注意到刘冬虹进来了，表情顿时一僵。大家的表情大都是一瞬间就凝固了，没反应过来的，也在旁边的人提醒下，回过神来，迅速收起了表情……教室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这种情况，往往刘冬虹都是要骂人了。
　　骆落月低着头，用只有易阳和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模仿她认为接下来刘冬虹会说的话：“我在一楼，就听到我们班的吵闹声了。这栋楼，就数我们班最吵……”随后看了一眼易阳，露出个调皮的表情：“嘻。”
　　易阳却沉默着，因为他注意到刘冬虹望了过来。
　　刘冬虹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说：“易阳，你来我的办公室一下。”
　　骆落月微微一怔，疑惑地看着易阳起身出去了。
　　……
　　刘冬虹在校长办公室的门口站着，靠在阳台上望着下面的学生人影，默然不语。
　　大概，没什么关系的。
　　她又默默地宽慰了自己一句。
　　其实，有时候真的很恼火这些学校领导。教学上面，更多的是……添乱。他们真是一点都不懂教育心理学，教育学……虽然这样说有些片面，毕竟做为一个领导者，需要权衡的东西很多，公平、成本、效率种种因素，都需要协调得很融洽，才能得出一个比较好的结果。
　　自己这样，大抵一辈子干不了行政工作吧。
　　站在学校领导者的层面来看，把事情调查清楚的确是没有问题的。毕竟他们并不接触一线教育，不知道易阳这孩子这学期以来的进步，心中有顾及是合理的……这样想想是没有问题。但还是那句话，一件事往往需要两面地看待。
　　站在易阳的角度来看，付出了那么多，或许只是为了得到老师或者家长的一份肯定……毕竟还是个孩子，奋发的初衷或许还没有那么远大，未来、大学这些词或许他们还感受不到其中的份量——她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当付出后，对他们来说弥足珍贵的师长肯定都得不到，带来的伤害是巨大的。这也是刘冬虹最担心的地方。
　　以前，易阳是一个差生，她可以不管。倒是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毕竟大环境如此，一个不愿意学习的人，她自问也没有那种堪称艺术的教育能力让他们走回正轨，但如今既然决定改变了，自己就要对他的成长负好责。
　　此时易阳已经进去了十几分钟。刘冬虹看了看手表，轻轻叹了口气。
　　“咔嚓……”
　　门突然被打开了。
　　刘冬虹心中微微一动，看到易阳走了出来，便赶紧上前。
　　“校长怎么说？”
　　她一面问，一面观察着易阳的表情，随后心情微微一沉……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刘冬虹在这里等着，让易阳还是有些惊讶的，他愣了愣，说：“没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刘冬虹开始安慰起来：“不要往心里去……你要相信，校长也并不是在怀疑你，只是为了对其他学生负一份责任。老师相信你是没有作弊的，我们班的所有科任老师也相信你，大家都在校长那里帮你证明过了……”
　　“嗯……”
　　刘冬虹心里微微一叹，莫名有些心疼这个孩子，他大概很失落吧……唉，希望他接下来不要被这一次的遭遇给影响了。
　　易阳当然不知道刘冬虹的想法，心不在焉是因为在想着其他的事情。
　　他当然能够理解学校方面的顾虑。但和刘冬虹想象中不同的是，其实校长也没有为难他。进去后随便聊了聊天，气氛还很和谐，然后让他做了几道题，分别是数学的、物理的和英语的。
　　副校长也十分坦诚地说了原因。已经找科任老师了解过情况了，副校长表示，更主要还是想见一见他，能在半学期时间把成绩提高到这种程度的人是一号怎么样的学生。
　　总的来说，是没什么压力的一次谈话。
　　而易阳想的是关于马思雨的事情。
　　临别时，易阳问了副校长，这次学校会怎么处理作弊的那个学生？
　　副校长只是笑笑：“会按照制度来处理。”言外之意就是，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不由得对马思雨的担忧更甚了……
　　做为一个男生，又怎么可能内心毫无波澜呢？他可以在心里感叹马思雨幼稚、傻气、无脑……但他没有办法坦然地面对她被开除的结局。
　　他太清楚了……如果被开除，马思雨的人生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刘冬虹和易阳一同下了楼。
　　刘冬虹说：“直接回教室吧……嗯，算了，我跟你一起过去。”
　　易阳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刘冬虹，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今天刘冬虹有些怪怪的……
　　片刻后，刘冬虹和易阳一起回了教室。此时是音乐课，姜黎黎正在教学生们唱谱。
　　“咚咚咚……”刘冬虹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姜黎黎停下弹琴，看到易阳和刘冬虹站在门口，有些局促地笑笑：“刘老师？”
　　刘冬虹笑着说：“姜老师，耽误您两分钟时间，说个事情……”
　　姜黎黎当然没有意见，连忙站了起来，腾出讲台，站在了一旁，说：“刘老师您请！”
　　大家都疑惑地望着刘冬虹，易阳也不例外。
　　刘冬虹走进去，站上讲台，对易阳招招手，让他也进来。
　　“耽误大家两分钟，说个事情……”
　　“嗯……主要是在这里表扬一下易阳同学。”
　　易阳一愣，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有些尴尬地站上了讲台。
　　“我想大家都在好奇，刚才易阳同学去了哪里。这里跟大家说一下，他是被叫去了副校长办公室。为什么副校长要见一见易阳同学呢？因为，这一次的期中考试……他是我们学校进步最大的同学。从开学摸底考试语数外三门排名420，到期中考试全年级39名！这样的进步，值得全校同学学习！大家也要向易阳同学学习！”
　　易阳表情有些古怪，没有准备，突如其来的表扬让他一时间有些被动。看了一眼讲台下的众人，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骆落月还算比较淡定的，宁枝馨则笑盈盈地给他鼓起了掌，随后带动起大部分人一起鼓掌……邱果然在笑，赵强认真地鼓掌，张卜寿使劲鼓掌，罗冰也在由衷地为他高兴……不经意瞥见的叶娉婷，她眼神复杂。
　　刘冬虹转过来对姜黎黎说：“不好意思姜老师，占用了您的时间。”
　　姜黎黎看起来十分高兴，连忙说：“没关系没关系！”
　　“那就不打扰大家上课了！”
　　“好的，刘老师您慢走！”
　　刘冬虹点点头，临走时还特意拍了拍易阳的肩膀。她希望，易阳能因此不受这次谈话的影响。
　　等刘冬虹走后，教室里安静下来。
　　易阳看了看姜黎黎，小声说：“姜老师……我可以下去了吗？”
　　姜黎黎脸上的笑意藏不住，刘冬虹如此表扬了易阳，她甚至比易阳自己都高兴。笑了笑，她对班上的学生说：“嗯……让我们再一次把热烈的掌声送给易阳同学好嘛？”
　　顿时，掌声再度雷动。
　　易阳尴尬地望了一眼姜黎黎，她笑得很顽皮。


第九十三章 侄女？
　　一直到中午，易阳都在想着马思雨的事情。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她的消息。有些后悔，早知道应该留一个她的电话号码的。
　　吃过了午饭，易阳独自在校园里转着，看到校门口已经重新将光荣榜张贴了出来。他心中微微一动，赶紧过去看了看，心情便沉了下来……
　　已经看不到马思雨的名字了。
　　看来，学校的这番调查已经有了结果。
　　望着原本马思雨的那个名次，替补一名上来的骆落月占据了那个位置，易阳微微出神。
　　很显然，校方已经决定给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了。或许还会牵连出来一些学生以外的人，毕竟泄露试题，虽然原因很客观，但一些老师或多或少有点责任的。亦或许作弊的人并不止马思雨一个人，但是不重要了，影响最大的那个人处理了，杀鸡给猴子看，剩下的，大概也就随他们了……毕竟这件事必须要有一个结局的。
　　那么……马思雨到底会被怎样处理呢？
　　正在出神地想着的时候，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易阳微微一怔，一回头，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竟然是马东犀大叔，他一面将手搭在易阳的肩膀上，一面目光注视着光荣榜，看上去十分专注。
　　易阳只是看了一眼大叔，便扭头回去继续看榜单了。
　　第一名，自然还是罗冰。这一次他没有“应付”，大概是认认真真地考了一次，分数比第二名直接高了恐怖的40分。
　　不由得感叹，这世上真的有天才的，罗冰拥有的不仅是理解能力，还有惊人的记忆力，英语和历史也接近满分就是证据。
　　除了语文稍逊一点，他简直是学习界妥妥的六边形战士。
　　前面的位置，熟悉的名字里自然还有宁枝馨。上次没有仔细看，这次才注意到。她依旧在骆落月的前面，这次已经排到了第7！
　　很厉害了。按照罗冰的说法，宁枝馨不是那种非常聪明的女生。但是易阳对此表示怀疑，因为或许在他的眼中，这所学校的所有人，包括老师，都不是“很聪明的人”。他更愿意相信宁枝馨同样聪明，只是在逻辑理解能力上稍微差一点……但是她对情感的感知能力，一定是很棒的。
　　总之，都有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
　　除了他们三个人，接下来这个班上的第四名……轮到他的名字了！
　　全校第38！
　　因为马思雨的排名被剔除了，所以他的名字也上升了一位。
　　看着自己的名字，易阳的内心感触颇多，心情也是复杂无比。自然是兴奋激动的……这是重生以来，那么多次挑灯夜读的回报。
　　真的很开心……如果没有发生马思雨的事。
　　一想到马思雨，这种开心就蒙上了一层阴影，忍不住去想她的未来……大抵，会像那个时空的自己一样么？
　　而这一切，自己根本无力改变。
　　易阳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就听到马东犀大叔浑厚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易……阳，38？考得不错嘛，在叹什么气？”
　　易阳只是笑笑，没有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反问大叔：“大叔今天怎么有空跑到学校里来？”
　　马东犀皱着眉头抠了抠脑袋……他的头发已经长了不少，不是初次见面时那种大光头了……似乎更像韩国电影里的那个大叔了。他说：“过来处理一件麻烦的事情啊。”
　　易阳想到马东犀后来的发展，要不了几年，他在这座小县城也要算是雄踞一方的大佬了，如今虽然还差点火候，但没长大的骆驼比马大，在清河县人脉广，关系好，对他来说麻烦的事情，那恐怕就是真的很麻烦了。于是识趣地没有问。
　　马东犀左看右看。
　　易阳注意到了，指了指一个方向，说：“那边有椅子。”
　　马东犀十分意外，他没想到自己仅仅是左右张望了一下，这小子立刻就能看出来自己是在找椅子。说实话，就单论这点察言观色的能力，就比好几个跟自己做事的小子机灵多了。
　　可惜年龄太小了，不然跟着自己干，培养几年，大概就能独当一面了。
　　马东犀说：“带路带路。”
　　距离午自习上课时间还早，学校里没有多少人。易阳带着马东犀来到了距离校门口不远的一张长椅上坐下。
　　马东犀问：“你怎么不问我到学校里来办什么事？”
　　易阳笑笑：“嘿……大人的事小孩子少问。”
　　“呵呵。谁教你的？”
　　“悟性吧。”
　　“你挺机灵的，将来跟对老板，会很有出息。自己当老板，或许也行。”
　　“大叔高看我了。我只是觉得，以大叔的能力，既然大叔都觉得棘手的事情，我大概连听都听不懂吧，就不问了。”
　　马东犀哈哈大笑，拍拍易阳的肩膀，说：“是挺有悟性。”
　　笑过之后，马东犀的表情逐渐有些无奈，拿出烟盒，抽出一根放在嘴上。
　　易阳说：“学校不让抽烟。”
　　马东犀说：“不让抽？”
　　易阳说：“不过不被几个搞行政的老师看到就行。他们来了我提醒你。”
　　“好。”
　　马东犀点燃烟，猛吸了一口，烟从鼻子里吐了出来，然后弹了弹烟灰，说：“他妈的，这次这件事还真不好摆平了。小兄弟，你做过弊吗？”
　　易阳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脑海里冒了出来，他定定地看了马东犀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说：“好男人怎么能没做过弊。”
　　马东犀微微一怔，随后哈哈大笑，点点头：“说的没错……能作到弊，不被发现，也是能力的一种体现。他妈的，这又不是高考，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问题，你说，有那么不可原谅吗？”
　　“是呀……”
　　马东犀又吸了一口烟，易阳看到仅仅吸了两口，那根香烟就烧了近一半下去……
　　马东犀吐出烟雾，骂了一句：“他妈的……一说到这个事就火大……我的一个侄女，这次的考试做了一个小弊，学校直接打电话让我把人领走，我简直是不可理喻了。”
　　易阳轻轻咳嗽了一声，说：“是挺离谱的。”
　　马东犀第三口，香烟直接没了，他将烟头踩灭，随手丢在地上，说：“对了，她也初二，跟你还是一个年级的，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叫马思雨，是我的亲侄女。”
　　“哦……”


第九十四章 易阳的父亲
　　距离午自习上课时间还早，于是易阳带着马东犀在校园里闲逛。当然……还没有坦白马思雨喜欢自己的情况，更没有表明这一次小丫头作弊……跟他是有关系的。
　　马东犀倒是十分健谈，东拉西扯，不着边际地开着一些乱七八糟的玩笑。这个过程中，还是在下意识地观察着易阳……当老板的人，经常要用人，经常要思考，于是不知不觉就会把这种习惯带入到生活中去。
　　此前虽然和这个少年接触了几次，两次都和修车有关。第一次接触，是他坐班车去隔壁县提车……倒也不是找不到借用的车子了，但是开过去的车子，还需要找个人开回来，恰好那天没有什么人手，于是索性坐班车过去……底层出身，他和许多老板不同，只在需要的时候在意排场和面子。
　　第二次，则是他帮忙修好了春风摩托。
　　两次接触总得来说对他的印象都是很不错的。也会下意识地拿这个少年跟自己的手下做事的几个人对比，其他能力不提，毕竟不了解，便不好说，但是单从谈吐这一点上说，他比他们几个沉稳。
　　他甚至还没有成年。
　　但是马东锡并不会觉得对方是少年就心存轻视。自己在对方那个年纪，早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看人眼色行事了。这个时代的小孩子是幸福的一代，所以成熟得晚了很多，但不是说就没有那种早熟的少年。
　　“你父母是干什么的？”马东犀随意问了一句。
　　易阳笑笑：“没有父母。”
　　马东锡明显愣了愣，然后开始摸烟盒，说：“哦……”
　　两人走到正在施工的篮球场边上。工人们三三两两，正在晒着太阳。倒不是想偷懒，而是施工用的原材料还没有到。
　　马东锡走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姓易……你的爸爸是易洪耀？”
　　这下轮到易阳愣了愣……
　　是的，易洪耀是他父亲的名字，这个名字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如同一道伤疤，是别人不能揭开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因为易洪耀并不是他父亲的本名，说起来有点土，他父亲的本名叫易大，别人都叫他易大娃。
　　农村人起名字就是这样，很俗，很接地气。
　　易川的父亲之所以叫易三，是因为还有一个易老二出生是就夭折了。
　　易洪耀是他父亲后来出社会闯荡后，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
　　易阳点了点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大叔认识我父亲？”
　　“也谈不上认识吧……我们这种小县城，前面一点的时间，有一点混出头样子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就算不认识，大抵也是听过对方名字的。你的父亲，很厉害……嗯，可惜了。”
　　易阳点点头，没说话。
　　马东犀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两人看过了操场，继续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踏上操场到教学楼中间的那段长长的阶梯，易阳问：“大叔的侄女现在怎么样了？”
　　“思雨嘛……”马东锡将手背在身后，他走路的姿势很有特点，是那种四平八稳的四方步，给人一种很淡定的感觉。
　　“说起来……我这个侄女跟你的情况差不多。”
　　“嗯？”
　　“父亲不在了。她的母亲，乡下人，什么都不太懂的，在乡下种地。我觉得孩子一辈子这样不太好，乡镇小学教育差一点，就给弄到县城里来读书……嗯，她小学就在县城读书了。但是平时没什么精力管教她，本来想的是……至少把初中高中读完吧，后面再说后面的事，无论是读个大专还是做其他事情，总是有个归宿了，没想到学校竟然让我把她领回去，义务教育阶段……虽然名义上开除不了，但学校铁了心不要你，还是有办法的。”
　　易阳说：“学校这样处理的确是有些矫枉过正了。大叔你准备怎么办呢？”
　　马东犀听到这里，颇为伤脑筋地抠了抠脑袋，说：“之前打听过了……也托一些人脉说了说，得到的答复都是有些难办。呵呵，也是没想到，在教育系统的人脉关系不是很多，要办成这件事，只能多绕几个圈才有办法了……就先过来看看吧，跟校长先谈谈，看他怎么说。”
　　易阳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犹豫一番，才说：“大叔，你们大人平时都是……怎么办事的？”
　　马东犀听到这话，有些乐了，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易阳：“怎么？”
　　易阳故作轻松地说：“我听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听到这句话，马东犀心里微微有些失望了，毕竟还是个孩子，想问题的方式还是跳不出这个岁数的……摇摇头说：“这个社会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在马东犀看来，要经历几次对社会认知的转变，才算成长。从认为这个世界是充满了光明的，到认为这个世界只有钻空子，只有关系可以办事，再到清楚这个世界的正义，是有代价的，但总体来说还是光明的。大多数对社会的认知还停留在第二个层面。
　　易阳已经看明白马东犀误会了，以为自己是在提示他用送红包之类的低级手段，又说：“大叔……我有一点内部消息，改造学校的几个工程，似乎出了点问题。”
　　马东犀微微一怔，皱着眉头问：“工程？”
　　易阳望着远方，随意地说：“听说是……资金上的问题。”
　　当然不是有什么内部消息……而是因为他知道未来是怎么一回事。
　　学校的几个简简单单的工程，断断续续地搞了好几年，甚至那个室内篮球馆的项目，搞了几年时间都没能搞下来，就是因为资金问题。
　　有些话啊，不能说得太透。易阳就此打住，以马东犀这么聪明的人物，稍微想想就能知道该怎么办了。
　　当然不会是愚蠢的利益互换……可以打着赞助的旗号，为了本地少年们的成长，各种云云，直接提出来，帮学校建造体育设施，只字不提马思雨的事，等学校那边已经笑嘻嘻地接受了赞助，再提出来……有个不情之情……
　　不一定能成功，但已经是最靠谱的办法了。
　　实在不行的话，就以义务教育的名义去闹一闹，只是不管成不成功，受伤的还是孩子，这是下策。
　　如果去办的话，大抵是会付出一定的代价的，但是是否愿意付出这些代价，就是大叔的事情了。
　　马东犀十分意外地看着易阳，微微沉吟片刻，只是平淡地问了一句：“你们学校，连个像样的篮球场都没有啊？”
　　“是啊……正在修建呢。”
　　马东犀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提提速吧……”


第九十五章 如果我能留下
　　还是接到了马思雨的电话。
　　易阳其实也很纳闷儿，对方是从哪里得到自己的电话号码的，电话那头的马思雨笑笑，“不告诉你，反正我有办法。”不说就算了，也懒得刨根问底。两人约好了，在校门口见。
　　易阳正在收拾书包，后面有人戳了戳。
　　他回头一看，是叶娉婷低着头，看上去有些难过，还有些疲惫，问了一句：“你今天下午有没有空？”
　　易阳本来走得就晚，就在叶娉婷说话的空当，又有两个人走出了教室，这下教室里彻底空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没有空哦。”易阳十分平静地回了一句，继续装书。
　　叶娉婷露出了难过的表情，说：“哦……”
　　“嗯，你也早点回去吧。”
　　她没有回应。
　　易阳走到教室门口，叶娉婷才大声说了一句：“易阳……我后悔了……我和王麟分手了。”
　　微微一怔，易阳停步回头看了一眼叶娉婷，说：“没关系的，后悔也是成长的一部分，但这种事情没有必要跟我说的。”
　　叶娉婷沉默不语，易阳也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
　　来到校门口，马思雨正坐在学校大门口的一棵巨树前无聊着。这棵树是学校的标志之一，足足有三四个人手拉手那么粗，不知道什么品种，据说是清代就有了。马思雨今天没有穿校服，头发已经长了不少，可以微微接触在肩膀上了，她低着头，注意力十分集中地盯着大树的底部看着。
　　易阳走到了马思雨边上，她都没有发现。
　　低头一看，此时大树的根部，几只蚂蚁正在用力地撕咬着一只肥硕的苍蝇……很奇怪，苍蝇的翅膀断了一只，看起来被人刻意揪断的。
　　“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兴趣爱好？”
　　易阳突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下子将马思雨吓得跳了起来。
　　“你真是讨厌啊……”
　　“呵……”
　　马思雨站了起来，蹲了很久，腿都有些酸了。
　　易阳说：“你想吃什么？”
　　“你们已经发奖学金了？”
　　“没有，但是反正发不发，我都要请你吃饭，没什么区别了。”
　　“嗯……我们去吃麻辣烫吧，拐角那家。”
　　“不，那里太小了……”就是一间小门面，里面摆了两张小桌子。
　　“那你说。”
　　“嗯……请你吃西餐吧。”
　　“西餐？”
　　……
　　严格地说，这里并不能称之为“西餐店”，是一家茶餐厅。这个年代，小县城的消费观念还没有那么开放，总得来说是有些节俭的，太高的消费，是不太能够接受的事情。那么自然不会是正宗的西餐了，里面的餐食大多是一些狼牙土豆啊、炸里脊之类的小零食。
　　但是这样的消费对于学生来说也是比较昂贵的消费了。
　　这种岁数的小孩子说“请你吃饭”，请和被请的双方都不会把价格默认为超过一百块的大餐。
　　马思雨笑眯眯地说：“你破费咯。”
　　易阳耸耸肩：“表彰大会推迟到明天上午了，不然发了奖学金，可以请你吃更好的东西。”
　　“就这个，已经很好了。”
　　易阳选择这里，还有一个原因是这是价格相对低廉的同时，又有单独卡座的餐厅。毕竟为了兑现承诺，他不希望其他人误会两人是在谈朋友。小县城很小，如果被熟人看到了，搞不好几下就传开了。
　　“你今天没有来上课吗？”
　　“是啊……不让我上课了。”
　　“有什么打算？慌不慌？”
　　“还是挺慌的。但是嘛，事情已经发生了，慌也没有用对吧。”
　　易阳一时沉默不语。
　　此时女服务员拉开卡座的门帘，端了一份狼牙土豆进来，临走时多看了易阳和马思雨一眼。眼中分明有一点点……羡慕？
　　易阳用牙签插起来一根土豆，吃了一口，又问：“原来马东犀大叔是你的伯伯。”
　　马思雨微微一愣，有些惊讶地说：“你认识我的大伯？”
　　“见过几面。”
　　“嘿……我听到有人说你是我大伯的亲戚。”
　　“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说完这句话，易阳一时间便找不到话题了，低着头继续用牙签去插土豆。
　　马思雨看着易阳，突然拿出来一张叠好的纸，交给他。
　　“什么？”易阳接过来，也没有打开，说：“还是那句话，我现在不想恋爱的。这是情书吗？”
　　马思雨向来大胆，炽热，但是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是……你打开看看，看看就知道了。”
　　易阳缓缓打开，微微一怔。
　　竟然是一张画，画的是他。看上去有一定的素描功底了，画里的他斜斜地靠在阳台上，手里还夹着一只……嗯？雪茄？
　　易阳有些惊讶地说：“你还会画画？”
　　“小学就在学了。”
　　“画我收下了，就是烟画得太粗了。”
　　“你不懂，这个叫雪茄。”
　　“我为什么要抽雪茄？”
　　“雪茄都是大哥抽的。你在我心目中就是大哥。”
　　“哈……”
　　易阳把那张画叠起来，揣进兜里，说：“但我可不保证能好好保存它。”
　　“没关系，反正也是消耗品。”
　　“吃东西吧。”
　　端上来的东西，马思雨基本上没怎么吃，严格地说两人的话也不多。不过还是挺让易阳意外的，哪怕如此，也没有特别尴尬。
　　吃得差不多了，易阳问：“下一步你怎么打算的？”
　　“我啊……我能有什么打算呢……等呗。”
　　“等嘛……”
　　“嗯。”
　　易阳一时间便沉默下去……他对马东犀大叔还是很有信心的，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那位大叔就是能摆平这件事，但是其中付出的代价肯定也不会太小。希望这一次的教训，能让马思雨成长一点吧。
　　马思雨突然说：“对了易阳……”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
　　“嗯。”
　　“如果我没有被开除，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你先说。”
　　“如果我能留下，我……你能不能给我补补课？”
　　“补课？”
　　“我希望和你一样。”
　　“什么？”
　　“是真的把成绩提高起来了。”
　　易阳一时间沉默下来。
　　马思雨低下了头：“还是不太相信我吗……”
　　易阳又插了一根土豆放进嘴里：“再说吧……”


第九十六章 插班
　　办公室里，刘冬虹正在和易阳谈心，飞天遁地地谈论一些没有营养的话题，当然扯到最后，还是回到了“不要在意校长谈话”这个无聊的话题上来，各种云云。
　　“是这样的，差生突然一下子把成绩提高起来，尤其是进步幅度还很吓人，首先人家不会觉得是你努力了，第一反应都是怀疑有没有作弊……我能理解的。”
　　易阳平静地说完，还是让刘冬虹有些诧异了。
　　她设想挺多种可能的，但是唯独没有想到这种……这孩子似乎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甚至反而过来安慰老师的。
　　刘冬虹想，这般成熟、会想事情，哪怕是班上的尖子生也做不到的事情吧。
　　很欣慰了。
　　“你能这么想，老师很高兴。其他的话老师就不说了，继续保持！”刘冬虹认真地说。
　　易阳点点头：“我会的。”
　　谈心就结束了。
　　……
　　学校还是举行了表彰大会，易阳在第四组上台领奖，前十县上奖励1000元，11名到50名，学校奖励500元，51到100名，学校奖励300元。
　　这是易阳第一次除了打架闹事站上主席台的。学校领导将荣誉证书和奖状发到手上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的鼻子酸了。
　　随后暗暗骂自己没出息，这才哪里到哪里！
　　易阳望着下面的学生，觉得他们都是玉米，学校就是一片巨大的玉米地。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学校并没有通报处分马思雨，至少当天没有。
　　但马思雨缺席了一周课。
　　易阳没有持续地关注马东犀的事情，那种层面的交流，不是他这种“少年”能插的进去手的。但是相信以马东犀的财力、人脉，只要有一个突破口子，解决这件事并不是很难的。
　　虽然并不喜欢马思雨，但还是不希望她被开除啊。
　　然后的某一天，赵强突然兴奋地对他说：“兄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
　　“咱们的室内篮球场有着落了！”
　　易阳心中微微一动，“怎么？”
　　“我听大黑牛说的，最迟这个学期内就能修好。”
　　易阳不动声色地说：“怎么突然加快进度了？那个室内球场……我们初一的时候就在修了，一直也没什么动静。”
　　“不知道哇，但是大黑牛是体育老师，他肯定有内部消息。如果真的能弄一个室内球场，那就爽了，不管下不下雨，都能打球了。”
　　“嗯。至少你练基本功挺好。”
　　想了想，赵强又问：“易阳，你说，我真的能吃上体育这碗饭吗？”
　　易阳说：“可以好好教练体育的，最坏，以后也能混个体育老师，如果不想回清河，将来在大城市里搞一个篮球培训班，教一些小兔崽子打打球，骗……感召那些家长为了孩子的成长投资，还是挺赚钱的。当然……最好的结果是打上职业，出彩一点的话，接两个代言，你就起飞了。”
　　易阳说的这些话，赵强都想不到，他由衷地说：“你真会想事情。”
　　“呵……”
　　也不是什么会想事情，不过是经历过将来罢了。
　　事情发展到这里，就不必担心什么了……虽然不知道进行到了哪一步，不过相信以马东犀的能力，学校已经加快了室内篮球馆的建设进度，那么至少能保住马思雨不被开除吧。
　　果然，又过了两天，学校粘贴出来了一张通报，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让许多学生摸不到头脑。
　　“兹有初二4班学生马思雨，严重违反考场纪律，情节严重，但考虑未造成恶劣影响，记留校察看处分。”
　　留校察看当然是很严重的处分了，基本算是是除了开除外最严厉的处分，背了这个处分，基本上任何评优评奖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了，但是总是好过直接开除的。而对于马思雨来说，留校察看还是记过、记大过，都没什么区别，对她来说只有留下或者不留下而已。
　　随后的第二天，两名外班的男生突然搬着一张课桌和一张椅子进了教室。
　　做为班长的孙鹏上前询问：“谁的？”
　　一名男生说：“帮别人搬的。我们班上一个女生转到你们班来了。”
　　“女生？”
　　然后，就看到了教室门口的马思雨。
　　孙鹏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击中了，多看了两眼马思雨，连忙对那两个帮忙的男生说：“哦哦，辛苦了辛苦了。”
　　孙鹏十分兴奋……这已经是第四次感觉被击中灵魂了。前几次，分别是看到安静做题的宁枝馨，看龙珠的骆落月，以及打篮球的邱果然……但总的来说是怂的，平时跟她们说说话，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了，甚至连情书都不敢写。
　　这下子，又来了一个看上去很漂亮的女生。
　　孙鹏有意无意地观察四周，发现没有人注意自己，便大胆地朝着马思雨的那个方向看……当然不会是直勾勾地盯着女孩子看，他的视线焦点聚集在墙壁上的名人名言上，余光则专心地打量着马思雨。
　　马思雨的头发乌黑光亮，飘逸清爽，眼睛不算大，皮肤很白很白。她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慢慢地往前走……好看啊。
　　墙上的名言是裴多菲的：“理想失去了，青春之花也便凋零了，因为理想是青春的光和热。”
　　随后，就看到马思雨在易阳的桌子前面停了下来。
　　易阳正在看书，丝毫没有注意到马思雨。
　　马思雨拿出一本海贼王的漫画放在他的桌子上。
　　易阳抬起了头，马思雨十分兴奋地说：“送给你的！”
　　看到这一幕的孙鹏心感觉青春的灯塔又被摔了。
　　旁边有人问：“孙鹏，你在看什么呢！都盯着那句名言看半天了！”
　　孙鹏不满地说：“你懂个屁。理想失去了，青春之花也就凋零了！凋零了！”
　　“啊？”
　　“你不懂……”
　　……
　　易阳轻轻皱起了眉头：“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马思雨笑眯眯地说：“我啊……我换班了！以后要多麻烦你了，同班同学！”
　　同班两个字，咬得很重。


第九十七章 班委
　　马思雨被安排在了曾经易阳坐的那个位置上……后排靠窗，也靠垃圾桶。刘冬虹当然有她的考虑……
　　已经和四班的班主任了解过了，马思雨是一个什么样的学生。传的沸沸扬扬的作弊，就是她干出来的。当时统计成绩时，四班老师就是一脸不可思议，为此还反复观看了摄像机，都没有抓住马思雨作弊的证据，这一度让她的所有科任老师疑惑。
　　后来才了解到，漏洞出现在了打印复印这个环节上。
　　尽管……复印和打印都是老师全程亲自动手，没有让任何一个学生经手，但是后来调查才知道，在打印试题的时候，电脑上会留下打印记录，通过调阅，可以将已经打印过的试题重新打印出来。
　　这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人注意到的漏洞。马思雨就是利用了这个盲区，在某一天或者某一个下午，将试题给偷偷弄了出来。
　　自然是挺生气的……不仅是因为马思雨破坏了规则，破坏了公平，更因为她差点连累到他们班的易阳，一个真正靠自己努力逆袭上来的学生。
　　自然对马思雨没有什么好感，甚至难免想，如果这样的学生是她的学生，一定要……一定要如何，还没有想清楚，她还当真成了自己的学生。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整个人都有些懵。
　　根据四班班主任的说法，是校长直接指定的……理由是，刘老师能让曾经惹是生非的易阳同学重拾信心，逆袭前五十，那么在管理和教育这类问题学生上面，当然很有经验……这是组织的信任，刘老师肩上的担子应该适度的压一压。
　　当然了，这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其中具体有没有其他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压个毛啊！
　　十分沮丧了，说的是没错，自己带学生是有两把刷子的……尤其是能够把易阳给教育出来……嗯，至少大半功劳是属于自己的，但是，这不意味着，自己就该成为垃圾接受站，唉，没有想到有一天有能力反而成了一种拖累。
　　怀着一定的怨气，便给马思雨安排了这个位置。前面一点的时间，也是谈了谈的，当然，没有使用非常严厉的语气，但是把意思是表达到位了，大抵告诉了她，这里不是四班，无论以前是什么样的，在这个班上都必须要遵守这个班的规矩，各种云云。
　　她有没有听进去，就不太清楚了。
　　当马思雨知道这个位置是曾经易阳坐过的，表现得十分兴奋。她现在对易阳的喜欢……怎么说呢，哪怕这种时候易阳对着她说一句：“我想X你爸。”也不丝毫不会影响她对易阳的喜欢，但是万一易阳的那句话说对了，就更喜欢了。这就是品牌忠诚度。
　　坐在后排，马思雨在哪个位置就能更清楚地看到易阳上课时的状态了，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这种感觉真的很棒。没有同桌不是什么有关系的事情，她是耐得住寂寞的人。
　　当然，暂时也没有办法将这种情绪表现得更加炽热一点了。马思雨知道，易阳不喜欢那种咋咋呼呼的女生，如果在很多人的面前表现的像一个花痴一样，大概只会让他厌恶吧。
　　不急，不急，少女至少在这一刻觉得，可以用一辈子来等待一个人……或许，或许很多年后，她会意识到现在的想法多么傻气，也或许会庆幸，也或许会自嘲，但无论如何，这一刻的感受是真实的。
　　当然，能进入这个班还是靠着大伯的。不过请求大伯帮忙的理由是冠冕堂皇的，“一班有一个同学，以前也是垫底的，后来进步到全年级第38了，他们班还是班平均第一的班级呢……我想进他们班，或许能提高成绩。”
　　她记得，大伯目光深邃，随意地说了一句：“哦，那个38名，叫易阳是吧？”
　　她的心猛然跳了一下，然后假装随意地说：“哦……好像是吧……好多老师都在让我们跟他学习呢……”
　　然后，她就成功来到这个班了。
　　现在，还不能过分地去打扰易阳，总之，是不必着急的事情。
　　……
　　就在马思雨转学过来的当天，正好是一周一次的班会课。刘冬虹简单地让马思雨站起来做了一个自我介绍，她十分大方地站起来，走上讲台，扫视一圈班上的众人，说：“大家好，我就是那个刚刚挨了处分的女生。”
　　一时间，刘冬虹直接懵了，好家伙，这是什么自我介绍？
　　随后，马思雨继续说：“我被处分的原因是因为作弊，希望大家不要跟我学习！作弊是不对的……嗯，其他的，没了。”说完便望着刘冬虹。
　　班上想起了嘈杂的窃窃私语的声音。
　　刘冬虹轻轻咳嗽了一声，说：“好的，马思雨同学是一位性格开朗的同学，接下来的学习中，大家要跟马思雨同学相互学习，共同进步，一起为这个班集体的荣誉添砖加瓦！马思雨，你先下去吧。”
　　等马思雨坐好了，刘冬虹扫视一圈，缓缓开口：“当然了，还有两件事要更大家宣布，或者说是商量。”
　　“首先是，学校要将在下下周举行运动会……因为体育也是要纳入到中考中去的，学校很重视校运动会，运动会成绩也是班级荣誉的一部分。希望各位同学踊跃报名！运动会的项目和报名表这节课下课后，由体育委员收集，放学前交到我的办公室来。”
　　赵强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推了推眼镜，刘冬虹继续说：“然后说今天的第二件大事。”
　　“按照我们的班规，今年的班委要在期中考试结束后重新选举。那么，我们今天这节班会课，就来把这件事情给办了。”
　　“先说一下流程，一个班委一个班委地来选，我们采取民主集中制，主要还是以各位同学的选票为主。但是个别的班委，肯定是有一定条件的，比如学习委员，至少得是咱们班学习成绩前五的同学，班长的话……前十吧。其他的，比如体育委员、文艺委员这些班委，至少要有那方面的特长……嗯，我们先选学习委员，先确定候选人……有没有人同学自告奋勇的？”


第九十八章 班长
　　“有没有学习委员，自告奋勇的？”
　　刘冬虹扫视着班上的学生，没有一个举手的……主要还是全班前5的学习成绩，这个门槛直接拦住了大家。目前班上的成绩，前五依次是罗冰、宁枝馨、骆落月、易阳以及孙鹏。
　　易阳看了看有资格选举的几个人……罗冰自然不必说了，他向来对竞选这些班委一点兴趣都没有。而宁枝馨也比较低调，印象中前一世她就从来没有竞选过班委。
　　看了看骆落月。
　　骆落月的目光和罗冰、宁枝馨都不一样，他们两个都是低着头的，似乎是有意避开刘冬虹的目光，但是她是直勾勾地望着刘冬虹的……看得出来，小丫头还是很想当学习委员的。
　　大概也能猜到骆落月的思想活动……虽然很想“连任”，但不好意思毛遂自荐嘛……对于他们这种岁数的学生来说，当学习委员是一种殊荣，证明你成绩很好，在家长面前好吹牛……听罗冰说，大学的学习委员就不同了，出了社会，能带来许多现实的利益。
　　易阳心中暗暗发笑，此时刘冬虹又说：“没有人毛遂自荐吗？那好……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原本想说，前五名都纳为候选人，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人举手了。
　　骆落月有那么一瞬间的诧异……因为举手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同桌易阳。随后，她就有些懊恼起来……当然是想当学习委员的，她从小到大都是学习委员，都当出感情了。有些不好意思举手，原本想着自己不举手，只要没有人举手，老师大概率还是会让自己当的……毕有经验嘛。
　　可是，易阳这牛马举手了！
　　只是，表情不能露出一点点的懊恼，她适时地做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刘冬虹微微一笑：“易阳同学准备竞选学习委员吗？”
　　易阳却是摇摇头：“不是……我是想推荐骆落月。”
　　“嗯？”
　　骆落月又惊又喜，却打了一下易阳：“哎呀，我都当了一年了……不想当了。”
　　刘冬虹瞥了一眼骆落月的小动作，没有说什么。
　　易阳一本正经地说：“一方面，我认为骆落月同学成绩很好，基本上没有跌出过全班前三，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另一方面，她已经当了一年的学习委员，平时尽心尽责，尤其是在没有老师的时候，也能组织同学们认真学习，维持自习秩序，经验丰富。”
　　骆落月有些脸红，尤其是听到“维持自习秩序”几个字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下……没那么厚脸皮啊。
　　“这学期我之所以能进步一点点成绩……也和骆落月平视上课严于律我的态度和无私帮助我学习离不开关系，所以我推荐她。”
　　刘冬虹心中的意向当然也是骆落月……当然是偏爱班上那几个学习成绩好的同学了。此时易阳推荐骆落月，不仅骆落月心中窃喜，她也很满意的。
　　刘冬虹点点头：“易阳同学的推荐非常真诚，看得出来骆落月同学在平视的学习和生活中给易阳同学的影响巨大。是这样的，你只要付出了，总有人能够看得到……嗯，我同意易阳同学的推荐，那么就确定骆落月同学为我们班学习委员的候选人……大家有没有意见？”
　　老师已经定了调子，谁好意思提反对意见？尤其是有资格竞选的，必须是成绩排在前五的尖子生。有意见也轮不到他们来提。
　　而且，大多数人是希望骆落月当学习委员的……因为她平视自习的时候自己也玩儿，从来不会因为这个给老师告状小九九，大家的想法都很朴素，谁当学习委员对自己有利，就选谁。
　　于是，只有一个候选人的学习委员就被确定下来。
　　接下来，是班长的候选。
　　之前的班长是孙鹏，虽然挂着一个班长的名，其实在班上着实没有什么存在感。而当不当班长，对于孙鹏来说没什么意义……反而，当了一学期的班长，经常被抓去打黑工，早就不想当了。
　　又是无人举手。
　　刘冬虹目光在班上扫过……班长这个职务，在初中，其实要看你怎么想。从现实的意义上来说，的确是没什么价值的。但是对于老师来说却不是这样的，一个优秀的班长，还是能够帮自己分担一些压力的……比如在组织一些大型活动的时候，如果班长有一定的组织能力，虽然不至于能让班主任完全脱手，但是轻松肯定会轻松很多。
　　之前对孙鹏是不太满意的。
　　她带过的上一届学生，那个班长就很有想法，协调和组织能力也比较出众，相比之下，孙鹏一点班长的气质都没有。
　　说到气质……她不由得把目光看向了易阳。
　　说实在的，这个班上只有易阳给她一种做事比较沉稳周到的印象。
　　“有没有同学自告奋勇？”
　　依旧没有人举手。
　　刘冬虹想了想，突然说：“下学期我们会有一期省城一中交流的名额，会优先考虑班委……希望各位同学……哦，易阳同学举手了，还有没有其他同学？”
　　骆落月表情复杂地望着易阳，小声说：“好家伙……一听到交流名额，你就举手了？”
　　易阳转过来瞥了一眼骆落月，义正言辞地说：“谁说的，我是想服务班上的其他同学！”
　　“呸。”
　　犹豫再三，孙鹏还是举手了，然后还有两个扑街也跟着举了手，一共四名候选人。随后，刘冬虹让四人上台发表拉票感言。
　　孙鹏说：“我去年干了一年班长……嗯，希望大家今年继续支持我！”
　　下面有人起哄：“得了吧，去年你干得一点都不好。”
　　“好家伙，下来我揍死你！”
　　课堂一片欢乐。
　　轮到易阳上台了，只是常规地介绍了一下自己，最后说了一句让学生摸不着头脑的话：“我认为班长是老师的助手，我相信自己有能力，也乐意为组织同学们干一些事。”这是说给刘冬虹听的。
　　易阳知道，虽然嘴上说着民主集中制，但是老师真不认可某一个学生，任凭他全票也当不了班委。反之，只要班主任认可，哪怕下面的同学都不选你，也没什么关系。
　　不过，并不需要刘冬虹出面干预，他就以绝对的优势拿下了班长的位子。


第九十九章 文艺委员
　　确定了学习委员和班长以后，剩下的班委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体育委员依旧是赵强担任，主要是这个位置上也没有谁能跟他竞争……算起来，只有一个易阳，但他既然已经当了班长，自然更不可能去竞选体育委员了。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张卜寿竟然自告奋勇地宣布自己要竞选劳动委员。劳动委员并没有太高的成绩要求，能进全年级前500名都行。之前的劳动委员是周粥，她这一次说什么都不愿意当劳动委员，实在是太累了，其他学生自然也知道劳动委员说得好听叫劳动委员，难听一点就是个打黑工的，没人愿意干的。
　　张卜寿的成绩进步还是很明显的，全年级排名488名，算是踩着线过了500的门槛，于是竟然没有什么压力的，就成功地当选了劳动委员。
　　周粥一时间感动不已，因为如果没有人竞选劳动委员的话，基本上又得她继续干了……真是让人崩溃。她小声对张卜寿说：“你真好，谢谢你。”
　　而张卜寿也十分兴奋，他觉得这下与张雪芬更加“门当户对”了，说：“没啥，没啥，应该的。”
　　“应该的？”周粥表情疑惑了。
　　随后到了文艺委员的竞选。
　　去年的文艺委员是空着的，而这一次刘冬虹准备哪怕不设条件，也必须把文艺委员配齐。年底元旦节，学校可能准备组织一次文艺晚会的，届时肯定会有类似“每个班的文艺委员到礼堂集合”之类的通知，如果自己班上到时候出不来人，虽然是小问题，但麻烦，这个有必要未雨绸缪的。
　　“文艺委员，有没有同学愿意自告奋勇的？”
　　一时间，全班鸦雀无声。
　　刘冬虹推了推眼镜，又说：“我们班上有没有文艺方面特长的？”
　　邱果然说：“我会滑滑板算吗？”
　　刘冬虹想了想：“那你愿意当文艺文员吗？”管他的，有就行，不求质量，挨边都算。
　　邱果然说：“如果没人的话……我考虑一下。”
　　就在这时，有人起哄道：“老师，宁枝馨会弹钢琴！”
　　许多人顿时将目光望向了宁枝馨。她顿时一惊，颇为嗔怪地瞪了那个起哄的同学一眼，随后一语不发。
　　易阳有些意外，也看向了宁枝馨，心里则开始琢磨起了其他的事情……
　　刘冬虹说：“宁枝馨同学，有才艺要大胆地展示出来哦！”
　　宁枝馨不好意思地说：“我……我不想当班委。”
　　刘冬虹认真地说：“这也是一种锻炼，不能读死书的，我希望每一个学生都能全面发展。”于是不由分说地在黑板上又将宁枝馨的名字也写了下来，算作候选人。
　　宁枝馨微微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又有人举手，刘冬虹有些意外，眉梢微微一挑……是那个新来的马思雨。
　　“马思雨同学？”
　　马思雨直接站了起来，说：“老师，我会画画。”
　　当然不太希望马思雨当选了，但也没有拒绝人家当候选人的理由。刘冬虹心想，马思雨刚刚到这个班上，哪怕有一点文艺方面的特长，也没什么关系，人不太熟，班上的其他人未必会选她。宁枝馨和邱果然，谁当都可以。
　　于是，刘冬虹默默地在黑板上也写下了马思雨的名字。
　　放下粉笔，刘冬虹说：“那么接下来……三位同学依次上台给自己拉拉票吧。”
　　首先是宁枝馨，她扭扭捏捏地上了台，深深给大家鞠了一躬，然后温柔地说：“请大家不要选我……”
　　全班哄堂大笑。
　　咳咳。
　　刘冬虹颇为不满地对宁枝馨说：“你先下去吧。”
　　随后是邱果然上台拉票，她想了想，突然问刘冬虹：“老师……文艺委员是干啥的？”小学虽然也有这个班委，但是真没感受到有什么用。
　　刘冬虹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耐着性子说：“文艺委员……主要就是组织班上有关文艺的活动，还有帮音乐老师搬一下琴什么的……”
　　邱果然说：“这样啊……那，大家随便选吧，我没意见。”
　　班上又是哄堂大笑。
　　刘冬虹很想把这两个学生一巴掌拍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但还要保持微笑，“邱果然，你下去吧。”
　　接着轮到马思雨了。她上了台，短发过耳，齐刘海，一副乖乖女的样子，除非此前认识她的人，都否则绝对不可能把她和那个非主流打扮的小太妹儿联系在一起。
　　马思雨说：“大家好，我再做一遍自我介绍，我叫马思雨，特长是画画，小学时候每学期的黑板报都是我画的。如果我能竞选上这个文艺委员，黑板报我就给包了，帮音乐老师抱电子琴的活儿我也包了，反正就是跟文艺有关的所有活，都交给我就行了。”
　　一时间，掌声雷动。
　　刘冬虹颇为无语地盯着马思雨看……唯一一个正经的拉票发言，却出自一个自己最不喜欢的学生之口，就挺无奈的。收拾下自己的想法，她说：“接下来，投票吧……”
　　果不其然，马思雨以绝对压倒性的优势碾压了前两个划水的文艺委员候选人，成功当选。幸好这个班委没啥用，刘冬虹想想也就没有提反对意见了……否则，班主任还是有办法能改变这个选举结果的。
　　所有班委都确定出来，这节班会课基本上也到了尾声。刘冬虹看了看手表，还有两三分钟下课，她说：“今天的班会课，我们选出了新的班委，对于同学们来说，每一个班委都是你们亲手选出来的，将来一定要多多支持班委们的组织约束。而对于各位班委来说，你们当了班委，不仅是一份荣誉，更是一份责任，我希望大家要认真履行你们的义务！”
　　易阳当然不会在意刘冬虹最后说的这番假大空的废话。正如骆落月嘲笑他那般……要不是听到交流名额，班委优先，他大概也不会去竞选这个班长。初中当个班长，没啥意思，真的没啥意思。
　　甚至，哪怕是刘冬虹说的“班委优先”，也值得商榷，不一定的事情……虽然很现实，很残酷，但真的有那种机会了，未必不会有暗箱操作的。只是，不能因为这个就不去努力了。
　　下课。


第一百章 那个中年人
　　班会课上，易阳想到了一件事……但是后面就忘记了，直到放学时才想起来，宁枝馨已经走了。
　　算了，等明天吧。
　　临近放学的时候，骆落月接到了一个电话，接完电话后，表现得十分兴奋，她的心情好了，给易阳的笑脸也多了。
　　易阳说：“怎么了？这么高兴？”
　　骆落月笑嘻嘻地说：“不告诉你。”
　　两人的关系自然不像刚刚开学之初时那般生疏了……相处得已经十分融洽，算是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各种小习惯。总得来说，骆落月还是一个不那么成熟的少女……当然，这话是不能在她面前说的，一向，她都是以“成熟”作为自己的标签的。
　　偶尔易阳也会调戏骆落月，就问她：“你老是说别人幼稚，你成熟在哪里呢？”
　　骆落月张张嘴，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硬着嘴说：“我看王小波，我看王朔……”
　　易阳说：“你还看海贼王，还看龙珠。”
　　“看热血漫画就不算成熟了吗？”
　　一时间，易阳竟然无法反驳。那一次是少有的骆落月把易阳问得哑口无言的经历，她为此得意了很久。
　　有一次，易阳问骆落月：“你为什么喜欢看那种嘿嘿哈哈的漫画？”
　　听着易阳将那些她喜欢的漫画描述为“嘿嘿哈哈”，她心里说不出的怪异，哼了一声：“不告诉你。”
　　“那就是幼稚。”
　　“！”
　　骆落月说：“不告诉你就是幼稚？”
　　“对啊。”
　　“你无理取闹。”
　　“哈～”
　　这种相处模式，还是挺有趣的。如今成绩经历了一个突飞猛进的过程后，大概是陷入了一个瓶颈……短时间内也很难再有肉眼可见的质的飞跃了。人的神经不可能一直保持在一种高压的强度之下的，于是和周围人的相处方式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简单地说就是，更加放松和融入了。
　　一个中年人如果经常年轻人一起玩耍，那么他的心态和习惯也会向年轻人靠拢。如果一个中年人经常和一群大爷一起玩耍，要不了多久大概也会变得老气横秋……或许应该以人类的群居性来解释这种现象。
　　同理，整天和少年们待在一起，某些心态上面还是会被影响的……简单地说，比起刚刚重生回来时，多了几分“少年感”。能够注意到这种变化，但也没有多担心，的确没有必要总是用成年人的思维来硬磕如今生活中的一些事情……偶尔和骆落月在背后吐槽某一个老师也是挺有趣的一件事情。
　　既然骆落月今天不准备分享她的快乐，也就算了。
　　放学后骆落月第一个冲出了教室，像是捡了钱。
　　……
　　如往常一样，在姜黎黎那里去学习音乐。
　　或许算是有天赋吧……如今的他已经能够做到视唱了。视唱和练耳是学习系统音乐必然要经历的一个过程，不论学习什么专项乐器，都应该有视唱练耳的基础能力。
　　视唱相对来说要简单一点，就是能够照着谱子唱出对应的音高“哆来咪发索拉西～”
　　而练耳就要难一点，似易阳这样没有天生绝对音感的人，要听出旋律音、和弦级数，还是挺难的一件事。不过总是在进步的，姜黎黎说他的进步已经很大了，坚持下去，走艺体路线也很稳的。
　　易阳也有过这种考虑……目前还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在学习上有足够的天赋……毕竟是经常被罗冰打击的人。如果将来高三了，走文化很难读一个很棒的大学，走艺体未尝不是一个选择……虽然这个选择的优先级比较低。
　　退一万步讲，学习音乐肯定是有很多好处的……说得不要脸一点，哪怕学那些爽文抄歌，你也得懂乐理不是？并不会十分迂腐地觉得，抄歌什么的太俗或者窃取了其他人的劳动成果就觉得不妥……既然重生一遭，这一点点的优势还是要利用的。在某些方面，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
　　总之，学习音乐是一件性价比极高的事情。
　　在姜黎黎那里补完课，奶奶打电话过来说有一点不太舒服，大概是感冒了，让他自己早点回来休息。
　　易阳再三确认奶奶没有大问题，又问清了具体的症状，决定去买一点药。
　　时间已经比较晚了，附近的几家药店都关门了。易阳只好打车去了更远的东街，总算是在药店关门前，冲了进去。
　　撞到了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
　　易阳连忙道歉：“对不起！”
　　“小兄弟，慢点跑。”
　　一个非常有磁性的声音。
　　易阳抬头，看清了不小心撞到的人。
　　是一个身高中等，体形偏瘦的中年男子，留着一头寸发，皮肤有点黑，面部轮廓看上去线条明显，给人一种坚毅沉稳的感觉。
　　易阳没有说什么，过去买药。
　　药店里，唯一的医师正在配药，一听易阳也是买感冒药的，说：“这位先生也是买感冒药的，症状差不多，我就给你们两个人一起配了，稍微等一下。”
　　易阳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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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少了一瓶药，医生转身进了后面取药，于是等待的时间就漫长了起来。
　　有些无聊，易阳便走到门口等待，没想到那位中年人也站了过来，两人并排站着，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男人点燃了一支烟，看了一眼易阳，往边上撤了两步，似乎是害怕烟雾飘到少年那边去。
　　夜色漆黑，这一片店铺都关完了，只剩下这个药店还开着。这里是县城比较偏一点的位置，街道上一个人都看不到了，只有偶尔开过去的出租车停一停，司机探头出来看看药店的两人，见他们没有搭车的意思，就开走了。
　　药店旁边的黑暗角落，突然传来两个少年窃窃私语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分外显耳。
　　“再等半个小时吧……”
　　“工具你都带了吗？”
　　“嗯，钳子和钢锯……”
　　易阳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
　　这种小县城，哪怕再过十年，还是会时常发生店铺被撬偷盗的事情……这不是童话故事，是真真切切会发生的事情，而干这种事情的人，大多数是那些他这么大的少年……
　　易阳自然不打算管了，正准备进去取药，旁边的那个中年人却突然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朝着那片黑暗走了过去。


第一百零一章 上警车
　　人类的本质是爱看热闹精。
　　易阳没有离开，而是有意无意地朝着那个方向移动了一点。
　　他的本性自然是好的，但是这种事情不能以是否正义做为是否管闲事的必要因素。毕竟他目前也只是一个初中生，能够做的不过是报警罢了。
　　中年男子走到巷子口，深邃的目光朝里面望了进去，看到有两个大概和刚才碰到自己的那个少年差不多大小的少年。
　　突然见到有人到了巷子口，两名少年明显愣了愣，随后假装无意地往巷子的更深处走。
　　中年男子站在巷子口，突然吼了一声：“站住！”
　　两名少年微微顿，都还是停下了脚步。黑暗的环境，看不清他们的表情，能从他们的肢体动作上感受到那么一瞬间，两人还是慌乱的。
　　但没有跑，因为这是一条死胡同。
　　中年男子说：“过来。”
　　两名少年在原地站了站，犹豫再三，窃窃私语一番，还是走了过去。
　　走到巷子口，巷子外不算强，但是的确有的光芒照在了两个少年的脸上。中年男子看到，这两个少年的脸色都有些苍白，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一个平头，一个有刘海，两人都穿着很紧很紧的裤子，脚下是一双豆豆鞋。
　　中年男子又一次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就在点烟的空当，平头少年颇有些桀骜地说：“叫我们干什么？”
　　中年男子抽了一口烟，随后踹了平头少年一脚，直接将他踹倒在地。刘海少年还没有反应过来，也挨了一脚。
　　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吓坏了两名少年……没有动，不敢动，因为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干什么的。
　　易阳站在悄悄咪咪地站在后面一点的地方，目睹了这一幕，暗自好笑。是这样的，尽管这个时代的少年，是受到《古惑仔》影响的最后一代，好勇斗狠，但是遇到这种情况大多数情况还是怂的……害怕未知、害怕比自己看上去更凶猛的人类，这大概是本能。
　　随后，却发生了让易阳意外的一幕。
　　踹了两个少年后，那名中年男子将烟咬在嘴上，从衣服里取了钱包出来，抽出一摞零钱，十元二十的都有，然后对两名少年说：“过来。”
　　两名少年相视一眼，犹豫一番，又凑了过来。
　　中年男人将钱包揣好，一手拿着钱，另一只手张开伸了过去：“拿来。”
　　两名少年不明所以，愣了愣。
　　中年男子说：“作案的东西交出来！”
　　平头少年看到中年男子手里的钱，大约已经明白什么了，迟疑了一下，从后腰摸出了几根工具……
　　扳手、一根钢锯的锯条、一把钉锤……和一把二十多公分的折刀！
　　折刀掉在了地上，显然平头少年没有计划要把折刀一起交出来，连忙去捡，随后被中年男子一脚踩住，还没反应过来，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
　　“还带刀？”
　　平头少年整个人是懵的，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去捡地上的折刀，就在混乱的时候，脑袋又挨了一巴掌：“还捡？”
　　整个过程，刘海少年都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不知道该干什么。大约是本着一视同仁的原则，中年男子将那把折刀捡了起来，随后腾出手来，给刘海少年的脑袋上也扇了两巴掌。
　　“两个兔崽子！给我站过来！站好了！立正！”
　　中年男子将那一叠零钱塞到平头少年的衣服兜里，严厉地说：“这些钱，你们两个要花就拿去花，上网也好，买东西吃也好。但是偷东西的事情，这辈子都不要去干！如果下次再被我抓住了，腿给你们打断！”
　　两名少年的表情出奇的一致，都是怔怔地望着中年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听明白了吗？不会说话是么？”
　　平头少年畏手畏脚地接过那一摞零钱，攥着钱，手指在微微发颤，低着头说：“谢，谢谢……叔叔。”
　　易阳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百感交集。
　　中年男子将嘴上的烟取下来，说：“去吧。”
　　两名少年犹豫了一下，刘海少年拉了拉平头，两人迅速地、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巷子。巷子外的光明照在两人的脸上。
　　经过易阳旁边的时候，两人看了他一眼。
　　中年男子这才慢吞吞地去捡掉在地上的折刀和他们准备作案的工具，捡起来，将那把折刀收好，又对易阳说：“小兄弟，麻烦帮我在药店里要两个塑料口袋吧！”
　　易阳点点头，回药店时，药已经配好了，犹豫了一下，他把那个男人的药费也一起付了。
　　随后，易阳拿着两个塑料口袋和药一同走到了中年男子旁边，看到易阳递过来的药，微微一怔，随后笑着说：“谢谢，多少钱？”
　　易阳说：“已经付过了。”
　　“所以多少钱？”
　　“叔叔应该没有零钱了吧？没关系的。”
　　中年男子有些意外地看了易阳一眼，没说什么，用塑料口袋将那几个工具给装好，随后将烟熄灭，走到了路边。
　　此时，大街上出租车很难看到一辆。大抵司机也清楚这一片的情况，这种时间店都关完了，也就不往这里转悠了。
　　中年男子说：“小兄弟，你家住在哪里？”
　　易阳说了小区的名字。
　　中年男子若有所思，说：“那离这里还是得有两三公里了……这么晚了，也打不到车……”
　　易阳笑笑，说：“没关系，我走路就行，不算远的。”
　　中年男子摇摇头：“这么晚了别一个人在大街上晃悠。”
　　“呵呵……没办法嘛。”
　　“我送你。”
　　中年男子说完这句话，指了指那药店旁边的车子。
　　易阳有些诧异地望了过去……那辆车刚才他就看到了，但没和眼前这个大叔联系在一起。
　　因为……是一辆警车。
　　“叔叔是警察？”
　　“你猜。”
　　警车被打着，易阳犹豫了一下，打开副驾驶的门钻了进去。
　　“你叫什么名字？”
　　“易阳。”
　　“哦……初中了？”
　　“嗯。”
　　“就在县城读？”
　　“嗯。”
　　汽车发动，朝着易阳家的小区缓缓驶去。


第一百零二章 才不成熟呢
　　夜已经深了，月亮像一个块还没有切的大凉粉。静谧的夜色里，时间仿佛过得格外慢。
　　清河县是以清河镇为主体而建的……这里靠近若梁自治州，是内地地区和少数民族地区的交界地区，人口相比于内地县城要少了很多，县城常住人口不过十几万，算起来也不过和一些发达地区的一个镇差不多大小。
　　这样的小县城，到了深夜便仅有那么一两个地方还开着夜啤酒夜烧烤，偶尔有刚刚从KTV出来的人，一身酒气，呼朋唤友，勾肩搭背地嚷嚷着去赶下一台酒，在静谧的街道上哄闹一番。
　　将警车停回队里后，骆正伟又去处理了一点工作上的事情，走回家的时候，一看手表已经夜里11点了。走到门口的时候，轻轻地用钥匙打开防盗门进去……一走进去，微微愣了愣。
　　客厅里的茶几上摆着饭菜，少女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昏暗柔和的灯光下显得可爱，骆正伟的心里生出一阵愧疚。妻子轻轻地站了起来，走过来，语气颇为埋怨，声音却极为轻柔地说：“还知道回来啊……”一面帮骆正伟脱下外衣。
　　骆正伟望着少女，柔声对妻子说：“刚刚调过来……肯定要表现的积极一点……”
　　“回来报到第一天就加班啊。”
　　“呵……怎么让落月睡在这里？”
　　“你的小公主犟起来跟你不是一个样子吗……说要等爸爸回来，一等就等到现在了。”
　　骆正伟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点头。妻子帮他把脱下来的外套挂起来，他握住了妻子的手，低声说：“对不起啊……”
　　“跟你的宝贝女儿说。”
　　骆正伟抱了抱妻子，几秒后被推开了，妻子脸上有些泛红：“孩子还在这里，少来这一套。”
　　“呵……”
　　骆正伟走到骆落月的旁边，眼睛几乎要溺进她可爱的脸蛋里，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妻子在傍边看着，眼里满是柔情。
　　就在这时，骆落月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愣了愣，又揉了揉眼睛，顿时惊喜地叫了起来：“爸爸！”直接扑进怀里……
　　……
　　今天的夜显得格外漫长。静谧的夜里，按骆正伟的规矩，是绝不允许女儿这么晚还不睡的。但是今天，就破例让孩子任性一下，自己也任性一下吧……偶尔放纵孩子任性，也是自己的任性。
　　骆落月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名警察，还知道他常年在外地工作，但是不知道骆正伟的工作是危险常伴吾身的……缉毒。当然，缉毒警察也要分任务和工作，他相对要好一点，还没有到“生前不能露脸，死后墓碑无名”的程度，大多数时候不必亲临一线。当然，依旧比普通民警凶险一些。
　　这一次调回家乡，算起来也不是他自愿的……不过既然回来了，还是很有些庆幸的，尤其是想到女儿的时候。不过，是不愿意去回忆调回来的原因的……那是关于血和泪的。
　　骆落月在家里等了很长时间。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了……在刚刚开学的时候，她吓唬过易阳，“我可不怕你，我爸是警察。”
　　在怂的时候，父亲总能带给自己无穷无尽的力量和勇气。
　　她喜欢看热血漫画，是因为小时候憧憬着拥有厉害的本事，帮爸爸打坏蛋呀……那是萌芽。
　　今天妈妈告诉她爸爸回来的事，便说什么也要早早地回来，给爸爸准备一顿晚饭。当然是很努力地去准备了，这一顿晚餐，虽然基本上都是妈妈做的，但至少每一个菜都是有自己的功劳的，比如洗菜淘米什么的。妈妈在一旁说：“落月今天特意给我打下手，她可从来没有对我这么好过呢……”
　　“妈～”
　　“嗯……”
　　尽管饭菜已经凉了，骆正伟却吃得很香甜……不仅仅因为这一餐满含着妻女的爱，也是真的好吃。以前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在南方边境野外几个月时间也待过，双腿黑得成丝袜了，哪里还能吃上像样的饭？相比之下，这一顿饭真的很美味，这种名为幸福的美味。
　　聊了很多事情。骆落月此时是一个真正的小女孩儿，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学习上的事情啊，生活上的事情啊，谁谁谁同学早恋了，给谁谁谁老师起了有趣的外号……尽管有些是自己调皮的八卦，也不怕爸爸责备，而大多数时候骆正伟都是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适时地插上两句嘴，逗的骆落月哈哈大笑……当然，也提了几句关于同桌的事情。
　　虽然，目前和易阳的相处模式大抵仅是偶尔开几句玩笑，不算特别亲密的关系……但在心里是很佩服他的，从全年级倒数到38名，很吓人的事情，有时候换位思考一下，自己真的做不到。
　　骆正伟突然问：“嗯……你那个同桌叫什么名字？”
　　“易阳。”
　　突然想到了什么，骆正伟有些意外，“易阳么？”随后喃喃自语，“这个县城真小啊……”
　　“爸爸，你认识易阳？”
　　“哦，谈不上认识……”随后便平静地说了一下晚上帮一个同事买药时遇到的事情，只是略去了那两个少年身上有刀的事情。
　　骆落月听得气呼呼地说：“哎呀……要是我说，就该把他们全部抓起来打，还给他们钱。真是……”
　　骆正伟温柔地抚摸了一下女儿的脑袋，笑笑没说什么。
　　骆落月兀自生了一秒的气，又追问道：“那易阳又是怎么回事？”
　　“他就是那个一开始撞到我的小冒失鬼。”
　　“嘻……小冒失鬼？”骆落月眼睛里充满了笑意……她想象不出来随时都一副淡定得像个诸葛亮的那个易阳，冒失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后来他帮我把药费给付了，然后我送他回家了。”
　　骆落月说：“哈，他这么大方呢……”
　　“你和他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啊不是，就是同学那种好……讨厌爸爸，你干嘛这种眼神看我？”
　　“我什么眼神都没有啊。”
　　“不，你有。”
　　“呵……挺不错的一个少年。”
　　“不就是几块钱的药费吗，不过他能给一个陌生人付药费，确实挺好的……”
　　“倒不是这个……在车上跟他聊了聊天，挺沉稳的。”
　　“沉稳吗？”
　　“嗯，还挺成熟的。”
　　“切，才不成熟呢。”骆落月突然有些不满，要是他成熟了，那就是自己幼稚啦？


第一百零三章 组织能力
　　“什么？我不行吧？”胖子又怪叫了一声。
　　易阳有些无奈，踹了他一脚，说：“你这憨批，一辈子都习惯性地说不行了，来，试着跟我说一遍，我可以的。”
　　“我……可以的？这个，那么酷的事情，还能跟我有关吗？”
　　课间，阳台上，胖子和易阳正在友好地交流着感情。
　　易阳有些无奈。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以前他有多废柴，自己的兄弟就有多废柴。是有这种人的，他们会怀疑自己能做好任何一件厉害的事情，比如把字练好，比如把英语说得更外国人一样流利……比如学会一个乐器。
　　易阳思考了一下，这类人大约是在人生中极少获得付出后的正向反馈的人，一方面付出的少，另一方面偶尔付出了一点点，没有达到量变产生质变的那个零界点，放弃了，于是觉得付出了也没有用。少年时还不觉得，随着年龄增长，长大后成了那种只会望着其他人厉害的观众，空喊666。
　　“我觉得，你首先应该树立起自信心。”
　　“我……我挺自信的。”
　　“那你说你可以学会打鼓。”
　　“我不行。”
　　“滚。”
　　易阳叹了口气，突然有些惆怅……其实，他也很想改变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些在乎的人的命运轨迹，但是真正做了，会发现是一件挺难的事情。
　　这种改变不是像那些小说里写的那样，给朋友一两个机会，就起飞了，那种剧情真的只能出现在小说里。人是很复杂的动物，大多数人一辈子平庸的原因不是因为缺少机会，而是……他那个人就没有不平庸的能力。
　　学期之初，已经努力了很多，让张卜寿开始尝试学习……也的确产生了效果，可是距离真正改变他的命运还是有很大距离的。量变产生质变，的确不是说一两次就能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的秉性。要一点一点地去努力，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
　　张卜寿虽然很多时候表现得很憨，但他只是憨，不是傻。他自然能感受到易阳发自心底对他的好……他看着易阳似乎有些难过了，也表情认真起来了，小声说：“对不起啊易阳……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我只有你一个兄弟……我试试吧。”
　　易阳又踹了张卜寿一脚：“你小子少来这一套。要学过两天放学了就跟我回家。”
　　“跟你回家？你……你教我啊？”
　　“当然……不是。是……算了，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张卜寿说：“那……好吧。”
　　……
　　易阳最近的学习进度还是比较快的……主要体现在自学上。因为经常和罗冰交流学习，在很多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对标那种学霸的学习……人家基本上已经把初二的知识自学完了，好几科都在初三的进度上了，数学更是学到了高中，那么再看自己，永远都会觉得自己学得不够多。
　　但也明白不能为了追求进度而追求进度的。那样知识不扎实，老师讲一遍或许会仗着自学过了，囫囵听一遍，反而有害。在这个度的把握上，是一件挺考验人的事。
　　骆落月聊了聊他父亲的事情，易阳也从她口中得知了那天自己遇到的中年人竟然是他的父亲，不由得感叹，“这个县城还真是小。”
　　骆落月说：“我爸爸也这么说。”
　　“嗯。”易阳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什么，眼神怪异起来，沉默了两三秒，骆落月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一不小心强行让易阳占了自己一个便宜，气呼呼地打了他一下：“讨厌！你才是我爸爸呢！”
　　这下易阳更是愣住了。
　　“啊！讨厌！口误！”
　　易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断躲闪和格挡着少女的铁拳，一时间恍惚不已……这就是无忧无虑的青葱岁月呀，但总是被她闹也不是办法，在下一次粉拳袭来时，抓住了对方的手，摁在了桌子上，直到憋着凶巴巴的少女求饶，才松开了手。
　　不由得想，自己是越来越像一个初中生了。但还是那句话，没什么心理负担的。甚至想，这丫头是越来越放肆了，不行的话，找个时间打一顿吧……笑。
　　……
　　易阳和骆落月的打闹不断刺激着孙鹏，微微叹了口气……毕竟只是暗恋的女生之一，不过没什么关系的，还有宁枝馨，还有邱果然，还有……马思雨。
　　孙鹏看向马思雨，然后看到了她的表情相当不开心地望着易阳，一时间心情复杂……很诡异，每次看马思雨的时候，这位插班生似乎都是在看着易阳，没道理，她难道喜欢易阳？
　　马思雨的眼中自然是只有易阳了，看着骆落月和他玩得很开心，心情就蒙上了雾霾。闷闷不乐，又不愿意眼不见心不烦……因为眼不见心更烦。突然想到什么，准备起立，一个高大的身影横在了她和易阳的中间。
　　赵强拍了拍易阳的肩膀。
　　“嗯？”易阳回头。
　　赵强说：“兄弟，今天下午有一场篮球比赛。”
　　“嗯？和谁？”
　　“和初三的打。”
　　“和初三的打？”
　　“准确地说是我们初二的打初三的。”
　　“谁组织的？”
　　“我和其他班的几个体育委员，反正推荐了一下，每个班打球比较厉害的吧……”
　　易阳想了想，说：“行，咱们班就我们两个？”
　　“嗯，到时候叫点拉拉队？”
　　易阳望向了骆落月，说：“你听到了吧？”
　　骆落月说：“我……我听到了是听到了，怎么？你想让我当你们的拉拉队长？才不干呢。”
　　易阳说：“太奇怪了，你为什么误会自己能当拉拉队长呢……不过你也没见过我们班男生打球吧？见识一下吧。”
　　“切……算是邀请咯？”
　　“不是哦，你想来就来吧。”
　　随后，易阳站了起来，趁着课间，走上了讲台。
　　“大家都安静一下……”
　　班上的人声音逐渐小了，大家都疑惑地望着易阳。
　　易阳请了清嗓子，说：“大家听我说，我们初二和初三的有一场篮球比赛，我们班我和赵强都会参加！其他班我们不管，但是我们一班涉及到这种班集体荣誉的事情，我希望在气势上不能输，有空的都去加加油。”
　　“我决定。今天不管大家去不去篮球场帮我和赵强加油，我都请一部分同学喝饮料！”
　　一开始，大家听到去当拉拉队，并没有多少人响应，但是一听到请喝饮料，所有人都来了精神。
　　“请哪些人喝饮料？”
　　易阳微微一笑，说：“还记得我们期中考试的考号吗？每一个人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号码，考号就是序号。待会儿我和赵强的得分加起来的个位数是几，我就请那个数字所有倍数和包含这个数字的考号主人喝饮料。”
　　“举个例子，比如我和赵强一共拿了18分，那么就请考号序号是8、16、18这些数字的同学喝饮料！”
　　顿时，班上发出了一声声欢呼。
　　不知道谁起了个头：“班长牛逼！”
　　大家纷纷喊：“班长牛逼！”
　　“我要喝红牛班长！”
　　赵强和骆落月目瞪口呆地看着三言两语就勾动起全班激情的易阳。
　　其实花不了多少钱，但是氛围一下子就有了。


第一百零四章 挡着我了
　　和易阳站在一起，赵强眯着眼睛平时了他一会儿，突然有些兴奋地说：“你是不是变矮了？”
　　易阳叹了口气，说：“知道了知道了，你长高了嘛。”
　　赵强已经突破了一米八，甚至目测有一米八三八四的样子，的确是看上去很高了。虽然，平时看上去赵强也是属于比较话少的男生，相处的不久的话，甚至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但那不过是少年是内向，总的来说还是不成熟的，时不时还是会暴露出幼稚的成分。
　　初二和初三，虽然看上去年龄也就相差一岁左右，但是在人生发育最关键的岁数，一岁的差距体现在身体上，已经很大了。易阳没记错的话，等到初三左右，赵强的身高都要一米九了，在这种非体育专项的初中，简直是降维打击。
　　但是和初三的学生比，平均身高还是会矮上不少。
　　初三，有很大一部分学生已经决定往体育专项发展了。大黑牛他们几个体育老师也开设了体育特训班，为那些志在走体育专项的学生做一些铺垫，打一打基础。当然，如果真的能遇到非常厉害的体育苗子，自然会想办法送到更好的地方接受专项训练，但大多数学生只是书读不下去了……算是一种出路。
　　所以，初三的许多学生是开始接受体育专项训练了，再加上普遍大了一岁，体格比起初二，能够看到明显的差距：更高更壮，超过一米八的有不少。反观初二，甚至还有没能变声的小孩子。
　　篮球是一项奇妙的运动，任何社交场合，都很难有篮球场的社交效率高。一个年级打球打得好的那些人，一两场野球，基本上就互相认识了，如果是打得特别好的那种，每个班的核心们，还会有一种惺惺相惜，亦敌亦友的感觉……说起来有点傻气，如果了解到对方也有类似的感觉，会很爽，有一种自己是西门吹雪，对方是叶孤城的奇妙感觉。
　　以往都是以班为单位互相挑战，这大半个学期以来，也基本上算是跟初二的所有班都交过手了。自然而然，易阳的三分球给所有同年级的学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以说，易阳是初二其他班级篮球打得最好的那个人眼中的“叶孤城”……
　　而现在，叶孤城要和西门吹雪联手了，想想都挺激动的。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班都有学生能上场的，一些班上，整体实力的确太弱了，矮个子里都挑不出高个子来。能来的那都是有一定天赋和实力的球员了。
　　球场上两个篮板分成了两拨人，一拨自然是初二的，另一拨初三。双方各选了一个篮球架投篮上篮，热身。球场边上没有多少围观的人。所以，当初二一班一下子过来那么多学生，还是让大家都吃了一惊的。
　　或许会有一些人不需要观众，但那绝对是小部分。一个打球特别好的，一定是希望自己在越过对方防守，或者投进一记绝杀的时候，场边有无数女同学尖叫呐喊的……
　　只有被人看到的帅，才是一辈子的。
　　但的确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组织能力。篮球毕竟是少部分人感兴趣的，哪怕一些小女生喜欢凑热闹，受困于害羞，没有很多人同行的话也是不好意思来到球场边的。所以当一班几乎全班到位加油，一下子就成了初二和初三那些球员的焦点。
　　说实话……有点羡慕的。
　　羡慕过后，就只剩下嫉妒了。
　　“让他们在自己班上的人面前把脸丢光！”初三的，恶狠狠地想。
　　初二那边，大家都是认识易阳和赵强的，互相打了招呼。一开始大都不是很放得开，只是投篮热身罢了。易阳一开始并不打算出风头，也只是默默地站在旁边，赵强过去抢到了两个篮板，传了出来，易阳接住，随意投了出去，一个进了，一个偏了。
　　初二队里还是有几个比较吵的家伙的，比如之前交手过的五班姚丹将。他将所有人招呼过来，开始布置战术。易阳在一旁自然是听得有些想笑，看上去说得头头是道，其实总的来说是没什么逻辑，也不专业，大概是学生想当然的篮球了……或许是从一些篮球杂志上看到了一点，在这里卖弄。其他人自然也听不进去，除了几个稍微内向一点的，好几个性格张狂点的直接拿球走人去投篮了。
　　毕竟，都是没有经历过专业篮球训练的。
　　相比之下，初三那边就显得专业多了。
　　“按照何老师训练的方式来打。他们一群初二的，不懂战术的，待会儿我们就联防，二三联防，让他们懵逼。”
　　“他们比我们矮，我们就守联防，突破进来一个扇死一个。要不了多久就怀疑人生了。”
　　“重点打死那个赵强。他是他们班的体育委员，没想到号召力这么强，一个班差不多都给拉来给加油了，让他在班上的人面前……嘿。”
　　都在坏笑。
　　当然，不是说就没有其他观众了。每个班上来打球的自然都是有几个好朋友，或者初中小女生喜欢打篮球的少年过来凑热闹，两个年级零零总总，球场的观众并不少。
　　没过多久，初二的体育老师大黑牛也来了。为了公平，还是邀请了一个体育老师来吹裁判。大黑牛本人也是比较热衷这种事情的，双手背在身后，到场后笑了笑：“多打打比赛的确很好。”
　　姚丹和初三那边的沟通了一下，便准备开始比赛了。
　　初二一班，自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来了，但没来的大都是男生，其中就有罗冰。反而女孩子们其实比男生更乐意来篮球场，虽然看不懂篮球，但是初中生嘛，最帅的男生都在球场上……这个岁数的少女还很单纯，大都只看帅不帅，偶尔看看成绩，家庭条件什么的……那是个啥？
　　马思雨站在球场边上，望着易阳。孙鹏挤了过来，有意无意地说：“你也喜欢篮球吗？”
　　“不啊，我喜欢打篮球的帅哥。”
　　“哦……呵呵。你会画画？”
　　“嗯……别跟我说话了，比赛就要开始了，你过去一点，挡着我了。”
　　“哦……”
　　孙鹏往后退了一点，幽幽一叹。


第一百零五章 小冲突
　　比赛开始没过多久，初二就被初三全面压制了。
　　毕竟初三大都是开始正式接受系统训练的学生球员，好几个学生体格甚至不输高中生，又高又壮，再加上入门的战术素养，在进攻的时候打得有模有样，不断得分。
　　反观初二这边，单论球技的话，其实并不差多少。每一个班总有那么一两个打球特别好的学生，基本功扎实，控球眼花缭乱，但问题在于每一个在自己的班上都当惯了核心输出，球是必须在自己的手上的，到了这种高一个层面的比赛上，大家都想拿球，跑位也是考虑在哪个位置更容易接到球，就乱了。
　　结局就是，初二进攻，外线一个人拿球，疯狂一顿运球，企图突破，另外几个人也朝着运球的位置跑位，结果把更多对手给带了过来，一点突破路径都看不到了，随后要么被抢断，要么勉强投一个奇葩球。
　　易阳一开始并没有上场，每一个人都有表现欲，他懒得跟他们抢风头出。赵强倒是上去了，因为初二身高超过一米八的人太少，他是大个子里打得最好的，总是需要几个大个子去内线的。
　　赵强在球场上看着这些乱糟糟的队友，实在是头疼不已。上场前说是分了位置，但是貌似除了自己，每一个人都想打控球后卫。不由得那他们跟易阳比较，这些水货没一个懂传球的。
　　此前一直在班上跟易阳做队友还感受不到，此时换成这些队友以后，一下子就感受到他们跟易阳的差距……到目前为止，还一次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呢！
　　打了一会儿，连球场上的姚丹都忍不了了，叫了一个暂停，对七班那个一直拿球，执着单打表现的小个子说：“你下去吧！”
　　七班小个子顿时不乐意了：“什么意思？”
　　“你打控卫的，不传球，我们玩个蛋啊。”
　　“还不是你们自己不会跑位！”
　　“还赖上我们了？”
　　一时间，几人吵起了嘴。易阳在场下看得好笑，临时组队就是这样的，没默契不说，每一个人都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一旦失利，都要甩锅。
　　赵强过来打圆场：“唉，没必要吵了……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小个子和姚丹吵了几句嘴，甩甩手，“你们自己玩儿吧，我不陪你们了。”
　　姚丹冷笑：“你一下去我们就能翻盘。”
　　小个子说：“那好，我就在场下看着，看看你们能怎么打。现在比分是27比11，这11分还有4分是我进的。”
　　此时，并没有人出来帮小个子说话。易阳明白，大家都想甩锅，虽然说，或多或少每个人都有原因，但是一直控球的小个子肯定是最好的背锅侠。
　　姚丹看了一眼场下的球员，对易阳说：“易阳，你上吧。”
　　易阳耸耸肩，“好吧好吧……”
　　目前的情况其实挺棘手的。如果自己上了场比分依旧没有被追上来，那么就说明小个子没有问题，看吧，谁上都一样。可是如果打得好了，那么小个子的黑锅恐怕就要焊在背上了。
　　但是没什么可考虑的，这种时候当然只能牺牲小个子了。
　　易阳严肃地说：“我来打控球后卫，你们都听我的指挥，如果你们不听指挥的话，这场比赛我们打不了。”
　　大家或多或少都是被易阳的三分球给欺负过的，也知道易阳打后卫是有两把刷子的……此时他们都想把锅甩出去，所以比刚才更加渴望赢球，一时间都沉默了，算是认可了易阳的话。
　　易阳上场后，直接后场拿球，人还没到中场，立刻有人过来要球，他也不给面子，直接一顿骂：“跑过来干什么！往底线走！”
　　并不必着急。站在三分线弧顶，能够看清楚初三不过是玩了一手联防罢了，在控球的同时，指挥其他人跑位，姚丹和赵强带头一动，另外两个也便乖乖听话了。
　　当裁判的大黑牛看到这一幕，眼睛有些亮了起来。
　　破解联防最好的办法就是三分球。进进出出两下穿插，篮球传进去给了赵强没有出机会，人已经包夹上来了，易阳一喊，赵强一个盲传再度把球送出，易阳接球，一记三分球入筐。
　　场下的一班女生都欢呼起来了。
　　“班长加油！”
　　“班长加油！”
　　这是她们看到的自己班的人第一个进球的画面。
　　随后的回合，赵强也不甘示弱，这段时间疯狂跟着易阳练三分球颇有成效，也在底线接到易阳的传球命中了一个。分差一下子被拉近了6分，很多了！
　　场下的女生们叽叽喳喳讨论着。
　　“还是咱们班的厉害。”
　　“班长和体育委员一下子就进球了，哇，那么远，都能投进，太厉害了。”
　　“易阳虽然是当了班长，但是叫他班长总感觉怪怪的呢……你咋叫得这么顺口啊。”
　　“以前没发现，他还挺有班长气质呢。”
　　“你是想说他帅吧。”
　　“呀，讨厌。”
　　就在这时，一声吵闹从后面传了过来，前面几个观众便把目光望了过去。
　　在人群的后段，几个女生围着……几乎就要打起来的样子。
　　邱果然瞪着一个初三的女生说：“我可不怕你！”
　　初三的那几个女生穿着相当猖狂，打着耳钉，涂着口红，各自留着蓬松的黄发，一副不良少女的模样。
　　往往，遇到这样的女生，大多数乖乖女是直接认怂了。但是邱果然仿佛一点都不害怕对方，又说：“学校是你开的？你让我们让开我们就让开？”
　　为首的初三女冷笑起来，“你今天放学别从学校前面过。”
　　就在这时，骆落月听到动静也挤了过来，听明白了发生了事情，大概就是那几个初三的要抢位置，邱果然没干，于是发生了冲突。
　　比赛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没有太多人关注到这里。
　　骆落月上前去，说：“你们想干什么呀？”
　　初三不良女瞥了骆落月一眼，看出来又是一个书呆子，一点都没有杀马特贵族的气质，不免心中轻视一番，哼了一声：“你又是哪根葱？关你屁事？”
　　骆落月说：“我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
　　几个不良女生先是愣了愣，随后发出了讥笑。
　　“哇！她说她是学习委员呢！”
　　“好害怕哦！”
　　“学习委员小妹妹，你想干什么呢？给老师告状吗？”
　　骆落月脸色涨红，看了看周围的同学，注意到这里的男生也好，女生也好，没有一个准备上来帮忙的意思，一时间心情有些悲凉，还多了几分害怕……
　　此时易阳又投进了一个球，马思雨鼓掌叫好，随后不经意一暼，也注意到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第一百零六章 同桌的你
　　这种年代，这种事是经常发生的事情，男生自然是重灾群体，但不是说女生群体中就没有了。
　　刘青看着眼前这个两个初二嘴硬的女生，内心充满了不屑。她们识别同类的方式主要就是看她们的打扮够不够非主流。没有悲伤的发型，承载不了那份沉甸甸的牛批。
　　并不是没有收拾过这种所谓的“乖乖女”。比如前一阵子，也是有一个嘴特别硬的女生，被她们堵在厕所里……事后虽然也担心了一阵子，但是那个女生并没敢告诉家长和老师，大概也就知道了……不用害怕的。
　　当然了，大多数时候是很难跟他们有交集的。但是真的遇到了，就一定要让她们有一个深刻的记忆。
　　“初二……一班的是吧？好，很好，我记住你们了。”刘青盯着邱果然和骆落月说。
　　邱果然上前一步：“有事冲我来就行了，跟她没关系。”
　　骆落月见状，心脏噗通跳个不停，脸色也无法控制地涨红了起来，说：“我爸爸是警察！”
　　随后又是一阵哄笑。
　　“哇，好可怕哦，你爸爸是警察呢？”
　　“来来来，让你爸爸把我们抓走好嘛？”
　　“快点回去跟你爸爸告状吧！”
　　骆落月的脸更红了，她知道对方不会被爸爸的警察身份给吓到，但是她还是不懂……为什么对方会笑，明明不是一件好笑的事情，明明自己说得那么严肃认真。
　　她发觉自己不懂这个世界了。
　　邱果然拉了拉骆落月的手臂，小声说：“不关你的事，你别牵扯进来。我才不怕她们呢。”此前两人并不是很熟的。
　　骆落月却是倔强地没有动，认真地盯着那几个初三的。
　　这个眼神大概是激怒了对方。骆落月没有反应过来……
　　“你还看！”
　　震惊。
　　那么一瞬间，骆落月是懵的。
　　惊诧、愤怒、委屈、害怕，种种情绪瞬间涌上心头……是没有意识到，这种社会，真的有这种人，什么都不害怕，不讲理，大庭广众，当着所有人的面……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一些场景，帮爸爸抓坏人的场景，可是到这一刻突然醒悟，她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咬着牙，没有哭，但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虽然平时很凶猛，但是除了那些甘愿被自己欺负的男生以外，她连一只小猫小狗都不敢打。
　　幸好躲开了。
　　就在骆落月茫然的瞬间，邱果然已经还手了。
　　便，乱了起来。
　　骆落月的闺蜜周粥就在旁边，想去拉架，但不敢进去，直接哭了起来：“欺负人……欺负人……”
　　很快，这一团混乱被注意到了，易阳正在控球，突然发现对面都停下了动作，望向球场边缘……疑惑之时便跟着望了过去，看到的第一个画面是邱果然被踢了一脚，虽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愣了愣便丢下球过去了。
　　随后的画面则让人振奋了……
　　刘青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初二的小丫头敢跟自己还手，所以当她打了骆落月一巴掌后，一点防备都没有，被邱果然打中了，身边的小姐妹自然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当她们都醒悟后，那怎么能忍呢？然而围观的人太多，场面一混乱，拉架的或者散开的人一阻拦，被邱果然借着掩护躲开了，好不容易，刘青抓住了机会，踢到了邱果然，但是被旁边的人拦了一下，这一脚并没有什么力气。
　　阻拦的人是张卜寿，他大喊着：“不要打架，不要打架！”一面用肥硕的身体拦在了刘青面前。
　　正在担心骆落月的周粥看到机会来了，赶紧过去将自己的闺蜜拉开。惊鸿一瞥，张卜寿还站在那些坏女人前面，一时间他的背影就显得高大起来了。
　　呜呜……张卜寿。
　　刘青还在愤怒，但突然感到脑袋一阵刺痛，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像是一头即将被宰杀的老母猪。身体随着也被这股剧痛给往后一带……原来被人揪住了头发。
　　又惊又怒，刘青奋力抓住自己的头发，稳住身形，扭头一看动手的人，却是直接一愣……
　　马思雨。
　　那么一瞬间，刘青是茫然的……因为马思雨早就卸下了以前的那副打扮，所以在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大脑空白了那么一瞬间。但是当彻底醒悟过来以后，便是深深的恐惧。
　　如果说，这个学校的大姐头有段位等级，马思雨一定是最强王者……不因为别的，她的大伯是马东犀。
　　无论真实的马东犀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这些小太妹妹儿小混混眼中，那就是毫无疑问的大佬。毕竟，她们崇拜的某某哥，可能就是马东犀的KTV或者网吧做事的保安或者服务员……大多数传奇的故事都是那些小子吹牛吹出来的，但被洗脑的不经世事的不良少年不仅信以为真，而且会自我刻印成信念钢印。
　　刘青不敢还手。
　　骆落月和邱果然就那么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马思雨，酷极了。
　　随后赶来的易阳等人以及体育老师，总算把人给分开了。
　　……
　　一场篮球赛，变成了一场闹剧。
　　大黑牛是不太愿意管这些事情的，那不是他的分内之事，又因为打架的双方是女生，所以将双方分开以后，随意批评了两句，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当一切尘埃落定，骆落月依旧没有哭。周粥却在一旁哭得不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挨揍的是她呢。
　　但是当一个男生安慰骆落月的时候，她一瞬间委屈涌上心头，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洒落了下来……其实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的，尽管挨了一巴掌，却没什么感觉。她只是觉得委屈，刚才自己站在那里，和邱果然两个人，除了张卜寿，却一个男生都不敢站出来……
　　刚才易阳在旁边就好了……她看了看易阳。
　　此时，易阳沉默着，望着那些闹事的女生，一言不发。
　　操场里，见都打不起来了，人群便逐渐散去。
　　那些女生都围在邱果然和骆落月旁边安慰着，只有马思雨冲着那几个准备离开的小太妹儿喊了一句：“你们再敢到我们班闹事，头发都给你们剃光了！”
　　她扬了扬手中薅下来的一撮枯黄的头发。
　　这一天就荒唐地过去了，易阳买饮料的承诺便不了了之。
　　……
　　第二天。
　　在前往学校路上的时候，易阳又遇到了那只猫。
　　它站在树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猫咪颈部的那枚项圈依旧没有变化。招了招手，猫咪发出一声“喵呜～”一跃而下，随后踩着猫步，踩在坚硬的水泥路上，就像踩着棉花，姿态优雅地踱步到了易阳的面前……
　　被狼狈地抓了起来。
　　易阳将猫咪抱在怀里rua了rua，脑子里想着昨天的事情。
　　自己是班长了，很多事情就不能像曾经那般，无所谓，不在乎的态度。尽管，这不是他应该干的份内的事情，但是在班上的同学被欺负时，班上同学的表现，一眼难尽……
　　其实挺正常的，但是不该如此，或者说着和他的愿望不符。
　　昨天骆落月和邱果然和对方发生冲突时，没有男生站出来出头，骆落月为此难过了很久。
　　这件事，易阳当然不会仅仅站在骆落月的角度去看待。站在其他人的角度，他们肯定是害怕这个时代的那些在学校里很混账的男生女生。是的，哪怕是一个普通男生，面对那种非主流打扮的小太妹儿，还是会很怵，因为她们往往跟一群同样混账的男生整天整天混在一起。
　　易阳想着，手上的动作慢了起来，引起了猫咪的不满，它喵呜地叫了一声，轻咬了易阳的手一下，从怀里挣脱出来，跳上了树枝，不见了踪影。
　　易阳哑然失笑，猫真的像女生。
　　……
　　来到教室后，骆落月坐在位置上一语不发。原本该她组织早自习的，但是此时教室里闹哄哄的，一点要开始晨读的意思都没有。
　　她还在想着昨天的事。
　　易阳站在讲台上望了一会儿，平静地数了数人数，感觉人来得差不多了，缓缓开口：“大家……先安静一下吧，我跟大家说几句话。”
　　初中生是天然反抗权威的年龄段，如果有一个同学以班委的身份自居，言谈交流都带上“管”的意思，他的结局大概会被整个班锁唾弃。所以他们才会选择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张卜寿，从来不管事的骆落月、曾经是混混的易阳当班委……
　　所以此时易阳用这样的开场白以后，大家的心里还是产生了一些抵触……这话听起来太像老师了。
　　不过还是有些佩服的，初中生，能用这样的开场白说话，本身就挺有勇气的。大家安静下来，准备看易阳说些什么。
　　易阳说：“关于昨天发生的事情……”
　　“我其实挺难过的，因为这件事……是我们班的同学被欺负了。”易阳颇为沉重的说。
　　氛围突然就变得凝重起来了。
　　好几个昨天并没有去篮球场的同学，比如宁枝馨，比如罗冰，都有些茫然，问问旁边的学生，发生了什么。
　　“大家都知道，我以前是个混混……打架的事情，经常有我。但是现在，我当了班长，不管大家选择我的初衷是什么，我都会负起一份自己的责任……其中有一点就是，我们班的同学不能受到欺负！”
　　骆落月听到这话，眼泪一下子就在眼眶里打转了，她定定地看着易阳，强忍着泪水，嘴巴里鼓着气，小脸涨涨的。
　　邱果然也是沉默的望着易阳，表情复杂。
　　而许多昨天在场的男生，一下子就沉默了。
　　“我希望……我们是一个集体，集体的意思就是，不管我们在这个班级里面关系是生疏还是亲密，当我们班的某一个同学被欺负了，应该有人站出来，至少……男生应该上去保护我们班的女孩子。”
　　“不要害怕对方的报复，只要是毫无理由的霸凌……”易阳目光深邃，语速平缓，但是异常坚定：“报我的名字，老师解决不了的，我能解决。”
　　“报我的名字！”
　　这句话铿锵有力，连一向文气十足的罗冰都怔怔地望着易阳，一瞬间竟然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不由得想到了一副画面，某个外班的恶霸在一班欺负宁枝馨或者其他女生，男生们群情激愤地冲上去，把那家伙揍了一顿。
　　有易阳，就不怕其他班的那些混子报复了。
　　连他都上了。
　　罗冰摇了摇头，把那副画面甩出脑海，回头四处张望一番，发现每一个男生似乎都憋了一口气，一种名为凝聚力的东西似乎开始发芽，这从他们的脸上可以得到印证。
　　罗冰再看向易阳的时候，眼睛里又多了一分佩服……虽然易阳的成绩不如自己，但是易阳拥有一的些东西，是他羡慕的……就比如这份成熟，这份领导能力！
　　叶娉婷微微叹了口气，对宁枝馨说：“你不知道，昨天骆落月和邱果然初三的女生给打了……”
　　“啊！还有这这样的事情呢！怎么会呢！”
　　“一言难尽啊……”
　　“那……那……然后呢？”
　　“没有男生帮忙。”
　　“呃……”
　　“最后是马思雨，一个人把那几个女生打得没脾气了。”
　　“！”
　　望向了马思雨，只见她兴奋地望着易阳，笑容像甜甜的橙子，散发着清新的香气。
　　看着马思雨的眼神，宁枝馨又看了看易阳，随后沉默不语。
　　……
　　这件事大抵是告一段落了。事后自然也没有发生其他的剧情，大黑牛作为在场唯一的老师，没有抓着这件事不放，事情没有闹大，没有传开，便也没有老师处分她们。
　　而易阳的那番话，他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用，只是如果不讲出来是挺难受的一件事。不过说完之后，他感觉到其他人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改变，这是可以从一两句简单的交流种感受到的……初中生大都还不会影藏自己的情绪和对一个人的喜恶，每一人跟他说话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挂着笑容的，这大抵就是一种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了的证据。
　　某一节课下课后，骆落月突然对他说：“你真的天生就是当班长的。”
　　“嗯？”
　　“你是个好班长。”
　　“谢谢了。”易阳哑然一笑。
　　“你今天下午有没有空？”
　　“嗯？”
　　“我请你们几个人吃东西。”
　　“几个人？”
　　“马思雨，周粥、张卜寿，还有邱果然……”
　　易阳想了想，说：“好吧。”
　　……
　　骆落月打算请他们吃饭，也不算是让人意外的事情。她请的几个人，都是昨天下午的冲突中与她形成了羁绊的人。有一句话是说，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昌，意思是一起面对过极为危险的事情或者一起干过坏事，这种情感会很坚硬。这句话放在女生那里同样很好用。
　　骆落月从小到大都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她和那些学校里的混乱，几乎是两个世界的。所以，那种他人在混乱中跟自己站在统一战线的情谊，就更显弥足珍贵。
　　骆落月说：“你想吃什么？”
　　易阳想了想，说：“你请什么就吃什么。”
　　“那我定了。”
　　“不用问问其他人吗？”
　　“他们听安排就行了……”
　　“呵……好吧。”
　　……
　　当天放了学后，在骆落月的组织下，几人来到了一家类似小酒馆的地方，名叫“拾忆”。站在门口，周粥软软地说：“啊……要喝酒吗？”
　　骆落月说：“不是哦，这里白天是餐吧，晚上才是酒馆呢。”
　　易阳知道这里。正如骆落月所说，白天是餐吧，销售的是样式类似西餐的菜式，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比如冷吃兔、乌冬面、自制比萨、烧烤等等等。但是过了到了晚上，店的招牌插上电，又开始卖酒水，布局类似音乐酒吧，有卡座有大厅，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舞台。
　　大概就是，白天是拾忆餐吧，晚上是拾忆酒吧。
　　当然，是记忆中的拾忆，重生以后还没有来过。
　　没说什么，几人一同进了拾忆……餐吧。
　　此时餐吧里的位置都是空着的，易阳默不作声地扫视了一眼，和记忆中的布局还是一样的，二楼有卡座，一楼大厅，那个舞台上放着表演用的乐器。晚上的时候，不定时会有歌手过来表演节目。
　　老板是一对夫妻，热情地招呼了上来。
　　骆落月指了指二楼的一个卡座，那里也刚好可以看到舞台中央，说：“我们就坐那儿了。”
　　……
　　其实还是挺尴尬的。
　　易阳和周粥不熟，邱果然和骆落月、周粥都不熟，在等菜的时候，大家都不怎么说话。易阳便踢了张卜寿一脚，说：“最近有什么八卦，讲讲。”
　　张卜寿便十分兴奋地说了起来，他从各方听到的好笑或者令人惊讶的事情。总算是缓和了一下气氛，大家都在想，幸好带了张卜寿来。
　　很快菜上来了，骆落月组织大家吃东西，说不要客气，不要客气，大家都动起了筷子，易阳拿着饮料，帮众人倒上，又把几个菜调整了一下位置，保证每一个人都能够到……邱果然和骆落月都有些意外，仅仅这样一个细节，不是很多初中生能注意到的。
　　不经意间，每个人都有了一种被易阳照顾的感觉。
　　吃了一阵，话又少了下来。骆落月犹豫了几次，终于端起了饮料……一时间脸变得通红。尽管，一直都在当学习委员，但是在外人面前主持一件事，还是挺难为情的一件事，此时就更加佩服易阳了，他竟然敢在全班面前那么淡定的表达意见。她说：“今天……叫大家过来一起吃个饭，是想更大家表达一个谢意，谢谢大家昨天的时候，嗯，帮了忙。”
　　邱果然也端起了杯子，说：“不不不，其实真正要要感谢的人是我，如果不是我，落月也不会被牵扯进来。”已经喊落月了。
　　周粥说：“还是要感谢马思雨呢！没想到她这么猛。”
　　马思雨羞红了脸，连忙说：“你们不觉得我是个坏女生就好……”
　　大家此时才都把目光望向马思雨。
　　说实话，昨天马思雨一个人揪着那个初三女生的头发，就让对方没了脾气，还有威风凛凛地说“再到我们班闹事，头发给都给你们剃光”实在是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骆落月和邱果然，她们想着如果不是因为有马思雨，还不知道会被对方揍得多惨呢。
　　大概也明白了马思雨也是那种……很凶的女生，而她的打扮一点都不非主流，反而让她的形象变得英姿飒爽起来。很庆幸，是自己班上的，而且至少目前来看没有那些坏女生的坏习气。人就是这样的，痛恨恶霸，但是当恶霸是自己的朋友，又会觉得很爽。
　　“干杯！”
　　随着饭点临近，拾忆餐吧里逐渐人多了起来，不一会儿楼下大厅的座位里都上了客。
　　喝了吃了，便终于把天聊活了。马思雨似乎是高兴了起来，组织大家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老板！来六副骰子！”
　　“先说规矩，一共6枚骰子，先摇，然后自己看每个点数的数量。轮流报你认为的整个桌面上某个点数的数量。输赢就是是猜你上家猜的对不对，如果你觉得上家说得不对，可以选择开，如果你举得上家说得对，可以继续喊。嗯，一可以当所有数字。”
　　“举个例子，我喊10个六，轮到骆落月了，你觉得大家的6加起来没有10个，那么就可以选择开我……嗯，打开，看吧，大家加起来有16个，那么我就输了。简单吧？”
　　规则还是很简单的，试玩了两把，大家都会了。
　　“我猜，六个六。”
　　“啊呀周粥，不用说我猜，咱们六个人，要从七起喊。”
　　“哦……那……六个七？”
　　“……”
　　一片欢声笑语。
　　试玩两把，开始正式开始了。很快，骆落月就输了。
　　邱果然立刻兴奋地问：“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骆落月犹豫了一下，扭扭捏捏地说：“那……真心话吧。”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没……没有，没有！”
　　“必须要诚实哦！”
　　“真没有……”
　　张卜寿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对易阳说：“比跟你在一起玩有意思多了。”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喜欢看男女故事的人，比喜欢看男男故事的人多的原因啊。”
　　第二轮，上家马思雨看了一眼骰子，露出了兴奋的表情，对易阳说：“22个6！”
　　易阳皱起了眉头。这个游戏是人越多越不好猜，因为变量太多了。但是可以这么想，一共36个骰子，每个骰子有6个点数，哪怕1可以当所有数字用，每个骰子摇出6的概率也不过是1/3，那么36枚骰子摇到22个6的概率……不该这么大。
　　也不知道自己算得对不对，易阳说：“开。”
　　后面的人陆续打开骰盅，一数，是15个。
　　易阳笑起来：“你输了，你不可能有七个6吧？”
　　然而马思雨却笑吟吟地打开骰盅，说：“豹子要算7个哦！”
　　6个6，算7个6，易阳一时都沉默了。
　　大家便开始起哄。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这是摆在易阳面前的一个难题。大抵能够猜到马思雨大概会问哪种问题，情情爱爱的。大多数情况下，男生都是主动的一方，但是当遇到一个女生比男生还要热情，可能一两个问题反而把你整不会了。
　　易阳想了想，说：“大冒险吧。”
　　马思雨坏笑起来：“真的要大冒险吗？”
　　易阳说：“这样吧，我给大家表演个节目吧。”
　　马思雨沉默了一下，她原本想的是更加刺激的事情……但是想了想，如果真的说出来，万一对方不答应，反而尴尬，想了想便说：“那好吧，你要表演什么节目？”
　　大家也都一脸古怪地望着易阳。
　　易阳望向下面的舞台，说：“给大家唱首歌吧……”
　　骆落月说：“唱歌啊……”
　　易阳点点头，说，“看着吧。”说完起来，朝着楼下走去了。
　　大家都待在位置上，疑惑地看着易阳下去了。
　　此时，餐吧里的大厅里已经坐了很多人，偶尔有人瞥见了从楼上下来的那个少年，但都没怎么在意。在骆落月她们都注视下，易阳走到吧台前，跟老板说了什么，随后看到老板娘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犹豫一番，点点头。
　　骆落月说：“他在干什么呢？”
　　邱果然想了想：“他不会是打算用那个舞台吧？”
　　马思雨望着易阳，心想这就是自己喜欢的男人。
　　随后，易阳果然登上了舞台，老板帮他把那把插电的木吉他拿了起来，交到手上，随后轻轻拍了拍麦克风，试了试音，才说：“各位顾客，一个小小的突发情况！”
　　餐吧内的人都疑惑地望了过去。
　　“我们这里晚上会有歌唱表演，但是今天大家有耳福了，这个小兄弟表示要为他的同学们献歌一首，让我一起用掌声他加加油！”
　　到这里吃饭的人，大都是年轻人，也是经常混迹于酒吧的人，甚至跑到省城看过演唱会，或者在附近参加某个音乐节的夜不在少数。类似易阳这种的素人，跑到酒吧里表示要上台唱首歌的，常常能够遇到。
　　但是怎么说呢……一般这种素人，他们的实力跟勇气严重不成正比。往往唱的……一言难尽。甚至总是那些胆子越大的，唱得越难听。所以跟易阳想象得不一样，老板说完那番话后，响应的人并没有多少，只有几个年轻的小姐姐鼓了鼓掌，“加油哦小弟弟～”
　　大家依旧自顾自的吃着东西。
　　易阳抬起头，望向了二楼的卡座。马思雨她们，都惊讶地望着自己。
　　骆落月问张卜寿：“他还会弹吉他呢？”
　　张卜寿疑惑地抓抓脑袋：“不清楚啊。”
　　“你们不是死党吗？”
　　“你们不知道，我这个死党一向神秘。”
　　“切……”
　　易阳低下了头，此时还是相当紧张的。深呼吸两口气，才镇定下来。
　　没什么好紧张的，观众都是大白菜。
　　这把琴的质感和触感跟姜黎黎的那把马丁相比，差远了。现在当然不会依旧傻乎乎的认为姜黎黎的琴真是一把“外国的杂牌琴”了。但是毕竟是能装拾音器的吉他，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至少算是一把真正的“乐器”。
　　只是跟姜黎黎学了小半学期音乐。自然还不能说弹的多么高明，刚刚攻克了那些常用的和弦……当然，如果只是停留在弹唱这个层面，已经够用了，G调和C调的歌，只要不用复杂的编配，比如7和弦、9和弦，增减和弦之类的，三品内都能玩得转了。
　　还是要看唱的。
　　易阳想了想，将变调夹取下来，夹在了二品的位置。变调夹对于弹琴的人来说，大抵是菜鸟的标志……高手转调根本不需要这玩意儿，但在不懂的人眼中，看到变调夹就会莫名感到一种震撼……卧槽，那什么玩意儿啊，夹在吉他上，看起来好吊哦！
　　很显然，除了老板，在场没有一个人是懂吉他的，注意到变调夹以后，都被震住了，也开始变得认真，望向了易阳。
　　“这少年难道说还是个高手？”
　　前奏响起来……很简单的和弦，同桌的你。
　　复调乐器都有一种独特的魔力，无论是钢琴还是吉他，当它的声音响起来后，哪怕没有什么旋律，仅仅几个和弦，悦耳的音色也能迅速将听众带入到某种氛围中去。
　　拾忆静谧。
　　“好听呢……”周粥对张卜寿说。
　　现在踩节拍已经很稳了，在某一个时刻，易阳的声音轻轻响起……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
　　这是一首经典到掉渣的歌，正是因为他的经典，任何场景拿出来弹，都会勾动人们的回忆。食客们都有些意外了，当易阳一开口，所有人便立刻收起了轻视……自然是不懂唱歌技巧的那些专业名词，音准啦、气息啦、共鸣啦什么的，普通人听这样的民谣歌曲，硬要形容的话，只能从舒不舒服这个层面上去听。
　　好听。
　　少年的声音很饱满，和普通人的那种大白嗓不同，很有专业歌手的味道……这便是人们的第一感受。只是惊讶了一下，情绪便被带入到歌词中去了。
　　有人说，当你有一把锤子，那么会随时随地找那颗钉子。对于专业的音乐人来说，他们的锤子是乐理知识，所以听一首歌的时候，总是不免用这首歌用了什么牛逼的和弦啦，节奏啦，调式啦之类的东西来评价，所以他们或许会觉得《土耳其冰淇淋》很牛逼，而四个和弦循环到死的民谣是垃圾。
　　但是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不懂乐理，他们的锤子是平平淡淡的人生经历，当民谣的歌词有那么一两句击中了内心，引起了共鸣，就会感动到哭。
　　同桌的你就是这样一首歌，尽管简单，却最能打动普通人的心。
　　尤其是，这样一个充满了少年感的声音来诠释。
　　都听得很认真。
　　马思雨看了看骆落月，突然就有些心酸了，好可惜啊，自己不是他的同桌。
　　邱果然也是沉默不语的望着易阳，那声音像是小河荡漾着一只用甜蜜的水果做的船，散发着香气，一点一点地荡进她的心里。
　　周粥对张卜寿说：“你毕业的时候也给我唱好不好？”
　　“啊，啥？”
　　“我们不是同桌吗？”
　　“呃……我不会弹吉他。”


第一百零七章 青春啊（上）
　　这一餐从一开始的拘束，到后来就变得放松自然起来了。
　　易阳弹唱了一首民谣歌曲，在食客里自然也是引起了一点点波动的，也有两三个小姐姐调皮地调侃了几句类似“小弟弟多大了？”“有没有女朋友啊？”之类的玩笑话，但要要说引起轰动，还是不太可能的。在普通人眼中，易阳的确是唱的很好了，但过客就是过客，除了几句当时的赞叹，或者成为桌上聊天尴尬破冰的谈资，过了今天大抵也不会有人记得住他的脸。
　　周粥和张卜寿都相当能吃，很快就吃光了点上来的几道菜，又加了几道，易阳发现骆落月偷偷地打开钱包看了看，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不过在欢乐的气氛中，倒是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后面聊熟了，大家都发现和彼此这样聚会聊天还是一件挺开心的事情。主要是在这里的人里面，没有那种自以为是的意见领袖，逮着一件事滔滔不绝地发表自己的意见，还强迫别人接受；也没有那种以挖苦讽刺其他人为乐的家伙，大家都是讲故事，谈感受，到了后面每个人都想发言，一个人说了某件趣事，另一个人立刻接上：“是吧是吧……我还听说那个谁谁谁，也是呢……”
　　欢声笑语不断。
　　易阳浅浅地笑着，这样的氛围真的很舒服……也就顺便观察了一下几人不同的性格。
　　马思雨说话的次数是最少的，大多数时候都是坐在那里耐心地听其他人说话，带着一种奇异的笑容，怎么说呢……就像是，从来没有吃过巧克力，突然有一天吃到了的那种笑容。
　　他突然有些感慨，马思雨大抵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氛围吧。
　　与之相对，话最多的是张卜寿，他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那么多的八卦传闻，一个接着一个，滔滔不绝，甚至连刘冬虹结扎这种消息都爆料出来了，骆落月听得越来越离谱，连忙说打住，打住。
　　他们最早来，最晚走。杯盘狼藉，每一个人却都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周粥说：“没有想到呢，原来几个人一起聊天这么有意思啊。”
　　到了道别的时间。
　　周粥和骆落月的家距离很近，两人可坐同一辆车子。打车其实还是要算是比较高的出行消费了，他们这种岁数的，要么是坐公交车，要么是骑自行车，天天打车的，那真的得是家里有点的。
　　周粥挺有的。
　　剩下他们四个，并排走在回去的路上。
　　马思雨说：“我们这个算不算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易阳看着马思雨的眼睛说：“算吧，但下次又聚就是了……”
　　马思雨浅浅地笑着：“嗯……”
　　……
　　都回了家。
　　而张卜寿则跟着易阳来到了姜黎黎的家里。
　　张卜寿目瞪口呆地望着姜黎黎的家门，问易阳：“这里就是你说的学打鼓的地方？”
　　易阳点点头，说：“待会儿不要吃惊哦。”
　　敲了门。
　　姜黎黎穿着一件蓝色的连衣裙，看上去挺正式的。易阳感觉有些奇怪，因为此前他单独来找她补课的时候，她穿着十分随意，最随意的一次是直接穿着睡衣就开门了。
　　“姜老师，刚才跟你在电话里说的咱们班的张卜寿到了。”
　　“嗯哪，进来吧。”
　　张卜寿扭扭捏捏地走进了姜黎黎的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还没有问好，连忙鞠了一躬，说：“姜老师好！”
　　姜黎黎笑呵呵地说：“我听易阳说了，你很有音乐天赋呢。”
　　“我……我有天赋吗？”张卜寿突然有一种很激动的感觉。
　　姜黎黎问：“他说了想要组乐队的事情吧？”
　　“说了说了……”
　　易阳在一旁一语不发。
　　姜黎黎继续说：“我这里也没有架子鼓，要练的话，必须去学校。嗯，不过一些理论上的东西，现在是可以教你的。”
　　“理论啊……”
　　“放心吧，不难的。”
　　姜黎黎对易阳说：“你自己先过去唱一会儿谱子吧。”
　　“哦……”
　　房间里的布局没什么变化。易阳一人到了摆放钢琴的角落里去唱起了“哆咪唆哆咪……”而在沙发边，姜黎黎拿着两张打印纸，开始耐心地教张卜寿关于节奏的基础知识。
　　“首先要明白一些基本的概念……在一个乐队里，鼓就是一人的骨头。在学习打鼓之前，我们要先会看谱子，当然，我们看的不是音高调式，而是节拍。今天，我们就从节拍的基础知识学起来……”
　　“老师，这个是什么？”
　　“这个叫电子节拍器。无论是吉他还是其他乐器，都要用这个东西来辅助练习，而一个优秀的鼓手更是要稳。人的情绪是会变化的，一激动，节奏就容易变快，所以我们必须严格跟随节拍器练习。”
　　……
　　从姜黎黎那里出来的时候，张卜寿还感觉自己有一些懵，脑袋也是涨涨的。
　　易阳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能感觉到，张卜寿整个过程大抵是云里雾里的。但是让易阳意外的是，张卜寿却是十分兴奋地表示：“感觉棒极了！”
　　“棒极了？”易阳笑了笑：“你学进去了嘛就吹牛？”
　　张卜寿得意地笑了笑：“那当然了！你没听到吗，姜老师一直都说我有天赋呢！”
　　“呃？”
　　“我也觉得我有天赋，不然姜老师为什么一直都是一副，哇，这小子简直是个天才的表情呢？还一直夸我，我这辈子还没有被一个老师这么夸过呢！”
　　易阳沉默了一下，想到了姜黎黎那张温柔又总是在笑的脸。
　　“嗯，我也觉得你有天赋，看来我们这个乐队真的有搞头了！”
　　“嘿嘿……嘿嘿……那是，那是。等我练一段时间，咱们就可以上台表演了！”
　　“不过学习也不能落下了！”
　　“知道，知道这个。”
　　“你接下来怎么打算？”
　　“我想好了，一定要让我爹给我弄一套架子鼓！”
　　“有志气。”
　　“哪怕挨点揍也在所不惜！”
　　“呵……”
　　“……”
　　话题大概到这里就终结了，易阳看了看手表，说：“你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呃？这个，倒是不用了。”
　　“那你还杵这儿干嘛，难道想在我家过夜？”
　　张卜寿一阵无语，说：“好家伙，太无情了！”
　　“明见。”
　　易阳回家去了，心里则在盘算着，接下来再来一个乐队的键盘手就好了……
　　回到家，又翻开英语书，连续背了几遍单词，才休息。
　　学习才是中心，这个不能忘。


第一百零八章 青春啊（下）
　　翌日。
　　走在上学去的路上，默默地想着一些事。
　　尽管把一部分精力放在了音乐上，但是总得来说并没有对学习造成影响。
　　无论是哪种层次的学霸，在初中阶段大抵不会像一个高三即将毕业的考生一样把自己往抑郁的程度去憋的，休息的时间很多，对于易阳来说，不过是把别人拿来打游戏或者做其他消遣的时间用来学音乐罢了。
　　一方面，是一种消遣和放松，另一方面，的确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随着这段时间的学习，认知能力是有提高的……想问题已经不像曾经那个维修工的自己了。想了想，大抵是……视角的原因？当感受一个比自己厉害的人用他的视角分析问题时，你或多或少都会收获到对方认知能力。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因为这段时间读了一些书的原因，还是经常和罗冰交流的原因，亦或许都有吧。
　　这种认知能力的提升是潜移默化的，与掌握知识不同，似乎没办法量化，但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姜黎黎曾经说过，一所好的大学，老师们的观点会非常精彩，很有个性，那个阶段是对人的认知能力塑造最明显的，于是不免更加期待读大学了。
　　不过还早呢。
　　所有科目当中，语文成绩的提升是最为缓慢的。有时候的确会有一种不知道从哪里下手的感觉……不像小学知识，书本上的学到了，就能考很高的分。往往是认真将课本学了一撂，最后在考试的时候重点还是在课本之外。
　　作文倒是有了一定的提高。前一阵子语文老师刘浪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叫“如果……”
　　写的是“如果我重生了”
　　按照满分60的标准，那是首次作文分数超过50分。刘浪给了八个字的评价：情深意切，打动人心。
　　当然，目前还没有掌握当应试作文的那种技巧。但是也开始摸到了一点门道……还要感谢宁枝馨。
　　宁枝馨的经验很实用，她说：“应试作文，不是写小说，也不是写散文……它是对某个主题、观点的一种诠释。”
　　“所以，就是要先确定一个主题。作文给分，首先看有没有一个明确的主题，然后看主题正不正确，最后才是主题诠释的好不好。可以这么说，阅读题干，主题切题，基础分就拿到了，及格没什么问题。在这个基础上，才是对主题的表达，通过我们学习的那些表达方式，议论啊、描写啊、叙述啊什么的，把主题清晰的表达出来……所以老师经常说，议论文是最容易拿分的呢，就是因为议论文是最直接能够表达主题的。”
　　“描写啊、叙述啊，这些表达方式，记叙文、散文、小说这些体裁，不是说不能写，一方面不好表达主题，另一方面那些体裁写出来了，还需要阅卷老师去猜，到底怎么理解你的主题，那……万一老师的水平不高怎么办呢？理解岔了怎么办呢？我家的门口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到底什么意思，老师都讨论不出来。”
　　易阳觉得宁枝馨说得有道理，决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认真去读那些优秀的议论文……天下文章一大抄嘛。
　　只是读什么书，还是罗冰提了一个醒。
　　“作文么……可以去试一试读一些期刊杂志……选择你感兴趣的一个类型，订购下来，那些文章大概对我们这个年龄来说比较生涩……但肯定是有好处的，关键在于，基本上是以论文的形式写出来的，或许没有那么多精彩的文笔描写，但是能上期刊的文章，骨架清晰，结构严谨，而且重点在于，每读一篇期刊，就像是跟着作者的思维思考了一遍问题，会潜移默化的改变你的思维方式。”
　　“写文章，思维方式很重要。”
　　“我的作文……嗯，反正也没多少好文笔，但是分也不低吧……没看过那些抒情的散文或者小说什么的，定了一些关于科技前沿的期刊杂志，科普性质的，对作文的帮助，主要体现在它们能让我明白怎样把一个观点说清楚。如果太专业的文章也没必要，看不懂，也不是很好。”
　　易阳觉得有道理，想了想，通过邮政的渠道订购了一套名叫《古今谈》的杂志。是历史方面的，一方面是能够培养历史的思维和见识，另一方面就像罗冰说的，对语文作文也会有明显的提高。
　　当然，学习之外的烦恼还是有的。
　　比如收到的“情书”。
　　这个时期的初中阶段，传递情书还是一种相当流行的追求异性的方式。
　　能当面拒绝的自然是当面拒绝了，有的是当事人托人送来的，不好拒绝，便用一种游戏的心态收下，看了看……大抵是其他班的少女写的，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印象的女生，有的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或许是想让自己猜？
　　字体都是比较幼稚的，跟骆落月比起来差距很大。喜欢上自己的原因奇奇怪怪，有的说是在篮球场上看到自己了，就喜欢上了，也有的是说上次的期中考试表彰大会上看到了，喜欢上了，还有的说“每天你经过我们班门口时，我的心都在砰砰跳……”
　　其实易阳想说，不管我经不经过，你的心都得砰砰跳，不然才有问题。
　　还是挺感慨，真的能直观感受到你若盛开的震撼。
　　当然，想了想或许那些所谓的情书连青春期的荷尔蒙分泌都算不上……硬要找个理由，可能是因为流行！
　　大多数人，至少男生，在初中阶段谈恋爱是因为……会显得很酷，很有实力？
　　也遇到过一个十分奇葩的小女生……在被自己拒绝后，写了一大段情书，伤感的文字，以祭奠她逝去的青春……被骆落月瞧见了，不屑地说：“抄饶雪漫的……”
　　那个小女生还狠狠地哭了一场，眼圈都红了，似乎是……如果外人看不出来她失恋了，怎么忧伤到内心深处呢？不知道她们在写那些奇怪的文字时，别人有没有感动到，但她们自己肯定感动到稀里哗啦了，当所有人都知道她为了某个男生哭得忧伤到灵魂深处，才在桌子上刻下：有些泪，一个人默默流。
　　相比之下，马思雨表现得还挺正常的。
　　胖子开始练打鼓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效果，但组乐队的事情还是要继续搞起来的。
　　当然，也不是真的为了在这条路上搞出什么轰轰烈烈的成绩……一直到目前为止，都只是用一种游戏的心态来干这件事的。挺好的，在学习之外，是需要找到一个舒缓发泄的出口，想到自己如果能一边弹吉他，一边怒吼崔健的歌，挺解压的。
　　将来也能用得上。
　　就在易阳这般想着的时候，又在那个熟悉的街角，看到了一个正在逗猫的少女身影。


第一百零九章 键盘手（上）
　　风，打起少女的头发。猫咪并不乐意被少女触碰的样子，傲娇地用尾巴对着她，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少女的兴致。
　　秋已经比较深了，枯叶在凉爽的风的追逐下打着滚儿，一团不知道哪里吹来的毛线团加入了落叶的队伍，从猫咪的眼前飘过，于是苦心巴结了良久的少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猫咪抛弃了自己，去甘心被毛线团逗，窜了出去。
　　少女目光随着猫咪的脚步而移动，叹了口气……随后一抬头就看到了盯着自己看的少年。
　　“啊！易阳？”
　　“嗨……”
　　宁枝馨有些脸红，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走路啊……”
　　“嗯……站在这里多久啦？”
　　“刚看到你被猫咪高冷了。”
　　宁枝馨默默地站了起来，望了一眼已经跑远的猫咪，摇摇头，说：“走吧。”
　　自从上次宁枝馨扭伤，送她去了医院一趟，便基本跟她没了太多的互动。
　　宁枝馨喜欢安静，喜欢将自己隐藏在人群中，任何出风头的事情她都不愿意接触，甚至站在讲台上让她念一段自己的范例作文，也会推诿。如果不是她的成绩太过耀眼，大概会淹没在人群中，毕业时都记不住班上还有这么一号人的那种。
　　当然，这样说也有些夸张了。宁枝馨在班上的存在感还是很强的，男生喜欢看好看的姑娘，她们就像藏在沙子里的甜甜圈，没办法隐藏的。
　　两人一同去学校，气氛有些尴尬。大概是因为很久没有说话的原因。上次说话，还是易阳跟宁枝馨请教作文上的问题。仔细想想，两人的交流大抵是没有脱离学习这个格子的。
　　宁枝馨突然说：“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说话吧？”
　　“是啊，上次说话还是在上次呢。”
　　宁枝馨噗嗤一声笑了。
　　易阳突然想到，似乎从来没有看到宁枝馨有什么朋友。她向来是独来独往的，不像其他女生，无论去哪里都要跟小闺密挽个圈儿，有时候实在找不到同伴了，恨不得把女老师都拉进这个圈子。
　　宁枝馨没什么朋友？没道理啊。
　　易阳说：“你会弹钢琴？”
　　宁枝馨愣了愣，说：“啊……学过一点点……不能说是会吧，就是……一点点。”
　　“你喜欢哪个明星？”
　　“嗯？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就是随便问问，闲聊嘛。”
　　两人走着路，学校没多远了，路上偶尔有骑着车从旁边超过去的学生，但路上的行人是不多的……两人都特别早，以这个速度到学校，早自习都还没开始。
　　宁枝馨说：“周杰伦……”
　　“哦……”
　　“你也喜欢周杰伦吗？”
　　易阳想了想，说：“还行。”
　　宁枝馨听到这个回答，心里微微有些失望……她当然是很喜欢周杰伦啦，死忠粉。准确地说，一个真正懂音乐的人很难不喜欢周杰伦。喜欢一个音乐人往往只有那么几种情况，要么是喜欢旋律，要么是喜欢歌词。但是懂音乐的人喜欢周杰伦的理由往往有些不同……
　　只有明白和弦、调式、节奏，还懂种种音乐风格，那些枯燥的乐理知识，才能真正懂周杰伦的音乐到底有多吊。她喜欢周杰伦，喜欢他的才华，她觉得周杰伦是真正的音乐天才。
　　她想，易阳这样不懂音乐的人，眼中的周杰伦大抵只是一个吐词不清，唱歌就是“哼哼哈嘿”，有点个性的普通明星罢了。
　　便不怎么想继续聊这个话题。
　　易阳望着前面的一个巨大的雪碧广告牌，刚好是周杰伦代言的。他说：“前几天周杰伦的新专辑发布了……”
　　“啊，摩杰座。”
　　“你最喜欢哪一首歌啊？”
　　“我喜欢……稻香。”
　　“正能量的一首歌呢。”
　　宁枝馨有些意外，“你也听了周杰伦的最新专辑吗？”
　　因为还没几天，所以易阳听过还是挺让人惊讶的一件事。一般来说，这么早去支持周杰伦新专辑的，是粉丝了。
　　是啊，我不仅听了这张专辑的，还有他下一张专辑的，还有下下张专辑的，等等等等，甚至后来等了很长时间的《最伟大的作品》，也跟着凑了热闹买了一张数字专辑。
　　易阳说：“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花海……”
　　“花海？”宁枝馨眼睛一亮，说实话，这张专辑里，花海当然是非常奈斯的一首曲子，但是它基本上是被稻香、说好的幸福呢这些旋律优美的歌给抢去了风头，能够注意到这首曲子的人可不多。
　　易阳继续说：“因为这首歌真的太细腻了……而且最后一声，不要你离开～很考验高音和气息，很难唱。最厉害的是这首歌用到了中孝介的海岛式唱法……”
　　宁枝馨听得一愣一愣的，突然产生了十分怪异的感受，“你还懂这个……”
　　其实也不懂，是姜黎黎昨天晚上分析的，记下来了，在这里卖弄一下。
　　易阳点点头，唱了起来：“哆咪咪～咪！咪软哆软咪……”有心卖弄，唱得共鸣很足，气息很稳。
　　宁枝馨还是被小小的震撼了一下，片刻后才说：“你……你还能背唱这首歌的简谱？”
　　“平时是会唱一唱简谱的，这首歌吗，听一下就记住了。”易阳随意地说，然后想到了昨天姜黎黎让他视唱练耳时，反复唱这首歌的简谱不下一百遍。
　　宁枝馨惊诧又惊诧，最后嫣然一笑，“易阳同学……真是，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呢……”
　　似乎是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评价了，易阳问：“你为什么喜欢这样说话？就是……易阳，后面要加个同学？”
　　“欸？”宁枝馨微微一怔，想了想：“这个……口头禅嘛……怎么了？”
　　“呵，没什么。”
　　距离学校越来越近，两人走路的速度却越来越慢，宁枝馨极少说了这么多话……还是那句话，听音乐是当你有了一把锤子，随时都在找那颗钉子，而能够寻到令一个拥有相同锤子的人，真的不容易……
　　走到校门口了，易阳望着校门上的学校招牌，问：“对了宁枝馨……同学。”
　　“啊？”
　　“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们组个乐队啊？”
　　“乐队？”
　　“你当键盘手。”
　　“这个……不会啊。”
　　“学嘛……怎么样？”
　　宁枝馨愣了愣，想了想，“我……考虑一下吧。”


第一百一十章 键盘手（下）
　　物理课。
　　越到后面越是发现，物理老师吴铭是一个很有货的东西，他的课堂进度快得吓人，如今期中考试过去也没有多少时间，但是她的上课进度已经到了第 六 章“质量与密度”。虽然上得快，但学生们掌握的知识却十分扎实。同时，他讲的东西经常性的超纲，但是又会因为超纲反而引起学生们的兴趣……就很离谱。
　　“今天讲的这个质量，其实大概就是这么多内容。因为大家都是预习来了的，课堂上需要掌握的东西，就是这么多了。最后十分钟，老规矩，跟大家再扯一点超纲的内容……”
　　一听到这个，一些女生微微叹了口气，易阳注意到，坐在不远处的宁枝馨也在叹气……大概是因为每次吴铭讲的那些超纲的东西，都听不懂……
　　骆落月却表现得有些兴奋，她说：“有学习物理天赋的人，听听吴老师讲的课，肯定会爱上物理。”
　　易阳点点头，对此是认同的。吴铭讲那些超纲的东西，是非常能培养学生物理爱好的。
　　“谈到质量，大家首先是用重这个标准来感受的，那么有多重呢？十吨，十万吨，十亿吨？如果重到一定程度会发生什么？”
　　“这个就要扯到广义相对论啦。我们已经学过了万有引力，但是万有引力是有遗留问题的，这个问题就是超距作用。就是问引力的传播需不需要介质？”
　　“人在牵引一个东西的时候，是需要一个介质的，比如牵着悠悠球，中间要有一根线。实际上，我们日常生活中任何一个力施加给另一个东西，都需要一个传递力的媒介，那么大家有没有思考过，引力看不见摸不着，太阳用引力拉住我们地球，地球和太阳中间需不需要有一个东西来传递这个引力呢？”
　　这段话似乎听得懂，大家都在思考。
　　“需要，太空？”
　　“嗯……是不是有一种我们人类看不到的东西？”
　　一些少年答出了自己的认知。虽然很幼稚，但是吴铭很满意。
　　因为思考了嘛。
　　易阳耐心的听着，他非常喜欢吴铭这种深入浅出东拉西扯，将一些高大上的物理原理用最通俗的话讲出来的风格……或者说能力。
　　他大抵是真正懂物理的，一个对物理不那么懂的人，大概做不到这一点。
　　吴铭微微一笑：“目前，我们的科学是找不到引力传递的媒介的。所以，所以这个问题一度困扰了很多科学家……嗯，我想也困扰了你们。看，你们和那些伟大答物理学家等量齐观了。”
　　一片欢笑。
　　吴铭继续说：“爱因斯坦，我们熟悉的爱因斯坦解答了这个问题，答案就在他的广义相对论中，它认为引力不是力，引力是物体在扭曲的时空中，运动状态背离匀速直线运动的效果。”
　　“换句话说，爱因斯坦认为，引力源于质量对时间和空间的扭曲。”
　　内容一下子变得玄幻起来，大家纷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此时，铃声响了，吴铭微微一笑，他不指望这么短短的十分钟不到的时间能够把广义相对论教给大家。用一点私心来说，不过是希望在那些真正能对物理感兴趣的孩子的心目中，种下一颗乐于探索物理，寻找答案的种子，足够了。
　　每一次讲这些东西，都能有一点点收获。
　　可以了。
　　……
　　课间，宁枝馨过来扭扭捏捏地问易阳：“你今天早上说的那个……还算数吗？”
　　易阳眼前一亮，说：“你同意啦？”
　　“嗯……我试试吧。”
　　易阳难得露出了兴奋的表情。但是还是有一些疑惑的，宁枝馨是一个特别不爱出风头的人，所以其实对招募她并没有多少信心的。所以她说要考虑一下，基本上就不抱希望了。
　　意外之喜，意外之喜。
　　想了想，易阳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突然就愿意了？”
　　“欸？不是哦，不是突然。”
　　“不是突然？”
　　“其实……很早就有这种想法了，嘿……”
　　“是吗？”
　　“那，什么时候我们练练呢？”
　　易阳想了想，对不远处的胖子喊道：“张卜寿，过来。”
　　张卜寿过来，三人站在阳台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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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介绍一下，张卜寿，他的另一个身份，咱们的鼓手。”
　　宁枝馨露出了意外的表情，“鼓手？”
　　张卜寿一本正经地说：“是是，鼓手，手也是掌，俗称鼓掌，我最擅长的是退堂鼓……”
　　宁枝馨愣了愣，捂住嘴笑，又问易阳，“你……你是主唱？”
　　易阳点点头：“主唱兼吉他手。”
　　“还有其他人吗？”
　　“目前没了。”
　　宁枝馨想了想：“三个人……嗯，也行。反正有键盘……但是我不怎么会呢。”
　　“没事，有老师教。”
　　“还请了老师？”
　　“免费的，是个天使。”
　　张卜寿想了想，也说：“是天使，是天使。”
　　“天使？”宁枝馨笑了起来，奇奇怪怪的话，是幽默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今天刚好是周五，我们放了学一起过去。”
　　“行～”
　　……
　　“这是我们班的宁枝馨，她会弹钢琴。”易阳说。
　　姜黎黎点点头，“先进来吧。”
　　易阳自然是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姜黎黎的家里，往沙发上一座，张卜寿没心没肺，易阳干什么自己便有样学样，也跟着往沙发上一卧。但是宁枝馨却是十分拘束，站在那里，眼神飘忽不定。
　　姜黎黎端来了果盘，邀请宁枝馨坐下。随后和易阳闲聊了两句，看起来就像是亲戚一般。
　　宁枝馨看得心中不免怪异，暗想难道姜老师是易阳的……姐姐？
　　她就是天使？
　　张卜寿或许是憨，这一点上也是有样学样，兄弟的姐姐就是自己的姐姐，明明才来了一次，表现得也很熟稔。
　　宁枝馨在这样陌生的环境显得坐立难安，好在很快姜黎黎就将目光转了过来，随意聊了几句，宁枝馨便有些喜欢上这个平视上课时便温温柔柔的音乐老师了。姜黎黎笑着问：“学琴几年了？”
　　宁枝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嗯……也没多久，小时候为了加分嘛，就被妈妈带去练了……大概是11岁的时候过的10级，不过已经很久没有进步啦，现在每天就是练练以前考级学的曲子……”
　　张卜寿惊讶地说：“哇！十级！”
　　“没有啦……10级，差不多就是入门的水平，或者入门都算不上。”宁枝馨羞涩地说。
　　“不是哦，对于音乐声生来说，谈论考级确实是没有什么意义的，但是非科班的话，10级还是很厉害了。”姜黎黎说。
　　易阳想到，10级，大概就是姜黎黎8岁的水平吧，她说过。
　　但够用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黄金时代（上）
　　组乐队的事情大概就如此定下来了。
　　接下来的一两周时间，各自回家练习，周末便在姜黎黎的那里练……但是随着邻居两次敲门过后，不得不换一个地方了。尽管家里许多地方已经贴了吸音棉，但是三把乐器一起开工，还是够呛的。
　　张卜寿果真让他老爹买了一套架子鼓，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说服的。他的老爹也是县城的土著居民，自己有一个小屠宰场，家里住的是自建房，有好几间乱七八糟的房子没有租客，稍微收拾一下，刚好可以拿来排练。反正是自建房，也不必在乎声音太大吵到其他人什么的问题，挺好的。
　　张卜寿的老爹竟然出奇的支持儿子的兴趣爱好，差点让胖子眼泪掉下来，忍不住说了一句：“原来真的是亲爹……以前我错怪你了。”
　　张屠夫默默点燃一支烟，然后把张卜寿揍了一顿。
　　解决了场地问题，接下来就是愉快的排练了。
　　除了架子鼓，其他的器材都是姜黎黎的。编曲键盘她自己就有一台，平视上课的时候学校虽然提供电子琴，但是只是为了满足基础的教学用途，效果什么的自然比较差，所以她索性自己把大学时买的那台Yamaha的编曲键盘带过来了，此时刚好可以给宁枝馨用。
　　那些昂贵的乐器是不能搬到张卜寿家里去的。所以每天大家都在姜黎黎家里集合，然后将东西搬上她那台可爱的甲壳虫里，再转场去张卜寿家。虽然有些麻烦，搬来搬去的时候，易阳和张卜寿都格外小心，当然，不太可能让两个女士花费力气了。
　　姜黎黎笑眯眯地说：“不错不错，还挺有绅士风度。”
　　如果是一个正经的乐队，鼓手大概可以视为骨架，骨架之上，贝斯、吉他以及键盘都可以算作是血肉……而主唱是灵魂。一开始，这个乐队只能算是一坨有灵魂的烂肉。
　　刚刚成立的乐队，自然不可能练习太过复杂的曲子。
　　姜黎黎说：“乐队配合是很少用谱子的。但是我们现在的水平还不高，所以呢，我们先简单一点，一层一层地来，鼓怎么打，在鼓的基础上枝馨的bass音和前奏间奏的solo怎么弹，易阳的节奏吉他怎么进，我都把谱子给大家弄出来……”
　　这几年是华语乐坛神仙打架的几年，各种神仙曲目层出不穷。在姜黎黎的建议下，决定直接从一首歌入手，一边排练一边学习乐队的知识。
　　姜黎黎说：“优先要考虑的是鼓手和主唱，主唱决定你们能唱那些人的歌，鼓手差不多决定能搞定那些风格的歌。”
　　易阳说：“嗯……我KTV热歌小王子吧。”
　　宁枝馨在一旁傻笑。
　　张卜寿说：“完了，我没风格。咱们的乐队也没风格了。”
　　最后，还是选了五月天的歌。一方面是传唱度比较高，另一方面是他们的歌比较燃，燃就意味着节奏很简单，姜黎黎说：“四四拍的动次哒次简单一点，但肯定比四三拍的蹦恰恰要燃对吧。”
　　反正编曲是姜黎黎重新编配，也可以不必考虑原版复杂的solo啦、鼓点啦、甚至调式也可以随降随升，反正就是怎么简单怎么来，怎么快乐怎么来。
　　最终，他们的选择了一首《拥抱》作为处女歌。
　　在姜黎黎的指导下，大概都有点理解了乐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每个人的基础差距太大，不能一概而论。
　　张卜寿以前毕竟是没有接触过乐器的，在打节拍的时候没有那么稳定，不过在姜黎黎的编配下，需要加花的地方已经替换了，基本上全程都是动次哒次的，还是挺简单的。
　　但是涉及到的几个基础节奏型都有，正好可以让张卜寿通过练习这首歌来入门。
　　其中最厉害的毫无疑问是宁枝馨……毕竟系统学习钢琴六七年了，哪怕谦虚地说自己后来懈怠了，也不能全信的……选文艺委员的时候她的拉票感言是：“请大家不要选择我……”那么如何谦虚都是有可能了。
　　果然，姜黎黎一讲，宁枝馨就明白什么怎么回事了。
　　“枝馨，这首歌的前奏、间奏尾奏都很简单，就是几个基础和弦的分解弹奏，原版的话，是用电吉他弹出来的，这里我们用键盘调音色就行了。”
　　“嗯嗯……我觉得这里可以再加一条bass音的进行……”
　　“咦？这样也可以……不会太难吗？”
　　“啊……还行吧。”
　　后面两人的谈话就让张卜寿听不懂了。不过易阳毕竟是学了这么大半学期了，自然还是能听懂她们聊的是什么的。不由得感叹，怪不得姜黎黎说一个乐队里的大神往往都是键盘手。
　　宁枝馨是低调了。
　　所以，宁枝馨的定位也就明晰了，她负责的是bass音和solo部分。
　　易阳手上的活儿比较简单，节奏吉他，几个和弦换到死，不要太简单。
　　但他还要唱的。
　　虽然，每一个乐队成员，除了贝斯手哭晕在厕所，剩余都很酷，但是唱才是灵魂。
　　这首歌在姜黎黎的编配下，降了调的，虽然原版也没有多高，但目前这个调最适合易阳的音色发挥。
　　大抵是成型了。
　　不过，排练的过程很难一帆风顺。一开始，出错最多的自然还是张卜寿，动次哒次咚咚咚，就把易阳和宁枝馨带沟里去了。随后就是一番欢声笑语的嘻嘻打闹，大家没有谁会因为这个就怪来怪去……反正就是玩儿嘛。每次练习的时候，张卜寿的老妈都会端些东西进来，有时候是红烧肉，有时候是水果，又一次最离谱，端了一锅炖猪脚上来。
　　姜黎黎抱怨说：“都胖了……”然后在下一次排练前问张卜寿：“你妈妈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不过，不得不说，张卜寿是有天赋的……按照姜黎黎的话说：“打鼓嘛，其实没有那么多天赋可说的，这东西只要是个正常人，应该没有什么没天赋的说法，打不好，就是练得少。”
　　仅仅几次一起排练，张卜寿打那几个基础节奏就很难出错了。当然，后来易阳从张卜寿老爹口中听说：“那小子……真是魔怔了，有一次凌晨两点还在打鼓……用泡沫垫蒙住了鼓练。”
　　易阳正担心张卜寿的老爹生气，他却表情欣慰地说：“不可思议啊……这兔崽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认真干过一件正事呢……”
　　易阳有些意外地问：“叔觉得这是正事？”
　　“这还不算正事？你把我们想的太保守了……”
　　易阳当时都有些惭愧了，再看张卜寿老爹，眼中带上了更多尊敬。
　　张卜寿的确感受到了付出是有回报的这件事。在他的耳朵里，一首歌如同姜黎黎说的那样：“鼓手的耳朵里，音乐是四维立体的。”
　　首先，是鼓，决定这首歌到底唱多块，它在最下面，抬着整首歌前进。然后上面一层是bass音，它决定的是整首歌的和弦走向，情感趋势……再上面一层，就是丰富好听的吉他、键盘音，有时也有人声和声，而这三层，就是俗称的“伴奏”了。
　　最上面的，是易阳的唱。
　　易阳是东方明珠塔上顶端最引人瞩目的才露尖尖，他在下面托举着兄弟闪耀……啊，感动死老子了！
　　就在排练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的时候，学校的运动会也开始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黄金时代（下）
　　不出意外的话，清河初中一年会举办两次运动会，分别是春季运动会和秋季运动会。
　　算起来，清河初中是比较重视学生体育方面培养的。这大抵还是和当地的传统有关。清河县的体育氛围很好，尤其是篮球氛围，每年各种乱七八糟的篮球比赛举办不少，政府单位也会常常组队参加。而不大的县城，偶尔隔几年还能出产一两个职业球员，就比如邱果然的老爸。
　　什么样的土壤孕育什么样的文化。其中还有一个原因是，或许有清河县这边靠近少数民族地区的原因在内，人的身高在省内普遍比较高，大多数男性都能长到175以上，基本高于当下全国平均的男性169身高，所以诞生190以上大个子的概率也要大一点。
　　在这样的条件下，每年的高中体考学生数量也特别多，成绩优异。
　　而且，体育成绩也是要纳入到中考成绩中去的，这一点在河阳市范围内都是落实得比较到位的。在文体局、教育局等部门的三令五申下，在这片土地的传统氛围下，哪怕是初中的运动会，学校组织得依旧十分有力。
　　流程倒也不可能变得复杂。前几天赵强就上报了班上所有人员的报名项目，短跑项目自然是运动会的主角了，报名的人里面，大都报名了短跑，但是一些项目人数上有限制，于是就需要现在班内组织一次初选。
　　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独立组织搞一搞这种事情还是比较考验人的，看似简简单单，但是涉及到某些体育器材的借用，比如铅球、跳高用的一套器材，场地的协调，人员的组织，等等方面。
　　刘冬虹在安排事情的时候并没有想那么多，按她的想法来说，不过是那些报名候选者在操场跑两圈，大概就出结果了，所以便安排给了赵强来办这件事。
　　差点砸了。
　　某个中午，赵强将所有人带到操场去，才发现既没有场地，又没有器材，大家就那么傻乎乎地站了一阵，又是牺牲了休息时间来的，这样的结局难免让人烦躁，随后便是怨声载道。为此，赵强还和某一个同学吵了两句嘴，最后不欢而散。
　　易阳当时并不在场。作为班上公认篮球高手，哪怕他不参加所谓的筛选，也没有人会觉得他参加某个体育项目有什么不妥。
　　很多时候，一些不必要的细枝末节上，自然是没有必要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循规蹈矩了。这种在易阳看来算是浪费时间的事情，赵强去闹就是了。
　　反正就是走个过场。
　　所以当赵强一脸郁闷地表示……砸了，还是让他微微吃惊了一下，一面在心里说真没用，一面拍拍赵强的肩膀：“这件事的确是挺棘手的，交给我吧。”
　　这样的事情自然不复杂，只是初中生很难跳出学生的视角来看待这件事。挑选一节体育课，和科任体育老师沟通一下，场地和器材都能十分简单地落实下来，当然会涉及到占用其他班的训练资源之类的事情……毕竟很多地方在修，能用的地方就那么点，但是只要打通了老师这个环节，问题很好解决。
　　上课提前一点的时间就去找了大黑牛，因为有篮球这一层光环的加持，大黑牛爽快地答应下来帮班上搞这个初选。上课时有体育老师帮忙组织，自然简单了很多。而场地的问题，大黑牛也乐于去跟别的体育老师沟通。
　　事情就那么简单地办了下来。
　　赵强一脸无语地参与了全程……原本想了许多事情，怎么组织，怎么遴选，累得一批，还没把事情办成，易阳动动嘴皮子，就行了。
　　呵……
　　后来刘冬虹也是在闲谈中了解到隔壁四班的学生自己搞运动员的初筛，乱七八糟的，四班主任笑道：“还是高估了学生们的办事能力……”
　　才意识到，或许不应该甩手给体育委员。便不由得有些担心自己班上的情况，后面一问，知道组织有力，顺顺利利甚至没有费什么精力，看似简简单单地，只是跟体育老师说了一下，但是她知道，那些体育老师都是懒人大爷，这两天忙校运会筹备的事情，课都懒得上了，能帮忙搞初筛这种不重要的事情，不是一般学生能办到的。
　　了解到是易阳的功劳，便不由得更加高看了他一眼。
　　易阳报名了长跑项目，虽然爆发力也不错，但是相比之下，从暑假就开始坚持跑步，自然这方面更有优势一些。
　　让人意外的是张卜寿竟然也报名了三千米跑，因为报名的人少，他反而没有经历初筛，就获得了参赛资格。
　　骆落月和邱果然都报名了女生的1500米长跑，赵强报名了100米和200米，宁枝馨在他和张卜寿的怂恿下，报名了一个女生400米，然后在初筛的时候就被刷下来了。
　　她闷闷不乐地说：“讨厌……都说了不行。”
　　和易阳跟张卜寿的关系已经很好了。她以前的确是没有什么朋友的，一方面是成绩好，便和一些差生形成了一道看不见的隔膜。而她平时懒得主动跟其他人交朋友，又懒得维系某一段关系，久而久之有的几个关系还不错的人也就淡了。
　　虽然易阳和张卜寿是男生，但是跟他们待在一起真的很不错，很自在，很放松。易阳一次又一次地打破着她曾经形成的固有印象，总是像一个大哥哥一样照顾着他们，张卜寿呢……很幽默啊，看上去憨憨的，但她觉得张卜寿有大智慧。而且，每次去张卜寿家排练，她妈妈做的东西都好好吃啊。
　　两人一怂恿，最害怕的运动会，咬咬牙也就报名了。
　　虽然结局稀烂，班上都跑了一个倒数第一，但人生能得几次一？也是不错的经历啦。
　　跑完步后，宁枝馨坐在跑道边上，脸色潮红，大口喘气。张卜寿拿着一把小扇子给她扇风，易阳递上来一瓶水。她望着天边，落日熔金，突然说：“我们给乐队起个名字吧……”
　　张卜寿说：“这个好！啥名字？”
　　宁枝馨看向易阳。
　　易阳想了想，说：“嗯……就叫，黄金时代吧！”
　　“黄金时代……吗？”
　　“属于我们的黄金时代……”


第一百一十三章 烧烤
　　排练乐队的时间段里，倒是并不是只做这一件事。
　　学习自然是没有拉下，这个是一切的基础。所以的事情，必须建立在学习成绩不能落下这个大原则上，如果违背了，那么无论自己多喜欢，都要立刻终止。
　　似乎是上一次的聚会体验不错，后来周粥又请客，请原班人马去吃东西。但是易阳知道，聚会这种事情，某一次如果体验特别好，再以相同的流程在相同的场景进行第二次，往往效果会大打折扣。
　　而且，向来不喜欢总是让别人请的，一方面心理有些负担，另一方面不长久。于是便提出来，如果是聚会的话，老是去同一个地方也没什么意思，干脆去野外烧烤。
　　一人出一点钱。
　　这个提议很快就被采纳了，参与的人也从六个扩展到了九个，多出来的三个人是罗冰、赵强和宁枝馨。
　　四个男生，五个女生，很合理。
　　不过，当大家兴致勃勃地答应下来以后，还是有些发懵。毕竟是初中生，小，社会经验不能说是不足，因为没有的东西没法不足。几个女生家庭条件都还不错，大概除了泡面，什么都不会弄了，更别提烤烧烤了，哪里入手都不知道。
　　易阳开始分配任务，谁负责去买菜，谁负责去买调料，猪肉……倒是有现成的，张屠夫听说他们的活动计划，直接赞助了二十多斤肉。
　　组织安排这样的事情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也不算什么有难度的事情……只要在野外烤过两次烧烤。但是对于其他的少年来说，如此井井有条又考虑周到的事情，自然还是引来了一波由衷的赞叹。
　　易阳虽然一面觉得不妥，但一面还是因为成年人的小小优势而暗爽……笑。
　　不过，插曲还是有的。少年终究是少年，易阳还是有些低估了几个少女的不靠谱程度，当几个男生负责的东西都买了回来，兵分两路的几个少女却迟迟不归。
　　通过电话一路找寻过去，在菜市场的某一个角落找到了几个少女，她们正蹲在角落里，盯着一只黑色的大白兔窃窃私语。
　　“我觉得……还是叫它皮卡丘吧。”骆落月一本正经地说。
　　易阳在后面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纯真的少女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她们不会在意朋友的金钱地位，甚至有时人品都不在乎，她们在乎的只是一种感觉，那种感觉谁都说不上来……然后是天崩地裂也不在乎，却会因为给一只陌生的食物起什么名字而纠结不已……还是组队纠结。
　　易阳冷冷地说：“你的皮卡丘快要死了。”
　　几人都愣了愣，醒悟过来后，几个少女给他一顿围攻。
　　不过，几个少女还是有幸眼睁睁地看着兔子被揪住耳朵提了出来，宰了。
　　易阳算是收获了报复的快感。
　　几名少女耽误了挺长时间，什么都没有买。易阳三下五除二，带着一帮萝莉在菜市场里买齐了需要的东西。
　　后面的事情就变得相对简单了，把东西拿回去，在张卜寿家码料，加工，串起来备烤，几人有说有笑，成品自然不能说多么美观，毕竟都是第一次做，但这个过程十分享受。这个过程中，易阳发现只有罗冰一个人一语不发，而且效率极低，片刻后还露出了沮丧的表情。
　　问他原因，罗冰痛苦地说：“不对称……”
　　再一看他串起来的烧烤串儿，每一根都规规矩矩，十分对称。
　　大家愣了愣，随后马思雨将罗冰串好的上面都加了一个巨丑的五花肉块……罗冰更痛苦了。
　　大家哈哈大笑。
　　将一切准备就绪后，九人带上东西浩浩荡荡地朝着车站出发，坐上一班前往邻县的班车，在中途某个乡下了。易阳对这一片十分熟悉，带着大家走了一段路，终于在中午饭点之前，带着所有人来到了一个小山沟，一条小溪流过，旁边是一片什么都没有长的空地。
　　然后就是垒石块做一个简单的灶起来，张卜寿罗冰和赵强去捡柴，少女们……嗯，氛围组。
　　对于易阳来说，虽然也算半个县城人，但是干这些事情并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毕竟前一世当了维修工后，便没有身段可言了，常常回到农村去忙一些事。
　　易阳轻车熟路的动作看的所有人目瞪口呆，大家崇拜的感觉自然油然而生。
　　自然也有人担心在野外生火会不会印发火灾之类的事情……的确是有一些隐患的，不过附近没有可燃物，又在简易的烧烤架一圈挖了一条水槽，灌点小溪里的水过来，看着水在坑里慢慢的渗下去，也不觉得有多危险。
　　总得来说，还是有一些偷偷摸摸干坏事的快感。
　　（温馨提示：剧情需要，请各位小朋友请勿模仿，野外生火，请在非禁火区，且在专业人士的陪同下进行^－^）
　　将一切张罗完毕，几人便围着一个小火堆烤烧烤，说说笑笑。每个人自己拿一把，各烤各的。不过烤烧烤毕竟是个技术活，又没有专业的工具，又烧又烤的，常常烤出来的东西外面焦了里面生的。
　　罗冰话最少，默默地烤着自己串起来的东西，大家吃了丢了，他也不管。直到赵强嫌弃地丢掉自己又一次失败的土豆片，才被一阵香气吸引，一看是罗冰的东西似乎烤熟了，瞪大眼睛……色香味俱全？
　　罗冰憋了一天，终于露出了笑容。
　　然后就被抢光了。
　　罗冰最终成了专职烧烤员，他似乎也十分乐意干这件事，一个人默默地蹲在火堆旁边，脸上被飘起来的烟灰弄花，然后一把一把地给其他人递上烤好的串儿。
　　少女们也不至于完全没来过乡下，但是如此快乐的来乡下的确是第一次。再后面就不拘泥于这一个地方了，组队在附近走走逛逛，还在某些角落捡了几个不知道名字的蘑菇……当然不至于烤了吃，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易阳坐在一棵枯树上，望着远处的景物发呆。马思雨拿着一串五花肉块寻了过来，也在旁边坐下，递了过去。
　　“吃。”
　　“好。”
　　马思雨也望向易阳望的方向，看了半天，没看明白他在看什么。视线被天上的云所吸引，懒散的云，缓缓成马驹。她傻傻地问：“易阳，我们这个算暧昧吗？”
　　“还不算哦。”
　　“那怎么才能算呢？”
　　“再长大一点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易阳的运动会
　　后来的几天时间，学校的运动会正式开始了。
　　算起来，今年的运动会开始时间已经算是很晚了，十月和十一月的交汇时间，天气凉起来了。有霜有雾，这几天时间没有近一点的可盼望的节日，于是各种萧瑟的氛围开始在县城里弥漫起来。县城里种了不少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树，枯黄的叶子落下来，但是树干依旧挺拔充满了活力，有一种视觉上的冲击。
　　早上起来晨跑，不知道从哪一个时刻开始，变成了困难的事情……闹钟响了起来，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哈一口气，能够喷出白雾。
　　但还是坚持起床了。
　　倒是没有摸着黑跑步，时间这东西，哪怕不用来运动身体，拿来学习也能兑现它的价值。
　　拿出了英语书，默默的记忆。清醒的时间段，记忆单词似乎效率更高一点，人也更加能够专注。晚上虽然比较充实，但总的来说睡得算早了，不玩手机的话，10点不到就很困了，所以尽管起的早，每天都能睡得很饱很饱。
　　奶奶大抵也是这个时间段起床的，如往常一样，准备好了早餐……易阳突然说：“奶奶，其实你可以多睡一会儿，我早上自己随便弄点什么吃就行了。”
　　奶奶摇摇头，说：“也不知道还能给阳阳做几年早饭啦……”
　　易阳怔了怔，“奶奶身体还健康着呢！”
　　“不是这个……”奶奶笑着摇摇头。
　　易阳张张嘴，便沉默下去了……一直到吃完早饭，都没有再说什么。临走时，奶奶收拾碗筷：“我听人说了，省城的高中……嗯，奶奶也不怎么懂，阳阳要加油啊……”
　　易阳笑笑，出去了。
　　如果自己将来真的能去省城读书……
　　鼻子莫名地发酸。
　　……
　　运动会的当天。
　　记忆中对学校运动会的印象已经没几斤重了。前一世没有参加过学校的运动会，那时候的自己更像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13岁到15岁这个年龄区间是最需要警惕的，大多数人长歪就是这个岁数。
　　原本只是报名了一个长跑项目，但是因为接力跑缺人，便被赵强强迫着也报了名。先进行的是接力跑等等短跑项目，如果先进行长跑的话，这些项目就跑不动了。
　　跑的倒数第二棒，赵强最后一棒。单论速度爆发力的话，跟赵强还有一定的差距。赵强说：“我们两个跑最后两棒。我们是一班体育的门面，我们是大家成绩的兜底！”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当着全班人的面说出来，赵强脸上挂着那种看上去壮烈的笑容……
　　被易阳踢了一脚。
　　“好了……别装了。”
　　现在和赵强的关系已经到了可以互相踢对方屁股的程度。其实还是挺让人意外的，刚刚重生时，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会和赵强的关系变成这样。男生之间是这样的，关系发展到一定程度，踢是自然而然的动作……罗冰的屁股他也踢过。
　　当然没有让人失望。
　　走上跑道的时候，全班女生一起呼喊：“班长加油！”在诸多班级中，也算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了。
　　初中，大多数，大多数所谓的“班长”是没有什么号召力的，甚至可能在班上是让人讨厌的角色，那么偶然出现的那种让全班少年都十分拥护的班长，就会显得很出众。大概是过了许多年的同学聚会上，那个可能已经叫不出名字的同学，也会亲切地用一句：“班长啊……好多年不见，那个时候就知道你肯定是能干大事的……”来打开话匣子。
　　并不是什么特别惊天动地的事情，仅仅是班上的学生一起呼喊“班长加油”，而不是“一班加油”，就让站在旁边观战的刘冬虹吃惊不已了。要知道，易阳当上班长是没有多少天的事情。
　　反观其他班的，不是没有班长参加运动会，却没有一个班的班长有易阳这样的待遇，反差就明显了。大家都是学生时代过来的，她大抵明白这一声声“班长加油”意味着什么。
　　易阳当然没有让人失望。
　　上一棒交给他的时候，大概已经落后了一点。他拿到棒就冲——像一个飞驰的少年。
　　等交给赵强最后一棒的时候，已经领先其他班一大截了，赵强像一头野兽一样冲出去，把第一名给抱了回来。
　　然后，所有气氛便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尖。班上的每一个人，大抵都会在这种时刻为他们的英雄欢呼。
　　刘冬虹在人群中望着，笑着，鼓着掌，满意极了。
　　接下来的3千米长跑倒是没有那么令人血脉喷张了。
　　班上报名这个项目的有他和张卜寿两个人。
　　发令枪响起后，他朝着前方迈了出去。三公里，在长跑的时候就变成了三十公里，似乎怎么都跑不到尽头，而时间的刻度也被拉长，在这个跨度内双腿的循环往复像是往宇宙的尽头奔波不止。
　　那么一瞬间放空了自己，思绪又穿越到了许多许多年后，某一个夏天，身为汽修工的他，一次没能赶上公交车，也是那般拼命地奔跑了一段……那一段路，好长啊，那一次，没能追上，那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就像被落下的人生一样漫长……
　　恍惚间，超过了一个又一个对手。双腿越来越酸痛，呼吸越来越沉重，眼前的景物明明是在循环往复，但是分明觉得自己早就不在塑胶跑道上了——田野、乡道，总之哪里都行。
　　随后，眼前就出现了象征着胜利的彩带，冲了线，被一群人涌上来抱住了……
　　“11分！刚好11分！我的天！太厉害了！”
　　“赢了！赢了！”
　　“班长牛逼！”
　　“易阳，牛逼啊！”
　　混入了一声：“易阳我爱你……”
　　乱七八糟。
　　易阳推开了围在身边的人，一阵阵眩晕感涌上来，还有想吐的感觉，他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直接在旁边的空地上躺了下去，大口呼吸，就像差点被溺死的鱼。任凭体育老师说：“别躺下，千万别躺下……”
　　他望着天空的云彩，真的好像棉花糖啊。
　　……
　　张卜寿跑了倒数第一名，跑到终点的时候，同样所有人给他加油，像对待一个英雄一样夹道欢迎他。
　　他哭丧着脸跨过了终点，说：“我，我要死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儿歌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马思雨似乎在前几次聚会过后，变了一个人。不再那么咋咋呼呼的，也不再把“喜欢易阳”挂在嘴上了。偶尔上课累了扭扭脖子放松，回头时，会看到她还是在傻傻地看自己，但注意到自己目光后，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瞥向其他地方。
　　并没有过来找自己指导功课，但是似乎她真的开始认真学习了。这一点怎么说呢……还是挺让人意外的。一方面，没有想到马思雨会真的开始学习，上次的英语测验，她考到了80分……不小的进步了。另一方面，她似乎变得有些内向了，原本担心的事情也没有发生：时不时跑到自己面前让人尴尬。
　　想想看，仿佛是自作多情了。
　　也有些理解为什么男生的若即若离，欲情故纵会增加追求女生的概率了。当马思雨变得内敛以后，是会让人忍不住下意识地想到她……到不是爱情方面的，只是好奇，好奇她的改变。
　　于是关注也就多了一点。
　　想着，大抵一个男生追求一个女生时，突然改变了以往的风格，也会引起那个女生的各种遐想吧……
　　当然，这种下意识的关注，还不至于在某个时间节点量变达到质变，就成为一种男女的喜欢了。
　　还是很难调整过来，看马思雨时，更多的还是看到她的幼稚，少女气息，毕竟他的灵魂是这么成熟了，实在无法想象那种场景……自己想的是未来、车子、房子这些东西，而对方脑子里全是亲亲，抱抱，举高高，弯弯偶像剧。
　　聊不来的。
　　弥补青春的遗憾，是一件挺不错的事情，但是关于爱情方面，仅这个年龄段看，其实没什么遗憾可言了。
　　……
　　数学课上，刘冬虹让自习。
　　易阳一边哼唱着一首歌，一边做题……反复就是那两句歌词，到后来差不多就是无意识的哼唱了……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没注意到，旁边的骆落月正在纠结一道数学题，皱着眉，圆珠笔拿起又放下，越来越烦躁，后来忍不住了，把笔和题都放下，戳了戳易阳：“你能不能唱下一句？”
　　“下一句？”
　　“就那么两句歌词，唱一整节课啦，听得人耳朵都起茧子了……”
　　“嘿……那不唱了。”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刚才唱的啥？”
　　“呃……你这就忘啦？”
　　“哦，一首儿歌，名字我也忘了。”
　　“好吧……”
　　一个小小的插曲，易阳也没在意，继续做题了。
　　过了一会儿，骆落月又问：“对了易阳……”
　　“嗯？”易阳视线始终放在试题上，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学弹吉他多长时间了？”
　　“几天吧。”
　　“几天！”
　　“怎么了？”
　　“几天时间就弹的这么好啦？”
　　“好吗？很一般吧……”
　　“不过你唱歌还挺好听的，我觉得你将来可以当一个明星……对了，你为什么不去报名参加《快乐男声》呢？你长……嗯，有明星相，我觉得你去有可能火……”
　　易阳又默默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了，缓缓放下题本，转过来看向骆落月，“你刚才说什么？”
　　“？”
　　“哦，你说我为什么不参加快乐男声吗……你为什么不参加超级女声呢？我觉得你也有明星相。”
　　“讨厌……我不会唱歌啊。”
　　“我差不多也是这个原因吧……只是在普通人里唱得算好的吧。”
　　“不懂……不过我觉得你唱得很好听了。”
　　“谢谢……”
　　骆落月微微叹了口气，突然说：“易阳，我觉得你有一点奇怪。”
　　“奇怪？”
　　“算了……没什么。”
　　……
　　爸爸没有回来工作之前，骆落月，整天都在盼着他回来。但是真的当他回来以后，一段时间那种新鲜感过去了，日子也再度变得平淡起来。每天回到家，差不多没多久时间，骆正伟就回来了，一家三口温馨地吃晚餐，聊一聊各自身边发生的有趣的事。
　　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骆落月在说。有时候，她也会好奇地问爸爸在警察局都在干什么，骆正伟只是笑笑，用“爸爸工作上的事情不能问的”、“其实挺无聊的”之类的借口敷衍过去了。
　　这几天，骆正伟回来以后还是在忙工作上的事情，妻子和女儿倒也理解。三人说了一会儿话，骆正伟便又坐在电脑旁边了。
　　明天又是周末了，今天便可以稍微放肆一点，作业晚一点或者明天再做都是可以的……这一点上，父母对她的自觉性很放心，从来没有加以过问。骆落月接过碗筷，说：“妈妈，我来洗碗吧。”
　　骆正伟和妻子相视一眼，都笑笑，眼神在说，女儿真的长大了。
　　不一会儿，厨房里响起了骆落月唱歌的声音。
　　这世上的确是存在天生五音不全的人，骆落月大概就是一个。骆正伟的注意力一开始还放在电脑屏幕上，过了一会儿，还是被女儿的歌声吸引去了……确实很难不被吸引，听了半天，似乎就是那么两三句歌词，但是唱出来的调子却是每一遍都不同……
　　有时候，骆正伟也很奇怪，他觉得自己唱歌还是挺好听的，女儿的五音不全却似乎是天生的，随谁呢？大抵是随她妈了。
　　不一会儿，骆落月出来脱下洗碗戴上的围裙，用旁边的抹布擦了擦手，突然快速跑到骆正伟面前，伸出了双手。
　　骆正伟一脸迷惑：“怎么了？”
　　骆落月将双手伸到老爸的面前，“闻闻，快闻闻……”
　　“闻闻？”骆正伟还没反应过来，一大股洗碗水的味道直充鼻腔，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后看到骆落月露出一个“得逞了”的坏笑，溜了……
　　一边跑，一边哼她一直哼着的那首歌。
　　骆正伟失笑摇摇头，突然问：“对了落月，你唱的这是什么歌啊？”
　　“哦，一首儿歌。”
　　“儿歌？”骆正伟有些惊讶，因为女儿极致的唱腔，已经不知道这首歌的旋律是什么样了，但是单从歌词上看……还是挺有味道的。
　　儿歌的两句歌词是——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突然，有了灵感。
　　骆正伟迅速地打开了电脑……
　　目前正在苦恼的就是这一次的主题该怎么确定的问题。此时，因为那两句歌词又想起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战友们……他们是无法被公开的英雄……有一句话说，你的岁月静好，是因为有人在黑暗中负重前行。
　　他在电脑上刷刷刷打下这个主题……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未恋先失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自从运动会上拿了两个第一名，班上同学对待他的态度似乎又发生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转变。其实是一件挺感慨的事情，如今还能清晰地记忆起刚刚重生时大家看自己的目光，不能说是厌恶吧，很多时候更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但算算看，他们看到自己都时间，很有可能比看到他们父亲的时间还多……而如今已经大有不同，每一个人都带着笑容跟自己热情地打招呼。
　　调皮一点的女生还会开一些玩笑……相比之下，和男生的距离感还是要明显一点的，除了赵强、张卜寿和罗冰以外，其他人还是有些……嗯，说害怕似乎不太妥当，大概是尊敬自己吧，笑，总之是没那么放的开的。
　　虽然自己不在乎初中这些同学怎么看自己，但是这样的变化还是让人很舒服的。
　　运动会过了两三天。
　　某一天早上，张卜寿突然一大清早给易阳打了电话，说要一起去上学。
　　易阳看了看时间，“你还有这么早起床的时候？”
　　电话那头的张卜寿欲言又止，扭扭捏捏半天，才说：“兄弟，你早点来后公路一下，我……”
　　“怎么了？”
　　“反正你来就是了。”
　　易阳想了想，说：“好。”
　　已经过了十一月份。靠近后山的那条后公路上，清晨路边的铁护栏上已经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天微微亮，易阳摸着铁栏杆，慢慢地走着，触感冰凉，过了一会儿变得有些刺骨，他放开了手，一抬头看到了张卜寿，正低着头站在一个路灯下，踢着路灯杆无聊。
　　“怎么了？”易阳问。
　　张卜寿看了一眼手表，叹了口气：“兄弟……你陪我等一会儿。”
　　“等什么？”
　　“等个人。”
　　易阳眼前一亮，突然有些好笑，问：“等张雪芬？”
　　张卜寿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笑，只是不断地叹气。
　　易阳觉得好笑，拍拍他的肩膀：“怎么，她接受和你约会了？你这也太不会找地方了吧，虽然你们是牛郎织女，但是这个追女孩子啊，不能这样的，还是要庄重一点的地方，约她吃个饭什么的？”
　　张卜寿欲言又止，又叹了口气。
　　两人一起坐在栏杆上，易阳继续传授他的恋爱心得：“不过也没什么问题，每天能在一起走走路，聊聊天，慢慢的就熟了，感情就是这么培养出来的。”
　　张卜寿一听，表情有些复杂地问：“每天走走路真的能培养感情？”
　　易阳说：“感情的升华就在于交流……你知道一个成年人想要制造一个和异性交流的场景有多高的成本吗？一个成年的姑娘，没什么空走路上下班啦，想要交流，就要在餐厅、游乐场、车里……嗯，最次都得是公园，还需要人家乐意，那都是钱啊。对于学生来说，上学下学，走走路，不必尴尬，场景固定，一路轻松，成本还低。”
　　如果是往常，张卜寿大抵会由衷地赞叹一声：“易阳，你懂得真多”，然后一脸憧憬。
　　但是很奇怪，易阳发现听完这句话，张卜寿的表情更不好看了，他瘪了瘪嘴，“哦……”
　　“哦？”易阳似乎悟到了什么，就在这时，远处公路的转角，走过来两个人的身影，他望了过去，微微一怔。
　　啊，多么充满了青春感的画面啊……
　　一个脸蛋圆圆的少女，抿着嘴微笑，脸蛋红红的，旁边是一个相比之下高了很多的身影……大概有易阳那么高的男生。两人说说笑笑地走着，他们的距离在十几公分到三十公分这个区间若即若离，一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身体，就微微一顿，像是触了电……秋风拂过，吹起少女的秀发，却分明像是春风。
　　那不是张雪芬嘛……
　　同样的风，吹在张卜寿的脸上就是萧瑟的秋风，刀割一样。
　　一下子就明白了。易阳又望了一眼张卜寿，他咬着嘴，也颇为无辜地望了一眼易阳，眼泪似乎都要噙住了。
　　只是，分明是很悲伤的画面，易阳却不厚道的笑了，一下……
　　“你笑？”张卜寿一脸震惊又痛苦地望了一下易阳。
　　“没有，你看错了。”易阳也露出了沉重的表情。
　　“哦……”
　　易阳拍了拍张卜寿的肩膀，索性顺势拥抱了一下他……这样笑起来才能不被发现。
　　张卜寿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兄弟……好兄弟……”
　　“没事，天涯何处无芳草，在天愿作比翼鸟。”
　　“我更想哭了……”
　　易阳说：“忍住啊，他们快要过来了，你要坚强！”
　　“我……”
　　“咦，张卜寿！”声音是走近的少女发出的。
　　“哦……嗯，咳，唉？张雪芬啊……你怎么在这里？”张卜寿变脸比翻书还快，一下子就换上了一副惊讶的表情，像极了一个无所事事的路人。
　　“我……”张雪芬突然露出了羞涩的表情，与旁边那个男生微微站开了一点点，说：“那个……我上学啊……还能做什么？”
　　张雪芬的羞涩，不经意的挪开，全部都落在张卜寿的眼中，他的心更痛了。
　　“啊……上学啊，上学哦……”
　　“你呢，你怎么在这里？”
　　“我和我兄弟在这里等人……”
　　“等人？”
　　“嗯。”
　　“那你们慢慢等吧，我……我们走啦。”
　　“好。”
　　少女和少年都背影逐渐远去了，张卜寿的视线不愿移动，直勾勾地望着他们……就在这时，那边的少年做了一个恶作剧，一巴掌！拍在少女的屁股上，然后赶紧跑了。少女愣了愣，气呼呼地追了上去，但是隔着背影都能感受到她的羞涩和情愿。
　　少年出格的一拍，也拍在了张卜寿的心上，给干碎了。
　　易阳心想，大概是给整破防了……
　　张卜寿耸了耸鼻子，说：“易阳……我决定了……”
　　“嗯？”
　　“今天早饭我们去吃杭州小笼包。”
　　“怎么了？”
　　“我要点十笼！”
　　易阳轻轻咳嗽了一声，很好，很不错，化悲伤为食欲。
　　……
　　县城里唯一一家杭州小笼包，算是县城里吃早餐规格比较高的地方了，其他的地方五块钱以内可以吃得很满足，而在这里至少得十五起步。一笼包子五块钱，再点一碗米粉，加两个小菜……但是生意很不错，附近上班的人会在这里吃，对于学生来说还是有点贵了。
　　所以坐在最里面的张卜寿和易阳显得有些突兀。
　　“你应该看开一点……你想啊，张雪芬不是看不上你吗，那句话是怎么说的，莫欺少年胖，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张雪芬谈恋爱，那是早恋啊，她男朋友成绩肯定会下滑，你不一样啊，你可是现在的全校前500，不出意外的话，将来是上县一中的，而和张雪芬谈恋爱的那个男生我知道，上不了一中，你想，他们到时候就异地恋了……”
　　异地恋这个词语又一次深深地刺激了张卜寿，只不过是不同的场景，代入的人也不同，他露出了悲愤的表情：“兄弟，我觉得你说得对。”
　　易阳继续说：“但是要我说啊，等将来你进了一中，张雪芬也进了一中，也不要再去喜欢她了。”
　　“这……这是为什么啊？”
　　“你想啊，张雪芬某一天发现了，原来张卜寿才好，她觍着脸来求你重新追她，你却来一句，不，我要学习，想一想那幅画面，是不是贼爽？”
　　张卜寿愣了愣，果然开始幻想那副画面，心在微微抽着疼……但的确有一种莫名的爽感，他又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兄弟！”
　　易阳很满意，看来自己这个兄弟不是舔狗。
　　随后张卜寿就叹了口气，说：“但我觉得还是会答应她……”
　　“咳。”易阳想了想，说：“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你也没跟她表过白，到了高中可能还真能成！”
　　“早知道……我就表白了。”张卜寿愤愤地拍一拍桌子，对老板说：“再来一笼，一人一笼！”
　　“只有半笼了！吼那么大声！”
　　老板也是一个暴脾气的本地人，啪地将最后的半笼包子放在桌上，张卜寿秒怂。
　　……
　　张卜寿的事情还没有告一段落，又发生了一点其他的小插曲。
　　正靠在课椅上休息，拿着骆落月的龙珠漫画，随意翻了翻。就在这时，教室外面有一个女生喊了喊骆落月。骆落月说：“我小学同学……”
　　“哦……”易阳随意地答应一声，其实并没有上心。骆落月起身出去，他随意瞥了过去，看到那个女生给了骆落月一张叠起来的信笺纸。
　　情书么……
　　也不必惊讶，骆落月这样长相不错的女生，有男生喜欢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便也没有好奇地想去瞧一瞧。
　　只是漫画刚刚又翻了一页，刚刚坐下没多久的骆落月突然叫了一声。自然是被这声音给吸引过去了，易阳问：“怎么了？”
　　骆落月露出了极度嫌弃的表情，还带着一丢丢恶心……随后用两根手指拎着那封“情书”给易阳：“你……你帮我处理了吧……”
　　易阳好奇地拿起来一看，也是一阵无语……
　　用血写的三个字：“我爱你。”
　　血书……
　　易阳调侃道：“真有魅力啊，人家都给你写血书了。”
　　骆落月只是一脸嫌弃着，悲痛地说：“太瘆人了，一天的美好生活没有了。”
　　“哈哈……”
　　……
　　最后一节课是班会课，刘冬虹说：“跟大家通知一件事，还有一个月就是元旦节了，今年学校在元旦节的时候会组织举办一场联欢晚会，地点设在学校的大礼堂里。每个年级出6个节目，有特殊才艺的同学，到文艺委员那里报名，嗯，本周之内吧。”
　　“多参加学校的这种大型活动，对你们有好处的。老生常谈，下个学期跟省城一中有一次交流，这个现在已经确定下来了。在遴选交流生的时候，才艺方面也是重点考虑的条件，因为要全面展示我们清河学子的风采……所以，如果有这方面的特长，大家不要藏着掖着。”
　　“还有一件事……元旦节前，教室后面的黑板报要重新做一个出来，这个大家听文艺委员的安排。”
　　……
　　骆落月回到家时，难得父亲也在家……不过并没有很轻松，只是把工作给搬到家里来做了。此时，骆正伟正在家里的台式电脑前面，眉头紧缩地盯着一个软件的工作界面。
　　骆落月过去好奇地问：“爸爸，你在干什么啊？”
　　“工作啊……”
　　骆落月盯着那个软件看了一会儿，露出了迷惑的表情，问：“爸爸，你们警察不是抓坏人的吗……这个软件，嗯，我记得是一个视频剪辑软件？”
　　骆正伟笑笑：“落月还懂这个了。”
　　“爸爸讨厌，老是当人家还是小孩子。”
　　骆正伟笑了笑：“在爸爸心里，落月永远是小孩子啊。”
　　骆落月注意到了桌子上摆放了一枚有些破损的警徽，好奇地问：“这个……”
　　“这个不能动的。”
　　骆正伟不动声色地把那枚警徽收起来，心中微微一阵抽疼。
　　想到战友了。
　　思绪不由得再度闪过了那几个画面……
　　那一次的抓捕行动，他们行动小组的一半的人都成了英雄，这是他最好的兄弟的遗物……而更令人沉重的事情是，那些英雄却没有办法获得公开的表彰。
　　回到地方以后，换到了其他的岗位上。小县城的刑警没有那么多案子给处理，闲不下来的他便将更多精力放在了本职工作以外……恰好最近省宣传部上开展了一个以弘正气为主题的视频宣传比赛，手上的事情不是那么多，骆正伟便打算发挥一下自己的特长，报名参加了比赛。对此，局里面还是很支持的。
　　他想到了兄弟，他牺牲的最好的兄弟，也有一个女儿，但是如今只留下无穷无尽的悲伤给家人了。想到这里，他望着骆落月的目光就更加怜爱，关上了电脑，问：“最近在学校的生活有什么新闻吗？”
　　“嘿，爸爸怎么也八卦起来了。”
　　“关注你的成长嘛……”
　　“最近要举行一个元旦晚会。”
　　“哦，元旦晚会吗……”
　　中年的警察，少女，温暖的灯光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宁枝馨：靠！
　　马思雨正在一笔一划的画着黑板报。果然如她说的那样，黑板报她包了……包下来，一点都没有要麻烦其他人的意思。
　　马思雨踩在椅子上，画着一个放风筝的少女，少女表情天真无比。自从上一次打架时露出了一次本性，她在这个班上的大部分时间都显得软糯……短发齐刘海，皮肤白皙，说话细声细语，在班上除了偶尔看易阳傻傻地笑，大多数时候也不多说话——
　　她一面画着画，一面把自己活成了一副画。
　　孙鹏就那么盯着马思雨，好看，太好看了……他想，这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宁骆邱也好看，但是已经证明了那三个女生不是靠努力就能得到的……马思雨或许也不是，但有一丝遐想的空间。
　　画完了最后一笔牵风筝的线，马思雨从课桌上跳了下来，英姿飒爽，让孙鹏的心也为之一振。
　　随后，马思雨走到讲台上，说：“你们还有没有人报名元旦晚会啊？”
　　并没有人响应。
　　孙鹏其实很想举手，因为这件事大概是文艺委员全程参与的，那么就有更多机会和马思雨单独待在一起了，奈何空无一技，只能空喊666。
　　见状，马思雨点点头：“好吧……那我把结果报告给刘老师咯。”
　　……
　　刘冬虹正在看一份杂志，马思雨在门口敲了敲门。
　　“请进。”
　　“刘老师……”
　　“嗯。什么事？”
　　马思雨并没有露出学生面对老师时经常露出的紧张神色。她经常和那些很凶的老师打交道，面对刘冬虹自然也很放松。
　　“黑板报已经做完了，还有就是元旦节晚会的事情……嗯，没有人报名。”
　　刘冬虹微微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没有人报名吗……”
　　“嗯。”马思雨静静地等待刘冬虹给下一步指示。
　　刘冬虹轻轻皱了皱眉……
　　当然不是什么好消息。虽然说，往年偶有的元旦晚会不过是一个过场，影响年底评优更多的还是班上学生的成绩，但是这一次的元旦晚会学校是非常重视的，因为会邀请对口帮扶的省城一中领导莅临，如果班上有学生能登上这个舞台……会是一件好事。
　　虽然说，目前还想不出具体的好处，但是其他班的班主任都在抓这个……她觉得这种时候应该随随大流。
　　虽然还要经历一轮淘汰的，但是如果连竞争一下的人都没有，还是挺没有面子的一件事……学校大概不会想着每个班的情况不同啦，可能就是没有才艺啦……之类的问题，没有人报名，很大概率就是觉得那个班的班主任不上心，不在乎。
　　在领导眼中，这是落实要求的态度问题。
　　才艺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会有的。
　　有些伤脑筋。刘冬虹说：“好，你先回去吧。”
　　马思雨点点头，转身而去。
　　望着马思雨的背影，刘冬虹又一次陷入了沉思。
　　这一次想的是马思雨的事情……
　　原本，也是不对马思雨这样的学生抱有任何希望的，但是这段时间以来的接触，她发现自己似乎又错了……马思雨的成绩进步还是有些明显的，也听一些科任老师说了，马思雨在课堂上从来不做跟课堂无关的事情……大多数时候是在听课的，偶尔会被发现走神。
　　走神自然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小问题了。哪怕是骆落月罗冰，也经常被她逮到走神。
　　如果是这样的话，马思雨也是很不错的学生了……不由得想起此前四班班主任描述的那个马思雨。当然不会怀疑四班班主任的话是真的，那么马思雨目前的表现就可以判断为一种浪女回头的转变了。
　　很有成就感啊……虽然也想不出来到底做了什么，就让她迷途知返了，但是大抵还是自己的功劳吧，或许是一班的氛围，又或许是平时上课时偶尔的提点……总之，那个不良少女不可能毫无缘由地变好了。又因为她是到了自己的班上才一下子变了一个人，那么只能从自己高超的教育艺术上找原因了。
　　当然，还是要谦虚，谦虚。
　　一个易阳，一个马思雨……都在自己的教育下变好了。
　　或许真的有那种让迷途少年知返的魅力吧。
　　想到这里，就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或许，大概，很多年后她会后悔此刻的想法……如果她很膨胀地主动接收那些问题少年的话……
　　……
　　班会课上，刘冬虹看到了马思雨的黑板报，露出了满意的表情，表扬道：“咱们的黑板报做得很不错！请大家为付出了辛勤劳动的文娱委员同学鼓掌表示感谢！”
　　掌声雷动。
　　马思雨有些显得无所适从……四班的时候，哪怕她有画画技能，也没有这样展示的机会，更别提被全班表扬了。她远远地望着易阳，很多人都转过来看了她一眼……在期待的目光中，易阳也转了过来，对她笑了笑。
　　啊……值了。
　　一瞬间马思雨很满足。
　　随后，刘冬虹说起了正事：“刚刚了解到，咱们班还没有人报名元旦晚会……”
　　一时间，班上安静下来。
　　刘冬虹扶了扶眼镜，说：“希望大家明白，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大家如果有才艺，要大胆地报名展示出来。哪怕没有选上也没有关系。”
　　依旧鸦雀无声……
　　刘冬虹叹了口气，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随便点十几二十个人，表演个合唱吧。”
　　一时间，大家都露出了沮丧的表，纷纷拖长音：“啊～？”
　　然后有一个家伙喊了一句：“宁枝馨会弹钢琴！”
　　宁枝馨皱起可爱的眉头，又望了一眼那个扑街，还是上次选文艺委员时起哄的家伙……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
　　“靠……”
　　听到起哄，刘冬虹眼睛一亮，也将目光转向了宁枝馨。
　　宁枝馨红着脸，摇头说：“我……我不行……”
　　“枝馨啊……要大胆一点。”
　　宁枝馨面露为难，说：“我……我一个人不行。”
　　唉，算了，豁出去了，她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是渴望舞台的……她抬起了头：“算了……试试吧，不过我一个人不行。”
　　望向了易阳和张卜寿。
　　……
　　对于参加元旦节的晚会这件事，无论老师把背后的好处吹嘘的多么天花乱坠，易阳都有一份属于成年人的清明。
　　自然是不太相信刘冬虹说的，在元旦晚会上有了惹眼的表现，就能靠这个获得下学期交流的机会。
　　原因嘛，自然不太好想太多……中国社会的特色。
　　但交流这件事，还是很有吸引力的。省城一中高中部，哪怕在全国的高中里，也是能够挤的进前几十的重点高中，去交流两周时间，当然不至于让成绩就发生某种惊人的提升……但是那短短的十几天时间，却会开拓眼界，那里汇聚着全国最顶尖的老师、同学，观察一下他们的学习、生活，也会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易阳相信交流生这件事情上，班主任还是能说的上一点话的，不过想来份量大抵不会特别高。
　　但是，这一次易阳的经验还真是错了。
　　事实上，学校的确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要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件事了。交流的意思是，将两个学校的学生互相调换，在对方的学校待上那么十几天，这个过程中，差一点的学校，无论以哪种出发点思考，都还是希望派过去的学生能为学校争一点光的……成绩上，这一点很难实现。
　　这么说，能进入省城一中读书的学生，哪怕是初中部，还看不出多少端倪，也大抵是学习能力极强的学生，要在成绩上证明清河县不差，并不算一个好选择。所以，可以从一些其他的方面尝试让清河初中争取一点脸面回来，比如才艺方面。
　　清河县是体育强县，也有不错的才艺氛围，这里靠近少数民族聚居地，县上文化氛围不错，有申请了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舞蹈、民歌，学校便想着从这些方面也抓几个学生过去。
　　此时的易阳自然没有想那么多，但是当宁枝馨将目光望过来以后，他还是答应下来。
　　不过是从别的方面考虑这件事的。
　　据了解，很多学习成绩优异的学霸，往往都有学习之外很厉害的地方……哪怕看上去沉闷的罗冰，实际上他还有一个身份是全球扫雷游戏纪录的前十排名者。
　　自然没有指望某一天要靠着这个来吃饭，但是如今趁着年轻，趁着学业压力还不大，也可以让自己像一个真正的初中生一样，放肆一下。
　　正青春嘛。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易阳从宁枝馨的目光中感受到，她其实还是想参加的。
　　人是复杂的动物，女人是更复杂的动物。
　　再说，组一个乐队，最终的意义还是要上台表演的，否则便成了无意义的空耗。
　　而且……还不一定能选上。
　　大抵捋清楚了三人的关系，但此时刘冬虹的脑袋还是有些懵，不可思议地问：“就是说……你们三个一起参加？”
　　“嗯……”宁枝馨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一时间，刘冬虹不知道该生出哪种情绪了……她没有想到，易阳还会弹吉他。对他的印象又得改变一些了……就很离谱。开学时，他是一个混混，然后成了全班学习成绩第四的男生，再然后还会了吉他……
　　以前她是学过乐器的，在很小的时候。刘冬虹深知学一门乐器需要付出多少汗水。她是没有坚持下来的那种孩子……弦乐，初学时按弦产生的疼痛感，就足以浇灭一拨初学者的热情。
　　不过，更让人意外的还是张卜寿。
　　对张卜寿的印象，一直以来都是那种比较笨的学生，心思又不在学习上……将来大概不会有什么出息。这一点上，她从不会给自己灌输心灵鸡汤，她觉得这不是偏见，评价一个学生，她自认为还是比较客观的。
　　架子鼓么……
　　“你们准备表演什么节目？”刘冬虹问。
　　易阳和宁枝馨相视一眼，张卜寿也想跟他们相视，但没有人往他那儿看，他幽幽一叹。
　　宁枝馨的眼神，意思大抵是：你决定吧。
　　其实也有道理，还是要选他这个主唱能唱的歌。
　　易阳想了想。
　　首先，那些来自未来的歌曲就不必考虑了。其实……剽窃还没有出世的歌曲，大概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这几年差不多是华语乐坛最后的光辉时期了，再往后面，好的歌曲其实是越来越少的……在这个神仙打架的时代，后来的歌大抵不会有什么优势。
　　一首歌从问世到在某个圈子里获得极高的传唱度，是需要很多因素的加持的。并不是说，未来某个很火的曲子拿到今天就一定能冒尖，很多歌火了，有很大巧合的加持，当时不火，过一段时间就过气了。而且……现在的他的水平，还没有办法独立将一首未来的曲子谱写下来。
　　以前不怎么懂，但是如今易阳知道，哪怕写出了一首曲子，没有唱片公司制作，找不到优秀的编曲人，也没有推广资源，很有可能将来很火的一首歌也只能粗制滥造，随便发布在网上，撞运气看有没有人能发现……
　　找凉。
　　一首歌好不好听，由很多个维度决定，其中编曲和制作是非常重要的环节，通过精良的制作，编曲，给听众或许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作品。
　　一组吉他扫弦循环到死……这是编曲；圆融的模进、倒影、颠倒、伸缩、转调、离调、变奏等等技巧，五声声阶、中国民族乐器，强调鼓的律动、R#B、Hip－hop一点的风格，如果是有一些异域风情的曲子加入一些具有异域特色的乐器，编得迷幻一点……种种高阶操作，也是编曲。
　　不一样的。
　　李袁杰那种所谓的创作者，连什么叫一级和弦都不懂，在懂音乐的人眼中真是尬出了天际。
　　虽然也不是没有意淫过抄袭一些未来的歌曲，挣钱然后如何如何……一方面，那需要沉淀出配得上的音乐基本功，另一方面……出名什么的，其实有些抵触的，唯一的好处大概是来钱要快一点。但也了解到，如果真的走那条路，很多时候就身不由己了。先不提是否走得通这条路，那首先不是他追求的生活。抄一两首歌挣点小钱可以接受，但还是希望能在学业这条道路上走得远一点……哪怕真要出名，还是李健那样有名校背景的歌手符合他的追求一点。
　　扯远了。
　　总之还是要坚持自己的本心。
　　想到这里，易阳说：“老师，我们就选最初的梦想吧。”
　　没有跟宁枝馨和张卜寿商量，不过的确是非常好的选择了。
　　刘冬虹想了想，这首歌几年前出来的，虽然当时的传唱度不是很高，这几年在学校范围里却越来越火了，因为歌词十分励志，很多学生喜欢拿这首歌作为班歌。
　　挺不错的。
　　刘冬虹说：“可以。大概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马思雨……”
　　“到！”马思雨表情有些期待。
　　刘冬虹没品出马思雨表情是什么意思，也没多想。说：“这段时间，你作为文艺委员，要多协助他们排练节目哦。”
　　“嗯呐……”
　　马思雨点点头，然后望向了易阳。


第一百一十八章 友谊天长地久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友谊天长地久
　　编曲的事情还是拜托姜黎黎了。
　　听到他们准备在元旦晚会上表演，当然是值得高兴的，她十分痛快的表示包在自己身上了。
　　一个完整的编曲，通常来说是四大件，分别是钢琴、bass、吉他和鼓。编曲者至少要做到对这四种乐器十分熟悉才行。对于姜黎黎来说，除了钢琴以外，其他的乐器水平称不上多么高明……整体编下来，自然也不能算多么高明。
　　尤其是，还要考虑到易阳、张卜寿两人的乐器水平……那么在编曲的时候难度必须是入门级的。
　　当然，未必需要多么高大上的编曲，毕竟不是制作母带，仅仅是一个乐队演奏出来就行了，相比之下也没有那么难的。思路也就很简单了……先把歌的主体部分，和弦扒出来，该简化简化，该换调换调，总之就是让易阳能够轻松地在吉他上按出来。
　　然后呢，根据原曲的旋律，挑几个音出来，用几个三度音，简单编小段前奏间奏，拿给宁枝馨弹，中间主歌和副歌的时候，切换成贝斯铺底……
　　一首歌差不多就成型了。
　　鼓的节奏型也不必太复杂，基础的就行。
　　按照这个思路，姜黎黎把三人召集在一起，一边摸索一边尝试编排……
　　进度出奇的顺利。
　　也是很让人意外了。
　　易阳的吉他进步的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一些，不到一个学期的时间吧，已经能够很熟练地切换那些基础和弦……包括了大横按，除此之外，每天都在记忆指板音，这一点十分重要，差不多是区分吉他爱好者和专业吉他手的分界线。
　　也是锻炼大脑的一个办法。
　　还有很长时间的视唱练耳训练，也有很棒的作用。易阳没有绝对音准，学的也是首调思维，已经可以十分熟练地唱一些简谱了。这将来也会成为反应在吉他上的能力。
　　不过，易阳的进步是意料之中的，她向来对易阳很有信心。
　　更让姜黎黎惊讶的是张卜寿。他基础架子鼓满打满算起来也不过个把月……自然还说不上敲得多厉害，但是仅仅是那几个基础节奏型的话……很熟练了！
　　至于宁枝馨，倒是没什么可说的，小女孩儿很低调，但是很稳，某种层面上说，她才是乐队的核心。
　　随后是姜黎黎用编曲键盘简单地在电脑上模拟出了伴奏最终呈现的样子……怎么说呢，自然不能说多么高大上，毕竟都是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东西了。但是该有的都有，如果是现场表演的话，挺像那么一回事了。
　　校园乐队，不能抱太高的要求，姜黎黎所在的音乐学院还好一些，往往一所普通的高校，许多学生一腔热血，刚刚买一把贝斯，就敢在贴吧上邀请组乐队了，学了不到一个月，就敢上台表演了……
　　讲究的是一个氛围。
　　还是那句话，乐队其实没有那么高的门槛，高手有高手的玩法，新手也有新手的玩法……
　　各自拿到自己的谱子，就可以分开练习了，然后周末时间凑到一起排练一下。虽然说时间还是很紧，但是只练这一首歌的话，到元旦之前时间还是很够的。
　　当然，目前这种水平也就是课余时间里的生活调剂罢了……距离登上更大的舞台，还差得远。
　　……
　　从姜黎黎那里出来的时候，还只是下午。
　　张卜寿老妈要出去一下，铺子暂时需要人守着，他便先回去了。
　　易阳和宁枝馨两人一起走着，仰头望去，天空中有薄薄的云，就像薄薄的被子，看上去有点冷，宁枝馨自己抱了抱自己。
　　走了一会儿，才有人开口说话。
　　说的是小时候的事情。
　　宁枝馨望着天空的云，似乎很有感触……
　　“其实……我挺能共情你的……我也没有爸爸。”
　　易阳沉默着。
　　“其实，我老家不是这里的。我的老家……嗯，大概有上千公里吧。小时候，爸爸家那边的人都不喜欢我……因为我是个女孩子。”她微微叹了口气：“有一段时间，也希望有一个弟弟，那样或许爸爸和妈妈就会高兴一点了……”
　　“后来爸爸出事了……死了。奶奶觉得是妈妈的惹的祸，迷信嘛……天天都在骂妈妈……待不下去了。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和奶奶不喜欢我，因为我是一个女孩子，所以有一天妈妈问我，选奶奶还是妈妈的时候，我没有犹豫……”
　　“妈妈考上了这边的公务员，然后我就跟着过来了……没干多久，妈妈辞去了公务员，开始做生意，反正是很忙啦……也没什么时间陪我，嘿，不过还好，其实我早就习惯了。”
　　易阳听着宁枝馨平静地诉说，心头十分震动，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你竟然没有叛逆……”
　　“嘿嘿……人各不相同嘛。你不也是？”
　　“我吗……或许吧。”易阳也抬头望向天空，缓缓叹了口气。
　　“你呢……也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怎么样？”
　　“你要揭我的伤疤嘛？”
　　“嘻，那有什么关系，我刚才不是也给你揭了吗……其实也不对吧，这个，该释怀了嘛。你要学会释怀哦，不然显得……”宁枝馨想了想，眼睛泛起笑意：“不成熟……”
　　易阳也笑了笑，眼神开始追忆。
　　好久好久的记忆了啊……
　　“我对爸爸没什么印象了……他去世的时候，我太小了。至于妈妈，她大概健在吧……也记不太清了，父亲去世没多久，抛下我走了……其实也可以理解的，但很难原谅……”
　　“哦……那你喜欢爸爸多一点了。”
　　宁枝馨突然站住了，认真地望着易阳：“易阳你说，我们这种友谊……会天长地久吧？”
　　一直以来，宁枝馨给人的印象都是很宁静的，甚至会给人一种成熟的错觉……但是此时她说的话，到底还是有些孩子气了。
　　不必经历大半辈子，三十年已经足够……足够知道，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天长地久的友谊？看上去的天长地久，也无非是时间和距离还没有机会杀死它罢了。所以，人生能有一两个挚友，已经弥足珍贵。
　　不过，易阳想了想，却还是认真地点点头：“会的……”


第一百二十章 加了三个群
　　天空中的乌云缓缓的聚集了起来，算起来已经算是冬天了，天气有些冷，看这架势也不大可能下雨了，不过有些阴沉压抑……大白天的，教室里的灯亮了起来。
　　“学校举办了一个知识竞赛，每个班推荐三个同学参加。还是老规矩，有没有人自告奋勇的？”刘冬虹往望着下面的人。
　　有人举了手，刘冬虹瞥了一眼，继续说：“不过呢，这一次的知识竞赛，是要以班级为单位的，对班上来说也是一种荣誉，希望在自告奋勇的基础上，也要有足够的信心，能为我们班带回来一座奖状！”意思就是，还是得成绩好一点的来嘛。
　　下面有人嘀咕，这种事情还让我们自告奋勇个毛啊，成绩前三的，直接上就好了嘛。
　　刘冬虹说：“既然没有人愿意主动参加的话……嗯，这样的话……老师就点人咯。”望向了罗冰。
　　“罗冰。”
　　“到……”
　　“作为我们班的第一名，你必须参加。”
　　“必须嘛……”
　　“必须。”
　　罗冰只好笑笑不说话了。
　　随后，刘冬虹的目光放在了骆落月、宁夏和易阳三个人身上，还要选两个人……
　　“宁枝馨……你是第二名。”
　　宁枝馨举手说：“老师……我……我不参加了吧。”
　　刘冬虹大概也猜到了这个结局，说：“那行吧……易阳和骆落月，你们两个，也和罗冰一起参加。”
　　易阳和骆落月相识一眼，这种事情似乎根本轮不到他们谈拒绝了……直接安排下来了嘛。
　　人员确定下来后，刘冬虹又对班上的其他人说：“还是希望各位同学，遇到这种事情要勇敢大胆地站起来，一方面是为咱们班争取荣誉，另一方面呢，对自己来说也是一种锻炼……”
　　刚才那个举手的扑街一脸复杂……
　　课间时分，罗冰将易阳骆落月叫到阳台上，说关于知识竞赛的事情，还是要商量一下的。对于罗冰来说，其实并不是很想参加这种学校举办的知识竞赛，没什么含金量……而且还有一定运气的成分——抽到的题目，范围很广，看的是掌握的知识的面。
　　但是，既然必须要做了，那就要尽全力做到最好。这是他的行事原则。
　　罗冰说：“这次的知识竞赛，差不多分为三大模块，人文、理化，以及生活常识。因为是三个人做同一份竞赛题目，所以不一定要每个人面面俱到……咱们来分个工吧！”
　　骆落月点点头，看向易阳，一副：你决定的表情。
　　易阳说：“就按罗冰的办吧……我觉得挺好的。”
　　罗冰见达成共识了，便继续说：“理化方面，我来吧……应该说，主要我来准备。那么人文和生活常识……”看向了两人。
　　骆落月突然有些别扭。因为她其实……也是理化成绩好一点的，因为理解能力强嘛，反而女生擅长的历史啊、语文什么的，只是“过得去”，但是要说理化，又不可能跟罗冰这个变态相比，那么她的角色就显得有些尴尬了。想了想，说：“我来负责准备生活常识。”
　　易阳看了骆落月一眼……自然而然，更擅长生活常识的人是他……毕竟多活了那么多年。但是既然少女已经选择了，那么就只能选剩下的那个了。
　　“那我就准备人文吧……”
　　便如此定下来。
　　想了想，易阳说：“虽然是临时组的队，但是我觉得咱们三个都不是喜欢认输的人，这件事，我想赢，我们都好好准备，争取赢下来。咱们都不是省油的灯，肯定行的。”
　　愣了愣，骆落月哭笑不得：“不是省油的灯……什么形容啊。”
　　罗冰则是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应该给咱们的组合取个名字。”
　　“嗯？”
　　易阳说：“你有什么好想法吗？”
　　“没有。”罗冰说。
　　骆落月又望向了易阳，一副你做主的表情。
　　易阳想了想，乐队的名字叫黄金时代，但是这个知识问答小分队的名字也起黄金时代的话并不是很搭。他们三个人的性格都是比较独立的，想了想，他说：“要不叫……天龙八部吧。”
　　“欸？”骆落月，“为什么要叫这个啊？”
　　“三个主角嘛。”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罗冰推了推眼镜：“我没意见。”
　　骆落月笑起来：“易阳是乔峰，我是段誉，罗冰是虚竹。”
　　易阳好奇地问：“为什么我是乔峰？”
　　“给你当大哥嘛。”
　　“那你为什么是段誉？”易阳心里邪恶地想，舔狗吗？
　　骆落月说：“因为段誉最好看啊。”
　　罗冰说：“虚竹挺符合我的。”
　　易阳心想，而且虚竹才是天龙八部里真正的人生赢家。
　　骆落月心里想的却是，谁让虚竹最丑呢……
　　大概也是一种……各怀鬼胎了吧。
　　便如此定下来了。
　　……
　　日程里多了两件事，不过算起来也不算跟学习有太多冲突。原本音乐就是一直在学的，排练《最初的梦想》也不算额外消耗了时间。体育锻炼、培养一门艺术类的爱好，能玩一辈子的那种，这两件事在生活中时间原本就很固定，不管排不排练乐队，都是要进行的。
　　两个群了。
　　但是今天显然是属于加群的一天。
　　放学前，邱果然又找到了自己。
　　“易阳，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嗯。什么事？”
　　邱果然犹豫了一下，说：“这个月，县上组织了3V3的篮球比赛，你知道这个事情的吧？”
　　“嗯……”
　　“我想报名参加。”
　　“那挺好的。去嘛。”
　　“我想让你跟我一起组队。”
　　“那……嗯，挺不好了。”
　　邱果然的表情有些黯然了，“求求你了嘛……”
　　易阳身体一阵发酥，无论哪个年龄段，都很难抵挡一个萝莉类似这种“求求你啦”“拜托啦……”之类的疑似撒娇。
　　易阳轻轻咳嗽了一声：“这个，你为什么想要参加啊？”
　　“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是有很正当的理由……我找不到别人啦，只能找你了……”她越说便越把头低下去了。
　　易阳想不出来，参加篮球比赛，能有有什么正当的理由……不过也不太能够忍受少女的这种目光。
　　3V3是要分年龄组别的，尤其少年组，分成12岁以下、12到到15，15到18三个年龄段。参加了，在中间这个年龄段看，带上邱果然的话，其实还是算吃亏的。
　　但是娱乐一下倒也没关系。
　　毕竟县上的比赛嘛。
　　想了想，易阳答应下来：“行，我去把赵强叫上。”
　　邱果然立刻抬起头，先前的沮丧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兴奋地上去，一副要扑到易阳怀里抱抱的架势……
　　又被按住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竞赛日
　　随着元旦节越来越近，天气也变得越发的寒冷起来。不过是12月初，便下起了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傍晚的时候，抬头望去，漆黑的天空不断降下来一颗一颗的冰凉，一直到靠近人类居住的地方……在城市的灯光下，才显露出了雪的形状……一点一点的，将这座小小的县城铺满。
　　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蒙蒙的，将闹钟按调，迷迷糊糊地起床了，天气很冷，出被窝的一瞬间就被寒冷给按了回去……易阳睁开眼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微微叹了口气……相比之下，还是夏天更好啊。
　　还是起床了。
　　今天是知识竞赛的日子。
　　……
　　“咯吱，咯吱……”
　　几个领导在学校旁边的早餐店吃了点东西，慢慢悠悠地往学校走去。刚刚下过的雪还没有被压过，踩上去便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为人领导的，在这种文化氛围下，大抵会形成做事说话不紧不慢的风格，几人说说笑笑，句句平和，谈论着一些事情。
　　“周老师，这一次的知识竞赛，要再提一点要求。”
　　“是……是……”
　　“前面已经反复强调过了，要坚决防止作弊情况的发生。关于这一次的竞赛，意义方面，我们也就不讲那些大道理了，太空洞。只说几点实在的意义，一是成绩的排名会影响到每个班的班评，这个对每个班的老师来说很重要，影响的是老师们的钱袋子……涉及到钱，又涉及到公平的事情，马虎不得。”
　　“二是，这一次的知识竞赛，对孩子们来说也很重要，我们反复强调，不要应试教育，不要应试教育……每一级领导都在三令五声，到了我们这一级，就是落实的问题了。怎样落实？需要检验的，这个检验，我看用这一次的知识竞赛，就能看得出来……试题的内容面很广，有高精尖，也有接地气，就很不错。”
　　“在这个基础上，要让这一次的知识竞赛真正发挥出预想的作用，公平就是必须要做到的……没有公平，一切都是空谈。我们这所学校对作弊是零容忍的啊，这是我们的传统，外界都说我们搞得太严了，不近人情，其实不然，周老师，我相信你能明白。”
　　周老师笑着说：“这一次的试卷，从印发到密封，全程没有一点纰漏，甚至连文印机上的记录，都用技术手段抹去了……试题方面，不会有作弊的机会。”
　　“然后赛制上呢，也有一些小小的调整，我们决定，这一次的试题，决出来前三名，然后再搞一个决赛……嗯，决赛的时间，就定在元旦节前面一天。”
　　旁边的副校长说：“是这样的……根据计划安排，省一中的领导、老师们是12月底，大概就是三十号左右抵达。可以安排省一中过来的老师现场看一看……”
　　校长露出了意外的表情，“是个很不错的建议……我看，这个决赛的话，可以换一种形式，比如模仿央视那个问答节目，准备一套题库，然后用抢答的形式……题库呢，也可以让省一中的老师来参与一下，一方面展示了我们学校丰富且导向正确的文化活动，也能让那些老师有参与感，营造良好的交流氛围……”
　　几个老师，顺着校长的话继续说了下去，自然是不可能唱反调的，在校长建议的基础上，又做了一些补充完善，比如顺便给大礼堂的多媒体设备升个级啊，在大屏幕上显示题目啊，比赛的奖品如何设置啊等等方面……
　　原本，这个知识竞赛没打算弄得这么隆重且花里胡哨，但是在这个圈子里办一件事，经常就是如此的，从一个萌芽开始，一点一点的，受到某些外界因素的干扰、调整，就朝着更好或者更坏的方向去了……
　　当然，这一切目前还只是一个初步的构想。不过，相同的事情对于普通工作人员是一个浮在空中的构想，但对于掌握着一定资源的领导来说，构想就是一件事的一个步骤，接下来这所学校的一部分人和物，会在不易察觉的时间和空间中，围绕着实现那个构想而缓缓动起来了。
　　……
　　订购的历史杂志已经由邮政送来了第一册。便迫不及待地开始看了起来。
　　读历史，对一个人的思维能力的提升是非常有帮助的。这种感觉在重生以后就越发强烈。读历史对一个人的思辨能力的改变是潜移默化的。中国拥有世界最为庞大的史料库，总结归纳是极为困难的。历史的结论都是总结归纳出来的，但因为不同的史料，不同的人，或许会总结出截然不同的观点和规律。所以，历史一定是辩证的。读史，需要悟性，只要善于思考，在读中国史的过程中，能让人形成这样的思维。
　　当然，易阳的初衷还是希冀于通过看期刊论文这样的形式，提升写作的能力……不过学习就是这样，没有一个科目是孤立地提升某一个能力值，哪怕有侧重，有各自的专业壁垒，但对人素质的提升是综合性的。
　　还是要算枯燥的。一开始是需要用一定的毅力，强迫自己抑制本性，去慢慢咀嚼那一篇篇严谨的文章……但这个过程没有想象中那么漫长，适应了以后，跟着作者的思路，看他抛出一个观点，然后用各种各样的史料一点一点地证明，自圆其说，也是一件挺有趣的事情。
　　将期刊带到了学校里去，下课或者某一节不重要的副课，就会拿出来慢慢品读。
　　竞赛的事情也没有过多的上心，主要是根本找不到用力的方向，这不像考试，根本没有划出来一个范围，那么遇到什么样的题，考多少分，得看缘分了。
　　相比之下，罗冰就很刻苦，疯狂地阅读一些理化方面的书籍，理化不像人文，毕竟是成体系的，是有范围和方向的。他不在乎这个比赛，但是却在乎比赛的结果。他是一个不做便不做，要做便要做到最好的人……这种人的性格，其实算得上偏执，不过还挺可爱的。
　　另外两个“群聊”也照着计划推进着。
　　《最初的梦想》，他已经很熟练了。张卜寿因为“失恋”的原因，化悲痛为力量，听说这段时间练得更刻苦了，他还把QQ个性签名改成了：“莪拚掵讓洎己杧碌，呮潙孒芣讓洎己想沵畱芐哋傷痕。”
　　咳。
　　宁枝馨自然更不必担心了。
　　而另一个群……
　　课间，邱果然正抱着一个篮球。
　　“放学再去练练吧？”
　　算起来，还没有几次正式的训练呢。
　　易阳想了想，不过是锻炼身体换了一种更有趣味性的形式罢了，点点头：“放学再说。最后一节课我们还要去知识竞赛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易阳你真怂
　　最后一节课，每个班的“战队”都在大礼堂里，正式开始了知识竞赛。这个年代，智能手机既没有普及，也十分落后，但是有上网功能的，所以入场前每一个学生都接受了金属探测仪的检查，确保没有任何作弊的空间。
　　大礼堂十分空旷，毕竟是可以容纳几百人的地方，全校60个班，每一个战队之间的距离很远，甚至小声说话，都不必担心被对手听到。
　　一边发放试卷，老师一边提着要求：“三个人一张答卷，可以小声讨论，时间100分钟。”
　　当所有“小队”都拿到试卷后，开始有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骆落月打开了试卷，微微一怔，接着是易阳和罗冰，眉头轻轻一皱。
　　这个题很难，但是大家还是低估了它的难度！
　　因为……没有选择题！前面是清一色的填空题，后面有几道简答题……
　　三人相视一眼，易阳说：“骆落月的字写得好，她来写！我们三个讨论着，一起往下做。”
　　迅速决定了分工，三人都没有意见，迅速调换了座位，骆落月坐在中间，罗冰和易阳分别坐在两旁。
　　而此时，许多组还闹哄哄的，有的是某个学生兀自拿起了试卷就开始写，另外两个纯粹的打酱油，有的则是讨论了半天，还没有反应过来第一步是确定一个人来答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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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道题，就这么难……”骆落月皱着眉头看着第一道题。
　　“黎曼是19世纪伟大的什么家？”
　　骆落月问：“黎曼是谁？”
　　罗冰平静地说：“数学家，广义相对论就是建立在黎曼几何的基础上的……”常识吧。
　　骆落月看了罗冰一眼，听不懂……幸好有他。
　　“第二题……假如有一对双胞胎兄弟，哥哥坐着一艘宇宙飞船以接近光速去太空转了一圈又回到地球上，而弟弟一直在地球上带着，飞船回来以后谁的年纪大一点？这……什么题啊！”骆落月颇为无语。
　　易阳也看向了罗冰……大概只有罗冰知道了。
　　罗冰说：“问的是钟慢效应的问题……其实也不难，毕竟不涉及原理的解析，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能答出来。哥哥的速度很快，所以在弟弟看来，哥哥的时间流速会很慢，这样哥哥回来以后，弟弟经历的时间会更长，所以答案是弟弟的年纪更大一些。”
　　虽然听不太懂，骆落月还是把答案写上了……弟弟。
　　好在，并不是始终都是这样某些大学生都看不懂的题……还是有一些题目，是拿来保底的，好差不差的学生都能答一下……否则成绩太差了，大家都没什么颜面也不行。
　　“大熊猫是哪个国家的国宝？”是不是弱智，是不是弱智。骆落月快速地写下答案。
　　总得来说，题目的难易程度没有什么规律，难题和简单的题混着，可能上一道题连题目都理解不了，下一道题又是个小学生都能回答得上来的……主要拉开差距的，还是那些颇有难度的题目。
　　“这道题……咱们跳过吧。”骆落月叹了口气。
　　罗冰沉思了一下，说：“我……也不懂。”
　　是一道简题，但是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涉及到了他们的知识盲区……
　　“请分析一下AT变速箱和CVT变速箱的区别，以及各自的优缺点。”
　　罗冰说：“我大概知道内燃机的工作原理……因为物理教材里有。但是涉及到变速箱，这个是工科的东西了，严格地说是大学才会学的，没想到它会考这么偏。”
　　易阳却是笑笑：“其实你们想岔了，这道题大概不是理化方面的知识……而是考的生活常识。”
　　两人微微一怔。
　　易阳继续说：“这道题我会做，我念，你写。”
　　骆落月微微惊讶：“你会？”
　　“毕竟是清河县车神，这个最多算是一道生活常识的问题。”
　　骆落月此时便也顾不得吐槽易阳的吹牛了，说：“你说。”
　　“AT变速箱，是液力变矩器进行动力传动的，CVT变速箱，就是无级变速箱，依靠两个锥形盘实现连续传动……你写错了，不是夜里……是液力，液体的液……还有变矩器，矩……这样写的。”用手比划了一下。
　　骆落月表情古怪，罗冰也沉默地盯着易阳看，眼神似乎都在说：你还懂这个？
　　“还没完，继续写……两种变速箱的主要区别，嗯……最大的区别就是，AT变速箱能够承受更高的扭矩范围，而无级变速箱不行，不适合对动力要求大的车型……”
　　默默地写完了，后面还有两道历史题，一道是“鱼头参政”谓谁？一道是“分析寇准在檀渊之幸中发挥的作用……”
　　三人大眼瞪小眼，谁也说不出个什么。还是骆落月率先打破僵局，愤愤地说：“都是些什么鬼题目啊……”
　　易阳也觉得，后面的这几道题都不太可能被他们这种初中生做出来……甚至关于发动机的那道题，很多经验丰富的驾驶员，也未必能弄得明白，也是他修了那么长时间的车，才能轻松回答。
　　罗冰说：“那……咱们交卷吧？”
　　骆落月说：“差不多了吧。后面两道简答题，不会做就是不会做，一道简答题5分，咱们只丢了10分，也不算多。前面的那些填空题……应该也还行……”
　　望了一眼其他小组，大多数小组的组员们都是一脸懵逼，要不有的索性已经开始闲聊起来了……对于初中生来说，的确是太难了。
　　但也不是没有其他高手了。
　　骆落月注意到，那个时不时能在全校排名上威胁一下罗冰的另一个学霸，袁华，就十分认真地写着……肚子里没有一点货，不可能写这么久的。
　　罗冰也注意到了袁华，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两人都望向了易阳，意思是，接下来怎么办，你说了算。
　　易阳说：“也没什么可检查的了，会做就是会做，不会就是不会……等着也没意义，咱们交卷走人吧。”
　　罗冰和骆落月自然没有意见。
　　最后，骆落月想了想，在试卷班级那一栏……写上“天龙八部”四个大字，笑嘻嘻地看着两个男生。
　　罗冰和易阳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随后相视一眼，不由得笑了起来。
　　“行吧，交卷吧……希望不要因为这个被老师骂一顿……”易阳无奈地说。
　　“骂就骂了嘛，易阳你真怂。”
　　三人潇洒离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定要赢
　　知识竞赛结束后，距离放学已经过了小半个小时了。教室自然已经变得空空荡荡的。回去，只有三个人还在教室等着。
　　邱果然和赵强在角落里说着话，马思雨坐在旁边，时不时地点点头。因为前几次的聚会，他们现在已经是十分熟悉的朋友了。
　　看到易阳后，邱果然兴奋地挥了挥手，马思雨也站了起来。
　　骆落月看了看易阳：“你还有安排啊？我还说放学了我们三个一起去吃点东西呢。”
　　易阳说：“为什么不是我们六个人呢？”
　　罗冰推了推眼镜：“你们准备去干什么？”
　　“打打球……”
　　“那我不去了。”
　　骆落月说：“我也不去。”
　　不去算了。将两人送走，教室里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
　　冬天已经正式来临了，夜显得格外的长，分明放学时间没过去多久，天色已经模糊起来……看上去要不了多久就要黑了。
　　易阳问马思雨：“你也要跟我们去吗？”
　　这段时间，跟马思雨的互动多了起来。主要还是乐队排练的时候。自从确定唱什么歌以后，她表现得比他们三个乐队成员还要上心，经常跟着一起来排练……虽然什么都做不了，但她也会在旁边一直看着，看着大家开始、结束。
　　几次过后，便和张卜寿、宁枝馨也混得很熟了。
　　马思雨说：“这么晚了，你们去哪里打球？”
　　“杏花广场吧？”易阳望向了赵强和邱果然。
　　马思雨却摇摇头：“杏花广场的风太大啦，这种月份，太冷……打球太痛苦啦！我给你们推荐一个地方。”
　　“你给我们推荐？”
　　马思雨笑笑说：“来嘛，跟着我来就知道了。”
　　……
　　四人站在室内篮球场前面，邱果然露出了兴奋的表情：“这个地方好啊……太好了，不用吹冷风，里面灯光也好！晚上都能练球。不过，我们真的能进去吗？”
　　赵强也望向了马思雨。
　　马思雨取出了一串钥匙，甩了甩，发出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说：“有钥匙哦！”
　　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正是马东犀“赞助”的那个校园室内篮球场了。
　　作为一个商人，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盈利的机会，哪怕这个室内篮球场的建设颇有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曲折。和学校商定好了，寒暑假的时候，这里便闭馆，马东犀可以拿来搞一些商业用途……比如开一个篮球班，搞一个什么比赛之类的。
　　自然算不上什么大的利益，马东犀这么做自然还是有一些他的考量，不是为了赚那一点点钱，而是假如身边有什么亲戚朋友要搞一搞跟篮球有关的事情的话，他能靠这个小资源送点微不足道的人情出去……用于单纯做人情的一些资源，看上去不起眼微不足道，但在一些关键的时候或许会有大作用，比如，认识的某个局长要搞个单位内部的篮球比赛啦什么的……
　　花小钱，办大事，花一份钱，办多份事。这是从商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
　　篮球场目前还不算竣工。但是有了马东犀的资金注入，的确是快了很多，大概这学期末就能正式投入使用了。
　　三人打开门走进去。
　　毕竟是初中用的篮球场馆，自然不太可能用上多高的标准了……占地面积的话，比起室外篮球场大一点，却很有限，没有设计看台，球场边缘有一排钢架的塑料座椅，但更多的空间是空着的……真正打起比赛，要站在球场边观战的。
　　主要是球馆墙壁上还没有装修，不过已经不影响使用了。马思雨是马东犀的侄女，他们才可以提前到这里来训练。
　　赵强兴奋地说：“这种场地打球，太爽了吧。”
　　小县城是这样的，目前全县只有一个室内篮球场，收费太高了，赵强打不起，还只在室外的水泥地上打过球。踩着实木的地板，又蹦了蹦，他想，这种地方打球，球都会更加黏手一点。
　　易阳对马思雨说：“感谢你哦。”
　　马思雨只是笑笑，说：“见外了嘛。”
　　她喜欢看易阳做事情。以前小学的时候，看易阳无所事事的在学校里瞎溜达，现在是看他认真学习，弹吉他唱歌，还打篮球……他觉得易阳是有完整灵魂的人，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甚至觉得自己能分辨出自己喜欢的男人，哪怕穿的同款式校服也更性感。
　　赵强说：“我们直接开始吧！”
　　邱果然问马思雨：“你也喜欢篮球吗？”
　　马思雨摇摇头：“我只是喜欢看别人打篮球，我觉得篮球是男生力量的延伸。”
　　邱果然说：“也是女人力量的延伸哦！”
　　开始了训练。
　　说是训练，还是没什么章法的，只是乱七八糟的投篮上篮抢篮板。马思雨坐在旁边，用手撑着下巴看他们打球，嘴角微微上扬。
　　过了一会儿，邱果然露出了不太满意的表情，停下了动作。赵强传了球过来，她却没有投，只是站在那里。
　　赵强问：“怎么了？”
　　邱果然摇摇头：“不对的……这样不行……”
　　“什么不行？”
　　“赢不了啊……”
　　易阳听到这话，心里微微一动……
　　在答应和邱果然组队的时候，他和赵强大抵都抱着相同的想法……并没有指望能拖着邱果然赢下来县里组织的3V3比赛。
　　虽然说是县里的比赛，但是全县他们这个年龄段组别的人，大概多是出自清河初中的，偶尔有几个读书早的高中生……
　　不能小看，清河县的确是体育运动强县，有不少天赋出众的苗子，再加上地方从上到下都比较重视这一块，那么打球厉害的人的确很多……也不是妄自菲薄，如果是赵强加上自己，再去拉一个姚丹这种队友，还是有很大的赢面，但是他们两个人拖着邱果然嘛……
　　毕竟是女生，初中时期，发育早一点的男生，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基本都可以碾压她了。
　　3V3的比赛，这一点大概是致命伤。
　　所以，答应邱果然，更多是抱着一种娱乐的心态。
　　没指望过赢的。
　　邱果然大抵也是体会到了两人的心态，她咬着下嘴唇说：“我不管，一定要赢……你们两个，都认真一点啊！”
　　赵强尴尬地笑了笑，眨眨眼，看向了易阳。
　　易阳想到了其他事情，他想邱果然这么重视这个比赛，大概是有其他隐情的。不过稍微想想也能猜到，情节或许还比较老套……他的爸爸不是文体局的吗？组织这种比赛，跟他肯定有关系。那么邱果然报名参加，又以这种必胜的决心，大抵也跟他有关系了。
　　不过现在还不太好问。
　　易阳说：“那就一起加油吧，把这个比赛赢下来。”
　　“一定要赢！”邱果然认真地盯着易阳。


第一百二十四章 被实力逼退的暗箱操作
　　办公室里的老师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最后一个准备离开的老师跟张慧萍道别：“辛苦你啦张老师。”
　　“没事什么，去吧去吧……”
　　将所有老师送走后，张慧萍才慢吞吞地从抽屉里取了一包速溶咖啡出来……之所以要等所有老师都走完，是因为只剩这一包咖啡了，想着如果刚才拿出来冲，一个人喝……有点不太好。
　　说是咖啡，其实味道更像是某种奶茶吧……不过也不必在意，到了嘴巴里只是尝一尝甜味。她是负责这次知识问答题阅卷的老师之一，此时打开了密封袋，准备阅卷。
　　一共收上来了60份试卷。
　　这不是什么好差事……校长要得急，明天前就得出结果，虽然看上去60份试卷不算多，但是真正阅卷，还是很耗费时间的一件事。那些学生的字大都不太好看，辨认起来有一定的迷惑性，批改时必须要认真一点才能看得清……不是说她非常认真负责，而是因为最终试卷都要拿到校长那里去的，于是便得尽量不出错。
　　如果是一个人批改，这个晚上肯定是不必休息了。
　　轻轻叹了口气……
　　独自加班阅卷，这是她自告奋勇，主动请缨的……自然不是为了让同事们休息。
　　张慧萍在试卷里迅速地寻找了一番，在某一个班的试卷前停了下来……微微吐出一口气，又有些做贼心虚般地东张西望了一番，确认没有人，将那份试卷抽出来放在面前，认真地瞧了瞧，颇为伤脑筋地抠了抠高高的发际线。
　　竟然这么差劲……
　　不过也是，这么难的题目，别说正常的初中生，哪怕就是高中生甚至大学生来了，也未必能做多高的分数。这套题是那几个用脚想问题的领导出的……原本的题目并没有这么难的，但是临时增加了奖励，相应的，东一句建议西一句建议，说什么“奖励和难度要相适应”什么的，硬生生把题目弄成了这样子。
　　傻逼领导。
　　腹诽几句，才将注意力放在那份试卷上……
　　这份试卷……她拿着正确的答案看了一阵，拿起笔，视线又在对应的填空上停留了一下，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随后把那张试卷放在一旁。
　　要让这张试卷拿到名次，大概需要在试卷上动动手脚了……当然，只要笔迹模仿得像一点，是很难查证的。不像科目考试，一个学生的水平大概是定死的，成绩稍微浮动得大一点都不好解释。这种知识竞赛嘛，答对答错都说明不了什么，甚至这一次答满分，下一次0分，也不能证明满分的那次就是做了弊……随机性很大。
　　但是呢，最好的结果还是险胜，麻烦最小。
　　所以，她准备看看其他的试卷答得怎么样。
　　很快，她的眉头舒展开了。
　　批改了几份试卷以后，发现大都有大片大片的空白，除了一些傻瓜一样的题目能答的上来，面对大多数难题，大家的水平都显得差不多，偶尔有那么几张试卷答上来了几道难度很高的题，也没什么……拉不开太大的差距。
　　满分100，基本上都在四五十分上下浮动……
　　她得到了内部消息，这次的考试，前二名除了班上有奖励，还能晋级月底的“决赛”，所以才一面抱怨学校尽整一些乱七八糟不务实的幺蛾子，一面又偷偷摸摸地干这件事……
　　随着阅卷数量越来越多，她的眉头就越是展开了……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她的心情越来越好，她想，到后面，大概只需要稍微动几道题，不露痕迹地就能让那张试卷“险胜”进入前二了吧。
　　然而，批改下一张试卷的时候，笑容微微僵住了。
　　一张写满了字的试卷……和刚才一直批改的那种大半张试卷都空白一片的，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反差，让她有些不适应了。
　　皱着眉头，批改了下去……脸色越来越不太好看了。
　　正确。
　　正确。
　　还是正确……
　　71分！
　　整整71分！
　　差不多甩了目前的第二名20多分！
　　她放下笔，看了一眼班级……初二九班？她回忆了一下，初二九班，似乎有一个叫袁华的学生，很厉害，是个理化方面的苗子……
　　默默放下了试卷。
　　稍微沉思了一下，眉头又展开了……也不必太担心的，那个袁华是不错，应该说是整个初二九班都不错，但是她要的不是分数，而是排名，前二，哪怕比第一名差了二十分，也是第二名。
　　大概不会有接近这个分数的试卷了。等这些试卷都批改完，照着目前的第二名的分数，稍微调整一下，比第三名高一点点就行了。
　　简单，还是很心虚的，到了这一步，心跳已经变得迅速起来了。
　　还是挺煎熬的，窗外的黑夜像要吞噬一切。
　　还剩下三张试卷……下一张的时候，她又愣住了。
　　白炽灯明亮无比，冬天的夜在这苍白的灯光下显得更冷了。张慧萍缓缓吐出一口气，变成了白雾。
　　轻轻拿起来那张试卷。写的比袁华那张还要多……一眼看过去，似乎只有后面两道简答题没有写。
　　她定定地看了一阵，将试卷放下，批改起来……
　　81分！
　　片刻后，她沉默地望着这张试卷，又抠了抠高高的发际线……女人掉头发，比男人还要惨的。
　　她又望了一眼那张她准备动手脚的试卷。
　　三张试卷放在了一起，最左边那张，比袁华他们班那张还要高了10分！
　　如果要保住前二……至少要比袁华他们班那张高……
　　她默默算了算，如果是这样的话，意味着需要帮那张试卷多做十九道填空题……很吓人的数字了。一两道题，尤其是挑选那种答案字少的题目，搞一搞这种小动作不容易被发现，但是一大片都是她的笔迹……就会比较明显了。
　　盯着那张想要做手脚的试卷望了半天……
　　放弃了。
　　不过这时候，才看了一眼81分试卷的班级……微微一怔。
　　“天龙八部？”
　　一时间有些说不出的情绪，这算什么，恶作剧吗？
　　突然，又有了一个主意。
　　犹豫一番，她把那张期望动手脚的试卷拿起来，将几道答案是数字的空白题目的答案填上，算起来，这张试卷的排名到第三了。
　　又确认了一下，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这几个数字的笔迹，这才放下了笔。
　　“天龙八部……”默默地念着，张慧萍开始有了一丝侥幸的心理。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可能的事情
　　“天龙八部？”
　　赵校长静静地听完了张慧萍的汇报。
　　“嗯，毕竟还是一件挺严肃的事情……班级的位置，不填上班级，反而写一个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校长您怎么看？不过说实话，分数的确是很高的。”
　　跟校长汇报的时候，张慧萍并不敢过分地说太多主观上的东西，能干到领导的人，都不是傻子，将自己都意图表现得太明显，反而会弄巧成拙。
　　像这样稍微暴露一下自己的不满，挺适当的，恰到好处，再多一点都是过了。
　　现在可以明确的一点是，只要没有泄露考题的可能性，那么这个“天龙八部”班，和袁华所在的初二9班必然是前二，不仅这一次能够得到表彰，后面一点的时间还能参加“决赛”。
　　没有作弊的空间，便只能把一点点的希望寄托在……校长因为讨厌这种无厘头的做的，然后取消天龙八部的名次上，那么她做得那一点手脚，就能没什么痕迹地用上了……
　　自然，这种希望十分渺茫，人家的名字是乱写的，但是分数是实打实的，甚至60份试卷，59份写了班级，那么唯一的那一份没写班级的天龙八部，用排除法都能推出来是哪个班了。
　　这个所谓的问题，没那么重要的。毕竟，这是一个不那么严肃的竞赛。
　　但是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侥幸。
　　“天龙八部……”
　　崔校长的嘴角却微微上扬。
　　“可以用排除法弄清楚具体是哪个班的。”
　　张慧萍表情微微有些不太自然：“哦……这个倒是没有想到。”
　　“不过确实是给阅卷老师增加了一点麻烦。呵呵，弄明白谁哪几个小鬼搞的恶作剧以后，张老师可以适当的批评他们一下。”
　　这是一句玩笑话，张慧萍只能附和地笑了笑。但是心里已经凉了半截……不是傻子的话，已经可以听出来，校长一点都没有对“天龙八部”的名字事件上心，甚至……还有一点赞叹的味道在里面？
　　“分数很高……这种题都能考出来81分的高分啊。”崔校长开始认真地看起了那份试卷。“来来来，周老师你过来。”
　　里面有几道题是他出的。
　　张慧萍只好将脑袋凑了过去。
　　“这道题……是我在看宋史解读的时候，偶然想到的，没想到竟然能答的上来……”
　　“再比如这道题，我儿子有一次聊天的时候跟我科普的科学小知识，算是更高层面的常识吧……对了，他是清华大学的。我记下来了，就在这套试卷上卖弄一下……呵呵，没指望还有学生能答上来……厉害，厉害啊。”
　　张慧萍试探地问：“有没有可能……作弊？”
　　崔校长摇摇头：“小张老师啊，不要总是把问题往坏的一方面去想嘛。作弊……如果试卷是当着所有学生的面解封的，基本没有作弊的可能。”
　　“哦……”
　　“嗯……不错，确实不错，字也写得很漂亮。”崔校长将整张试卷展开，看了看，点点头，注意到倒数第三道简答题，笑了笑，喃喃道：“连发动机的问题……都回答得上来啊……呵呵，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人能知道的知识啊……”
　　放下试卷，崔校长说：“张老师，用我刚才说的方法，排除一下这个天龙八部是哪几个小孩子吧！”
　　张慧萍点了点头：“好……”
　　心里不免郁闷了起来。
　　……
　　今天放学，易阳与张卜寿、罗冰三人同行。
　　受到他的影响，张卜寿和罗冰也成了不错的朋友。这是一个好事情，近朱者赤，一直都在努力让身边的人跟更好的人待在一起，总能吸取一点日月精华。
　　三人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罗冰啊，没想到呢，这一次还是被你打败了。”
　　公鸭嗓，语气充满了模仿日本动漫男二号的做作感。
　　三人一同回头，一个戴着眼镜的少年，身材瘦长，留着一个汉奸一样的中分发型，嘴角带着一丝欠扁的微笑。
　　张卜寿说：“这傻子是谁？”
　　罗冰嘴角微微抽了抽：“袁华……”
　　这里的袁华，与后来那个名满全国的知名影视人物相距甚远……既没有区长父亲，也不爱北风飘飘……到目前为止，他的定位大抵可以算作一个中二少年，一个成绩贼好的中二少年。
　　袁华将双手插在兜里，慢吞吞地走过来了，低着头，这一刻他想象自己是拳皇街机游戏里的K，一面走着，一面说：“不错嘛……竟然考出了81分的高分……呵，不愧是我的……”他抬起了：“一生之敌啊……”
　　三人：“……”
　　易阳只感觉自己都鸡皮疙瘩都要钻出来了，果然应了那句话，只要你不尴尬，尴尬得就是别人。
　　张卜寿说：“我可以揍他吗？”
　　看起来，罗冰最尴尬，他翻了个白眼，赶紧拉拉易阳和张卜寿走开。
　　袁华在后面叫了起来：“你走什么啊罗冰！你这……你这家伙……”
　　走远了。
　　张卜寿问：“那家伙是什么毛病……”
　　罗冰微微叹了口气：“他一直管我叫……八神，然后自诩草稚京。”
　　易阳感觉好笑，但是也大概知道了袁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大概是一个总是幻想着自己是动漫人物的中二少年，不能说是分不清现实于梦幻世界的傻瓜，大概是一种少年时期的幼稚吧。
　　傻气，十分傻气。
　　不过能傻气到这种程度，还是让人惊诧了。
　　另外一方面，成绩能够咬住罗冰的，算来算去，也只有袁华比较稳定。抛开他在成年人眼中神经兮兮的做作不谈，也是一个很厉害的学霸了。
　　突然，张卜寿想到了什么，惊讶地说：“对了，他刚才说，你们得了81分？”
　　……
　　“得了81分！”
　　正式得到这个消息，已经是第二天了。
　　刘冬虹看上去意气风发，仿佛得到这个分数的人不是她的学生，而是她自己一般。
　　“再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送给罗冰、骆落月、易阳他们三个人！感谢他们三个，为我们这个可爱的班集体再添了一份荣誉！”
　　易阳对骆落月说：“主要还是靠你写得好。”
　　骆落月不好意思地锤了易阳一下。
　　罗冰有些脸红，他环顾四周一圈，大家都在望着他，认真地鼓掌，不是那种做作或者敷衍的表情……似乎真的是为自己能给班上带来荣誉而高兴。
　　以前没有过这种经历。
　　在曾经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其实是一个很冷漠的人，他觉得自己和这个班上的所有同学都是路人的关系，班上所谓的荣誉也好、耻辱也好，都无法拨动他的情绪，仿佛不是这个班上的人一样。
　　也没有注意过这一点……或者说哪怕注意到了也不会不在意吧。从很早的某一个时刻，其实就已经意识到了，这里的这些人，大抵不会跟自己都未来有什么交集……
　　除了后来的易阳。
　　而考试成绩什么的，始终只是自己的事情，考得好不好，都和班上的其他人没有什么关系。说到给班集体争光，往往只有运动会上的时候，那些平日里在班上不得老师人心的学生才能做到。但是这一次不同……这种实实在在给班上挣得荣誉的感觉，与以往那种空洞的“拉高了班平均分”的贡献一点都不同。
　　怎么说呢，大抵有一种别人当你是英雄的感觉。
　　真的首次体会到。
　　罗冰望向了易阳，有些理解了，在运动会上，他给班上抱回来一张奖状时的感受了。
　　似乎……真的很不错。
　　这时，班上的人一边鼓掌一边起哄，某一个女生的声音响了起来：“罗冰，你简直太帅了！”
　　他腼腆地笑了笑……不是因为那个女生的话，而是这种氛围，怎么说呢，似乎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暖意，在这片闹哄哄中，一点一点地渗入到他的心灵中去了。
　　……
　　今天放学后，依旧是约在室内篮球馆里打球。
　　球馆的灯光亮起来，然后还有不怎么大但是走近了能够听到的“邦邦邦”篮球拍击地板的声音以及小声谈话的声音，便有一些也喜欢打球的人好奇地凑过来看两眼，被守在门口的马思雨给撵走了，随后一把锁在里面将球馆的大铁门给反锁起来。
　　四个人相处的时间，在马思雨看来还是需要清静的。
　　从本质上来说，她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女生。大多数时候，她更喜欢静谧的环境。但是跟着易阳和他的朋友一起出去聚会了几次，也渐渐的喜欢上了那种轻松愉快的氛围，热热闹闹的，但不是很吵。但这也仅限于和易阳的那些朋友。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喜欢的男人，跟他玩的阿猫阿狗，也会比别的阿猫阿狗更像那么一回事。
　　她在场下看着易阳他们三个人打球……其实并不怎么能看得懂。她对篮球的了解和感受，大概仅限于投进和投不进。算了算，最准的还是易阳，于是就更高兴了。
　　球场上三人传来传去，跑来跑去……然后每一个人都在吵吵闹闹的。
　　“空切空切，绕出来挡一下就赶紧反跑，这样才有机会！”
　　“球到人到！球到人到！晚了一点！”
　　“传球不能慢，一慢就白白浪费体力了！”
　　种种种种。
　　她就那么撑着下巴看着这副和谐的画面，旁边有一塑料袋饮料，给他们准备的。看了一阵，目光还是放在了邱果然身上。
　　要说完全不介意喜欢的男生跟别的女生一起玩，也是不太可能的。这段时间以来，大概也弄明白了易阳和哪些女生的关系比较好，哪些女生的关系很一般……算起来，一起玩乐队的宁枝馨，一起打篮球的邱果然以及他的同桌骆落月是跟他关系最好的女生。
　　然后，以前他追求过的叶娉婷，似乎只能算是一个路人了。
　　她当然是知道易阳轰轰烈烈追求叶娉婷的那件事的。那时候易阳根本是完全不愿意跟自己说一句话的，也当面威胁过自己，不能去欺负叶娉婷，否则会揍自己。那时候大抵就明白了，易阳一旦喜欢上某一个女生了，那么很多努力反而会往相反的方向上去。
　　她也如这个年纪的女生，会去看一些言情电视剧，里面总有一些剧情，有本事的男主角，在外面和几个女生说话聊天，或者发生一些正当的接触，被女主角知道了，然后误会了，于是吵吵闹闹，让观众揪心，看的多了，还是会觉得这种剧情挺让人……沉闷的。
　　常常幻想过一些遥远的画面……就像白日梦一样：后来后来的一天，她成了易阳的妻子。她想，如果她成了易阳的妻子，每天都会把满满当当的喜欢变成给他的爱心早餐，他疲劳时给他的捶捶腿啦，捏捏肩了……然后最重要的一点，相信她的男人。
　　一定不会疑神疑鬼，成为男人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哪怕有一些女生喜欢他……也会告诉他，这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情啊。当然，往这个方面去想，大抵不是因为她有多么豁达，而是因为她幻想的另一幅画面：易阳看到身边许多男生被自己都妻子的无理取闹给困得郁闷时，发现自己是一个多么善解人意的女生，然后捧着自己的脸深情地说一些话……她会觉得很爽。
　　当然，也幻想过另外的苦情剧，就是易阳最终没能跟自己走到一起，但他的妻子会是一个经常吃醋，无理取闹的女人，常常搞得他焦头烂额……然后某一天他发现了马思雨才是真正值得喜欢的女生……可惜那时候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的妻子，于是后悔不已。
　　那种幻想中的剧情，是一面心酸着，一面又莫名地爽。但是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每天晚上睡着前，制造一个又一个与他的或美满，或心酸的剧情时，这个过程让她一点一点地朝着更深的沉沦中去了……
　　三人打完了篮球。
　　马思雨给他们递上了饮料、易阳接过来，duangduang喝了两口，擦了擦嘴巴，说：“有些熟练了。三人篮球，还是体力更重要一点。”
　　体力上说，他和邱果然的问题都不大，两人都能跑，这大概是为数不多的优势了。
　　赵强点点头，也在给自己灌饮料。
　　邱果然却微微叹了口气，她认真地问易阳：“我们这种……真的有可能赢吗？”
　　易阳想了想，笑着说：“你需要一场比赛来找点信心。”
　　……
　　3V3比赛的初赛就定在这周周末。但是能不能赢，邱果然一点底都没有，于是心情低落，甚至沮丧，越到比赛跟前，这种情绪就愈发得明显。
　　邱果然住在爸爸单位分的公寓楼里。
　　邱帅人如其名，身材高大，五官端正，尽管中年，有了一点点啤酒肚，但丝毫不影响他依旧散发着属于雄性生物的魅力。
　　此时他正靠在沙发上小憩，听到开门的声音，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睁开眼刚好看到邱果然正在换鞋子。他微微叹了口气，心里胡思乱想了一阵。
　　果然果然还是没有遗传到自己的身高啊。
　　当然，这不影响邱帅对邱果然的爱。
　　只是偶尔在某些特殊的时刻，还是会有些遗憾。他是很爱邱果然的，也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表达过“要是能有一个弟弟就好了”这样的想法。但某些醉酒的时候，跟朋友三四说着酒话，吐露心声，苦笑：“没有人继承老子的衣钵啊。”
　　不过无论怎么说，她是自己都女儿，怎么都是不能让她伤心难过的……一面抱着这样的心态，一面和妻子离了婚，还是挺让人无奈的一件事。
　　现在，女儿还不知道已经离了婚。已经跟前妻商量好了，先不分居，暂时就这样瞒着吧，随着她一点一点地长大，夫妻慢慢地疏远，到了差不多的时间，再告诉她……眼下也只有这样一种办法可以用了。上次的离家出走，还是吓住了他的。
　　前面一点时间的某一天，和邱果然聊着天，说了县上篮球比赛的事情，因为吐槽了一句女生打球和男生的个体差异……被她听去了，无理取闹说成了自己对她的歧视，生了一阵闷气。
　　几天后这件事都被他给忘了，邱果然却突然说，“如果我参加比赛，还能拿到年龄组的前三名，你和妈妈……就不准离婚了！你敢打赌吗？”
　　说实话，当时愣了一阵的，算是被小小地震撼了一下。但是他知道女儿是一个说了就会去做的人，沉默了一阵，还是答应下来了。
　　这件事暂时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不过有一点大概是可以确定的，女生嘛，过了14岁，哪怕球队里只有一个女生，对队伍的打击都挺大的……
　　偶尔便会开她的玩笑：“你的球队练得怎么样了？”
　　今天也是这样，邱帅问邱果然：“你的队练得怎么样了？”
　　邱果然没好气地说：“揍死你的那几个学生！”
　　邱帅哈哈一笑。
　　他接了体训的一些私活，有一些天赋不错的孩子送到他那里训练……这次自然也是报了名的。
　　他的学生们，都有三个队了，怎么说呢，那个年龄段无敌吧。
　　女儿要拿到名次，至少要击败一队自己的学生……呵呵，不可能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六章 姜老师病了
　　光阴如梭，时间不因人的意志为转移，在忙忙碌碌的生活中，流逝不止。后面几天，又连续下了几次雪，雪铺在县城能够看到的空地上，厚厚一层，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化，直到洁白的雪被弄脏了，才被终于露出头的太阳晒成脏水，从路边流了出来。
　　冬天到了。
　　这是一个周末。
　　易阳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太阳，刺眼，但没有多少温度。他此时穿着一件棉衣，往姜黎黎的家走去，手上提着一袋感冒药。
　　早上的时候，姜黎黎打电话过来，声音很沙哑，说她感冒了，听起来很严重的样子……希望能帮忙买点药的意思。问清楚了症状，他在药店买了药，此时正准备送过去。
　　姜黎黎的家庭条件是真的很好，但是并不见得在这座小县城就能生活的很快乐了。孤独不是快乐的对手，但是寂寞一定是，因为孤独是一种状态，而寂寞是一种心态。不知道姜黎黎寂寞不寂寞，但是她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孤独着。
　　接近一学期的接触，知道姜黎黎平日里几乎没有全校以外的社交圈子了。能够理解，她那样的女子，不会打麻将，不喜欢去酒吧KTV，这两条路几乎就堵住了小县城绝大多数的社交，而她喜欢的那些东西……这个小县城很难找到志同道合的人。
　　所以，大概是为什么她更情愿带着一帮小孩子玩儿的原因吧。
　　当然，一个孤独的人，拥有强大的内心，知道、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大抵也是不会寂寞的。但是对于女孩子来说，在生病的时候那种无助感就会变得异常强烈，孤独就不单单是孤独了……很痛苦的。
　　“咚咚咚。”
　　敲了门，易阳站在门口等了一阵，门才被打开。
　　姜黎黎穿着一件冬季的厚睡衣，鼻子是那种不正常的红色，嘴巴微微张着，大概是是因为鼻子堵住了，只能用嘴呼吸。头发没有疏，看起来很没有精神。易阳想到，此时的姜黎黎就像一个打了霜的白百合花，整个人都焉了……
　　“姜老师……你还好吧？”
　　“嗯……”点点头，姜黎黎一句话也不愿多说的样子，放易阳进来了，便兀自走到沙发旁边，没精神地摊下去了。
　　易阳顺手将门关上，走到姜黎黎旁边，一边取出了药：“这个是一日两次，每次两颗，这个是一日三次，每次一包，冲服……”
　　姜黎黎默默地靠在沙发上，没力气，看着易阳一个种类一个种类地介绍那些药，鼻子突然就酸了起来……当然不是因为被易阳感动到了，而是觉得委屈……
　　一个人晚上生病，头疼到炸裂，嗓子咽口水都是痛的。昨天晚上眼泪顺着脸颊留下来，感觉烫烫的，不敢睡觉，害怕自己明天就死掉，然后就开始胡思乱想，越想越难受，平日里的那些坚强啊，乐观啊，什么的都没了，只剩下一个人在异地的无助感和无力感。
　　也不知道怎样就扛到了白天。似乎要好一点了，但是心情就更加沮丧……大学毕业以后，首次觉得不想离家那么远了，想家，好想好想家啊。
　　但是不敢给爸爸妈妈打电话。她知道母亲和父亲知道自己病了，大概会着急忙慌地赶过来，她不愿意让他们担心……那就自己抗吧，一想到这个，突然有了一种壮烈的感觉，委屈似乎也被冲淡了一些。
　　但还是需要一个人帮忙照顾的。首先将学校里那几个平日里献殷勤的男老师给排除了，因为都太……猥琐了。然后几个女老师，两个电话没有打通，一个则是人在外地……那一瞬间真的好想哭啊，她是一个从来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以前从来没有拜托过其他人，第一次的请求，就遇到了困难，好沮丧啊……
　　还是想到了易阳。
　　在心理上，其实是很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弱小的一面。也说不清楚这出自哪一种心理，大概是因为，她一向觉得自己是姐姐，是老师，是强大的女生，该是自己照顾他才对。这是没有办法的选择了。
　　此时，易阳说的话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她只是有气无力地“嗯嗯嗯”，脑袋昏昏沉沉地，就闭上眼睛眯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突然感到耳边传来温柔的男声：“姜老师……吃药。”
　　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一杯冒着热气的水，凑在面前。蒸汽缓缓飘起来，她又想哭了……昨天也是这样，她想喝水，但是家里没有了，脑袋痛，恶心，实在是爬不起来，就那么望着天花板扛了一阵。一个人生病的时候，才知道哪怕一杯热水，有人能端到面前都是一件多么奢望的事情。
　　自然不可能让易阳喂了。她拿住杯子……
　　“应该已经不烫了。”易阳说，指了指旁边的热水壶，“已经凉了一阵了。”
　　姜黎黎点点头，喝了一口，一股暖流从嘴巴里流进心里。
　　随后，易阳将一把药递了过来，“按照药师的嘱咐分好了，来，姜老师……”
　　最讨厌吃药了。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甚至到现在为止，她还是很恐惧一大把一大把地吃药的。每次生病，她都优先考虑冲剂类的药或者类似糖浆青竹沥这种中成药……如果必须吃西药，她也是一粒一粒地吃，每次吃完一把药，都要喝掉几杯水才能咽下去。
　　但是今天有些不行啊，在易阳面前，一粒一粒地吃药，看起来太像小孩子了……
　　“我……我待会儿吃。”姜黎黎委屈巴巴地说。
　　易阳眼神微微一动，想了想，突然将那一大把药分开，说：“这些药还是一粒一粒地吃吧，医生说，病人的咽喉发炎，一大把一大把地吃药对咽喉不好……”瞎掰嘛。
　　“啊……还有这种说法呢？”姜黎黎愣了愣，但就像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点点头：“哦……那还是听医生的吧……”
　　就那么一粒一粒地吃完了所有的药，姜黎黎擦了擦嘴角的水渍，易阳赶紧接过杯子。
　　当然不可能刚刚吃完药，立刻就能见到效果了。不过那一把药里有含有安眠成分的药物，没过多久困意就起来了，她靠在沙发上，身体更加松软，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时，易阳说：“医生还说吃了药就睡一觉吧，好得快一点。”
　　“嗯……”
　　姜黎黎又躺了一会儿，才奋力站了起来，拖着沉重地脚步去了卧室。易阳没有跟进去……姜黎黎是感冒，不是骨折。
　　站在卧室门口，姜黎黎表情虚弱地笑了笑：“谢谢……”
　　“弟弟照顾姐姐应该的嘛……”易阳回应说。
　　“嗯……”也无心思考怎么回答更得体，姜黎黎随意敷衍了一个字，又说：“那……我就休息了，你……”不知道怎么安排易阳了。
　　易阳说：“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上再过来，我让奶奶做点适合病人吃的东西，带过来。”
　　“这个……不用了吧。”
　　“用的，这个听我的。”
　　姜黎黎愣了愣，此时一阵阵眩晕感起来，也懒得和易阳客套了，说：“那就谢谢你了……”想了想，又说：“对了，门口的配电箱里，有一个暗格，我家的钥匙就在里面。”这是个不可能给外人说的秘密。
　　易阳微微一怔，点点头。
　　随后，姜黎黎关上门休息了。
　　躺在床上，姜黎黎脑子里想了想关于易阳的事情……此时脑子还没有多清醒，也不敢过多使用脑子。怎么说呢……如果将来他长大了，大概会很受女孩子喜欢吧……今天短短几句话，做的每一件小事。似乎每一下都精准地打在了自己的心坎上。
　　不可思议。
　　还有一些细节值得去想的，但是现在脑子不太清醒，也懒得想了，不一会儿便沉入了梦乡。
　　睡着前，最后在想的事情是……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害怕一大把一大把地吃药的？怎么看出来的？
　　医生建议？别扯淡了，好歹也是大学毕业了，怎么可能被糊弄住呢。
　　想不通，想不通啊。
　　……
　　被抛弃了，只剩下了自己和儿子相依为命。儿子说：“有一天，我一定要打败莫扎特给爸爸报仇！”然后度过了一段艰苦的岁月，每天只能靠吃米其林渡日……儿子一天天长大了，但很奇怪的是一直只能看到儿子的背影，他的正脸是什么样的？某一天忍不住将他掰了过来，看到那张脸被吓了一跳……易阳？！
　　然后就醒了。
　　离谱的梦，但梦里竟然觉得合理……更离谱了。
　　睁着眼睛，姜黎黎盯着天花板看了一阵。窗帘不是全遮光的，透了一点光线进来，在昏暗的环境待久了，哪怕是黑暗中，也能看得很清楚东西。
　　还在想刚才的梦……人做了梦，梦里发生的事，很快就会忘掉，刚才那个乱七八糟的梦，片刻后只记得将儿子掰过来的一幕……
　　儿子、易阳，什么乱七八糟的。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假的，她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么离谱的东西。
　　放空了一阵，她用手背试了试额头，感觉不出来什么，但头已经没有那么晕了，身体也恢复了一点力气，似乎好了许多。
　　也不知道已经睡了多久，不过醒来更多是因为……想上厕所了。
　　拉开了窗帘，外面的天还很亮。现在已经不太困了，大概可以在房间里活动一下。
　　打开卧室门，看到眼前的场景却是微微一怔。
　　客厅里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地上也被打扫过了，显然是易阳做的。
　　她上了厕所，正准备擦拭的时候，惊讶地发现手纸箱上面竟然放着两包湿纸巾。愣了愣，心里泛起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真的很会照顾女生呢！
　　他才15岁。
　　湿纸巾上写着，“消灭99％细菌。”
　　又轻轻叹了口气，如果说易阳再大一点，或许……可惜，现在只能感叹没有一个妹妹了……曾经说过如果有一个妹妹，会接受甚至鼓励他跟自己妹妹早恋，这不是开玩笑的，是真的那样想过。
　　她们这一代的人，思想都要开放一点的。
　　不过……亲妹妹没有，表妹堂妹么，还是有几个的。
　　胡思狂想了一阵，姜黎黎撕开了那包湿纸巾。
　　……
　　算起来，也没有睡多长时间，五六个小时的样子，回到沙发上，看了看时间，也不过下午四点多。但是一整天都没有怎么吃东西，身体已经很软了……此时的软，大概是饿的吧。
　　到了厨房，打开冰箱，只有几包方便面，和上个星期打包回来的一点剩菜，又看了一眼一小袋珍珠米，默默地关上了冰箱。
　　做饭？
　　那袋米更多时候是一个装饰品，老妈老爸过来看自己时，拿出来表示自己在家里还是会做饭的证据罢了。
　　就在这时，门又轻轻地响了。
　　姜黎黎心里微微一喜，过去打开了门。
　　果然是易阳，他的手上提着一和保温餐盒。
　　赶紧将易阳接进来。
　　易阳笑着说：“姜老师好一点了吗？”
　　“嗯……好多了。”
　　易阳将保温餐盒放在茶几上，姜黎黎想了想，说：“对了易阳……”
　　“嗯？”
　　“你统一一下，不要一会儿叫我老师，一会儿叫我姐姐的。”
　　“啊？那……”
　　“有人叫我老师，没人就叫我姐姐吧。”
　　“好……”
　　易阳点点头，从餐盒里取出来东西。
　　“小米粥，比较容易消化，然后是几个小菜，比较清淡。”
　　姜黎黎也不客气了，说：“谢谢……”端起了小米粥，轻轻喝了一口。
　　看着姜黎黎已经有胃口吃东西了，易阳微微宽心，然后随意说起了一些事情，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我有个表妹，也是跟你差不多一样大的。不过她妈妈嫁得比较远，嫁到北方去了，长得很好看，将来介绍你认识啊。”姜黎黎说。
　　易阳说：“那好啊。”
　　姜黎黎笑了笑：“不害羞啦？”
　　易阳说：“有一个主持人问一个路人，如果你有1个亿，愿意捐给需要的人吗？路人回答，愿意。主持人又问，如果你有10万，你愿意捐给需要的人吗？路人说，不愿意，因为我真有10万。”
　　姜黎黎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易阳是什么意思，气呼呼地说：“别以为我在开玩笑哦！将来真的介绍你们认识，让她欺负你。她从小练搏击的！”
　　“哈哈……”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有赵有易，少女首发
　　看到她那么虚弱的时候，还是有些难受的。因为前一世类似的经历，一个人一座陌生的城市，默默打拼，尤其在累了病了的时候，没有人照顾，也会有崩溃的时候。所以，特别能够共情姜黎黎的无助。
　　将姜黎黎照顾了一下，一天的时间也就过去了大半。当然，这一天用在她身上的时间其实很有限……早上买药是跑步后顺便买的，中午奶奶本来就是熬的小米粥……下午给姜黎黎端过去，就是热了一下。其他时间，还是在看书学习的。
　　和姜黎黎相处的时候，和初中的女同学还是有一些区别的。这个不必格外在意，也不必多想，稍微认识到就行了。毕竟姜黎黎是一个长够了的女生，跟她互动的时候，能视作同一个精神层面的人。
　　所以在接触她的时候，一些时间会偶尔暴露出本性来，说话做事都会更加符合他真正的年龄了。也大概能够想到，这种反差带给姜黎黎的心理冲击有多大……挺爽的一件事。
　　算起来，老师是极为特殊的一种职业，成长历程仅仅是从校园到校园。虽然身份变了，但是生存的生态环境大概一如既往的单纯，这个过程中教师不会经历太多社会的毒打……所以当了一段时间的老师，还是会带着学生的那种天真。
　　许多老师，是和这个社会有些脱节的……当然，未必是一件坏事。所以姜黎黎想什么事情，很多时候是瞒不住他的。
　　拿姜黎黎不愿意一大把一大把吃药这件事来说，她看到自己手中的一把药轻轻皱眉头，这个小细节基本上就暴露了心里的想法……当然，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以前他也不喜欢一大把一大把地吃药。可惜，那时候他重病的时候，作为女友的叶娉婷在外面打了一宿的麻将，他连杯热水都没有人递，便只能就着一瓶矿泉水硬着头皮一口气吃下去了。
　　人生有很多个“一把药”，从畏惧到习以为常，大多都是逼出来的。
　　相比之下，姜黎黎还算幸运……她值得一直这么幸运的。
　　从姜黎黎那里出来以后，又约上邱果然和赵强打了一会儿篮球。
　　随着这段时间的锻炼以及身高往上又窜了一点，目前的体格已经比刚刚重生时强了太多……哪怕放在整个县城来看，同年龄段就算不占优势，也绝对不会吃亏。这一点相当重要，篮球这项运动，只有在体格天赋差距不大的时候，谈论技术才有意义。
　　而赵强……绝对属于县城里天赋顶尖的那个批次。
　　他们参加的年龄段是14到16岁，大概可以看做是初中阶段……当然，会有一些高一学生也混进来，但是影响不大，他们的年龄在中间的位置，如果只看身体素质的话，有赵强拉高上限，他们在所有参赛的队伍里得算中上。
　　邱果然异常看重这一场比赛。每天训练得都很刻苦认真，影响着他和赵强也不得不更加投入了。
　　原本觉得他们三个人大概就是打打酱油娱乐一下，但是训练了这一段时间后，有些想法却是发生了一些改变。
　　没必要把预期的目标订得那么低的。
　　首先，他的实力是CUBA首发控卫的水平的，哪怕目前的身体素质打个折扣，球技方面也是远超县城里绝大多数同龄人，而投射能力更是没有人能比的……真正厉害的比自己还强的，这个年龄段差不多已经进职业青训队了，还在县城浪费时间的不会太多。
　　而赵强，前几天已经成功将一个矿泉水瓶给扣进了标筐……很吓人的天赋了。
　　说实话，他们两人的组合，在这座县城里已经算得上顶尖了……这是把所有体训生算上来说的。
　　唯一的短板是邱果然，如果对方吃准她这个弱点，会带来一些麻烦……但不是说其他球队真的靠打邱果然这一个点就能打死他们了。篮球是团体运动，这句话也可以反着理解：不是邱果然一个人在战斗。赵强凭着身高臂展，镇守篮下，会给对手很大的压力，自己在中距离游荡，对方也别想很好的出手……
　　邱果然在外线，吓一吓对手就好了。
　　而且，小县城的初中生，没有经过CBA青训级别的训练，有什么三分可言啊。
　　这样想着，自然信心也就多了不少，也影响着邱果然镇定了一些。
　　……
　　文体局的工作人员在杏花广场上撒了不少盐，让雪融化，又提前两天时间过来清理，总算是卡住了通知的时间节点，将赛场布置出来了。
　　目前还只是初赛，决出每个年龄组的四强。
　　杏花广场的篮球架子很多，每一个半场都设置了一个赛场，配备了专业或者不专业的裁判员。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许多凭着爱好来报名的扑街淘汰出去。
　　易阳他们三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衣，来到杏花广场后，看到了广场入口有几个工作人员摆了几张桌子，正在办公，前面站了好几列参赛人员，秩序稍显混乱，一个工作人员大姐吼道：“都排好一点！排好一点！谁不遵守秩序，就取消他们的参赛资格！”中气十足。
　　另一个看起来像是学过舞蹈的男性工作人员则用软绵绵的语气说：“排好了过来抽签……”
　　邱果然看了看易阳，说：“咱们也过去排队吧！”
　　易阳点点头：“好。”
　　很快，就轮到他们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工作人员低着头，正在翻花名册，说：“队名？”
　　邱果然盯着这个工作人员看了一阵，没什么感情地说：“不散队。”
　　这个队名自然是她想办法说服易阳和赵强取的，其中的小心思自然也是只有她自己能明白了。当时赵强想取一个紫金公牛王朝队，被她说了一顿：“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啊……看我这个名字，不散，什么叫不散？我们的青春不散，我们的感情不散，我们对篮球的热爱不散……多有意义啊！”
　　自然是将赵强说得一愣一愣的，只好挠挠头：“好吧……我，我没意见了……”
　　至于易阳，哼，不用听他的意见。
　　此时，她念出“不散”两个字，那名工作人员明显愣了愣，随后抬起头……正是她的老爸邱帅。
　　邱帅没什么废话，将抽签的盒子推了过去：“抽签吧。”
　　邱果然默默地将手伸进去，取了一张纸出来。
　　“多少号？”
　　“18。”
　　邱帅在对应组别的花名册上，找到“不散队”，写上18，然后点点头：“稍微等一下吧，待会儿会把分组公示出来，你们注意关注一下告示板。”
　　“好。”
　　“你们队长是谁？”
　　“邱果然！”
　　邱帅有些意外地看了邱果然一眼，眼睛露出了笑意：“凭你也能当队长？”
　　邱果然哼了一声，拉着易阳和赵强走了。
　　赵强愤愤地说：“好家伙，那个工作人员看起来好拽啊！竟然狗眼看人低，真是太让人不爽了！”
　　邱果然沉默了一下，锤了赵强一肘子。
　　赵强不明所以，易阳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不觉得那个大叔长得和咱们的队长很像吗？”
　　“呃？？？？”
　　赵强看了邱果然一眼，深深一叹。
　　……
　　抽签还是花费了挺长时间的，因为是县上组织的比赛，参赛人员又必须是拥有本县户籍的当地人，杜绝一切找外援的可能，保障公平的同时也导致了参加的人员稂莠不齐，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吼了几声“XX队到没有？XX队到没有？”无人应答，拖到了抽签的截止时间，工作人员迅速把摊儿一收，推出了公示板刷刷刷写上对阵图，比赛就正式开始了。
　　“14至16年龄段，请到3号球场集合！”
　　易阳他们三个看到三号场的对阵图，他们是18号，第一场跟17号打，17号的队名叫超级赛亚人队。
　　三人互相望了对方一眼，邱果然有些紧张得发着抖，易阳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担心，我们会出线的！”
　　比赛是一场一场地打的，还要等一阵呢。
　　……
　　邱帅看着他的三队学生，说：“待会儿我要去吹成年组的裁判，就不看你们的比赛了。你们运气好，都没有抽到相邻的数字，前几轮都不会对上。所以还是那句话，谁的那一队被淘汰了，回去以后10组高抬腿，折返跑不限组数，不吐不准休息。”
　　“教练……太狠了吧！”
　　“卧槽，早知道不参加了！”
　　邱帅挥了挥手，一副懒得跟你们扯的表情。不过他的学生虽然嘴上喊着惨无人道之类的话，却都是一脸笑嘻嘻的，显然都没把这个比赛放在眼里……本来就是冲着冠军来的。
　　县城里的体育生苗子，大都互相认识，毕竟圈子就那么大点儿。在整个县城的体育生里，接触到这个圈子了，也都知道体训也是要分等级的……根据不同的体训老师，划分出三六九等。
　　体训教练里，其中最差的不知道，但是学生眼中最好的自然还是邱帅。没办法，前CBA的职业球员，这个光环太亮了。
　　每年立志走体育生的学生，首先选择的就是能不能到邱帅的手底下训练……他的收费比学校里的体育老师贵上不少，但是报名的人依旧很多。但不是每一个报名的学生都能成功被邱帅看上。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每届只收10个学生，从高一到高三，一共就收30个，训练的时候三个年级都是分开的，所以再多了时间就不够分配了。
　　这一次参加3V3比赛的是他的高一体训生，有一个年龄超了，正好组三个队。
　　不过，这9个学生也并不是都很厉害……实际上按照他的眼光看，真正有天赋的也就只有罗杰久……16岁，身高185，臂展达到了193，球感也不错，这个天赋，在他的调教下，好好练一下，有希望靠体育进北大、浙江大学这种CUBA名校。
　　除了罗杰久以外的其他学生嘛……比起同届的来说，当然是最好的了，但是真正论天赋，并不出众，身高超过一米八的也就三个，每一个队一个，后面或许还能发育一点，但是上限不高。毕竟是小县城，不可能每一年的学生都是天赋爆表的，还都被他捡到了。
　　都是16岁，也不是没有可能被其他老师的体训队击败。
　　当然，一些年龄相仿的初中生，哪怕球技好一点，但要击败他们倒是不太可能了……系统地训练过，和没有系统的训练过，差距还是很大的。
　　又远远地望了女儿的那支球队一眼……嗯，怎么说呢，看到了她的两个队友，体形上来说还是不错了，尤其是有一个身高目测已经超过了180，大概是183、84的样子，如果和果然的年龄相仿的话，天赋很不错了。
　　看得出来女儿的确是下了决心的……不过不必太担心，他们或许能赢下来一两场，但是遇到体训过的球队，很快就会被淘汰掉了，应该不会有意外。
　　14到16岁，主要还是看16岁的。
　　不过能过来锻炼一下，体验一下，还是很不错的。
　　……
　　比赛在闹哄哄的氛围中开始了。
　　参加比赛的，大多数队伍还是很菜的，乱打一气，很多人一上场就懵逼，心跳加速，不冷静，各种失误不断，眼里也看不到队友……大多数人是没有经过体训的。
　　邱果然看了一阵，并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张了，深深呼吸着，一语不发地紧盯球场。
　　“12号球队，野兽队晋级！”
　　又一支球队进入了下一轮。
　　接下来，是邱果然的熟人……她老爸的体训生，罗杰久领衔的球队。
　　罗杰久他们队的对手一个一米八以上的都没有，实力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
　　罗杰久打得很简单，也很嚣张，自己沉到内线去，要球，背打，要么用脚步，要么直接硬上，同年龄段没人能防守得住。而防守时，他往篮下一站，轻轻松松就能把对手干扰了，甚至送上一两个盖帽……就那么把对方给碾压了。
　　旁边有人说：“卧槽……他们是16岁以内的吗？这么猛！”
　　赵强听得有些不爽，哼了一声：“不就是靠身体打球吗……待会儿你们也这样给我喂球，看我怎么打死他们！”
　　……
　　邱帅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三队学生，其中一队第二轮就被刷下来了。看着三人一脸哭丧的表情，他沉默了良久才问：“怎么被打下来了？”
　　三人的表情都有些扭捏，似乎很难启齿。旁边的罗杰久调侃道：“被果然妹给打下来了！”
　　邱帅微微愣了一下。
　　他目前的这几批学生，都是比邱果然大一点的，偶尔训练的时候，邱果然也在旁边观战过，所以学生们基本都认识邱果然，不知道哪个混小子叫了一次她“果然妹”，久而久之所有人都这样叫她了。
　　邱帅沉默了一下，问：“你们放水了？”
　　罗杰久又在旁边抢答：“放什么水啊，被人给打爆了！”
　　“打爆了？”
　　邱帅又一次沉默了下来，片刻后问：“他们还有几场比赛？”
　　罗杰久说：“他们还有一场比赛就晋级4强了。”
　　“下一场比赛和谁打？”
　　“小白他们队。”
　　小白也是他的学生。一时间，邱帅皱起了眉头。事情一下子超出了他的控制……原本以为，最多能打赢一两个野生队的女儿，突然莫名其妙地干翻了自己的一队学生，还要跟自己的另外一队学生争夺四强的名额……就很离谱了。
　　小白是球技很不错，但是天赋不怎么好的一个学生……有点矮，目前也只有一米七几，但是控运球能力出色，对篮球比赛的理解也很到位，打全场的时候非常棒，是他的体训生中控卫位置上打得最好的。他们那一队唯一的弱点就是身高还偏矮了一点。
　　想了想，邱帅对旁边一个同事说：“下一场比赛你帮我吹一下裁判。我过去看看3号场的情况……”
　　……
　　时间过得很快，已经过了饭点。拖这么长时间打这个比赛，自然有一部分责任是文体局的组织没有那么利索，但更多的原因还是大多数参赛选手实在太业余了，各种情况发生不断。
　　相比之下，类似易阳他们打得既有侵略性又有观赏性的球队就很难得了。
　　邱果然此时非常兴奋，马上又要轮到他们了，只要再赢一场，就能挺进四强，到时候距离取得名次，就是一步之遥了。只是目前还不能高兴得太早，她知道下一个对手是谁，同样是爸爸的学生，小白师哥为首的三个人。
　　小白是他爸爸所有学生里，控运球最厉害的，各种眼花缭乱的运球动作应接不暇，偶尔跟他单挑，每次都被晃得找不着北。但是这一次，并没有那么慌了……这种强大的信心，目前是赵强给的。
　　实在没想到，赵强竟然这么厉害。
　　183的身高，比起罗师兄要差一点，但是赵强的臂展惊人，完全可以看作是一个190的人来看。前面的几场比赛，他和易阳都只做了一件事，拉开空间，然后把球教给赵强，就赢了。
　　和罗杰久打其他球队是如出一辙。
　　其实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的。因为在此之前，赵强在学校里打比赛的时候，也没有那么统治力的表现。仔细想想，大概还是因为3V3的比赛和全场有一些区别的，个人能力在这种比赛中的作用被放大了很多。
　　当然，也多亏了易阳和邱果然的配合和信任。
　　易阳的想法很简单，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出风头的人，能用最简答的方式赢得比赛，那么他就绝对不会用复杂的办法。虽然，他大概也能靠个人能力赢得前面几场比赛，但是既然有“把球交给赵强”这种简单模式，没必要把这个过程搞复杂了。
　　因为是11分制，发球自主，所以还有一方面的原因是对手往往还没有意识过来，就已经被淘汰了。
　　总之是种种因素的叠加，让比赛到目前为止进行得都很轻松。
　　不过邱果然知道，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
　　最后一场比赛了，输，或者4强。
　　三人在球场边上休息了一阵，因为越来越多球队被淘汰，下一场比赛的间隔也越来越短。裁判又吹了哨子：“不散队，对阵费城队！”
　　费城队，就是小白所在的球队。
　　比赛开始前，邱帅已经站在了3号场的边上，双手抱在胸前，沉默地望着赛场。
　　不得不重新审视女儿的两个队友了。
　　首先还是被赵强给吸引去了……单纯从身体天赋上来说，赵强是比同年龄的罗杰久更好的，从臂展上可以看出来。中国人的臂展天生偏短，他在CBA打球的几年，偶尔遇到几个臂展比身高场六七公分的，就算是很吓人了，大多数人的身高和臂展是一个长度……
　　而臂展这个东西，体现在篮球上，最大的优势就是防守能力和终结能力上。在这两项能力上，臂展越长，付出一点点努力，往往就能获得巨大的收益。
　　根据刚才学生们的介绍，也大概知道了女儿这一队能赢，主要靠的就是那个赵强。
　　一时间，他心里还产生了别的想法……
　　算起来，他们才是初二啊。如果等这个赵强再发育一年多，到了高中的时候……或许会是一个很好的苗子。嗯，看看比赛吧。
　　邱果然自然也注意到了场边的老爹，哼了一声，准备发球。
　　此时，球场边上的观众是所有半场边上最多的。但是大多数人都不是看赵强的，反而是来看邱果然的……一个女孩子跟着两个男生组了一个队，参加县上的比赛，怎么说都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场边围满了观众，一些人在起哄：“小妹妹加油！”
　　因为前几场比赛的磨合，邱果然现在已经不怎么紧张了。但是比赛一开始，就朝着她不愿看到的方向上去了。
　　第一球，依旧是传给了赵强，但是没想到他刚刚拿到球，两个人迅速黏了上去，其中还有小白师兄。赵强顶住背后一个人，前面的小白迅速完成合围，而易阳面前同样有一个防守人。
　　“啪！”
　　小白精准地切掉了赵强手中的篮球，随后出三分线，传给邱果然面前的队友，没等她反应过来，就一步过掉，赵强奋力补防，还是慢了一点，打进了。
　　2比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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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果然默然，下意识看了邱帅一眼，看到他依旧没什么表情地站在那里，但是她分明觉得父亲眼里满是嘲讽。
　　易阳和赵强交换了一个眼神。
　　比赛是连续发球规则，胜利的一方可以继续发球。费城队再一次组织进攻，小白持球，眼睛不断在易阳的骚扰下寻找着机会，队友的跑位在他的眼中十分清晰……对手的弱点实在太明显了，就是果然妹。
　　挡拆，拉开赵强和易阳的身位，然后让任意一个队友去单打果然妹，这就是他们的战术思路……刚才上场前邱帅教他们的。如果换其他人，还没有办法执行得那么好，可是这个人是自己，邱教练曾经说过，他有机会靠篮球进名校的。
　　球到人到，传导出色，这一次篮球又传到了邱果然防守的人面前，随后又是一步过掉，一个上篮把球送进。
　　邱果然瘪着嘴，鼻子微微吸了吸，沉默地望着篮球进去，撩了撩几根被汗水沾在脸上的头发，倔强中带着几分自责的表情，令人心疼不已。
　　场下有人起哄嘘费城队，但更多是带着玩笑的味道。
　　但是根本来不及给邱果然调整的机会，费城队迅速发球。下一个回合，又是相同的套路，几番传导跑位后，又成了单打邱果然的局面……这一次她做好了准备，第一时间补防，被人撞了个结实，摔在地上，裁判的哨声响起——
　　阻挡犯规。
　　易阳和赵强第一时间跑过去，准备拉起邱果然。她咬着下嘴唇，委屈巴巴地看了两个队友，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强迫自己撑起一个笑容，“没事……没事……”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赵强生气极了，瞪着那个撞翻邱果然的家伙：“靠！”
　　小白微微一笑……呵呵，毕竟只是初中生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打篮球就有了那种优越感……大概就是接受了邱教练的体训以后吧。看其他人打球，甚至比自己大一些的体训生，都会觉得……很一般，甚至有些看不起他们。篮球是一个靠脑子的运动，大多数人啊，不会用脑子打球的。
　　他也常常指点一些其他“爱好者”，自己是有这样的实力的。这个指点的过程，让他很痛快，尤其每次在篮球场上击败了对方，然后侃侃而谈“你得这样这样”“你不能这样这样……”而对方只能定定地看着，往往必须虚心接受，这种痛快就越发明显了。
　　小白浅笑着指点赵强：“身体天赋不错……可惜啊，还是要动脑子的，篮球是靠脑子的。”
　　易阳皱起了眉头，邱果然望向了赵强……
　　赵强先是一愣，随后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瞪着小白：“有毛病？好为人师？”
　　小白的笑容消失了，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不礼貌，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了。
　　此时，因为刚才的阻挡犯规，费城队重新发球。
　　几番组织传切后，这一次单打邱果然的人成了小白，他微微一笑，一个大幅度的变向拉回，差点将邱果然晃倒，随后一个潇洒的加速，轻松突入内线……就是这么简单，甚至在这个过程中，还一脸轻松地回头看了邱果然一眼。
　　然后……一身声清脆的“啪！”将小白击回了现实。
　　在场边的邱帅愣了愣，表情无法在那么平静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是在有些吓人……小白突破成功的一瞬间，就被赵强盯上了，他迅速放弃自己防守的那个人，往内线赶去，在小白起跳后跟着起跳，直接将这一记上篮给拍在了篮板上！
　　这一球也顿时引起了球场边观众们的一片叫好。
　　赵强啧啧两声：“你用脑子也冒我一个试试？”
　　小白眯起了眼睛。
　　比赛还在继续，这一球被易阳给抢下来，迅速出三分线，传进去，赵强身边只有一个小白。
　　赵强接球的第一时间，顶了小白一下，随后沉底步转身，迎着他的面，正面把球放进篮筐……这个过程中，小白跳起来……够不到赵强的手。
　　赵强又说：“你靠脑子吧，我用身体打球就行了。”
　　小白的表情阴沉下来了。
　　而邱帅在球场边已经露出了兴奋的表情……这还是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苗子……可惜了，如果能再早一点发现他就更好了。
　　接下来，又是不散队发球了。
　　赵强刚才的这一球提振了士气，但比赛还没有结束。
　　这一次，篮球被传给了易阳。
　　他看着球场上的状况，感到有些好笑……最弱的那个人防守自己，两个人围猎赵强，而邱果然基本上是被放空的状态……但也没有办法把球传给邱果然，因为速度太慢，邱果然接球到进攻篮筐，还是会被补防下来的……毕竟，对手每一个人都是体训生啊。
　　到目前为止，他们球队的大多数得分都是赵强获得的。赵强和邱果然都有人关注，唯独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呢。
　　赵强正在和两个对手纠缠，小白冷笑说：“你这下别想接球了。”
　　赵强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小白不为所动。
　　赵强笑着说：“悄悄告诉你们吧……其实我不是大腿，真正的大腿是外线那个……”
　　小白微微一怔，随后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唰！”
　　导弹精准命中太平洋舰队……咳，篮球精准钻入篮筐中。
　　“三分球！”
　　邱帅的眉梢微微一挑。
　　没反小白应过来，那边又发球了，又是一记三分球，像是石子投入湖面，在篮筐上溅起一道漂亮的水花。
　　电光火石的瞬间，不散队就得到了8分！
　　而这是11分制的比赛。
　　小白骂了一句队友，亲自来防守易阳，他不信这个邪……易阳接球的一瞬间，就开始加速，随后一个后拉，出手！
　　不可能进的！
　　在库里横空出世前，小白没见过这种打球方式……运球后直接出手三分？太不专业了，肯定会被教练骂的。
　　然后，又一次目送进球，于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
　　邱果然得意洋洋地对老爸说：“看到了吧，我们赢了，你的学生，嘻……不咋行啊。”
　　邱帅笑了，说：“你零分。”
　　邱果然毫不在乎地说：“我又不像你们男的，一定要在一场胜利里证明自己的作用有多大……”她笑了笑：“就躺赢啦！”
　　“呵。”
　　“没听过那句话吗，巴克利说的，我奶奶跟着乔丹都能拿总冠军。我的两个队友，一个叫赵强，一个叫易阳，嘻，有赵有易，少女首发。”
　　总之是赢了，少女现在的心情好着呢。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他们都是大白菜
　　几天以后，姜黎黎的病已经完全好了，病了一场，似乎脱胎换骨了一般，看上去更有精神了。
　　这段期间，易阳送了几次小米粥过去……反正奶奶爱吃，经常熬煮些小米粥，就拿来借花献佛。不过送的时候，还是说：“特意为你熬的，小米粥比较好消化，味道也比稀饭好吃一点……”
　　姜黎黎感动得稀里哗啦。
　　后来一天，姜黎黎突然敲了家里的门，说是还餐盒的，但是带了两件新买的羽绒服过来，一件给奶奶的，一件给他的，尽管推辞了一下，还是收下了。因为姜黎黎说：“你硬要还给我，我又穿不上，那就只能扔了……欸，被迫浪费。”
　　易阳不满地说：“威胁我啊。”
　　“有点吧……”姜黎黎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其实也没什么。
　　感情就是在这样你来我往，互相关心的过程中越来越融洽，越来越好的。易阳自然无法在物质上给姜黎黎什么，但是在别的方面，偶尔拿点二叔家自己做的香肠啦，奶奶烧的鲫鱼汤拿过去一点啦，或者帮姜黎黎换个灯泡啦，帮她的爱心甲壳虫加个玻璃水啦，也算是一种“偿还”，有主动，有回馈，无论是什么感情，都需要双向的奔赴才能升华。
　　当然，现目前这个阶段，还是自己占便宜更多一点。
　　奶奶收到羽绒服，埋怨了易阳很久，责备他不该收下人家那么贵重的礼物。
　　但是算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给自己买过衣服了。
　　家里的收入其实在这个县城里来看是不算低的，每年三万多的收入，生活的话，自己做饭，也花不了多少钱……但是过日子的账不是那么算的，他们家里只有这一个收入，奶奶不懂什么资产啦、升值啦的道道，只知道没有了门面的收入，他们就没有别的收入了。
　　而将来，阳阳还要念高中，还要念大学……再过一点时间，还要娶媳妇儿……都要花钱的。他没有父亲了，母亲也是个白眼狼，老二也有一大家子要养，阳阳指望不了其他的人，只能指望这一点收入，所以大多数的钱，都要存起来的，平时当然是能节约就节约。奶奶还想过，如果自己年纪再大一点，脑袋糊涂了，或者害一场大病，成了孙子的累赘，也不能动这笔存款的……
　　也是有些愧疚的，这么多年了，其实也没有给孙子买一两件贵一点的羽绒服。
　　羽绒服很暖和啊，还轻，就是太贵了，现在阳阳正在长身体，可能穿一年就穿不上了……多浪费啊。想到这里，责备的话也不再往下说了，奶奶只是久久无言，然后摸了摸易阳的脑袋：“你的老师是一个好人呐……人家家里有什么事，一定要跑勤一点……”
　　易阳感受到了奶奶的情绪，默默地点点头。
　　随后的几天，雪又开始下了，街景在一片白茫茫中变得无比明媚起来。
　　因为下雪的缘故，篮球比赛的决赛一延再延，眼看已经到月底了……再过去一点时间，就要元旦节了。
　　而元旦节前，除了篮球比赛的决赛，还有几件大事要开始着手办了。这几件大事，对于易阳来说都是参与者，自然是不需要操心框架上的事情……不过，他的定位是这件几事里不可或缺的，也需要打起来一点精神。
　　首先自然是元旦文艺晚会的事情。这件事其实是学习之外的“不务正业”，本来不该花费这么多精力的，但是有些事情不能这么算账……张卜寿、宁枝馨，还有姜黎黎为了这次的表演付出了很多，他们每一个人都在努力着，哪怕不为自己想，为他们，为这段时间以来付出的汗水和精力，都要想办法把最好的效果呈现出来。
　　目前这首最初的梦想已经不是刚刚开始编配的那个粗糙版本了。随着大家对这首曲子的熟练度越来越高，玩得自然也就越来越花……
　　宁枝馨升级了前奏和间奏，有一段小即兴……她的钢琴水平其实很不错了。当然，即兴也是要分三个等级的：乱弹，即编即弹，乱弹，只是第一个乱弹到第二个乱弹，之间的差距可能十年不止。目前她还在第一个阶段的乱弹中，就是在调内几个音上行下行弹几段旋律出来……但配合键盘的几个音色，很酷炫了。
　　少女每每弹奏的时候，就像在发光。
　　而张卜寿同样找到了打鼓的感觉……这玩意儿就是一个熟能生巧的过程。练得多了，就不甘心只敲那几个基础的节奏型了，在某一个地方，加段花里胡哨的叮叮咚咚锵，他觉得自己帅死了。
　　其实，不光他自己觉得，连易阳都觉得，这个憨货竟然还有点范儿？
　　在正式表演之前，进行了一次彩排，或者说是初筛。没有观众，只有一群老师和领导在下面，对每一个节目评头论足。这也是刘冬虹首次看到易阳他们准备的节目。
　　原本，并没有多大的期待。实际上，她在心里也是不怎么在乎这个节目的。但是随着前几个节目惊艳登场，她听到后面坐的领导说话，隐约听到“XX班的老师很重视这件事嘛，节目的质量很高！”“呵呵，的确是这样的，这件事虽然不是学习上的任务，但也能体现出一个老师的尽职尽责程度……”“政治觉悟很高嘛……”
　　一时间，有点闷住了。尽管，她觉得不该在乎这些领导的话，她不认为重视这个文艺演出就是政治觉悟高的表现，但领导的话还是让她有些不舒服了。
　　随后，又上台了几个节目，一看就是没有认真准备的，乱七八糟的合唱，期间还有人笑了场。后面的领导没有说话了，但是刘冬虹分明能想象到那些领导都把脸沉下来了。
　　随后，又登台了一个吉他弹唱的……嗯，先不谈吉他弹得怎么样，唱是真的难听……没有一句唱在调上，还是情歌。后面的领导终于有些忍不住开了一句玩笑：“XX班的老师啊，看来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了，呵呵。”
　　于是，刘冬虹忍不住忐忑起来了……早知道的话，真该在前面一点的某个时间，检查一下易阳他们的节目效果的。
　　很快，就轮到易阳他们登台了。
　　易阳站在台上，下面的领导啊、老师什么的都一脸沉默的望着他们，灯光很暗，强烈的压迫感……
　　宁枝馨脸红着，张卜寿也傻愣愣地盯着下面，看上去紧张极了。易阳小声对两人说：“听我说，他们都是大白菜……别看他们，你们看我！”
　　听了易阳的话，两人才将目光转向了易阳……似乎真的没有那么紧张了。
　　易阳微微一笑，拿着话筒，鞠了一躬，随后对台下的老师领导们说：“各位老师，大家好。我们是来自初二一班的黄金时代乐队，我们带来的节目是……《最初的梦想》！”
　　刘冬虹紧张极了，跟她一样紧张的，还有坐在角落里的姜黎黎……作为音乐老师，她自然也被通知过来参与节目选拔了。
　　姜黎黎想着，不管他们发挥得怎么样，都要想办法推荐他们上！
　　但是当前奏响起，所有人的想法都在某个时间节点暂停了一下……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感知不到一个乐队的水平是什么样的，他们的评价标准就一条……看像不像那么一回事。
　　前奏响起的第一时间，大家都觉得，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就足够了。
　　舞台上表演着，下面却没什么反响。的确没办法指望一群端着脸，带着审视目光的家伙来几声吆喝。
　　宁枝馨弹错了几个音，张卜寿练了好久的加花也不敢用出来，好在三人都挺有默契的，尤其是易阳，每次都能再关键时刻把即将跑偏的演奏给强行带回来……当然，不能说是表现得多好，只能说是跌跌撞撞地完成了演奏。
　　结束的时候，宁枝馨手心全是汗，有些难过地说：“他们都是大白菜……他们都是大白菜，我刚才一直念这两句话了，走神了，对不起……”
　　张卜寿也有些沮丧地说：“是不是砸了？”
　　易阳说：“不用担心，他们都听不出来咱们弹错的。”
　　分管老师说：“好了，初二一班的三位同学，可以下台了，在旁边等等吧。”
　　没有什么反馈，越是这样就越忐忑。宁枝馨一下台，眼泪就哗啦哗啦地流出来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易阳拍拍她的肩膀说：“没有的事情，已经很棒了。结果不是还没公布吗？别哭了，待会儿请你喝奶茶。”
　　“呜……”
　　张卜寿说：“我也挺伤心的，待会儿也请我呗？”
　　易阳说：“滚。”
　　宁枝馨破涕为笑，抹了抹眼泪花：“算啦算啦……我请你们吧。”
　　张卜寿嘿嘿傻笑，说：“那我请你们吃红烧肉！”
　　一时间，总算是忘记了此时的不愉快。
　　……
　　当易阳他们的节目表演结束后，刘冬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简直太棒了好吧！
　　就跟真的乐队一样！没想到，易阳这小子胡闹了一年，踏实下来，不仅学习能跟上，在文艺方面也很不错，这么有艺术细胞的。
　　随后，听到后面的校领导谈笑，扯了几句题外话，直到某个领导说了一句……
　　“这个节目，可以保留一下，歌词比较正能量嘛。”
　　现实不是网络小说，没有人真的会因为几个学生表演了一个节目就大呼小叫，震惊不已……自然是很不错了，但是当一个节目上了一个台阶，大家就会下意识地拿它跟更高层面的同类相比较。易阳他们的节目，在那些领导眼中……对比的参照物已经是电视里的乐队表演了。
　　不能说是很惊艳，但的确是有资格登上一个不错的舞台了。
　　当天并没有宣布结果，也是考虑到要照顾一下一些落选的学生的心情。同时，相同类型的节目比较多，也的确需要商量一下保留什么，取消什么的问题。
　　几天后，刘冬虹也是将三人叫到办公室里宣布了三人的节目正式进入了元旦晚会的节目大名单中。
　　出来的时候，易阳调侃着宁枝馨：“看吧，我都说了肯定能进的。”
　　这时张卜寿却哭了起来，另外两人都惊讶地望着胖子。
　　张卜寿抽着说：“我只是觉得……第一次努力做一件事，没有白费力气……”
　　宁枝馨表情复杂地看了易阳一眼，其实她……不是很能懂此时张卜寿的情绪。
　　易阳当然懂了，他只是拍了拍张卜寿的肩膀：“以后还会有更多机会的！”
　　张卜寿眼里的光更多了。
　　……
　　除了元旦晚会的事情，还有一件重中之重的事情，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自然就是定在元旦晚会白天的知识竞赛决赛了。
　　但是队伍里有罗冰和骆落月，尤其是罗冰，基本上就是他们的底气。但不是说就不必准备了。
　　这一次的知识竞赛，题库和上次的不同，据说有一个上千套题的题库，不会像上次的那一套题库，出的题那么深，但是大概会很偏，唯一的好消息是都是选择题。
　　这个不太好准备，只能看一些百科全书，有可能撞上那么一两道题，所以大多数时候易阳都没有怎么关注这个，只是每次和罗冰、骆落月碰头的时候，都是说：“真的认真准备了……”给糊弄过去。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学校也是一台精密的系统，这台系统中的每一个环节各自运转，然后让整体徐徐向前。只是，既定的轨迹被一个来自省城一中的电话给稍微破坏了节奏。
　　学校行政办公室。
　　“喂，你好，清河中学……哦，嗯，您说……哦，提前两天过来是吗？哦，要带几个交流生过来是吗……明白了，我马上跟领导报告一下！”
　　挂上了电话，负责接电话的行政老师露出郁闷的表情：“计划说变就变！真是……什么都还没准备……”
　　旁边的人不明所以：“怎么了？”
　　“一中那边说要调整一下计划，行程时间计划，都要调整一下，还想顺便带几个交流生过来，问我们方不方便，如果方便的话就正式行文……咱们能说不方便吗？我回应的是跟领导报告一下，领导肯定是欣然答应……唉，又得加班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性本流氓
　　元旦晚会并不是元旦节的那天，而是在元旦节的前一天。这样安排自然有领导们的考虑……大好的节日，怎么能浪费在工作上呢？对他们来说，搞一个晚会，也是工作啊。
　　晚会的三天前，一中的工作组抵达了学校。没有惊动学生，一切都进行得很低调。学校举行了一个小小的欢迎会，在党委会议室里，搞了一个小小的座谈会，参加的人也不多，都是双方的领导。从级别上来说，清河初中是校长，一中则是一个主任，但是从掌握的资源上看，一中的主任比清河校长可要硬多了。
　　交流得十分融洽。双方一开始都是念念稿子，谈一谈目的、希冀，期望达到的效果……随后就开始十分轻松地发言了，这边的校长谈一谈感谢的话，几个项目上的合作还需要一中鼎力支持！这一次的安排这样这样搞，贵工作组看合适吗？旁边的几个副校长啦、书记啦什么的附和几声。而那边的一中工作组，则是和和气气地说，在省厅的领导下，这些都是应该的，要让教育资源实现互通，让所有学生都能享受到好的教育……各种云云。
　　气氛自然越来越舒畅的。双方都能再各自的圈子混到一定的职务，那么往往都是情商极高之人，简简单单的一个座谈会，自然不可能沉闷的，更不可能冷场尴尬。聊了一会儿，主任拿着清河中学提供的日程计划表，随意问了几个细节上的问题，听了一下解答。
　　“哦……元旦节前面的这一天，只有两项安排对吗？”
　　“是的，上午是一个知识竞赛，嗯，我们也是第一次搞，算是尝试吧，总是鼓励学生多阅读课外书，不要搞填鸭式的教育，但是很难落实下来，搞一个这种知识竞赛，一方面能够鼓励学生们读一读课外书，一方面也能丰富他们的课余活动。”
　　“这个活动很好，我觉得很有意义，甚至一中也可以效仿一下啊！崔校长到时候也可以指导指导我们嘛！”
　　一中哪怕要搞，人家人才济济，资源丰富，哪里需要清河初中来指导的？这种话自然是不可能当真的，不过听着总是让人舒服。
　　一中的主任又想了想，说：“我们这一次带了三个学生过来，跟贵校的同学交流学习，要我看，干脆也让他们参加一下这个知识竞赛，体验一下，崔校长觉得可以吗？”
　　几名校领导相视一眼，崔校长笑了笑：“这个想法我完全同意！我们这个交流，本来就是抱着互相学习互相进步的初衷搞的，不仅是我们老师层面的交流，学生层面的交流更重要……刘老师，下来以后你落实一下！”
　　事情就在三言两语中如此定下来。
　　校长顺着话又客套了两句，才说：“不过呢，我们这边的师资力量还是要差得多，在题库方面，也只能去找一找一些现成的题库，说实话，做不到跟本地学生水平相适应……我看这样，工作组的老师们也可以出几道题，放在题库里面嘛……”
　　这算是邀请了。这种请别人出题的邀请，更有一种“请你指点指点”的味道在里面，姿态非常的低。同时，也有一种意思是，保证绝对的公平。很快，就达成共识了，工作组的几名老师一人出上几道题，也放进题库。
　　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座谈会结束了。会后，行政办公室主任将几名工作组的老师送去休息，崔校长和剩下的一众老师又说了一下工作安排。刘老师问：“题库如果增加了一中老师那边出的题……比例该怎么控制呢？”
　　崔校长微微一笑：“要做到我们的题和他们的题一半一半。”
　　“一半？”
　　“我们虽然能够保证绝对不泄露题目出去，但是难免人家怀疑嘛……比赛的时候，一半的题都用他们的，会比较公平一些，下来刘老师你落实一下。”
　　“好的……”
　　……
　　元旦晚会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许多人都被抽去帮忙了。出这种公差，往往是一个班出两个人，作为班长的他，还有劳动委员的张卜寿光荣上榜了。
　　易阳叹了口气，心里当然是不太愿意参与的。而张卜寿看起来也没有前面几次那么兴奋了，易阳知道，那是因为尽管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劳动委员了，张雪芬的梦却已经碎了。
　　两人一起往学校的大礼堂走去。路上无聊，易阳便调侃张卜寿：“待会儿又要见到张雪芬了哦……”
　　张卜寿沉默了一下：“我……不喜欢她了。”
　　易阳哈哈大笑，说：“是吧……那待会儿我们不要跟她说话。”
　　张卜寿扭头过来，认真地说：“当然了！”
　　两人来到大礼堂。学生会的几个干事正在忙碌，然后有几个老师正在指挥学生干活儿，易阳扫了一眼，看明白了不过是打扫打扫卫生，这种时候没有必要那么认真的，张卜寿准备去领工具，被他拉住了，然后在老师过来的时候，他装模作样地搬弄一番礼堂的椅子，糊弄过去了。等老师一走，便堂而皇之地往椅子上一坐……偷懒。
　　张卜寿目瞪口呆地看着易阳这番操作，有些心虚地坐在易阳旁边，小声问：“这样……不好吧？”
　　易阳说：“是不太好的。”
　　“那……”
　　“所以要偷偷摸摸的啊。”
　　“我不是说这个……”
　　但是易阳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了，张卜寿叹了口气，便也在旁边坐下了。
　　就在这时，有学生会的人注意到了偷懒的两人，过来拍了拍他们两人的椅子，说：“你们几班的？跑这儿睡觉来了？”
　　易阳抬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突然有些乐了，这人不就是张雪芬的那个小男朋友吗？还是学生会的？怪不得能跟张雪芬勾搭上呢。再看张卜寿，他的表情有些微妙，第一时间站了起来，正要狡辩。易阳摆了摆手，示意张卜寿住嘴，大大咧咧地站了起来……他的身高比张雪芬的小男朋友还要高一点的。
　　易阳听姜黎黎说过大学是学生会是很有权威的，有些干得好的甚至能靠学生会的经历挖到人生第一桶金……但初中阶段的学生会，说得难听的一点，那就是老师的狗腿子，除了打报告检查卫生什么的，没什么作用。而初中生又没有什么情商的概念，总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其他的地方易阳不知道，清河初中的学生会连宁枝馨都不喜欢。
　　易阳说：“我们又不是来打扫卫生的。”
　　“不是打扫卫生的？”张雪芬的小男友皱起眉头。
　　易阳看了一眼他胸前的姓名牌，钟泽立，默默记下他的名字，才说：“我是知识竞赛的选手，我们过来是踩一下点，熟悉一下知识竞赛的会场的。”
　　钟泽立皱着眉：“踩点？”他左右望了望，没有老师在附近可以供他求证，便疑惑地说：“没听说过啊……”
　　易阳说：“年纪主任安排的事情，你当然不知道了……来，让一让……阿寿，再瞧瞧那个角度能不能看到主席台上的情况……”
　　张卜寿目瞪口呆，看着易阳扯起谎来眼睛就不眨一下，一时间内心又涌现了无穷的敬意。
　　等易阳把钟泽立给打发走了，张卜寿忍不住问：“兄弟……你怎么做到的啊？我觉得你实在太……太吊了。你不害怕被戳穿吗？”
　　易阳拍了拍张卜寿的肩膀：“这不是什么很厉害的本事。这么跟你会说吧，学生会的学生，甚至一些老师，都挺幼稚的，只要你在气势上镇住了他，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求证？这种事情他跟谁求证？跟年纪主任吗？”
　　张卜寿被易阳的理论说得一愣一愣的，想了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太厉害了。”
　　两人又继续偷懒了。不过区别就是张卜寿没有刚才的胆怯了，甚至十分嚣张地把脚搭在了前排的座椅上。
　　易阳拍拍张卜寿：“我去上个厕所，你自己先待一会儿。待会儿一起回。”
　　张卜寿点点头：“行，去吧去吧。”
　　过了一会儿，负责礼堂布置的老师回来了，一眼就看到正在偷懒的张卜寿，皱着眉头过去，拍了拍椅子：“你是几班的？到这儿休息来了？”
　　张卜寿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但随后想起了易阳的话，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两声不紧张，不紧张，她是大白菜，说：“我……我是参加知识竞赛的，到这儿踩……”
　　“什么？”
　　“我是……”
　　“马上跟我去办公室一趟！”


第一百三十章 不对外开放哦
　　易阳回来的时候，张卜寿人已经不在了。心里叹了口气，好家伙，一个人就先溜了？太不讲义气了。想了想便也准备找个机会溜了，就在这时，外面走进来几个领导……他一眼就认出来，是崔校长带着几个人在闲逛。
　　心中微微一动……关于一中的工作组抵达学校的事情是知道的。
　　既然已经决定要争取一下这个下学期的交流，那么在这种场合露露脸是有必要的。事情的发展都不是孤立的，这里发一点力，那里发一点力，或许就能让一件事朝着希望的方向去了。而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发力”，对于他这样没有关系的人来说，必须靠自己都努力去争取的。
　　给一中工作组留下点好的印象，再给校长留下点好印象，说服刘冬虹推荐自己去应该问题也不大，那么或许，就有机会了。
　　想到这里，易阳随意从旁边的一个学生手上顺了一把扫把，不动声色的一边扫地一边往那几个领导那里去凑。
　　也隐隐约约能够听到几个人谈论的话。
　　“这里就是我们的大礼堂了，能够容纳五百多名师生，不过设备还很简陋……几天后的晚会和知识竞赛，都在这里举行。”
　　“很不错了……”
　　易阳想着，怎样才能自然而然地在他们几个人面前刷个眼熟呢……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颇为愤怒的声音：“好家伙，你竟然敢骗我！”
　　易阳侧过头一看，是钟泽立，他用手拎了拎象征着学生会身份的袖章，慢慢走到面前，说：“什么知识竞赛！根本没有的事情！”也是刚才张卜寿被抓，他才知道的。
　　钟泽立的声音嚷嚷得很大，那边的几个领导都注意到了，崔校长皱起眉头，他不希望在陪工作组转悠的时候遇到一些意外，而吴主任也注意到了，好奇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主要是听到“知识竞赛”几个字了。
　　他们几人便走了过来。
　　易阳表情全程没有什么波澜，见钟泽立还准备嚷，便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你再废话，我就跟老师举报你早恋！”
　　钟泽立顿时一惊，气势瞬间矮了下去，结结巴巴地逞强道：“你……你说什么……”
　　易阳冷笑一声，拿捏这些小孩子实在是太简单了。说实话，出公差偷懒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所以说他也知道自己是没有道理的那一方。但是钟泽立的语气完全是一副得理不饶人，鸡毛当令箭的做法，那么怎么可能任由他上纲上线呢？
　　他性本流氓啊。
　　崔校长问：“怎么了？”
　　易阳转过来，平静地说：“校长好……我是参加月底知识竞赛的学生之一，也是初二一班的班长，今天过来打扫卫生，顺便感受一下赛场。跟学生会的商量这件事呢。”
　　钟泽立说不出来话了。
　　崔校长眉梢微微一挑，突然问：“你是……初二八班的，还是那个天龙八部？”
　　易阳微微一怔，迅速反应过来，说：“呃……天龙八部……”
　　崔校长笑了笑，望向不明所以的吴主任，随口解释了一下天龙八部的事情，几个领导听了，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吴主任也多看了易阳两眼。
　　校长对易阳和钟泽立叨叨两句，让他们携手共进，共创辉煌，为打扫礼堂的事业添砖加瓦，才对工作组的说：“我们再去其他地方转转吧……”
　　“可以，我看到你们学校修了几个工程项目？”
　　“是的，一个室内篮球场，马上就可以投入使用了，还有一个室内游泳馆，一个图书馆……”
　　几个领导边谈边走了。
　　易阳这才转过来看了看钟泽立一眼，将扫把丢给他，说：“你继续。”
　　拍拍手，潇洒走了。
　　钟泽立嘴角微微抽搐……
　　太特么流氓了。
　　……
　　清河县大约是内地和少数民族聚居地若梁自治州的分界位置，除了文化上的分界线，还是气候的分界线……再稍微往东走一点，雪下来就成雨了，这个季节的雨落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将寒意渗进人的骨子里，比在雪里可要难受多了。
　　所以，甘甜还挺喜欢这里的。
　　算起来，她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踩雪玩呢，踩在蓬松的雪地上，只听到咯吱咯吱，脚就微微往下陷进去了一点，这是一种对她来说有趣的体验。
　　不过跟她一起过来的杨嘉和周康似乎并不这么觉得，到这里以后，一直在吐槽，从食堂里的菜看起来不卫生，到宿舍没有独立的洗浴环境……等等等等。
　　甘甜说：“没有关系啦，反正咱们也只待一周。”她想，反正女生这边的宿舍是有独立的卫浴的。
　　“早知道，就不参加这次的交流了……唉。”
　　“咱们去四处逛逛吧。”
　　正式上课是明天，今天他们还很自由的。
　　三人便在学校里瞎逛起来。
　　对于杨嘉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有些……落后，看什么都有一种大城市来的人到乡下扶贫时的感受，自然不至于因此而鄙夷，但是优越感是肯定会有的，一路上一边走一边指指点点，大都是类似“竟然还有这种东西”“哇，好有年代感啊……”之类的句式。
　　旁边的周康和他有大概类似的想法，对他来说，这一次的交流更像是一种旅游，见识一下全省最好的初中以外的“民间疾苦”。而他的学校家长鼓励他们到这里来交流，未尝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有见一见差一点的地方，才知道当下的读书环境是多么的优越，才知道珍惜。
　　不过，这种优越感是不能表现出来的。他们的家庭环境哪怕在省城也算不错的，家里人不是经商的就是从政的，哪怕打工，也是高级打工人，耳濡目染之下，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什么样的环境说什么样的话，怎样才算得体了。
　　他们的吐槽仅限于三人之间。
　　逛了一会儿，唯一让他们觉得惊讶的是这座学校的占地面积还是挺大的，然后班级很多，一个年级竟然有二十多个班，除此之外，刚刚抵达的新奇感很快就消耗殆尽了。
　　“连个图书室都没有。”周康叹了口气。
　　甘甜一路上没怎么说话，听到周康的话，笑了笑：“你还要去看书啊……”
　　“那倒不是……难得出来一趟，好好休息一下，只是感慨一下。”
　　自然，也是看到了不少当地的学生。
　　相比于他们一中初中部的学生，这里的学生留给他们的印象大都是……穿着很土，有些人打扮得还挺夸张，发型什么的。大多数人的皮肤有点黑，看起来没有那么干净。偶尔遇到几个程度夸张的“非主流”，三人相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然后一起悄悄笑。
　　这里不像他们的学校。一中管理得很严，女生不允许打耳环染发，男生不允许留长发，每一个人进了学校必须穿校服，戴校牌，如果没有这些东西，会被学生会的抓到教务处去……相比之下，这里充满了自由的气息。
　　他们三个人自然都是初二的学生，因为初三忙着中考的事情，初一的小子们太小了，所以交流的机会一般都在初二产生。都是住校的，宿舍也已经分好类，混在同年级的几个住校生班里。
　　逛了一圈儿，周康叹了口气，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学校啊，没啥好看的女生啊。”
　　甘甜说：“也没什么好看的男生呢。我们是来看帅哥美女的吗？”
　　杨嘉说：“对了你们知道吗，我们也要参加一下这个学校举办的知识竞赛，吴老师和这边的学校已经谈好了。”
　　“参加就参加吧。”甘甜满不在乎地说。
　　周康也说：“参加就参加吧。我还听说了咱们这边的老师要出题的。”
　　“这里的学生……嗯，知识面应该比较窄吧，没什么好担心的。”
　　……
　　到了晚上，明晃晃的灯下，雪花又开始飘下来了。三个学生跟着一个老师，漫步在校园里，说说笑笑。
　　三个来自一中的学生，在老师的要求下已经换上了一中的校服……同时清河初中也在下午的时候通知接下来每一个学生必须穿校服。此时只有住校生还在上晚自习，学校里空空荡荡的，很多地方没有灯，他们转了一圈，索性往学校外面走去了。
　　走到学校大门口的时候，门卫大爷正准备上去拦截，一看到三个学生的校服，顿时肃然起敬，笑呵呵地说：“是省城来的老师吧？”
　　“嗯，带几个学生在这儿附近转转，可以吗。”张超说。
　　“瞧您说的，有你们老师带着，哪儿有不行的……”大爷的眼中是尊敬的，但不是尊敬权威的神色，而是尊敬知识的神色。他听人说起过，省城来的几个学生，每一个都是清华背北大的苗子……
　　清华北大啊……
　　三人走出了校门，周康和杨嘉回头看了一眼门卫大爷，他还带着那种尊敬的目光望着他们。
　　一时间，几人的虚荣心被灌的满满的。
　　张超是负责照顾三个交流生生活的老师，严格地说不算“老师”，是一中的事业工勤编制，入伍十二年，退伍后分配到地方工作，给领导做驾驶员，不到一年，几经辗转，到了一中。
　　这一次，他是驾驶员兼生活老师。
　　虽然入伍十二年，但是他现在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岁数，看上去体形精瘦，很显年轻。
　　张超虽然是退伍老兵，但是在平时的生活中并没有表现的像一个机器人一样严谨……反而，在部队里能留队到3期士官的，大多数都有不错的情商，平时逗逗三个小家伙，开点有趣的玩笑，一点都没有大人的架子，三个交流生都很喜欢这个大哥哥。
　　喜欢他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很放松，张超不会墨守陈规，偶尔会带着几个小家伙在可控的范围里干些出格的事情。
　　今天傍晚的时候，两个男生说想出去吃点麻辣烫，张超说：“一周全封闭，不行的。”
　　而甘甜说她也想吃麻辣烫，张超想了想，说：“那就等晚上吧，我带你们出去。”
　　杨嘉和周康首次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距离学校没多远的地方，就有一家麻辣烫的小馆子，很便宜，三块钱一碗，拿一个小竹篓去夹菜，能夹多少算多少，很多学生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小竹篓塞得满满当当。不过没什么荤菜，一人夹了一碗，也不过十多块钱。
　　等待的时间，张超就问几人对这个学校的感觉怎么样，他们一开始都不愿意说实话，只是说这里很好，很自由，等等……
　　张超知道，大城市里的孩子是不一样的，很小很小的年纪就懂得隐藏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甚至一中那些孩子，大都早熟得能看明白一些成年人的游戏规则了。他说：“是吗……我以前也是一个小县城读的书，小县城能体验到很多大城市体验不到的东西……嘿嘿，不过呢，如果让我选择，我还是愿意自己的孩子在大城市长大……”
　　毕竟是未成年人，东拉西扯，诱导一番，就开始说实话了。
　　“这里的学生……嗯，怎么说呢，我觉得有点幼稚。”甘甜说。
　　周康说：“我觉得……很多学生没什么礼貌吧，经常能听到一些人说脏话的。”脏话在一中也有，但在公共场合，还是没有那么泛滥的。而这里的人，似乎已经将脏话视为一件正常的事情了。
　　“成绩应该……挺差的吧。”
　　“看了他们的光荣榜，一个叫罗冰的分数很高，大概他们学校期中考试的题比较简单吧。”
　　杨嘉想了想，说：“我今天下午想打会儿篮球，这里连个像样的篮球场都没有！”
　　总之，你一言我一言，说的都是这所学校比不上一中的地方……也确实如此，目前还找不到能比得上的地方。
　　说到篮球，张超眼神微微一动，说：“我看到学校里不是有一个室内篮球场吗？”
　　“锁上了，应该是不对外开放吧？”
　　张超想了想，说：“我刚才看到灯亮着的。”
　　杨嘉微微一喜：“真的？”他很喜欢打篮球，但是因为下雪的缘故，学习里的篮球场都打不了球。
　　甘甜和周康相视一眼，他们两个不会打球啊……
　　张超说：“行啊，那咱们赶紧吃，吃完了去那个球场看看！”
　　……
　　半个小时后，张超带着三个学生站在了室内篮球馆的门口。
　　冬天天黑得格外早，但实际上时间并没有多晚。住校生班的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才下课。
　　球馆的灯亮着，但大门紧闭。
　　张超敲了敲门，耐心等候了一阵，一个看上去乖巧的少女打开门，没什么表情，说：“不对外开放哦。”
　　几人听到球馆里篮球的声音“砰砰砰……”


第一百三十一章 窥斑见豹
　　“不对外开放哦～”
　　说话的自然是马思雨了。因为县上篮球比赛延后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办，所以他们还是要继续练球的。
　　有那么一瞬间，杨嘉和周康都愣住了。
　　逛了一天，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啊！
　　张超微微一笑，说：“是这样的，我们是一中来的……”
　　“哦。”
　　“就是说，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们也想一起打打球。”
　　“不行。”
　　周康在旁边说：“同学，我们是一中的……”
　　马思雨皱起了眉头：“一中的，一中的，知道了，知道了，你们是一中的。但是这里现在还不对外开放，都没有装修完呢。”管你是几中的呢。
　　杨嘉说：“可是里面明明有人啊。”
　　马思雨说：“有人是有人……”
　　“那为什么不能让我们进去？”甘甜问。
　　马思雨上下打量了甘甜一眼，严格地说，甘甜不算很漂亮的女生，她留着一头小短发，但是皮肤很白，这一点几乎可以作为分别在省城和县城长大的人的区别标志。
　　“都说了不行。”
　　甘甜的犟脾气就上来了。在很多很多时候，她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比如她就能够忍受这座学校的食堂、洗浴设施、卫生间……但是当她觉得一件事情没有道理的时候，犟起来也是十头牛都拉不动的。比如此时，她就觉得对方没有道理不让他们进。
　　如果对方是一个老师，可能这句“不对外开放”还比较有权威，但是对方分明也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她凭什么可以主宰这座球馆？
　　甘甜说：“哪个老师说了能算？我们去找那个老师说说。”
　　马思雨皱起了眉头：“都说了不行。你是不是听不懂话？”
　　甘甜更生气了……来到这所学校以后，只要亮明自己的一中交流生身份，就没有碰过壁。在这所学校，仿佛“一中的”已经成了一张特殊的通行证，特权牌，用起来无往不利，这是首次遇到失灵的时候……此时已经不是能不能进去打球的问题了，这牵扯到了其他方面……
　　正要说话，甘甜却被张超按住了肩膀。
　　张超笑眯眯地说：“里面有同学在打球对吗？”
　　马思雨说：“没有。”
　　篮球声“砰砰砰……”
　　众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马思雨说：“好吧，有。我们正在搞训练，但这座球馆目前还没有对外开放，反正就是你们不能进去。”
　　就在这时，球馆里面的易阳注意到马思雨一直都没有把外面的人打发走，便将球丢下，对赵强和邱果然说：“我过去看看。”
　　“怎么了？”易阳走到马思雨旁边。
　　马思雨说：“他们几个想进来打球呗。”
　　此时，甘甜有些生气地说：“为什么你们都能进去？”随后微微一怔——看到了易阳。
　　此时易阳刚刚打了球，室内还是比较暖和的，便也出了汗，不长不短的头发因为汗水的原因一搓一搓地随意凌乱，就像一个漫画里的少年。
　　呀，帅哥。
　　易阳注意到了甘甜身上的校服，眼神微微一动，说：“让他们进来吧。”
　　马思雨有些不太高兴地：“哦……”了一声。
　　甘甜有些开心起来，因为似乎，这个帅哥是看到自己了才说的“让他们进来”的话……很难不让人心情愉快啊。
　　张超注意到了易阳的说话方式，以及马思雨对他的态度，心里微微一动。
　　这个少年，似乎给人一种很成熟的错觉啊，想了想，准备搭话，对方却自顾自地开口了：“这座球场还没有建好，我们几个呢……嗯，因为县上有比赛，在这里训练。”这句话分开看当然都是实话，但是给人的听觉却像是因为县上有比赛，所以学校特意安排他们在这个球馆里训练一般。
　　果然，几人都被易阳这番话给绕进去了。
　　他们此时心里大致想的都是，代表学校参加县上的比赛？这几个人应该是体育生吧。
　　此时，杨嘉注意到了邱果然，看到她正在上篮，愣了愣，脱口而出：“还有女孩子？”
　　易阳笑着说：“我们的队长哦。”
　　几人的脑子里都蹦出来一个词语……英姿飒爽。
　　张超有些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训练了。”
　　甘甜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易阳说：“不知道你们是带着任务的……嗯，我们是一中的学生，刚到这里，有些事情不太懂的。”
　　易阳说：“没什么关系。”指了指那边的篮球架：“你们要打球的话，去那边打就好了。不过我们也练不了多长时间了。”他抬手看了看十几块钱的电子表，说：“大概二十几分钟吧，我们一走就得锁门。”
　　杨嘉突然说：“要不然一起玩儿会儿吧！”
　　他很喜欢打球，在一中那边也是班上篮球队的主力……自然不是体育生，但是他一向对自己的篮球实力很有信心。遇到这座学校里大概是打球最好的学生，便有心想和对方“切磋”一下。
　　到这里，并没有带上什么恶意。尽管，他们三个人或多或少都带着一点来自“一中”的优越感，但是这种优越感还不至于转化成某种嚣张跋扈。生活不是小说，总得来说没有那么多强行装逼然后被打脸的桥段的。
　　易阳想了想便也同意了，今天的篮球练得也差不多了。但他不准备上，只是让赵强配杨嘉玩玩儿。邱果然也下了场，坐在马思雨旁边，几人在球场边的椅子上坐下。
　　看赵强和杨嘉单挑。
　　易阳愿意让几人进来，自然有他的考虑。他特意坐在了那个貌似老师的男人旁边，随意说说县上的比赛……自然省略了组队的初衷，就着这个话题，便和张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张超此时对易阳是有些好奇的，尤其是听他说话。一个人的谈吐，是很能暴露他的阅历的。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少年给他一种阅历丰富的错觉……当然是错觉，他不露痕迹地跟易阳聊着天，一面在心理给他打上一个“少年老成”的标签。
　　甘甜也想插话进去，但是试了几次，都找不到切入点，只能嘿嘿地笑着，易阳也算照顾她的情绪，是不是看她两眼，仿佛几句话是对她说的一般。而马思雨和邱果然都懒得说话，周康主动跟她们聊了起来，自顾自地说一中的篮球队如何如何的事情……邱果然问了一句“那你会打篮球吗？”让他愣了半天。
　　然后突然某个时刻，易阳就聊起了交流生的事情。说到这个，甘甜就兴奋起来了，滔滔不绝地开始介绍关于交流生的事情，说必须是学校里成绩排名前多少多少，要参加多少校内活动，种种种种条件，才能够得上资格。
　　易阳对甘甜说的东西不感兴趣，但还是敷衍着，某一个时刻，终于看似无意地说了一句：“对了……如果是想去一中交流的话，需要满足什么条件？一中那边有没有设置什么条件？哦，我有一个朋友想去。”
　　“哦……一个朋友想去啊？”
　　对此，甘甜倒是没有什么怀疑的，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帅……同学，大概是一个体育生，一般体育生是不太可能关注交流学习的事情的。倒是没有看不起体育生的意思，她也认识一些一中的体育生，付出的辛苦并不比他们这种一心学习的少。
　　想了想，甘甜说：“成绩嘛，肯定还是要有一点限制的……毕竟过去还是要学习的，而且你们这边的学生到我们那边去，时间要长一点，如果学习跟不上的话……嗯，还是挺痛苦的。”
　　“哦，成绩么……”
　　“然后呢，也没有特别的要求啦，主要还是要看你们学校的安排，不管什么学生，只要你们学校推荐了，应该不会拒绝的。”
　　易阳点点头。
　　“对了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甘甜问。
　　“易阳。”易阳望向了篮球场，那边赵强已经9比0虐待杨嘉了，越打越轻松，到后面赵强有些无奈地说：“还来啊？”
　　杨嘉十分郁闷地看了场下的邱果然和马思雨一眼……随后嘴硬地说：“唉……身高差了一点，是不太好打啊。”
　　赵强可不管你是一中的还是几中的，毫不客气地说：“控球基本功不，投篮不行，防守也不行，兄弟，你可不光是身高矮了一点。”
　　杨嘉的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一样别扭，但也无可奈何，谁让自己被赵强虐了呢。篮球场上，拿球说话。时间到这里大概也差不多了，易阳起身对张超说：“老师，我们差不多要休息了，你看……”
　　张超哪里会不懂易阳的意思，笑笑点点头，又随便客套了两句，也就准备走了。
　　甘甜说：“易阳，你有QQ号吗？”
　　易阳想都没想说：“没有哦，手机也没有。”
　　“啊？怎么会……”
　　“穷嘛。”易阳笑了笑。
　　甘甜愣了愣，易阳穿的很朴素，看起来还真不像有钱人家的孩子，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已经脑补了一个家庭贫困励志依靠体育改变人生的少年形象。只是，这么大大方方就承认了自己家庭贫穷，还是让她有些意外，随后想到一中那些明明家里没什么钱，还热衷于攀比的家伙们，跟眼前这个帅哥相比……
　　太浮夸了。
　　此时，周康也在尝试跟马思雨搭讪要QQ号……这个没有微信的时代，QQ号是青少年为数不多的交流方式。
　　马思雨说：“我也没有QQ和手机……”
　　周康有些尴尬：“怎么会……”
　　马思雨看了一眼周康，说：“我也……嗯，穷啊。”
　　杨嘉低头看了一眼马思雨价值500多的运动鞋，陷入了沉思。
　　……
　　回到家后，照例做作业，看看书。严格地说初中的知识不算多，老师布置的作业也不算多。
　　学习的重心还是放在了英语和数学上。未来到底要去读文科还是理科，目前还没有一个定论。但无论是文科还是理科，英语和数学都是重中之重。
　　似乎，在重生之前听说了一些消息，更遥远的未来，英语的分数比重会下降，语文的比重会上升，然后文理逐渐不分科，具体细节不太清楚，但大抵是那样的趋势。但是趋势是一方面，目前还跟他没什么关系，历史不发生意外的话，等他高考的时候，还是会按照语数外150分来考试。
　　目前，精力其实是有一些分散的，篮球和乐队的事情，不过主要占用的还是休息的时间，真正用在学习上的时间还是没什么变化的。但不是说休息的时间占用了就一定不会影响学习。人的精力毕竟只有那么多，休息不好的话，学习的效率大概也会下降。
　　不过还没有露出这种趋势。
　　记单词的时候，一边背一边拿一只铅笔，遮住单词看能不能拼写，遮住汉译看能不能解释意思，能够做到就在旁边打个小勾勾……然后，擦掉再来一遍。就是如此循环往复的记忆。一开始的确也很头疼了，但其实真正能沉浸下去做这件事，形成习惯以后，倒也不觉得有多痛苦。
　　很踏实。
　　目前记忆的单词都是课本内的单词。罗冰曾经说过，如果课内单词表都还没有记完，课外的单词一个都不用记。初中的单词不多，真不多，但是很重要，这些单词一直到高中甚至大学，都会循环往复地出现。
　　现在学英语更像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不需要费多少脑力去理解，就是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地记忆，就能得到高分。脑子再聪明的人，大抵也是逃离不开这个学习过程的。
　　相比之下，数学就要烧脑一点了。但是真正开始“理解”数学，初中的数学的确如罗冰说的那样，不难的。不能去背题型，还是要尝试去理解那些数学概念的意义。然后令人振奋的是，也自学完了初二上学期的数学，开始自学下学期的知识，并且尝试做题了。
　　对于易阳来说，今晚不过是平凡的一晚。
　　……
　　时间飞逝。
　　印象中，08年的确是下了很大很大的雪。这大概也侧面反应了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哪怕他跳到了前面一点的位置，改变不了大的历史方向。
　　连续下了几天大雪后，文体局不得不思考换一个场地来举办接下来的篮球比赛决赛了。
　　算起来，县城目前只有一个室内篮球馆，是私营的。不过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无论是私营还是公益的篮球场，毕竟是县上的活动，借用或者租用一两天时间是没什么问题的。唯一的问题是，分的年龄段太多了，那么决赛也不得不在众多年龄段中决出各自的冠军球队。
　　准确地说，是冠军球队、亚军球队以及季军球队。
　　这就意味着，哪怕每一个年龄组都只有四支球队，打的场次也很多了，一个球场自然有些不太够用。有人提出来不行就分两天搞，这个建议自然是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没别的办法了嘛。但是不知道有人从哪里得到了消息，说清河初中有一个室内球场，于是便又有人提议把一部分比赛放在清河初中进行……
　　大概，文体局、清河初中以及马东犀，他们之间进行了一些交流的，总而言之，没过多久易阳他们就收到了消息，18岁以下几个年龄组的决赛，被安排在了清河初中。
　　而时间，刚好就是文艺汇演以及知识竞赛的前一天晚上。
　　……
　　在篮球比赛开始的前面一点时间，还发生了一点点小小的插曲。
　　吴主任正在和工作组的几位老师聊天，恰好谈到了关于体育生的内容。
　　吴主任说：“工作组这一次过来，主要的工作是在清河初中搞一搞调研。调研调研，就是调查加研究。调查的是清河初中学习、文化、硬件、软件等方面的综合情况，而研究的则是与清河县中学在各个领域合作的可能性。”
　　“一方面，远端教育是必然要接入的，这个不仅事关收入，也是省厅教育部门的一向政治任务。但是除了远端教育的系统建设以外，我们也是带着任务来的……说得不好听一点，也是希望在清河初中谋求一点优势互补的。”
　　“从某种层面上说，好学生和好学校是相辅相成的。一方面，好学校的软硬件条件助力好学生迈上更高的人生台阶，另一方面，好学生的升学率同样给好学校的口碑添砖加瓦。”
　　顿了顿，吴主任说：“而好学生，未必单单指学习好的学生。”
　　如果以名牌大学作为衡量标准，进入名牌大学的途径可不止文化一条道路。
　　“我了解过，清河县虽然地方不大，但是这里盛产优质运动员，CBA运动员，甚至大运会上夺金的田径运动员，都是出过的。而清河一中、二中两所高中走出来的体训生，也不乏通过高水平运动员进入清华、复旦这种顶尖学府。”
　　“我们一中的体育生升学率，说实在点，大家都知道，一直以来是没有那么出众。”
　　叹了口气，吴主任说：“这些年来，我们一中也开始朝着文体双发力的路子迈进了，期望建成类似京城四中那种文体都是顶尖的中学。那么是不是，体育方面也可以跟一些体育强县的初中建立起某种文体苗子输送合作的机制？”
　　当然，这个还要再看一看。
　　吴主任想，眼下的篮球比赛，似乎是一个窥斑见豹的窗口。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决赛！
　　在此之前，崔校长是不知道这一次的县篮球3V3比赛是有他们的学生参赛，还一路杀到了四强的。
　　吴主任也有些错愕，“这中间……有些什么误会吗？”
　　崔校长还算镇定，“毕竟不能事无巨细的管嘛，校长什么都知道，那得累死了。”
　　刚才，吴主任问崔校长晚饭后有没有什么安排，没有的话一起去看看篮球比赛。这在崔校长看来自然是一种消遣了，说实话，身为一校之长，平时并没有这样的空闲。但是既然是吴主任的邀请，大致可以理解成一种应酬，便答应下来。
　　随意聊了几句关于篮球的话题，吴主任突然问到学校篮球队的事情，一时间竟然让崔校长有些迷茫……学校什么时候组了篮球队了？还参加了这一次的篮球赛？
　　于是有了开头发生的一幕。
　　又通过谈话得知，是一中的学生了解到的信息，不由得更加意外了。不过崔校长还是不动声色地说：“呵呵，县上这个比赛，原则上是不设限制的，只要是本县的人，或者在本县工作、生活的，有单位开具的证明，都可以报名参加。我们学校是有一些篮球打的还不错的学生，应该是学生自己的行为吧，不过我们学校是鼓励的。”
　　县城除了高中和初中，还有一所中等职业学校，所以算起来还是有很多潜在的报名者的。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两人便一边散步，一边朝着篮球馆那边走去。校长问：“吴主任对篮球也有研究？”
　　“嗯，略懂一点。”吴主任微微点头，又想到《赤壁》电影，这个年代说“略懂”，似乎反而有不自谦的韵味在里面，便补充了一句：“我爱人是一中高中部的体育老师，要带一些学生体训的。她的专项就是篮球，耳濡目染嘛，总是懂一点的。”
　　崔校长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的诧异，转瞬即逝。吴主任的身高……嗯，一米七的样子，篮球专项的老婆？再怎么说也得180以上吧？嗯……很优秀。
　　这些心思自然不能说出来的。
　　前面篮球馆已经出现在视野中了，球馆的装修并未完成，主要是球馆的外面还没有粉刷完，但是球馆里面已经差不多竣工了。崔校长笑了笑：“项目还有一点未完工的，算起来有点赶鸭子上架了。”
　　“呵呵，球场只要是好的就不影响。”顿了顿，吴主任问：“这边初中有没有搞体训呢？”
　　校长摇摇头：“我们这边啊，体训是从高中开始搞的。初中还是打打基础，让学生们专心学习的。不过前面一点的时间，若梁自治州的女子足球队青训队在我们这里训练，还不错，出过进国家队的高手。这段时间最球场没有建好，她们暂时搬走了……”
　　“啧啧……”
　　……
　　片刻后崔校长和吴主任进入了球馆。因为毕竟是学校，可以给县上提供比赛场地，但是如果什么人都能进来看比赛，鱼龙混杂，不是就乱套了吗？所以原则上除了工作人员和参赛人员，是不允许无关人员进来看比赛的。自然有一些凭借着学校或者文体局的关系进来的观众，但总体数量不多，所以球馆里并不算特别热闹，主要还是一些学生围在边上观看。
　　崔校长和吴主任没有惊动多少人，站在了一个并不算显眼的地方。
　　此时赛场上进行的是邱帅的学生罗杰久领衔的队伍和一支来自中职校的学生组成的队伍的比赛。这已经是比赛的后半段了，罗杰久的野兽队以17比11领先。
　　决赛是21分制。
　　崔校长问一个负责维持秩序的老师：“比赛情况怎么样？”
　　“这个年龄组，已经打了一场比赛了，相当于前二强已经决出来了一支。是我们学校的学生组的队。”
　　旁边的吴主任眼神微微一动。
　　那名老师指了指坐在等待席上的几个人，“起的名字叫……嗯，不散队。”
　　崔校长和吴主任都望了过去，随后都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吴主任的记性极好，一眼就认出了易阳……他转过来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那个……天龙八部？”
　　崔校长也笑了笑：“是挺意外的……没想到啊。”
　　“这么说的话，还是文体两开花。”
　　“哈哈哈哈……”
　　“倒是对这个学生有些好奇了。他叫什么名字？”
　　崔校长微微一顿……他也不知道啊，不过这种时候说不知道，似乎有些不太妥当。好在旁边的老师十分机灵地说：“那个学生叫……易阳。说起来，还是挺有故事的一个学生呢，我认识他还是因为上学期……嗯，在教务处见了几次。”
　　“教务处？”
　　“呵呵，打架嘛……”
　　“打架？”吴主任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一旁的崔校长也望了过来，似乎想起来是有一个经常捣乱的小子……
　　“呵呵，这个孩子，父亲不在了，算起来也是迷途知返吧，成绩可以说是逆袭了，上学期……”
　　……
　　球场的另一边，来自一中的三人独特的校服在人群中显得十分惹眼。
　　几天时间的交流，他们已经算是比较熟悉这所学校了。但是总得来说，不太可能有多融入的。他们各自都被分到了一个班上……都没有分到初二一班。跟班上的同学，一起学习啊，生活，偶尔下课了也会有一些活泼的学生找他们聊天，问一些关于一中或者省城的事情，也算是有了几个熟人，但这里的学生跟他们，始终有明显的距离感。
　　倒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只待一周，眼下已经到了尾声。
　　每天傍晚过后，他们三个倒是会跑到那个室内球馆去，一来二去反而跟易阳他们几个比较熟络了。
　　周康每天都会尝试跟马思雨说话，都被冷遇了。当然，站在马思雨的角度，她还是有些高兴的……其实也没有想到，自从换了一副乖乖学生的打扮，放下了非主流的羁绊，竟然变得那么受欢迎……易阳，如果不是他，大概自己还在某个角落一边抽烟一边染头发吧。
　　杨嘉每天都会在易阳他们的训练后找赵强练练，然后每天都被虐上个十几分……但是乐此不疲，一来二去竟然跟赵强混成了朋友。
　　甘甜远远的望了易阳一眼。相比于他们三个各自班上的人，作为体育生的易阳和赵强完全不在乎他们身上的一中光环，反而更加自在。当然，不至于说几次接触，就喜欢上易阳了，但是这个年纪，会打球还帅的男生，吸引女孩子的好感是很正常的。
　　他们三个都是来给易阳他们加油的。
　　上一场比赛赢得并不算容易，但是在易阳和赵强的一内一外进攻下，还是赢了下来。
　　到目前为止，三人还没有了解到清河初中是没有体训生的。但就算他们知道了，也不会怀疑易阳和赵强是将来打算走体育生这条道路了。
　　此时，随着罗杰久一记突破上篮打进，比分终于来到了21比16……赢了！
　　接下来，就是决出冠亚军的巅峰对决了。
　　罗杰久望向了那边的邱果然。


第一百三十三章 垃圾话
　　罗杰久的身高比赵强要高一点，但是臂展稍微逊色一点，这使得两人在静态天赋上看差距不大。但是毕竟年龄要大上一两岁，所以骨骼也好，肌肉也好，是要比赵强发育得更好一些的。
　　刚才的比赛，罗杰久的野兽队表现生猛，主要是靠他在内线凿，对手没有人能扛得住他的身体。尽管，在邱帅的手底下打的是侧翼锋线球员，但是在这种级别的比赛，他顶上内线打优势更大。
　　而刚才不散队的比赛他已经看过了，主要也是靠着赵强赢下来的。方式大概也是靠赵强的内线进攻。
　　没什么毛病，篮球……或者说任何一项运动，都是比天赋的，当有了足以碾压对手的天赋，就是可以肆意妄为，扬短避长才是傻子。
　　至于易阳和邱果然，两人加起来一共出手了三次，其中易阳投进了一个三分球，邱果然一个球都没有投进。到这里，大概也明白了球队的大腿是谁……这两人都是靠赵强的。
　　赵强是一拖二么。
　　此时，双方球员上场，面对面站着，主持人开始介绍双方球员。
　　“身着红色球衣的是我们的不散队，三人都是来自清河初中的学生！正如他们的队名像要表达的意思一样，青春不散！激情不散！他们一路过关斩将，以初二之身将众多年龄比他们更大的对手挑落马下！首先介绍的是，不散队的队长，所有四强队伍中唯一的女生，英姿飒爽的——邱，果，然！”
　　邱果然默默地上前一步，望向了某一个角落，那里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她的父亲邱帅。
　　主持人说：“说一说你们的球队宣言吧！”
　　邱果然接过了话筒，手微微颤抖，随后对着话筒大声地说：“我已经做到了！”
　　邱帅面色如常，十分平静，但是当女儿望过来时，还是露出了一丝不自然的表情。
　　主持人愣了愣，这句“我已经做到了”让他有些不明所以……什么鬼宣言啊，一时间让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把话接下去了。但主持人的专业素养让他迅速地反应过来，“是的！他们已经做到了！赛前有多少人相信他们能走到这里呢！年龄，他们不占优势，还有一个女孩子，能够站在这里，他们已经胜利了！他们已经做到了！是的，这真是一句非常完美的宣言！”
　　场下，罗冰、张卜寿、甚至宁枝馨和骆落月几人都在，作为亲友团过来给小伙伴加油。自从后面的几次聚会以后，几人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圈子，而这个圈子的中心，是易阳。这种时候哪怕不喜欢篮球，他们也会过来给伙伴加油。
　　骆落月说：“邱果然好帅啊。”
　　宁枝馨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周粥说：“我也觉得呢……”
　　接下来，主持人依次介绍了易阳和赵强，他们两人只是挥挥手算是更观众打过了招呼。
　　接下来，主持人准备开始介绍罗杰久那一队，却看到了场下文体局的邱帅挥了挥手，嘴唇在动……愣了愣，稍微安静了一下，才在嘈杂的环境中听明白邱帅的话：“不用介绍了他们了，直接开打吧。”
　　一时间，正准备接受欢呼的罗杰久表情复杂。
　　邱帅是文体局派来负责这里的小领导了，既然人家都发话了，主持人自然不会给自己没事找事，简单地说了一句：“不散队的对手，野兽队，大家都知道他们了，我们就不耽误时间了，直接进入激动人心的比赛环节吧！”
　　双方面对面站着，罗杰久望向了赵强。
　　主持人说：“介绍环节省略了，但是垃圾话环节咱们不能省略，这是咱们清河的传统！比赛可以输，气势不能弱！来吧，一人一句垃圾话！”
　　首先，是野兽队的后卫。他面对的是邱果然，接过话筒，看了一眼邱帅，才小心翼翼地说：“毕竟，你是躺赢的。”
　　场下一阵欢呼。
　　邱果然哼了一声：“我骄傲了吗？咱们彼此彼此吧。”
　　场下一片哄笑。
　　相比之下，同样是躺赢，对男生来说，却是没有办法想女生一样坦然的。
　　罗杰久面对的是赵强，他笑了笑：“再过两年，你就有资格跟我相提并论了。”
　　他的确有这个资格说这个话……目前，许多高三体训生也打不过他。用邱帅的话来说，他就是连续三届天赋最好的体育生了。
　　赵强则是不屑地说：“都说你天赋好，我没看出来好在哪儿！”
　　听到赵强的话，场下先是愣了愣，随后不知道是谁起了一个头，一个个都开始起哄了。罗杰久在清河县这个篮球圈是很出名的，因为他高一就完成了标准框的扣篮，而且又在邱帅手底下训练，很多人都预测，只要保持这个势头下去，罗杰久有很大的机会通过高水平运动员走名校的。
　　对于体育生来说，最好的出路就是高水平运动员了，能上综合性质的名校，而且可以选择的方向和专业要多很多，大学毕业以后也可以从事非体育类的工作。高水平运动员过后，才是体育单招。
　　可以说，罗杰久在很长一段时间是清河县体训生中天赋的代名词。
　　所以，可想而知赵强这句“都说你天赋好，我没看出来好在哪儿”的威力有多大了。
　　严格地说，赵强此时的身体条件是没有罗杰久好的，毕竟差了点发育……但是总得来看并不算大。只是差不多的身体条件，赵强小了整整两个年级，在这种发育的黄金时期，近两年的发育期，所代表的天赋上的差距，就很明显了。对于懂行的人来说，这事不能细想，一想，大家再看赵强，都有些头皮发麻了。
　　罗杰久沉默了，不得不说，赵强的话的确是踹在了他的弱点上。一直以来最引以为豪的东西，被对方给比下去了，有些气啊……
　　赵强和罗杰久的垃圾话让气氛到达了顶点，后面的易阳和对手的垃圾话便不怎么引人注意了。
　　吴主任笑着说：“这个氛围很不错啊。”
　　崔校长只是笑笑，他一向是不怎么关注篮球的。
　　吴主任又说：“看来，你们的那个天龙八部易阳小朋友，还是靠躺赢的嘛。不过刚才没能看到你们学校的这个赵强同学打球，接下来好好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
　　崔校长说：“人的精力有限嘛，易阳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学习上的。”随便打个哈哈。
　　另一个角落，杨嘉摇了摇头：“这些人啊，都把目光放在了赵强身上……”的确，一直被赵强虐的他最清楚赵强有多强了，但是如果以为这支球队只有赵强一个人厉害，呵呵，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他的目光望向了那个一直面带微笑，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易阳……


第一百三十四章 落幕
　　比赛，正式开始了。
　　这一次的对手不同以往，罗杰久差不多算是小县城最顶尖的高中生球员了。跳球拿到球权后，趁着防守还没有成型，罗杰久启动加速，迅速杀到了篮下，随后顶着赵强的防守，打进了一个强硬球。
　　随后，迅速落位，传球，开始了第二攻。
　　此时，赵强的表情不得不严肃起来了。
　　垃圾话归垃圾话，但是真正开始打比赛了，还是要靠实力说话的。他向来是一个懂的克制自己情绪的人，自然不会因为刚刚喷了一句非常不错的垃圾话而沾沾自喜，觉得赢下了世界。甚至恰恰相反，因为刚才的垃圾话，他早就做好迎接对方疯狂报复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这波反击的浪潮来得这么猛。
　　从体形上来说，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赵强一点都不像一个初中生。但气质稚嫩，和身高相仿的罗杰久一对比，还是明显要弱一些的。
　　这第一个球，已经让赵强感受到了绝对的压迫感！
　　“防守！”
　　“防守！”
　　这里算起来，自然是清河初中的主场，支持不散队的人要多一些。球场里整齐划一地响起了为他们助威的声音。
　　随后的第二球，赵强成功将罗杰久单防下来。
　　吴主任眼睛一亮。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虽然说，他还谈不上内行，但是也算半个球迷，老婆又是教练，自然比大多数普通人要懂一些的。
　　赵强的身体素质比起罗杰久要差一些，但是很有限。双方力量没有绝对的悬殊，那么身高臂展的决定性还是要更直观一点。
　　刚才罗杰久和赵强都是类似的进攻方式，一言以蔽之就是靠身体天赋硬吃对手，也都在各自的4强对手面前无往不利。
　　但是，此时罗杰久很难再用类似的方式吃赵强了。虽然力量要好一点，但赵强也能干扰到投篮。
　　只是……赵强当然也没有办法用相同的方式去打罗杰久的。甚至，在进攻的时候，他会比对方更显吃力。
　　果然，赵强先是突破，过不了对方的脚步，随后背身顶了一下，翻身跳投，罗杰久大手呼了上去，没有盖到帽，但是也成功干扰到了赵强，篮球偏了一些，弹筐而出。
　　相当焦灼。
　　罗杰久毕竟是刚刚打了一场的，体力上不占优势，所以总得来说两人还是要算有来有回的。只是势均力敌，本身对于罗杰久来说就是一种侮辱，他大概无法接受和一个比自己小了整整两界的学弟打成平手，于是不知不觉中，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对抗越来越激烈。在汗水碰撞飞舞的较量中，比分艰难的往上增长。
　　站在观众的视角，却未必觉得有多好看。因为大多数时候是两个人拿着球单挑，像是两个角斗士，肉搏，硬碰硬，但球不怎么进去。观众们喜欢华丽的拉杆上篮，喜欢速度，高度，灵动……但是也有一些懂篮球的人，在两人的对抗和单挑中感受到了什么叫天赋。
　　没过多久，赵强累得气喘吁吁了，当然，罗杰久也好不到哪里去。
　　比分却没有多少增加，10比7，野兽队仅仅领先了3分。
　　随后的一攻是属于野兽队的。寒冷的冬天，罗杰久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水，他却笑了起来：“你打得是挺不错的。但是今天的比赛差不多吧，就到这里了。”
　　赵强微微一怔。
　　罗杰久突然加速，朝着左边迈了一大步，纤细的小腿上肌肉的线条猛然收紧，整个人也像是弹簧一样绷紧，弹了出去。电光火石的瞬间，赵强冷哼一声，同样朝着突破的方向侧滑一步，丝毫没有失去防守位置。
　　远处的邱帅默默地记下这一幕……
　　很快的横移速度啊，这小子的天赋比罗杰久还好！
　　两人的身体有了短暂的接触，但是接下来赵强的脸色却微微一变……分明做好了对抗的准备，对方却没有迎上来，下一刻便发现罗杰久一个背身抽手，篮球已经传了出去。
　　飞到了一名队友手上，而防守人是……邱果然！
　　起步，对抗，上篮！
　　下一个画面是邱果然直接坐在了地上……毕竟对方是是高中生，还是体育生，身为女孩子的她根本无法阻拦。
　　邱果然咬着嘴唇，一手撑地站起来了。
　　场下响起了嘘声。
　　周粥说：“那个男生好坏啊……”
　　骆落月说：“唉，但这就是篮球比赛啊，既然上场了，就要有这种心理准备，不能因为你是女孩子，人家就该让着你的，世界不是那样转的。”
　　周粥无可奈何地说：“哦……”
　　罗杰久对还在愣神的赵强说：“篮球是团体运动。”
　　邱果然还没有从摔倒的疼痛中缓过来，对方又一次发球了。这回，罗杰久还是继续找邱果然的对位，把球传了出去，赵强憋了口气去补防，又被罗杰久抓住机会，空切进去，接到传球打了赵强一个措手不及。
　　罗杰久笑笑说：“你能防的住几个人？”
　　瞬间局势就发生了滑坡，原本看上去均势的比赛，随着邱果然这个弱点开始被重点照顾，变成了一边倒的进攻……还是能打，但是赵强一个人的防守面积是有限的，不免顾此失彼。连发规则下，这成了不可逆转的洪流，野兽队连连得分，一下子变成了19比7。
　　到赛点了。
　　场下大多数人是支持不散队的。不仅是因为不散队是清河初中的学生，也因为大家天生就对弱势的一方有天然的好感，低年级逆袭打败高年级的，就会有一种别样的热血感。但随着野兽队疯狂得分，一开始大家还用嘘声招待，逐渐也没了声音。
　　是有点不光彩，但不应被声讨。
　　吴主任说：“呵呵，看来咱们的不散队要输了……有个女孩子嘛，的确是不太好赢的。如果换一个男生，应该还是能打一打的。”
　　他望向了赵强，目光流动。
　　崔校长愣愣了，也跟着笑笑：“是吗……”望向了篮球场，又轮到野兽队发球了，便喃喃一声：“要输了吗……”
　　吴主任微微点头，已经准备离开了，说：“要感谢崔校长陪我看比赛了，很精彩，清河县果然是卧虎藏龙……嗯，这里盛产运动员，果然名不虚传。”
　　崔校长看出了吴主任准备离开的意思，用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两人转身。又说：“吴主任有兴趣的话，什么时候让咱们学校的几个体育老师陪你打打……”
　　“呵呵，好啊……”
　　话音未落，球场边却突然爆发了一阵惊呼。
　　……
　　罗杰久又一次利用赵强帮邱果然协防的空当，空切进内线准备上篮了，人到篮下，还不忘调侃地看了赵强一眼，眼中的戏谑意味明显。没了嘛，这一球是两分，19分，再进这一球，就结束了。
　　真是遗憾啊，甚至感觉还没有玩够。
　　目光还放在赵强身上，这个想法刚刚生出来，罗杰久耳边呼过一阵风声，随后手中一空，一道迅捷的身影从后方飘逸过去……
　　手中篮球就……没了。
　　没……了？
　　罗杰久的笑容凝滞，是真的凝滞。他落地后错愕地将头转过来，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然后就看到易阳一手抓着球，一手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就是这时，球场边上的围观人群中爆发出了惊呼。
　　算是本场比赛的第一个盖帽。但是实际上呢，易阳跳得并没有多高，只是时机把握精准，角度刁钻，又因为罗杰久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赵强的身上，从后面悄无声息的冲上来，一把……
　　那个动作——
　　其实，大家的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词语不是“盖帽”。
　　应该说是“没收”更妥帖一点。
　　一把没收了。
　　那一头的崔校长和吴主任因为球场上发出的喧闹，也都回头看了一眼，可惜没有看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不知道为什么，球已经到了易阳的手中。
　　吴主任愣了愣，笑道：“好像错过了什么精彩的画面呢……”
　　崔校长也是笑笑。
　　不过，没能见证易阳夺下球权的画面，却有幸看到了接下来令人振奋的一球。
　　此时所有人的都有一点走神了，尤其是野兽队，罗杰久第一时间跟上了赵强，以防赵强趁机进攻，而另外两人原本都在原地等罗杰久完成最后一击，此时距离易阳的就更远了……
　　易阳只花了两秒钟，就出了三分线，一回头，还没有人跟上来，他微微一沉球，一记标准的库里式的快速出手，篮球化作一道优美的弧线，就像中国的跳水运动员窜入泳池一般，窜入篮筐，溅起一道水花。
　　赏心悦目。
　　19比10。
　　崔校长和吴主任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点“再等等看？”的意思，相视一笑，很有默契地停下了准备挪动的脚步，又一次转了过来。
　　赵强此时是有些歉意的，因为前面的单打，未尝没有一点想要证明自己的私心在里面，一开始能焦灼，其实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因为是连发规则，被抓住了机会，一下子就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也不是他不想传球……而是真的猝不及防。
　　这一场比赛差一点就没了，如今也只是悬在了钢丝上。
　　不过，好在有了那么一丝机会！赵强望向了易阳，如果是进攻的话，他们的劣势要小上不少的。
　　有机会！
　　赵强看着淡定的易阳，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了莫大的信心。
　　罗杰久拍了拍赵强的肩膀：“别激动，只是投进了一个三分球呢。”并不慌，不可能输的。对方不能有一次失误，而自己这边，只要抓住对方一次进攻失败，就够了。
　　赵强却冷笑一声，“篮球是团体运动，这句话我也还给你！”
　　下半句他没说，我们还有易阳一个易阳！
　　罗杰久愣了愣。
　　再度发球了。这一次是易阳持球，他没有着急把球交给赵强，而是慢慢的往侧翼运球，甚至往三分后面推了两步，然后耐心的观察赵强和邱果然的跑位。
　　对方自然也不着急贴上来，就站在三分线里面……这个时代，这种层次的比赛，别说投这种远距离三分，就是投近距离三分都没有多大关系的。
　　哪怕，前面一点的时间，易阳是用三分淘汰了小白他们。
　　易阳突然停下了运球，没有任何预兆就出手了。
　　“自暴自弃？”
　　“赌运气？”
　　但是篮球再一次砸进了篮筐。
　　场下再度振奋起来，开始大声给不散队加油。
　　19比13！
　　罗杰久微微皱起了眉头，随后又舒展开了。不可能的，这种19比7的比分，没有可能被翻盘的。三分吗？很好，就给你投三分，再厉害的人，不可能3分数百发百中，只要你失误一次，就没了。
　　又发球了。
　　易阳依旧站在刚才那个位置，还是没有人贴上来防守，易阳微微思考了一下……注意到了赵强的位置，出手了。
　　这一次，篮球砸在了篮筐边缘，弹飞了起来。
　　“是不太很可能一直进的。”吴主任的语气有些惋惜。
　　但下一刻，飞在半空的篮球突然被一只手截下来……赵强！
　　抢到了篮板！
　　看似巧合，但大概在易阳的估计之中，也在赵强的预判之中。易阳是看到了赵强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站好了位置才出手的，而赵强则是跟易阳练久了，对这种球的落点有一个数，早早做好了准备。
　　罗杰久脸色凝重起来了。
　　抢到篮板，赵强迅速传球出来。而易阳趁着对手都在关注飞旋的篮球，注意力不集中的空当，已经跑到了空位上，接球手起刀落。
　　一个优秀的射手，不会连续失手两次。
　　命中！
　　19比16！
　　邱帅眉梢一挑……
　　似乎，从之前的初赛开始，就忽略了这个少年啊。无论是战术素养还是投篮稳定性，这小子不错去！
　　甚至，比小白还要稳定，成熟一些。
　　嗯……看身高，也差几厘米就一米八了吧，后面大概能涨上去。投篮也是需要天赋的，篮球大局观更是如此，以他的条件……嗯，进个好大学打打cuba，问题不大！如此想着，继续看比赛了。
　　罗杰久明显有些急了，开始吼队友：“防上去！别给他投篮！别给他投篮！”
　　这一次，哪怕易阳站到了三分线以外三步远，对方还是贴上来了。
　　易阳沉默着，因为站的远，3v3人又少，显得球场更加空旷了。
　　赵强拍了拍罗杰久的肩膀，“邱帅教练没有教过你们吗？”
　　罗杰久冷哼一声，没有理会赵强。
　　赵强笑着说：“三分球啊，最大的作用不是拿来致胜的，而是拉开空间的！”
　　话音刚落，易阳连续的晃动，在对方重心不稳的一瞬间，抓住了机会，迅速朝一侧突破……过去了！
　　因为站得太开，防守得太远，前面一马平川。
　　罗杰久脸色难看，只能暂时放弃了赵强，补位上去。
　　易阳突破到了篮下，罗杰久蓄势待发，做好了还一个盖帽的准备……易阳高高跳了起来，与罗杰久身体接触的一瞬间，在空中突然传球，篮球交到了赵强阴恻恻溜到底线三分线外的赵强手里。
　　接球的一瞬间，赵强有了那么一丝紧张……不仅是因为这一球很有可能决定比赛的走向，还有一个原因是……
　　他想到了这一学期以来，跟易阳练习三分球，听他描述未来篮球趋势，那一个挥洒汗水的傍晚、周末……
　　我也是有3分球的啊！
　　出手！
　　赵强的投篮姿势没有易阳的那种随性灵动，沉球，起手，每个环节都有属于这个时代投篮审美观的严谨……就像雷阿伦一样。
　　“唰！”
　　在群众瞩目中，篮球精准入筐。
　　19比19！
　　短暂的寂静后，全场沸腾起来。
　　“牛逼！”
　　“太牛逼了！”
　　周围的人都在呼喊着，连宁枝馨和罗冰都忍不住跟着人群一起喊牛逼。
　　原来一起看比赛，一起跟着观众喊牛逼，这么爽啊。
　　只是，比赛还没有结束。
　　双方赛点，野兽队一下子升级了对抗强度，易阳没有投篮出手空间，连续的晃动，同时观察队友和对手的位置……然后就在某一个瞬间，眼神凌厉起来……突破！
　　进去了。
　　这一次，野兽队的三人都做好了准备，没有给易阳一点机会，而赵强也被罗杰久牢牢卡住了……只是，如同他们前面遗忘了易阳一般，一个娇小的身影，被他们遗忘一整场的邱果然，在一个所有人视野的盲区，从底线钻了进去……
　　易阳已经被两个人夹住了，赵强也被罗杰久顶了一肘子……但下一刻，篮球已经不在易阳的手中。
　　然而，观众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被包夹的一瞬间，易阳就用一个不看人的脑后传球，把球送了出去，精准的落到了邱果然的手中。
　　接球，前面是篮筐。
　　本来，应该是大脑一片空白才对，然而仿佛在演热血动漫一般，邱果然在那一瞬间想到了很多画面……
　　央求、撒娇地哄来了易阳和自己组队。
　　三人组一边训练一边插科打诨……
　　马思雨经常给他们买饮料，两瓶三块的，一瓶4快的脉动，脉动是给易阳的……
　　还有和父亲的赌约……
　　种种画面，一瞬间在脑子里流动，她感觉胸口一热，奋然喊了一声，将球投了出去。
　　一直都是0分，一直都是被两个队友带着的，这一次……这一次就让我来带大家赢吧！邱果然感到了一种壮烈和激动。
　　然后，就被盖了……
　　那一瞬间——
　　易阳和赵强都目睹了，是罗杰久在最后一刻赶上了，他潇洒地将邱果然投出的球拍在了篮板上……
　　随后，人潮涌动，站在后面的吴主任和崔校长已经看不清球场上发生的事情了，谁赢了谁输了，也看不清，现场闹哄哄的……
　　但是不重要了，最后是哪一支球队赢了，至少对那个很有天赋的少年，以及那个“天龙八部”少年来说，不重要了。
　　崔校长说：“咱们再去其他地方转转吧。”
　　吴主任笑笑点点头：“好……”
　　……
　　邱果然坐在地上哭，泪流不止，易阳和赵强都站在旁边。
　　赵强面露难色，想了想说：“别哭了，要不然我给你表演个乌鸦坐飞机吧？”
　　张卜寿说：“这个好，我想看。”
　　赵强踹之：“滚！”
　　“呜呜……”
　　邱果然抽泣了两声，慢慢放下擦眼泪的手，瘪着嘴，委屈巴巴地望了望易阳……此情此景……一瞬间萌动了某些冲动，只是刚准备起立，想到什么……
　　缩回来了。
　　此时，罗冰、宁枝馨、骆落、张卜寿等等小伙伴都聚了过来，把邱果然围在了中间。
　　“没关系的，已经很棒了！”
　　“亚军也很棒啊！毕竟他们是高中生呢。”
　　“果然，你简直太帅了，我都要爱上你了。”
　　“请你吃红烧肉！”
　　各种声音，大家的影子……
　　邱果然抬头望着，鼻子微微一吸，眼泪又一颗一颗地流出来了，一面哭着，一面笑了起来。
　　“嗯……”
　　……
　　罗杰久笑嘻嘻地对邱帅说：“嘿嘿，没输……”
　　邱帅面无表情，点点头：“嗯，最后那个盖帽，真不错。”
　　“哈……”
　　“明天拖轮胎十圈，跳深二十组，专项四个小时，外加一个三公里，11分钟内给我跑完。哦对了……”邱帅已经转身离去了，又转过头：“我说的是所有人。”
　　所有笑容都僵住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天龙八部登场
　　篮球比赛过后，还是没有办法彻底松懈下来的。
　　越是靠近放假，就越是忙碌。尤其是明天就是知识竞赛和元旦晚会的时间了，于是整个学校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甚至扫地的工勤大妈，都在一团忙碌的氛围中转。
　　如今想想看，似乎是所有的事情都不由分说地撞在了一起，而且这些事还都跟他有关。先是篮球比赛，然后是知识竞赛，晚上还有文艺表演。
　　不过这样的日子，虽然忙碌，但是挺舒服的。
　　对于前一世的自己来说，这一切的一切，虽然看上去都是小孩子的胡闹，但都是他没有体验过的新奇生活。
　　不同的人给青春遗憾的定义不同，或许对好学生来说，没有一次刺激的逃课经历，没有一段傻气懵懂的早恋算是遗憾，而对于一个差生来说，遗憾就更多了。
　　几乎一个好学生生活里的一切，都是他们不曾染指的，时间流逝后，那都将是回忆里的遗憾。
　　有了这样的前提条件，那么当下的经历的事情似乎都有了莫大的意义。无论是每天篮球运动后匆匆忙忙洗个澡开始做作业，还是牺牲掉周末或者某个困意连绵的中午去练琴，又或是早上起来背了单词，还要抽一些时间拿来练声唱谱，都有其深刻的内涵。
　　疯狂的玩耍，已经经历过一次了，而认真的再活一次，还没有呢。
　　当然，如今的生活带来的还远不止身体上、文化成绩等方面的变化。
　　此时，易阳躺在床上梳理着一些事情。
　　最让人意外，也最让人感慨的收获，大概是身边有了一群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吧。
　　上一辈子，当然是有很多“朋友”的。但是只有出了社会，让社会这个光怪陆离的异次元杀阵，将不同种类的群体一一划分，才能看清，什么叫朋友。
　　成年人的世界里，很难有朋友的。这是一个学生，哪怕是大学毕业前的学生，都无法感同身受的人生道理。甚至很多要在进入社会后，遭遇一两次重大的挫折后，才能真正领悟。
　　在易阳的眼中，成年人的世界里，大抵只有利益的互换，看似合拍，或许只是因为暂时没有利益上的冲突。那种纯粹的友谊……真的很难得。
　　只有在这种校园里，才能享受到那种单纯的，不掺杂一点利益的感情。
　　和大家的相处简单，因为一个初中生的日常大抵是脱离不了那个枯燥的框架的。
　　但是挺好的。
　　上课的时候，骆落月看龙珠的热血漫画，已经看到了头，看到悟空飞走的那一段，甚至忍不住掉眼泪，夸张得让易阳都愣了一阵。然后一段时间里，她没有再看漫画了，偶尔看到她翻了翻火影忍者，但没熬过鸣人练出影分身就放弃了，她说：“火影忍者不太好看啊……我不喜欢鸣人，还是喜欢悟空。”
　　但是大多数时候，骆落月谈论漫画的时候，他是不会理会的。因为大多数骆落月看漫画的时间，是上课的时候。现在骆落月也养成了习惯……无论易阳理不理自己，都会自顾自地说一阵小话，不回应也没关系，但是如果偶尔某一句话瘙到易阳的痒处了，勾起他的反驳，就会高兴一阵。只是某些时候，骆落月会没来由的生气，因为突然会想起来，明明自己才是成绩好的那个，反而成了给同桌学习捣乱的人。
　　依旧会模仿骆落月写字……说起来很吓人，真的靠学习写骆落月写字，把字练得好看了。但是每一笔一划，都有浓浓的骆落月的味道。于是骆落月得意地笑：“你的字简直是我的字生的孩子。”
　　“呵。”易阳冷笑。
　　但除了为知识竞赛偶尔碰头讨论，两人的相处大都集中在为数不多的上课期间。放了学，易阳不是跟邱果然赵强练球，就是和宁枝馨张卜寿去练歌。
　　除此之外，罗冰偶尔会约自己去他们家做客。
　　在这个过程中，除了学习到了许多高手学习的方法，也渐渐和他的父母混熟了。
　　罗冰的妈妈是全职太太，一个温柔的女人。而父亲则是一个话不怎么多，看上去文文静静的男人，只是偶尔说一说话，和他聊一聊天，期间随时一副淡然的表情，带着浅浅的笑容，说话不温不火。
　　尽管这样，易阳却觉得罗冰的爸爸是一个很有力量的人……这种力量不是那种肉体的蛮力，而是一种精神的力量。不知道怎么形容，大概就是这样吧。
　　初中生的生活，一旦决定要朝着一个光明的方向前进了，大抵就会变得单调。这不是他的全部生活，但大部分是这样了。
　　可以预见的是，在将来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会是这样的格局。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易阳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裤兜里摸出了一张信签纸。
　　经常收到这玩意儿……情书嘛。
　　但是这一次的这一张纸，虽然还没有看过内容，却让他怀疑起来……应该和往常的不同。
　　因为这是甘甜给的。
　　甘甜那个女生嘛……说实话，并没有特别想要互动的欲望。一方面，那个女生是一个没有什么特点的人——哪怕漂亮也算一个特点，她嘛……只能说是普通。当然，不是说对方真的长得好看了，就会如何如何，因为另一方面，还因为她到学校里也就待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
　　这段时间，她和另外两个一中的男生的确是天天都在球场里，也算是混得比较熟了，但这种关系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们的生活，本来就是两条不同平行线，这一点必须要有充分的认识才行。
　　他相信，一个一中的女生该有着比这座县城里的女生更高的认知能力……如果说她像一个傻气的本校女生一样递过来一张不知所云的表白情书，大概会让自己看低她一点。
　　所以还是有些好奇的，现在有空了，便打开了折起来的信笺纸。
　　字体还是很漂亮的，前面是一些鼓励和恭喜的话，恭喜他赢下了篮球比赛的亚军。写的比较有文笔，但易阳这段时间以来默默啃了两三期历史期刊杂志，读这段文字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思考了一下才想通，这封信很多地方用上了很酷炫的辞藻，比如什么“韶华”、“浮生”之类的，但跟主题关系不大，简单地说就是为了文笔而文笔，仔细想想，都是废话。
　　呵，哪怕一中的学生……嗯，初二，也写不出什么令人惊艳的文字嘛。
　　快速跳了过去，直接看到了后面，写明了她的主要目的。
　　“今天你的比赛真的很棒！作为这所学校里为数不多的朋友（嘻嘻，不介意我当你是朋友了吧？），在这里诚挚地邀请你，也来观战明天我们的比赛。当然啦，我们的比赛不是比身体，而是比脑力的知识竞赛！我们一定会赢的，希望有你见证！”
　　易阳沉默一阵……
　　原来是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体育生啊。
　　他们还不清楚这次的对手是谁呢……呵呵。
　　……
　　元旦节还不会有那么浓烈的节日氛围，所以尽管今天已经是元旦节的前一天，大街上依旧如常。只有几个商家打出了“元旦特惠全场XX折”的标语，处理一下积压的商品。
　　跟骆落月约好了，一起走在去往学校的路上，道路的两旁尚有积雪，有风吹来，但没有那么冷。几个没有吃饭的学生在路边的摊子里买了小笼包，用塑料口袋装好了，一边走一边吃。看到这一幕，骆落月说：“好想吃小笼包啊……”
　　易阳不由得想到了那天张卜寿豪点十笼小笼包的壮举……当然，实际上那天他们只吃了四笼半。笑笑说：“要吃就吃，我可以陪你去买。”
　　骆落月摇摇头，“只是说说啦。对了，问你一件事。”
　　“嗯。”
　　“那天你唱的那个儿歌……叫什么名字啊？”
　　易阳微微一怔：“什么儿歌？”不记得自己唱过什么儿歌啊。
　　“欸？你忘啦，就是，就是那个……谁说站在光里的才是英雄～”唱了一句。
　　易阳沉默了半天，如果不是因为歌词的话，他真听不出来骆落月唱的是个什么东西。
　　骆落月疑惑地问：“你这什么表情……明明过去也没多久时间啊，你忘啦？你这两句歌词，我在网上搜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易阳说：“嗯……你再唱一句。”
　　“哦……谁说站在光里的才是英雄～”
　　“哈哈……”
　　实在有些憋不住了，笑了起来。
　　“！”
　　骆落月瞪着易阳：“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想，世上竟然有如此跑调之人。”
　　骆落月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顿时想赏他两记小粉拳，但人已经跑了。她在后面假装追了两步，易阳人彻底跑远了。等人走了，她才气呼呼地笑了笑：“讨厌～”随后又想起来，这家伙还没有告诉自己这首歌的名字呢，不由得叹了口气。
　　……
　　上午不用上课了。
　　学校礼堂也坐不下那么多人，大概是一个班能有十几个人去充当观众，剩下的人就在教室里自习。自然，谁能去当观众，谁不能去，都是班主任决定的。
　　大多数人当然都是想去瞧一瞧热闹的，这时候大概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后悔没有一个好成绩或者没有给班主任留下好印象的时刻。
　　往学校礼堂走的路上，骆落月深吸一口气，问：“你们紧张吗？”此时她已经忘记了清晨问易阳儿歌名的事。
　　罗冰扶了扶眼镜：“还行吧。”
　　易阳笑了笑：“你紧张吗？”
　　骆落月点点头：“嗯……有点。变成那种问答题，还要抢答的形式了，就像电视的那种。不知道会出什么样古古怪怪的题目呢……”
　　“没关系的，如果题目古怪的话，大家都不一定能答上来。”罗冰说。
　　“就当是玩儿嘛。”易阳说：“你当大家都是大白菜。”
　　骆落月说：“唉……行吧。”
　　越走近礼堂，骆落月的心就跳得越快。
　　在路上碰到了一中的三个人。
　　没办法，他们的校服实在时太显眼了。他们也看到了易阳一行人，甘甜兴奋地打招呼：“易阳！易阳！”
　　“嗯？”
　　甘甜走近，笑眯眯地说：“好多班都是按成绩决定能不能来观战的，还以为你不会来……呃，我的意思不是说你成绩不好。”然后看了后面的骆落月和罗冰一眼……见过，有印象，但不认识他们。
　　罗冰和骆落月相视一眼，都没太听懂甘甜的这句话……
　　观战？
　　易阳轻咳一声，问：“你没有关注一下比赛的对手吗？”
　　甘甜满不在乎地说：“嗯……通知我们来参加，就来了。对手嘛，有两个队伍，但具体是谁就不清楚了。没关系的，反正我们会赢。”
　　骆落月说：“你这么自信吗？”
　　甘甜有些诧异地看了骆落月一眼。是这样的……任谁，一个陌生人突然在你和一个朋友说话时突然插一句嘴，还似乎带着点不怀好意的味道，都会让人有些惊诧。甘甜轻轻皱了皱眉……此时骆落月也大概察觉了自己这句话的不妥当，正要准备自曝参赛选手身份来解释一下，却被易阳用眼神给制止了。
　　“待会儿见吧。”随便打了个哈哈，给敷衍走了。
　　等甘甜他们几个人都离开了，骆落月皱着眉问：“她……什么意思啊？”
　　易阳笑了笑：“她不知道我是对手嘛……”
　　骆落月睁大了眼睛，思绪有些混乱，想了想大概有些明白为什么对方会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了，又说：“可是……这样不太好吧，你为什么不告诉她？”
　　“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对方不知道我是对手的。”
　　“那刚才为什么不告诉她？”
　　“呵，人家刚刚说了，我们会赢的，然后我马上告诉她，你要赢的人就是你眼前的这个帅哥……那不是太尴尬了吗？”
　　骆落月愣了半天，冷哼一声：“臭美，竟然自己说自己是帅哥。”
　　“嘿嘿～”
　　罗冰突然说：“可是……待会儿在赛场上看到了，他们不是一样会很尴尬吗？”
　　易阳坏笑起来：“正好让她们吓一跳嘛。”
　　骆落月笑起来，打了易阳一下：“你好坏啊。”
　　易阳笑而不语，其实，这件事在他看来无伤大雅……不过很期待看到，一中的三个家伙看到自己以对手身份上台的一幕。
　　的确会吓一跳吧。
　　这样的一点点不多的恶趣味，也是刚才没有直接告诉对方身份的原因之一。
　　……
　　礼堂后面的休息室，每次开大会的时候，学校领导都会提前到位，在里面休息。
　　几个学校领导聚在这里喝着茶，随意闲谈，聊天的话题很开，并不局限于学习教育之类的内容。
　　吴主任是古龙和金庸的资深书迷。此时聊起了天龙八部，他说：“其实，天龙八部这部作品，金庸老爷子一开始只设计了段誉这一个主角，并且虚竹的那些奇遇，从珍珑棋局到后来的北冥神功……其实你想想看，是不是，其实都是给段誉设计的。但是后来乔峰写得太好，他又喜欢上了乔峰，害怕段誉奇遇太多，把乔峰的风头盖过了，于是又写了一个虚竹分一点段誉的奇遇出去，不让段誉的风头太过分……索性就三主角了。”
　　其他老师听了，仔细一品，似乎真是那样的……校长笑着说：“就是说，我还说为什么……要把乔峰这个主角给写死呢，这么一想，还是被电视剧误导了，书里似乎段誉才是真正的主角。长得也好看，一路奇遇，就像张无忌一样，本来喜欢的几个妹妹不能娶，最后也让段延庆成了老爹，妹妹变老婆……真是把所有溺爱都给段誉了。”
　　看了看时间，有老师提醒差不多可以开始了。
　　几名领导纷纷起身。吴主任说：“呵呵，看看你们学校那几个敢起名叫天龙八部的几个孩子，是不是有乔峰的果敢，段誉的机敏，以及虚竹的运气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算出来的
　　易阳在某一个角落里坐下，旁边的自然还有骆落月和罗冰。
　　这件事实在是有些让人无语……作为比赛选手，他们的座位并不在最前排，甚至可以说是一个非常糟糕的位置——刚好有一根柱子，挡住了看舞台的视线。
　　骆落月说：“那些学生会的竟然霸占了最好的位置……太气人了。他们难道不知道今天谁才是主角吗？”
　　易阳却是摇摇头：“其实给我们安排这样的位置是挺合理的，等待会儿比赛开始了。我们是要上台的，既然上台了，在下面坐什么位置又有什么关系呢？至于学生会的……嗯，毕竟忙前忙后都是他们，一点棒棒糖都不给，以后还有谁给打黑工啊。”
　　罗冰意外地望了易阳一眼，他能用这个视角来看待问题么……
　　骆落月愣了愣，点点头：“你说的好想有点道理……嗯？打黑工，哈哈哈……是哦，打黑工……”才回味到易阳说的打黑工的含义，后知后觉地笑了起来。
　　罗冰往椅子上一靠，说：“这个位置其实挺好的，看，怎么东倒西歪，做自己都事情都没有人发现。”
　　骆落月一听，觉得有道理，也往椅子上一躺，舒舒服服地眯上了眼睛。
　　的确，这个位置刚好看不到舞台中央，位于舞台中央的领导们自然也看不到他们。
　　礼堂的舞台上，领导排排坐。主持人说：“首先进行竞赛第一项程序，请学校领导，崔校长讲话！”
　　崔校长坐在主席台正中间，他用手将话筒拨正……没有讲话稿，大多数时候，他讲话都是脱稿的，除非是跟上级正式地汇报工作，否则平时讲个话，洋洋洒洒引经据典随便就能讲上一上午。他在这座学校里，在老师们中威望很高，完全不是其他几名副校长能比拟的，其中一个原因或许就是这种口才能力。
　　但是今天他不准备长篇大论，开口第一句便是：“既然是比赛，就不跟大家说太多废话了。”
　　随后，大概只讲了五六分钟，内容也朴素简单，这个比赛的意义重大，感谢为了这个比赛付出的各位老师，同学，期待大家发挥出实力，种种云云。
　　虽然因为大柱子的原因，看不到台上的画面，但是崔校长淡定浑厚的声音从上面传下来，认真听进去了……嗯，其实并会不觉得有多无聊。崔校长的讲话很有特点，可以说在他听过的所有讲话中，都算独一档的。其中最厉害的一点不是他脱稿……脱稿并不难做到，难做到的是他的语调……抑扬顿挫，不是那种吊书袋时刻意的抑扬顿挫，而是用语言调动听众情绪的节奏变化……这种节奏变化的能力，十个领导里未必有一个拥有。
　　崔校长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人生的高度是阶梯，很遗憾，我奋斗了这么大半辈子，终于站在了第二层阶梯上。而看到同学们，我很欣慰啊，我想，你们中有很多人，可能会在更早的时候，就踏上第三层阶梯……”
　　这句话其实很有营养，但是易阳望了一眼大家，并没有人对这句话产生共鸣。不由得看了罗冰一眼，很多年后，罗冰大概就算那样一个，年纪轻轻就踩在了校长大半辈子奋斗都只能仰望的第三层阶梯上吧。
　　随后，主持人说：“下面进行竞赛程序第二项，请周老师介绍比赛规则。”
　　周老师照着稿子念起来。
　　“首先，参赛单位为三人一组的知识竞赛战队。战队为一个整体，不设单人奖。比赛形式为问答，基本进行方式为从一道题的四个选项中选择一个正确答案。比赛一共有60道题，在系统中随机抽取，前50道题为普通题，每题分值为2分，答错不扣分。后10道题为附加题，答对获4分，答错扣掉2分！”
　　主持人继续说：“接下来，由我分别介绍进行今天知识竞赛决赛的三支队伍！”
　　此时，下面许多学生窸窸窣窣的小声说话。
　　有人问：“这个比赛，队伍是怎么产生的啊？不是有关系内定了吧？”
　　是这样的，初中生有一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很多时候，对一些分明已经通知的事情表现得非常麻木，其中的原因自然有很多，无论什么原因，诸如“欸！还有这件事，学校什么时候通知的，我怎么不知道？！”类似的反应，屡见不鲜。
　　于是尽管已经搞了这么长时间的准备工作，但是依旧有许多人，只是知道今天是知识竞赛，这个比赛怎么来的，每一个环节如何，都像是盲人摸象一半，只见眼前的一点点。
　　此时便旁边有人嫌弃地说：“前面不是搞了一个知识问答题吗，当时老师在班上让人参加，没有人感兴趣啊。就那个里面选出来的。”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甘甜他们不知道比赛对手的情况了的原因了。
　　此时，她们坐在了一个比较好的位置上，正对主席台，前面空了一排座位，那是给领导们退场后坐的。主持人首先念的便是：“首先，是我们来自省城一中的……一中代表队！”
　　甘甜周康杨嘉三人依次上台，先对着主席台上的领导们鞠了一躬，随后又转过来对所有同学鞠了一躬，便乖巧地站在那里，看起来却并没有多紧张的意思。
　　主持人又继续念……却愣了愣，迅速掩饰过去，说：“接下来的第二支队伍，是，K……K队……”
　　甘甜他们三人都微微一怔。尤其是甘甜，她突然一下子觉得自己都“一中代表队”就不香了。喂！没人通知过啊，还可以取这种特殊的名字呢，早知道的话……起个美少女战士队？那多酷啊！
　　一时间，下面开始窸窸窣窣地讨论起来，上面的几名领导也相视一眼，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周老师这才小声解释道：“哦……今天上午确定参赛队名的时候，那个叫袁华的孩子，特意问的，能不能叫这个名字，跟领导请示过了，说可以，就同意了。”
　　自然是崔校长批准地，他笑了笑：“难得可以展示个性的时候，没必要一定要几年级几班的。”
　　袁华低着头，手揣在裤兜里，慢慢悠悠的走上台。他旁边的两个同学不断叹气……这么中二的队友，实在太让人丢脸了。
　　袁华嘴角微微上扬，心理自然还是有那么几分得意的……最近的偶像变了，从草稚京变成了K。因为罗冰前两天无情地吐槽他，是草薙京，你个文盲，连字都不认识，别装逼了。这让他大受震撼，同时大感丢脸。正好，K更好，更帅，而且气质更符合自己啊，冷酷的少年。如此想着，他微微抬起头，想给那几个一中的对手一个压迫感的眼神……
　　然后，被绊了。
　　猝不及防，一个踉跄，狼狈地趴在了递上。
　　下方顿时爆发气一阵哄笑。
　　台上一中三人也都大受震撼，目瞪口呆地望着袁华……
　　主持人的嘴角微微抽了抽，人才啊……
　　袁华狼狈地站了起来，满脸通红。主持人安慰了一下，又示意稳定一波会场秩序，才继续介绍。
　　“接下来的第三支队伍……同样是来自清河初中的，天龙八部队！”
　　罗冰咳嗽了一声，“咱们可别摔跤，太丢人了。”
　　易阳点点头，准备起身，看了一眼骆落月，一阵无语……
　　好家伙，已经睡着了。
　　今天这个时间段本来是数学课来着……这么说的话，形成生物钟了？
　　好在还是正常上了台。当一脸淡定的罗冰，揉着眼睛的骆落月……以及走在最后面的易阳走上台的时候，刚才还笑吟吟乖巧的一中三人，表情都逐渐凝固了。
　　……
　　在前面的一点的时间，甘甜想象过无数种在这里和易阳目光交汇的场景……最好的一种就是，几道难住所有人的题目，被她答出来时，所有人都投来了赞叹的目光。
　　那时候，稍微寻找一下，应该能找到台下的易阳，然后和他的目光微微接触一下，在对方惊诧的目光中，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为了实现这个画面，刚才还没有登台的时候，四处张望了良久，却遗憾地没能找到易阳。前面一点的位置没有，后面又太黑了。不由得有些遗憾，心里还在想，是不是因为易阳是体育生，所以给他安排的座位比较靠后？有那么一点点的忿忿不平。
　　就在易阳上台的前一秒，她的目光都还在台下观众席里寻找着。
　　当然，说不上喜欢易阳，但也不必否认，的确是那个长相帅气，看上去沉稳打篮球又好的男生有些……好感的。
　　所以，当她看到所谓的“天龙八部”队里，竟然有易阳的时候，心情就像是大灰狼捉走了白雪公主，哮天犬战胜了吕洞宾一般——乱七八糟。
　　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个家伙……讨厌的家伙。
　　吓了一跳，明明认知中的对方是一个跟学习啦，文化啦什么的没什么关系的人，一下子成了竞赛对手，然后自己刚刚还信誓旦旦地对他说，自己会赢。有一点生气，气对他隐瞒了自己，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如果深究起来，或许是佩服？
　　好乱啊……就是，小县城怎么会有这种人啊，体育很好的同时成绩也很好？
　　还帅。
　　随后，主持人开始安排领导们有序退下台子，到前排的观众席上入座。随后又是一群学生会打黑工的上来，三下五除二将领导坐的会议席位搬到对应的位置上，比赛人的座位就好了。后面的投影布缓缓放下来，观众席上方昂贵的投影仪打开，角落里的微机老师默默打开笔记本电脑，插上链接线，片刻后投影布上一个经典的叉P操作系统启动的界面弹出来……乱七八糟的事情十分协调的在很快的时间内完成了。
　　易阳心想，组织能力很不错啊。
　　一切准备就绪。
　　主持人说：“接下来，我宣布比赛正式开始！再重申一遍规则……”
　　吧啦吧啦。
　　“刚才还忘记提醒了一点，那就是如果连续两次抢答错误，将失去下一次的抢答机会！所以说，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要轻易按响你们桌子上的传感器哦！”
　　易阳他们三个人围坐在一张桌子前，骆落月坐在中间。她看了看桌子上的那个红色的按钮，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红苹果。每一个队伍桌子上都有这样一个传感器，一根线链接在角落里微机老师的笔记本上，按了传感器，那边的电脑上就会自动判断到底是谁先按的，免去了人为判断谁先响而造成的误差。
　　总之，看起来很公平。
　　主持人自然也是学校的某个音乐老师兼任的。她望了望下面的领导，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眼神，便点点头，拿起话筒：“那么……现在开始第一题！”
　　投影布上出现了第一题的题目，同时主持人也念了起来。
　　“第一题，目前，互联网采用的是ipv4地址，请问，全世界大约有多少个ip地址？”
　　“A、4亿。”
　　“B、40亿。”
　　“C、400亿。”
　　“D、4千万。”
　　“10秒钟后，开始抢答！”
　　大屏幕上出现了“10、9、8……”的倒数数字。
　　易阳看了一眼题目，耸耸肩就不挣扎了，反正他不会。隔着骆落月望向了罗冰。
　　罗冰轻轻咬了咬手指，说：“学委，待会儿直接抢答。”
　　骆落月一喜：“你知道答案？”
　　罗冰皱着眉：“我……需要算一算。”
　　骆落月瞪大了荔枝一样大且水汪汪的眼睛：“算一算？”
　　“时间到！开始抢答！”
　　骆落月被这声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慌忙按了下去，随后屏幕上的程序界面对应队伍亮了起来……却显示的是一中代表队抢到了答题机会。
　　骆落月露出了懊丧的表情：“没抢到……”
　　罗冰没有说话，低着头，似乎还在默默计算。
　　一中那边，是杨嘉站了起来。
　　主持人说：“我们看到，是一中代表队抢到了答题机会，那么告诉我们你的答案！”
　　杨嘉说：“我选C，400亿！”
　　主持人问：“为什么是C呢？”
　　杨嘉微微一笑，这道题对于绝大多数初中生来说绝对是很难回答的。一方面，电脑还没有那么普及，另一方面，ip又是比较专业的名词。但是他凭借着一点点在大城市里某个地方偶然听来的知识，恰好知道一点关于电脑的基础知识，所以可以试着用排除法推一推……大抵不会错。
　　“是这样的，我是用的排除法。我不知道ip地址有多少个，但是我知道ip是什么意思的，说白了，这个ip地址就是互联网上每一个信息端口的地址。嗯，所以是独一无二的，而据我所知，世界目前在用的互联网端口，至少得有几十亿个吧，所以我要先排除掉A和D，那么少，我觉得肯定不够用。”
　　“B和C之间，我犹豫了一下，但是想了想，如果是选B的话，可能目前还够用，但是一旦IP地址用完了怎么办？但是目前互联网设备一直在增加，却没听说过地址不够用了……所以我觉得应该还很多，所以我选C，400亿。”
　　不少人听了这段话，如果不了解电脑或者IP地址的知识的话，还是会觉得他的分析很有道理的，许多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微微点头。
　　一个老师问旁边的一个微机老师：“他说的对不对？”
　　“逻辑还是挺不错的，可惜的确是不懂这个，对他们来说是书本上学不到的专业常识啦。我们现在的确有ip不够用的趋势，解决方式是……嗯，虚拟ip地址啦，静态转换Static Nat、动态转换Dynamic等等……”
　　“呃？不懂啊……”
　　“一两句话给你解释不清楚啦，看比赛。”
　　杨嘉说完，自信满满地望着主持人……嗯，逻辑应该是无懈可击的。主持人拿起话筒：“有理有据的分析……那么正确答案是不是如一中代表队的这位代表分析的这样，是400亿呢？”
　　“答案……错误！”
　　“错误？”杨嘉顿时愣住了。
　　“接下来，另外两支队伍可以继续抢答，3秒后抢答开始！”
　　听到这话，骆落月一脸认真地拍打起传感器，就像在敲木鱼……看得易阳一阵无语。
　　“叮咚！”
　　“这次是……天龙八部队抢到了机会，请答题！”
　　罗冰站了起来，说：“应该选B。”
　　杨嘉哼了一声，被自己这么一分析，肯定不是400亿，就是40亿了。
　　主持人笑了笑：“嗯，是因为听了一中代表队的分析，所以又排除了一下得出来的答案吗？”
　　罗冰摇摇头，说：“算出来的……”
　　主持人愣了愣：“算出来的？”
　　罗冰点点头，说：“目前我们使用地址，是ipv4的，这个v4，意思是采用4个字节的整数表示地址，对应的还有ipv6……扯远了，而一个字节，储存8个无符号数字，因为是二进制，所以能够表示的数字范围是0到255，所以4个字节……嗯，就是255的4次方……255×255×255×255……大概是42亿的样子，所以正确答案应该是40亿，选B。”
　　罗冰没什么表情……嗯，其实第一道题这么简单，还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但他回答完，全场一片寂静。


第一百三十七章 名字好听
　　罗冰的话，让在场的许多人久久无言。主持人率先反应过来，“有理有据的分析和计算……那么，让我们一起来看看正确答案是不是B呢？”
　　下一刻，大屏幕上“B”的选项亮起了绿灯。
　　“回答～完全正确！”
　　听完罗冰的分析，此时看到这个结局，便也没有什么意外了。
　　易阳浅浅地笑。
　　带上罗冰了，参加这种知识竞赛哪怕最后拿不到第一名，在这个过程中大概也不会表现得糟糕。如此想着，心情就更加放松起来了。骆落月当然表现得没有那么淡然，在她看来，三方人马一起做题，颇有一种华山论剑的既视感，第一题大概算是三方的第一次出手试探。一中那边抢占了先机，但还是被罗冰压了一头。
　　现在是，第一回合的小试牛刀，他们略胜一筹。
　　杨嘉沉默地遥望罗冰一眼，此时他已经彻底收起了轻视，这种轻视不仅是针对罗冰的，更是针对整个一中学子的。与此同时，甘甜和周康两人也沉默了一下，心情大抵与杨嘉有着类似的转变。
　　的确是这样的，刚到这座学校之前，尽管是打着友好交流的名义来的。但是那种环境——老师在介绍时会说：“在那边交流，不要放松了自己的学习，多靠自己……”言外之意便是这边的老师，不怎么行的。同学们也是一脸羡慕：“虽然你们成绩不是最好的，但在那边就是降维打击嘛……爽。”这种氛围，无论愿不愿意，他们的潜意识里都会有那么一些瞧不上这里……无论文化还是体育，或是文艺。
　　在刚到这里的头几天，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瞧不上人家，然后就在这个过程中认识了易阳，被上了一课。跟他们打了篮球，已经大抵明白，无论学习如何，这所学校的学生，身体素质至少很不错，这说明总有一些可取之处的。
　　随后，就是此时罗冰的表现，让他们真正有些震撼了。
　　的确是称得上震撼。
　　如果是他们学校的排名前几的那些大神，能够轻描淡写地分析这道题是怎样解答的，他们都不会觉得奇怪。一中每年都会有那么一些无法用常识理解的大神……跳级狂魔，竞赛大神，中科少年班……可是，这里是清河初中。
　　清河县啊，开车到省城甚至要将近四个小时，期间还会有一段没有高速的公路，破破烂烂坑坑洼洼，越往西开。沿路的风景也不能说是有多么美好，因为冬天，大多数地方是比较荒凉的，然后某一段有居民的乡村，也没有想象中那种美好的田园风光，一些农民家门口，停着一辆破破烂烂的拖拉机，或者门口的狗在追着鸡跑……
　　城区也不咋样，没什么好看的建筑物，楼层最高的房子，大概只是县城边缘的一座古塔。小，太小了，这座县城小得令人想笑，一个县城只有一坐初中就是最好的证据……听说，每年还有更多人口流出，哪怕去北上广深打工，也不愿意留在这里。
　　而就是这样的学校，竟然有一个年龄相仿的家伙，淡定地从嘴里吐出了“ipv4”、“二进制”这种连他们听起来都高大上的词语……
　　似乎是大学时才能接触到的知识吧？
　　周康突然问：“对了……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罗冰，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眼熟？”
　　甘甜愣了愣，突然想起来：“那个……那个第一名？”
　　比赛继续。
　　“第二题，请问下列的画家中，哪一位是以画虾著名的？”
　　“A，徐悲鸿。”
　　“B……”
　　第二题不算什么难题，骆落月又开始了敲木鱼式的抢答，但奇怪的是被袁华抢去了。此时的袁华收起了此前的中二表情，一脸认真的答题，成功拿下2分。
　　那边的一中代表队彻底沉默了，他们已经完全把对手当成了跟他们一样的尖子生。他们也终于开始明白，清河初中或许95％的学生都追不上一中的平均水平，但是这所学校最好的尖子，是可以与他们掰腕子的。
　　接下来，比赛变得更加精彩了。
　　稳住心态的一中代表队，沉着应对，每道题目出现的时候，第一时间判断自己会不会做，如果会的话，便拉扯一下坐在中间的杨嘉抢按传感器。他们毕竟是来自省城一中的尖子生，或许在一些理化知识上不如罗冰，但是这一次的知识竞赛，理化只占很小的一部分比例……人文、历史、社会前沿资讯，题目涵盖的方面十分广泛，他们毕竟是来自大城市的人，耳濡目染能够接触到的信息比起清河这里的学生，太多了，信息差的优势，在几个回合后还是转化成了比赛优势。
　　他们三个人，放在清河初中，都是前三前五的水平啊！
　　天龙八部和K队，逐渐在这场角逐中落入了下风。
　　时间过得很快，这一场知识竞赛原计划的三个小时，过去了一半，题目也来到了30题，袁华的K队也彻底被拉开了差距，大屏幕上K队下面的4分显得分外刺眼。取得绝对领先优势的是一中代表队，32分，天龙八部队24分。
　　这一场对决的主角已经完全成了天龙八部队和一中代表队。但到目前为止，天龙八部是输分不输气势。这种比赛所需要的气势自然不似体育竞技，越是平静，淡定，越有令人信服的气场。遇到一些很高大上的题目，尤其是理化方面的，罗冰每次站起来，侃侃而谈，语速平缓，声音不大，但是充满了力量。
　　作为主场观众，下面的清河学生当然是毫无保留地支持他们的队伍。逐渐的，这一场比赛的意义已经不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知识竞赛，更是捍卫清河初中尊严的战斗。于是罗冰易阳以及骆落月再他们眼中以及化为一个符号，就像看中国足球队……啊呸，就像看冰球中国队对阵意大利，无论中国表现得怎么样，都会无条件为他们加油。
　　这是一种朴素的归宿感。
　　宁枝馨和邱果然坐在一起，旁边还有周粥、张卜寿、赵强等一堆小伙伴。
　　张卜寿说：“我还以为一中的那些有多厉害呢，结果还是跟咱们有来有回嘛……”
　　这种感觉就像是，美国男篮和中国男篮打得有来有回是一个感觉。
　　赵强说：“还好有罗冰。”
　　……
　　比赛进行的越来越激烈。罗冰表现得很棒，知识面，尤其是前沿科技相关的知识储备令人叹服。这跟他常年阅读一些前沿的科技期刊有很大的关系，尽管掌握的知识不深，但只要涉及到了，就能回答……一些问题，通过已知的知识稍微逻辑分析一下，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但还是落后着。
　　这个过程中，易阳基本上只是当题目在大屏幕上出线后，花上一两秒的时间想清楚……嗯，是自己不会做的题，然后就默默的坐在那里了。
　　在这个过程中实在是没有贡献出什么力量。
　　其实，原本是不该这样的。在赛前的时候，他想着，凭借着自己多活了28年，又有知道一些未来的事的优势，不至于这般……但是这种百科游戏，胜利的力量中，运气也是要占很大一部分的。
　　是应该将自己没有什么参与度，一部分原因归结到运气方面上去。默默地计算了一下，前面的题目里，大概有是十几道是有关理化知识的，然后是人文地理的知识。当然不至于都答不上来，但是他能答的上来的，往往大家都能答上来，抢答未必能抢到，抢到了，代表发言的是不是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了。
　　所以，尽管比赛的题目已经过去了大半，但是还没有一次发言呢。
　　这种时候也是没有什么打破僵局的办法的。
　　说起来，这种比赛还是颇有一些玄学的味道在里面，优胜的人，见识啊，知识储备啦什么的，的确可能强一些，但也不会特别绝对。最直观的一个例子就是，很有可能是你的知识面是10，对手是知识面是2，恰好不好，题目总是出在“2”的范围内……
　　不过总得来说，易阳倒也不会太在意这一场知识竞赛的胜负。
　　它仅仅是一个知识竞赛罢了。
　　易阳在耐心地等待着，总会有一些题目，是他能答上来，但是其他人答不上来的那种。
　　分数持续地变化着。
　　随着题目不断更新，下面的观众们也在认真地关注着，时不时有人发出：“唉呀……选B，选C……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的言论。大多数题目是不知道的，但是偶尔总会有那么一两道题，可能是从电视上看到的，又或者是某部故事小说里看到的片段，转化成了一个小知识，储存在脑子里，这里恰好碰到了，就兴奋地向旁边人展示：“看，我是会的！”也有一种隐含的小潜意识：瞧吧，我和台上的人一样优秀呢。
　　毕竟是初中，大多数人还是吵吵闹闹的。
　　比赛后段开始，罗冰发言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正如易阳预料的那样，不可能有人一直能答题的。罗冰已经表现得很耀眼了，前面的许多“高大上”的题目，他都能平静地说出答案，但是从某道题开始，就变成了比较猎奇的冷知识。譬如“以下辣椒中，最辣的是：A，印度魔鬼辣椒。B，……”“以下动物中，和人类一样拥有7根颈椎骨的是，A，长颈鹿，B，狮子……”
　　罗冰不知道答案，他只能看向骆落月，看向易阳。
　　遗憾的是，连续几道题，易阳和骆落月也答不上来。
　　这个过程中，似乎这些题目撞到了袁华的知识碗，每当10秒倒计时结束，他就迅速地按下了传感器，回答问题，随着他们K队的分数逐渐提高，越来越逼近第二名的天龙八部队，他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猖狂了，每答对一题，就看一下罗冰。
　　甘甜一直在有意无意地观察着易阳，一直没有答题，于是心里莫名有了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这种心理说得具体一点，觉得易阳总算表现得像一个……嗯，小县城的学生了。
　　其实很矛盾，一面还在被易阳打完篮球，又登上知识竞赛的舞台给震惊着，心底还有一分偷偷的悸动。但一面又期盼着，他最好不要是一个文体双馨的男生。如果要找一种雷同的心理，可能类似于，喜欢上校花后，就想象着她有一些类似背上有个疤啊，家里很穷啊之类的缺憾，甚至最好再自卑一点……
　　甘甜发呆的时候，易阳突然开始了连续的答题。
　　总算是撞上他的知识擅长区了。
　　一道是，“朕欲武臣尽读书以通治道”是哪位皇帝说的话？
　　恰好读了一段时间的历史期刊，这个知识点刚好知道，宋太祖赵匡胤嘛，重文抑武的开端，主要是怕了自己黄袍加身的戏码被手底下的兄弟学了。在大家还在愣神的时候，抢答成功，拿下2分。
　　随后又是一道有关汽车的问题，屏幕上出现了四个小众的汽车车标，让选出来其中属于意大利生产的那个品牌……这个对于初中生来说，的确是比较离谱的冷知识。但对易阳来说嘛……
　　连续拿下两道题后，终于进入了激动人心的4分题。此时的分数，距离一中代表队还是有一点差距的，但是不大，在四分区努努力，有机会反超。令人惊讶的是K队也追了上来。
　　但是开局不利，前面的两道4分题，都被一中代表队拿下了，分差一下子来到了16分！
　　一时间，下面的观众们都沉默了，似乎……很难有翻盘的希望了。
　　就在这时，却是骆落月站了出来，连续答对了三道4分题，一瞬间将比分又拉近到了4分！
　　观众们的心情坐上了过山车。
　　邱果然望着骆落月。台上的她目光坚定，答题时语言自信，像是在发光。邱果然突然说了一句：“骆落月好帅啊……”
　　宁枝馨表情有些古怪地看了邱果然一眼……
　　邱果然问：“干嘛这样看我？”
　　宁枝馨说：“嗯……上次你打篮球比赛的时候，她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也说你帅啊。”
　　邱果然眼睛微微一圆，竟然有些脸红：“呃，是吗……”
　　悬念丛生，高潮迭起，主持人不忘加一把火，突然说：“比赛的第一名到第三名，将分别获得500、300和200元的奖励！那么今天晚上哪只队伍能拿下我们最高的500元奖励呢！还有，如果有并列的话，前两名并列都按第一名算，后两名并列的话都按第三名算！”
　　到了最后一道题的时候，发生了极具戏剧性的一幕。
　　三支队伍的分数成了一个2分的等差数列，依次是一中代表队，天龙八部和K队。
　　而题目是：
　　“以下哪一个中国公司是今年被商业周刊评为全球十大最有影响力的公司？”
　　“A，长虹。”
　　“B，华为。”
　　“C，比亚迪。”
　　“D，格力。”
　　下面开始小声讨论起来。
　　“应该是……长虹吧？比亚迪的车子，好烂的。格力，应该没有长虹好吧。华为，没听过这个牌子啊……”
　　“我觉得应该是格力，听说格力的核心技术还是很强的。”
　　彼时，华为还是以通讯为主的一个公司，大多数初中生甚至没有听过华为这个名字。偶尔有人想起，似乎见过这个杂牌子的手机……不怎么样啊。
　　骆落月问罗冰：“你知道吗？”
　　罗冰皱着眉，摇了摇头。
　　骆落月又问易阳：“你呢？”
　　易阳说：“我不知道是哪个……但我知道这道题该怎么选。”
　　骆落月想了想：“这是……什么话啊！不知道就不知道嘛。要我看的话……不然这样办，不答题，至少能保个第二，我觉得袁华他们不会知道答案的。但如果强答，答错了，那咱们就要掉到第三去跟袁华他们班并列了。”
　　易阳却说：“你信我，我知道该选什么！”
　　10秒倒计时结束后，易阳迅速地按下了传感器，快到骆落月和罗冰都没反应过来。
　　骆落月愣了愣，才叹了口气：“算啦算啦，让你胡闹啦，大不了一起输嘛。”
　　罗冰也笑笑没有说话。
　　那边的袁华也好，还是一中代表队也好，显然都不知道这道题的答案。所有人都紧张的望着易阳。
　　“那么，说出你的答案！”
　　易阳说：“我选B，华为。”
　　主持人没有什么表情，问：“华为……嗯，你知道这个公司吗？为什么选这个答案？”
　　易阳想了想，笑道：“那个，不认识这个牌子啊，只是比较喜欢这个名字，中华有为嘛。其他的牌子，都不好听……”
　　“不好听……”这三个字像是被撞响的钟声，在所有人脑袋里荡阿荡。
　　场下的观众甚至学校领导，都愣了愣。
　　而主持人更是愣了足足三秒，一点都没有夸张，前两秒的时间，她的脑袋应该是一片空白的，随后的一秒，才开始反应该如何回应。
　　“你，你……确定？”
　　与此同时，骆落月的小口微张，瞪大了眼睛望着易阳，突然就想掐死他……那眼神就像是说：“你赔我们的100元钱！”
　　罗冰也是一怔，疑惑地望着易阳，但觉得这家伙不会这么无厘头。
　　看着大家一脸错愕的表情，挺有趣的。
　　挺爽的。
　　易阳带着那种天真无邪的表情说：“确定……不改了，就选这个，华为。”


第一百三十八章 告别
　　其实，易阳的确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的。
　　不得不说，华为公司在未来，因为中美博弈等等因素，成了全民尽知的公司，哪怕是一个农民伯伯，可能都会以拥有一部华为手机而感到自豪。但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华为公司还没有开始大举进攻手机市场——至少目前来看，甚至未来的两三年内，还会是诺基亚、摩托罗拉、韩国三星等等手机品牌的天下。
　　而华为品牌被全民所知晓，易阳记不清楚具体的时间，但大概也是抖音、快手一类短视频爆火的那两年了。算起来，差不多是七八年后了。
　　目前，在手机市场上甚至找不到华为的手机，偶尔能在一些杂牌店面里找到……大概会把华为划分为金立、康佳之类的国产品牌一个层面的设备吧。
　　但是易阳的直觉告诉他，这道题的答案肯定是华为。
　　一个公司的崛起，不可能是凭空的，当所有人知道它的名字之前，某个领域已经是龙头老大哥了……对了，华为的主营业务，似乎是通讯吧？
　　只是，心里的这些想法自然不太可能对外宣布了。
　　规则里并没有说不能用猜的方式来决定每一题的答案。实际上，前面有很多题，大家回答起来都是连蒙带猜。但是以“这个公司的名字好听”这种理由来猜……实在是太草率了！
　　张卜寿在台下目瞪口呆地竖起了大拇指：“不愧是我兄弟！”
　　宁枝馨也乐了起来：“他……他好敢哦～”
　　主持人：“那么……正确答案究竟是什么呢——”
　　大屏幕上，B，华为的选项，绿了起来。
　　“回答——完全正确！”
　　骆落月短暂愣了愣神，才表情颇为复杂地望了易阳一眼，低头喃喃说了一句——
　　“运气真好。”
　　……
　　运气好，所有人都在心里如此感叹着。
　　因为大礼堂能够容纳的学生数量有限，能够坐在这里的是成绩比较好的学生了，在这个群体中，易阳的名声没有那么响亮，大多数人并不认识他，此时算是第一次见识，传来传去，后来大概知道了他的名字。
　　初二一班，易阳。
　　对于女生来说，台上的男生大都是歪瓜裂枣的……自然，成绩好会有一种吸引人的气质，但是如果一个男生成绩好的同时又好看，就更好了。易阳在一堆人当众，是比较吸引女孩子注意力的，一些女生已经盘算着是不是可以写写情书……
　　在男生群体中，大都只是在感叹易阳的运气好，竟然能用这种方式帮助他们班最后翻盘逆转，不免生出一种我上我也行的冲动，说到底，还是有一点点……酸。自然也有一些人认出了易阳，知道他是那个上学期打架很厉害的家伙，又想起似乎上一次的期中考试表彰，以及刚刚过去的篮球赛，看向他的眼神不免更加复杂了。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无论怎么说，清河初中赢了，在这一点面前，心里的一些不平衡又被冲淡了些。不得不说，许多人面对一中学生有一种潜意识里的低人一等……压抑着，此时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不知道哪里发出了一声欢呼，像是传播的病毒，迅速感染了所有人，现场变得吵吵闹闹。
　　校长笑着说：“运气的确很好。”
　　吴主任点点头，也笑道：“赛前说了，想看看这几个娃娃取名叫天龙八部，是不是真的有乔峰的果敢，冒险精神，段誉的才华，以及虚竹的运气……呵呵，现在看来，很有嘛。”
　　随后，在主持人的邀请下，崔校长和吴主任一同走上台，为三组学生颁奖。结束后，主持人说：“下面有请来自一中的吴主任为大家讲话！”
　　吴主任明显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因为此前的议程中没有这一项，但对于他这种层次的领导来说，随便讲两句也不是什么问题，便接过了话筒。
　　“呵呵……有些仓促，是没有准备讲这个话的。”
　　“不过呢，的确有一些感触，也愿意跟诸位分享一下。”
　　“首先，我觉得这一次的清河之行，收获颇丰，要感谢这里的老师，同学，他们打破了我此前的一些刻板印象……”
　　听讲话对大多数事不关己的人来说的确无聊的事情，大多数人在下面心不在焉，不过对于当事人来说，一两句肯定，哪怕是礼貌性的，也很重要了。吴主任拉拉杂杂讲了一些感谢的话，很真诚……至少听起来很真诚。
　　涉及到的老师，学生，不住点头。
　　这个期间，台上的九人参赛者没有得到指示，也不知道该下去还是待在台上，此时便只能坐立难安地待在台上了，这个期间，眼神不免飘忽中带着些许局促。只有易阳十分坦然地望着吴主任，甚至不时露出一些思索的表情。
　　吴主任也是一个有很不错口才的人……仅仅比崔校长要差一点。易阳只是在观察，这些口才好的人，精通演讲的人，到底是怎样做到的，或者说，有什么特点……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易阳心理也有了一种站在台上侃侃而谈的向往……或者说是，当领袖的冲动。自然，在前一世，是没有这样的奢望的，但是这一世不同，完全有机会也有可能。
　　吴主任在讲话的时候注意到了，易阳的眼神与所有人都不同……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有了一丝意外。
　　已经看过了易阳打球，以及石破天惊的以“名字好听”这种理由蒙一道关键题，对他的关注自然多了一些。此时突然发现，这个少年还有一种沉静的气质，他的眼底有一中平静的力量。顿了顿，吴主任看向了易阳，笑着说：“不过，我对这位同学很好奇……”
　　大家都将目光聚向了易阳。
　　“你能回答我两个问题吗？”
　　如果是一般学生，大概会紧张得不行，易阳只是微笑着说：“您说。”
　　“第一个问题，你们的组合叫，天龙八部，能告诉我们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吗？”
　　易阳想了想，说：“因为嘛，我们是三个人，天龙八部也是三个主角。”
　　“这个原因吗？”
　　“嗯。”
　　“好，第二个问题。”
　　“您说。”
　　吴主任此时看向了崔校长，说：“有一个不情之请……下学期开学不久到我们学校交流的名单，我挺希望这个少年也在其中，您看可以吗？”
　　崔校长愣了愣，才笑道：“这个我们是综合考量一中方面的要求，以及咱们学生的综合素质种种条件的……我觉得没问题。”
　　吴主任再次看向易阳：“你愿意到我们学校逛逛吗？”
　　……
　　自打前一阵子开始参加元旦前夕这一档子乱七八糟的事情后，虽然做的事情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多大的压力，但是算起来，也是几件有分量的事情，没有完结之前，虽然不至于说是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但总是有些隐隐的不舒服的。
　　对宁枝馨和张卜寿来说，却真的像是一块大石头压在身上了。
　　所以当文艺晚会开始之前，两人一个紧张得脸色苍白，一个紧张得满头是汗。易阳笑笑：“反正大概率……就这一次啦，闭上眼睛，一下子就过去了。”
　　“就这一次吗……”宁枝馨突然小声地喃喃了一句，这句话易阳没有听到。她抬起头，站在后台望幕布，灯光透过罅隙落下来，微微闭上眼睛，斑斑驳驳的光影里，全是回忆的气息。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想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来度过初中。她的童年其实过得并不幸福，但她觉得很庆幸，因为没有长成奇怪的性格。她知道的那些父母离异的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许多人都在初中这个年龄段迷失了自己。
　　其实，很多人喜欢把迷失的青春归结到那些外部环境的影响上去。但在宁枝馨看来，其实是没有人管教，欲望的侵害会来得比较容易一些罢了。她对自己有信心，向来有信心，她觉得很多时候一个人孤独着，也能感受到母亲的爱，就像是黑暗中的暖阳，她不会在其中迷失方向。
　　她是一个适应了孤独的人。
　　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对身边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很在乎，对所有人保持微笑，但就是不在乎他们，不在乎身边发生的事情……甚至一度不需要朋友，她尽力把自己隐藏起来，她晚上常常看自己肩头的那颗痣，封建迷信的奶奶说，那里长了痣的女生，是孤星。
　　孤星孤星，一个人也挺好的呀。
　　直到这段时间以来，她才发现了，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喜欢孤独，在孤独的环境中，尽管过得也很自如，但是现在一切都被破坏了。
　　她觉得她不久后会想念和易阳他们一起排练的点点滴滴：张卜寿家的红烧肉，姜老师温柔的声音，总是来排练地点看他们的马思雨，每次带的饮料啊，零食什么的，总是要让易阳第一个挑，大家不开心时，张卜寿就讲个冷笑话逗大家欢乐……憨憨的马思雨，憨憨的张卜寿。
　　她觉得还会想念，那个下午，易阳望着夕阳说，他们的乐队就叫黄金时代。
　　属于他们的黄金时代。
　　属于她的黄金时代。
　　明明，不是分别呀，但因为易阳的一句不经意的话，却让她想了很多很多，甚至眼角有些湿润了。侧脸看了易阳一眼，他正在和张卜寿有说有笑，心里有些气不过，肘了他一下。
　　“怎么了？”
　　“没什么。”
　　这时报幕员突然说：“下一个节目，《最初的梦想》。”
　　……
　　作为一中的“嘉宾”，甘甜和杨嘉周康都坐在最前面的位置。
　　这一场元旦文艺晚会，也差不多表示这一次的交流生旅程抵达了尾声。舞台上表演着吵吵闹闹的节目，大多数都不好看，她觉得有些无聊，用手撑在下巴上，不知不觉意识就开始游离于演出之外。
　　算起来，这一趟的旅途并没有超越自己的太多预期。她一开始就将这一次的交流定义为紧张学习外的一点点调味剂。嗯，见识了小县城的小，也去看了流过清河县的那条“清河”，见到了厚厚的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以后不是没有见过雪的土鳖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见识到了一些人。
　　说是一些其实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了，算来算去，人里面只有易阳真正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觉得自己会很长时间都记得，那天晚上初次看到易阳的一幕，嗯……很帅。球馆里，他不怎么说话，跟生活老师聊了很长时间。
　　其实……本来是不会有这么深的印象的，一切的起点大概只有那张帅气的脸吧。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短短几天时间，他拿下篮球比赛的亚军，又在知识竞赛上光明正大地击败了一中代表队……虽然最后的结果有些啼笑皆非，是运气吧，但哪怕是运气，他都显得运气得清新脱俗。
　　在一群都不怎么熟的人群里，这家伙很难不让人留下印象啊。
　　不过，也就这样了。她也知道，易阳跟自己的人生是两条平行线，将来大抵不会有交汇的地方，或许要不了两三个月都会忘记了吧。
　　如此想着的时候，就看到几个人登上了舞台……一个乐队。
　　随后就目瞪口呆了。
　　易阳背着吉他，站在话筒架前面，轻轻的开口了：“一首《最初的梦想》，送给大家。”
　　同样露出了惊讶表情的还有前排的吴主任，他想了想，对旁边的崔校长说：“这小子还搞了乐队么？”
　　崔校长有些得意起来了，开玩笑道：“我们一向以省城一中为标杆，立志培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青年。德智体，前面已经见到了，现在看看这孩子的美吧。”
　　吴主任乐得哈哈大笑。
　　这一次，因为是灯光的原因，当关掉台下的灯光后，站在舞台上，下面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一个观众的脸，他们仿佛面对着一片虚无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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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枝馨和张卜寿一下子就不紧张了。
　　易阳看了一眼张卜寿，后者有节奏的点了两下头，开始节奏铺底。随后宁枝馨望了望易阳，又看了看张卜寿，也开始弹奏起来。
　　听到这一次的前奏，姜黎黎在下面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怎么说呢，这也是她辛苦了这么久的杰作啊！
　　“是的……就是这样，这个节奏……对，这里用一个七和弦……”默默念着，音乐的进行比想象中还要圆融，某一个时刻，易阳的声音进来了。
　　“如果骄傲没被现实大海冷冷拍下……”
　　姜黎黎浅浅的笑着，望着易阳，仿佛一下子看到了许多年后的他……
　　杨嘉说：“真是没想到，易阳还会这个……”
　　周康说：“厉害厉害。”
　　甘甜沉默着。
　　她想，自己跟易阳的关系就是互为人生过客吧。
　　而自己这样的人生过客，易阳会遇到很多个。
　　她还想，作为人生的过客，将来也会有许许多多的女生会像此时的自己一般，因易阳有了一点点的惆怅，说不上喜欢，只是遗憾，没有更多接触的机会了。
　　那样的女生，一定会很多很多。
　　对于人生这条长长的画卷来看，这一点点的小情绪实在显得微不足道，大抵只会沉入回忆的角落里，然后逐渐忘掉吧。
　　她想到刚来到清河初中看到的草坪。
　　来时还绿，走时荒芜。


第一百三十九章 开沟里去了
　　一中工作组走的时候，如同他们来，没有大张旗鼓。来的低调，走得安静。开了一个总结会，清河初中的一帮校领导参加，也是小会，难得的是一中这边，三名交流生也一起参加了。会上，吴主任高度肯定了清河初中对此次交流的周密组织，对一周以来清河校方的各项生活工作保障表示衷心的感谢……
　　不过这一些事情，易阳不知道了。甚至甘甜他们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告一段落了。
　　日子大概又会回到前面一点的那种节奏。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值得庆祝一下的。
　　元旦节到了。
　　这是重新回到这个时代的第一个元旦节，第一次岁末之交。
　　统一放了两天假，但街上的气氛算不上热烈。对于中国人来说，元旦节到底是日历的节日，还是月历的节日过起来更有味道一些。哪怕是易阳也觉得，元旦只是数字的变化，而非真正过了年。
　　清晨，易阳从外面读了单词回来，奶奶说：“今天咱们去二叔家。”
　　对于老人来说，一到这种重要的节日，就希望家里人能团聚在一起。于是就开始准备一些事情，前几天奶奶在家里蒸了挺多包子，这一次带上一些，给老二拿去。他们是顶亲的亲戚，但也不是说没有走动感情会一直那般亲密，奶奶深知这个道理，毕竟是分了家的，两家关系好，总要有一个纽带。她想，只要她多在一天，就要做这样一个纽带。
　　临走时，奶奶突然问：“对了，月娥那姑娘好久没见到了，她元旦节要回去不？”
　　易阳心里微微一动。
　　算起来，自从上次期中过后，很长时间没有见到赵月娥了。开学前说好的一起吃饭，但后来忙起来，她忙，自己也忙，双方的时间总是够不上，便也很默契地不了了之。
　　奶奶问起，易阳说：“我打电话问一下他们宿管老师……”
　　过了一会儿，易阳叹了口气，说：“她还在学校呢。”
　　奶奶皱着眉说：“怎么还在学校啊？学校里没多少人了吧？”
　　“嗯，她们寝室好像只剩她一个人了。”
　　“这……”
　　“我问了，好像是她爸爸妈妈都没有回清河，也就不想回去了。”
　　“这孩子……父母总是在外面打工，可怜……”奶奶叹了口气，“我们去捎上她，让跟我们一起去老二家吧，元旦节，一个人在寝室里，唉，一想到这个，心就堵得慌。”
　　毕竟赵月娥是赵金花的侄女，算起来，易阳他们家的关系，和赵月娥跟他们家的关系是一样亲的。
　　易阳点点头：“嗯，而且我们还得去一趟学校接她。”
　　宿管老师还说了一点其他的事情……
　　抵达学校，赵月娥正躺在床上，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看到易阳的一刻，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但因为气色不太好，这一抹红晕看上去很不自然。
　　在电话里已经说好了，赵月娥起床了。
　　又是那个来了……但这次的情况还要特殊一点。
　　易阳问，“怎么了？”
　　赵月娥笑笑：“没什么，我们走吧。”
　　……
　　一路上，赵月娥都显得心不在焉。她偷偷地观察易阳，还好没有发现。有一些烦恼，是没有办法跟其他人交流的。
　　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因为有易阳在，买了包不算便宜的卫生巾，但是那不是她的生活。
　　第二次来的时候，在家里，妈妈当时也在家的。妈妈拿出一卷红色的卫生纸，告诉她要怎么叠，量最大的那几天，要叠多厚，怎样叠才不容易被洇透。第二次的时候，两头纸没有沾上的可以取下来，放在下一次的里面叠进去……
　　妈妈就是这么过来的。
　　赵月娥当时沉默了很久，然后默默地学习母亲教她的方式叠卫生纸，在家里的旱厕里给自己垫上。
　　回到学校后，她例假一来，便羞于去卫生间，无论内心再强大的人，在这方面，都会自卑。逐渐恐惧例假，因为不仅是生理上的折磨，还是心理上的折磨。也因此很难静下心来学习。卫生纸总是不老老实实地待在它该待的地方，她只能期盼着，不要洇透……也因此被老师点过名，理由是，走神。有一天夜里，量太大了，内裤秋裤毛裤，无一幸免。
　　此时走在易阳后面，一路上，都心惊胆战的，生怕那一叠卫生纸，跑到不该去的地方去……
　　……
　　将赵月娥接到了，但易阳总感觉她的神态有一些不太对劲的，这涉及到了他的经验和知识双重盲区，百思不得其解。
　　先到家里。
　　赵月娥的异样还是被奶奶发现了。自然而然，奶奶一眼就能看出来一些端倪的，拉着赵月娥问了些事，瞒不住的。随后，奶奶将易阳叫来，在他耳边说了些话。易阳怔了怔，点点头：“知道了奶奶。”
　　这件事对赵月娥来说是羞于启齿的事情，奶奶对易阳的交待自然也是再暗处进行的。在出发去燕子乡前，易阳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脑袋上还粘着几颗雪花。他提了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着实让奶奶都吃了一惊。
　　奶奶将易阳拉到一旁，一打开塑料口袋，里面放着几包二十片装的大包卫生巾，抖了抖，数数估摸着得有上百片，奶奶愣了好久，锤了孙子的脑袋一下：“买了这么多啊？”
　　易阳说：“反正不会过期，总是用得上的嘛。”
　　后面的事情交给奶奶了。他提着东西下了楼，雪花又开始飘落了。望着头顶飘下来的点点冰晶，轻轻叹了口气。
　　实在是难以置信。或者说，的确是没有想到，到了如今这个时代，竟然还是有女生会因为买不起卫生巾而苦恼。如果不是奶奶心细发现了，大概这一趟的旅途，小小月娥都会……很难受吧。
　　在楼下等了一会儿，奶奶和赵月娥一起下来了。
　　此时，赵月娥的脸色已经正常了许多，看了易阳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随后又抬起来，认真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啊，易阳……”
　　易阳笑笑，没有说什么，过去接赵月娥手中的东西。
　　但是小姑娘坚决摇头：“不用不用，不重的，就是几本练习册子。”
　　易阳说：“就是因为不重，我拿着也没什么关系。你陪奶奶聊会儿天就行了。”
　　奶奶也说：“就让阳阳拿吧。”
　　赵月娥犟不过易阳，只好把所有东西都交给易阳了。三人一起往车长的方向走去，赵月娥挽着奶奶，易阳站在后面提着两袋东西，雪地上留下一排脚印……
　　……
　　公路上一些地方也有了积雪。太阳晒不到的地方，一些路段上面是和马路颜色一致的暗冰。其实刚刚下的雪上面轮子不会怎么打滑，但是车子走得多了，将雪压得紧实，就会产生堪比滑雪场一般的效果。
　　易阳指着一段公路上的一条条冰带，给赵月娥科普：“一般重型卡车经过的时候，流下的水会滴在马路上面，在这种天气下，要不了多久，水来不及干就冻成了冰，也就是暗冰的由来。暗冰很危险的，没有经验的驾驶员，很容易在这上面栽跟头……”
　　赵月娥此时已经忘记了关于例假的不愉快，抻着头看那一条条冰带，班车师傅很有经验，稍微打一点方向，就骑过去了，轮子不会接触到冰面。望着这一幕，她问：“为什么大车子会流水呢……”
　　“重型卡车和普通的小汽车有很大的区别。因为它的车身更重，学过物理都知道，物体的惯性和它的质量有关，太重的车子，重力势能很强。减速是依靠摩擦力的，大车子减速时的时候需要用到更大的摩擦力，而摩擦又会产生大量的热……小汽车吹吹风也就散热了，但是那种大卡车，必须要用水来降温，为什么要用水，因为水的比热容最高嘛……每一个大卡车上，都有一个很大的水箱，你会看到有一些地方卡车加水，那就是用来给刹车盘降温的。”
　　赵月娥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回头看易阳，愣了半天神，才幽幽地说：“惯性啦，摩擦力啦，比热容啦，好气啊……还没有学物理呢。”
　　其实，这部分的知识初二上册也不涉及的。但是毕竟是提前学过了嘛，物理是一门男生很容易感兴趣的学科，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初中的物理，几乎可以解释生活中的所有现象。一些现象没有什么意义，比如瓦特改良蒸汽机之前，见过蒸汽顶开烧水壶的人可不止他一个。但是你去思考它背后的物理原理，会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就比如眼前的事情……
　　这种思维习惯，易阳相信在将来的生活学习中会有很大的作用。甚至说得功利一点，你发现了一个问题，然后去探究了问题的根源，再针对问题的根源搞出来解决的办法，可能就是一笔财富。
　　而且不止物理方面。举个例子，发现了颈椎不舒服，探究了它不舒服的根源，然后针对性地发明一套设备，这个设备很有希望就能卖给相同问题的人，赚钱。
　　不知不觉中，易阳发现自己已经成长了这么多。他笑着说：“嘿……我比你年级高，在你面前卖弄一下。”
　　这是让赵月娥感到很舒服的“卖弄”了，她笑了笑，继续望向窗外。
　　……
　　因为路上有积雪的原因，司机开得比往常慢了很多，抵达燕子乡比往常花费了更多的时间，赵月娥和奶奶都已经睡着了。他没有睡，一直默默望着窗外，看风景。刚刚进入燕子乡的区域，还能依稀看到刚刚过去的秋天留下的痕迹，道路两旁的苞谷杆，一捆一捆地被收拾好，柿子树上还挂着孤零零的几片枯黄的叶子叛逆得不愿意落叶归根……突然，易阳皱起了眉，突然说：“师傅，就在这里下车！”
　　司机缓缓减速，过了几秒钟才慢慢停住，将手刹拉住，奇怪地回过头望了易阳一眼，没说什么。
　　易阳叫醒赵月娥和奶奶，说：“咱们得下车了。”
　　奶奶望了望车窗外的景象，奇怪地说：“怎么了？”
　　易阳说：“嗯……我们得走一段路了。”
　　“走一段路？”
　　这里已经是燕子乡的范围内了，距离二叔家走路也没有多远了，奶奶没问为什么，只是默默跟着易阳下车，而赵月娥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因为刹车滞后的原因，三人下了汽车，又往回走了一点才到易阳叫停车的地方。
　　在这里下车是因为，易阳知道二叔应该在附近。
　　没看到二叔，但是看到了一辆一辆五菱宏光小卡，是一种微型卡车，说是卡车，其实跟面包车差不多，只是后面做成了一个货厢。
　　小卡的右侧前轮掉进了道路旁边的排水沟里。
　　易阳叹了口气。车子没有打开双闪，也没有在道路附近弄一个警示标识，没办法……这个年代，一些地方管理漏洞，使得驾照还是可以花几百块就能买到的。二叔以前开过拖拉机，直接就开这个车子了，很多东西不懂……
　　这是一辆新车，但是易阳却一眼就认出来了，它是二叔的。这辆车也就四五万的样子吧，但后来会陪伴二叔很多年。随着花椒园的收入变得稳定，二叔家的经济条件也算是越来越好了，似乎今年又承包了一片地，种了樱桃树，家里后面还有一片菜园子，可以种些蔬菜，吃不完的就拉到县城附近卖，所以咬咬牙，就买了一辆车。买这辆车算是一个好决策，哪怕不卖自己种的菜，收一点乡里乡亲的菜拉到县城卖，赚个差价也是个收入啊。
　　关键是真的会让生活变得方便许多。
　　易阳摸了摸这辆车，一时间感慨颇多。现在还很健康的一辆车，二叔也很爱惜，但是经不起岁月的侵蚀，后来在他手上也修了很多次，一直到前面的漆都掉得差不多了，但只要审车能过，二叔都不愿意换掉。
　　奶奶说：“别去摸人家的车啊……”
　　易阳微微一怔，看了看奶奶，笑了笑。不由得又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因为自己的那次顽劣，奶奶后来是没有机会看到这车的。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从脑子里甩出去，他目光在汽车上搜索一番，眼睛一辆，才胸有成竹地说：“这应该是二叔的车。”
　　奶奶一怔：“老二的车？”
　　易阳指了指车子挂在后视镜上的一块中国结，说：“这个，上次你给二叔编的，记得不？”
　　奶奶愣愣地看了看，说：“好像是……”
　　赵月娥的眼神却十分古怪，心里想着，这么小的一个东西，你在班车上是怎么看到的？
　　有些确定是二叔的车，奶奶还来不及高兴老二买了车，又陷入了焦虑……看得出来，车子是开进沟里了。她不懂这个是不是一个很严重的事情，走到排水沟边上看了看，大概有一米多深，车轮整个都悬空了。
　　“这……怎么办呢？”
　　易阳却是笑笑：“没什么关系的，要弄出来，挺简单的。”
　　就是不知道二叔跑哪儿去了，没有车钥匙，没办法打火。如此想着的时候，旁边的一片枯黄的苞谷地人影攒动，易阳眼神一动，就看到二叔搬着几块大石头钻出来了。
　　看到二叔狼狈的模样，奶奶和易阳都愣了愣。
　　而易三瞧见妈和侄儿，也是一愣，“你们咋在这儿？”
　　易阳说，“看到你的车了。”
　　易三把几块石头丢到沟里，说：“你咋知道这是我的车？”
　　易阳笑而不语，只是问：“怎么开到沟里面去了？”
　　易三叹了口气：“唉……雪上面打滑了……”
　　易阳估计也是这样的，毕竟不是拖拉机，轮胎上的花纹很浅，不防滑。新手司机，雪地上一打滑，就容易慌张，猛踩刹车，猛方向盘，车子彻底失去抓地力。
　　易三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你在正好，走跟叔搬石头。”
　　易阳问：“搬石头干什么？”
　　易三说：“当然是……垫在下面，把车子开出来啊。”
　　易阳看了看轮胎悬空，足足有六七十厘米，要填成足够把车开出来的高度，那可得累死不成。摇了摇头：“不用这么麻烦。一块小石头就可以了。”
　　易三皱着眉，“一块小石头？”
　　易阳说：“叔，你信我，把车钥匙给我。”
　　易三摇着头，“这怎么行，你这……”
　　小孩子。
　　易阳叹了口气，他知道作为一个未成年人，而且在此时的二叔记忆里，是没有他碰过车的痕迹的。只要是正常人，肯定不会把车钥匙给他。想了想，便扯谎道：“我会开车，我有一个老师，她经常带着我到县城外面的那个沙场空地上去开车玩儿，这种情况我也遇到过，你不信问奶奶。”
　　奶奶眨眨眼，“问我？”
　　易阳说：“奶奶，你知道姜黎黎老师嘛……”
　　“呃，知道……”
　　奶奶说的知道，自然是知道有这么个人，但是易阳马上顺着奶奶的话对二叔说：“看吧，有奶奶证明，你总信了吧。”
　　老人的思维还没跟上来，易阳已经不由分说地从二叔的腰间取下了车钥匙，一面说着：“这种事情啊，很简单的，二叔你瞧好了……”
　　赵月娥蹲下来，睁大眼睛看着易阳的骚操作。
　　“像这样的右轮掉到沟里悬空了，只需要在车轮和马路牙子的缝隙上塞一块石头……”一面说着，一面这样做了。
　　然后易阳爬上来，迅速钻进车子，片刻后汽车发动起来，轻轻抖动。
　　二叔瞪大了双眼，眼睛不断在易阳身上扫动，十分紧张地说：“你，你慢点……”
　　易阳把车窗摇下来，说：“已经塞了石头嘛，挂上倒档，我们只需要把方向盘往右打满……”
　　突然，车轮“嗡嗡”旋转，卡着的石头垫了一下，车子往后移动了一点点，车胎的后侧刚好碰到马路牙子，易阳那边再一给油，车子就上来了。
　　看完易阳一番操作，易三目瞪口呆。
　　易阳将脑袋探出来，说：“上车吧。”
　　易三回过神来，走了过去，拍了拍车门，意思是让易阳下来。
　　易阳说：“二叔啊，你刚刚开车，技术不行，回去的路上还有一点雪，我来我来……”
　　说完这句话，易阳看到二叔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把他给撵下来了。


第一百四十章 元旦琐事
　　在农村过节的话，什么都是自己做的。元旦这样的节日，没有什么走访应酬的，但是易三家十分重视，节日味道很浓，一般是要杀一只鸡，切一段香肠什么的，好好准备一下，中午随便弄点吃的，晚上再好好团聚。
　　回到家后，二叔把车随便停在了院子里，赵金花吵吵两句停的位置碍事，易三哼了一声：“碍你什么事了？哼！头发长见识短。”其实是倒车技术不太好，只能如此了……
　　赵金花和易三拌了两句嘴，这才看到易阳，愣了愣，上下打量了他一阵，突然说：“阳阳，你长高了很多嘛……”
　　易阳摸摸自己的脑袋，“是吗……”
　　算起来，上次一起吃饭还是中秋节的时候呢，到现在也有三个多月了，三个月的时间，对他这个年龄段的来说，的确是猛窜身高的年纪。赵金花说：“冷不丁的，都要往一米八去了……”
　　易阳便笑笑。
　　赵月娥奇怪的望了易阳一眼……嗯，没觉得易阳长高了呀。随后就听到赵金花颇为惊讶地说：“月娥……你也长这么高了啊？”
　　“高了？”
　　赵月娥微微一怔。
　　易阳这才反应过来，他看赵月娥也没什么感觉，两人都长高了一些嘛。但是此时突然意识到，赵月娥虽然还是矮，但是的确不像暑假时那样一个小不点了。想到未来这丫头会冷不丁地长到一米七，他表情颇为古怪的望了她一眼。
　　随后大人们都去忙活了。到了冬天，能忙的事情就很少了，一到了这种团聚的节日，就会无比重视，也会更加用心去做事。
　　易阳找了一圈，没有看到易川，便问那小子跑哪儿去了。赵金花说：“和同村的那啥啥跑去玩儿了。”
　　一时间没有事做，易阳又问赵月娥这会儿打算干什么。她想了想，说：“做作业……”
　　易阳说：“那一起吧。”
　　也带了作业的。
　　易三家的房子没有那么好的采光，屋子里要打开灯才看得清。小屋里一根线吊着一个灯泡，像豆点一般摇曳着光芒。两人在房间里默默坐下，一开始还会闲聊两句，随后都进入状态了，一时间房间里只有沙沙沙签字笔划着纸张的声音。
　　时间就那么缓缓地流逝着。
　　期间赵金花过来了一趟，原本还吵吵闹闹乐乐呵呵地要使唤两人去村口小卖部帮忙买点醋，但推开门看到两人学习的一幕，定了定神，随后轻轻合上门，出去了。过了一会儿又安静地端来了两盘切好的苹果……自己家的黄苹果，能放一个冬天。
　　出去时，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两个孩子，都是自己顶亲的晚辈，看到他们的状态，真的很高兴啊。
　　这时，易川总算回来了，一回来就咋咋呼呼地嚷嚷着：“妈，我的铁环呢？你放哪儿去啦？”
　　赵金花看到易川的一瞬间，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默默盯着他看了一两秒，一巴掌呼在脑袋上上，气呼呼地说：“铁环铁环，一天就知道玩！给老娘买瓶醋去！”
　　易川委屈巴巴地捏住赵金花给的零钱，数了数，竟然一毛多出来的零头都没有，更是深深叹了口气，出去了……
　　……
　　下午的时候，易阳已经做完了几套卷子，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平时不会这么连续高强度的学习的，中间还是会稍微休息以下的，但是整个过程赵月娥都没有休息，于是他也不停笔，直到这会儿赵月娥放下笔，才跟着停笔。
　　赵月娥停笔抬头，正看到易阳盯着她，愣了一下，然后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易阳说：“你的梦想还是研究动物吗？”
　　“是啊，你嘞？”
　　“我也不知道啊……以前有人问我，我骗他们说自己想造车子，将来上一个跟造车子有关的大学，但是我不想骗你，我其实也没有那么想造车子。”
　　“那你想干什么？”
　　“赚钱啊……赚大钱，将来什么赚钱，我就学什么。”
　　赵月娥愣了愣，笑了一下，又低头看了易阳的卷子……嗯，字很好看，但是有些秀气的感觉，想到暑假的时候看到易阳的那纸条，暗想果然那张纸上的字是易川写的。
　　易阳见赵月娥不说话，就问：“怎么啦，觉得我太俗气了？”
　　“不啊，觉得你挺真实的。我也想赚大钱……”说到赚钱，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又喃喃一声：“赚钱啊，谁不想嘛。”
　　易阳收拾好东西，叫赵月娥出去，的确是该休息一下了。
　　走到屋外，分明还不到傍晚，但是晴空中已经能够看到一颗若隐若现的星星。天的颜色是薄薄的一层淡蓝色，往高远的地方张望，就像能够用视野触摸到宇宙一般。
　　易阳随意哼唱起来，“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
　　赵月娥侧过脸看了看易阳，也微笑着望着那颗星星……
　　真好啊，真希望，都能追逐到自己的那颗星星。
　　这几回的相处，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了解易阳了，为曾经对他的误会甚至背后说过的一两句坏话感到惭愧的同时，也在心底默默祝福他，一定要实现自己的梦想。至于好几次对自己的照顾，也要全部记下……将来，要百倍百倍的报答。
　　她想。
　　没有过多的交谈，但她觉得自己与易阳已经有了一种好学生才有的那种“默契”。
　　这时赵金花在堂屋门口喊：“吃饭了～”
　　易川用激光笔逗着大黄猫，在面前跑过，猫咪在易阳面前停了一下，抬头望了一眼，“喵呜”一声，见易阳不理它，才继续去追逐激光笔射出来的红点了。
　　两人一起进屋。
　　很快，堂屋里热闹起来。大家聊着天，赵月娥默默地夹了一块红烧肉，易三开了一瓶白酒，易川上桌子前因为一直在胡闹又矮了两巴掌，赵金花让奶奶坐下别忙活了，她来盛饭……易阳默默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变得缓慢了。
　　重生真好。
　　他笑着，默默给自己也夹了一块肉。
　　……
　　吃完了晚饭，赵月娥就在易三家住了一晚。她是赵金花的亲侄女，在这里住一晚上自然没什么不妥。
　　第二天一早的时候，竟然出了太阳。不下雪的日子里，冬天的清河县没有那么潮，天气干冷。偶尔会有一点雾，但是大多数时候是这样一眼万里的晴空。只是相比于夏天晴空的蔚蓝，要浅一点了，天空呈现出淡蓝色，让阳光都显得没有那么温暖。
　　屋檐上打了一点霜。易阳仰着头看了看，然后在院子里做了几个对着空气的运球投篮动作，算是活动筋骨。今天算是起的比较晚了，昨天晚上跟易川挤在一起睡，那小子半夜三更起来撒尿，结果毛裤上的绳子绑的太紧了，半天解不开，尿了一裤裆，哭哭闹闹一晚上，害得自己也没有休息好。
　　所以今天起得有点晚。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二叔昨天晚上喝了酒，此时还没有起来，婶子和奶奶两人也没有叫他们起床，意思是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
　　不过，让易阳意外的是，院子里也没有看到赵月娥。
　　此时，赵月娥刚刚起床。她站在后面默默看了易阳一阵……嗯，那个投篮动作，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男生为什么都喜欢做这个动作啊？
　　易阳扭了扭腰，这才注意到后面的赵月娥，笑笑，跟她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准备吃早饭了。
　　因为明天又要上课了，他们在这里也就不能待太久的。好在二叔新买了车子，虽然是有货厢的微型卡车，但是荷载也是五个人的，所以一直拖到中午吃过了饭，二叔将大家载去县城，反正算起来也就二三十公里，还可以顺便去县城买点东西。
　　易阳坐在前排，默默地看二叔的驾驶，心里微微叹口气。说实话，坐二叔的车，对一个会开车的人来说是挺煎熬的。乡道有一段土路，二叔仿佛是开坦克出身的一般，地上的坑，是一个都不放过。随后上了公路，立刻开始挂档加速，虽然不至于超速，但在偶尔有冰雪的路段上，还是让易阳一阵心惊肉跳，到后面忍不住劝道：“二叔，你慢点……”
　　二叔哼了一声：“你少说话。”正要就着这话题，借题发挥一下，自己当年开拖拉机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一台小小的汽油车，你二叔我还驾驭不了了？
　　奶奶在后面说：“你听易阳的！”
　　老娘的声音一下子把易三拉回了现实。想到了当年老娘年轻的时候，一根笤帚满村追着自己跑的峥嵘岁月……二叔的话就卡在喉咙里面了，轻轻咳嗽一声，默不作声地把档位降下来。
　　易阳在一旁坏笑一声，然后开始跟二叔讲一些关于开车的知识……自然不能是老司机教导菜鸟的口吻。
　　有技巧。
　　“二叔啊，我们物理课上学了，这个在雪地上面如果打滑了，不能踩急刹车的，因为打滑由于雪地给轮子的摩擦力变小了，踩了急刹车，反而会因为车子惯性的原因，让车子持续失控。”
　　“二叔啊，我们物理课上学了，加速不是说档位越高越好，大多数时候我们加速是升档，但是比如刚才那种要超车的情况，正确的做法应该是降档给油门，降档增加扭矩，加速性会来得更快……”
　　“二叔啊，我们物理课上学了……”
　　赵月娥在后排听得目瞪口呆……这些知识，真的是物理教科书里讲的？
　　奶奶在后面觉得欣慰，虽然阳阳说的话她大都不怎么能听得懂，但是既然是学校学到的知识，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管教儿子的时候，自然不会像带孙子时那么宽容，对易三说：“老二，好好听你侄子跟你讲的这些东西！”
　　易三表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不过，尽管感觉有些别扭，但是易阳说得很多东西，头头是道，又是理论又是操作的，大概真是这么一回事，又想到昨天车子的确是易阳给弄出沟来的，便也就将这些知识给默默记下。一面不由得在心理感叹，有文化真好啊，现在的孩子，小小年纪就能懂这么多东西。但还是嘴硬道：“哼，都是些书呆子的理论，就算这些理论都对，还是要我们实践才能转化成真正的技术嘞！”
　　此时太阳将前面的路上积雪已经晒得化成了雪水，小车驶过，飞旋的车轮带起的水雾，阳光被折射出一道小小的彩虹。
　　……
　　元旦节过后，节奏彻底回归了从前。前一阵子又是交流又是晚会的，老师和学生都有些分散了精力，如今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自然是要辛苦起来了，期末考试快到了嘛。每一次开学，很多人都是在盼着周末的过程中，一个一个节日数着过去，节奏舒舒服服的，时间就没了，元旦一过猛然惊觉，原来大考就在眼前了。
　　一学期落下的知识还有那么多，手足无措地复习起来，抠抠脑袋不知从何下手，也有些人，索性选择躺平摆烂，任你老师叨叨叨，我自巍峨向天笑。但无论怎么说，整体看起来后面的日子节奏是要紧凑一些了才对。
　　不过对于易阳来说，却没什么关系的。他的节奏一直都是紧在了学校的节奏前面，甚至如今因为不必兼顾乐队练习和篮球的事情，自己能够随意支配的时间反而多了一些。学习累了，就弹弹琴，跑跑步，稍微放松一下。
　　马思雨最近找自己的说话的次数倒是变得稍微频繁了一些，但都是关于学习的。问一些题啊什么的，对于这个，向来是没什么好避讳的，耐心地给她解答……也发现了，她不是在闹，是真的遇到了困扰自己的地方。区别于以前的地方就在于，曾经她嘴上说着“讲题”，其实什么都没有准备，只是拿着一张卷子傻乎乎地盯着你看，你问她什么，她都是一副人家不知道的傻样。现在不同，每一道题她都有都是类似“我知道A所以B，但是这个C怎么来的……”的困扰。
　　一些题，易阳也需要好好思考一下的，甚至偶尔会困扰他一整天，一直到放学才想通，连忙把她叫过来，兴奋地讲解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马思雨的进步是显而易见的，不过也不全是她的努力……至少有一部分是人民币的努力。她花钱请了一些老师补课，对于这样的需求，马东犀自然是鼎力支持的。
　　能够感受到马思雨的改变，其实也算是一件挺不错的事情。
　　放学的时候，骆落月突然又问了他那个问题。
　　“对了易阳，你上次唱的那个儿歌，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似乎已经问过几次了。但这个问题也不太好回答，易阳想了想：“嗯……我也是在某个地方随便听来的，也不知道名字。你问这个干什么？”
　　骆落月露出了一点失望的表情，说：“这样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风云人物易阳
　　他们江南省的初二科目一共是10门，除了语数外三门万年不变的主科，还有历史地理物理生物三门副科，以及美术音乐和体育三门副副科。
　　主科和副科自然是要考试的，尽管所占的分值不同的，但是都是要纳入到年终的期末评比中去的。但是易阳不知道是不是清河县独有的传统，清河初中美术、音乐和体育三门课也要进行期末考试。
　　自然，这种耍耍打打的课，平时学起来水，期末考试也不会特别的麻烦或者严厉。不过也会统一测试项目，在校门口光荣榜旁边的一个小牌子上，张贴一张三个科目的全校排名前十。对于一心扑在文化上的那些学生来说，那一张纸甚至算不上是“光荣榜”，但是对于将大半精力花费在了艺体上的学生来说，却算是唯一的安慰了。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两周的时间，体育、音乐以及美术就开始陆陆续续的“期末考试”了。
　　这样的考试大抵是老师们不重视，学生也不在意的。但真正制定政策规定的人并不会考虑到下面的实际情况。这个考试冠以的旗帜是落实上级要求全面提高学生素养，所以在公平性上还是做得比较严谨的。
　　都是抽空进行的。
　　美术考试，是每一个人画一幅画，相对简单，这一次的主题是“我的家乡”。
　　易阳向来对光影线条不怎么敏感……当然，这个大概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自己不感兴趣，美术课上基本是做其他作业的状态。老师布置了美术期末考试题，回去看看数学背背单词，就十分心安理得地忘记了。
　　第二天美术课代表跟他要的时候，他微微愣了愣，然后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班长，你不会忘记了吧？”
　　“忘记了？怎么会，当然不会……期末考试，还是很严肃的……不会忘记的，不会……”
　　“那就交嘛……”
　　“早自习下课以后给你吧。”
　　“班长，你要是实在是真的忘了……那个，嘻，要不我帮你画吧？”
　　“啊……有的，不用了，真不用。”
　　“哦……那好吧。”
　　费力地将美术课代表打发走，易阳叹了口气，戳了戳骆落月：“你画那个美术期末考试了吗？”
　　易阳刚才跟美术课代表的对话自然是被她给听去了，此时便坏笑起来：“我当然画了。”
　　“给我看看。”
　　“呵，你这个还想抄作业啊？”
　　“我参考一下。”
　　骆落月哼了一声，慢吞吞地从抽屉里拿了一张宣纸，易阳看了一眼就沉默了。
　　竟然是一副水墨画，有山有水。从专业的眼光上看，易阳评价不了它的高低，但觉得挺像那么一回事的。想起来骆落月会书法，会这个水墨画就不足为奇了。
　　骆落月说：“来，参考！”
　　易阳哼了一声，默默起身。
　　骆落月在后面笑个不停……实在是很难看到这家伙吃瘪啊。偶尔撞上了，就会特别开心。
　　易阳走到马思雨的座位旁边，轻轻敲了敲她的桌子，说：“你的美术期末考试弄好了吗？”
　　马思雨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不好意思地说：“嗯……”
　　易阳说：“我看看。”
　　马思雨低着头把那幅画给拿出来了，易阳一看，叹了口气。
　　比骆落月的还难“参考”。
　　是一副精致的素描。大约是几十年前的清河县附近某个小镇了吧，一条小河缓缓流过小镇，河面上水色清清，偶有两艘小船，自柔软的芦苇里轻盈划过，风打起一个河边的少女裙摆，她望着河面，目光随波光沉浮。而这副画精致的地方还不止于此，接下来是小镇道路间，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宽街窄巷、青石长阶，能够看到附近正在赶集的人挑着担子往镇里赶来……
　　易阳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画了个清明上河啊……”
　　马思雨小脸一红：“哪儿有那么夸张啦。”
　　易阳索然无趣的退下了。
　　马思雨在后面说：“易阳……你要是没画的话，要不然我帮你吧。”
　　易阳说：“不用，真不用。”
　　骆落月一直观察着易阳，等他坐下，笑嘻嘻地说：“哎呀，早自习下课，你就拿的出出来了？”
　　易阳冷笑一声：“等着吧。”
　　骆落月一脸戏谑地瞧着易阳，偶尔看一看书，否则显得……不太礼貌。不过这段时间，已经快要考试了，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样把时间不当一回事，见易阳拿出了笔和纸，半天没有动作，也就专心背起了单词。过了一会儿累了，瞧了一眼易阳那边，顿时眼睛瞪的浑圆……
　　“你……你这个……是个啥呀？”
　　易阳哼了一声：“美术期末考试答卷啊。”
　　骆落月见易阳快要完成的“作品”，小口微张，愣了半天，越看越难受，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你……”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语，憋出一句：“太他妈牛逼了，人才啊。”
　　哪怕骆落月“出言不逊”，易阳也不理会，专注认真地画自己的画，终于赶在下课之前，完成了一副作品。
　　美术课代表准时过来收试卷，易阳一脸平静地将自己的作品递了过去。骆落月依旧不怀好意地看着两人，不过这一次主要是在看美术课代表的表情……果然，她在看到易阳的作品后，表情也僵住了，拿起来认真地瞧了瞧，小口微张，再三确认，才问易阳：“班长……这个，你真的要拿这个当美术考试？”
　　易阳说：“画得不好吗，多切题啊。”
　　“切，切题……”美术课代表的表情一如此前的骆落月，可以说是大受震撼，“的确是……切题。”
　　“那就交上去吧……”
　　美术课代表扭捏一阵，缓缓叹了口气，“好吧～”
　　几人的谈话被不远处的宁枝馨听了下来，她自然也好奇得心痒痒，便趁着美术课代表过来收自己的作品时，悄悄看了一眼，也是微微一愣，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易阳的作品，竟然是一张手画的——
　　中国地图。
　　啊，真·我的家乡。
　　……
　　期末的时候，的确是有了一些紧张的氛围。各个科目的教学基本上都结束，进入了总复习的阶段，自然免不了做一些题什么的。甚至以前总是盼望着的美术、音乐与体育，也因为“期末考试”的名义，没有那么让人心情愉快了。
　　美术过后，音乐考试与体育考试也相继到来。
　　尽管这三门考试是形式大于内容，但毕竟涉及到排名的问题，无论学生们是否在乎那个小小的“光荣榜”，形式上的公平还是需要的。而这个形式受制于条件，自然也不会特别复杂，不同的任课老师交叉或者联合评分，就是学校为实现公平的最大诚意了。
　　音乐考试的形式是挑一首音乐教材上的歌曲唱一唱简谱。老师现场打分，评分标准自然说得专业，音准节奏气息种种，不过是否落实就是另一回事了。
　　易阳他们班的考核老师自然不是姜黎黎，但同样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老师。姜黎黎当然很漂亮，但是对于这个班的人来说，偶尔换一换口味也是极好的，总得来说，是在一片和谐的氛围中进行着考试。
　　易阳起来的时候，那位音乐老师也是认出了他，先是说：“那天晚上唱最初的梦想的人，是你吧……”然后又旁若无人地问东问西，诸如哪里学的吉他啊，今年几岁啦之类的，又是一通夸奖，“长得帅”、“唱的好”、“舞台感觉很不错”、“将来有潜质当明星呢……”各种各种。
　　总之就是，任何一个人都能明显感受到音乐老师对待易阳的态度跟对待其他人的态度有着明显的区别。这一点，具有十分强洞察力的罗冰已经明显感受到了，但他觉得更恐怖的一点是，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件事不合理……
　　实际上，那天的文艺晚会结束时，易阳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在他看来那一天只是寻常的一天，只是多做了几件和学习无关的事罢了。但还是小看了学生群体的信息传播速度，以及在传递信息的过程中，夸大、吹嘘等等奇怪环节的效应。在后面的几天时间里，那一天的几件事，县篮球比赛亚军、知识竞赛冠军、以及晚上《最初的梦想》带来的影响，在学校里掀起了持续的震动与波澜，并且随着时间逐渐加深、扩大。
　　人们总是喜欢听高潮迭起，充满了戏剧性的故事。如果是三个学生，分别拿到了县篮球比赛的亚军、知识竞赛冠军，以及上台表演一个节目，大概不会掀起什么波澜，但将三件事放在同一个人身上，又是在不断曝光中，在一个极短的时间段内不断让人讨论，自然而然，戏剧性就被传出来了。
　　其中，又有不少人是以前就知道易阳的，但是对易阳的印象要么停留在打架大王，混混、惹不得、马东犀的亲戚这些标签上，要么就是前一阵子关注到他在期中考试取得了前五十成绩，对他的印象是“浪子回头”的一丢丢小改观……此时乱七八糟的信息传来传去，不乏有一些奇怪的东西混进去，稍微整理一下，人们逐渐对他的形象有了一个完整的认识……还不算是清晰，但的确开始呈现出一个轮廓来。
　　易阳，初二一班。
　　初一的时候，有几次严重的打架事件与他有关——或者说这样的说法还比较委婉，说得直白一点，初一的时候，他就以打架不计后果闻名了。自然，这些事情是在学校里的混子中来回传递的。而众所周知，学校里的混子与认真学习的学生，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是随着这一次许多人都在讨论易阳，这些事情也就被人扒出来，然后被更多不知道的人所知晓了。
　　接下来的转折发生在什么时间大概无法考证，比较多的一种声音是初一结束的暑假，易阳开始发生了改变。具体原因……有的人说是因为他被一个同班的女生……叫叶娉婷的，拒绝了，然后发奋图强；有的人说是他喜欢上了骆落月或者宁枝馨，亦或者邱果然，然后开始发奋图强，总之各种说法似乎都有一点可信度，但都有可以质疑的地方……
　　这种岁数，人们更喜欢的还是男生因为某一个女生改变自己这样的爱情故事。只是情绪上，以“莫欺少年穷”还是“等我配得上你”两种情绪，分别编织了不同的两种童话故事罢了。
　　对于易阳本人来说，大多数言论自然是进不了他的耳朵的，除了收了几封小情书，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不过，还是在张卜寿以及一些透露出来的信息中，大致明白了自己似乎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一些学校里，是有一些人嘛，哪怕你没有见过他，但总能听到别人在讨论他的名字，有的是羡慕的对象，有的是佩服的对象，有的是……笑话。
　　对于这个结局，易阳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很快也就抛诸脑后了，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想，的确是没什么值得关注的。生活嘛，不会因为学校里一帮喜欢八卦的人知道了你的名字，偶尔作为谈资地聊一聊你的底裤是什么颜色就改变的……地球总是在转，而且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
　　不过连音乐老师也表现出了一些特殊关照，倒是让易阳有些意外了，也算是首次体会到了当一个老师家长公认的好学生的好处。
　　不出意外，满分100，得到了99分的高分。
　　其实对于这个分数，老师也是有一些自己的考虑的。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对一帮不懂音乐的普通学生来说，一些评价标准是不太适用的，那个鸡肋的“光荣榜”上面写谁，都不免被一些小九九的讨厌家伙用“关系”、“黑幕”之类的阴谋论悱恻。反而让易阳、宁枝馨这种在台上光明正大地表演过的学生上榜，这种声音就会小很多。毕竟，人家都上台表演了，还不够格？你行你上啊？
　　宁枝馨和张卜寿也因此得到了很高的分数。
　　后面的体育考试，相对就要公平多了。音乐和美术，都有一定的主观色彩，体育却不同，比短跑，比引体向上，比跳远，那都是实打实的数据，只要牵扯到数据，就没有不服的理由。
　　易阳的成绩已经算是很优秀了，算起来坚持锻炼已经有大半年时间，撩起上衣，腹肌清晰可见，耐力和爆发力都很不错，一轮测试下来，除了赵强以外，他的成绩是班上最好的，而这个成绩放在整个年级，也是数一数二的。要知道，至少有一半以上的男生甚至做不了一个引体向上……他靠着摆浪，一口气做了38个。
　　在后面两个科目的考试过程中，美术“答卷”的审阅结果也由一众美术老师给搞出来了。而易阳的那副中国地图实在无法不引起大家的关注……毕竟能让人产生先愣后笑效果的作品，大概只有某位学生的英语作文：“Sim：can i speak chinese？，Bob：yes，Sim：那就让我们说中文吧，吧啦吧啦……”可以媲美了。
　　于是易阳的那副地图“我的家乡”成了美术老师们的谈资，聊起来，总能被一些家伙讲得悬念迭起，谜底揭晓时让人捧腹，不多时终于还是蔓延到了学生群体中。
　　课间阳台。
　　“马思雨，我听说那个帅哥你们班的，欸，你帮我给他这个嘛……”女生递了一样东西过去。
　　马思雨一见拿东西是情书，顿时各种理由，“不太熟”、“不好意思”之类的。
　　“唉，才转班这么半学期，这点小忙都不帮了，算了算了，找其他人。对了，你知道吗，他那个中国地图的事？哈哈，太牛逼了，他怎么想到的，笑死我了。”
　　马思雨说：“中国地图……中国地图怎么啦，我觉得这个才切题，你想，咱们的家乡，你眼光在清河县，可以说是燕子乡，或者玉水乡，但你眼光如果放在世界，那你的家乡可不就是中国？这是什么，这说明人家有格局……”
　　“格局？”这个词语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可不是？人家这是现实主义啦、超现实主义，反正就是很厉害的那种思想，思想你懂吗，可惜那些老师不懂……还笑人家。你看过毕加索的画吗？普通人怎么可能看得懂……”
　　将以前四班的那个同学给打发走，马思雨才微微叹了口气，想着易阳，真是又高兴，又有些高兴不起来了……
　　自己的眼光真的很好啊，喜欢他的时候，才小学呢。
　　只是，他优秀就好了，也不用这么优秀吧。
　　不过随后又笑容绽开了，如果可以一直在背后看着他、追着他前进……也不是什么痛苦的事情。
　　还有两周，就要期末考试了……
　　这一次，是真的要好好吓他一跳了。
　　她想到这里，眼里期待，笑容就更加灿烂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搬运”的想法
　　入夜后，清河流过的县城，远远近近的灯光，勾勒出城市的轮廓。入了冬，街上逗留的人终究是少了许多，光芒暗些的街道，往往是居民的住所。一辆车在一座小楼前缓缓停下。
　　骆正伟下车了。此时已经比较晚了，他看了看时间，默默叹了口气。
　　加班自然还是会有的，只是工作的内容相比于以前，算不上辛苦。身边的确是有不少同事喊着基层累，基层苦的，但对于在边境上待了那么些年的骆正伟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当然，很多时候他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做着事，也懒得去说教那些懒惰的同事，或者劝诫一下旁人“不要那么多抱怨”之类的话，做好了自己的事情，偶尔空了可以指点一些新人怎么办案子，他知道，人的认知跟他所在的环境有很大的关系，让他人接受你的观点，是世上最费劲的事情。
　　毕竟如今调到了行政工作的岗位上，接触一线的时间就没有那么多了。
　　总得来说，是有些不适应的。还是会怀念以前办案子出生入死的日子……当然不是怀念那时的危险，而是那时做的每一件事，都会感觉到很有意义，很有价值，是在为这个社会负重前行……如今的事情，大多数的确是没有意义的。不过常年来养成的习惯，还是会让他将一切工作一丝不苟地完成。
　　这段时间干的最有成就感的事情，莫过于那个参赛视频。自学剪辑软件，搜集素材，剪视频，做后期……从一开始的什么都不会，到现在能够制作出了精美的视频，的确是一段有意义的历程。而辛苦没有白费，被上面看中了。市里特别安排下来，说这个视频的立意很不错，还有拓展的空间，但是拍摄和制作还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可以进一步完善一下，下一步可以往省厅推。
　　关于成绩的事情，反而不是他在意的。但这个视频凝结的是他在边境工作那么多年积累的情绪，如果不能发泄出来，的确会很痛苦。
　　市里的重视也使得县上十分重视，这段时间他已经不用干其他工作了，可以专心做这个事情。同时可以从县里的宣传口借几个专业人士过来帮忙，专心把片子拍好。一些视频片段，是当初和兄弟们执行任务时的现场画面，第一视角，结合收集来的一些视频，再好好拍摄一下，制作出来会有十分震撼的效果。
　　回到家，女儿还在学习着，他知道快要期末考试了，这段时间的学习紧张了很多。
　　没有去打扰骆落月，骆正伟独自坐在客厅的电脑前抽烟，老婆已经睡了，于是拿起了耳机，打开了一个音乐软件，默默地听起了歌。
　　其实……是在寻找一首合适的视频背景音乐。上次用的那首歌，总觉得差点意思。
　　……
　　易阳还是会去姜黎黎那里练琴。算是学习之余的放松。实际上，吉他上姜黎黎已经教不了什么东西了，她对吉他的理解也就那么多，但音乐嘛，把乐理学会了，一边思索一边自己反复大量地练习，吉他水平就会不断提高。说到底，音乐上，乐理知识和视唱练耳还是更重要一点。
　　姜黎黎的家里，打开了空调，暖烘烘的。
　　易阳开始有些理解给一段旋律配上和弦的基本逻辑了……这只是乐理上的一个小突破，但是放在吉他上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进步。这意味着，在不久的将来，听力再好一点，就可以脱离吉他谱即兴伴奏了，到了那种程度，随便在那个酒吧当个驻唱没什么问题了。
　　目前，真正需要学习的东西也不是很多，到姜黎黎这里来，主要还是靠钢琴练一下视唱练耳，半年以来，听力水平很不错了。
　　休息的间隙，易阳问了一个他一直以来都想问的问题。
　　“姜老师……怎样才能写一首歌呢？”
　　姜黎黎正在倒了一杯水，端起来喝了一口，听到易阳的话，望了过去，只见他抱着吉他好奇地望着自己。
　　“嗯……”姜黎黎一边往钢琴边上走，一边说：“你这个问题，其实我觉得大概会是许多玩音乐的人都会遇到的一个问题。”
　　“在没有接触音乐之前，大多数人会觉得写歌是一件高大上的事情，比如，假如你听到某个身边的人说自己写了一首歌，那肯定心里震惊极了……觉得写歌这件事嘛，距离自己太远了。”
　　“嗯。”
　　“但是呢，进了这个圈子会发现，其实写歌也没有那么高大上。这么说吧，一个人哼一哼，用手机录下来，就算是写了一首歌。”
　　“呃……这样也算？那……没有谱子……”
　　“对啊，没谱子。但是你能说这个歌不是他写的吗？当然不是了，有一些人，脑子里就是有一些好听的旋律，他给弄出来，就成了一首曲子。”
　　易阳笑着说：“那……不是，是个人都能写歌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啊，作曲嘛，严格地说没什么门槛的。只是说，要把自己创作的曲子弄成谱子，让其他人能看懂，需要一点门槛。但这件事甚至可以交给专业人士去做……悄悄告诉你吧，有一些明星啊，他们就是这样写歌的，什么不懂，哼一哼，给制作人，然后什么都不用管了，最后署个作曲的名，名利双收。”
　　“这么简单……”
　　姜黎黎在钢琴上随意按了几个音，又说：“但是呢，那样的大明星毕竟是少数，甚至人家搞一个作曲的名头只是锦上添花，不靠这个的……对于普通人来说，作曲没有门槛，但是真正要搞一首能听的成品歌出来，却是有很高门槛的。”
　　“当然，我们这里只讨论流行歌，古典钢琴曲那肯定不能是这种方式作曲……继续说，草根要创作一首歌，一首真正意义上能在播放器里给别人听的那种歌，还是蛮复杂的。”
　　“曲子有了，词，你也得有吧？”
　　“词曲都有了，接下来就是制作了。这个过程是卡住百分之九十九的草根音乐人的门槛。编曲四大件，以前给你说过了吧，贝斯、鼓、钢琴、吉他，找一个靠谱的编曲人编写和声，这个步骤是最费时费力的，因为涉及到打谱，每一个乐器和声部都要有对应的谱子，不是给你们那种粗糙的谱子，反正我做不到……接下来还要有一个录音棚，请录音师，开始录制，接下来还有混音、母带后期，甚至后面的发行……总之，是一个超级复杂的系统工程。”
　　“这个需要钱嘛，而且往往不是一个人能搞定的，所以才华的创作者，不签约的话很难搞出来。”
　　“于是有一些音乐人嘛，在成名以前，往往就是唱唱民谣，为什么唱民谣？因为民谣嘛，有了词曲，一把吉他伴奏，随便哪里都能唱，稍微有点钱，找个效果好一点的录音棚弹唱录出来，就能发布了，省了多少成本。”
　　易阳点点头：“原来如此……”
　　怪不得很多民谣歌手只有一把吉他伴奏呢……原来大多数是因为这个原因。
　　大致了解到了自己想要了解的东西。
　　但让姜黎黎有些好奇了，她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易阳说：“想写歌了嘛。”
　　姜黎黎乐了起来，啧啧两声：“厉害厉害，给姐姐听听？要是好听的话，姐帮你制作出来怎么样？”
　　易阳随口哼了两声：“la ti do re ti do……”孤勇者的“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归的模样……”
　　自然而然，只听了这两句旋律，不可能产生多么惊艳的感觉，只能说是还算抓耳吧，不过易阳已经可以用简谱唱出来了，不错不错，比某些所谓创作型明星强多了。
　　至少有个创作者的样子。
　　“嗯……没了？”
　　“暂时没了。”
　　“词呢？”
　　“不成熟。”
　　“这首歌跨度多少啊？”
　　“嗯……两个八度以内吧。”
　　“不算高，那么调不高的话，一般普通人都能唱。行啊，那你正式创作出来了告诉我吧……”
　　到目前为止，姜黎黎并没有对易阳的这首所谓的“创作”抱有多大的期待。
　　……
　　回家后，易阳背了会儿单词，翻出了抽屉里面那张《孤勇者》的简谱词曲，默默看了一阵子，又拿起吉他，随便弹唱了一下……
　　微微叹了口气，将这首歌放下。
　　其实，这首歌大概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写”出来了。
　　当时只是学习累了，一时间闲着无聊，视唱练耳这么久了，稍微摸索一下，一些流行歌的首调简谱自然也能想着旋律给扒出来……大概花了十几分钟，就弄出来了，索性把歌词也填上了。
　　只是，弄出来这首歌，他却并没有办法坦然地对外宣布，是自己写的，对于变现的事情更是一筹莫展。
　　当然不是矫情或者是对原作者的愧疚等等乱七八糟的妇人之仁。原因，说起来有不少，甚至有几个类似担忧、忐忑的情绪一直堵在胸口。而这一切的根源是，在今晚姜黎黎讲解之前，不懂音乐创作的流程和原理。此时懂了，却发现想要靠几首歌来赚钱，远比自己想象中复杂多了……以前看的网络小说里随便抄抄歌就能赚大钱的故事……还是挺假的。
　　首先，面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把这首只有曲和词的谱子，变成真正意义上给别人听的歌？这里大概只有两种方式，一是卖给某个明星……但是他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可以实现，而且就算寄给某个唱片公司，dome带怎么弄？那么只剩下第二种途径了，自己制作出来，然后发布在某个网络平台上，期待它能火，这种歌，只有火了，才能被别人看上，才能变现。
　　总之，如果要靠这个赚钱，前期一定是要投入不少成本的。这便是一个比较头疼的问题。而这首《孤勇者》又是非常吃编曲的一首歌，可以说没有好的编曲，影响力至少打一半的折扣，那么成本还要预算高一点。
　　接下来，哪怕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这首歌给粗糙制作好了，对于这首十年后很火的口水歌，能否迎合当下听众的审美，却是一点底都没有。要知道，哪怕是周董经典的《我很忙》，刚刚推出的时候被挑剔的听众批判得一无是处，甚至大吼“周杰伦是否已经江郎才尽……”
　　而且，他可不是陈奕迅，后来的《孤勇者》是顶级的编曲和顶级的演唱者，以及后来短视频平台的播放渠道，才让这首歌有那么高的传唱度的。
　　所以是，很有可能废了不少劲以及成本，抄出来的歌，像是丢进海里的一块石头，翻不起任何浪花，那可就哭死了。
　　除此之外，无论如何他都只是一个年龄不过十几岁的少年。写出一首歌，自然不能说是骇人听闻的事情，但总归是一件稀奇的事，那么肯定会有一些人深扒，究竟是不是他本人创作出来的……这个过程中，自然会涉及到一些人来问一些专业的问题，今晚上听姜黎黎说了，大概有些底了，不至于因此露馅儿，但这个过程肯定不会很愉快。
　　而且会影响学习。
　　想到这里，易阳摇摇头，暂时把依靠抄歌赚钱的心思抛诸脑后了。
　　现在还没有考虑好将来到底读什么专业，是从商从政还是搞科研，但有一点想得很清楚，可以抄一两首歌未来的歌，可以为他将来相对轻松地积累一笔财富，作为资本的原始积累，这个已经想好了……但是不是现在，各方面条件都不是很成熟，现在还是要以学习为主。
　　想到这里，反而坦然了一些。
　　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在幻想抄袭一些歌曲，一夜暴富，甚至学习乐理吉他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的。如今想通了这件事，没有那么着急了。
　　……
　　第二天早自习，骆落月又听到易阳在哼唱那首儿歌，顿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说：“对对对，就是这个……你这个歌，你想起来叫什么名字了？”
　　易阳看了骆落月一眼，笑道：“不用白费力气了，你找不到这个歌的。”
　　“找不到？”
　　“这个歌，叫孤勇者……我写的。”
　　骆落月顿时翻了一个白眼。
　　“吹牛不打草稿。”
　　在骆落月看来，写歌是多么厉害的一件事啊，区区他？
　　区……区，他？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小发明与小原创
　　学习总是一个厚积薄发的过程。大多数时候，你只是不断重复着，在这个过程中就像是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兀自奔跑，只有偶尔停下来的时候，一抬头才看到自己所处的位置。
　　考试就像是那个抬头看到的里程碑。
　　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两周的时间，易阳也进入了总复习的阶段。这一次比起期中考试，更加让人紧张。其实这种情绪生出来，也让他自己有些好笑……区区期末考试罢了，作为一个成年人，竟然会紧张。
　　为了备考，这段时间中午也出去瞎溜达了，在学校里吃过了午饭，就会回教室做做题，背背单词。只是如此没有休息也不是什么好主意，需要来一点午睡的，否则整个一下午都很难有精神，学习效率大大降低。
　　趴在桌子上睡。
　　只是一觉醒来，整个手臂都被压得酸麻。后来想了一个办法，桌子上垫几本书，额头顶在书本上睡觉……但睡不了多久，还是觉得不舒服，脑袋顶出来一个红印子，脖子也有些痛苦。旁边的骆落月看到易阳难受，就笑嘻嘻地拿出来一个小枕头，炫耀了一下，脑袋枕上去睡。
　　午睡的确是许多学生的一个痛点。
　　望着骆落月侧着脑袋枕在枕头上睡着，眼睫毛轻轻地颤动，他想，要是给她把枕头抢走了，会哭很久吧。
　　呵……想想罢了。
　　下午上课的时候，易阳睡着难受，便决定不再睡了，端起那本历史期刊看，突然听到旁边骆落月叫了一声：“哎呦……”
　　侧过头一看，一怔，随后不由得有些乐了。
　　骆落月歪着脑袋，一手捂着脖子，一脸痛苦……
　　易阳说：“落枕了？”
　　骆落月委屈巴巴地点点头，又说：“怎么办啊……”
　　事不关己……易阳指着枕头冷静地分析：“你长时间保持侧着头睡的姿势，颈部的肌肉长时间紧绷收缩，久了就容易痉挛。”
　　骆落月快要哭出来了：“那……那……怎么办啊？”
　　易阳说：“睡觉嘛，最好是脑袋趴着睡，侧着脑袋是容易这样。”
　　“趴着没法呼吸了……别说这个了，现在该怎么办啊！疼……呜……”
　　易阳说：“这个没办法，你自己给自己揉揉吧，或许一两天，或许两三天自己好了。”
　　骆落月哭丧着脸，看着易阳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也不明白为什么，反正就是气他。又想到刚才自己还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有一个枕头，转眼就落枕成了笑话……就更气了。别过头去，又拉到了颈部的肌肉，疼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越想越气。
　　过了一会儿，再转过头去看易阳，却发现他已经不在了，自己落枕了，他竟然一点都不在乎……虽然的确也没有理由在乎，但是如此不管不问，还是让她很难过。心里气呼呼地想，祝你上厕所尿到自己手上。
　　又歪着脑袋趴下了……这样稍微舒服一点。
　　过了一会儿，脖子上突兀地出现了一团温暖，心里一惊，条件反射就想转过来时，却被按住了。同时耳边传来了易阳的声音：“热毛巾，来，用手。自己的手，这样抓着，热敷一会儿，可以改善血液循环，缓解痉挛……”
　　骆落月默默地自己上手捂住，在易阳的指挥下，按住了那张热毛巾，慢慢地抬起头，转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慢慢地转过来，似乎是缓解了一些。想到刚才还在心里想他坏话，不由得一阵惭愧，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啊易阳……”
　　易阳说：“嗯，没什么。”
　　“这个热毛巾哪里来的？”
　　“哦。刚才去了一趟厕所……”
　　骆落月顿时双眼混圆……
　　然后听到易阳继续说：“路上碰到了姜老师，她那里有干净的毛巾，饮水机里接了一点开水，烫了汤。就拿过来了。”顿了顿，不怀好意地盯着骆落月：“不然你以为呢？嗯，一泡热尿？”
　　骆落月露出了嫌弃地表情，瞪着易阳看了一阵，愤愤地说：“狗嘴吐不出象牙！”
　　“呵……”
　　过了一阵，热毛巾已经没什么温度了，骆落月又偷偷看了看易阳，他正专注地看着书……便小声说了一句：“谢谢你啊易阳。”
　　“嗯……”易阳头也不回，又随手翻了一页。
　　……
　　下午回到家，奶奶正在收拾房间，清理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易阳放下手里的书本过去帮忙，被奶奶撵走了：“奶奶来就行了，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易阳无奈，只好回房间。
　　过了一阵，奶奶敲了敲门，说：“阳阳，你看看这些东西还有没有用得上的，没有的话就卖给收破烂的了。”
　　易阳出去，看到地上是一堆杂物，什么都有，曾经家里装修的时遗留下来的物件……烂水管、生了锈的水龙头、生了锈的螺丝之类的东西。想了想，他说：“嗯，没什么用得上的……等等，这个……”
　　突然，易阳看到了半截下水管，那种口径差不多三十多公分的白色粗管，想了想说：“奶奶，那个我用一下。”
　　奶奶有些奇怪，“这个？”
　　“嗯……”
　　回到房间，易阳拿着那根大约半米长的粗管看了半天，一个想法在脑子里酝酿……想了半天，决定动手，出去搬来了工具箱，拿出一根锯条和尺子，量了量，随后开始锯了起来……
　　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打磨声……
　　大约一个小时后，易阳的面前，那根白色的粗管已经被切割成了一个形状古怪的东西。
　　二三十公分的长度，圆柱被对半截开，成了一个弧形的面，就像一个拱桥。这个面的中间位置还被挖了一个大孔。易阳将这个造型奇怪的东西平放在桌子上，将手从“拱桥”的下面伸进去，从上方的那个洞口可以看到手。
　　形状差不多了，微微点头。
　　不过，还没有结束呢。
　　又去找了一些完整的海绵，粘胶，将海绵贴在上面……
　　这个东西看起来很粗糙，但是差不多已经成型了。这是一个趴睡枕，用的时候，直接趴在“拱桥”的洞口上面，口鼻都可以出气，一只手可以放在桥底下，也不会压着手臂酸麻。前一世在4S店的时候，看到那些白领中午就用这种枕头休息。
　　结构很简单，但是这个时代，电商还没有那么发达，网上也没有类似的产品，索性便自己做了一个。
　　算是个小发明吧。
　　随后，又拜托奶奶在趴睡枕外面缝了一层棉布套子，就正式成型了。
　　易阳趴在上面睡了一会儿……体验非常好。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易阳开始察觉自己在文字上其实有天赋。文字这种东西，是有温度和知觉的。在所有同学中，他最喜欢宁枝馨的作文，每一次她写的东西，都会有一两句很动人的句子让他佩服。宁枝馨说，“写东西嘛……就是你要学会用情绪，用除了脑子以外的其他器官去写东西。”
　　听起来似乎很复杂，但真正领悟了，会觉得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比如，想念一个人，想写情书给遥远的她，想把这种情绪描述出来，只会用脑子思考写作的人说：“我想你，想你的一颦一笑，想你……种种种种。”而懂的用情绪以及其他感知器官写作的人会说：“这锤炼浅薄的字句，是我走近你，愿你在字句的尽头坚定地锚定。”
　　做完语文作业时，注意到最后一道作文题……
　　“青葱岁月，总是令人充满了无限遐想。犯了错，考试拿了第一名，第一次懵懂了异性之间的小情绪……请以‘青春校园’为话题，写一篇作文，题目自拟，体裁不限。”
　　自己做习题的时候，作文是基本上没怎么关注过的，因为自己练习的试卷，哪怕写了也没人批改。但是这一次，某一个时刻似乎感觉到了灵感来了，他沉默了良久，拿出了作文纸，噗嗤噗嗤写下一段文字。
　　《清河谣》
　　清河。
　　总在雨天更透明。
　　你走路。
　　走得很轻很轻。
　　球场里，田野下。
　　到处都是你留下的影。
　　你踩着厚厚的一摞书。
　　努力却够不到黑板的顶。
　　你说让人满心欢喜，让人在回忆里沉溺。
　　你说不够干脆，总在炫耀柔软的彼岸。
　　你还说，你不懂爱，但你坚持。
　　时光是最好的蒙太奇。
　　在日记本里写下守口如瓶的心事。
　　致我们终将盛开的日子。
　　愿你在字句的尽头打捞起。
　　那些时光结出的种子……
　　时光是最好的蒙太奇。
　　在日记本里写下守口如瓶的心事。
　　致我们终将盛开的日子。
　　愿你在字句的尽头打捞起。
　　那些时光结出的种子。
　　……
　　自己又看了几遍，易阳微微叹了口气。大概有一些理解所谓的诗人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了。倒不是说觉得自己写的这东西叫“诗”了。而是说，当有某种强烈的情感想要表达时，用那样一种晦涩，欲言又止的文字，会更加让人坦然地写出来……
　　那些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情绪。
　　这短短的一段文字里，潜藏着重生以来的一些无法外人道也的心思，写出来了，会舒服一些。不过随后有些哑然失笑了，果然是在初中待太久了，待得有些魔怔了，还正当自己是初中生啦？只是如此反问着……自己也不太自信。
　　大概要不了多久，再看这段文字会觉得矫情，觉得文青病发作也说不一定吧。
　　将这段文字读了几遍，其实读起来更像是歌词，因为也确实有刻意地押韵。想了想，如果能真正写一段旋律，把这段歌词给唱出来，会很有意思吧。
　　如此想着的时候，哼了起来……
　　……
　　第二天的时候，易阳在校门口碰到了骆落月。她的脖子还是歪着的。两人相视一眼，易阳虽然表情还是很平静，但是飘忽不定的目光，以及微微颤抖的眉毛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骆落月哼了一声，不满道：“笑吧，想笑就笑出来吧！”
　　易阳哼了一声：“我的笑容很廉价吗？”
　　骆落月愣了愣，越听越不对劲，易阳已经像一个没事人一般走开了，此时她品味出了这番话里某些奇怪的含义……这是在说，我是努力逗他开心吗？一时间顾不得脖子痛，追了上去：“讨厌！”
　　……
　　教室里，骆落月和易阳打闹了几下，一如一对真正的同桌。骆落月才说：“对了易阳，你昨天说那个歌是你写的对吗？”
　　易阳翻开了书：“反正你又不相信。”
　　“我确实没有在网上找到这首歌……但还是不太相信，你怎么可能会写歌啦？”
　　“嗯。”
　　“你不要总是嗯啊嗯啊的，我跟你认真说话呢，你认真一点好不好啊？”
　　易阳无奈放下书：“所以你问这个到底是要干什么？”
　　骆落月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爸爸弄了一个小宣传片，要一个背景音乐，我觉得你这个歌的歌词挺契合那个宣传片的。”
　　“宣传片？”
　　易阳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个蓝色头发一脸雀斑的少女骑着导弹非的画面……咳咳，将这副画面甩出脑海，说：“那你可能得失望了……这首歌，这么说吧，它的确是在网上搜索不到的。”
　　“为什么？”
　　易阳笑了笑：“因为啊，我还没有把它录出来啊。”
　　骆落月愣了一阵，看着易阳这么笃定和轻松的表情，过了几秒钟，才问：“这个歌……真的是你写的？”
　　“你不信就没办法了。”
　　骆落月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你这家伙……”
　　易阳笑了笑：“看吧，说实话你又不信，总之你就理解成我写的吧。”
　　骆落月谈了口气，想了一阵，说：“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唉……都要期末考试了，你还能这么闲，真是佩服你了。说吧。”
　　“讨厌～”骆落月哼了一声，才颇没有气势地说：“你能不能把这首歌的歌词给我弄一个出来？你念我写也行，你看，我都这么卑微求你了。”
　　易阳无奈地叹了口气。骆落月连忙说：“我知道挺费时间的，这样吧，放学了请你喝珍珠奶茶。”
　　从抽屉里翻出那张带着简谱的歌词，易阳直接塞给了骆落月，说：“不要烦我啦。”
　　骆落月定定地看了看那张纸一会儿，高兴起来，小心翼翼地收好，说：“谢了～”
　　“嗯。”
　　总算可以安静地复习了。
　　但是没过多久，骆落月又弱弱地拉了拉易阳的衣服，随后在对方扭头的瞬间，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说：“你能不能再唱一遍……就唱一遍……”
　　易阳也不说话，只是放下书，沉默地看着她……
　　无奈一叹。


第一百四十四章 省三好
　　骆正伟正在因为背景音乐的事情焦头烂额，女儿一直在旁边骚扰，一向愿意将最好的一面留给亲人的他也不免有些不耐烦了，轻轻按住了骆落月的头，说：“先让老爸安静一会儿好嘛？”
　　随后继续望着电脑。
　　过了一会儿，骆落月又来了，骆正伟无奈地望向了她。
　　骆落月说：“爸爸，你先听听这个……”说着，拿出手机，放起了音乐……
　　原本还被勾起了一丝好奇，但是当他听到录音里一直嘈杂，甚至混杂着教室里的喧闹声时，摇摇头：“让爸爸忙一会儿吧。”顿时让骆落月急得连说：“你先听完，先听完嘛～”
　　骆正伟敷衍地点点头，继续转过去看电脑了。
　　片刻后，手机里的喧闹声，突然被一个分外清晰的声音给覆盖了……这样说显得有些夸张，总之是一个听起来距离手机比较近的声音，在闹哄哄的环境中显得突兀了起来。
　　他唱——
　　“都～是勇敢的。”
　　“你额头的伤口你的不同你犯的错……”
　　骆正伟并没有特别在意，反而在骆落月认真听歌的时候，将注意力更加投入到眼前的电脑中去了，于是乎那充满杂音的录音也没有听进去个什么。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骆落月越听越兴奋，跟着手机里的清唱也唱了起来。“为何孤独～不可～光荣——人只有不完美，值得歌颂……谁说污泥满身的不是英雄～”自然还是五音不全的。
　　骆正伟没有被手机里的声音给吸引，但不得不被骆落月的歌声给强行从工作的状态中拽了出来……没办法，用将来的一个词语形容就是，太魔性了……
　　骆正伟哭笑不得地放下手中的工作，望着骆落月，这时终于认真听了一下她播放的那段录音，突然听到一句歌词：“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归的模样，爱你对峙过绝望……”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波澜。
　　“等一下……”骆正伟说。
　　骆落月一怔，按下暂停：“怎么了？”
　　骆正伟想了想，说：“这首歌的歌词好像有点熟啊。”
　　“就是上次我唱给你的那首儿歌嘛。”
　　骆正伟沉默了一下，想起来似乎是有那么一回，女儿动情歌唱了一把，但除了歌词一无是处……好了不想这个了，他问：“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这首歌叫孤勇者。”
　　“孤勇者吗……”
　　“还有歌词哦。”
　　说着，骆落月将易阳给她的歌词交给了老爸。
　　骆正伟看了一眼，说：“这字挺像你的，但不是你写的。”
　　“嘿……”
　　说完，骆正伟认真地看了看歌词，一时间竟然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说：“这个歌……怎么可能是儿歌嘛。你这丫头。”
　　“呃……”骆落月当然也觉得这种歌词和意境不太可能是儿歌了，不由得愤愤地在心理编排了易阳几句。又问：“老爸，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这个歌，嗯，配你的这个视频实在太棒了。”
　　骆正伟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下，刷刷刷在电脑的搜索引擎中打上“孤勇者”三个字，但搜索出来的结果却跟这首歌一点关系都没有，不信邪地他又跟骆落月确认：“是叫这个名字吗？”
　　骆落月才反应过来，摇摇头说：“爸，不用找了，这个找不到的……嗯，我同学说，这个歌是他写的。”
　　“哦……”骆正伟这才了然地点点头，随后突然反应过来，愣了愣，“你同学写的？”
　　……
　　考试临近，感知中那个最头疼的人却似乎不是印象中一直追求成绩的那帮好学生。
　　张卜寿。
　　很离谱，几乎每一天张卜寿都会拿着卷子过来问一些问题。易阳在给张卜寿讲题的过程中，也在进步，自然不会觉得浪费时间……而且他是自己的朋友，真正意义上的死党。从某种意义上说，张卜寿和现在他结交的其他朋友都不同，前一世他们就是死党，尽管后来生疏了，但张卜寿是唯一一个自己是一坨烂肉的时候，就愿意和自己待在一起的人。
　　课间，两人靠在阳台上。易阳有些奇怪地问：“为什么突然这么刻苦。”
　　张卜寿答：“兄弟，我最近明白了一个道理。”
　　“嗯。”
　　“胖子大概只能是胖子。”
　　易阳愣了愣，看着一脸憨相的张卜寿，听他说这话，有点没明白过来。
　　张卜寿继续说：“如果一个胖子坚持跑步，他会变成一个跑的快的胖子。如果一个胖子不吃垃圾食品了，他会成为一个健康的胖子。如果一个胖子节食了，搞不好会变成一个死胖子。”
　　易阳沉默了一下，说：“不该是瘦了吗……”
　　“我叫长不瘦。”
　　张卜寿摇摇头：“我其实以前一直没什么烦恼，也从来没有想过将来要做什么，只是每天过得开心就行了。咱们一起逃课一起去游戏厅……我也不想太多，总之就是很高兴。但是从这学期开始，你说了很多很有道理的话，然后也做了很多很有道理的事……你总说未来什么什么的，以前我是从来不想这个东西的……但现在不行了，我躺在床上，也想未来怎么办。”
　　易阳说：“那不是很好吗……跟你刚才说的死胖子有什么关系？”
　　“我减不下来肥的，也不想减肥。虽然……嗯，我平时嘻嘻哈哈的，这个秘密我只跟你一个人说，我其实有点自卑……不对，是很自卑，这种感觉在张雪芬和别人在一起以后，就更大了，我觉得都是因为我胖，她才不喜欢我。你说是不是？”
　　“是的。”易阳点点头。
　　张卜寿表情复杂地看了易阳一眼。
　　“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但她喜欢瘦瘦高高帅帅的男生，我做不到啊。前一阵子的《最初的梦想》让我们明白了一些事，胖子没有关系的，胖子也可以很酷，有些女生，认出我了，说，你不是那个鼓手吗？他们认识我不是因为我搞笑，我胖了……我那个时候其实有点想哭。”
　　“嗯。”
　　“所以，我也想开始认真学习了，然后打鼓也要用力坚持下去，做一个有才华的胖子。”
　　易阳说：“你能这么挺好的。所以你不喜欢张雪芬了对吗？”
　　张卜寿认真地说：“那倒不是……将来我和张雪芬都能上县一中，那个小子最多去二中。”
　　“呵……”
　　……
　　改变一个人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张卜寿说的话让易阳有了些触动。说起来，那些话挺矫情的，但如果他真的那么想了，无疑是一件好事。回到过去，一点一点地将身边的人也改变，原本当然没有想过这些事，因为他一向认为自己连自己都救赎不了，谈何救赎他人？如今的这些变化，是意外之喜。
　　中午的时候，易阳拿出了那个自己做的趴睡枕，趴在上面，鼻口都可以用出气孔呼吸，脖子也相当舒服。只是刚刚一趴下，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没见过这种东西啊。
　　骆落月正准备拿出自己的面包枕休息，心想着昨天出了丑，今天一来嘛不要睡那么久了，二来换一侧睡……就看到了易阳那个造型奇特的趴睡枕，愣了愣。
　　人有一种特质就是，没见过的东西都会觉得稀奇。而旁人在用自己没有用过的东西，就会羡慕。她仔细地看了一阵，大约看明白了这玩意儿的结构，想象着如果趴上去睡觉，会很舒服吧，又有些心痒痒了，戳了戳易阳：“你这个东西……是什么啊？”
　　易阳起来，说：“这个叫趴睡枕。”
　　“哪里买的？”
　　“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
　　“嗯。还有什么要问的嘛？”
　　如果是买来的，骆落月原本想说，能不能帮她也买一个，但一听到是自己做的，那么显然不好让易阳帮自己做一个了……看起来挺复杂的，应该要花费不少时间的。她还没有那么脸皮厚。微微叹了口气，说：“没啥了。”
　　“嗯。”
　　易阳继续趴下了。
　　骆落月望了一眼易阳看起来很舒服的那个趴睡枕，微微叹了口气，金枕头银枕头，不如自己的小枕头。如此安慰一番，拍了拍自己的面包枕，让它变得蓬松一些，然后将脑袋埋了进去。
　　一开始还好，不能说是很舒服，但一定比其他人那样枕着自己的手臂要好一些的。不过毕竟是脖子上昨天的落枕还没有好利索，过了一会儿又开始有些不太得劲了，心里害怕一觉醒来又变成昨天一样严重的歪脖子，微微叹了口气，又换一个方向侧卧……只是还是觉得不太舒服。
　　片刻，骆落月扭了扭脖子，一边维持着侧卧的姿势，一边用手轻轻按了按脖子。
　　易阳的声音在后面传来：“你用这个趴睡枕试试吧。”
　　骆落月一怔，迅速坐起来，转过头来，脖子一僵疼，差点把自己送走，吸了口凉气，龇牙咧嘴地望着易阳，看到他拿着那个刚才眼馋了好久的趴睡枕，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你呢？”
　　易阳耸了耸肩：“睡不着，我笨鸟先飞，看会儿书好了。”
　　“哦……睡不着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接过易阳的趴睡枕，骆落月抱在怀里仔细把玩了一下，说：“脸放进这个洞里去对吗？”
　　“嗯。你自己研究研究吧，我看书了。”
　　“好。”
　　骆落月将趴睡枕放好，学着刚才易阳的动作趴了下去，一开始还有些别扭，稍微调整了一下……果然舒服多了，至少脖子没有那么酸了。
　　趴着的时候，嗅了嗅，脑子里也开始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想法。这上面有易阳的味道？应该是有的。不过认真嗅了嗅，只有一股浓浓的海绵味……还挺好闻的。
　　骆落月看上去是一个马马虎虎的女生，但是既然成绩总是在全班前三，那么一定是有一些特质。
　　她是一个时常总结反思的女生。当然，也跟她当警察的父亲有关，很小的时候，她就试着遇到事情多想想，多用辩证的思维去想。趴在易阳的趴睡枕上，自然而然想着易阳。
　　这家伙，表面上总是一副看破了尘世的模样，但是在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
　　已经记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对易阳有了新的认识。
　　上学期易阳的形象，在心理已经开始模糊掉了……很难将上学期那个家伙与现在眼前这个人重合在一起。作为他的同桌，能够最深刻也最直观地感受到他的变化。
　　曾经的易阳，说到底不怎么熟，或许只是一叶障目，自己没有去真正了解过他，但是不重要了，那些不好的印象可以通通推翻。如今的易阳，这近一学期的相处，他的形象在心里也逐渐清晰起来。
　　是一个努力专注的家伙。
　　努力这件事属于人人都知道有多重要，但是有没有多少人能做到。他和自己当了同桌以后，便那般安静的、专注地将学习道路上的一个个巨石凿开，这一点哪怕是她都无比佩服的。
　　在相处的过程中，他极少表现出焦躁的情绪，大多数时候总是那般平平淡淡的。在一段时间里，甚至让她误会成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在他的身上不太能找到那些同龄男生的毛燥。只是久了，会发现他那种平淡更像是一种包容，你跟他开玩笑，偶尔过分一点，在他那里只要不影响学习，往往都是风轻云淡地过了。
　　偶尔还是会拌嘴。当然，更多时候是自己的问题，这没什么好否认的，她知道自己的性子，向来是不太愿意认输的，偶尔也会搞怪，毕竟是爱玩儿的人。偶尔毒舌，但是在这一点上，从来没能在他身上占到便宜……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一种想要赢过他的冲动。而很多时候，他并不会让着自己，看到自己吃瘪，他似乎也会很高兴。
　　有时候真的很气啊。
　　但是，真正遇到麻烦的时候，她却知道这家伙不会像表现的那样看着你难受，总是在不经意间，站在你身旁，将你的问题看的清清楚楚的，然后轻描淡写地递上最关键的那一下。
　　原本以为很了解他了，但是每次总在脑子里蹦出这种想法时，他就会不经意地透露出一点点陌生的地方，让人惊讶不已。比如他说他写的那首歌，比如说自己现在趴着的这个枕头……
　　偶尔的神秘。
　　关注多了，有时候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喜欢他。坦白地讲，是有一点的。她大概能够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情绪，但是能够克制。他们这种年龄，不该想这样的事情的，现在的任务是学习。
　　她知道，易阳心里也有类似的信念。
　　挺好的，你不打扰我，我也不会去烦你。这种岁数谈恋爱……挺幼稚的。在这一点上，她觉得自己跟易阳是同一个层次的人，便有些得意。
　　如此想着的时候，意识逐渐朦胧了。
　　睡得很香甜。
　　……
　　“《关于评选江南省省级三好学生的通知》文件已经下发了。”
　　会上，崔校长拿着一份文件，正在给党委的几个人开会。一般来说，开大会说小事，开小会研究大事，这大概算是一件大事，所以参会的人很少。
　　“虽然，我们这种小县城的初中，很大概率跟这种省级的三好学生评没有什么关系的，但是这项工作，我们还是要做，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一位副校长推了推眼镜：“省级三好学生……呵呵，三好学生，三好学生，哪三好？政治品德好，学习好，体育好。实际上，按照要求，政治品德是放在最前面的，但是看这些年的规律，还是学习占主要因素了。”
　　“是这样的，纵观这些年的入选公示的名单，动不动就是某个学科竞赛省级以上一等奖，是，的确这种学生是很优秀的，但不免让评选标准成了学习最重要，体育过得去，思想品德不重要的三好学生了。”
　　“我提一点不同的看法，学习和体育毕竟容易量化，全省的考题又不统一，拿竞赛，拿比赛成绩说事，总是有个依据的。思想品德这种东西，的确不太好佐证，没有一两件可以信服的事实做证据，人人都可以说自己政治品德好了。比如去年，有一个见义勇为的高中生，入选省三好就没什么压力嘛。”
　　……
　　崔校长听大家说了一会儿，终于开始定调子：“确实，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我基本赞同。这里，我明确几点……”
　　大家纷纷开始动笔记起来。
　　“一是思想上要充分认识到位。省三好学生不仅对学生来说是莫大的光荣，对我们学校来说也是一种荣誉，甚至说得功利一点，学生高考能加分，学校出一个省三好，教育经费都能多申请一点，所以大家要充分认识到这个省级三好学生评选的意义，不能觉得我们选不上，就不去努力争取了。”
　　“二是人选上绝对公平。在筛选的时候，要真正去选择那些有可能竞选上的学生，一些关系户，就别给我推上来了，推上来，我第一个否掉，到时候别说我没给面子。要知道，推上来的学生，我们是要往省上推的，省上过了关才算数呢！你推关系户，没什么意义。大家要把心思放在那些真正出色的孩子身上，比如，拿到某个学科竞赛名次的、省级体育比赛拿奖的，或者有先进事迹的那种学生。”
　　“三是材料准备要充分扎实。这个评选，从我们报上去，到正式选出来，有两个多月时间，其中还要跨过一个寒假，所以我建议到时候安排具体工作的时候，想细一点，材料准备充分一点，时间很充分，我们尽量做的有把握一点。”
　　顿了顿，崔校长微微一叹，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有一些同志，认为我们这种小县城的小初中，跟这种省级的奖项没什么关系，如果抱着这样的态度，我想说，你这不仅是对学生的不负责任，也是对自己职业的不负责任，希望大家认真一点，尽量去做，问心无愧。”
　　“好了，下来以后，何老师安排一下具体工作……散会。”


第一百四十五章 所谓情商
　　下周就是期末考试了，易阳躺在床上想一些事。
　　学习也是有瓶颈的，做了几套试卷，还是发现自己遇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
　　分开来说，语数外的成绩已经很稳定了，其中数学和英语成绩最好，数学能考到130以上，英语差一点，也能保持在120，语文这东西，就比较看运气了。主要是阅读理解题上面，至今还把握不住答题的方向。偶尔理解浅了，偶尔理解深了，似乎都不太行，这个还需要多做一些题，多分析分析，掌握其中的规律……慢慢做这件事吧。
　　副科方面，物理和历史是比较重要的，可以当成是主科来看，地理和生物则是比较次要一点的，更多是学一些常识。分数上也能体现出差别，物理和历史满分都是100分，而生物和地理两门加起来才100分。
　　总分750。
　　当然，中国的初中在各地施教考试都有些差异，哪怕是在江南省内部，各个地级市之间也很难统一。这个分数是参考河阳市划定的市考分数。在中考以前，很少进行全市范围的统考，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如今一面学习着，也一面在思考着将来的方向……主要还是文理分科的事情。
　　越早确定自己将来上了高中去读文还是读理，对未来的学习好处越多。当然，初中阶段还是要尽量平衡的，在保证不偏科的情况下，找到一个读文读理的倾向性，是目前应当考虑的一件事。
　　这件事大概可以从两个方面去思考，一方面是擅长与否，一方面是未来的前景。
　　擅长与否，很好思考，直接看成绩就行了。目前看来，如果按照高中的划分方式，语数外自然不必考虑，毕竟文理都要看的。而这个阶段的地理和生物，内容实在是或许简单，分数没有什么参考价值，所以主要还是看历史和物理。
　　易阳觉得，历史和物理是文理分科的标准。
　　物理而言，可以说是一切自然科学的尽头。化学也好，生物也好，学到尽头其实还是物理。
　　而历史则与所有社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尤其是学习历史的过程中，掌握唯物史观，对于理解其他社会科学也有很大的助益。从某种角度看来，说历史是其他社会科学的基础也不为过。
　　而这两科……嗯，单从分数上看，物理要更好一些的，但是这和文科理科的问题模式有关，物理考98，历史考89，不能说明物理就一定比历史学得好，更有天赋。毕竟理科的答案唯一，是客观存在，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而历史不行，总有主观题，让你谈观点，答题的时候你主观一点，阅卷老师再主观一点，分数也就主观了。
　　而从爱好上看，同样不能看出来。对物理当然是感兴趣的，毕竟和车子打了那么长时间的交道……但是那都只是初级的物理，每次听罗冰聊一些物理竞赛上的事，各种似乎只在电视上见过的物理公式，那才是他应该追求的星辰大海。
　　但是不是对历史就不感兴趣了？也不是。尤其是订购了历史期刊，并且耐着心子将他们啃下去后，绚烂纷繁的历史，同样令人着迷。关于历史，可以当成是故事来看，能青史留名的人也好，事也好，物也好，都有一段关于它的故事，一个个或荡气回肠，或令人叹惋，又或许让人悲愤仇恨的历史，认真体悟了，真的会带给人一种家国情怀。
　　有时候易阳甚至想，文理不该分科，或者说历史也该作为必修课来学。鲁迅说青年应该保持愤怒，如果要愤怒，就去学历史。
　　所以到目前为止，只看是否擅长，还看不出来将来应该选择的方向。
　　只是，从未来的选择上看，易阳还是更倾向于学理科。因为理科到大学的选择面更广，而且能够接触到许多科技的前沿领域……从某种意义上说，学理科的人，才是推动这个社会进步的一群人。
　　或许，最优解是学理科的同时，保持读史的习惯，再学一点哲学……
　　有些欣慰起来，他觉得自己的认知能力进步了很多。以前他是不会想这些事的，人就是这样，在一点一点的学习中，开拓视野，提升思辩的能力，潜移默化，润物细无声，某一个时刻感受到了变化，莞尔一笑。
　　……
　　体育课，易小青独自坐在看台上，不远处是几个女生扎堆聊天，她显得格格不入。
　　望着操场，她正在想一些事。
　　期中考试结束后，易小青便再也没有主动去过易阳家。那一次的经历自然对她的打击还是挺大的，原本她怎么也瞧不上的堂哥……一转眼成了尖子生，成绩排到了他们初二的前五十名，还得到了学校的奖学金……并不是没有过这种强烈的落差感，但是这种落差是易阳带来的，心情就更加复杂一些。
　　此时对易阳的态度，更多的是一种惭愧，倒不是因为羞愧产生的心情，而是因为自己的所有炫耀的东西，在他哪里成了笑话，这对自尊心的打击实在挺大的。
　　很难说清楚对这位堂哥此时的态度是什么样的。妈妈从小说的都是易阳他们一家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话，久而久之也就让她也形成了固有印象。在前面一点的时间，上学期吧，易阳还打了几次架，坐实了混混的名声……总之，妈妈是很不喜欢他的。
　　只是，妈妈的话到底对不对呢？以前坚定不移，但那是以前。
　　那天的知识竞赛和元旦晚会她也去看了……挺震撼的，她从来没有想到，易阳已经能站在那么耀眼的地方了。很酷，只是看着舞台上的易阳，心里并不是很高兴。
　　易小青也进入青春期了。
　　易阳的变化在她这里产生了巨大的撕裂感。而她开始将这一切都归结于妈妈王花的教育上。
　　她现在越来越烦妈妈，妈妈的为人，别的地方她暂时还看不到，但就从自己有关的地方看，她喜欢指责自己，而且总是一个小事就上纲上线的说教一番，真的很无奈，很生气……前几天，人生第一次跟她顶了嘴，此时都还没有跟她说话。
　　顶嘴时，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件事可以这么爽。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不敢跟父母这般说话的，压抑了很久，算是突然一次释放。顶嘴时，她妈妈愣了很久，似乎难以置信。
　　妈妈说的很多东西是错的，每次指责自己真的让人心累。开始觉得她说的什么都不对，说什么都想发火……所以，易小青也有时觉得她说易阳的一些东西不对。
　　可是明明，不久之前她也不喜欢易阳……或者说，现在也不喜欢啊，但她更不喜欢王花的说教，便大抵有了一种“妈妈反对的，我就接受”的叛逆。只是这是违背本性的，会产生撕裂感，这种撕裂感让她痛苦。
　　而烦恼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起，她发现班上的人似乎都不太喜欢自己，甚至连同寝室的人也不愿意跟自己一起走……是嫌弃自己穷吗？不对，明明有人比自己更穷，比如赵月娥，她为什么总有人围着？
　　犹豫了一番，她起身，往不远处正聚在一起的几个女生那里去凑。
　　她们正在聊八卦，某某男生如何如何了，某某女生如何如何了，某个明星如何如何了……她过去，所有人都脸色微微一变，然后互相交流了一个眼神……这个细节，她甚至没有发现。
　　“我也觉得，辰亦儒明明那么丑，但那么自信，在《大本营》上看到他，就好气哦。”
　　“就是，不过我觉得汪东城也不怎么好看。对比起来，还是吴尊最帅。”
　　易小青听了一阵，也想插话进去，想了想，用了一句自认比较幽默的话：“哈……那你的口味挺重的～”
　　只是，她说完这句话，几个女生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变。刚才说话的女生冷哼一声，说：“可没你的口味重，谁不知道你的口味有多重啊。”
　　易小青愣了愣，突然品位出了对方话里的攻击意味，皱着眉头说：“你什么意思？”
　　“你又什么意思？”
　　“我开个玩笑，你这么小气吗？”
　　对面的女生直接被气笑了，说：“就是开不起玩笑，就是不想听你说话，怎么了？”
　　“你！”
　　“我们走。”
　　几个女生都默默地看了易小青一眼，竟然全部起身，一同走开了。
　　她怔怔地望着几人，咬着牙，突然眼泪就噙住了。等所有人走远了，她默默的起来，抹了抹眼泪，望了一眼三三两两在操场里休息的同学，愤恨不已，脑子里开始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许多许多年后，自己风光无限，那些带头讨厌自己的家伙们，全都悔恨不已，一个个求着自己原谅……如此幻想了一会儿，似乎是好受了一些，但心里依旧酸酸的。
　　开始默默地、低着头在操场上走路，脑子里则不断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走到了体育器材室门口，这里远离人群，清静。地上有一根跳绳，她捡了起来，缠绕着，不断打着死结……下意识的。
　　突然耳边一声颇为严厉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易小青吓了一跳，回过头去，一个体育老师，也是全校唯一的女体育老师，皱着眉头瞪着自己。
　　女老师将她手里的跳绳拿了过去，看着打了几十个死结的跳绳，生气地说：“你们这些学生……”批评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愣住了……
　　因为易小青突然哭了起来。
　　女体育老师姓武，和武则天一个姓，身材高挑，近一米八，她的学生都亲切地叫她女王。她是性格干脆的女人，看到这一幕反而来气，“我说你了吗？哭什么哭！这么娇贵吗？”
　　可不惯着。
　　易小青只是哭，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在这一刻突然出绷不住了，疯狂往外倾泻。
　　易小青的哭声吸引了里面正在器材室里帮忙整理器材打扫卫生的几个人。
　　易阳，张卜寿和赵强。
　　他们都听到了外面的哭声。
　　这几天都在搞体育期末考试，所以器材室被弄得很乱。大黑牛想找几个公差过来帮忙收拾，因为前面几次让大黑牛帮过几次忙，所以大黑牛说这个事情的时候，易阳基本上没有考虑，就拉着张卜寿和赵强请了假过来打黑工了……人和人是相互的，你不想帮别人，那么需要帮助的时候，也不会有人帮你。
　　易阳说：“我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赵强和张卜寿点点头。
　　易阳一走到门口，看到易小青就愣住了。
　　武老师也看到了易阳，一时间也不好发作了。她自然是认识易阳的，她的专项是篮球，上次县上打篮球比赛，她也被抽去吹了裁判，后来在学校的决赛也在旁边观战了，易阳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而这一次易阳自告奋勇过来帮忙整理器材室，也随意聊了几句，谈吐让人舒服的易阳更让她好感倍增。
　　易阳问：“武老师，发生什么事了吗？”
　　武老师对易阳换了一副表情，将那根乱七八糟的跳绳展示给他看，竟然认真地解释：“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这个女生弄的，我也没说什么，她就哭了……”又转过来瞪着易小青：“我是骂你了还是打你了？你哭那么伤心？你是初一几班的学生？”
　　女老师老师跟易阳说话温和，一面对自己就换了一副神态，这一幕自然也落入到易小青的眼里，来不及想易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只是觉得更委屈了，哭得抽泣起来……
　　武老师也有些头疼……一向干脆利落，性格豪爽的她，也不太会处理这种事情，此时出来本来就是有急事的，被耽误在这里，不由得更生气了，正要说什么，此刻易阳插了一句嘴：“武老师……我来处理吧。”
　　武老师意外地看了易阳一眼。
　　“你处理？”
　　“她……嘿，我堂妹。”
　　武老师微微一怔，如果是堂妹就好办多了。按照她们家的传统，如果是自己耍小性子，被堂哥揍一顿就好了。点点头，说：“那好，好好管教一下你的堂妹。”说完，便不管还在哭的易小青，走开了。
　　只见易阳走到易小青面前，默默地捡起来那根跳绳，一个一个地将那些死结打开，到了一半的时候，被易小青抓住了，她已经停住了哭声，只是咬着嘴唇看着他。
　　易阳微微叹了口气，并没有就这件事跟她讨论什么。问：“体育课？”
　　易小青看着眼前的堂哥，心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默默点点头。
　　易阳指了指那根跳绳：“闲着也是闲着，弄开了就跟我一起进去收拾收拾器材吧。”
　　易小青沉默良久，易阳就当她是同意了，转身进去……就在这时听到后面她的声音：“易阳……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易阳微微一怔，回过头来，看着易小青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说实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也是不喜欢自己这个堂妹的，但是更多的是对王花的恨屋及屋。但是无论怎么说，王花是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而易小青有，甚至很亲。小地方就是这样，以血缘为纽带的宗法关系体现得淋漓尽致，这是无论如何无法割舍的。
　　易阳叹了口气，决定跟她好好聊聊，说：“你等我一下。”随后将那根跳绳收走，走进去丢给了张卜寿：“把结打开，你们两个先忙一会儿，我出去一下。”
　　赵桥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去给你们买几瓶饮料。”
　　“行……去吧。”
　　出来以后，易小青还保持着刚才那个姿势，只是低下了头，又说了一遍：“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易阳说：“去转转吧。”
　　易小青犹豫了一下，默默点点头。
　　两人漫无目的地开始在操场跑道上压路。走了一会儿，易阳说：“你啊……人不坏。”
　　其实，类似易小青这样的人，本性能有多坏呢？青春期以前的孩子，为人处世是家长的镜子，说话和做事都是和父母那里拷贝过来的，父母的交流方式直接影响孩子。如果父母说话温和，处处考虑他人的感受，那么孩子大抵也会如此。如果父母说话处处得理不饶人，一点小事便上纲上线，那么孩子有很大概率也会成为一个喜欢人身攻击的人。
　　本质原因，是父母的说话方式，会直接让孩子觉得那就是正常的交流方式。
　　比如，他的堂叔每天都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没洗袜子，就被王花上纲上线地指责“烂泥扶不上墙的懒人，脏批。”那么，易小青有样学样，在学校里就会因为同学说要减肥没有坚持下去，一顿数落：“看吧，就知道你说一个半途而废的人。”
　　谁听了会喜欢？
　　易阳早就多次领略过了易小青从一件事，上升到对他人人格的评价上去。
　　而这一切，她可能根本察觉不到。
　　类似易小青这样的人，往往需要很多年的成长，碰的壁足够多了，然后在某一天成了那种讨好型人格。而讨好型人格，并不是讨好所有人，是“将最好的一面给陌生人，将最差的一面留给最亲的人。”然后很大概率，再继续将这种交流方式传承给下一代。
　　易阳突然有些庆幸。无论是奶奶，还是印象不多的父亲，都不是那样的人，他们的社交习惯，让他也拥有了极高的察觉甚至控制他人情绪的能力……情商。情商的本质，不是口才，只是很多人喜欢将两者混为一谈。
　　易小青说：“那为什么……”
　　“为什么别人总是在针对你，甚至孤立你？是不是？”
　　易小青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易阳，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的？
　　易阳想了想，说：“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今天把跳绳打了一个节……然后我说，你是一个管不住自己手，闲着没事干脑子有毛病的家伙。”
　　“我只是……”易小青试图解释。
　　“你只是心里难受，大概是刚刚受了其他地方来的委屈……然后给跳绳打结，也只是下意识的。我知道。”
　　易小青望了望他：“那你……还那样说……”
　　易阳微微一笑：“所以，前面那句话，因为你给绳子打结。我得出来对你的判断，你发现问题在哪里了吗？”
　　顿时，易小青就怔住了。
　　脑子里一下子闪过了许多画面。
　　“那你口味挺重的……”
　　“我就知道，你是一个丢三落四的家伙。”
　　“你穿黑色的衣服，你肯定是一个阴暗的人……”
　　种种种种，还有更多讽刺别人的画面……悟就在一瞬间。一时间，她有了一种猛然惊觉的感觉，但随后就是深深的恐惧……不知不觉中，已经说了这么多伤人的话么？而且每一次，似乎都还为自己的“机智”沾沾自喜。
　　再看易阳，表情无比复杂。
　　易阳也不说话，但看到她这个表情，心里有了一丝慰藉……她自然不可能说是一下子能转变过来的，但是只要能察觉到自己的问题……慢慢的，还是会有变化的。
　　此时，两人走到了学校食堂，里面有一个小卖部。
　　易阳进去买了几瓶饮料，丢给易小青一瓶，说：“没什么关系的，将来说话的时候，说话前先在脑子里过一遍就好了，不要轻易去给一个人下定义。”
　　一时间，易小青为自己的低情商感到无比羞愧，接过那瓶水，沉默不语。此时她还意识到，哪怕易阳是在说自己的问题，却没有一点点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他没有因为这件事，就说自己情商低啊，没脑子啊什么的。
　　易阳又说了一句：“聊天嘛，就是说故事，谈感受，不要总是抛观点出来，还非要让人接受。”说完，他也知道自己的话，她肯定需要消化一下的，对于自己这个堂妹能听进去多少，其实也没什么把握，不过言尽于此，微微一笑：“我还要去那边忙一会儿，就不陪你了。”
　　易小青默默点点头。
　　易阳走了，她回过头去望了一眼易阳的背影，然后默默捏住那瓶饮料，小声说了一句……
　　“谢谢。”


第一百四十六章 期末后
　　后来的几天时间，继续保持着那种学习节奏，顺利结束了期末考试。
　　这一次的考试，并不值得特别紧张，作为一个成年人，关注的重点应该是一件事背后的价值。这一次的期末考试，也就影响一下下学期的奖学金发放，不那么重要的。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就必须万分重视，没记错的话，远端教育项目启动，进网络班的条件，下学期期末考试成绩会占比较大的权重。
　　所以，能以一种放松的心态考试。
　　语数外的发挥比较稳定，但是地理和生物平时上心得少，感觉不是很理想。好在两门加起来才100分。
　　结束考试后，和易阳关系比较好的一伙人，相约一起去了周粥家玩。
　　作为班上真正的小富婆，周粥家很大，也是县城原住民，一栋自建楼都是自己家住的。他的老爸是做生意的，没见到本人，妈妈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保养得白白嫩嫩，说话细声细语，十分温柔，周粥性格软糯，几乎和她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看电视或者看电影什么的都比较无聊，骆落月便提出来玩一个什么游戏吧……玩什么呢？易阳想到前世非常火的一个游戏，便提出来玩狼人杀。
　　“狼人杀？那是什么啊……没听过呢。”
　　易阳数了数人数，加上他有赵强、张卜寿、罗冰四个男生，以及骆落月、周粥、邱果然、宁枝馨四个女生，人数虽然少了一点，但是也能玩。简单地说了一下规则，然后自己做主持人，大家尝试着玩了两把，就进入状态了。
　　“哎呀，就是发言游戏嘛……我明白了。”骆落月兴奋地说：“我逻辑贼好，嗯，我懂了。”
　　随后的一轮，骆落月一长串发言过后，被无情地投出去了。
　　“为什么呀？”骆落月一脸郁闷。
　　赵强说：“你的发言很好，我认为你是一个很会发言的狼人。”
　　周粥说：“你上把把我投出去了，这一把我要投你……”
　　罗冰推了推眼镜：“这游戏的本质，不是讲逻辑的。”
　　易阳作为主持人，看得想笑……他是前一世在4S店，被几个销售拉着学会的，一开始也挺喜欢玩的，但是越往后觉得这个游戏越无聊，因为有很多自以为是的“高级玩家”，背了一堆公式，硬套公式，还带着那种自以为是的优越感，硬生生把这个游戏给毁了。
　　这游戏，就是要熟人一起玩，而且在什么都不太懂的时候玩儿最有意思。
　　此时他们玩得就很欢乐，罗冰说得也很有道理，这个游戏就不是一个讲逻辑的游戏，说到底就是一个社交游戏。
　　狼人想杀谁就杀谁，上局你杀了我，这局我就要杀回来，预言家想跳就跳，不想跳就阴着，拿到猎人和女巫，看谁不顺眼就是一波带走……反正怎么开心怎么来，没过多久氛围就变成了骂骂咧咧又其乐融融。
　　“上把就是你给我毒药是吧……这把我拿狼了，嘿嘿，对不起了。”
　　“你为什么刀我不刀宁枝馨！她那么明显的神职啊！”
　　“人家是姑娘，赵强你冷静。”
　　“哈哈……”
　　……
　　晚上分别的时候，张卜寿和易阳一路。两人一同往回走，胖子望着昏暗的路灯，冷不丁冒出一句：“唉……昏暗的灯光下，两个大男人啊……唉。”
　　易阳便踹了他一脚：“可委屈死你了。”
　　“嘿嘿……那倒没有。”
　　望着灯光下逐渐拖长的影子，想到今天在周粥家玩得那么尽兴，易阳还是有些感慨的。现在和大家的关系很好，但是谁都不知道这段友谊能维持多长时间。他们还看不到那么远，甚至不会去讨论未来分别的事……他们太小了，他们不会理解，毕业后便各奔东西这句话的含义。
　　初中毕业，甚至不必特别漫长的时光，仅仅过个三五年，大概率就生疏了。
　　那时候，这段经历又算什么呢？
　　想到这里，竟然莫名地有些感伤……随后自嘲一笑，果然看得书多了，越来越情绪化，甚至有些文青病了。
　　是没必要想那么远的，当下的事当下了，如果事事都要想着后来，后来，那么重活一次又有什么意义呢？双足落地，河水长东。
　　走了一会儿，张卜寿突然说：“对了易阳……这两天你空吗？”
　　易阳想了想，刚刚考完试也可以稍微放松一下。说实在的，学生不学习的话，能有什么事？便答：“嗯，空。怎么了？”
　　张卜寿挠了挠脑袋：“那你空的话，帮我个忙吧。”
　　“说。”
　　“我爸爸和大伯二伯，他们合伙弄了一个养猪场……明天建厂房，我想着去帮帮忙，你空的话陪我去呗。”
　　易阳想起来，前一世张卜寿的老爹张屠夫的确是弄了一个养猪场，一开始还没什么反响，后来越弄越好，虽然听起来不怎么高大上，但赚的银子是真真切切的。只是后来张卜寿这小子没能继承他老爹的衣钵，反而去学了挖掘机。
　　易阳笑着拍了拍张卜寿的肩膀：“这是小事啊，你说一声就行了嘛。”
　　“嘿嘿……”张卜寿笑了笑，心里有些感动。他是一个没什么主见的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只是跟着易阳的屁股跑，易阳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以前和易阳一起玩，因为他打游戏打得好，因为他在学校里没有人敢欺负，因为他的发型很酷，很非主流，跟这样的人一起玩，会很有面子……现在不同了，以前那些跟他一起走的理由似乎不知不觉都没了。但不影响这段兄弟情义，他朦朦胧胧地坚信，易阳说的话，做的事，都是对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知道自己遇到麻烦，找易阳，他一定会帮忙的。
　　他只有易阳这样一个兄弟，但他觉得够了。
　　张卜寿说：“易阳，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也不知道对不对，你帮我参谋一下。”
　　易阳点点头：“你说。”
　　“你不是说，我们应该思考一下未来吗……你说的话我都会认真的去想一想。我想了好久，现在有了一个想法。”
　　“嗯。”
　　张卜寿微微顿了顿，才扭扭捏捏地说：“我将来……想养猪。”
　　易阳愣了愣，张卜寿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嘿嘿……是不是特别没出息？但我……嗯，我想了挺久的，我成绩不好，我应该是挺笨的吧，反正就是……我觉得我没有办法像你一样，高中完了读一个好大学。我打听过了，有一些专科，跟养猪有关的那种，分数也不是那么高，我想去学那种专业，将来就帮老爸做点事。”
　　易阳并没有笑，他摸了摸下巴，突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确定不想开挖掘机？”
　　张卜寿一怔：“啊？”
　　“哦，没什么……没什么。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很不错啊。将来去学这种专业哪里好笑了？一点都不好笑。养猪不好吗？养猪挺好的。”
　　“往小了说，人总是要吃肉的，养这个，你就永远不会失业，比公务员还稳定呢。往大了说，谁说的学这种专业就只有养猪一条路？比如……嗯，培育新的品种啊什么的，你要有梦想，袁老的梦想不是禾下乘凉吗？万一哪天你弄出个新品种，猪背能跑马，全国人民都会永远记得你。”
　　那句“猪背能跑马”深深地刺激到了张卜寿，他嘿嘿地傻笑，说：“你这么一说，我就舒坦多了。”
　　走到分别的路口，张卜寿对易阳挥了挥手：“明天开车来接你！”
　　“嗯，行。”
　　……
　　微风起时，吹动了骆正伟的大衣。
　　刚刚走近办公楼，刘光辉就迎了上来。尽管已经很多年没有见了，骆正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高中比自己大一届的师兄。尽管这些年没怎么联系，但他们两人的革命友情却丝毫未减。说起来，两人都有些佩服对方。
　　两人的缘分起始于高中时，一起下水见义勇为联手制服了一个歹徒。那时，便已经看出来对方的秉性和自己类似。后来两人的经历更是都让对方佩服。骆正伟是考了政法大学，成为了一名缉毒警察，而刘光辉则是高三那年便应征入伍，后来在部队提了干，在边境上待了许多年，如今转业回了地方当公务员。
　　尽管接触的不多，他们两人的友情却远超许多同学。
　　“你真是大忙人啊，回到清河了，每次给你打电话都约不出来，今天晚上必须跟我好好喝几杯。”刘光辉拍拍骆正伟的肩膀。
　　骆正伟哑然一笑：“确实是挺忙的……的确是我的错，这样吧，今天这件事办妥了，我请你好了。”
　　“哈哈哈哈……”
　　两人一面说着话，一面往楼上走。
　　都是干脆利落的人，便也懒得扯那么多弯弯绕绕，几句话后，骆正伟说起了正事：“杨部长那边……”
　　“放心吧，这件事不仅是你们公安上的事，如果出了成绩，也是宣传部的一大成绩。杨部长十分重视，已经让我们一个高材生再做了一些加工完善……对了，是北影的导演系毕业呢！”
　　骆正伟心里踏实了许多。
　　很快，就在刘光辉的引导下，见到了宣传部杨部长，一个矮胖矮胖的中年女人。看到她的模样，大抵会让人产生一种感觉：这个宣传部长是靠实力当上的。
　　杨部长热情地请骆正伟就坐，寒暄了几句，便迅速切入正题。
　　“这个作品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优化了，我觉得可以就这样了。”
　　骆正伟说：“真是感谢杨部长以及宣传部的同志们这段时间的辛劳了！”
　　“没有没有，骆警官已经做了绝大多数工作，我们只是帮了一点小忙，还要让作品署上咱们宣传部的名，说起来还是我们占了便宜呢……”
　　“哪里哪里……”
　　随意又聊了一些话，骆正伟拿了光盘，便准备离开了。这时杨部长又多说了一句：“不过呢，这个背景音乐，嗯……主题和咱们这个视频还是不那么契合，要是能再稍微调整一下就好了。咱们的主题是宣传缉毒禁毒的，视角也是以缉毒警察为切入点，嗯……这个歌虽然很正能量，但还没有那么……那么……你懂那个意思嘛。”
　　骆正伟心中微微一动，突然说：“实不相瞒吧杨部长，其实这个歌我也不是很满意……其实有一个歌词更好的歌，只是……”
　　“只是什么了？有什么困难吗？”
　　骆正伟苦笑一声：“还是个不成品。”
　　“不成品？”
　　骆正伟拿了一张纸出来，说：“这个……”
　　许多年前，杨部长在搞宣传工作以前，是河阳市的一个在编音乐老师，是看得懂乐谱的，她接过那种纸，微微愣了愣，出于职业习惯，轻轻哼唱了一下……随后抬起头：“这个旋律，嗯，还挺抓耳的。歌词也不错，谁写的？”
　　骆正伟想了想，“一个朋友。”
　　尽管骆落月说这首歌是她同学写的，但这件事比较严肃，至少目前还不能确定真假……一个初中生，写歌，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所以回答便比较保守。
　　杨部长拿着那张纸思考了良久，突然问：“我有一个想法……”
　　“嗯，您说。”
　　“我们可以先做一个demo……就是小样，看看效果，如果效果好的话，可以跟你那个朋友聊一聊，商量一下版权的事情……”
　　骆正伟微微一怔，“可以吗？”
　　杨部长点点头：“我们宣传部下面的媒体中心，设备和人才都有现成的，反正先做一个小样出来看看效果吧。我的意思是，既然这件事已经做了，那就争取做到最好。”
　　骆正伟点点头：“那就拜托杨部长了！”
　　“骆警官那边也要费一下心……嗯，如果小样挺满意的话，谈版权的时候，还需要多努努力，咱们的经费……呵，不是很多的。”
　　骆正伟想到了骆落月说的那个同学，心里有了些想法……
　　……
　　期末考试后，便直接放假了，需要等一周左右的时间去看成绩。这几天便可以彻底在家里放松休息。
　　罗冰正在做一些高中数学题……今年上半年已经拿到了江南省数学竞赛的一等奖，明年打算冲击一下全国初中数学竞赛，而眼光更是早早地放在了高中知识上。
　　就在这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刘冬虹老师打来的。
　　“喂……刘老师。”
　　“罗冰啊，有一件事跟你说一下。”
　　“嗯。”
　　“每个班能报一个省三好学生，我报了你，你准备一下一些材料……”
　　罗冰微微一怔，那头的刘冬虹兀自说起了需要的材料“身份证复印件，没有的话户口本复印件也行，然后是……”
　　“刘老师……”罗冰突然打断了刘冬虹的话。
　　“嗯？怎么了？”
　　罗冰犹豫了一下，说：“这个……为什么要报我呢？我觉得，还是报易阳吧。”
　　他想到，将来自己很大概率是可以通过学科竞赛的方式走一个好大学的。而且，高中毕业，是不是一定要在国内读也不一定，省三好学生，其实对自己的意义并没有多大。但是易阳不同……对他来说，省三好学生的加分，高考时很有可能是决定性的。
　　至于其他人，嗯，不怎么在乎。
　　刘冬虹微微顿了顿，直接拒绝了他。
　　“别胡闹了，这个不是报不报易阳的问题，而是报了易阳他能不能上的问题。说实话，咱们学校有可能上省三好的，这么些年也就只有你一个。这是省三好学生，没有一个省级的学科竞赛大奖，门槛都摸不到的。刚才我说哪儿了，身份证……哦，对，还有你的学科竞赛奖状复印件，其他的东西，学校的证明什么的，我来帮你弄好了……”
　　罗冰张了张口，不知道怎么说了。
　　罗冰的和刘冬虹的这个电话，易阳自然不知道。但是哪怕他知道了，大概也不会在意，虽然省三好学生很有意义，但他也清楚那不是自己有可能够的到的。
　　而此时，易阳也接到了一个电话。
　　骆落月打来的。
　　“易阳，你明天有没有空啊……唉，没什么，我爸爸想见你，别问为什么，反正跟我没关系……”


第一百四十七章 毕竟新手女司机啊
　　在边境待久了，哪怕更多的时间并没有亲临一线，也能练就一双识人的眼睛。
　　在等待易阳的时候，骆正伟又躺在沙发上听了一下骆落月录的那个易阳清唱的《孤勇者》。
　　初次听的时候，自然并不觉得这首歌有多么惊艳……大抵听一首再好听的歌，一开始都是这样的感受。
　　但是有事没事就拿起来听听，女儿最近一空也在嘴里反复唱那两句……现在终于不怎么跑调了，于是不知不觉就把大体的旋律给记住了。
　　一首歌，觉得它好听，是从记住旋律开始的。
　　听得多了，会唱了，往往便能听出一些不同的地方，也能更仔细的关注歌词。歌曲便是这样，需要一段时间的发酵，方能让人记忆。骆正伟品味着歌词……整首歌的歌词，似乎都是在写那些在暗处负重前行的缉毒警察，真好，真的很契合，真是难以置信，这样的歌词，是一个初中生写出来的。
　　尤其是那几句……
　　“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
　　“爱你对峙过绝望，不肯哭一场。”
　　回忆起了当初在边境上的每一次惊心动魄，尤其是那些牺牲的战友，甚至那些卧底的战友，他们是真正的孤身走暗巷，对峙绝望。情绪一点一点的，被这些歌词给调动起来了。
　　不错，真的很不错。骆正伟并不懂欣赏音乐，但他看得懂歌词。
　　不过，还是有一点不和谐的。
　　比如那句，“你破旧的玩偶”如果这一句歌词可以稍微调整一下——他想了想，改成了“你颤抖的双手”不由得笑了笑，还挺押韵。
　　正在干这件事的时候，门铃声响了。
　　骆正伟看了看手表，很准时，叫女儿去开门。
　　骆落月打开门，看到易阳，随后偷偷地将他拉到一旁，说：“待会儿见了我爸爸，你不要紧张啊！”
　　易阳皱着眉头：“我为什么要紧张？还有……嗯，电话里你也不说，你爸爸为什么要见我啊。”
　　其实，刚刚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易阳是吃惊了一阵子的。想来想去，和骆落月的父亲是没什么联系的，如果硬要说两人之间有什么潜在可能得隐形关系……无非是他女儿是自己的同桌。
　　自然也是想了一些可能性的。
　　警告自己不要欺负他女儿？还是说预防自己跟她学生早恋，过来弄一个警告？都是有可能的，但仔细想想，又是觉得不太合逻辑。只是这件事终究不太好拒绝，他没有说请自己过来的原因，自己便也不好找拒绝的理由。
　　但心里是很坦然的，也没有必要慌张，他确定，的确是没有对骆落月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那么一切都是在可控范围内。不过，如果真是自己想的那样，嗯，自己太优秀了，他害怕女儿喜欢上自己……笑，过来警告一下，大不了就不跟骆落月同桌好了。
　　如今反正字练得已经不错了，以目前自己的学习成绩，以及和刘冬虹的关系，不管找谁当同桌，应该问题不大的，到时候想办法跟罗冰同桌……
　　当然，这种可能性也不过是一种玩笑式的臆想罢了，他相信骆落月的父亲应该不至于那么无聊。
　　骆落月说：“肯定有事嘛。”
　　“什么事？”
　　“严肃的事。”
　　“哦，你可以直接告诉你爸爸，现在我们的任务是学习，我不会早恋的。”
　　骆落月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易阳打了易阳一下：“作死啊你！”
　　两人一同进门。
　　刚刚进了客厅，看到骆正伟的时候，易阳微微愣了愣神。
　　眼熟……
　　骆正伟笑了笑：“小朋友，不记得我了？”
　　易阳回过神来，“原来是你啊大叔……”这不是那天晚上买药的时候遇到的那个警察大叔吗……原来他是骆落月的父亲。
　　“过来坐，落月，去倒杯水。”
　　易阳脑子里又想了许多种可能性，随后平静地过去，在骆正伟旁边坐下。不管什么原因，总该说明了。
　　果然，骆正伟开门见山：“是有些突兀，突然请你过来一趟，是有一件事。”
　　“嗯。”
　　“我听落月说，你跟她关系不错，在学校生活上，也给了她很多帮助。作为同学，落月提出来想请你到家里来吃个饭。”
　　骆落月听到这话，顿时眼睛瞪得浑圆，那表情仿佛在说：我特么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骆正伟无视了骆落月的眼神。
　　易阳微微一怔，点点头：“哦……”
　　易阳正想着，如果是骆落月想请自己吃个饭，倒也合理。不过这种事为什么她要那么扭扭捏捏的？还是有些奇怪的。但没来得及细想，便将注意力继续放在骆正伟身上。
　　聊了一会儿，谈到了爱好，骆正伟说：“落月说你还会弹吉他呢？”
　　“呃……随便玩玩。”
　　骆正伟拿出了一张简谱，放在茶几上，推了过去：“这个是你写的？”
　　易阳拿了起来，眉梢轻轻跳了一下。这个谱子？开始在心里思考骆正伟今天叫自己过来的真正目的，这个时间没有持续多久，点点头：“嗯。”
　　骆正伟一直都在观察着易阳，他拿到谱子的第一时间露出的一个小小惊讶的微表情，也没有逃过他的目光。不过仅仅这个微表情，还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骆落月端了茶过来，放在桌子上，在一旁坐下了。厨房里她的妈妈正在忙碌，不时有切菜的声音传出来。
　　骆正伟又问：“别介意，只是想跟你求证一下，这个东西，嗯，确实是你写的么？”
　　易阳笑了笑，倒是很坦然：“是的，就是不怎么专业。”
　　“哦……昨天下班前，路过版权局，处于好奇，顺便去查了一下……”说这句话的时候，骆正伟有意无意地打量着易阳，试图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一点端倪。
　　易阳愣了愣，说：“叔叔是查这首歌的版权了么？”
　　“嗯，挺意外的。”
　　易阳看着骆正伟：“为什么意外？”
　　“没有注册版权。”
　　易阳笑了笑：“哦……不是很懂这个。”心里则暗暗嘀咕起来，特意叫自己过来，就是为了确认一下这首歌是不是自己写的？还去版权局查了一下？
　　骆正伟点点头：“如果是你写的，还是注册了好一点。”
　　“本来只是写着玩的东西，没想那么多……”
　　骆正伟在心里暗暗叹服易阳的淡定。他是警察，又是长辈，一般类似易阳这么大的小子，见到自己都会紧张的，但是整个过程，他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这个岁数的人。一般来说，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易阳的平静和坦荡，却给人一种信服的力量……他的眼光不会错的，以前这种直觉让他和战友度过了许多危机。
　　所以骆正伟基本信了，这首歌应该的确是他写的。
　　当这件事确定下来以后，便开始有些佩服易阳的天赋和才华了。当然，这种佩服还无法上升到多么高的高度，毕竟他自己也不懂音乐的。这种叹服大概是一种类似“这么小的人已经能干这种事”的感觉。
　　在骆正伟眼中，这首歌目前只是很契合视频的主题，但如果从专业的角度看，大概也不能算是很好的一首歌吧？毕竟，是一个少年作的。他笑了笑：“万一能卖钱呢？”
　　易阳只是笑笑，“不太可能吧。”
　　在他的记忆中，这几年草根歌手写的歌卖出去的比较知名的，也不过是杨成刚的那首老鼠爱大米罢了，当时火爆的程度，可以说是大街小巷都在放……饶是如此，也不过卖了50万版权。但其中的机缘运气，以及前期的投入又有谁能看到呢？他现在连把这首歌录出来的能力都没有。
　　接下来便没有那么严肃了。就像接待一个女儿的普通同学一样，一家人热情地留易阳吃了一顿午饭，饭桌子上自然少不了一些聊天的。同学到家里来做客，并不能算是一件很离谱的事情，说起来，在骆落月眼中除了周粥以外，易阳算是关系最好的。
　　哪怕他是个男生。
　　只是在饭后，骆正伟有意无意地提了一句：“空的话，这两天建议把这首歌的版权注册了。”
　　易阳有些奇怪，又在心里细细品了品，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不过骆正伟并没有多说，他便也没有多问。
　　回去的路上，易阳开始思考骆正伟反常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其实并不难理解，对方基本上已经算是明示了……有人看上这首歌了。
　　所以要确认一下，这首歌的版权到底是不是自己的。
　　这是一件好事，而且骆正伟正如他的名字，正伟，上次在暗巷里处理那几个街溜子少年的事，至少让人足以相信他是一个正直的警察。不至于坑自己的。
　　想到这里，易阳看了看时间还早，默默去了一趟版权局。
　　……
　　距离骆正伟去宣传部又过去了几天。
　　“骆警官，歌曲的小样已经出来了，你方便的话，到媒体中心来一趟吧。”
　　“行。”
　　骆正伟挂掉了电话。十几分钟后，他便出现在了媒体中心。
　　清河县虽然很小，但是这里主打的就是文体产业，除了体育人才辈出，这里还有当地特有的清河小调，是被列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歌唱艺术。
　　有传统的土壤，再加上政府的大力扶持，清河县诞生了许多歌手、作曲人，政府自然也采购了配套的制作设备，用以弘扬当地的文化。
　　骆正伟来到媒体中心后，负责制作这首歌的编曲人何声正接待了他。
　　何声正说：“目前还是一个小样。不过因为有歌词嘛，唱的时候基本上是按这个歌词来的，骆警官您听听效果。”
　　骆正伟先是笑着和对方握了握手：“辛苦了何老师！”才戴上耳机。
　　一边播放，何声正一边介绍：“因为是小样，目前还没有请歌手，是我们联系的清河县一中的一个音乐老师录的，不过也是科班出身，演唱也挺专业的。”
　　骆正伟微微点点头，这些他不怎么在意的。
　　此时骆正伟的听到的这个版本的《孤勇者》自然跟后来易阳听过的那个陈奕迅版的差距甚远。一方面是编曲水平的差距，一方面是演唱者的水平差距。这一版的孤勇者，受制于条件，所有的效果都采用的是合成器的音色，而顶级的音乐人制作的唱片，肯定是要有原声乐器采录的。
　　但是，对于骆正伟来说，没有对比……或者说，他唯一能那里对比的只有易阳清唱的那个版本。
　　相比之下，已经很震撼了。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亲自见证一首歌从谱子变成了一个音响设备里播放的那种有伴奏有唱的曲子，是一件挺新奇的事情。相比于手机录下来的杂音清唱，用专业设备录出来的歌干净清澈，就这一点，就已经让这首歌变得高大上起来了。
　　骆正伟耐心地听完了整首歌，随后才慢慢放下了耳机，颇有些兴奋地说：“效果很好……”
　　何声正笑笑：“这个还比较粗糙，后期我们还可以继续丰富一下，如果骆警官觉得可以的话，我们就暂时先这样定下来吧。”
　　骆正伟点点头，再次和何声正握了握手。
　　出来时，骆正伟点燃一根烟，默默地抽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解决版权的问题了。
　　……
　　从骆正伟家里回来以后，又过了两天。易阳这一天正在看书，姜黎黎打来了电话。
　　“姜老师？”
　　“帮我个忙。”
　　“行。”
　　易阳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电话那头的姜黎黎明显愣了愣：“你都不问是什么忙吗？”
　　“不用。”
　　“嘿，懂事。来，帮姐搬点东西。”
　　放寒假了，姜黎黎自然又准备回河阳市了。
　　易阳一口气爬上了姜黎黎家的楼层，看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微微叹了口气，不过没说什么，依旧是没有让姜黎黎搭手，倔强着将两个箱子提着下了楼。
　　“别这么勉强……”
　　“谁说——勉强，你看我喘了吗？呼～”
　　姜黎黎愣愣，脸上浮现一丝古怪的笑容，说：“算啦算啦，你喜欢犟就犟你的吧。”
　　这大概是女生喜欢的一种犟。
　　好不容易将行李箱拖到小甲壳虫旁边的时候，易阳微微愣了愣。接着后面下来的姜黎黎看到自己的车子也愣了愣。
　　车子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车位的旁边停了一辆小轿车，刚好堵住了小甲壳虫侧方位出来的路线，只留了一个小小角度，目测很难开出来。
　　姜黎黎的表情一下就丧了下来：“这……谁的车啊，怎么能停在这里呢？”
　　易阳看了姜黎黎一眼，暗想她脾气真好，换个人大概早就骂娘了。他默默观察了一下，说：“能出来。”
　　姜黎黎微微一怔：“这还能开出来啊？”
　　易阳笑了笑。他不敢说自己在公路上开车的技术有多好，但是停车的技术……嗯，修车那么多年，大车小车，在修理的过程中，各种角度，乱停。熟能生巧，说是人车合一也不为过。老司机就是，能不能过，一眼就能看出来。
　　姜黎黎却有些犹豫：“要不然……咱们还是等等车主吧，我觉得，我开不出来。”
　　易阳心中一动，说：“要不然，我帮你开出来吧。”
　　姜黎黎顿时敲了他的额头一下：“想什么呢，你连驾照都没有！”
　　易阳却说：“姜老师啊，你不知道，我没有驾照只是因为我年龄不够，没有去考试。我乡下的二叔有一台微卡，还是手动挡的呢，一到寒暑假，我就开车玩儿，早就很熟了，农村之大，我哪里都去得。”
　　上次在二叔面前，说的是音乐老师的车随便开着玩……反正扯谎嘛，张口就来。
　　一听到手动挡，姜黎黎就觉得易阳高大上起来，将信将疑：“真的？”
　　“姜老师忘了上次轮胎是谁换的了？放心吧，如果磕到或者碰到了，我一定赔给姜老师！”
　　没想到这句话却引起了姜黎黎的不满，她哼了一声，干脆地取出了车钥匙，“谁要你赔了！来！”
　　易阳轻咳一声，接过了钥匙，钻进了车里。
　　片刻后，车子的发动机开始工作，易阳将车窗摇下来，表情变得严肃，看了看倒车镜，开始前进一点，打方向倒一点，就这么慢慢地挪动车子，调整车子的角度。
　　看到易阳这般熟练，姜黎黎的心里踏实了不少……这就是男生的天赋吗？不过，这个过程还是挺惊险的，那台小轿车的位置极为刁钻，留给小甲壳虫出来的角度十分有限，易阳调整了好一阵，才慢慢将车子的角度调整好，然后开始倒车……姜黎黎的心几乎要到嗓子眼了，最终甲壳虫几乎是贴着那台轿车出来了。
　　当车子终于完全倒出来后，姜黎黎的心一下子轻松起来，再看易阳的目光已经充满了佩服，过去打开主驾车门，请易阳下来：“辛苦了辛苦了。”
　　“没什么，小事小事。”
　　易阳将车钥匙反手丢给了姜黎黎：“毕竟是清河九道拐车神。”
　　姜黎黎却没有反驳，笑盈盈地说：“车神方便再帮我去楼上拿一下包吗……”
　　易阳敬了个礼：“耶塞尔！”
　　上楼了。
　　根据指示，易阳在姜黎黎的家里又拿了两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包，下楼前将门锁上，在将钥匙放回配电箱的暗格时，微微顿了顿……不由得想到了上次姜黎黎告诉自己家里钥匙位置的那一幕，心里莫名有一股暖意。
　　没有耽搁，将门锁好，易阳转身下楼，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只是刚刚上来耽搁了这么两分钟，下面就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
　　再度来到楼下小甲壳虫的车位，直接无语了。
　　刚才好不容易倒出来的甲壳虫，此时前脸已经碰停在了那台小轿车的屁股上……这个视角看，应该是不严重的，大概只是蹭了一下，但是车里的姜黎黎一脸惶恐，不知所措地扒着方向盘，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看样子是，吓坏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授权
　　阳光明媚，只是在这个季节，并不会让人觉得有多么温暖。
　　小区里，姜黎黎，正在望着那台黑色的轿车哭哭唧唧。
　　“怎么办啊……呜，人家会不会揍我啊？”
　　易阳哭笑不得，提醒了一句：“姜老师，你冷静一下，你是一个成年人啊。”一面说着，一面蹲下去，看了看轿车的屁股，有一点点凹进去了，蹭掉了一点漆，但是并不能算是什么很大的伤痕，按照这个时期的修车费的话，两三百块绰绰有余了。
　　姜黎黎此时稍微镇定了一些，看着易阳如此淡定的模样，心里也镇定了些许。女生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当遇到一件突发情况六神无主的时候，旁边有一个人表现得沉稳冷静，就会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下子就没有那么慌张了。
　　回过神后，姜黎黎望着易阳说不出来的滋味……这个少年，他现在才十五岁啊！但分明从他身上看到了一个成熟男人才拥有的一些特质。在这种时刻，竟然突兀地期待他将来长大以后的样子……啊，思想跳频道了，又开始担忧起来。
　　易阳看了一阵，站了起来，望着姜黎黎轻松地说：“姜老师，现在有两个选择……”
　　“嗯。”姜黎黎认真地听着，这时候她像是学生。
　　“一嘛，就是直接走正规流程，报警报保险，交警出责任认定书，保险公司走理赔程序。嗯，这个办法比较稳妥，甚至你可以不用跟对方车主有过多接触，但就是比较费时间，我估计去一趟交警队，保险公司弄完，今天是走不了了。”
　　姜黎黎想了想，“那第二个选择呢？”
　　易阳说：“第二个选择也简单，等车主出来，私了，跟他商量一下价格，付现给他。他这台车子，不是什么很贵的车子，撞的也不是很严重，就在县城的汽修厂处理一下，最多给他算个误工费，也花不了多少钱的。”
　　姜黎黎犹豫了一下：“可是……”
　　易阳以为姜黎黎是觉得保险不用就浪费了，便说：“虽然报保险的话，这次不用花什么钱，但是第二年的保费会上涨……再加上走流程要浪费一些时间，所以我觉得私了和报保险成本应该是差不多的。”
　　姜黎黎红着脸说：“不是钱的事……我是想说，把人家的车子给碰了，万一人家要揍我怎么办啊？”
　　易阳忍不住笑了起来……
　　被姜黎黎气呼呼地打了一下：“你还笑！”
　　易阳表情认真起来，说：“姐你放心，要是对方敢动粗，我就跟他拼命。”
　　姜黎黎心里一暖，他看着易阳的眼神，莫名有一种直觉……这小子恐怕说到做到。
　　随后易阳又轻松地说：“放心吧，不至于的，这台车我刚才瞧过了，保险杠换过，轮毂也不是原厂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出过不止一次事故了。这样的车主，对于处理事故也该轻车熟路了，咱们态度好一点，人家不至于太过分的。姐，待会儿你别说话，我来交涉。”
　　姜黎黎此时有一种错觉，易阳不是弟弟，他是哥哥。除了比自己小一点，阅历知识比自己少一些，似乎那一方面他都比自己成熟……她忍不住问：“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里知道的？”
　　“喜欢车子，就瞎研究嘛。对了，我有一个亲戚是开汽修厂的。”后半句是真的。
　　两人在车子旁边等了一会儿，才有一个秃头的中年人朝着汽车来了。见状，姜黎黎刚刚被易阳安抚平静的心情又紧张起来，直勾勾地盯住了那个秃头。
　　秃头中年人注意到了姜黎黎的目光，多看了她一眼，确认自己不认识对方，又以为她在看自己身后，转过去一看，什么人都没有，便有些迷惑了……被这目光盯得有些发毛，但还是来到了自己的车子旁边，刚刚拿出钥匙，和那个小姑娘站在一起的少年叫住了自己。
　　“叔叔……”
　　秃头中年人微微一怔，确认对方是在叫自己，便望向了易阳。
　　易阳低下头，一副乖乖学生的模样，甚至做了一个捏衣角的小动作，一副诚恳认错的样子，说：“叔叔，对不起……刚才我不小心把姐姐车子的手刹松了，车子溜了点坡，碰在你的车子屁股上了。”
　　姜黎黎顿时瞪大了眼睛，正要说什么，易阳突然回头，瞪了她一眼，让她把话都给憋回去了。
　　秃头中年人愣了愣，赶紧跑到车子后面，看了看，皱起眉，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但更多的是无奈的表情，没好气地看了看易阳，正要说什么，易阳又开口了，说：“对不起叔叔，犯了错就要认错，挨了打就要立正，这个道理我懂，这样吧叔叔，您说吧多少钱，我赔！我还有点压岁钱……”
　　秃头中年人是又气又无奈，望着易阳一句话没说，连续叹了好几口气，看向了姜黎黎：“你弟弟？”
　　姜黎黎愣了半天，易阳拉了拉她的衣角，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是是是……”
　　伸手不打笑脸人，很多时候就是一个态度问题，人家道歉的态度这么诚恳了，也不好再说什么。秃头中年人语气有些无奈地对姜黎黎说：“唉，你真是，车子这种东西，怎么让未成年人随便碰呢……”
　　姜黎黎表情极为不自然，只好点点头：“是是是……对不起，给您添麻烦啦……”
　　秃头中年人，又看了一眼车子的屁股，说：“私了还是走保险？”
　　姜黎黎下意识地回答：“私了吧。”
　　中年人瞧了姜黎黎一眼，说：“一千。”
　　姜黎黎心理微微一喜，她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能解决问题了，正要答应下来，易阳却抢先说道：“叔叔……太贵了吧，我……我的压岁钱没有那么多……您看能不能再少一点？不行的话，咱们还是报保险吧！”
　　中年人轻轻皱了皱眉。他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来修好也就两三百块能解决问题了，也就是看这两人都不太懂，便想占点便宜的意思在里面。如果走保险的话，反而一点赚的都没了。便说：“一千不算多了！这个车屁股要整个重新做漆！很贵的！我这还是给你们往少算了呢。”
　　易阳心里冷笑，要不是老子会修车，还真被你给诓了。他此时那里还看不出中年人心里的小算盘？他之所以要主动帮姜黎黎背锅，是为了不让姜黎黎在这种情况下被动，毕竟他松了手刹碰上去，跟驾驶员操作失误撞上去本质不同，作为成年人，在这种时候姜黎黎说话就能有底气一些。
　　易阳说：“太多了……姐姐，我们还是走保险吧！”给她一个眼神。
　　姜黎黎微微一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是顺着易阳的话说：“嗯……那大哥，咱们还是走保险吧！”
　　中年人沉默了一下，“算了算了，走保险太麻烦了，五百！干脆点吧，我吃点亏，你们赔给我五百，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姜黎黎眨巴眨巴眼睛，心理顿时感动起来，没想到这个大哥竟然这么豁达，还想说不用，该多少就多少来……易阳却连忙感谢：“那……那真是谢谢了叔叔！”如此一来，姜黎黎倒是不好说话了。
　　等中年秃头男人拿着五百块开车走了，姜黎黎叹了一声：“真是太对不起人家了……唉。”
　　易阳却早就收起了刚才那副乖乖少年的模样，平淡地说：“明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他还得赚两三百呢！就当是给的误工费吧。”
　　姜黎黎这才反应过来，敲了易阳的脑袋一下：“你不能这样想啊！毕竟是咱们给人家添了麻烦。”
　　易阳无奈地说：“姐啊，你就是太善良了……”
　　“哼，你又懂了。人小鬼大。”
　　姜黎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一面说：“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天又要感谢你了……唉，要是没有你的话，今天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易阳笑起来，总之，今天的结局还是很不错的。
　　只是下一刻，易阳的表情就变了。
　　“吱吱吱——”
　　姜黎黎又哭丧着脸将脑袋探出来了：“易阳，你快来看看，怎么回事，打不着火了！”
　　……
　　没想到，姜黎黎的甲壳虫看上去没什么事，但汽车竟然打不着火了，似乎是碰到了电控系统的某个位置。大致检查了一下，能够检查到的地方，线路都是正常的，没有工具在身旁，也不好判断到底是线路的问题，还是电瓶出了问题……这种情况便只能送汽修厂了。
　　只是这么一折腾，当天肯定是走不了了。
　　姜黎黎叹了口气，没想到最后忙活一阵，还是白费力气。
　　将车子送到汽修厂，易阳接到了骆落月的电话。
　　“易阳啊，这一次真不是我要请你吃饭……嗯，我爸爸想见见你。”
　　易阳想了想：“嗯……地点？”
　　……
　　还是在骆落月的家里。
　　易阳来的时候，骆正伟亲自开了门。招呼了几句，迅速切入正题。
　　“这一次叫你过来，是有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跟你商量了。”
　　“嗯……”易阳的心里大概已经有了一个答案，但还是默默地等着骆正伟开口。
　　“我就开门见山了。易阳，你先过来，给你看两样东西。”一边说着，骆正伟起身，带着易阳走到家里的电脑旁边坐下。
　　骆正伟先是点开了一个视频。
　　易阳沉默着看完了。
　　随后，骆正伟又点开了一个音乐文件，电脑的音响传出音乐声……正是那首孤勇者。
　　等这首歌也完全播放结束，骆正伟拿出了一根烟，犹豫了一下又给塞回了烟盒里，随后默默看着易阳，正在组织语言如何开口。
　　易阳却蓦然抬起头，笑着问：“叔叔……以前是缉毒警察？”
　　骆正伟愣了愣，没有回答，只是说：“这个视频……一方面是宣传禁毒的，另一方面，是想献给他们的。”
　　易阳微微点点头：“是啊，这个视频，如果用这首歌的话，似乎挺契合的。”
　　骆正伟笑了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改了一句歌词，就是那句你破旧的玩偶，我改成了你颤抖的双手，不要介意。今天请你过来，就是为这首歌的授权来的……嗯，把这首歌给录出来了，但是我们如果要用你这首歌，还需要你做一个授权。”
　　“授权？”
　　“但是……毕竟这个视频不是以商业为用途的，严格地说是公益用途，所以经费预算不多。”
　　易阳沉默了一下，其实心里已经开始在权衡这一件事了。
　　首先要确认的一点是，这首歌版权放在自己的手里，其实没有什么意义……至少在短期时间内，自己是没什么条件可以把它录出来的。无论是以商业为目的还是其他的目的，能够录出来总是比烂在自己手里要好很多的。
　　将来并没有打算走文娱的方向……否则大可在现在就往那个方向努力了，还是要以学习为主。等将来有条件了，一些热歌，或许在一些特定的场合能起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作用，但不会指着这些东西，想靠他们发家致富的。一方面虽然说抄袭那些歌曲算是一个捷径，但真正了解这一行后知道了，并不是说有了捷径就可以坐着等馅儿从天上掉下来了，世界不是那么转的，只能说是费的力气会小一点，但有那些精力，做其他的事情一样能成功。
　　而眼下，似乎就有一个能让这样一首在自己手中没什么用的歌发挥作用的机会。
　　易阳又想到了刚才骆正伟给他看到视频，虽然当时看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什么，心里却是十分震撼的。
　　片子里，许多镜头是边境一线那些缉毒干警生死时刻的真实记录。总得来看，是相当压抑的。只是这样的压抑，用作禁毒的宣传片一定会有很好的效果，让人们意识到，平安光明的生活下，真的有一群隐藏在黑暗中的英雄，时时刻刻与那些阴暗角落里的东西战斗着。
　　残酷而沉重。
　　不得不说，易阳大受震动。
　　他也是一个有情怀的人啊。
　　最后一个念头是，如果这样的一个视频，能够配上这首歌，会是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易阳开口了，说：“骆叔叔……嗯，这首歌能被你们看上，真是让我挺意外的……”
　　骆正伟觉得这是一个少年合理的想法，在他看来，这首歌一方面是歌词好，另一方面是县上的专业人才制作得好，歌曲的本身未必有多么高明，见状，觉得已经有些稳了。
　　易阳顿了顿，说：“骆叔叔，我愿意将这首歌无偿授权给你们。”
　　骆正伟说：“这怎么行呢！该多少钱还是要给的，不能让你吃亏！”
　　一番拉扯，最终骆正伟说服易阳，敲定了三千块的授权费。
　　……
　　关于《孤勇者》的事情并没有打乱易阳的生活节奏。至少在他看来，这件事只能说是生活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弄这首歌出来，本来就是个无心之举，机缘巧合被骆落月给拿走了，辗转到了骆正伟手里，然后弄成宣传片的背景音乐……这个过程基本上他也是没有出什么力的。
　　反而，如果借着宣传片的光，这首歌能小小地火一下，反而可能吸引一些明星翻唱，一些唱片公司上门来购买版权什么的……
　　不过那些都是暂时不必考虑的事情了。
　　读书，读书。
　　易阳知道，抄袭一点歌曲，成不了气候的，或许能让自己走一点点捷径，但终究是有保质期，毕竟他本身是没有那些才华的，如果在这条小道上面魔怔太深了，先不说能成多大的气候，终有“江郎才尽”的一天……记得住的歌并不算多，而且能不能火，真没把握，反而会错过更多。唯有只有学到知识，读一个好大学，提升认知能力，才是将来漫长人生路上的底气。
　　只是让易阳没有想到的事情是，那一首《孤勇者》引起的波澜，远远不止于此……
　　不过都是后话了。
　　……
　　两天后到了看成绩，接受老师布置作业的日子。
　　前一天，易阳给二叔打了电话，说等拿到了作业，就带着奶奶到乡下住一段时间。
　　奶奶对此感到十分惊喜，以往都是求着易阳去乡下住，他死活不干，上次暑假时主动提出来在易三家多住几天，这一次又是主动提出来去乡下住，真是……
　　易三当然是欣然答应，并且表示当天正好有一批乡里收的萝卜，拉到城里来卖，正好将他们两人给带回去。
　　这一次的成绩，易阳并不是很在意，但是他隐隐觉得应该会给自己一个惊喜……前二十？
　　去学校并不算早，抵达时已经有很多人在教室了。
　　易阳刚刚走到教室门口，马思雨就拦住了他。
　　马思雨说：“易阳……嗯，我们上次打的赌还算数吗？”
　　易阳笑了笑：“不算了哦，一次归一次，一码归一码，我们都太小了，现在的任务是学习。”
　　马思雨这一次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微微叹了口气，不过目光却变得明媚起来。
　　“这样啊……唉，还说，这一次应该能吓你一跳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余波
　　马思雨考了81名，在全班排到了第7，很不错的成绩了。
　　正如马思雨说的那样，这个成绩是吓了他一跳的。马思雨的起点跟曾经的他是可以等量齐观的，但是相比于拥有成年人思维能力以及自律性的自己，马思雨进步到81名，难度并不比上次他从500开外考到前50容易。
　　易阳很好奇，问她怎么做到的。他只是单纯地，想着或许能从马思雨的巨大进步中获得一点参考。任何的学习经验，都值得作为自己前进道路上的垫脚石。
　　马思雨笑了笑：“放学了慢慢跟你说吧。”
　　这是明显的邀请了。其实自从转班以后，马思雨跟易阳的接触是更多了，但绝大多数时候是和大家一起的，单独的机会几乎没有。易阳倒也不避讳，说：“那就一起走吧。”
　　不过，马思雨吓到了易阳，而他自己的成绩也吓到了骆落月。
　　这一次，易阳依旧是全班第四，在他前面的依旧是骆落月、宁枝馨和罗冰。但是这一回他全校排名已经来到了17，而骆落月是16，两人相差1分，差一点骆落月就要被踩下去了。
　　在知道成绩的时候，全班所有人依旧感到震撼，但是此时心里的情绪翻涌程度相较于期中时，反而降低了不少。从500开外到前50来的震撼，始终是要比前50到前20的程度要重得多的。骆落月表情颇为复杂，十分反常地没有跟易阳斗嘴，而是默默地收拾了书包。
　　危机感来了，她默默地告诉自己，上课不能再漫画了，也不能睡觉了！
　　当然，除了当事人以外，心情激动的还有刘冬虹。
　　刘冬虹在宣布成绩的时候，神采奕奕，神色飞扬，看得出来这一次的成绩，她是很满意的。她当众宣布，这一次的班平均成绩是全年级第一，而且比第二名的班级高了整整4分多，很吓人的差距了。除了班平均成绩以外，还有一件事让她得意，但就不方便对外人说了。
　　马思雨和易阳的进步啊！
　　布置完作业，刘冬虹特意叫了易阳和马思雨到自己的办公室来。
　　马思雨敲了敲易阳的桌子，“刘老师为什么要叫我们去办公室啊？”
　　易阳耸耸肩：“表扬嘛。”
　　马思雨说：“表扬吗？不是怀疑我作弊吗？”
　　易阳摇摇头：“不至于。”
　　“唉……”马思雨却叹了口气，听起来有些遗憾的味道，易阳不由得乐了：“怎么？”
　　“没什么啊……如果她怀疑我作弊的话，嘿，我能证明自己没有，然后她应该会比较……嗯，比较难堪吧，那挺爽的。”
　　易阳暗笑，小丫头心里净是装逼打脸的剧情，可惜啊，生活不是网络小说，哪里来的那么多装逼打脸。
　　果然，两人来到办公室后，刘冬虹拿出了两个笔记本，给他们一人一个，随后语气温和地说：“这个，是给你们的奖励。不是说，因为你们的成绩奖励的，因为罗冰、骆落月、宁枝馨的成绩都比你们好，但是她们没有这个，为什么要奖励给你们？是因为你们的学习态度。这一学期，你们两人的进步有目共睹，老师很欣慰，读书是为你们自己读的，我很高兴……你们懂这个道理了。”
　　马思雨接过笔记本的时候，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易阳的笔记本，突然心里有些奇妙的情绪在发芽……这个笔记本，其他人都没有，只有她跟易阳有，意义就大有不同了。
　　等两人走后，刘冬虹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端起茶杯浅浅地饮了一口，目光闪烁，心思流转。这两个孩子，真的是在自己的教育下实现了逆袭。平时的苦口婆心是有效果的，自己的教育方法……或者说是艺术，大概可以作为模范了。
　　前两天，成绩还没有对外公开的时候，四班班主任问她马思雨的情况时，她淡定地回了一句：“进步挺大的。”本来没打算过度炫耀，但是果然四班班主任颇有幸灾乐祸的味道奋力挖掘，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被她又是淡定地回了一句：“挺好的，已经全年级前80了。”
　　此时还能清晰地想起四班班主任的表情：她微微愣了愣，然后十分不自然地搭话：“哦……这么大的进步了吗……”
　　想到那画面，真是想笑，杯中的茶水似乎也就更香甜了。
　　……
　　在刘冬虹那里耽搁了一下，一起回去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回去的路上，和马思雨都是聊学习的。
　　马思雨说：“其实，我很刻苦了。”
　　“请了两个家教补习英语和数学。然后让一个在读985的姐姐给我弄了一个学习计划，严格地按照计划去做了，成绩就慢慢提高起来了。”
　　“嗯……天天早上六点起床，用十分钟时间把前一天要背的课文温习两遍，然后开始背单词。课堂上认真做笔记听讲，放学直接回家，不耽误，写作业，写完作业复习当天的内容，预习第二天的课。还有每天晚上听三十分钟的英语，练习自己的听力……”
　　“一开始好难坚持啊，我每次学的都好想哭，以前没学过，那些东西都太难了，我什么都不懂。幸好家教老师很厉害一点一点地教我，一点一点的，我慢慢就能做对题了，在然后，就没有那么害怕了，跟着学习计划，一点一点的，就学懂了……”
　　“你呢，你是怎么学的？”
　　“我吗……嗯，也是跟你差不多的样子吧，一点一点的学。”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天，走着路。天气很冷，冻的马思雨的小脸通红。
　　突然，马思雨说：“易阳你知道吗，我还是很喜欢你……”
　　易阳微微愣了愣，侧过头去看她，只见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但是呢，我现在也想通了一些事，没有那么想要得到你啦。”
　　易阳沉默了一下，点点头：“那……挺好的。”
　　马思雨转过头来，哼了一声：“好什么好呀……我都难受死了。”
　　“呵……”
　　“你，唉，就先这样吧。”
　　走到了路口，必须要分离了，两人道别，易阳走了几步，听到马思雨在后面大声地说了一句：“易阳你听着，我以前喜欢你，是因为小，不懂事，现在喜欢你是因为，我成熟啦。以前你喜欢叶娉婷，我也喜欢你，但是现在！你，要是喜欢上其他人了，我……我就不会再喜欢你了！我说的是真的！”
　　易阳愣了愣，此时大街上还有挺多人的，饶是脸皮厚，也有脸红了，转过头，看到那么莽的马思雨，说完这句话还是一溜烟跑了，短发在空气中飞舞。
　　他想到马思雨的那一句：“我成熟啦！”有些想笑，不过此时街上的群众投来的奇奇怪怪的目光，让他也不好意思继续坦然地逗留了，溜了溜了。一边走一边似乎还能听到一些群众的议论声……
　　“唉，现在的孩子们，都是怎么了……”
　　……
　　易阳拿到了作业，便和奶奶一起去乡下了。奶奶岁数大了，一到了冬天，就会莫名感伤，而到亲人旁边，这种萧瑟的情绪就会冲淡一些。
　　而易阳一方面，是觉得乡下的环境清闲……说起来有些小心思在里面，到二叔家里，哪怕很亲，也是“客人”，一些家务事就不必自己干了，很多时候也可以使唤易川……也可以装模作样地抢着干一些家务，但肯定会被婶子给制止了。学习起来，就能更加专注了。这部分的小心思自然是不可能对外宣布的，大抵算作是他性格里的一个小小的流氓属性吧。
　　当然，更重要的一方面，还是因为温馨。
　　上一辈子缺憾了太多亲情，这一辈子就会想要疯狂的补回来。一大家子亲人待在一起，哪怕什么事都不做，听他们聊聊天，都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以前对幸福的理解太过肤浅，其实这一世更能够体会到生在这样一个家族里，如果不是父母的意外，真的是一件幸运的事。
　　至少，二叔也好，婶子也好，他们虽然作为长辈，也具有农民的一些倔强的属性，但他们都是性格极好的人。不像一些家庭，父母在外面窝窝囊囊，回到家里便要当绝对的意见领袖，就比如易小青家里，孩子小的时候，永远都生活在被指责、被比较、被贴标签的环境中……这其实有一种潜在逻辑，你是这样的人，我不是，我便高于你，体现在亲子关系上，便是长辈的绝对权威，其实本质是自卑、不自知的表现。越是这样的家庭，将来叛逆期时，反抗便来得更加猛烈。
　　而那些情况，在二叔这里不会出现。
　　二叔家里聊天，永远都是讲故事，和和气气，乐乐呵呵，哪怕八卦一些不太好听的风言风语，也总是针对外人的，对自己人，总是考虑着亲人的感受，不会随意指责，伤了亲人的心。
　　嗯，易川，是总在挨揍了……但他该嘛。
　　这样的环境，就是待着什么都不做，也会觉得温馨。
　　而就在易阳到二叔家去的时候，没有智能手机又没有电脑的他大抵是隔绝了一些信息，开启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式。于此同时，关于那首《孤勇者》的一些余波，开始逐渐荡漾起来了。
　　……
　　几天后，正式版的《孤勇者》总算是制作完成了。
　　在这个过程当中，还有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小插曲。当编曲人重新将谱子又精修了一遍，准备开始录音的时候，在县城里找了一圈，却发现找不到唱歌的人了。请歌手，价格没有谈拢，便将目光放在了各个学校的音乐老师身上，然而寒假来临，老师们都走得差不多了，竟然一个音乐老师都没找到。
　　最后偶然联系到正在修车的姜黎黎……
　　接到电话的姜黎黎整个人是懵逼的，没想到那一下追尾，追出来这么多事。然后不由分说地被叫去救场了……
　　随着姜黎黎版的《孤勇者》问世，以清河县公安加宣传部联合出品的禁毒宣传片《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也在内部的渠道中上报传了上去。
　　如果事情到这里，所掀起的波澜大抵也就如此了，然而有一些事情，会因为一些小小的巧合，发生戏剧性的转变，且在发生之前，谁都不知道会如此这般发展。在这件事上，还要从省公安厅宣传处的干部袁芳与省教育厅教育督导办公室的副主任王珺的交情说起了。
　　袁芳和王珺都是大男人，但都有一个偏女性化的名字，因此结缘，两人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常常一起私下聚会。两人都负责一些边边角角的具体工作，忙还算不上实权岗位，于是聊天时便也没那么多顾及，常常聊些工作上的抱怨。
　　江南省省城的某一家餐厅里。
　　王珺跟自己的兄弟诉说着愁肠：“领导说，三好学生，你告诉我，是哪三好？思想政治好，学习好，体育好。这份名单里，我看到了学习好的，一堆竞赛冠军，体育好的，省队青年队的。而思想政治好的，也需要一个典型。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是这个典型我怎么找啊？你知道我的，要我弄虚作假，不可能的，每一个层层筛选报上来的名单，我都会扫一扫，这段时间就光是干这件事了。说实话，学习好和体育拔尖的学生，真是一抓一大把，但这个思想政治好……怎么体现？”
　　“去年倒是有一个见义勇为的高中生，还上了人民日报，可以评选省三好了，但人家今年刚好去外省读大学了，人家直接在那边选上了。我们这个省三好，要在全省范围内，从初中到高校……唉，不好找啊。”
　　袁芳说：“唉，你就是把简单的工作给整复杂了。人家学校报什么，你直接上什么不久行了？”
　　“呵，你想得到是简单，今年我们新来了领导，人家很重视这个工作，要求在三好的基础上，抓典型，学习好的典型、体育好的典型、思想政治好的典型，这是要拿事迹说事的，领导要看的。思想政治好，全省范围啊！目前收集上来的，一点都不典型，什么定期去给敬老院打扫卫生都来了，呵呵……”
　　袁芳哈哈一笑：“你这人啊，就是太轴了，为什么非得要搞一个思想政治好的典型？那种人啊，我觉得一抓一大把，随便找个乡村小学，肯定有那种照顾老人又在家里喂猪的孩子，随便编两句材料，这个思想政治还不算好吗？”
　　王珺皱起眉头：“你不能那样理解思想政治。说实话，那样自立自强的孩子我也很佩服，但不是说那样一定就是三好学生了。三好，你思想政治好的基础上，体育和学习也不能差太多的。我情愿推荐他们上感动江南省十大人物，也不可能给他们一个三好学生，除非他成绩也很优秀。毕竟不是同一件事的。”
　　袁芳耸了耸肩：“死板，那没办法了，你这么轴，自己头疼去吧。”
　　王珺叹了口气，说：“别光是聊我了。也说说你吧，你最近这么清闲？今年宣传任务完成了？”
　　袁芳微微一笑：“实不相瞒，这几天的确有点高兴。下面河阳市清河县上报了一个宣传片，质量高的吓人，已经送审了，领导也很感兴趣，我估计能上省电视台。”
　　王珺微微一怔：“清河县？那个小县城？”
　　“嗯。”
　　“什么方面的片子？”
　　“禁毒的。不过让我最惊讶的不仅仅是那个片子的质量高，他们还为这个片子打造了一首主题曲，歌词和片子的内容非常圆融，单听那个歌还没什么感觉，跟视频一起看，就很有感觉了。”
　　“呵……那你真是运气好啊。下面的人帮你把工作就干好了。”
　　“哦对了，再给跟你说一个吓人的事情，那首歌的作曲人是一个初中生。”
　　王珺愣了愣，“初中生？”
　　袁芳突然也想到了什么，半开玩笑地说：“是啊，不过说实话，说到那个学生，我就在想，能写出那种歌词的学生，应该挺不错的，至少我觉得该是心里有阳光，才写的出那种歌词。我还了解了一下，这首主题曲他是无偿授权给清河县的，我觉得应该算是道德很不错了。”顿了顿，继续说：“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首歌啊，很有政治意义。我觉得挺契合这个政治思想好的主题。”
　　“成绩和体育方面倒是不怎么了解，要不要你考察一下？”
　　王珺眉梢微微一挑……“你这么一说，我倒真的有点感兴趣了……”
　　当然，目前只是闲聊，随后两人又扯到别的地方去了。
　　原本几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在这个巧合之下，竟然莫名其妙的勾兑在了一起……接下来产生的化学反应，已经不是底下那个层面目前能够感知到的了。大抵只有当结果突然揭晓的一天，大家会愕然的发现，事情怎么发展成了这个样子了呢……


第一百五十章 一个诈骗电话
　　寒假过得挺悠闲的。换一种说辞就是……单调。但是单调却不算无聊，毕竟每天的计划排得满满的，很充实。这个过程中消遣也是有的，只是没有先进的智能电子设备。如果是在将来2022年的某一天，大概会将人给逼疯。但是如今的易阳早就习惯了没有电子设备的生活，空闲的时候看看书，历史期刊或者严肃小说，一点一点地品读里面的内涵，琢磨字句，说起来也算不上痛苦。
　　后来有一种观点，说智能手机普及后的人每天依靠电子设备接收巨量的信息，远超于以前的人，所以未来的人肯定更厉害。这种观点不能说不对，但一定不全对，信息太多，必然有很多是无用信息，尤其是阿猫阿狗都能在网上说两句的年代，筛选有用信息的成本太高了。
　　相反，易阳觉得看一本好书，收获比刷几千条视频更多。
　　当然，在二叔家住着，也不可能当真是什么事情都不做了。
　　农民冬天的时候的确是没有太多的活儿干，却不意味着没有活干。住了几天时间，二叔家又杀猪了，原本杀猪就是冬天才干的事情，上回夏天宰的那头大肥猪是去年冬天没有宰的那只。这一回易川倒是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杀猪的场景，看到小臂那么长的刀子捅进猪的脖子，还是挺瘆人的一件事，整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了……直到吃肉的时候，才稍微缓和一些。
　　忙活的时候，易阳就四处给家里人打打下手，端端盆子，递一递工具什么的。大人们将猪肉分割成一条一条的，腌制好了，他就负责拿去给婶子，一双一双地挂在堂屋的房梁上，下面有火炉，也有柴烟……农家最传统的腊肉就是这么做的。
　　随后的几天时间，二叔将一部分肉给拿出来，一双一双地分开装好，然后带上易川和易阳，开着小车车去给一些亲戚家送去。这个过程中，易三缓缓地讲一些小地方生活的道理：“走亲戚走亲戚，一定要多走，才亲。血缘在我们这些地方是挺重要的，但不是说，有血缘了就一定亲，一定要多走动，走得多了，哪怕血缘浅一点，也会很亲，如果不走，再亲的亲戚也不亲了。”
　　小小易川问：“为什么亲戚一定要亲才好？”
　　这话让易三一怔，“为什么要亲一点才好？废话，当然是要亲一点才好……亲戚，难道说亲了不好吗？”囫囵说了几句，脑子有点卡住了一般，就是那种明明觉得是这个道理，但说不出个为什么的感觉，很别扭，想到这里又来气了。
　　易三看了易川一眼，易川莫名心里一跳。
　　这时，易阳接过话来，说：“在我们这种小地方，亲戚当然要亲一点才行啊。我们这里不比大城市，在小地方，家里盖个房子要人帮忙吧？办个酒席，结个婚要人帮衬吧？总而言之，咱们农村，什么时候都离不开乡里乡亲的帮衬呢……甚至说得不好听一点，亲戚少了，或者亲戚不亲，附近有人欺负一下，你都得忍着。咱们家，你说这附近有哪一家敢欺负我们？我们不欺负人，但谁敢大明直当地占咱们便宜？因为大家都知道我们亲戚多，而且团结……”
　　易三点点头：“就是这个理，你小子听懂了吗？”
　　易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车子继续在土路的乡道上行驶着，易三多看了易阳一眼……他没有想到，现在的易阳竟然还能有这样的想法。到过一些亲戚家里，有些读了几年书的孩子，尤其在外面读大学的那些，回到乡里，亲戚也不认了，还总是跟家里人说亲戚都没什么用，说什么落后啦、封建啦，城里都不讲这些东西的之类的话。在外面他不喜欢跟人争辩，只是在心里暗暗叹息，怎么这些孩子，读了几年书，亲戚都不认了。
　　易阳现在能这么想，他感到欣慰。
　　当然，还是有些担心的，会不会出去读一段时间，也变成那样的想法……
　　易阳的一些感悟却是前一世在城里摸爬滚打那么些年得来的。是，在城里生存，的确是人情的作用远远小于个人能力，但是在小地方不同，以血缘为纽带的宗亲网络，在小地方就像一张蜘蛛网一般，无声无息地铺开，一两个人慢慢的好了，就会逐渐带动家族里的其他人慢慢好起来，再一点一点地让整个家族的人都好起来……这是中国自古以来的发展方式，说得夸张一点，中国历史这么多年不断层，深入人们骨髓的宗亲意识功不可没。
　　自然是有一些弊端的，但身处这样的环境，你没有办法去改变它，就要学着顺势而为。
　　……
　　日子就这样慢慢地过，学习也是不能放松的。
　　看得课外书，尤其是那些严肃的文章看多了，语文成绩一点一点地提升，这个过程很难察觉，直到某一个时刻，才发现量变产生了质变。上次的语文成绩，得到了123分，对于这种上限下限都不容易突破的科目来说，很难拉开差距的，好如宁枝馨语文130多，差如一些不学的学生，也能考80来分，更多的学生还是在100左右上下浮动。
　　还是要靠数学、物理这些课目来拉开差距的。
　　数学，初二上期的内容算起来是相当简单的，也考了130多分，但是接下来的内容会逐渐难起来了。已经自习了一部分内容，开始接触函数的概念。因为小学的时候，学过方程式，许多人便总是以“方程”的思维去理解函数，当然，这个阶段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是被罗冰指点过，易阳知道需要用更高一个层次的思维去理解才行。这对他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什么是函数，什么是变量，函数的三种表示方法，种种概念，须得完全理解……理解这些概念其实对目前的成绩来说，并无法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但意义是重大的，因为理解这些概念，相当于掌握了一个“框架”，或是说“原则”，将来遇到再复杂的函数，都是不会脱离这些基本原则的。
　　这样学习让易阳感到十分畅快，遇到一个东西，然后把它真正悟透了，哦，原来原理是这样的，会带来一种成就感，就像玄幻小说中悟道的感觉。用前一阵子看的《明朝那些事》里描写王阳明的那一段话说，就像是掌握到了那个“大原则”。
　　当然，贪多不烂的道理也是懂的。以成年人的思维去理解初中的知识，无论哪个科目，都不会是困难的事情，他能看一遍，就将知识点理解得七七八八，但是要不了多久还是会忘，知识的数量还是挺多的，从理解到融会贯通，甚至成为本能一般的能力，才算是学到了。
　　要尽力将类似解函数的做题变成是五七三十五一般的本能。
　　……
　　凛冬终究是慢慢过去了，春节就在不远的后面一点的时间。夕阳渐渐没落，像是吹皱的湖面荡漾着红彤彤的波纹，向着天际散过去。天气还有些冷，但是已经让人感觉不到刺骨了。
　　前两天易三家的猫下了几只小崽子，奶乖奶乖的，像一个小小的球，身子小小的，眼睛大大的，萌里萌气。易阳正在逗猫玩儿，接到了骆落月的电话，她十分兴奋地让易阳打开电视机，将节目换到江南卫视二，是江南省电视台的法治频道。
　　自然是没有空，便随口敷衍着，开了开了，看了看了。电话那头的骆落月兴奋地问：“啥感觉？”
　　易阳只是随口说：“嗯，还行。”
　　“还行？还行就完了？你真是……太无趣了。”
　　易阳随意叉开话题：“你作业做完了？”
　　“我一般都是最后几天才作作业。”
　　“哦……”
　　随意说了两句话，便挂掉了电话，这件事便抛诸脑后了，没过多久自行遗忘。直到后来的一天，走到堂屋的时候，易川正在看电视，让他微微一怔。
　　电视里正在播放着那个自己看过的禁毒宣传片。这才知道，上次骆落月是让他看这个的？
　　刚刚开始。
　　一开始的画面，是几个缉毒英雄依次在黑暗中讲述着。
　　“曾经有人威胁过我的家庭……”
　　“十几个人对她进行了严刑拷打，逼问谁是线人，用铁丝勾穿过她的锁骨，把她挂在树上……”
　　“他的女儿看着父亲的遗体嗷嗷大哭……”
　　“我查到他身上有手枪的时候，冷汗瞬间就出来了，当时我离他比较近，立马一脚踹翻了他，然后把枪抵在了他的脑门上……”
　　一个个小故事，不同的人讲述着，但都隐藏在黑暗中，看不到脸，甚至声音都是经过了模糊处理。
　　易川瞪大了眼睛，望着电视。
　　易阳则沉默着。
　　这时候，《孤勇者》的前奏开始缓缓响起，某一个时间，突然进了一个清冷的女声……让易阳微微一怔，怎么这么耳熟？
　　随着三声礼枪响，字幕和唱的声音一起出现：“都——是勇敢的，你额头的伤口，你的，不同，你的自我……他们说，要带着光，驯服每一头怪兽……”
　　画面开始紧凑起来，一个个缉毒警察或悲壮，或惊险，或热血沸腾的混剪画面，依次随着歌词一一呼应，易阳沉默着看着电视，整个人也完全被宣传片里所释放的那种情绪给缓缓带入进去了。
　　易川呆呆地看了一阵，忽然问：“哥，那些警察叔叔……为什么都不露脸啊？”
　　易阳沉默了一阵，说：“因为啊，他们都是我们看不见的英雄。”
　　“看不见的英雄？”易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此时，视频已经到了尾声，又是一段没有人声伴唱的旁白——易阳却分明听出来，那声音却似乎是骆正伟的，他哽咽地说：
　　“我的战友……一名缉毒警员，送他去抢救的时候失血过多……在离开人世前，含着热泪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这路……怎么这么长……”
　　“这路……怎么这么长……”
　　于此同时，背景音乐响起：“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结束。
　　看到这里，易阳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这个视频没有讲一句禁毒，都是讲缉毒警察的，但是每一个镜头，却都是在讲禁毒。易阳相信，任何人看了这个宣传片，不可能不被触动。
　　类似柯震东、张默这类明星，真的没资格用一句道歉就轻描淡写地揭过。
　　易川表情十分难过，说：“我将来也要当警察！”
　　易阳摸了摸他的脑袋。
　　……
　　后来发现，电视里的禁毒宣传片竟然是这一段时间一到那个时间点都会播放的。每次一等到那个时间点，易川哪怕正在看动画片，也会把节目换过去。一开始易阳以为是小川被那个视频给震动了，后来某一个下午，还没走进堂屋，就听到小川对着电视跟着嚷唱：“谁说站在光里的才是英雄……”
　　他看这个宣传片，已经从一开始看画面，变成了以听那首孤勇者为目的。
　　易阳哑然……这是命运的轮回吗？
　　这首歌在小孩子的群体中传播的速度令人瞠目结舌，没过几天，村口的一堆小屁儿，一边追着打闹，一边嘴里都是呜啦呜啦，声嘶力竭地“爱你哭声走爱笑，爱你不亏的目呀～”
　　好家伙，的确是命运的轮回。
　　类似的情形，如同病毒一般在江南省的各地传播起来。省电视台的人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每当播放那个禁毒宣传片的时候，收视率就会奇怪地跳一点起来……不过，这个时代还没有那么发达的网络，哪怕到处的小孩子都出奇统一地喜欢这首歌，却因为时空的阻隔，没有成为后来那般堪称全民一乐的梗。
　　收视率自然是能反应一些问题的，而且这首歌的确抓耳，很快便也引起了一些唱片公司的注意，尝试与省台进行一些接洽。这些过程自然还不至于被曝光，但随着一些先行者的接触，一点一点地顺着线索行动，接触到了清河县宣传部门……
　　然后没过多久，这首歌的来龙去脉便被一些业内人士给挖掘出来了，最终将创作源头锁定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的一个初二学生身上。大多数人第一时间都产生了类似的感受：“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事情还在发酵，但是也只是在一个小小的“圈子”里传播，毕竟只是一个宣传片的背景音乐，还不至于因此引起轰动。至少，在没有媒体爆料之前，对于当事人易阳来说，可以说是毫无知觉了……他正没心没肺地过着学学习，逗逗猫，揍……啊不，教育教育弟弟的悠闲日子。
　　直到某一天，一个电话打来。
　　“喂您好。”
　　“嗯，你好。”
　　“请问，你是易阳吗？”
　　“嗯，我是易阳。”
　　“哦，你好，我这里是江南省电视台，是这样的，我们正在筹备江南省春节晚会……”
　　易阳愣了愣，淡淡地说了一句：“哦。”
　　干脆地挂掉了电话。
　　旁边的赵金花看到了，奇怪地问了一句：“谁啊？咋把人家电话给挂了？不礼貌吧……”
　　易阳一边将手机踹回兜里，一面回应：“哦，一个电信诈骗电话。婶子啊，你和二叔以后要注意呢，接到那种说自己是什么公检法工作人员啊，或者什么晚会工作人员，说你中奖了之类的话，千万不要信，都是诈骗的。”
　　不由得有些感叹，如今连智能手机都没有普及呢，电信诈骗都已经开始萌芽了。
　　赵金花似懂非懂，但还是觉得易阳说的有道理，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易阳在和赵金花科普典型反诈的时候，江南省电视台，某个办公室内工作人员一脸郁闷地确认了一下电话显示屏，旁边有人问：“怎么了？”
　　“不知道……信号不好吧……清河县是小县城嘛。”一面又默默地拨了一遍电话。


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做什么了？
　　最终还是认真听了那一通电话。
　　如果……是说如果，易阳认定了那个自称省电视台的人是诈骗电话，无论对方多少次打来电话，都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选择挂断，甚至拉入黑名单什么的，那么也就不会有后面的剧情了。但显然……这样的剧情只会出现在一些狗血剧中。对方要证明身份并不是很困难的，当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又得知了对方的目的，饶是易阳也陷入了短暂的思维停滞中去了。
　　“嗯……我想再确认一下，就是说，嗯，大年初一的江南省春晚，有歌手要演唱《孤勇者》，然后需要我这边授权，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
　　“明白了……”
　　后面还聊了几句，易阳挂上电话的时候，还是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哪怕两世为人，这件事还是显得太不真实了……只有回想起，这首歌的原版是陈奕迅，这种不真实感才冲淡了一些。
　　开始思考一些事情……
　　虽然震撼，但是倒也算是合理。
　　易川这么大孩子，依旧和多年以后的那些孩子一样，狂热地喜欢《孤勇者》这首歌，虽然站在成年人的视角上看，的确是很难理解这件事的，但是既然未来会发生这样的事，现在发生了也很合理。而从这里又可以意识到，那个禁毒宣传片的传播力度很大，至少在江南省如此。印象中，这样引起很大范围传播的片子，也就是今年过去没多久的奥运会期间，那首每天晚上都会播放的《BJ欢迎你》MV了。
　　当然，《孤勇者》的收视率与《BJ欢迎你》的差距还很大，毕竟一个是央视，一个只是在地方卫视，甚至在江南卫视中收视率都算偏低的法治频道里播放，受众范围少了很多，但这并不影响上面有人关注到了这首歌，并且愿意将这首歌作为地方卫视春晚的一个待定节目。
　　对方倒是很干脆，直接问他愿不愿意将这首歌授权给卫视。
　　对于这一块，易阳并不是很懂，但是他毫不犹豫地表示愿意，而且只是微微思考了一下，就说愿意免费授权给江南卫视，用以春节晚会上表演。
　　对方倒是没有太多惊讶，只是说请保持电话畅通，后面还会有一些跟进的内容。
　　易阳选择免费授权，主要是两个考虑。
　　第一个，据他了解，授权费并不是那么好挣的。曾经跟姜黎黎聊过许多关于这方面的话题，她许多大学同学进入了这一行，自然对这一行的一些内幕了解不少。首先，一首歌曲的授权费用，看得不是它的制作费用多高，而是看它的传播范围有多广，就是说这首歌到底够不够热。
　　某些综艺节目，一些选手为了展示才艺，不得不购买一些热歌的版权费，动辄几万甚至十几万。但也有便宜的，几千的也有，只是可能不太好听。所以说，有一些观众在看一些综艺节目时会很奇怪，这个谁谁谁为什么要选这首歌？如果选那首好听的不行吗？
　　对于词曲制作人来说，授权算是躺着就能把钱挣了，尤其当一首歌足够经典，传唱范围广的条件下，真的是一首歌就能吃很多年。
　　但是除了极少部分运气好的，机缘巧合火了一首歌，可以赚钱，更多音乐人，想躺着赚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一首歌的制作费就远远不止十几万，除了金钱，还要跑通告，沟通这个协调那个，背后的人力成本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想象到的。
　　这首《孤勇者》，目前也就是因为在那个公益视频中传播了一下，范围并不算广，也就是许多整天抱着电视看的小孩子或者老年人经常听到，还远远算不上“热歌”的程度。再加上江南省卫视举办的春晚，严格地说是不能算是商业晚会，政治意义和公益意义远大与商业意义，那么也就更不可能用很高的费用来购买他的授权了。
　　具体价格易阳没问，但估计也就是象征性的给一点。
　　如此，还不如干脆一点，直接免费授权，一方面博得一些好名声，将来说不定在某个时间就能用得上。另一方面，能上这种大舞台，尽管比不上央视春晚，但流量也是很火爆的，一首歌只有传唱度高了，它的商业价值才高……将来真的需要钱的时候，卖版权才能获得更高的溢价。
　　这件事大抵便如此敲定下来。
　　此时易阳也意识到了一些问题。给自己到了一杯水，默默喝了一口。
　　在很早以前，就确定了一件事：要保持谦逊的态度，不要认为重生回来，凭借着掌握了一些未来的趋势，便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没有意义的。没有认知能力作为底气，对未来趋势的把握仅仅是浮在空气中的楼阁。所以，他一直都很敬畏，很谨慎，尽量不让未来的某些先知，影响到当下。
　　这件事，不能只看到它好的一面，也要看到潜藏的风险。
　　他知道，很有可能，对于未来的一个小小的、不经意的提前预知，很有可能在这个世界掀起一些不必要的风波……一些风波搅动起来，以他目前的能力，大概会完全无法处置。
　　而这次的这个《孤勇者》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目前看起来，结果是好的，但确实已经完全脱离他的掌控了。将来这首歌产生的余波，到底会怎么发展，现在的他一点都把握不住。或许会继续往好的方向发展……但也可能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都是有可能的，对此他无能为力，这种无力感让他十分难受。
　　而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认知能力没有与之相匹配。
　　忽然真正理解了一些历史上或者当下那些厉害的人，他们把握事物规律，运筹帷幄时，身体里蕴含的力量了。
　　易阳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默默地告诉自己，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要低调，尽量不要去做那些脱离自己掌控的事情。
　　他觉得，这样会很好。
　　……
　　几天后，随着年节将至，附近的农村各家各户也开始着手置办年货了。要买的东西很多，出发前赵金花耐心地列了一个清单，从烟花爆竹到花生瓜子，事无巨细。这几年，过年还不像后来索然无味，无论是大人小孩，都盼望着。
　　以往要买一次年货，真是挺麻烦的一件事，坐班车吧，太挤了，而且去时还好一点，回来的大包小包东西多，车上鱼龙混杂，提起来又费力，还得全程紧绷着一根弦，生怕那里来个三只手摸点东西走。如果带着小孩就更痛苦了，尤其是易川这小子不安分，东跳西跳，每年买个年货，易川从早到晚至少能挨三顿打，还管不到天黑。
　　今年不一样了，因为有车车了。
　　此时易三高傲地仰起头，跟赵金花炫耀买了一台车子是多么明智的决策。而且因为是微卡，许多卖菜的就是用的这种车，能装的东西多，易三还会热心地帮一些邻里带点东西回来。
　　因为有车子，时间安排上便要灵活得多了，不必老早就在路上等着班车。一家人吃过了早饭，才慢悠悠地上了车，往县城去。
　　除了奶奶没有去，一家人都去了。易三两口子原本是不想带上易川这小子的，但耐不住他一直求，并且保证去的路上绝对不闹腾，这才得以上车。只是还在半路，小子就忘记了上车前的承诺，开始吵着要买窜天猴……被赵金花揪了耳朵。
　　易阳感知着车上的热闹，脸上浮现了温馨的笑容……但随后有些莫名的感伤，他想到，如果父亲还在的话，或许这一幕自己也能体会到吧。
　　汽车缓缓开去，地上的积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在水洼中荡起两朵花。
　　……
　　车子还没有开到县城，易阳便先后接到了两个电话。他看到来电显示上的陌生号码，就知道……大抵还是那首孤勇者的余波。
　　第一个电话竟然是宣传部打来的。对方长话短说，易阳也一下子就明白了意思……是为了省电视台演唱授权的事情。具体如何，还需要到他们单位去办理，不过对方告诉他不必担心，无非就是授权书之类的手续。
　　易阳早就做好了准备，便痛快地答应下来。
　　随后的第二电话，却是让易阳有些意外了。
　　是刘冬虹打来的……她没有明说是要做什么，只是问他人在不在县城，有没有空。想了想，易阳说：“嗯……中午过后我有空。”
　　刘冬虹便说：“那就中午到学校来找我一趟。”
　　刘冬虹毕竟是老师，她已经习惯了命令式的语气，虽然无奈，但易阳还是只能照做。只是电话里的谈话声被旁边的易三听了去，做长辈的自然是有些紧张起来了，问：“怎么了？”
　　“啊？没什么啊……”
　　“我听到……你老师让你去学校么？”
　　“哦，应该是有些事吧。”
　　“没有闯祸吧？”易三哪怕是在开车，也转过头来看了易阳一眼。
　　易阳微微一怔，笑着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
　　车上暂时安静下来。
　　汽车抵达县城后，易阳因为手上刚好有两件事，便不能直接去帮二叔买年货了。赵金花说：“去忙你的，你的事情重要！”反正，买年货这种事，有没有易阳其实区别不大。
　　不过，临走时易三让把易川给带上了，没了这个拖油瓶，买年货会少很多不稳定因素，人的心情也会愉悦很多。对此，易川倒是挺乐意的，跟着堂哥，总是比跟着父母要快乐得多。
　　先去的是宣传部，易阳把易川丢在门口，让他别乱跑，自己进去办事。
　　省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亲自到了县宣传部等候，见到本人后，尽管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孤勇者》这首歌的作者当真是一个十五六岁样子的少年，还是愣了愣，随后笑了笑：“英雄出少年啊……这首歌真是你写的？”
　　易阳点点头，便老老实实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随后便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开始签一些合约，然后又拿了他的身份证去复印……做这些事的人，自然是宣传部的一些工作人员，哪怕同是“工作人员”，省上的老师，无论级别大小，都是“领导”，领导自然不可能亲自去做这些杂事的。这个过程中，那名省上的工作人员便有意识地问易阳一些问题，大都是围绕着这首歌来的，譬如今年多大了？什么时候开始学音乐的？为什么会想着写这么一首歌……诸如此类的问题。
　　易阳心里暗暗发笑，大概还是不太确信这首歌的确是自己写的吧。
　　猜的真对。
　　不过这种时候，不是他写的，也必须是他写的。那些问题，前面都酝酿过一些说辞，本来创作方面的东西嘛，又不是一个窟窿一个眼的答案，有准备的情况下，是不太可能露出破绽的。
　　而且，易阳现在的乐理知识很扎实了。
　　“这首歌原本只打算用什么调的？”
　　“E调吧，我唱起来比较顺口。”
　　“哦，本来是写给自己唱的？”
　　“呵……自己唱着玩儿的。”
　　“歌词呢？写它地初衷是……不会是看了那个宣传片才想到的吧？”
　　“哦，不是哦，灵感来自去年的一部电影，叫门徒。”
　　“门徒？”
　　“吴彦祖演的那个……”
　　“嗯……歌词的遣词造句，还有歌词的格律节奏，很成熟，你是第一次写歌吗？”
　　易阳微微一怔，说实话，这种问题是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担心的。一些内行人，总是能一眼看出某些门道的，甚至可能看得比他这个“原创者”还要清楚。就如同当年方舟子打假韩寒的《三重门》代笔一般，哪怕没有什么证据，却还是敢一口咬定，根本原因就是……不相信这个岁数的人有那般成熟的才华。
　　不过好在，对方不是方舟子，自己不是韩寒，《孤勇者》于音乐的造诣更是远没有三重门于文学的造诣。易阳说：“倒也不是……不过都不怎么好听”随便打了几个哈哈，就算过去了。
　　这件事办结以后，易阳出了宣传部的大门，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有些湿润了，不由得苦笑一声，剽窃来的东西，当你没有足够的能力、地位去承载那些作品时，是会这样的。这也让他暗自下定决心，在没有拥有那种力量之前，尽量不去触碰了。
　　宣传部的门口有几个小孩子正在放鞭炮，易川也混在其中，让易阳哭笑不得的是，分明他是一个外来者，此时却俨然成了那群小孩子的老大，此时严肃地跟一众小子们说：“这么干放鞭炮太没意思了，我跟你们说要怎么玩，比如，你们可以比一比，擦燃了火炮，捏在手上看谁晚丢出去……”
　　分明，过来之前是没有给易川买鞭炮的，但是此时他的手里攥着好几盒“擦炮”……搜刮来的？
　　易阳默默地过去，将易川手里的东西给没收了，然后认真地在他脑袋上敲了几个脑瓜崩。
　　……
　　今天的日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从宣传部出来以后，易阳又带着易川去刘冬虹那里，他也有些好奇，刘冬虹找自己是有什么事呢。
　　刘冬虹是加班，学校里除了两个值班的保安大爷，基本上看不到其他人了。走进她的办公室，暖洋洋的，因为开着暖气，但诺大的办公室，除了她没有别的老师了。
　　易阳为了防止易川到处乱跑，这一次索性把他也带到办公室来了。一见到老师，这小子就老实多了。
　　介绍了易川的身份，开始说正事。
　　刘冬虹语气十分温和地问了一些易阳生活上啊，假期里的状况，又夸了两句易川懂事，才开始进入正题。
　　“我们准备要报几个省三好学生，我们县目前只有罗冰和县一中的一个高三学生进入了市里的筛选，但是发生了一点变化……”顿了顿，刘冬虹语气颇为古怪地说：“要把你也报上去。”
　　易阳愣了愣，“省三好学生？”
　　“嗯……有一些材料还需要宣传部提供。是上面直接要求的，所以，你到底做什么了？”刘冬虹一脸古怪。


第一百五十二章 当然是易阳堂哥！
　　易阳在刘冬虹这里，只是填写了一些基础的信息，更多材料还需要后面完善，甚至部分材料是需要宣传部提供的。仓促接手，上面没有明说，暂时她还没有弄明白易阳身上发生的事情，不过也不必着急，这个工作的时间节点要等到寒假结束，留给她的时间还挺多的。
　　此时易阳自己也很奇怪。当然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孤勇者》。但是想来想去，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严格地说，弄出来这首歌和学习的关系，以他的视角看，似乎是怎么都扯不到一起的。不过此时他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再刘冬虹的指示下，填写了一些基础的信息……填写到父母情况那一栏的时候，微微迟疑了一些，写了父亲，去世。
　　从刘冬虹那里出来以后，易阳默默思考着。
　　省三好学生？
　　还是觉得不真实。
　　实在是太夸张了。以前不要说是争取，连想一想都不可能。但确实发生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天上当真掉下来了一块蛋糕，砸在了脸上。说不兴奋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一向不是一个容易被面前的惊喜冲昏头脑的人，此时冷静下来，认真思考，却逐渐有些忐忑了。
　　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
　　当然是很想成为这个省三好学生的，一些表彰、证书、奖杯什么的，都不是那么在乎，他关注的是省三好学生背后的价值：高考加分！至少，目前省三好学生高考的时候还要加分的！江南省的政策，省内的大学都会承认加分，足足20分！哪怕放眼全国，也至少有九成大学会承认江南省三好学生的加分。
　　这相当于是给未来的自己考取一个好大学提前就挣了20分！如果说不兴奋是不可能的。但就像是一个普通人，捡了几百万，第一反应恐怕不会是想把它据为己有吧？有一项罪名叫不当得利，此时易阳的心态便有些类似不当得利后……实在是想不出来，上面为什么会推自己当这个省三好学生。
　　还是可能因为《孤勇者》。
　　想来想去，毕竟这首歌是通过禁毒宣传片跟群众见面的，便有着特殊的政治含义……这么想似乎也很合理，那么因为这首歌，自己入选也就有了特殊的政治意义。没记错的话，印象中有一个省三好学生就是因为画了一副有政治意义的画，成功入选。此时，便有些庆幸自己选择了免费授权，这样这首歌的政治意义就更强烈了……当然，这些只是猜测。
　　不过，也不必太担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只是遵照老师的吩咐去办的，哪怕真的是弄错了，也不是自己的责任……如此想着，心情便轻松了一些。
　　易阳和易川一起走着路，易川望了望堂哥，一语不发，他的脑子里还在回荡刚才那个刘老师说的几个字。
　　“省三好学生！”
　　易川知道三好学生。哪怕在学校从来没有得过奖状的他，也知道六一儿童节表彰的所有奖项里面，最有份量的就是三好学生，因为最少嘛，每个班才一个。
　　每次看到那些得三好学生的家伙，如果是长得好看点的女同学还好一点，如果是那些戴着眼镜看起来欠扁的家伙们，就会很气人。只是无论哪种情绪，出发点都是，羡慕。
　　易川忘不了有一回，运动会上跑步拿了一个第一名，六一儿童节跟那些得奖的同学一起被表彰。正在和邻班一个小女生得意洋洋炫耀时，班上那个四眼仔不屑地说：“这算什么，我还是三好学生呢！”
　　摧毁别人的快乐就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
　　把那个四眼仔揍了一顿。
　　不解气，还抢了他的三好学生奖状，拉扯中扯破了。
　　为此，遭到了老师严厉的批评，老爹还揍了自己一顿。事后拿着透明胶带把奖状粘好，给四眼仔口是心非地道歉，捏着那张奖状，那一刻三好学生就成了易川心头的一颗朱砂痣。
　　以前以为，全校的三好学生已经牛到顶了，也听说过县里有三好学生，市里也有三好学生，那些都像是传说中的人才能得到的……堂哥却都不在县里、市里玩，直接就是省三好学生！
　　省三好啊！
　　太牛啦！
　　“堂哥，你怎么成省三好学生的？”易川一脸崇拜地问。
　　“怎么……”易阳原本想说，这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毕竟现在只是往上报，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但话到嘴边，想了想此时又是一个言传身教的好机会，反正真的认真解释了他也不懂，还不如……清了清嗓子——
　　“这个啊，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要好好读书呢。”
　　“好好读书就能当省三好学生吗？我现在已经好好读书啦！”
　　“好好读书了？”
　　“我期末考试都考到全班第7了！”
　　“嗯？”易阳有些意外地看了易川，没想到淘气闹腾的易川不声不响把成绩都提高了这么多。是有一些孩子是这样的，一面惹祸，一面学习成绩却好起来，那种学生反而让老师有些头疼，批评吧，怕打击学习积极性，不批评吧，给个梯子真敢上房揭瓦。
　　“呃……还有，不惹老师和家长生气。”
　　“那万一他们惹我生气呢？”
　　“……”
　　“哥？”
　　“你挨揍不是没有道理的……”
　　易阳将易川的脑袋按住了，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
　　随后的几天，开始倒计时地盼着过年了。
　　零零散散的爆竹烟花声不断，小孩子是光明正大的玩，大人则打着“试试这烟花好不好”的借口玩玩，这个时期还没有那么多的禁令，到过年也没有多少乐子，放个炮什么的，是为数不多的消遣。
　　去年的春联还贴在门框上，过年了，换个春联，挂个灯笼，都是相当严肃的事情，新桃换旧符，这些事情就由易阳带着易川去干了。电视里也开始播放各种和新年有关的节目，电影频道准时地播放起跟辞旧迎新有关的电影，家里的灯笼一到晚上就长亮，也不怕费电，白天的时候音响里循环播放着卓依婷的新春歌曲。
　　“寄给你一张小小的贺年片，代替我对你万般的思念……”
　　年味的气息，在不知不觉中就变得十分浓烈了起来。
　　过了三十以后，开始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易阳也终于放下了学习，彻底放松下来，跟着二叔去忙活。自然是要拿着许许多多的礼物去四处拜访，走亲戚的。
　　拜年的时候，无论平时关系怎么样，偶尔背后说两句不好，这种时候都是乐呵呵地接受了礼品，然后礼节性地留客人吃饭。大人们拿两张一百的钞票，给易阳和易川一人一张……压岁钱嘛。有一些亲戚，二叔是严厉制止对方给压岁钱的，各种推脱，也要求易阳和易川不能收，有一些呢，则会宽容一点。
　　回去的路上，易三会跟两个小家伙讲，这是跟咱们是什么亲戚，人怎么样，“这家没有孩子，家里条件也不怎么好，人家的压岁钱不能收的”“这家的压岁钱收着吧，反正他们家有三个孩子，我们给他们孩子也要给压岁钱的……”
　　反正就是，你来我往，走动人情。
　　易阳前一世不曾关注过这些，此时跟着二叔走了一趟，细细品味，除了感受到烟火温馨，其实也能悟到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万般皆学问，处处皆学问，只是很多东西真的需要你自己去悟……便又回到那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上来了：认知能力。
　　除了走亲戚，对于易家这样在乡里算是比较大的家族来说，还有一个重要的活动便是家族聚会了。
　　易阳的爷爷辈，有四个兄弟，如今还健在的有三个，其中的大爷爷又是比较注重宗祠传统的老人，易阳印象中，大爷爷在的时候，每年都要组织一次家族聚会，四房，大几十号人，在大爷爷家的农家乐里摆上几大桌席。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定在初三那天，各家的女人们都在前一天被叫去帮忙做席。这一天对易川这样的小子来说是极为盼望的，因为可以吃到许多平时吃不到的好东西。对于易三这样的老好人来说，也是不错的，喝点酒，跟亲戚好好聊聊天……
　　唯独对年龄倒上不下的易阳，以及年龄相仿的少年来说显得不太友好。人多了，肯定是要被家里的长辈问问成绩什么的，好学生还没什么，差一点的，免不了被作为反面教材，一番“勉励”，家长数落一番。没有重生之前，他都是十分抵触参加的……好几次索性赖在县城里了。
　　如今，自然是可以坦然前往，这不仅是成熟的灵魂带来的底气，更是成绩带来的底气。
　　初三那天，易三一家人带着易阳和奶奶一同前往大爷爷家的农家乐，易阳随意找了一个偏角落的地方坐下，而奶奶自然被安排在了靠近主座的地方入座，现场闹哄哄的，不时听到大爷爷家负责主事的堂伯招呼、责备……
　　“他有事来不了？真是胡闹！过年这两天，还能有什么事比这更重要？给他再打个电话催催！”
　　“你们几个小子，坐那边去，这里我们大人要喝酒。”
　　“哟，婶子啊，不晚，不晚，还没有开始呢！”
　　……
　　易阳不怎么跟其他人聊天，这些亲戚他都不是很熟，毕竟跟他们更亲一点的是自己的父亲，没了父亲，就等于是断了一个纽带。但毕竟血缘在那里，不时还是会有同桌的亲戚问问他一些问题，他便笑着一一回应。毕竟再怎么说，是在大城市里见过世面的人了，如今又认真学习，看了很多书，谈吐能力不知不觉有了很明显的提升，这种场合，哪怕是敷衍，也不会让人感觉到不妥当。
　　易阳和同桌的一些亲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逐渐地，同桌的人都感觉有些古怪起来了……
　　自然，哪怕是亲戚，因为没有什么联系的渠道和平台，大家对易阳的印象还停留在前面，打架、混混之类不好的标签上。哪怕平时有易三和赵金花偶尔会跟亲戚们说，易阳这一年来的变化，但没有见到本人，大都不以为然。
　　反差很大。
　　一个人说话，一定是能让旁边的人感觉到一些东西的。这种东西，说得直白一点就是认知能力。易家家族，少有那种言辞激烈，在饭桌上待着一件事便吵吵嚷嚷一直说个不停的角色，大都是相当和气地聊一些身边的趣事……易阳的只是随意地跟别人说了说一些关于学习态度、学习方法上面的认识，便让大家意外了。
　　这孩子……突然怎么就变了一个人？
　　难道真的像易三他们说的那样……这孩子突然就懂事了？
　　自然，面对晚辈的时候，还是要问问学习成绩的。易阳这一桌，长辈们还没问，突然隔壁邻桌一个分外突兀的声音却吵嚷起来了。
　　“你还顶嘴？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本来就是事实……”
　　“事实？什么是事实！你怎么不跟人家好的学生学呢？你看看同村的王寡妇家的女儿，人家今年初三，考了全校第三十！还是他们班的三好学生！”
　　“那你怎么不说，人家王阿姨从小就不管她学习呢？”
　　“你意思是我管多了？”
　　“我……我没那个意思。”
　　“呵，易小青！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现在我说你两句都不行了是吧？让你跟着好人学好人……”
　　易阳望了过去，竟然是王花和她女儿易小青在饭桌子上吵了起来，在这种家族聚会，这种程度的吵闹算不上什么，见怪不怪，旁边还是有人劝起来——
　　“好了好了，嫂子啊，别说了，人家小青很优秀了！”
　　“小青，你也少说两句，父母都是为了你好。”
　　“没什么恶意的……”
　　易小青眼泪噙住了，东西也不吃了，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
　　“哼，你今天就别吃饭，反正饿肚子的又不是我！”王花冷哼一声，又自顾自的数落起易小青，直到说了一句：“让你学好人，学好人，一住校，不知道跟谁学了一堆毛病回来……”
　　易小青突然抬起头：“我怎么就学了一堆毛病了？”
　　“又顶嘴！”
　　“我只是讲道理！”
　　“哼，让你跟王寡妇家的女儿学习，她怎么就不跟自己的妈顶嘴呢？”
　　“不就是一个年级前三十吗？有什么好得意的？堂哥全年级前二十，他像王寡妇的女儿一样到处炫耀了吗？”
　　本来只是默默吃席，然后顺便吃瓜的易阳，正在夹一块粉蒸肉时，听到这话顿时筷子一抖。
　　王花明显愣了愣，“你堂哥？你那个堂哥？”
　　易小青冷哼一声：“当然是易阳堂哥！”
　　听到这话，大家都转过去看易阳——他轻轻咳嗽了一声，那块粉蒸肉是放进碗里也不是，放回盘子里也不是……
　　已经很尴尬了，没想到此时跟易小青同桌的易川又跳出来来了一句神补刀——
　　“就是就是，一个全班三好学生有什么好炫耀的，我哥还是省三好学生呢！”


第一百五十三章 证明
　　尽管，此时大爷爷的农家乐里面闹哄哄的，但是易小青和易川的那两句话还是被许多人听到了。
　　听到的都微微愣了愣，然后旁边的人注意到了，难免问：“怎么了？”一番交谈，附近这两桌的都大概知晓了。
　　“刚才小青说洪耀的儿，考了全年级前20？”
　　“好像是……”
　　“但易川那小子说的，吹牛的吧？”
　　“是听说了易阳那孩子这学期以来懂事了……”
　　“但省三好学生，不太可能吧？”
　　“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
　　易阳默默地将那块粉蒸肉给夹到自己的碗里，还没有开始往嘴里送，旁边一个长辈已经笑呵呵地问他：“小青说的，是不是真的？”
　　易阳默默点点头，“18。”然后开始吃肉。
　　得到了确定的答复，周围的七大姑八大姨短暂愣神后，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阳阳啊，这可不兴骗人！”
　　“怎么突然就……成绩进步这么大啊？”
　　“我打小看着他长大，就知道这孩子聪明，以前只是没把心思放在读书上。”
　　“没骗人吧……”
　　易阳无奈地叹了口气：“校门口已经贴出来了光荣榜。”
　　突然就成了焦点，很无奈。
　　而原本正在数落易小青的王花听到女儿和易川的话，自然是愣了一下子，反应过来的时候，还是很气，想继续说下去，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刚才的话题是，你怎么不学习人家王寡妇的女儿……各种云云，女儿却搬出来一个易阳。
　　全年级18？省三好学生，先不提这个是不是真的，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已经不太继续刚才的数落了，愤愤地瞪了易小青一眼，“好好好，你现在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我说一句你要顶十句！行，你这么能耐，有本事就自己去挣学费啊！”
　　易阳在那边默默地望了一眼易小青，叹了口气。怎么说呢，以经济威胁子女，在他看来是最愚蠢的一种教育方式了。这句话大抵会成为一个人心里很长时间的一根刺，甚至不需要久而久之，仅仅一次，就会让子女产生一种“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屈辱感。
　　她大概在今后花父母的每一分钱都觉得忍辱负重。有点志气的，随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期望逃离，她会觉得只要自己经济独立了，父母就没有办法要挟自己了。
　　当一个家长给子女的经济付出，让对方觉得是屈辱，站在那个父母的立场上，其实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这种意识在青春期一旦形成了，将来很大概率是无法弥补的……这是在给自己挖坑，将自己的孩子推离自己。
　　果然，王花说完这句话，易小青沉默下来了，低着头，眼泪落了一滴下来，随后默默地起身，离席。
　　易小青的父亲，也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说这个干什么……”
　　王花更火了：“就是你平时管得好，你看看你女儿，现在一点都说不得了。”
　　易小青的父亲便不吭声了。
　　“嫂子啊，你少说两句吧，大过年的，说这些干什么啊。”
　　“唉，去把小青叫回来吧，吃团年饭呢……”
　　“你们都别管她，爱吃不吃。我们吃！”
　　经过这么一闹，饭桌上的气氛都有些怪异了。短暂地沉默后，三三两两地聊起了其他的话题，没过多久场面又变得和谐起来，但是大家都有意识地避开了关于学习的话题。而爷爷辈的那桌，因为距离比较远，男人们又都在喝酒，便也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小插曲，过年的气氛继续和谐，乐乐呵呵。
　　……
　　易小青走到农家乐外面，坐在水沟前的一块大石头上。刚才有几个长辈过来劝她进去，她只是一语不发地给拒绝了，大人们拗不过她，只好进去了。此时便只剩下她一个人，望着水沟里已经干涸的沟底发呆。
　　自从进初中以后，她的成绩就没有小学那么拔尖了。以前小学的时候，经常考试考一百分，那时候王花经常在外面炫耀，旁人也都会夸耀一番，让她们母女都轻飘飘的。但是如今上了初中，一方面是接触了上网聊QQ，言情小说，学习没有那么认真了，另一方面，也是初中知识难了起来，很多地方的确不容易理解，总之是成绩下降了很多。
　　尤其是期中的时候，在易阳家住的那几天，妈妈亲眼见证了易阳成绩进步那么多以后，她对自己的态度就越来越坏，动不动就说，人家如何如何……很烦，心里就想着，这么喜欢别人家的，你怎么不让他们给你当女儿？
　　但她知道，那些数落不怪易阳。
　　刚才王花的话更是深深刺激到了易小青，发了一阵呆，开始幻想着某一天自己有钱了，不用再靠他们的钱生活了，就跟他们……断绝关系！他们肯定会后悔的。如此这般想着，心里有一种撕裂般的疼痛感，但又伴随着一种很爽的感觉，那种委屈的感觉也总算被冲淡了一些。只是，眼泪又落了下来，用手擦了擦，冬天的皮肤很干燥脆弱，此时竟然有些火辣辣地疼痛起来。
　　就在这时，递过来了一张纸巾。
　　一抬头，竟然是易阳。
　　看到易阳的一瞬间，她就又绷不住了，眼泪涌了出来，别过脑袋去了。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易阳。她知道，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家里的小孩子都不喜欢自己的，尤其是易阳，那时候自己没少告他们的状。尤其是今天又在跟妈妈反驳的时候说到了易阳，一种尴尬、怪异的情绪在看到易阳的时候，便涌现起来。
　　易小青没有说话，易阳便在她的旁边坐下来了。
　　过了一阵，易小青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不进去。”
　　“哦，好。”易阳说：“不是劝你进去的。”
　　“我没事……”
　　“也不是觉得你有事来安慰你的。”
　　易小青总算是转过脸来看了看易阳，又低下头：“那你是看我笑话的？”
　　易阳摇摇头：“不好笑啊……”
　　易小青想到了上次体育课时易阳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心里泛起了一种难言的滋味，说：“我……我妈怎么是这样的人。我有时候，甚至想自杀。”这些话她并不敢对其他人说，但他觉得可以对易阳说，也不知道为什么，至少她觉得对方至少不会出卖自己。
　　易阳望向了天空，过了一会儿，才说：“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很多人啊，是不太会做父母的，往往打着爱的名义……反正就是，哪怕做错了，只要冠以一个爱的名义，你就不能反驳。”
　　易小青心里舒畅起来，点点头：“就是……”
　　然后易阳笑了笑：“可惜啊，一个这样打着爱的名义让人难过的人，我没有。”
　　易小青怔住了。
　　易阳笑笑站了起来：“不是说赞同你妈妈，也不是要教育你什么。只是觉得，如果你真的想要改变现在的这种生活嘛，还是要好好学习，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认真学习，早一点经济独立，到时候想干什么都没有顾虑了。”
　　易小青沉默了，主要是易阳的那一句“我没有……”深深地刺激到了她。
　　易阳活动了一下：“好了，你要是休息好了，还是进去吧，我看你还没怎么吃东西的。”
　　易小青沉默下来，摇摇头：“我不饿……”随后犹豫了一下，说：“易……堂哥，你能不能在这儿陪我说会儿话？”
　　易阳微微一怔，随后点点头：“好吧，那你想聊什么？美少女战士还是泡沫之夏？”
　　易小青破涕为笑：“那些，都没有看过呢……”
　　……
　　易川刚才说的那句“我哥还是省三好学生呢！”在这一场家族聚会中不断发酵起来。易阳在外面和易小青说了一会儿话，让她的情绪平复下来，两人也就进去了。但是没想到刚刚一进去，就听到几个爷爷辈的在争论着什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哦，易阳来了，来，易阳你过来！”
　　易阳一脸茫然地望着几个爷爷辈。
　　大爷爷颇为严肃地说了一句：“易阳，你坐过来！我们问你个事。”
　　易阳皱了皱眉，还是老老实实地坐了过去。
　　“易川，你也过来一下！”
　　易川紧张地坐了过来。
　　大爷爷说：“易川，你刚才说你哥是省三好学生，你知道什么是省三好学生吗？”
　　易川还是很害怕大爷爷的，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几个老头子都喝了不少的酒，脸色红润，人也兴奋了起来，大概还能保持着意识的清醒，但此时主导行为的，更多的是情绪而非理智了。刚才聊到一个话题，他们这个家族没出过文人秀才，也没这个命，大爷爷顺便嘲笑了二爷爷一句：“练了这么多年的字，你说你练出个什么名堂了吧？”
　　激起了二爷爷的不满，便说怎么没有这个命？命还不是人争取来的？易阳，易阳不是刚刚还得了省三好学生？那在古代，就是举人的资质了！大爷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王花说了一句：“易川说的，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谁不知道那两个小子嘛……”
　　大家也觉得省三好学生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于是争论的焦点莫名奇妙成了易阳到底是不是省三好学生。非要吵个高低出来，尤其家族里一些读书的少年，你一句我一句，都在分析这个省三好学生有多难得到，话里话外都是，易阳不可能是……许多人也就动摇了，到最后只有二爷爷还在坚持着。
　　已经忘了一开始到底是在争论什么了。
　　“好，知道就好。”大爷爷看着易川：“易川，我问你，你老实回答！”
　　易川有些紧张地说：“哦……”
　　“你刚才说，你哥易阳是省三好学生，有什么证据？”
　　“证据？”易川茫然地看了看易阳……
　　易阳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臭老头。
　　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但他也不怎么担心。反正自己从来没说过自己是省三好学生。况且……就算被拆穿了，也没什么关系，毕竟被推荐上去，在这个县城里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不要看他！”大爷爷严厉地说。
　　“我……我亲耳听到堂哥的老师说的。”
　　二爷爷顿时笑起来：“那不就得了，这肯定是真的！”
　　旁边马上有人说：“易川说的话算不得数，他经常骗人！”
　　易川望了过去，是一个比他大一岁的少年，便瞪了一眼对方，意思是待会儿揍死你。
　　大爷爷说：“对，这个算不得证明。”
　　“那要怎么证明？”
　　“奖状呢？我女儿六一儿童节得了创优积极分子，都有奖状，省三好学生总该有奖状吧！”
　　“听说还有奖金！”
　　易阳只好说：“嗯……现在还在走流程，我只是被报上去了。”
　　大爷爷想了想，说：“那这样，易阳，你给你们老师打个电话，我们确认一下，只要你老师说，你确实是省三好学生，你就是！”
　　“你真是喝多了，大过年的打个电话过去，求证这个，人家老师不觉得你是神经病？”二爷爷严厉地说。
　　“那你说怎么办？”
　　有人说：“我觉得要不然这样，易阳打个电话过去，给他们老师拜个年，然后假装问一句，老师，我那个省三好学生呢……不就水落石出了？”
　　大家一致觉得，这个办法好。
　　“打！易阳，马上打！”
　　也有人说：“要不还是算了吧，易阳，你要是撒谎了，没关系，承认个错就行了，都是自己人，没人会说你。”
　　易阳望了一圈那些亲戚的孩子，大都抱着一种看笑话的态度，也有些不太高兴了。
　　为什么非得跟你们证明？
　　还有水落石出这个词，他很不喜欢。
　　但是易阳还是缓缓拿出手机，找到刘冬虹的电话，拨了过去，接通后转成了免提。
　　一时间，厅堂里安静下来，大家都望着易阳的电话。
　　“喂？易阳？”
　　“嗯，刘老师，拜个年，新年快乐。”
　　“哦……嗯？哦，谢谢啊，你也新年快乐。”不等易阳说话，那边的刘冬虹又问起来，寒假过得怎么样，学习如何如何之类的话题……等得一旁的众人有些急了，纷纷给易阳使眼色，快问啊……
　　在这一刻，易阳突然是有些悲哀的。他重生以后，向来是不太愿意以恶意揣度他人，尤其是这些跟自己或多或少有血缘关系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感受不到这些亲戚对自己的关心，只是觉得他们在等着看一个结果，就像是马戏团里的老虎钻火圈前犹豫，久久不跳。
　　大抵是自己的期望报的太高了，除了二叔以外，其他亲戚看重的更多是盼着你起来以后能拉自己一把的潜力，以及一些场合里能过来撑撑场子的作用……宗亲宗亲，说到底还是利益，只是相比于其他利益的互换，多了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而让人更不高兴的是，哪怕有些看淡了，但还是要维持，除非他某一天拥有了那种可以跳出这个圈层的力量。
　　易阳打断了刘冬虹的话，说：“对了刘老师，上次您跟我说的那个省三好学生的事……”
　　“省三好学生……我也正想跟你说这个事，宣传部已经把材料拿过来了，你……挺厉害啊。嗯，还需要一点补充材料，不过等开学了再说吧。”
　　刘冬虹没有说易阳不是，也没有说他是，但能确定的是，他跟这件事的确是有关的，又因为“材料”，“挺厉害啊”这类词语，成功营造了一种易阳已经是省三好学生的错觉。
　　易阳默默挂了电话。在场的人没有人是智障，到这里基本上已经能够证明了。他微微叹了口气，起身对大爷爷说：“我出去上个厕所，爷爷们，你们继续喝。”
　　没有人拦。随后，厅堂里开始议论起来易阳的事，而刚才一本正经分析易阳不可能是省三好学生的那些人都不说话了。只有不多的人在说话……大概意思都是：
　　“易阳真是出息了……”
　　易阳走后，大爷爷的酒似乎有些醒了，问了一句：
　　“对了，我们一开始是为啥辩起来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交流开始
　　凡事只有不在乎，才能风轻云淡。一旦心里在乎了，那么无论如何嘴上说着不在乎，都会显得欲盖弥彰。
　　家族聚会过后，生活再度回到了正轨上来。省三好学生在家族内部引起的轰动自然也会延续一段时间。易阳在这几天时间里也算是见识到了一些人情冷暖。
　　自然是有一些亲戚，发自内心地为自己高兴，但不多，而是不是真心为自己高兴的，以他的眼光，大抵一眼就能看出来了，这些人易阳都会一一记下来。有一部分人呢，表面祝贺一番，或许是面上抹不开的，或许是有点“眼光”的，知道如今能获得一个省三好学生，将来未必不能鲤鱼跃龙门，家族里真出一个这样的人物，或许能跟着沾点光，反正现在说两句好话又不会损失什么嘛。
　　还有一部分人，就如王花那般的……不仅不高兴，甚至为此感到失落甚至难过。这种情绪自然来的十分没有道理，但就是有这样的人，自己的亲戚过得比自己差，他们可以是慈悲的长辈，可是一旦过得比自己好了，尤其是超过自己了，那简直就是罪不可恕了……易阳倒也不在意，他知道，自打父亲在年轻的时候离经叛道地想逃离困住自己的这片土地，付诸于行动甚至差一点成功了时，一些事情就已经注定了。
　　没关系的。
　　关于省三好学生的事情，易阳自己当然不会把它当成是一件大事，他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毕竟目前只是“报上去”的流程，距离真正成为“省三好”还距离还有很长的距离，不一定的事，如果看得太重，反而患得患失，没得到的话徒增烦恼。
　　随后的几天时间，年味逐渐地淡了下来，初五过后，已经没有太多过年的感觉了。实际上，初三过后易阳已经开始重新拿起书本学习了。学习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句话许多人在小学的时候就听惯了，只是大多数人只是听一耳朵就完了，但真正学习的人会很有感触，一段时间不学，以往掌握扎实的东西都会忘掉的……看吧，最朴素且有用的道理，其实随处都能听到，但没有人会在意……这说明特别好的道理传播得太广也不是什么好事。
　　后来的一天早晨跑着步，顺便去了一趟赵月娥那里。过年期间，她外出务工的父母都回来了，不过这个年她们家过得并不算高兴，因为她的母亲在打工的时候不小心摔到了腿，需要在家里静养几个月了，赵月娥没有哭哭唧唧，只是默默地承担起了年夜饭的任务，他的爸爸夸她做得好，母亲也吃得很开心。易阳这一次过去，只是和赵月娥聊了聊天，她依旧乐观，但眼中总是带着些许阴霾了……
　　这件事，也不好主动提什么的，易阳只能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赵月娥也不矫情，点点头：“嗯……”
　　江南省的联欢晚会，在大年初一的时候没有看到，后来重播的时候易阳扫了一眼。的确有一个明星上台唱了那首《孤勇者》，是和一个跟缉毒警察有关的小品联动起来的。说实话，缉毒这种事情，搬到过年的晚会上来，无论哪种形式都会显得有些……不和谐，但那个节目编排的很巧妙，也没有那种强行地说教，只是在剧情中不知不觉挑动了观众的情绪，歌曲融入的也很圆融，说实话很不错。
　　有些地方电视台，办的春晚节目其实质量挺高的。
　　随后那首歌借着这股风，自然又迎来了一轮更大范围的传播。
　　易阳挺高兴的，这或许意味着授权费又能涨一点了……
　　初七不到，人们已经开始陆陆续续地恢复劳动，易三家也是如此，随着初六被叫去帮忙下地翻冻土，过年的氛围差不多到此为止了。只是原本逐渐失去年味的年，突然又在大年十五的那天，来了一波回光返照。
　　元宵那夜，易阳深夜被礼花爆竹声惊醒了，旁边的易川睡得跟死猪一样，竟然完全没有被惊动。
　　“咻——嘣！”
　　睡不着了，他翻下床，穿着拖鞋走到窗户边上，看见数量不算多的小流星晃晃悠悠地升入漆黑的天空，炸开成一朵绚烂的彩花，又转瞬即逝……接着又听到哔哔啵啵的鞭炮声，天空又开始下雪了，整个乡歆享了这番恩赐。他斜靠在窗户边上，望着那暖洋洋的雪，一点一点地将窗外的一切拥抱，露出了懒散而舒适的笑容。
　　重生后的第一个年关过了。
　　开学了。
　　……
　　离开学校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每当开学季，看到很久不见的同学，大都会有一种新鲜的感觉。骆落月剪了一点头发，扎了一个丸子头，留起了齐刘海，但是她的脸很小，这个发型给她平添了几分可爱，削弱了一点点锐利的味道……她在校门口见到易阳时微微愣了愣，上下看了他几眼，才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你好像长高了。”
　　易阳笑笑，“眼睛不错。”
　　“呵……”
　　其实一直都在长高的，只是前面在学校里天天见面，便不怎么能感受到，一段时间不见，突然发现易阳已经逼近一米八了，在清河初中，这个身高已经鹤立鸡群。
　　尝试了一下，跳起来已经可以够到篮筐，或许一段时间后能扣篮也说不一定……这也是上一世没能完成的夙愿。
　　报名时，刘冬虹刚刚训斥完前面的人，火气还没消，轮到易阳的时候，一面低着头整理材料，一面还在骂：“太不像话了……”一抬头看到是易阳，竟然一下子换了和悦的表情，眨眨眼：“易阳，来得这么早？”
　　“嗯。”
　　“年过得怎么样？”
　　“还行吧……”
　　关于作业，刘冬虹也只是象征性地收了起来，甚至没有去翻一翻，就开始帮他办一些手续。易阳有些感慨，他想起了上学期开学前报名的场景，心头感慨一番。
　　好成绩学生的特权，如今享受到了。但他也知道了，以好学生的自觉，根本不需要。
　　老师看成绩下菜，不能说是对的，但至少从某个角度来看，这是公平。
　　随后的事情倒也没什么可说的，开学以后没什么老师们给了几天调整，然后逐渐进入上课节奏了。只是很多人还是不太适应，唉……假期似乎还没有过完呢，又开学了。
　　假期啊，永远都是不够的。
　　一些事情，学校在假期期间已经在做了，比如易阳、罗冰的省三好学生申报，又比如前面就跟省城一中沟通好的交换生项目……这下轮到清河初中交换人过去了。
　　关于交流这件事，易阳还是挺兴奋的，这种兴奋哪怕是对于他这样的成年人灵魂也会很强烈。前一世是维修工的时候，在省城一中门口溜达过，旁边有人说能进那里，等于一只脚踏入了名校的大门。很离谱，作为一个成年人，当时看到那些学生……竟然会自卑。
　　此时，自卑倒也不至于，更多的是一种好奇，他想看看，名校的学生到底是什么样的学习状态。
　　不过，虽然此前差不多已经确定他能够去交流的，但是临了还是有些担忧的，毕竟在真正坐上去省城的汽车前，这件事都不能算是真正定下来了……随时都可以更换的。所以默默地告诉自己，不要报太高希望……这种无法被自己掌控的好事，抱这样的心态最好。
　　在这样摇摆不定的状态中等了两三天，突然有一天就被叫到校长办公室去了。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心情里原本就不算多的阴霾被一扫而空。
　　定下来了。
　　而且时间很赶，竟然第二天就要出发。
　　和省城一中交换生一样，这一次交换过去的人也是三个。不过和那边不同的是，清河初中过去的三个人都是男生，分别是他，罗冰，以及……袁华。
　　但很合理，罗冰和袁华的成绩是全年级第一和第二，又因为他们这一届的学生质量往上比初三的高，往下比初一的高，从某种意义上说，算成是全校前二也说的通。至于易阳……嗯，他身上的光环挺多的，这一次被钦点成了省三好学生的候选人，更有资格了。
　　于是，开学后不到一个星期，易阳和一行清河县工作组就踏上了前往省城的中巴。
　　……
　　省城汉宁市。
　　易阳算是故地重游，当他坐了三个多小时代汽车，一睁开眼睛看到“汉宁市收费站”几个大字的时候，一时间竟然有些惘然。如果说学生时代代表着青春，他的青春是被荒废了，那么青年时代就是在一片荒土上努力地挣扎出一棵苗，弯弯扭扭地生长起来，尽管努力去往上够了，却怎么也触碰不到上面恩泽的雨露。
　　这里给他的回忆并不好。
　　旁边的袁华又开始说话了，他的性格和那个电影中自带BGM同名同姓的家伙可以说是截然不同，不仅中二，还是话唠。
　　“汉宁，你们来过没有？”然后又自顾自地说：“我第一次来汉宁的时候……才八岁……”吧啦吧啦。
　　罗冰被他吵了一路，此时有些无奈地说：“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易阳在一旁看得有些想笑，袁华视罗冰为宿敌，并且要么自比孙悟空，罗冰是贝吉塔，要么自比西门吹雪，罗冰是叶孤城……罗冰不怎么回应，哪怕回应也是“幼稚”“你烦不烦啊”之类的话。
　　袁华倒是不怎么跟自己说话……还是有些害怕吧。
　　从收费站到汉宁一中去，还得开上半个多小时。此时见大家都醒了，带队的副校长也开始提一些要求，一开始主要是针对老师们的，开展工作时要注意什么，如何如何……对于工作组的老师们来说，重视学生的交流，但更多关注的还是他们自己。最后留了一点时间给三个学生，说：“你们三个，是学校党委研究了很久才定出来的，代表的是我们清河县初中，甚至整个清河县的颜面……希望你们展示出我们的风采……”各种云云。
　　易阳没怎么听副校长唠叨。他望着窗外的景色，此时的汉宁市一些地方还有很老的房子，路也没有那么宽……真是没想到啊，也就是十多年时间，这座城市都会变了一个样。
　　哦对了，此时的汉宁市房价也就几千块吧？
　　好多好多地方，都是一片荒地，将来那些地方都会盖起高高的楼房。他望着那些荒地，或许其中的某两块，就是父亲留给自己的。
　　上一辈子，弄丢了它，这一辈子无论如何都不要重蹈覆辙了！
　　汽车驶入了城市中心，终于在某一个地方停了下来。
　　下了车，一座看上去旧旧的招牌出现在眼前，如果不仔细看，甚至不会注意到那几个小字：汉宁英才初中。此时，校门口站了几个老师，易阳一眼就认出了此前来过清河的吴主任。他们迎了上来，或许注意到清河这边的人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吴主任解释道：“英才初中是汉宁一中初中部的全称，英才就是一中。”
　　双方的领导开始寒暄，而易阳则记住了“英才就是一中”这几个字。
　　没过多久易阳却逐渐意识到，英才虽然是汉宁一中的初中部，但是严格地说，这个初中部和真正的汉宁一中并不算同一所学校。
　　直接体现在……这所初中部，最后真正能进入汉宁一中高中部的人，不到三成。
　　汉宁一中，说的是汉宁一中高中部。
　　换而言之，虽然打着汉宁一中的招牌，英才初中也的确汇聚了全省近乎最优秀的学生，但在考入汉宁一中这个角度上看，它与别的初中并没有本质上的不同。的确会有一点保送名额，但更多还是需要自己的努力。
　　而作为汉宁一中的初中部，这个学校的人对汉宁一中高中部有着近乎于执念的感情，也就造就了这里堪称压抑的学习氛围……尽管如此，还是只有一少部分学生可以真正踏入汉宁一中高中部。归根结底，是因为进入英才初中，看小学成绩或者是一些小学的学科比赛，而小学成绩具有欺骗性，可能只是早熟一点，分数高了，但到了初中，智商如果不够，小学的那一套学习方法就跟不上了。
　　不同的初中、高中、大学，以分数划分三六九等，本质是筛选人才，将那些真正高智商，适合学习的人筛选出来，给最顶尖的人才最好的学习环境，让他们真正参与到推动这个社会进步的前沿去……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国家会严厉禁止学科类培训机构……因为填鸭式的学科培训，会让那些有资源但并不算高智商、适合学习的人进入好大学。那些人到了大学原形毕露，浪费了教育和科研资源……让人才筛选机制失效了嘛……扯远了。
　　目前场面上还是很和谐的，英才这边将所有人安排到了一个小会议室里，简单地举行了一个小欢迎仪式，随后由一位老师带着易阳他们几个人去宿舍了。
　　一路上，易阳都饶有兴趣地四处打量着这所学校，然后在心里默默与清河初中作比较……最后得出的结论自然是，没有可比性。当然，只论占地面积的话，这所学校是不如清河初中大的。这里的建筑物布局很紧凑，但设施比起清河初中就要先进得多了。
　　宿舍环境自然也要好得多，四人间，独立的卫浴，甚至还有一个空调，在易阳看来，堪比天堂了。
　　他们三个交流生都被安排进了这间宿舍，没有外人，并且按照计划，他们三个还会进入同一个班级。
　　因为此时已经过了中午，他们的午餐是在车上解决的，也就错过了在英才初中吃午餐的机会，在老师的安排下，三人睡了个午觉，休息得精力充沛了，才被叫醒，随后简单收拾了一下，直接就被带到教室去了。
　　刚到这里，三人便体会到了英才初中的节奏……很紧凑。
　　上课前，带队过来的老师站在讲台上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三人，似乎是下意识为了强调他们三个人是“不输你们的优秀学生”，多说了一句：“易阳和罗冰同学，还是我们清河县此次省三好学生的候选人呢……”但是易阳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么一句不起眼的多嘴，却给这段时间并不算长的交流生活，带来了一些波澜……
　　当然，目前还是没有露出端倪的。
　　在一片和谐的氛围中，交流生活正式开始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傻逼
　　见到甘甜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多么意外。
　　前面的一点时间，大抵也知道了一些让人有些无奈的真相……在清河县以及许多其他地方的初中，最好的学生才能进去的“网络班”，在英才初中本部却是最差的班。
　　是的，对于这样顶尖的中学来说，网络班的收分要比这所学校的入学线低上十几二十分，满足条件后交钱就能进。也就是说，本部的平行班，普遍比网络班的成绩要好一点，而传说中的实验班，更是一半的人都能保送进汉宁一中高中本部了。
　　所以，如果要交流的话，肯定不会让外面的交流生到平行班或者实验班去，一方面影响他们的“尖子生”，另一方面嘛……大概率交流过来的学生是跟不上实验班的学习节奏的。
　　同样，能交流到清河县来的英才学子，也不会是这所学校最好的学生，那么在这里遇到甘甜就很正常了。
　　甘甜对他笑了笑，易阳点点头算是回应。
　　接下来清河三人入座，带着他们过来的老师退场，开始上课了。
　　“好的，请各位同学把书翻到第16页，今天我们学习的是牛顿第一定律……”
　　物理课。
　　“一切物体在没有受到里的作用时，总保持静止状态或匀速直线运动状态……现在我需要一位同学起来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
　　易阳在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就大抵明白了英才初中的教学特点……节奏很快，没有什么废话，默认所有人都是预习过的……清河初中，吴铭为了让大家预习，甚至不惜用上超前出题这样的手段，但依旧没有办法让大家养成预习的习惯，而在讲一个知识点的时候，更是需要循循善诱，一点一点地引导大家理解，一堂课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帮助学生理解。
　　而这里，默认大家预习了且能理解到课本上基本概念，老师甚至懒得解释一下那些概念。
　　此时这个问题，只是看一看学生们的预习有没有纰漏。
　　如果是底子差一点的学生，或者说学习倦怠一些的人，在这里大概就要云里雾里了。
　　“好，顾春，你说。”
　　“没有力的作用，静止的永远静止，运动的一直运动……”
　　“请坐。”老师推了推眼镜：“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惯性。惯性不是力，是一种性质，这部分的内容没有什么复杂的地方，我们继续看下一节的内容，二力平衡……”
　　易阳顺着老师的思路翻书，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刚才，老师差不多只花了两分钟，就过了“牛顿第一定律”的内容，虽然的确不怎么复杂，但是如果按照清河初中的节奏，这里大概会讲上半节课。
　　易阳有些不适应，但这一册的书他都是提前自学过了，当然也不存在什么跟不跟得上的问题。他的物理成绩向来很好……但窥斑见豹，这里可以思索出来一些东西。
　　英才初中毋庸置疑是尖子生云集的学校，相比于清河这样的小初中，这里的平均水平差不多和清河最好的学生持平。那么学生的“常识范围”有很大的差距。
　　老师讲课的时候，自然是按照学生的认知范围来因材施教的，对于清河普遍需要讲解的东西，这里却可能是学生们的“常识”，老师自然不会在那些东西上面浪费时间。这也是为什么一些底子差一点的学生到这种好班来，完全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了。
　　随后的二力平衡，节奏终于是放缓了一些，这一节是相当重要的。老师在讲课空隙间问了一声：“几名交流生同学，能跟得上吗？”
　　罗冰自然没什么问题，他的水平不敢说稳进英才的实验班，但也绝对比这里的网络班要强上一些的。而袁华的成绩仅仅是稍逊罗冰一点，也没什么问题。易阳也回答道：“能跟得上。”
　　“二力平衡有三个条件，大家把它们记下来……大小、方向、同一条直线，判断的时候，条件缺一不可。当我们确定物体二力平衡了，那么久可以套用它的性质……这是做题的思路……”
　　当然，到目前为止这些内容都是学习过的，便也没有如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子一般紧张兮兮地全神贯注。放下笔的空隙，也随意观察了一下这所学校的其他人学习状态……嗯，都很认真，当然不是说没有开小差的，只是这种氛围，有些近乎压抑了。
　　易阳想到了后来很出名的衡水中学。
　　在英才中学的第一节课总算是过去了。
　　……
　　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易阳他们三个人都没有带泳衣，只能在岸上休息了。
　　呵……体育课，竟然学游泳的……
　　远处，袁华正拉着罗冰唠叨个不停。坐在看台边上，望着水池，易阳叹了口气。
　　第一天的学习，只上了下午的三节课，目前还没有办法通过这么一点时间还原出英才初中的大体轮廓，不过也算是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这里的学习节奏很快，目前接触的几个老师风格差异很大，物理老师干脆直接，几乎没有一句废话，但显然他并不能代表这所学校，另外两节课是英语课，却真的有些吃力了……老师差不多是全程英语授课，只有在讲语法的时候用一下汉语，一半猜一半听，不过还好的是，单词都背了，听不太懂也没太大关系，题能做对。
　　可以预见，接下来的学习会有一些……压力。
　　不过也没有太紧张，毕竟是初中的知识，目前看来老师虽然讲课的节奏很快，但都是紧扣教材范围内的，没有一点超纲，那么就不会麻烦到哪里去。
　　相反，他甚至有些喜欢上了这种上课节奏。倒不是说自虐，有紧迫感，却又不是那种根本无法完成的程度。也不是一味地赶，而是以这里的学生的普遍认知为基础，觉得简单地东西就随意地讲一讲，觉得容易弄混或者复杂一点的地方，又会停下来仔细地讲很多。不是松弛有度，而是一种几乎要榨干所有学习潜能节奏，如此一点一点地，憋着自己突破极限。
　　相比之下，清河初中太轻松了……
　　而这里的学生，易阳并没有怎么关注，他来这里是体验学习的，一直沉默着，也一直都在观察着……至少目前来看，这个班的学生没有一点点让他感到很厉害的地方。
　　大概也就是骆落月或者宁枝馨的程度吧。
　　清河县，还是有很厉害的学生的。至少，头部能追上人家的平均。
　　如此想着的时候，前面的水池里，突然一个粉色的泳衣游弋到岸边，随后爬了上来，一上来就主动打招呼。
　　“易阳！”
　　正是前面认识的甘甜。
　　易阳微微点头。
　　“我感觉你……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甘甜一面说着话，一面十分自然地坐在了易阳的旁边，身上的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
　　天气还算不上暖和，池子是恒温的，但岸上总还是有些冷的，易阳看着甘甜都感觉挺冷……
　　“不开心？没有，挺开心的。”
　　“是吗……”
　　甘甜欲言又止，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她偷偷看了一眼易阳。
　　他望着水池发着呆。
　　易阳能过来，她很高兴。
　　上次交流结束后，有那么一段时间，会在一个人的时候偷偷地幻想一些不可能跟外人说的剧情。譬如说自己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比如爸爸做生意需要啊，妈妈工作需要之类的，转学到清河初中……她不是特别好看，脸上有雀斑，眼睛也小，但在幻想中自己是一个动人的女生，然后易阳主动表白了，恋爱了……每次在睡觉前，如此幻想一番，都能睡得很香很沉。
　　当然，这个跟喜欢无关，因为她幻想的对象除了易阳，还有初三的周学长、隔壁班的公认班草等等……
　　反正就是每日睡前一幻想嘛。
　　而随着交流结束后，时间越来越长，那种强烈的情愫就开始淡了。给易阳“戏份”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最近每天晚上“翻牌”的都是隔壁班班草了。
　　就在这时候，他却交流过来了。
　　下午等他们三个交流生都安排到位后，在课堂上偷偷摸摸关注了易阳挺久……他认真听课，不时皱皱眉头的神态，全都落入了她的眼中。
　　随后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的成绩不算很好吧？
　　是的。在离开清河初中的时候，特意去看了看清河初中的光荣榜，找到了易阳的名字……前五十。尽管易阳在知识竞赛上、晚会上有很出色的表现惊艳了她很久，这个成绩对于一个体育生来说也很厉害了，但是放在汉宁一中初中部，还是差太多了。
　　于是今天看到易阳的一切上课时间的行为，都成了他痛苦的证据……不经意的抠脑袋、皱眉头，认真听讲，一点点塑造出了一个努力想要跟上英才初中的上课节奏，但就是听不懂的倔强少年形象。
　　大概也就明白了，为什么他此时看起来不高兴的原因。
　　原来是因为学不懂。
　　想到这里，甘甜说：“要不然的话……我给你补课？”
　　易阳愣了愣，“你给我干什么？”
　　“补课啊……”甘甜说：“嗯……不用不好意思。”
　　一时间，易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就在这时，他突然皱起了眉头，站了起来，朝着远处望了过去……
　　甘甜一愣，也跟着易阳的视线望了过去。
　　看到袁华和一个甘甜他们班上的男生似乎在争执着什么，罗冰表情也不太好看。
　　易阳问甘甜：“那个是谁？”
　　“那个……”甘甜皱了皱眉：“那个是……孙奇明。”
　　“干什么的？”
　　“啊？就学生啊……”
　　易阳看到袁华与那个孙奇明大有要打一架的气势，便再也坐不住了，迅速走了过去。甘甜光着脚丫子不方便走，犹豫一番，便慢吞吞地钻进水里，朝着自己拖鞋的方向游过去了。
　　……
　　孙奇明的确不算一个心胸开阔的人。
　　从前面听到清河老师介绍其中有两个是“省三好学生候选人”开始起，心里就有些不太舒服了。原因是……他也是。
　　和清河初中这样的小县城小初中不同，在类似省优秀学生这样的全省性奖项面前，他们汇聚着全省最优质的生源，自然也就拥有着更高的分配权重。清河县一个县也就上报个位数的省优秀学生，他们英才初中却是每一个班都会上报几个省优秀学生的候选人，虽然也会经过一轮轮淘汰，但依旧有很大概率入选。
　　更前面一点的时间，孙奇明也是小县城的，在英才读书两年，却打心里地看不上县城的乡巴佬。说不上来为什么在听到这一次的交流生里有两个省三好学生时会有些不舒服，是一种下意识的情绪，不能去自我剖析的，有些事情想得太明白反而会显得内心……阴暗。
　　他决定去接触一下那几个交流生。
　　相比于易阳，袁华和罗冰看上去个子小，而且没有那么帅，也没有什么攻击性，便主动地去找了正在谈话的罗冰和袁华。
　　当然是以和善的态度和语气与两人说话的。
　　一开始，场面的确是挺和谐的，自我介绍，然后孙奇明开始以一种玩笑的口吻说一些关于学校的事情，这里的人学习能力有多强啊，平均实力多么厉害啊，类似你们那些地方的学校，前几名大概只能到这里当吊车尾啊……说到这里的时候，罗冰只是笑笑，也没有在意，而袁华已经有些不太高兴起来。
　　孙奇明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随后又开始就着省优秀学生候选人这个话题说了起来，不找边际地说了一阵子，表达的意思都是，哪怕都是省优秀学生，小县城的含金量也不高……
　　“呵呵，我们这里不像你们那边，竞争压力实在太大了，说书话，我们这里一个班上的竞争压力，比你们那里一个县的竞争压力都大……没办法啊，因为所有人都很优秀，你得想办法在一群优秀的人里面杀出一条血路，比如，我也是省三好候选……但我经历的，啧，你们想象不到……”
　　罗冰已经没什么感觉，只是笑笑。
　　旁边的袁华积蓄了一阵的情绪却终于被点燃了，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哦，那你厉害呗。”
　　袁华的性格基因里，就没有“讨好”这两个字。他大概是讨好型人格的反面，如果有人让他不爽，无论对方是谁，绝对会第一时间怼回去。
　　如此阴阳怪气地一句“你厉害呗”，足足让孙奇明愣了小半秒……
　　和想象中的剧情，不太一样……
　　这些县城来的乡巴佬，面对的可是英才初中的人啊，他们不应该是敬畏、紧张、怀着深深的敬意吗？当时……他在进入这所初中的时候，便是如此的心态。
　　和谐的场面因为袁华阴阳怪气的回应陷入了僵局，随后一下子变得失去了控制。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厉害，夸你呢！”
　　“我听不出来？”
　　“我怎么知道你听不听得出来？”
　　“呵……清河县的人这么没有礼貌？”
　　“你有礼貌。”
　　到这里，孙奇明已经脸色涨红，看起来十分难看，而袁华却是一脸不在意，眼神睥睨。罗冰则有些尴尬地站在一旁。
　　“我正常聊天……”
　　“我不爱听。”
　　“呵……”
　　那就索性干脆点：“没事走开吧，懒得跟你说话了。”
　　场面发展成这般样子，已经完全脱离了孙奇明的掌控，他脸色极为难看地盯着袁华，冷笑了一声。
　　“小地方来的就是小地方来的。”
　　一个敢于在大街上毫不在意他人目光说一些中二语言的人，往往不是神经病，就是拥有强大自信的人，能够坦然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受他人目光的影响，自娱自乐，也是需要极大勇气的。袁华显然属于后者。这类人骨子里可以对自己不在意的事情不闻不问，但涉及到自己的，绝对不会忍气吞声，无论对象是谁。
　　理论上说，哪怕是以前的易阳那样的混子惹到了袁华，他也绝对会不要命地更对方干一架。这无关于勇气，而是骨子里的一种自我。
　　袁华盯着孙奇明，认真地说了一句——
　　“傻～逼。”
　　易阳便是在这时往这边来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热忱
　　离谱。
　　实在是离谱。
　　这里是英才啊，当年孙奇明没有进入这所初中的时候，他的内心是虔诚的，看到这里面的学生会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羡慕。尽管，这所学校里的绝大多数人，并不会有一种“我是英才初中的，是汉宁一中的初中部，我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但总有人不与大多数人一样。
　　就比如，进入这里之前，孙奇明觉得矮了英才的人一头，进去以后，他就觉得高了外面的人一头。
　　所以，所以！
　　眼前这个从清河县那种乡下来的家伙，是怎么敢的！他……他！
　　“他叫我傻逼！”
　　孙奇明涨红了脸，怒视着袁华。而对袁华已经做好了一切回应的准备，无论是什么样的下一步动作，他都打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易阳正在赶来，他当然不希望双方在这里发生冲突，这是没有必要的事情，而且产生的后果大概会波及到他。如果实在没有办法……他想着，实在不行就彻底跟袁华分割开吧，让他自己去承担不成熟的后果。
　　刚好赶上了孙奇明的反击……
　　“你才是傻逼。”
　　涨红着脸，孙奇明回了一句。
　　这一下子让袁华做的一些准备落空，他微微愣了一下。
　　罗冰也愣了愣，不厚道地笑了一下。
　　想象中的反击，没什么气势啊……
　　这里是英才。
　　易阳却是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既然没有打起来，那么便不算是什么大事情了。
　　……
　　事情最终没有继续往下发展便和谐收场了。还是那句话，这里是英才，全省最好的初中之一，打架当然是不允许的，尤其导火索还是那么离谱的事情。
　　但这件事当然不会那么简单地过去。这一点易阳心里有一些思想准备的，毕竟在对方的眼中，他们三人是“一伙的”，这一次的小冲突大概会让后面的交流生活产生一些不稳定因素。
　　当然，担心也是没有什么必要的事情。初中生嘛，哪怕是所谓的“报复”，程度也很有限，最有威慑力的不过是怂恿身边的小伙伴孤立他们三个，再过分一点，最多就是在背后说几句“那几个乡下来的乡巴佬如何如何……”
　　没什么关系的。只要不牵扯老师进来，其实都在可控范围之内。这件事便作为刚刚到这里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给过去了。
　　当然，易阳没有想到这件事还有一点点后续……这是后话。
　　……
　　第一天的生活只是简简单单的插班进去上了一个下午的课，但严格地说还没有正式入班……从仪式上说是这样的。
　　第一天的晚自习，是班主任的课。
　　这个班的班主任是语文老师，晚自习上课前，组织搞了一个欢迎会，并且由罗冰作为清河县这边的学生代表，上台后用事先准备好的ppt对清河初中做了一个介绍。
　　当然，这个过程还是很有氛围的，至少对于英才初中的学生们来说，大多数人甚至没有听过清河县，而对一个小县城同届学生，印象上有一种天然的优势，此时看到罗冰制作的精美的ppt，大多数人自问自己没有这个水平，便不由得高看了他们三人一点。
　　至少不会觉得这三个人是有跟他们有代差的乡巴佬了。
　　印象，就是如此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当然，计划上也只有短短两周的交流，这边的学生自然也不会将他们当成一回事，只能算作是漫长学习生涯里的一点点调味剂罢了……甚至连过客都算不上。
　　接下来的事情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是说学习的话，大概三个字就能概括。
　　严，严，严。
　　来到这里只是换了一个环境学习罢了。
　　几天后，易阳大概已经熟悉了英才初中的进度节奏，并不至于跟不上这里的教学进度和节奏……这个发现让他挺振奋的，此前没有亲眼见过这个省最好的学校是什么样子的，心里是有一些不自信的，总觉得自己的水平距离顶尖有多么大的差距……是能在清河考试考到前面一点的位置，但是放在全省呢？这一次的经历，到目前为止让他意识到了，大家都在一个维度上呢。
　　不过，自第一天到宿舍去时被小小震惊了一次，然后在校内游泳馆震惊了一次，这所学校的其他硬件方面，也没有让人觉得特别吓人的地方了。
　　因为是交流生的原因，这边的学校并没有强制要求他们上午自习和晚自习。
　　他偶尔会挑一个吃过饭的中午，在这座名校里四处闲逛。
　　学校的占地面积不算大。很多地方的建筑物老旧，有浓浓的历史感。这也是这所学校引以为豪的地方，它的成立时间大概要追溯到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左右去了，比许多大学的岁数都大。
　　甘甜偶尔空的话，会主动过来跟着，给他介绍一下这所学校。能够感受到甘甜的特殊对待……这是罗冰和袁华都没有的待遇。
　　“你觉得我们学校怎么样？”
　　这句话，其实第一天甘甜就想问了，但是一直憋到现在才问，是觉得前面一点的时间问总有一种炫耀之感。
　　易阳在操场上坐下来，甘甜也跟着坐下来。此时还没有到上午自习的时间，操场上三三两两地坐着些学生。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汉宁市的天色明显比清河县要混浊许多。他吐出一口气，说：“嗯……怎么说呢，很好，很不错，老师很厉害，学生很厉害……”
　　甘甜观察着易阳，听到对方口中说着夸奖的句子，但没有笑着说，总有一种言不由衷之感，好奇心驱使着她继续问：“嗯……你看起来好像不是这样想的。”
　　易阳沉默片刻，看了一眼甘甜，其实他的确是有一些想法的，但前面并没有想跟谁分享的念头，只是此时看到甘甜的表情，心里微微一动……说说也没什么关系，于是摇摇头：“不是的。我真的是这样想的，但是尽管这样想，我对这里，怎么说呢……却有点失望。”
　　“有点失望？”甘甜有些不可思议。
　　易阳稍微想了想，因为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太容易讲出来：“嗯……怎么说好呢，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学生很刻苦，老师管理的很严厉，大家都在为了一个目标而努力奋斗着，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都好极了……但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好……不是那种好，你能懂我的意思吗？就比如说……这里的学生都很重视成绩，很努力，但从本质上说，这里的好成绩和清河县的好成绩是一样的……”
　　甘甜眨眨眼，认真想了想：“不懂欸……”
　　易阳叹了口气，笑了笑：“呵，是我想多了吧。”
　　他其实想说的是，这里只是比清河初中管理得严一点，学生的质量好一点……难道说这就是一座好学校的标准吗？他不知道一所很好的学校是什么样的，但总觉得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再或许，是自己来的时间太短了，还没有真正了解这座学校吧。
　　甘甜听了易阳的话，低头沉默了良久，突然抬起头，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易阳有些意外的笑笑，没说什么。
　　“真的知道了……”
　　甘甜却是非常认真地重复了一遍，随后说：“明天是周末，我带你去个地方。”
　　“地方？”
　　“可以解开你的一些疑惑。”
　　“嗯……哪里？”
　　……
　　晚上在寝室，易阳心里盘算着甘甜说要带自己去一个地方的事情。这时袁华和罗冰双双回到了寝室，同时还没有进房间，就听到袁华的哀叹：“唉，我们自由的灵魂啊……”
　　这几天，他们三人大多数时候当然是一起行动的，但是空闲的时间，袁华总喜欢带走罗冰。看得出来，罗冰虽然有些无奈，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还是将袁华当成了朋友的。
　　易阳问：“怎么了？”
　　袁华哀叹一声：“跟刘老师申请周末出去逛逛，被拒绝了……”
　　罗冰在一旁无奈地说：“我劝过他了……”
　　易阳点点头，交流生想要出去实在是一件挺麻烦的事情，哪怕是在周末。毕竟这里和清河县不同，夸张点说，清河县是一个用不了两支烟的功夫就能逛完的小地方，但是汉宁市不同，江南的省会，一出去就是车水马龙的街道，在这个还没有高德地图的时间节点，一出去搞不好就迷路了。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不让出去是正常的。
　　易阳没有跟两人通气，随后起床，去找了一下刘老师。
　　……
　　第二天，易阳换了一身便装，如约在校门口等甘甜，不多时，一辆公交车在校门口的车站停下，跳下来一个少女，正是甘甜。
　　她张望了一番，问：“你那两个同学呢？”
　　易阳说：“不带他们两个，带上了不方便。”
　　他要出来，当然是有办法的，但带上他们两个就不太容易了。
　　甘甜听了这句略有歧义话，嘿嘿笑了笑：“这样也好……”
　　“接下来呢？”
　　“等公交车就行了。”
　　“哦，好。”
　　……
　　半个小时后，易阳和甘甜从公交车上下来。他抬头看了看觉得有些眼熟……嗯，前一世来过这里。他想起来是哪里了，问：“你要带我去的地方是汉宁一中？”
　　准确地说，是汉宁一中高中部。
　　甘甜有些意外：“被你猜到了呢……跟我走吧，从前面那个路口进去，然后左拐就到了。”
　　易阳默不作声地跟上了甘甜。原本跟她出来，一方面原因是周末的确没有什么事，出来也没什么关系，另一方面嘛，他也很好奇她说的那个地方跟自己对英才初中的失望有什么联系。
　　很快，两人来到了汉宁一中校门口。这里位于闹市区，校门口有一排苍蝇馆子，十分热闹。校门口看起来充满了年代感，如果只是看招牌，看起来并不会让人联想到全省赫赫有名的汉宁一中。
　　“要进去吗？”易阳犹豫了一下，问。
　　“当然啦……不然过来干什么呀，只为了吃一口校门口的片片面吗？话说……片片面又涨价了，都两元一两了。”
　　易阳点点头，那就进去吧。
　　校门口的门卫在甘甜出示了英才校牌，以及易阳出示了临时的英才校牌后，同意放他们进去。
　　易阳有些不可思议：“这么容易进来？”
　　“也不是所有人，只有英才初中有这个待遇……因为一中校长说过，如果学不下去了，就来一中转转，会获得一点力量的。我每次在英才初中学得快要崩溃了，就会跑到高中部来转转……”
　　“哦……”
　　两人站在教学楼前，让人意外的是，视野所及，竟然只有廖廖几个穿着便服的高中生走过。
　　嗯……没有上课？
　　今天是周六，的确不是上课是的时间，但放在一座高中里，这个现象极为不正常。
　　易阳还没有问，甘甜就已经开口解释了：“一般高中生，只放一天假的，尤其是高三的学生。但是在一中，从来不会占用周末的休息时间，这里从高一到高三，都是双休，各种法定节假日，也都不会占用了补课。”
　　易阳想了想：“是因为大家都特别自觉把……”
　　甘甜没有回答，说：“我带你去逛逛吧。我知道你昨天为什么对英才有些小失望了，这里能告诉你答案。”
　　“呵。”
　　甘甜显然对这里很熟，开始带着易阳在学校里四处闲逛。
　　“看，那座大棺材……”
　　“大棺材？”
　　“嘿，一中的师兄师姐们起的外号，其实是他们的体育馆，有重要比赛的时候才会开，平时都关着，你看，它的造型像不像一个大棺材？告诉你吧，那里面举办过许多厉害的比赛，一中是篮球特色学校，甚至有一支美国高中篮球队，都来这里打过比赛。”
　　“哦……”
　　“这里是小天涯海角。”
　　“这里有一个很动人的名字，叫墨渊，文房四宝的墨。”
　　“想不到吧，一中还有图书馆！”
　　……
　　甘甜带着易阳一路走过去，悉数着这座学校里的一景一物，偶尔有一中的高中生路过，看到两人，会露出和善的笑容。
　　一路走，一路听。这座外人眼中神秘而高大的学校，逐渐在易阳的眼中轮廓清晰起来。
　　甘甜在讲这座学校的时候，眼睛在发光。她继续说：“这些都是你能看到的……但我要说的是，还有更多你看不到的东西。”
　　“这是一座感性的学校。”
　　“有许多老师留下过他们的事迹，哪怕过了很多年都还在传颂。”
　　“物理课上，唐老师做的每一个实验，都能让你体会到学习物理，探索科学世界的乐趣。”
　　“语文课上，你能想象吗，欧阳老师，一个留着西瓜太郎头型的小女生，充满力量地读艾青的诗歌读到泪流……”
　　“这里有二十一个社团，甚至比一些大学的社团还要多，几乎每一个学生都是某一个社团的成员。有一个社团叫流星社，是一个诗歌社团，他们有自己的社刊，质量甚至不输一些出版社的东西！”
　　“艺术楼前面的那几个字，是齐白石提的。”
　　“那里是大礼堂，副总理去年就是在那里发表的讲话……”
　　“今年开学典礼上，一中校长说，学校不该是一堆建筑物，而应该是一群人。今天我们这里有全省最好的硬件设施，但是如果明天我们一无所有，我们流放于一片荒漠上，我们依旧是全省最好的学校。今天，你以一中为傲，明天一中以你为荣。”
　　甘甜越说越激动，易阳却沉默了。
　　顿了顿，甘甜叹了一口气：“你的感觉没有错，英才初中，虽然顶着一中初中部的名头，但其实跟这里完全是两个世界……你现在明白，为什么英才的人，都那么压抑着自己吗……”
　　“因为英才的人比其他地方的人，更了解这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甘甜的眼里有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热忱：“你不会理解，我，我们，对这里的执念有多深啊！”
　　易阳听了甘甜的描述，心里无法抑制地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
　　我也……想要考进这里！


第一百五十七章 恐怖的罗冰
　　的确因为甘甜的几句话勾动起了一些可以称得上是悸动的东西。但是冷静下来以后，他知道有目标是好事，但这个目标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达成的。
　　作为全省公认的最好的高中，汉宁一中的生源可以说是全省最好的，所有优秀的学生，第一选择一定是想办法杀进汉宁一中……想在全省所有学生里脱颖而出，哪有那么容易。
　　这可是一所每年几乎占去江南省一半清北名额的恐怖高中啊！
　　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收拾下，易阳并没有打算继续在这里耽搁了，叫上甘甜准备离开，返回学校去。
　　甘甜还有些恋恋不舍，临走时带易阳吃了一碗一中校门口的“片片面”，果然是一片一片的面，怪不得要叫片片面。
　　甘甜吃面很有特点，她是先喝汤，将汤喝得差不多快要见底了，才开始吃面。吃完一碗，她还显得有些意犹未尽，说：“唉，下个月这里又要涨价了。”
　　“这是经济规律嘛。”
　　“嘿嘿。这里的面，差不多每两年就要涨一块钱，我算了一下，等到我们高中毕业的时候，弄不好就涨到五块一两了！”
　　易阳说：“你如果真的能考进这里，许多许多年后，这肯定会成为你吹牛逼的资本……面对那些后来后来的一中师弟师妹，就可以说，当年我读书的时候，片片面才3块钱一两呢！那时候说不定这里都涨到8块10块了。”
　　“哈哈……那时我可就真的成了一个老姑娘了。”
　　……
　　回到宿舍的时候，罗冰正在做题，袁华躺在床上看一本杂志。他随手将外面买的一点零食丢到床上，说：“给你们带的。”
　　“给我们带的？”
　　袁华打开了塑料口袋，看到一包包只有外面才能买到的零食，眼睛瞪的圆圆的：“你出去了？”
　　易阳没有回答。
　　“卧槽，汉子帮牛肉干，比克比薯片，还有这个……唐僧肉辣条……你出去了！你肯定出去了！”
　　袁华一惊一乍地嚷嚷着，丝毫没有影响到罗冰，他沉默地做着题，易阳也凑了过去。
　　“你是怎么出去的！刘老师不是不让出去吗？大哥教我！”
　　易阳被他吵的有些不耐烦了，随口说了一句：“你去跟刘老师拜个把子就行了。”
　　刘老师算是他们的生活老师，男性。这一次学校派的三个男生，没有让女生过来，也正是考虑到男生管理起来会方便一些。如果是女老师，要出去还不太好攻略，但是这个刘老师，本来就不是学校里的科任老师，平时在学校里负责管理后勤，没什么书生气，反而匪里匪气的，易阳因为打球以及大黑牛的原因，经常和他接触。
　　虽然也是花了一点点力气，但对于易阳来说，只是想办法出去一会儿，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刘老师本来就不是严格遵守规矩的人，易阳这种上道的学生自然是更对他的胃口了。
　　袁华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说：“明白了……”
　　随后转身走出了寝室。
　　此时，寝室里总算是安静了一些。
　　易阳默默地站在罗冰旁边看他做题。
　　一个不打扰，一个不分心，寝室里只有沙沙沙笔尖划过草稿纸以及试卷的声音。
　　过了一阵子，罗冰终于放下了笔。
　　易阳问：“这个题……”
　　“是竞赛题。”
　　罗冰一面说，一面又取了另外一张试卷出来。
　　易阳犹豫了一下，有一个问题他其实很早以前就想请教罗冰了，但是前面一点的时间，因为他觉得自己还达不到那个水平……想了想，他说：“兄弟，你能不能跟我讲一下，竞赛的事情。”
　　罗冰微微一怔，“竞赛？”
　　“嗯……如果我要入门的话，应该怎么弄？”
　　“你入门……”罗冰微微思考了一下，说：“入门竞赛，嗯，你为什么想要入门竞赛？”
　　“为什么……这个很重要吗？”
　　罗冰微微一怔，他只是随意一问，想要走上学科竞赛这条路的，一般来说总是有一个理由的，比如他，纯粹就是因为爱好。想了想，笑起来：“倒是……不怎么重要。”
　　易阳点点头，斟酌一番，还是说：“我今天去了一趟一中。”
　　“一中？”
　　“高中部。”
　　“哦……”
　　“想考那里了。”
　　罗冰沉默了一下子，说实话，易阳的这个目标，有些吓人了。汉宁一中，哪怕是他也没有把握能考上的。但他对易阳的这个目标感到高兴，在他看来，定1000分的目标，哪怕只完成一半，也有500分。而汉宁一中和其他一流学校，差距几乎就是1000和500的距离。
　　“所以想学竞赛？”
　　“我听说，汉宁一中高中部，似乎每一个刚刚入学的学生，都会先选一门学科竞赛的路子，当然，不一定会走到最后，在高中三年里，慢慢发现自己不是这块料，然后改走普通高考这条路。但无论怎么说，这个是一块敲门砖。”易阳问：“现在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罗冰摇摇头：“怎么可能来不及……不过你想好入什么学科竞赛的坑了吗？”
　　“嗯……暂时还没有想好，准备后面慢慢了解一下。”
　　“我最擅长的是数学，那我先给你讲一讲数学吧。”
　　“嗯……”
　　“数学竞赛，全称是全国数学联赛联合竞赛，分为初中和高中两个阶段，我们一般称为初联和高联。如果是学科竞赛的话，我会比较推荐你先尝试数学竞赛。”
　　“一方面，数学竞赛含金量是五大联赛最高的，而且数学竞赛的某些知识对高考是很有帮助的，比如复数的三角形式，旋转坐标系，还有二试平面几何与圆相关的知识点迁移到其他圆锥曲线上用极点极线秒看定点等等。”
　　易阳眨眨眼……听不懂。
　　“另一方面，初中竞赛和高中竞赛的知识点联系紧密，初联的知识点主要是以初中知识为主，加上数论和组合两个板块的知识。同时，初联加深了初中的知识点和加入了不少高中数学的解题思想，但是基本上没有增加高中数学的校本内容，学习起来，会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并且哪怕最后没有走竞赛这条路，这个过程付出的努力也不会白费。但其他的科目就不同了，化学物理生物竞赛，是提前学大学本科的知识……”
　　易阳想了想，“那……就学这个吧。我应该怎么入门？”
　　“入门么……”
　　……
　　易阳还在和罗冰学习怎么入门学科竞赛的事情呢，袁华一脸懊丧地进来了。
　　易阳和罗冰都没有理会，继续探讨着关于数学竞赛的事情。
　　“自学完初中数学后，一边做初联，一边自学完高中数学，上高中继续搞竞赛很重要，初联是没什么用的，想要靠竞赛上大学什么的，必须要高联的才行，而且要进省队，如果参加不国赛的话，竞赛这条路就等于白走了。”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穿插进来：“我就该猜到，怎么可能可以跟老师拜把子……”
　　“你现在大概是什么水平的？”
　　“高联省赛已经拿到过金牌了，初三的时候我想去试一试国赛。不过初中生想要参加高联挺麻烦的，需要一点门路……哦，我当然有，爸爸的大学同学……如果你也有这方面的想法，我可以帮你。”
　　“呵……初中时期我能把高中数学自学完都不太可能吧。”
　　“话说易阳，你到底怎么出去的，我不怪你诓我了，你跟我说说吧。”
　　易阳叹了口气，转过来对袁华说：“你……要不然去外面跑两圈？你看你，都这么瘦了，当一个能跑的瘦子吧。”
　　袁华也叹了口气，“算了，不说算了。来，这个给你们两个看看。”
　　一边说着，袁华一边取出了一个叠得好好的……邀请函？
　　罗冰接了过来，靠在椅子上，“这是什么？”
　　“你们俩还记得那个大傻逼不？”
　　“呃？”
　　“孙奇明啊。”
　　“哦，他呀。”
　　“这个邀请函，他送来的。”
　　易阳和罗冰相视一眼。随后罗冰拆开了邀请函，看了看，递给了易阳。
　　“数学……竞赛？”
　　罗冰轻轻皱起了眉头。
　　袁华从刚才易阳给的麻袋零食里取了一包薯片撕开，吃了起来。“这个学校有一个数学竞赛社，背后也有老师辅导的，明天要搞一个数学竞赛……嘿！”袁华冷笑了一声：“特别邀请我们。”
　　易阳问：“答应下来了？其实没必要。”
　　没有必要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分个高低的。当然，这般想，完全是因为他的心智成熟。如果真是这个年龄的他，肯定不会认输的。
　　“他上次听到了我们在搞竞赛的事，所以这一次特意给我们弄了邀请函，这是挑衅。”
　　袁华说：“那小子这两天一直很不服气，跟他们班的一些人说我们的坏话，这个我不能忍。你们见过吃这种亏的贝吉塔么？不可能的，我必须让他知道，他的无知与渺小。”
　　罗冰说：“那你为什么自己不参加？”
　　“啊，我又不是数学竞赛玩家，这个我不行，但你行啊，呵……”袁华低头笑了笑，一副中二动漫男二号的欠扁模样：“你有你的学道，我有我的学道啊……”
　　易阳听得一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还真有这种完全不在意别人看法，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奇人。
　　罗冰无奈地叹了口气，能如何呢，参加吧。不过尽管是被动参加了，平时里罗冰也是一副沉静的模样，但不是说，他真的对装逼、打脸这种事情一点都不感兴趣，那大概不是人，是神仙。这是人性最原始的欲望，不太可能消灭的。如果可以吓英才的师生一大跳，那场景应该会很有趣吧？于是内心还是有一点小小的期待起来了。
　　……
　　第二天，如约来到了数学竞赛的教室。
　　是社团组织的，但题是指导老师出的，很公平。不过并没有什么观众，此时还是星期天，教室门口十分冷清。
　　罗冰他们三人在门口碰到了孙奇明。
　　孙奇明哼了一声，什么话都没有说，径直走进了教室。
　　现实中，哪有那么多的放狠话环节。
　　自从被袁华攻击为“大傻逼”后，心里当然是不爽了很久。但说实话，长这么大，还没有打过架呢，一时间孙奇明也找不到什么能够反击的点。只是在课堂外跟一些要好的同学说说他们几个人的坏话……但他也知道，没什么攻击性的。而这两天，罗冰一点一点地展示出了不输英才优等生的学习能力，班上一些人也开始主动接触那个戴眼镜的小子了，甚至还听说……有老师希望留下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反正就是，事情始终朝着让他不高兴的方向发展着。
　　终于逮到机会了。听说了他们三个人也搞竞赛，于是便想着，邀请他们参加这一次的数学竞赛，然后在这上面光明正大地打败他们。不能说是报复，但会让他很舒服。
　　他大概也明白，未来他们大概率是不太会有什么交集的，如果不能赢一次，这件事就会像一根刺，扎在身上让人难受很长时间。
　　罗冰也进去了，易阳和袁华在外面等。
　　大约只过了不到一个小时，罗冰就率先出来了。
　　袁华马上上前问：“怎么样？”
　　罗冰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袁华，摇摇头：“不该参加的……”
　　“嗯？”
　　“初联的题啊……”
　　“那……不是稳了？”
　　“呵……”
　　三人聊着天，一起走了。
　　……
　　成绩出来的很快，下午便已经出结果了。在英才数学竞赛社的展板上，贴出来了排名。
　　罗冰的名字赫然是第一。
　　当然，这不能说明罗冰的数学能力就已经可以傲视整个英才初中了。毕竟只是社团组织的一次小竞赛，一些厉害的人没有参加啊，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但无论如何，这一次他的确是第一名。
　　易阳，罗冰和袁华站在展板前，他们是最早过来的。
　　罗冰无奈地说：“没必要吧？”
　　“不行，我一定要亲眼目睹那家伙的表情。”
　　罗冰和易阳都微微叹了口气。
　　等了一会儿，易阳看了看时间，拉上罗冰，对袁华说：“要等你自己等，我们先走了。”
　　话音刚落，视野中就出现了孙奇明的身影。
　　袁华顿时一喜，赶紧跑了过去，站在孙奇明面前……
　　“哈哈，你知道那家伙入选省三好的依仗是什么吗？去年省高中数学竞赛，全省一共有五个初中生，只有一个初二学生，拿到了金奖，就是那家伙！呵，你是第四名，是不错了，但很遗憾，你还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呢。”
　　顿了顿，袁华低着头冷笑一声……
　　“毕竟，只有我才配做他的一生之……唔！”
　　被易阳给捂住嘴巴拖走了。
　　孙奇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旁边的一个同学也愣愣地问了一句：“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必须是！”
　　“不过……他刚才说的那个罗冰……”
　　随后，两人都看到了展板上第一列那个刺眼的名字。


第一百五十八章 男人的浪漫
　　入竞赛坑，一开始只是一个模糊的想法，听了罗冰的解释，逐渐有了一个概念起来。
　　思考了一下，易阳决定还是选择数学作为竞赛的学科。
　　如果只是论爱好来说，对物理是更感兴趣一点的，但正如罗冰所说，物理竞赛是大学知识，性价比……低了些。
　　竞赛，无论是哪一科竞赛，都对智商有极高的要求。这的确算是一条高考的捷径，但不是人人都能走这条捷径的。对于自己的智商到底能不能走通，其实心里面一点底都没有。
　　也做好了最终在这条路上失败的心理准备，那么数学毫无疑问是性价比最高的一条路了。毕竟，数学竞赛的内容还是以高中数学为基础框架的，哪怕最后数学竞赛上自己没有什么天赋，放弃了，也不算白学，高考的时候是用得上的。
　　接下来要考虑两个事情，一方面，是怎么学的问题。
　　对此，罗冰欲言又止一番，才给了一些建议。现目前要做好的事情，主要还是课本上的知识。
　　要入门数学竞赛，课本上的知识，肯定要超前学习。罗冰现在已经能在高联题目中拿到江南省的金牌，虽然没有入选省队，但实力对比同龄人已经堪称恐怖。这也差不多意味着，以他的数学水平，现在就参加高考也能拿到高分。这是令人羡慕的天赋。而自己没有那么高的智商，只能一点一点地去打基础。先从初联竞赛开始，一步一步来，不着急，把基础打牢固一些。等到了高中阶段，再去尝试高联。
　　另一方面是怎么参加比赛的事情。数学竞赛，大概也可以看做是一个升级打怪的换图游戏。
　　回想起罗冰的介绍。
　　“最初级的是预赛，每个省自己组织，鱼龙混杂，每年有上万人参加，能通过预赛的，江南省差不多有上千人。接下来是省联赛，这个阶段就算是真正入门了，省赛会评选出一二三等奖，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省金牌银牌和铜牌……目前我就在这个位置。”
　　“同时，会选出省队名单，参加国赛。竞赛这条路，只有进入省队了，高考的时候才有助益，无论是保送还是强基计划什么的，这个是敲门砖。”
　　“接下来，就是国赛了，选出国一二三。550名省队选手中选出前60名，进入国家集训队，并且获得保送资格……”
　　“当然，还不是终点，站在国赛的巅峰，接下来要为国出征了，全世界最有含金量的数学竞赛，当然是国际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简称IMO，象征着世界数学竞赛的最高水平、最高规格、最高荣誉。”
　　“只能派6个选手参加。到了那一步的，是真正的大佬，我们国家的数学竞赛成绩向来不错，清北也是抢着要的。”
　　省赛国赛什么的，太远了，能走到那一步的，一定是自小便显示出惊人的数学天赋，那个层面已经不是靠努力就能达到的水平了。
　　但是省赛还是可以尝试奋斗一下的。
　　……
　　交流生活动只有短短的两周时间，很快就接近尾声。
　　当然没有指望过在这里要交到什么朋友或者一定有多么丰富的收获……不现实的，所以这段时间表现得很低调，基本上没有主动去和这个班上的人有什么互动，无非就是甘甜过来骚扰一下，他敷衍一下，以他的段位，哪怕是敷衍，也不会让人察觉出来。
　　易阳并不是一个冷漠不重感情的人，但对待初中的这种过客，以他成年人的视角，实在很难将他们视为特别重要的人。
　　当然，这些在其他人的眼中就成了“高冷”的代表。
　　临走时，意外收到了两份小纸条，都是QQ号码，意义不言而喻。他笑了笑，揣进兜里。
　　短暂的交流生生活到此结束，坐上学校的中巴车，他望着一中高中部的方向沉默不语。
　　时间，还长呢……
　　汽车缓缓发动。
　　……
　　时间流逝。
　　转眼从汉宁回来，一下子就过去了几个月。
　　时间从夹杂着末冬冷意的初春天，不知不觉就过度到了夏天。学校的景观一年又一年，除了那座因为马东犀的缘故修建起来的球馆，其他种种，没什么肉眼可观的进度。学校的生活，便是不断重复着昨天的生活，接触相同的人，做相同的事，低头沉浸下去，每天其实过得并不算枯燥，但一抬头，就会愕然地发现，时间怎么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呢……
　　学生时代，是小河潺潺流动的，也是快如箭矢眨眼不现的。
　　到了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身份。
　　说起来挺好笑的，关于身份的认知，整整一年时间才完全适应。
　　啊，一整年了。
　　期间奶奶病了一次，吓坏了易阳，好在去医院里看了看，没什么大问题。老人上了岁数是这样的，哪怕没有什么大毛病，各种小毛病不断。这一回说什么也将奶奶送去了乡下二叔哪里，他实在无法继续坦然接受奶奶的照顾了。
　　于是接下来的生活，成了没有监护人的独居。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这实在是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当然，在外人眼中就很不可思议了。有一回请罗冰骆落月他们几个人到家里来玩，所有人都对他一个人独居这件事表现出了极大的敬意。
　　学习按部就班，似乎自己的上限就在那里了，期中考试终于杀到了第12名，到了这个程度，往前进一名都会显得十分艰难。
　　而这一次也是首次将骆落月和宁枝馨超过了，在班上排到了第二。当然，也有一点点运气的成分在里面。原因是开始钻研数学竞赛的东西。用罗冰的话来说，这个阶段自学还是可以的，但自学这条路，到了省赛差不多也就到头了，后面是必须找人带的，培训机构或者老师什么的，都可以，但必须有。
　　初中的数学知识已经学完了，做了一些竞赛题，提高很明显，上次期中考试的时候，碰到了一道偏竞赛的难题，被他给解出来了，也就是那一题，成了反超骆落月和宁枝馨的关键。
　　如今，是真正的尖子生了。
　　不由得惘然。
　　回想一年以来的生活，付出的汗水，转变，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朝着他完全不知道会通往什么方向的地方去了。
　　骆落月对于他超过自己这件事表现得愤愤不平，从那一天开始竟然不看漫画了，甚至有一段时间上课时也不会主动过来搭话，做出了一副势必要追上甚至超过的架势……呵，还是少女心性，挺有趣的。
　　暂时，就这么多。
　　初中的学习生活里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波澜，但时间一久，关于这方面的记忆就都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留下的只有不断地学习，重复昨天的事情。
　　学校已经放出了消息，下学期将成立一个网络班，网班的远端是汉宁一中初中部……也就是甘甜他们的那个班。而这学期的期末考试成绩，将作为进入网络班的依据。有志气的学生，都开始动起来了，易阳自然也不例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考入网络班。
　　这大概会是第一个人生的小分叉路口。
　　……
　　这一天，和赵强打完了篮球，一起坐在篮球架子下面休息，听他聊了一些事情。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扯得很长很长。
　　马思雨和邱果然买了几瓶饮料过来，平时打篮球的时候，马思雨喜欢默默地站在旁边当观众，而邱果然也知道马思雨喜欢易阳，很喜欢，心里微微叹一声，傻姑娘。
　　将汽水丢给两人，易阳拧开了一瓶，喝了一口，叹了口气：“这样么……你怎么想？”
　　赵强苦笑一声：“说实话……不知道该怎么想，所以想听听你的建议。”
　　最近，赵强遇到了一个人生难题。
　　事情要从他上学期跟易阳他们拿到了篮球比赛的亚军说起。自然的，那一次的比赛给了他极大的信心，而且和易阳聊过了，虽然未来关于是否能走体育这条路的前景还不显得明朗，但是毫无疑问，在此时迷茫的生活中，算是一缕可见的曙光了。
　　但是……
　　赵强的父母并不太懂这个。他的父亲是帮别人开车的司机，母亲在县上到处找一些零工打，并不是家境很好的家庭。在他的父母眼中，体育甚至算不得一条路……他的父母还是希望，好好考高中，能考的上就继续读下去，将来读个什么专科，学个什么手艺都行……总之想法很朴素，将来总不至于把自己饿着。
　　体育，在赵强父母眼中，当不了运动员，有什么用？他们对赵强有没有运动天赋这件事，没有概念，没有丝毫的概念。
　　易阳知道，如果历史没有发生改变，赵强将来的命运便是放弃了体育这条路，然后读一个普通的高中，泯然于众……至于最后他变成什么样子了，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了。
　　易阳说：“我建议么……我建议你听吗？”
　　赵强微微一怔，“你说啊。”
　　易阳站了起来，咕咚咕咚将汽水喝光，然后奋力一丢，将瓶子扔得老远老远。眯着眼睛望着瓶子落地后翻滚、碰撞地面，一边开口……
　　“要我说啊……去他妈的篮球梦，打什么篮球呢！反正又出不了头。”
　　赵强愣住了。
　　易阳没有回头，继续望着那边的夕阳，说：“赵强，你成绩普通吧……平时算是得过且过，能上县一中吗？不能吧……二中，嗯，去年高考，二中文科最好成绩是501分，理科497分，全校上本科线的，30多个人，你进去以后，能到前30吗？我觉得悬……所以，不打篮球的话，你将来大概会读一个大专吧。”
　　赵强皱起了眉头。
　　“然后，去读三年大学，出来找工作，娶妻生子，这辈子就这么过去吧。如果你选择篮球呢，可能扬名立万，也可能饭靠它都吃不起。对，别选篮球，风险太大了，反正还是那句话……去他妈的，篮球梦。”
　　“我……”
　　“可是你想过没有啊，你是真的有天赋的啊。你记得那家伙吗，邱果然老爹的学生，那个罗杰久，他的天赋比你高吗？我们初二拖着个邱果然跟他们一队高中生打得有来有回，记得你当时对他喷的那句垃圾话吗，我看不出来，你到底天赋在哪里。”
　　“但，他比你敢。”
　　“但我……易阳，你不懂，我家……”
　　易阳摇摇头：“不用解释了，都说了嘛，去他妈的篮球梦呢。”
　　赵强沉默了，此时邱果然和马思雨都走了过来，奇怪地望着两人。
　　易阳转过来，认真地看着赵强，说：“有些事情，取决于你自己。”
　　此时的易阳，背对着夕阳，光线从背后照耀过来，身影镀金边，却看不清脸。
　　马思雨在一旁看着此时的易阳，帅极了，于是心情不冷静了，极不冷静，眼睛里全是闪烁的小星星，脸上的笑容泛着甜，像是湿热夏天里的一个喜之郎果冻。
　　邱果然沉默地看了一眼马思雨，默默叹口气。
　　易阳继续说：“你为什么会觉得你的父母说的一定是对的？大概有些冒犯……我说的也不一定对，但是，我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你应该听你自己内心的想法。”
　　赵强张了张口，眼睛里有那么一瞬间燃烧起了某种东西，但转瞬即逝，只剩下了黯淡。摇摇头，“易阳，你不懂我家的情况……”
　　易阳叹了口气，有些生气地说，“既然你已经有答案了，还听什么我的建议？我没有建议，你放弃篮球吧。”
　　“我……”
　　马思雨和邱果然相视一眼，准备去安慰一下赵强，就在这时易阳过去捡起了篮球，转过来对赵强说：“你在篮板下面站好了。”
　　赵强露出了迷惑的表情，“干什么？”
　　易阳皱着眉吼了一声：“让你站好就站好，哪儿那么多废话！”重生以后向来温和的他如此一声呵斥，竟然颇有一股让人害怕的气势。
　　赵强便皱着眉头撑地站了起来，慢吞吞地往篮板下面走去，就在这时那边的易阳突然朝着这里冲了起来！
　　赵强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易阳已经杀到了他的面前，冲击的势能在这一刻转化为向上跳跃的爆发力！随赵强后下意识地护住了要害部位——
　　“轰！”
　　赵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篮球在他头顶的篮筐炸裂，他的耳朵嗡嗡作响。
　　易阳完成了这一个勉强的隔人扣篮，踉跄落地，随后嗤笑一声：“呵……怪不得呢，原来这么软了。”
　　马思雨和邱果然目瞪口呆地望着易阳。
　　“软？”赵强才回过神。
　　“软蛋。”
　　赵强怒了，一拍地站了起来，过去默默地捡起来篮球。
　　易阳饶有兴趣地说：“准备还一个？”
　　赵强缓缓向后运球，开始加速，“我只是想……”
　　下一刻已经到了易阳面前完成了合球。
　　“软蛋。”易阳做好了防守的姿势。
　　“告诉你……”
　　“轰！”
　　两个体型修长的初中生，在空中完成了一次惊人的对抗，随后一个人倒飞了出去，一个人单臂将自己挂在了篮筐上。
　　赵强挂在篮筐上，睥睨易阳，“这才是隔扣。”
　　易阳已经仰面躺在了地上，望着赵强。
　　四目相对。
　　随后，易阳先笑了，接着赵强落下来，也开始笑，随后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马思雨和邱果然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相视一眼。
　　“这就是男人的友情吗，感觉好酷……”马思雨望着易阳说。
　　“嗯……是男人的浪漫啊。”邱果然说。
　　笑过之后，赵强过去将易阳拉起来。
　　“你已经能扣篮了……”
　　“勉强。”
　　“呵……”
　　“带你去见一个人。”
　　“嗯？”
　　易阳转过身望向了邱果然，“你爸在家吗？”
　　“呃？在……在吧。”
　　易阳转过来对赵强正色道，“去见见吧。”
　　赵强默然，露出了一丝犹豫，但随后还是点点头。
　　……
　　邱果然的父亲邱帅给赵强的评价是……
　　“上限打职业，下限篮球爱好者，取决于你自己的态度。我说的态度，不是说训练态度，而是你是否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从邱帅哪里出来，已经是傍晚十分，两人一起走在街道上，风吹动腿毛，像是姑娘的手在撩人。
　　赵强说：“易阳……我决定了。”
　　“嗯。”
　　“易阳……谢谢你。”
　　“嗯。”
　　“还是不打篮球了。”
　　“呃？”
　　“哈哈……开玩笑的。”
　　“呵。”
　　路灯下两人，慢慢走远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喜欢张卜寿？！
　　张卜寿家的养猪场已经开始投产了。邀请过几次，请易阳去他们那里体验一下生活，被易阳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并且踹了他一脚：“别老想着我给你打黑工。”
　　易阳知道，这段时间养猪厂的事情比较多，他常常被抓去帮忙，偶尔到学校的时候还有一股猪身上沾染来的暧昧的味道。
　　最近张卜寿终于从张雪芬的阴影中解脱出来了。能够将一个男人从对某个女人求而不得的地狱中拯救出来的，必然是另一个女人。
　　易阳说：“你只是从一个地狱跳到了另一个地狱里去。”
　　张卜寿说：“以前我是天使，对地狱水土不服，现在我当魔鬼了，我如鱼得水！”
　　易阳盯着张卜寿看了半天，认真地说：“魔鬼？有你这么肥的魔鬼吗？”
　　“我……我是阿斯蒙蒂斯不行吗？”
　　“……”
　　距离这一学期的期末考试没有多长时间了，易阳已经将所有重心都放在了学习上，这种关键的节骨眼上自然不想再去因为别的事情来打乱自己的节奏。所以哪怕是周五放学，张卜寿拜托一起去见他的新晋被舔对象时，易阳也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张卜寿眼泪汪汪地说：“兄弟，你要我给你跪下吗？”
　　“那倒是不用，反正跪了我也不去。”
　　张卜寿深深地叹了口气。
　　易阳无奈地说：“好吧，你跟我说说，那个女生是谁？又怎么把你迷住了？”
　　张卜寿说起这个顿时就兴奋了，拿出他几百元的国产低音炮手机，翻出一张像素极低但勉强能看的照片给易阳。
　　瞟了一眼，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背影，花枝招展地站在一个山坡上。易阳说：“嗯，说，怎么认识的？”
　　张卜寿说，有一天晚上，他偷偷跑出去到黑网吧上网，恰好遇到了停电，出来的时候一大片区域都陷入了黑暗，黑网吧又开在一个旮旯角落里，等许多人离去后，有一个惊魂未定的姑娘叫住了他。
　　易阳哼了一声，“上黑网吧的小姑娘？”
　　“你别打岔。”
　　张卜寿继续说，他把姑娘从网吧解救出来，小姑娘说有夜盲症，一直都拎着他的衣角，于是他顺势就带着小姑娘出了巷子。
　　巷子口有一个烧烤摊，尽管停电了，却不影响香味四溢，于是顺势请姑娘吃了个夜宵。吃夜宵时，张卜寿说小姑娘十分健谈，两人聊的很来。但易阳觉得主要是张卜寿实诚，估计是人家随便问一句“你家里人怎么样啊？”张卜寿就把祖上三代的情况都交待清楚了。
　　吃完了夜宵，月色撩人，又十分聊得来，小姑娘说怕黑，于是张卜寿又顺势将她送回了家。
　　小姑娘住在老城区，家门外的巷子幽深黑暗，黑夜正张开它的黑盆大口，于是张卜寿顺势将她送到了楼下。
　　易阳说：“我猜，她的父母肯定不在家，她们家里的有热茶，有零食，还有一张细软的大床，接下来，你有没有顺势牵着她上楼，然后在她们家过一夜？”
　　易阳的话顿时让张卜寿的脸羞成了五月天的红富士，随后恬不知耻地嘿嘿笑了笑：“那……那倒没有。”
　　“废话，我当然知道没有。”
　　“她留了我的qq号，第二天就把我加上了。我第二天在网吧和她聊了很久，她说她是初一一班的，比我们矮一级。我问她在哪里上网，她说就在昨天的网吧，我愣了愣，站起来在网吧里转了一圈，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她，她正缩在那里吃泡面。”
　　“我说，好巧啊，她说就是哇。”
　　“所以你就爱上她了？”
　　“嘿嘿……我们约好了，今天下午见一面。”
　　易阳说：“你要见就见吧，干嘛要拉上我？”
　　“我一个人有点紧张……没这个经验。”
　　易阳说：“我有经验吗？”
　　他真有。
　　张卜寿愣了愣，说：“你……你倒是也没什么经验，但我觉得带上你成功率要高一些。”
　　易阳指了指自己的脸，问：“你看这个。”
　　张卜寿憨憨地盯着易阳的鼻子，说：“呃……黑头？”
　　易阳翻了个白眼，说：“是脸，你觉得我帅吗？”
　　“帅！”
　　“你不怕你的情人喜欢上我吗？”
　　“不怕。她配不上你。”
　　“咳……”
　　张卜寿又开始央求易阳：“所以兄弟啊，我的终生大事，全靠你了。”
　　“你就为了她移情别恋了？所以张雪芬怎么办？”
　　张卜寿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个……都是男人，你懂嘛，你懂嘛。”
　　“不懂。”
　　“靠……就是，备胎嘛。”
　　“哦，张雪芬是你的备胎？”
　　张卜寿竟然理所当然地点点头。
　　易阳只嘴角微微抽搐。话已至此，毕竟张卜寿已经将他的老底给掀了个干干净净，不去也真是说不过去了。他想，自己就不该问的，知道的太多，麻烦。
　　“所以，她叫什么名字？”
　　“她说叫小叶。”
　　“小叶？”
　　……
　　见到小叶的时候，易阳差不多整个人都懵了。
　　另一个时空，太熟了。
　　她不仅叫小叶，还叫叶金玲。跟她熟，倒不是因为跟她有什么情感上的纠葛，而是因为她是叶娉婷的妹妹，亲妹妹，另一个时空，她差点成了他的小姨子。
　　几乎只是一瞬间，易阳就在心里否定了这门亲事。
　　倒不是因为叶娉婷的原因，而是因为叶金玲这个女生……
　　那个时空，叶金玲仗着自己打架凶悍的名头，没少在外面惹事，有一回将一个同年级的小姑娘欺负了几次，课都不敢来上了。后来随着年龄逐渐长大，她迷上了网游，疯狂充值，没少找易阳要钱……如果这些都只能算是年少不懂事的话，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则是让易阳彻底看轻了她。
　　那是后来许多年后，他和叶娉婷分手后的某一天。回到县城办点事，因为当时房子都卖了，便住在一个旅馆里，半夜突然被吵醒了，旅馆对面的酒店里，一个原配将他四十多岁的中年老公捉奸在床，大闹一番。
　　当时他看到，那个被捉奸的女人似乎很累，披头散发，尽管衣衫不整地坐在那里，却在原配女人的辱骂声中点燃了一支烟，一股脑将烟吸尽。凌乱的头发中，忽明忽暗的灯光里，刹那见看清了她的脸，他几乎可以断定，那就是叶金玲。
　　而那时，叶金玲已经离过两次婚了。
　　此时，这些事情都还没有发生。叶金玲也肯定不是后来那个女人，但如果不发生某个特别重大的变故，她的性格为人大概率不会发生特别大的变化……至少易阳目前没有感受到他这只小蝴蝶对叶金玲的人生有什么影响。
　　易阳可以断定，张卜寿是hold不住叶金玲的。
　　这个此时看上去还没什么特点的女生，将来能把张卜寿吃死。最坏的结果是，从此套牢胖子，在外面哪怕风尘一百次，玩累了，最终胖子欣然接盘。
　　张卜寿开始介绍易阳：“这是我兄弟易阳。”
　　叶金玲此时并不认识易阳。
　　虽然，前面易阳追过叶娉婷，但是那时叶金玲还在读小学，况且这种事情不太可能跟弟弟妹妹说的。
　　见到易阳的一瞬间，叶金玲愣了愣，然后低头说：“你好……”
　　易阳攀住了张卜寿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换一个吧。”
　　张卜寿愣了愣，“啊？”
　　“我帮你追张雪芬。”
　　张卜寿迷惑地转过来望着易阳。
　　叶金玲看着面前的两人窃窃私语，小声说了一句：“张卜寿？”
　　张卜寿听到这句话，简直像是被打开了开关一样，瞬间答应……易阳看到这一幕就知道，毁掉这门亲事，任重道远。
　　当天的活动易阳全程没怎么说话，偶尔插两句嘴，精准地打在叶金玲的痛点上，好几次问的她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但张卜寿毫无察觉。
　　易阳感到有些痛心。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易阳一面不放松学习，一面开始关注起了张卜寿的情感生活。
　　真是挺累的。
　　当然，除了旁敲侧击的一些暗示，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破坏。一方面的确是找不到什么合适且正当的理由。此时的叶金玲只是一个喜欢上网的普通女生，甚至连欺负别人的事情都没有做过。
　　当然，并不会认为她在这一世没有自己的这个“靠山”了，就会变好了。只是说，大概会去找另一个靠山或者其他方式什么的。
　　期间也暗示张卜寿去追张雪芬，并且保证有他帮忙，肯定能成功。但是张卜寿却十分嚣张地说：“我已经背叛了一次，不能再背叛第二次！”
　　易阳忍不住踹了张卜寿一脚，恨铁不成钢地说：“别侮辱背叛这个词语了，你不配。”
　　换个人舔。
　　不过，易阳突然对自己的事情这么上心，还是让张卜寿颇为感动的。他觉得，能拥有易阳这种好兄弟真是一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又因为易阳似乎反对自己喜欢叶金玲，心里认为大概是好兄弟害怕自己遭遇第二次感情上的打击，感动的同时心里却颇为得意。因为最近他自认为跟叶金玲进展很不错，比起当初和张雪芬的进展太不错了，心里暗暗发笑，看走眼了啊兄弟！
　　自然不可能将事情的重心放在这件事上，易阳发力了几次，看不到成效，反而不知道为什么，事情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了，于是索性不上心了。心想着，日子还长，未必需要那么悲观，将来高中大学一过，两个人不一定还能保持联系。
　　到时候想办法帮张卜寿把志愿填得远一点，他凶狠地想。
　　距离期末考试时间越来越快，但事情却是一件接着一件地来了。
　　这一次是关于钱的，使得他不得不郑重其事。
　　现如今他其实已经不缺钱了。
　　相对而言。
　　家里的收入，都在奶奶的银行卡上，如今基本上需要的话，都能去取，零零总总有六万多的存款，是这几年门面的租金，奶奶省下来的。当然，不缺钱不是指的这个。
　　而是易阳自己挣的。
　　学校的奖学金，后来又有两次，一共加起来有一千块了，然后是省三好学生正式下来了，县上和学校分别奖励了一千元，同时还有宣传部用他的《孤勇者》给了三千块。
　　六千块，对于一个学生来说毫无疑问是一笔巨款了。
　　这个年代，去银行办理银行卡还不需要年满18岁，他拿着身份证办理了一张，把钱全部存了进去。
　　但是比起接下来的收入，六千显得有些不足挂齿。
　　《孤勇者》的版权，有人找上门来了。
　　是一个国内知名的唱片公司。
　　因为孤勇者这首歌上了江南省卫视，又因为前期那个宣传片的发酵，总算在一定的程度上，推动这首歌有了更高的商业价值。
　　易阳对这一块的认知基本上算是空白的。当对方联系到他，提出授权合作时，第一反应并不是惊喜，而是纠结……
　　因为前一世在网上刷到了太多大公司靠着高段位的法务和资本欺负创作者的视频了。对法律一窍不通，对版权音乐也一点都不了解的他，自然担心。
　　这是一个赚钱的好机会，但是害怕自己被坑。
　　这一世首次遇到的大困扰。
　　思来想去，他决定去请教一个专业人士。然后想到了骆落月……的爸爸。
　　骆正伟是警察，而且，他有律师职业资格，俗称A证。
　　应该挺稳的。
　　当然，其实有一个更好的选择，那就是姜黎黎，她自己能接触到那个圈子，父亲又是律师……但易阳并不是那么想要麻烦她。对她始终有一种亏欠的感受，他骨子里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此时没有办法“偿还”那份亏欠，就尽量不去给她添新的麻烦。
　　易阳跟骆落月说了想要见见他父亲，但没有说为什么。
　　骆落月愣了愣。
　　她当然是知道易阳创作那首歌曲的事情。她觉得她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便有了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当然是很佩服易阳啦，不过并不会因为这件事就觉得，好厉害啊，然后产生了距离感……虽然说，那首歌都拿到江南省的晚会上去唱了，却因为宣传部也好，易阳本人也好，都没有高调地张扬过这件事，哪怕大城市里有过一些报道，却没有在清河县掀起过多的波澜，只是偶尔有人听说了，感叹一声，“好厉害啊。”
　　易阳很低调。
　　于是骆落月就会觉得，这件事，她是为数不多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就会很得意。
　　此时听到易阳说要见自己的父亲，大概能猜到一点点目的，这件事上她觉得自己也有参与感和成就，便欣然答应。
　　“今天下午，本来请周粥去家里吃饭的，你也一起吧。”
　　“呃……也行吧。”
　　下午的时候，周粥看到易阳和骆落月一起过来了，愣了愣：“欸，你们怎么一起？”
　　“他去我们家蹭饭……”
　　“呵。”
　　“哦……”
　　三人一起走。
　　周粥是个话痨，但是去骆落月家的路上，反常的没怎么说话。
　　易阳有些疑惑，但没问。
　　骆落月叹了一口气，说：“哎呀，别想这个了……有什么啊。”
　　小胖妞摇摇头，颇为深沉的说：“你不懂……”
　　看到易阳好奇的目光，骆落月忍不住想要全盘托出，但犹豫了一下，看向了周粥，问：“可以跟他说吗？”
　　周粥的脸顿时就红了，红得像沾着露珠的水蜜桃……摇摇头。
　　骆落月说：“其实没关系，他的嘴巴很严的！”
　　易阳一听，连忙摇头：“算了别跟我说。”
　　骆落月不满地哼了一声，然后对周粥说：“他能帮你呢？不对，应该说，他是最能帮你的人了。那个憨批最听易阳的话了。”
　　听到这里，易阳几乎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从骆落月含糊不清的字句里拼凑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思维不经大脑就传递到了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随后脱口而出一句话——
　　“喜欢张卜寿？！”


第一百六十章 老不正经与小不正经
　　“你喜欢张卜寿？”
　　街道上人来人往，没有人会特别关注三个小孩。易阳、骆落月和周粥三个人，正在友好地交谈着。
　　“我……没有！”周粥红着脸说。只是这声反驳，怎么听都不像很有底气的样子。
　　当然没什么可信度。
　　易阳也感觉自己有一些失态了。细细一想，其实早就有一些端倪可以预见这个结果，只是没有将周粥体现出来的小心思当做一回事。
　　这说明了一个人间道理：如果长得不好看，你连成为八卦的资格都没有。
　　挺残忍的。
　　但这倒不是在嘲笑周粥。易阳觉得周粥是一个很不错的姑娘。小姑娘除了胖一点，其他各方面都挺好的。
　　周粥人如其名，是一个软软糯糯的女孩儿，胆子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怕……”做事情慢条斯理，说话慢条斯理。
　　人很善良，没有许多富家女刁蛮任性的毛病，有一回大家一起在家里看录像电影，女配角死了，大家都只是觉得心情有些沉重，一瞥周粥，只有她一个人嘟着嘴，在那儿偷偷地抹眼泪。
　　不过，不能算是很自信的女生。
　　明明家庭很好，但或许是因为胖吧，总能感受到她在很多时候说话呀，做事什么的没有什么底气。
　　然后，是骆落月最好的朋友。
　　周粥人很大方，当然也有一个原因是家里挺“有”，偶尔他们一伙儿的需要出钱做什么事，她都是那个最慷慨的。当然，也因此班上有些人会占一下她的便宜，让她带东西的时候贴钱啊，她的零食总会被要一点走啊什么的……骆落月对此当然是愤怒的，也和班上其他人吵过架，周粥只是弱弱地说：“其实……没什么关系。”
　　周粥不害怕吃亏。她说：“爸爸说做人要大方一些，要多交朋友，别让别人觉得你是个小家子气的人。”
　　骆落月曾经反对周粥，说：“你对那些人大方有什么用？大家只是……嗯，利用你，图你兜里的钱。”
　　周粥却说：“我觉得爸爸说的对。”他爸爸做生意的哲学是，许多人占了你的便宜，你的确是亏的，但是换个角度想想，总有人会因为这个觉得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只要因为这个交到了一两个真心的朋友，你就是赚的。别人为什么跟你老子我做生意？就是因为合作伙伴都知道我为人耿直，不掺假，不小气，比如，吃饭结个账，多小的一件事，好像吃亏了，但隐藏的收获不是一顿饭钱能衡量的，因为这些印象慢慢形成了，某一天签了一单生意，就什么都赚回来了。人啊，不能只看眼前一点点利益的。
　　骆落月说：“那是生意场上的事……不能这么套的……”
　　周粥则说：“不啊……我觉得，比如，我不怕吃亏，才能交到你这么好的朋友。”
　　骆落月就没法反驳了。
　　人总是相互的。
　　所以，骆落月对周粥的事情特别上心。
　　她呀，当然不会劝什么“这个年纪要学习啊”之类的话。周粥不开心，她也会难过。
　　一开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骆落月也觉得很离谱。那个……那个，死胖子，有什么好的？
　　也劝过了，她觉得以周粥的条件，张卜寿他配不上。
　　但是却被周粥教育了。
　　周粥说：“张卜寿啊……是挺胖的，也有一些缺点，但是他有好多好多优点呢。”
　　“他有什么优点！”
　　“不是啊……比如，嗯，他很讲义气，以前大家都不喜欢易阳，他也不离不弃，跟他在一起的女生，应该不用担心背叛吧？然后人也很单纯，没什么坏心眼，很踏实，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憨憨的，但我们那次不是去他们家了嘛，有些又脏又累的活，他老爸让干他就干，一点都不打折扣。人很温柔，感觉他肯定不会欺负老婆……嗯，还有，还有，他很勇敢啊……我觉得，假如是他喜欢的女孩子被欺负了，他会站在前面保护的……”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脸也越烫了。
　　骆落月目瞪口呆，久久无言。
　　“你……算了……唉，那，你打算怎么样？”
　　“不知道啊……”
　　“我的意思是……总要有一个方向。”
　　“方向？”
　　“要么就是暗恋，要么就跟他在一起了嘛。”
　　“呀……害羞。”
　　“唉……”
　　……
　　此时易阳摸着下巴，看了看骆落月，又看了看周粥……挺好的。
　　……
　　骆正伟请易阳和周粥坐下，又倒了水，随意问了几句学习的事。
　　周粥不好意思地说：“嗯……全年级300多名……”
　　骆正伟说：“还是很不错了。”
　　易阳正要回答，听到骆落月不满地对骆正伟说：“爸，你问这个干嘛啊。”
　　易阳现在排名在她前面，很不爽啊。
　　易阳笑了笑：“比前面进步了一点。”
　　“那挺好的……”
　　骆正伟往旁边坐了坐，点燃一枝烟。骆落月皱起眉头：“爸，你又抽烟！”
　　骆正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烟掐灭了。又问易阳：“小易抽烟吗？”
　　易阳笑笑：“不抽。”
　　“嘿，别学这个，比如我，沾上了就不好戒了。”
　　骆落月进去帮妈妈做饭了，周粥在骆正伟和易阳中间待得不自在，也跟着进去了。骆正伟见状，又将那支熄灭的烟捡起来点上了。
　　两人随意聊了聊天。话题是骆正伟找的，说上次的那个《孤勇者》，随着歌曲引起的波澜越来越大，骆正伟不得不收起了前面一点时间的轻视……
　　其实说轻视也不太妥帖。骆正伟还是挺佩服易阳的，尽管他不懂音乐，或是说，正是因为不懂音乐，才会觉得。这首歌不会是什么很厉害的歌。顺耳，听起来朗朗上口，但是那些儿歌也很朗朗上口啊，不能说那些儿歌就很厉害吧？现在想来，佩服易阳的运气好，同时觉得自己基于人家年龄的判断……低了。
　　他制作的宣传片，配合上那首背景音乐，效果显然不错。省上的法制频道连续播放了很长时间，也顺利拿到了这一次比赛的金奖，除此之外，还让县上的宣传部也收获了不少政治资本……当然，某种层面上也是属于他的，尽管他不追求这些东西，但有总比没有好。
　　都是意外之喜。
　　这首歌，也是有功劳的。
　　从某种层面上看，易阳算是他的一个贵人。
　　此时，骆正伟一边和易阳聊天，一面也在默默观察他。类似这样的观察，其实在他们第一次交谈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方面是因为职业习惯，一方面则是好奇。
　　哪怕接触了好几次，但还是对这个少年感到好奇。尤其是随着了解加深，一点一点地，易阳的形象轮廓清晰起来，这种好奇就越多。
　　会写歌，会弹吉他，会唱歌，会打篮球，成绩也很不错……拿出来一项，就是一个不小的闪光点了，但最难得是，有这么多优点，为人却很低调，不显山不露水，这样说显得有些古怪，但确实如此。一般这种岁数的小孩子，有一点点优点，大人们夸奖一两句，就会兴奋得不得了，哪怕嘴上谦虚，其实神态早就出卖了内心的兴奋。而更多的少年更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自己身上的一两个闪光点。
　　但是易阳就是不同，跟他聊天，夸奖的时候只是笑笑就过去了，如果你不主动问他，他也绝对不会拿那些闪光点出来说，就算说，也只是“嗯，就是会一点点的，其实，不怎么务正业了……”
　　只有谈到学习的时候，易阳的眼中会出现一些其他的东西。骆正伟还发现，跟他说自己当年考政法大学的事情时，他会很佩服，“得考不少分数吧……骆叔叔你真厉害。”
　　反而是，和学习没有关系，但在这个岁数的少年应该感到很酷的那些东西，这小子不怎么感冒。
　　怪少年。
　　但，挺好。
　　骆正伟没有在女儿那里问过易阳的信息，聊天便会问一些他家庭的事情，也了解到几个关键词，孤儿……心里不由得有一些，佩服。
　　从易阳这个少年身上，其实颇能看到当年自己的影子。早熟，性格沉静。骆正伟说：“有空多来我们家坐坐课，你和落月的成绩都很不错，可以交流交流学习上的经验。”
　　并不怎么害怕易阳和自己的女儿早恋……其实他的思维是比较开放的，当年考上政法大学，骆正伟的成绩当然很好，学习能力很强，也能接受很多新鲜的思想。在他的认知中，其实没有“早恋”这种说法，恋爱就是恋爱，无所谓早或者不早。
　　他觉得骆落月还不懂什么叫喜欢，但在引导下，她有正确的爱情观，所以他并不担心现在她会因为早恋这种事情耽误学习，后面等她慢慢长大了，顺其自然吧。
　　“嗯，然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也可以找我。”骆正伟说。
　　易阳犹豫了一下，说：“还真有一件事……”
　　骆正伟微微一怔，笑着掐灭了快要燃尽的烟头：“说说看吧。”
　　易阳想了想，说：“想咨询一下关于版权的事情……”
　　骆正伟眉梢微微一挑。
　　……
　　“音乐版权主要分为词曲版权与录音版权。这两个要分开来说，词曲版权归词、曲作者所有，录音版权获益方包括唱片公司、歌手、词曲编曲等。”
　　骆正伟正在给易阳科普一些关于音乐版权的事情。他过了司法考试A证，一些理论上的东西当然是懂的，但是毕竟不是律师，在操作的层面，没有什么经验。但作为警察有一个优势是，能够接触到律师圈。一个律师，尤其是刑辩律师，如果要过得舒服，不可避免要和公检法处好关系，一来二去，骆正伟也能认识很多律师朋友。
　　易阳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所以，你准备把这首歌的版权卖出去了？”
　　“嗯……”
　　“急吗？”
　　“嗯……有点。”
　　骆正伟说，“那这样吧，我打个电话帮你问一下。”
　　说着，就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很快，就和电话那头的人聊了起来。寒暄几句，切入正题，“老胡啊，跟你咨询几个关于版权上的问题，你经常和那些娱乐公司打交道，是这方面的专家……”
　　“哟，出书了？”
　　“少来。是这样的……”
　　问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
　　“但很遗憾的是，一首歌真正赚钱的，还是音乐制作和出品两个主体。当然，这个也比较好接受，一首歌如果要制作精良，可能花费上百万！宣传发行也是个大头支出，成本高意味着风险高，但只是卖词曲版权，其实可以说是没有什么风险的，所以一首歌能让词曲创作人赚到的钱，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多。”
　　“当然，如果是自己录出来的话，卖录音版权，就能赚得多一些了。这么说吧，一首录好的唱片，就好比是电影公司拍好的成品电影，出品方，就像是院线，分成自然高一点。”
　　“一首歌的词曲版权能卖多少钱，主要还是看这首歌的火热程度，便宜的几千也有，贵的也能到几十万，不过几十万那个层面，比较少见了，周杰伦当时帮伊能静写的那首歌，也才不过50万，但你要知道，光是周杰伦这三个字，就值40万！一般没什么名气的创作者，能卖几万已经很不错了。”
　　此时骆正伟已经是开着免提状态了，望向了易阳，见他大多数疑惑已经被解开了，便拿起电话跟那头寒暄一下，约好了下次见面一起吃饭。
　　放下电话，骆正伟笑了笑：“我一个大学同学，现在当律师。”
　　易阳点点头，说：“谢谢你啊骆叔叔。”
　　骆正伟摇摇头：“这个没什么。”又想了想，说：“等那边的人过来签合同的时候，给我说一声吧，我在县里找两个律师朋友帮你看看合同。”
　　易阳心里微微一喜，这样一来心里便踏实了很多，目的达成，连声说感谢。
　　“呵呵，不用谢。举手之劳……”
　　此时骆落月端着菜从厨房出来了，看到两人相谈甚欢，疑惑地问：“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骆正伟笑了笑：“我们在聊，你上课不认真听讲，看漫画看小说的事情。”
　　易阳顿时瞪大了双眼。
　　骆落月脸色一变，生气地瞪着易阳：“你……你连这个也跟我爸讲啊！你……”
　　易阳看了一眼骆正伟，嘴角微微一抽。
　　骆正伟哈哈大笑，大有深意地看了看骆落月。
　　片刻后，骆落月意识到自己被诈了。脸上的红晕像是从诗歌上剪下来的诗句。
　　“你们……讨厌！”骆落月气呼呼地转身回了厨房。
　　易阳默默一叹，关我什么事……对着老骆说“你讨厌”就行了嘛。
　　骆正伟拍拍易阳的肩膀：“敢怒不敢言？”
　　“那倒不是……压根不敢怒。”
　　“哈哈哈哈……”
　　客厅里传出了骆正伟爽郎的笑声。厨房里骆落月的妈妈疑惑地说：“你爸和小易还聊的挺来嘛……”
　　“老不正经配小不正经……绝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告别姜黎黎（上）
　　几天后，在骆正伟的帮助下，顺利将词曲版权卖了出去，11万买断。这里买断的意思不是说独家授权给这家唱片公司，而是说将来这首歌的盈亏都与易阳没有关系了，与之对应的是分成授权。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并不是独家授权，那么如果将来他可以将这首歌录出来，还是可以用录音版权来赚钱的，会比词曲版权赚的多很多，也可以继续授权给下一个唱片公司。
　　回顾这一首歌产生的种种风波，易阳有些惘然。
　　抄了一首歌，算得上是一个捷径了，但到目前为止，赚到的钱并没有网络小说中那样动辄几十万上百万的夸张，而其中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却不小。算起来，还是有不少运气的成分在其中。一首没有名气的歌，哪怕知道后来会大热，刚刚写出来的时候也是没有什么商业价值的，如果不是因为骆正伟的宣传视频，如果不是因为江南卫视的东风，如果不是种种机缘巧合推广了这首歌的热度，这一次也不太可能卖的了这么高的价格……
　　还是那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如果不读书，提升自己的眼界、认知，哪怕有捷径也不好走。
　　11万，在这个年代已经称得上一比巨款，虽然以一个重生者的身份来看，少了一些，但易阳已经很开心了，加上此前的那些钱，无论做什么，都会很有底气。
　　读书不是目的，改变自己的生活才是。
　　暂时将这笔钱放进了银行卡里，目前还没有想到怎样花的方式。心里想着，倒是可以去四处转转，这两年开始县城里会有一些商品楼陆续建起来，价格也比较便宜……没记错的话，也就七八百一平米，而且还没有那么离谱的公摊面积。算下来一套房子大概也就十来万。
　　唉，因为前世没有什么文化，也不懂什么股票之类的东西，房子是他能够想到的最靠谱的投资方式了。
　　时间又过去了几天。
　　骆落月知道易阳的那首歌被卖掉的事情，当然，具体多少钱，也就骆正伟几个有限的人知道。小女生都是好奇的，一有空就问易阳：“多少钱嘛……你说说，我又不会说出去。”
　　骆落月现在也说不出来自己对易阳的态度是什么样的……日子正正常常的过，早就没有上学期开始时对易阳的那种生疏，如今也开始会像对待以前的那些同桌一般，偶尔跟打打闹闹，大多数时候易阳是用语言呛呛人，动手的基本上是她……但此时对易阳动手动脚，却与以前对那些同桌时有了不同的心境。
　　以前以欺负人为乐，而现在是哪怕捶了易阳两拳头，也不会有欺负人的快感，只会感觉自己被易阳给……包容了。
　　就会有一点开心的沮丧。
　　也会想，自己是不是有一点……喜欢他。
　　她知道啊，马思雨喜欢易阳，邱果然大概也有点喜欢，宁枝馨……不太清楚。
　　他的确是一个，很厉害的家伙啊。不得不佩服，骆落月是见证了易阳一路走来，成了一个成绩优异的男生。突然，她就问：“易阳，你高中想读什么学校啊？”
　　“嗯？”
　　“我的意思是，你打算在清河县读，还是去其他地方？”
　　“这个，还没怎么想好的。”
　　“哦……”
　　易阳又低下头去做题了，骆落月微微叹了口气。
　　……
　　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这周周末的时候，接到了姜黎黎的电话。
　　这学期其实跟姜黎黎的互动是没有上学期那么频繁了。归其原因，主要是他忙，她也忙。
　　他忙的自然是学习，同时这学期开始很多声乐方面的东西也好，吉他也好，都过渡到了可以自己学的程度，于是去她那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冬天刚刚过去的时候，从二叔那里拿了新包的香肠腊肉给姜黎黎，作为礼物，还特意切得比较精致。易阳知道她不喜欢吃肥肉，所以弄的也不多，刚好做两三个菜的样子。
　　而姜黎黎最近也在忙，偶尔还会缺课。大概在忙什么事情，她没有主动说，易阳便也不会主动问，他知道如果有必要告诉自己，不用问的。
　　姜黎黎让他明天的时候到自己家来，来早一点。
　　第二天是星期六。
　　易阳想了想，没有问要干什么。无论是姜黎黎要拜托什么事，他都知道自己不能拒绝。
　　第二天如约到了姜黎黎家里。
　　桌子上摆放着几个精致的小菜，墙角则放着几个大大的行李箱。易阳愣了愣，说：“姜老师……你这是要回去？”
　　距离放假还有一段时间啊。
　　姜黎黎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只是说：“过来坐。”
　　“嗯……到底怎么了？”
　　“问那么多干什么啊，坐过来。”
　　姜黎黎拉开了椅子，易阳心中有了一点异样的感觉，还是默默在姜黎黎对面坐下。
　　姜黎黎转身去去了一瓶红酒，放在了桌子上，又转身取了两个玻璃高脚杯。
　　易阳微微一愣，“咳……这是，姜老师你这……”
　　姜黎黎不满地说：“说了多少次了，没有人的时候，要喊姐姐。”
　　“怎么突然……”
　　“你这么大的男生了，应该……15了？看到酒，很惊讶吗？今天陪姐姐喝两杯，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我……未成年。”
　　“我还是女生呢，咱们这不是扯平了？”
　　姜黎黎的眼神清澈干净，带着恬淡的笑容，但不知道为什么，就给了人沉重的感觉。从这些细节上，易阳的心里勾勒出了关于姜黎黎的一些事情……他叹了口气：“姜老师……你这是要走了吗？”
　　“嗯……”
　　“这样吗……”一时间，易阳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个走了，是很长时间都见不到的那种走了。
　　“那陪不陪姐姐喝酒？”
　　“喝。”
　　姜黎黎这才满意的露出了微笑。
　　几个菜都是姜黎黎自己做的，易阳带来的广味香肠，熏肉，做起来挺简单，蒸熟就好了。她平时不怎么会做菜的，此时桌子上的几个菜也都是简单的半加工性质的菜。但很有仪式感，易阳和姜黎黎的面前，都摆放了一个菜盘，倒不是说崇洋媚外，而是红酒配上西餐的吃法，会很有感觉。
　　姜黎黎拿着红酒弄了半天，易阳站了起来，摇摇头：“姐，我来吧。”
　　姜黎黎点点头，把开酒器和红酒瓶递给了易阳。三下五除二，他将红酒打开，一时间一股好的红酒才有的香味飘了出来，他闻到这股味道，看到了姜黎黎也在看着他，便有些酒意微醺了。
　　此时屋外吹起了风，好像要下雨，窗口的树叶子哗啦啦地响起来。
　　两人面对面坐下，易阳有些不自在。
　　姜黎黎给易阳倒了一杯红酒，给自己倒了半杯，然后慢吞吞地说起来自己的事情。
　　易阳默默听完，大概知道了事情的轮廓。
　　其实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姜黎黎要换一个地方工作了。下一周，就要去汉宁市报到，是在一所大学里面当老师。非艺术类的高校，当音乐鉴赏之类的公共课老师，并没有要求一定要研究生以上的学历，姜黎黎也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下，但易阳知道，她的父母肯定也是费了挺大的劲。
　　不过这些不重要了，重点就是，姜黎黎要走了。
　　“真突然啊……”
　　“嗯……”
　　易阳问：“嗯……没有叫其他人吗？”
　　“什么？”
　　“没有叫其他人庆祝……”
　　“有什么好庆祝的？”
　　“呃……高升？算吧？”
　　“哼……”姜黎黎抿了一口红酒，说：“我只想悄悄地来，悄悄地走。不说这个了，吃东西，吃东西。”
　　易阳心不在焉地吃着东西，不时抬头看看姜黎黎，嘴里有什么味道也没有感觉，硬要说的话，总结下来不过是三个字。
　　淡，淡，淡。
　　喝了一点点酒，姜黎黎的话开始变多了。此时外面又开始下雨了，雨声淅淅沥沥，沁入四壁，纱窗吹进来一股凉风，从姜黎黎的钢琴边，书架边上绕过来，将书架上的油墨香味吹得满室馨香。
　　姜黎黎东拉西扯，讲起来刚到这个学校的种种趣事。严格地算起来，她到这座学校的时间比易阳长不了多久，他初一时，她刚刚入职。她说，刚到这个学校她有多少多少憧憬，立志要做一个人民音乐老师，要培养学生们的情操，要让自己的专业知识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发光发热……然后还说，现实叫她做人得实在太快了，这里的学生们没有人在乎音乐老师，音乐老师就该生病……
　　姜黎黎说：“我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是一些理想里的东西，让我安然自得。”有些话她其实没有说出来，一直都没有跟易阳说过。其实她在去年的时候就有了想要离开的念头，但是因为易阳，一点一点地进步着，肉眼可见的改变，震动着她，让她有了一些期待，也暂时不愿意离去了。
　　这一次，其实也不是她主动要走的，但是父母费了很大的力气，找到了这样一个机会，进入社会两年了，她也明白了一些事情，不能那么……理想主义下去了。
　　“我要走的事情，只跟校长说了，连许多同事都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了，大概会搞一个送别会什么的，我觉得麻烦，还是这样好一点，叫上你，你陪我吃点东西，就当是给我饯行了。”
　　易阳说：“一路顺风……”说着，他端起红酒，一饮而尽，少年的喉结上下耸动，一如他的情绪，并不平静。
　　姜黎黎愣了愣，随后笑了笑：“厉害……”也端起酒杯喝了下去。
　　脸上逐渐有了红晕，姜黎黎嘴角露出了笑意，有一种隐晦得意在里面。
　　话题还在继续。红酒是一种很美妙的催化剂，让人忍不住想要倾诉情绪。姜黎黎从学校的事情，开始聊一些家里的事情，聊着聊着又说起了关于情感的事情……此时她的眼神有些迷离，端着红酒又喝了一口，说：“我以前其实也喜欢过一个男生，在我高中的时候，是一个大了我一级的师哥，他个子高高的，有……一米八！可惜我一直到后来也没有表白，现在我甚至忘了他是什么样子，只记得他……高高的。”
　　“嗯……”
　　此时姜黎黎大抵有些醉了，说起话来还能保持语句的连贯，但一直笑，一开始是女生恬淡的笑，到后来怎么看怎么像是……傻笑。
　　哪有人，一直说话一直笑的。
　　易阳喝得更多，但他们易家的人天生都很能喝酒。易阳把姜黎黎的酒杯给按住了，说：“姐，你不能再喝了。”
　　姜黎黎盯着易阳的手看了半天，说：“你在说什么呢……你这是，小看我的酒量？告诉你，我们家的人，很能喝的，我有没有跟你聊过，我有一个表妹，她……她，喝死你。”
　　“理论上说，酒量是练不出来的，人体主要有两种酶参与分解酒精，这个和基因有关。”
　　“哦……易阳，你懂的真多。”
　　“姜老师，我给你去倒杯水吧，你看，现在还是下午。”
　　“嗯。”
　　易阳起身去倒水，顺手去关上了窗户，雨声很大，他想到了去年和姜黎黎一起躲雨的场景，随后轻轻一声叹息。
　　倒了水，易阳从姜黎黎后面走过去，突然看到她的肩膀微微耸动，吃了一惊，转到前面……她的脸上挂着两条泪痕。
　　易阳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默默放下杯子，轻声问了一句：“怎么了？”
　　“舍不得……”
　　“嗯……”
　　姜黎黎抬起头，望着他：“两年了啊……我在这里待了两年了啊……”
　　然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哭的突然。
　　易阳看着姜黎黎哭得梨花带雨，却觉得十分可爱，默默看了她一阵，也不说话，等她哭够了，才递上一张纸巾。
　　姜黎黎接过纸巾擤了鼻子，脸上更红了，她觉得有些丢脸，但是又想到，我醉了，反正我醉了，醉了的话，无论说什么，都不会丢脸了，于是又端起杯子里的酒，喝光。
　　易阳说：“姐，你真不能再喝了。”一面说着，索性将瓶子里剩余的酒都给姜黎黎满上了。
　　姜黎黎说：“易阳，我走了，你会不会舍不得我？”
　　易阳心里的确是泛起了一股难以形容的难过。
　　“你没话说了。”姜黎黎一如一个花季少女，微微一叹：“我就会舍不得。”舍不得什么呢？虽然，易阳是很重要的人，但是这一份“舍不得”里，他只占很小很小的一个部分。此时外面响起了一声惊雷，她愣了愣神，然后说：“我最爱清河县的雨天，时而被雷声惊醒，又时而枕着惊雷入眠……我想，将来很长一段时间，我睡不了那么沉了。”
　　说完这句话，醉意真的上来了，姜黎黎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接下来易阳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清楚，但总觉得那些话与脑袋隔着一层屏障，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渗透到思绪里去，后来易阳还说了一些话，她也回应了一些，一直到很久以后，也回想不起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隐约记得几个片段场景，逐渐的，这一点清明也朦胧了。
　　雨，越下越大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告别姜黎黎（下）
　　姜黎黎在床上睡着了，她还带着干净的笑容，就像一个炎炎夏日里清爽的雪糕。已经入夏，她房间里的窗户开着，只是隔了一层纱窗，吹来一阵凉风，透过窗户望出去，窗外淡绿色的叶子摇曳起来，滴滴答答的雨水从叶子的罅隙中流下来。
　　将窗户给关上了。
　　易阳站在床边上看了一阵……当然，不至于对姜黎黎产生什么非分之想。望着这个奇女子，只是会觉得可爱。看了一阵，他轻轻合上门，走到外面收拾起来。
　　……
　　红酒的后劲是挺大的，易阳并不是没有醉，只是还能保持着意识清醒。他想到，很多人在喝醉后，如果呕吐的话，很容易堵塞了气管……尽管这种可能性比较小，但说起来还是挺吓人的，得看着。这样想着，将姜黎黎这里收拾得差不多了，便心安理得地倒在沙发上了。
　　躺在沙发上，第一时间并没有睡着，虽然脑袋昏昏沉沉的，还是忍不住想一些事情。
　　关于姜黎黎的离开，其实是很早就能预见的结果了。猜测，一个家境条件哪怕放在汉宁市那样的地方也要算得上不错的小姑娘，靠着自己的能力，考上了编制内的一个工作，地方虽然远、偏，但那是人生第一次脱离家庭的尝试，这个过程中，或许她的父母并不完全同意，但觉得女儿锻炼锻炼，被社会捶打捶打也是一件好事，就任凭她胡闹一段时间。
　　两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了。或许是家里人也觉得所谓的锻炼差不多了，亦或者是真的才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小女孩也没有刚刚大学毕业时那么懵懂了，可以安分下来了……种种猜测都是有可能的，总之，得走了。
　　这是易阳很早就预见到的结果，于是结果来临的时候便不会太意外。
　　姜黎黎是一个好姑娘。她是真正对自己好的人，不求回报。被社会毒打了那么长时间的易阳，在底层见识到了太多人性卑劣的一面，如此对比下来，给心灵的震撼就越强烈。
　　他希望姜黎黎能有一个好结局，她也会有一个好结局。这一次姜黎黎的告别，是一件好事，心里感慨的同时，却并没有多少感伤，会在心里默默地祝福她。
　　随后，易阳也睡着了。
　　……
　　是被一阵呕吐的声音吵醒的。
　　易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随后心头一惊，一下子翻身起来。窗户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天还亮着，看上去并不算晚。
　　呕吐声是从卫生间传出来的。易阳进去，姜黎黎正抱着马桶，手指塞进喉咙里抠啊抠的，接着吐出来红色的东西……
　　听到身后的动静，姜黎黎回过头，带着哭腔说：“你……你不要看……”
　　易阳瞧了一眼，正准备默默地退出去，姜黎黎又回头了，眼泪汪汪地说：“易阳……帮我，帮我打120！”
　　“啊？”
　　姜黎黎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失态，吸了吸鼻子，强壮镇定地说：“我……可能胃出血了！”眼神里，有一些……害怕。
　　易阳犹豫了一下……问：“胃痛？”
　　“倒是不疼，就是，吐的，全是血。”
　　易阳凑过去又看了一眼，摇摇头，拍拍姜黎黎的肩膀：“这个是红酒……”
　　姜黎黎愣了愣……
　　“呃，红……红酒吗？”
　　……
　　饭是中午吃的，觉是午后睡的，酒是下午醒的。
　　好在这个酒喝多了，后面没有脑袋疼的不良反应。
　　姜黎黎提出让易阳再陪自己走走，说要最后一次把这里的一草一木给留在记忆里，还带上了一台单反相机。易阳心想，小姑娘就是矫情，这破地方有什么好留念的，以前易阳也会觉得在一个地方带过一段时间就该留下点什么，但是待过的地方多了以后，会发现这些事情只有矫情和操蛋可以形容。
　　不过是姜黎黎要矫情，他便说：“姜老师，你真是一个浪漫的女人。”
　　“是吗……”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易阳随口说了一句。
　　只是这句被后来用烂的一句话，在这个时代还没有人说过，姜黎黎是第一次听到，她眼睛微微一亮，细细品味了几遍，惊喜地说：“这句话……好有味道啊，你从哪里看到的？”
　　易阳微微一怔，突然想到貌似这句歌词是好几年后才出来的吧，具体年份他记不住，但是肯定不是现在有的。想了想便说：“我随口说的，其实这句话也可以说是，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的苟且。”
　　姜黎黎皱起眉头，哼了一声：“好好一句话，让你给破坏了。我还是喜欢前面那一句。”
　　她看了看易阳，这个家伙啊，总是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这是她至今都没能看清的一个少年，懂事大抵可以算作是他的标签，但有时候……也太懂事了吧。偶尔也会有一种错觉，总感觉在一些事情上，是他在包容自己！这种错觉，只有在给他上课的时候会被冲淡一些。
　　她想到刚才自己酒后的一片狼藉，尤其是那些吐到瓷砖上，地上的脏东西，他眉头一点都不皱的默默收拾打扫，羞怯不已，有一些感动，一点一点地填满了内心。她觉得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弟弟……会很高兴。
　　易阳却是想到了一些东西，微微叹了口气。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哪里有什么诗和远方，姜黎黎可以去追求那些东西，因为她的父母有底气和能力不让她苟且。但转念一想，又有什么错呢？人家父母辛苦打拼，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女儿不苟且吗？这世上，只有那些空喊着要追求诗和远方，让父母帮自己苟且的人，才是错的。
　　两人顺着清河一路走，从城区慢慢往上游走去，出了县城，过了一个大大的水电站，风景逐渐变得秀丽。一路上指指点点，说说笑笑。河边的凉风吹动衣衫和头发，易阳短短的刘海随风舞动，姜黎黎的长裙轻轻飘舞，两人在电站的水闸旁边站住，蓄水池从水闸中冲击出来，声音轰隆。
　　水雾也一点一点地带着凉意沁润过来。
　　姜黎黎往后退了几步，大声喊：“易阳，你站着不要动，我给你照张相！”
　　水的轰鸣声，与姜黎黎的呼喊融汇成一首动听的奏鸣曲。
　　易阳点点头。
　　姜黎黎拿起照相机，将镜头对准了易阳，在按下快门前一秒，她目光的焦距从易阳身上延伸至后面很远很远的地方，电站、青山、后面高高的天空，属于清河县的天空，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么美……一时间，又想哭了。
　　“咔嚓！”
　　“好了吗？”
　　“好了！”
　　“嗯。”
　　“你不看看吗？”
　　“不看了，反正怎么拍都好看。”
　　“嘻，臭美。”
　　易阳走了过来，突然说：“对了姜老师……”
　　“嗯？”
　　“其实人生会有很多个分别，习惯了就好了。”
　　姜黎黎微微愣了愣。
　　“有些是小别离，有的是永别，小别胜新欢，将来偶尔回来看看，又不远，是吧？”
　　易阳的话将她的情绪冲淡了一些，哼了一声：“就你懂得多。”
　　慢慢往回走了。姜黎黎一面走，一面四处留影，大大田野，县城的广告牌，公交车站……种种种种。她让易阳走在前面，每要拍一个场景，便让易阳作为画面的主体，她说：“你是我教出来最得意的学生。”
　　望着易阳的背影，她的的心，满了。
　　……
　　诗意够了，终究还是要回归现实来的。什么留影啦，走过熟悉的一草一木啦，种种在易阳看来矫情的事情过后，诗句里的小姑娘，还是要从自我感动中走出来，老老实实地一件一件地处理她家里那些东西。
　　其实已经收拾了很多了。
　　“这个饮水机……”
　　“不要了。”
　　“钢琴？”
　　“说实话，我汉宁的家里也有一架，这个托运起来太麻烦了，想扔这儿……”
　　“呵……”
　　“这东西必须要带上的。”姜黎黎抱着一个巨大的熊娃娃，正在发愁怎样带走的问题。
　　“……”易阳嘴角微微抽了抽，说：“所以几万的钢琴不眨眼睛说不要就不要，这个几十块的大家伙一定要带上？”
　　“你不懂，这个有特殊意义！”
　　这个时代的物流还没有后来那么发达，要搬家，只能找一些物流公司。清河县甚至没有一个搬家公司，而一些特别有意义或者重要的东西，姜黎黎又不愿意塞到货车里面，这也就使得她要搬的东西……冗杂。
　　易阳帮着姜黎黎一件一件地收拾，一直到晚上，两人都累的精疲力尽，瘫坐在沙发上。
　　能带走的东西，都打包好了，不能带走的，比如沙发、床、衣柜什么的，以及前段时间她装出来的小型录音棚，都只能维持现状了。接下来是最重要的东西要处理了。
　　房子。
　　易阳抬头看了看这间房，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女儿在这儿工作，她妈大手一挥就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大房子。想了想，说：“接下来房价会涨，姐，你把房子留着，平时租出去，等过个几年，这套房子的价值应该会翻几倍。”
　　姜黎黎却摇了摇头：“这套房子，我要卖了。”
　　易阳皱了皱眉头，说：“为什么啊？”
　　姜黎黎叹了口气：“不在这里常住了，就没必要留着了。”
　　“不是……可以当成是资产。”
　　“嘿，你还懂什么叫资产？”
　　“……”
　　姜黎黎见易阳不说话，轻松地笑了笑，说：“你说的这个，我妈好像说过类似的话，去年次贷危机，然后房价会怎么样之类的，但是我不在乎这个……其实我妈也不在乎，这套房子，两年前买的时候才600多块钱一平米，连同装修花下来，一共也就花了……嗯，十来万吧，我家里两台钢琴，其实都不止这个价。”
　　“把它留着，租出去。这些沙发、床啊什么的，都是我用过的，都用出感情了。如果租出去，它们还是属于我的，属于我的东西，被别人用着，我会不舒服。直接打包卖了，就算是断了这些物件跟我的联系，那种难过就浅一点，我这么说你能懂嘛？”随后低下头，喃喃道：“唉，你小，你不懂的……”
　　易阳：“……”
　　姜黎黎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说：“现在这房子不是很好卖的，我前两天问了好几个人，大家都在等附近新开的那个小区，我这个房子，人家不喜欢装修的，还要先砸一遍才能重新装修，花两遍钱，人家不愿意。你说的那个房子要涨价的事情，没有人相信的，嘿，所以最近帮我好好留意一下，如果有人想要买的话……”
　　易阳沉默了良久，忽然问：“姐，你准备卖多少钱？”
　　“嗯……现在的房价好像是……800？我这套房子，是110平的，嗯……公摊好像有十平米，100平吧，那么就是……8万？不过因为是精装修的，这些家具也还值点钱……只是可能下一家并不会喜欢，而且还有录音棚……那个下一家肯定要拆的，一来二去给人把成本也弄高了，所以打个折扣吧，我觉得卖个12万应该不过分吧……”
　　当初精装下来，算上家具也就花了十万左右，这样其实还赚两万呢。
　　姜黎黎扳着手指算，然后觉得自己这么算还挺靠谱的，满意地点点头，又指了指那台钢琴，说：“就是钢琴不好处理……这架钢琴虽然不是很贵的型号，但也是花了三万多的，如果下一家不买的话，留在这里就比较亏，算了，我还是带走吧。”
　　易阳沉默了良久，问：“就卖12万？”
　　“嗯……如果对方要杀杀价，11万也是可以接受的。反正我走了以后你帮我留意着嘛。”
　　易阳暗暗叹息，这小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太败家了。摇摇头：“别杀价了，就12万吧。”
　　“欸？”
　　“12万，我要了。”
　　易阳抬起头，认真地说。
　　姜黎黎愣住了，易阳的表情让她定定地看了两三秒，然后一掌轻轻盖在了他的脑袋上。
　　“胡闹……”
　　……
　　房子最终还是卖掉了。
　　姜黎黎觉得，这是一个最好的结局了。
　　这个房子是必须要卖出去的，而对象是易阳，那些所有因为卖了房子产生的不舒服，都没有了。
　　因为是限制民事能力人，办理手续的时候，必须有监护人在场。易阳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跟奶奶解释了买房的事情，包括钱怎么来的，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双方都没有人吃亏……不过毕竟是自己赚来的钱，整个过程虽然有点小波折，却算是皆大欢喜。
　　当然，最终的价格并不是姜黎黎一开始考虑的12万或者11万。她认真地给易阳算了一笔新账，当初她买房子花的是5万多，装修下来一共花了10万，住了这么两年，折旧费算1万吧？将来你要是重新装修，要多花钱吧？这个费用，算个1万不过分吧？然后咱们的姐弟友情费，再折个2万，不过分吧？
　　一口价6万。
　　气的易阳差点骂她败家女了。
　　“10万，这是底线！”
　　“6万！多一分钱就是看不起我！”
　　“姜老师！”
　　“易阳同学！”
　　易阳的倔脾气上来了，说：“如果说这样的话，那我不买了！”
　　姜黎黎也火了：“哼！不买就不买！”
　　最终，还是易阳服了软，各退一步，8万。
　　只是，哪怕是8万，也是有条件的，钢琴和那把马丁吉他就放在这里了，姜黎黎美其名曰是……保管。
　　易阳只能幽幽地叹气。
　　周一，易阳没有去上课，也没有请假，久违地翘课了，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去送送姜黎黎。
　　那台可爱的甲壳虫发车前，易阳忍不住问：“姜老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问得姜黎黎也有些懵，她一时间也想得没有那么透彻……说是只是单纯可怜易阳的身世，或者是对逆境前行的少年一点点鼓励，只是这些理由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真要讨论一个为什么，她觉得是……感觉。
　　她从小就是一个凭着感觉走的人，这种行事原则常常让她惬意。做错了没关系，如果对了一次，就会特别开心。
　　她想了想，敲了敲易阳的脑袋：“想什么呢……你不是叫我姐吗？”
　　随后，干脆的合上车门，给易阳做了一个“敬礼”的手势，很飒地笑了笑：“走了！”
　　姜黎黎驾着她的甲壳虫，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路的尽头。
　　此时又下起了雨，一点点落在脸上，带着温暖的凉意，那是最美的告别。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个午睡引发的商机
　　易阳睁开眼睛，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很多。他回想昨天看的地理知识，太阳直射点接近北回归线，北半球的昼大于夜，又是一个天早早亮的夏天。
　　房间的墙角放着姜黎黎的那把马丁吉他。现在，他当然不会依旧那么愚蠢地认为这把琴是一个杂牌子的。姜黎黎说要把吉他送给他，但是他不干，反复强调过，这是保管，将来一定要还给她的……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奶奶继续回乡下，如今便只有他一个人生活。洗漱过后，换了一跳运动裤，便赤裸着上半身出去晨跑。
　　经过整整一年的锻炼，易阳的身材已经和去年刚刚重生回来时截然不同。身高已经实打实突破了一米八，显得修长挺拔。经常坚持做仰卧起坐，俯卧撑和引体向上，胸肌腹肌和背部的肌肉都出了形状，看上去匀称而线条明显，但是毕竟是自重训练，而且还在发育阶段，很难练出来十分夸张的肌肉，不过就普通人的审美来说，这样的体形就刚刚好……
　　赤裸着上半身出去跑步，这样的行为，易阳也不是不知道，有些……不妥的。
　　但是好在这个时代，又是小县城，还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这算是一种常见的行为，便也不至于显得十分招摇。
　　而如此出去，未尝没有一些想要炫耀的心态在里面。
　　顺着常跑的街道一路跑过去，和去年一样的景物，但自习观察了，似乎又有一些细微的改变……某处的楼盘已经开始出售，几家商铺换了老板，熟悉的“赵家包子”开了两家分店，隔壁路口跑步时经常遇到的那个喜欢跳绳的小姑娘，似乎也长高一点了……
　　日子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发生着不经意的改变，人们总在忙忙碌碌中从中穿过，当突然有一天发现了某个细节的改变，再抬头一看四周，愕然地发现……变了模样。
　　能够从这些点点滴滴中发现这些细微的改变，让他觉得惬意，生活真实。
　　跑步的同时，继续念叨着英语单词。每天都要背单词，这是一件枯燥痛苦的事情，易阳不知道其他人如何，反正他始终要同遗忘这个敌人作斗争。不过好在，初中的单词已经记得很牢固了，他现在纠结的是高中单词。
　　已经开始背高中英语课本的单词表了。
　　自然，这并不是因为他是智商有多高。从回到这个时代，学习没有多长时间后，就意识到了一件事，他的智商不低，至少是高于平均值的，但也绝对不是顶尖的，甚至可能还没有骆落月高，不过没什么关系，学习英语很大程度上是和智商没有什么关系的事情，每天按部就班的记忆单词可跟思维能力没有太大的关系。
　　背单词，是一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事情。但是任何一件看上去痛苦而有益的事情，要坚持下去其实都有一个不算窍门的窍门……这是他自己领悟出来的。这个窍门他称之为可以量化的正反馈。
　　什么叫可以量化的正反馈？
　　他回想起帮张卜寿研究减肥计划的过程……胖子想要减肥5公斤，差不多需要消耗接近四万大卡的热量，如果想要在五十天时间实现这个目标，那么每天就需要创造接近八百大卡的热量缺口……其实不难，控制饮食摄入的热量在自身最大代谢略低一点的程度，每天跑步四十多分钟……
　　这就是一个量化。只要严格按照这个量化的量去做了，最终就能达成目标。
　　当然，现实中张卜寿是没能达成心愿就是了。只是那一次的经历给他了一个启发，这种量化同样可以用在学习上，不过和减肥这种可以通过一点点运动生理学的知识计算出来的量化目标不同，学习上的东西，更多需要一种经验。
　　每个人是不同的。
　　比如，易阳计算过，他接触一个完全陌生的单词，今天遮住汉译回想单词记忆多少遍，遮住单词回想汉译记忆多少遍，隔多少天再重复几遍，最终几次这样的循环完全记忆下来……记录下来其中的规律，然后在一点点的实践中慢慢完善其中的具体规律……这样就有了一个大致的“量化”
　　如此量化，自然也不可能保证对每一个单词都能奏效，一些单词可能中途就能记得滚瓜烂熟，个别单词却可能整套流程下来都记不住，但没有关系，两种单词都不多，是正态分布的两端位置，记不住的顽固单词，正好挑出来单独攻克，成为提升成绩的关键。如此记忆，学习的过程便不会漫无目的，抽象的知识有了具体的刻度，学起来就会让人感觉踏实。
　　也就不那么痛苦了。
　　跑了一圈，身体微微出汗，心里也微微对这副身体感到满意……身材什么的倒是没有那么在意，有了强壮的体魄，无论做什么事情，精力旺盛得好似用不完，睡眠也很沉很深，大概也获得了更强的抵抗力免疫力，去年以来，竟然是一次都没有生病。
　　就在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一盆水，结结实实地泼在了头上。
　　秒成落汤鸡。
　　上半身没有穿衣服，幸好不是开水。他的第一反应是向上看是什么情况，楼上空无一人，那个泼水的家伙应该是迅速撤离了，竟然连是几楼泼下来的都不知道。
　　第二反应就是问一问身上的味道，担心这一盆水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好在没什么异样，大概只是单纯的清水。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也冲着楼上指指点点，易阳站在那里往上看了几秒钟，微微叹了口气，遇到这样的事情……大概也只能怪自己倒霉了吧。
　　如此一来，什么样的好心情自然也没了，无奈的跑回去了。
　　洗漱一番，又换了一身衣服，比往常要晚了十几分钟才到学校。在校门口前面的那一段步道，碰到了宁枝馨，她又蹲在那里逗猫。
　　易阳走过去，说：“猫咪不是你这样逗的。”
　　宁枝馨抬起头，望了他一眼，就在这个空隙，小猫就跑了。宁枝馨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你今天好像比往常晚一点呢？”
　　“你还不是一样。”
　　易阳每次都是前三个到教室的，而宁枝馨一般是前二。
　　两人一起走，随意说了说话，昨天作业做了没有啊，那道那道题你是怎么做的之类的话题，不算特别有营养，但可以打发时间。
　　随后易阳随口说了一句：“今天挺倒霉的，跑步的时候被人淋了一盆水……”
　　宁枝馨的眼睛微微一瞪，脚步也微微一驻。
　　易阳别过头，“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呵……觉得好笑就笑吧。”
　　“呃……这个，不好笑吧。”
　　“是吗。”
　　“那……那你知不知道是什么人泼的水呢？”
　　“哦……这个不太清楚，泼水的人泼完就跑了。”
　　“哦……”
　　“挺缺德。”
　　“……”
　　已经走到校门口了，易阳又笑着说了一句：“要是被我逮到的话……”
　　宁枝馨紧紧捏了捏背包带，“嗯？就怎么……”
　　“嗯……如果是个男的，揍一顿吧。”
　　“女的呢？”
　　“揍一顿不太合适，打哭就好了。”
　　“打哭？！”
　　“哈，开个玩笑。”
　　“……”
　　……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易阳觉得一上午宁枝馨都在悄悄偷窥自己，当然不会觉得这是对方在暗恋自己……后来想了想，觉得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吧。不过，哪怕对方真的喜欢自己，也不是什么很意外的事情。
　　关于别的女生喜欢自己这件事，没有必要大惊小怪，也没有必要像是躲避瘟神一般的唯恐避之不及，那样会显得矫情。哪个男人，或是说人，不喜欢被欣赏呢？只要不是以前的马思雨那样过了火，给自己带来一些麻烦，都是可以接受的。
　　被喜欢，又不是一定要有结果的，初中的小丫头嘛，大都只是单纯的一厢情愿，过了这个年纪就好了。更多以一种成年人的视角来欣赏少女们的青春懵懂，否则会显得有些……不成熟。当然，更不会有一种“玩暧昧”“戏耍别人感情”的愚蠢自我认知，在他眼里，那些小女生都还小嘛。
　　偶尔yy，都不会yy身边这些小丫头。
　　午餐过后，他照例拿了那个自制的趴睡枕休息。这个杰作一开始除了让骆落月眼馋外，在班上其他人中也是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波动，但是随着他已经用了一学期，此时便没有刚开始时那么引人瞩目了。
　　只是刚刚趴下去没多久，就被人轻轻戳了戳。
　　易阳回头一看，是周粥怯生生地站在那里：“易阳啊……我想打扰你一下。”
　　“嗯？”
　　“你这个枕头……你在哪里买的啊？”
　　“这个啊，自己做的。”
　　“嗯……能不能卖给我？”
　　易阳想了想，摇摇头，笑着说：“这个……不行哦。”
　　周粥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说：“唉……”
　　易阳想了想，说：“这样吧，空闲了我帮你做一个就好了。”
　　周粥顿时眼冒金星：“真的？那……那太好了！”
　　周粥退去，易阳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幽怨的目光，一回头，是骆落月正在盯着自己。
　　易阳轻轻咳嗽一声：“怎么？”
　　骆落月指了指趴睡枕：“我也要。”
　　“呃……只够做一个。”
　　上次做这个趴睡枕，用掉的材料勉强还能再做一个。既然已经答应了周粥，自然没有多余的材料了。
　　骆落月瘪了瘪嘴，转过身去，拿出她的抱枕，将脑袋埋在了上面……越想越难过，趴了一会儿转过来，易阳竟然已经睡着了，她幽幽叹了口气，转过去趴下，继续想事情，终于是睡着了……
　　然后，又落枕了。
　　……
　　对骆落月再度落枕的事情表示深切的同情，只是事后还是忍不住觉得好笑……还真是孩子啊。
　　不过，这件事倒是突然给了他一个小灵感。
　　他依稀记得去世的父亲说过一句话：“哪里有抱怨，哪里就有钱赚。”
　　趴睡枕并不是什么特别有技术含量的东西，结构简单，也不存在什么专利，但是……这个时代没有！
　　最近在看一本关于商业的课外书解闷，也逐渐开始构建自己的商业思维。
　　在易阳看来，做生意无非是两样东西：产品和渠道。
　　一个没有的东西，弄出来，只要有市场，卖出去就能赚钱。市场是肯定有的，只要定价不是很过分，有午自习需求的学生也好，上班族也好，都乐意为这个小东西掏一点钱。
　　要做这个产品出来，也并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说得简单一点，就是一个形状特殊的枕头……枕头嘛，就是填充物加一点点布料。只是这个特殊的形状弄起来比较麻烦，但是设计起来并不困那，未来他见过许多种造型的趴睡枕，依样画葫芦就可以解决。
　　填充物和枕面就更简单了，直接可以跟一些商家采购。
　　制造这个趴睡枕的两个麻烦的地方在于，支撑和缝制。要做成那种特殊的形状，最好是有一层固体材质的框架，才能提供足够的支撑力，让人趴在上面不会压着手臂。而解决了支撑物的问题，面料和填充物组合成一个真正完美的趴睡枕，低成本的状态下很难上标准化设备，那么久需要手工缝制……就涉及到请工人的问题。
　　虽然有很多实际困难存在，但并非难以实现。
　　越想越觉得有些眉目……思考做这件事情的同时，读书当然是不能影响的。但读书的目的就是为了改变生活，如果可以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赚到一点钱，也不是不能试试。
　　随着认知能力的提高，易阳也知道了许多考进名牌大学的成功人士，其实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展现一些除了学习以外出众的天赋。有些人是商业上的，有些人是组织能力，有些人是学习研究能力……到目前为止，似乎那一方面都还不错，但他也不能确定自己到底在那一方面有更大的天赋。
　　或许眼下是一个小小的机会。
　　为了不能让这种事情影响到学习，他打算等期末考试过后，再来尝试一下。眼下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真正操作起来肯定会遇到许多麻烦，或许某个环节发现走不通了，就放弃了也说不一定。
　　如此想着的时候，赵强过来喊他：“易阳，外面有个女生找你！”
　　“女生？”
　　易阳朝门口望了过去，微微一怔……
　　赵月娥，脸上带着焦急的表情。


第一百六十四章 要等好久
　　易阳看出来赵月娥的焦急，便没有丝毫耽搁，快速起身，走到门口，问：“怎么了？”
　　赵月娥一下子眼泪就噙住了：“我……我爸爸出事了！”
　　易阳微微一怔：“爸爸出事了？”
　　……
　　说到底，还是钱的事情。
　　赵月娥的爸爸外在打工，有一个固定的搬家公司的活，但是在空闲的时候还是会接一些其他的零工。前几天，接到了一个装修做木工的活儿，报酬还挺高的，他便白天在搬家公司忙，傍晚去做木工。由于连续高强度的体力工作，身体疲惫不堪，一天晚上做木工的时候睡着了，一不小心靠倒在木架上，几百斤的架子倒下来，将腿打断了……
　　要花一大笔医药费。
　　而且最重要的是，装修公司的活儿也没法继续干了，现在人还在医院躺着，无疑是给这个家庭沉重一击。
　　唯一不幸中的万幸是，没有生命危险。
　　易阳默默听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因为上一世他并没有额外关注过赵月娥，所以也不清楚上一世他的父亲有没有经历这件事。
　　苦难不该总是降临到这个女孩身上啊。
　　赵月娥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易阳……我，我能不能跟你借一点钱？我……我，发了奖学金就还给你！”
　　“嗯，借多少？”
　　“三……嗯，一百……”
　　易阳皱起了眉头，“一百能做什么？”
　　“妈妈的伤才刚好，家里现在需要钱，她到处找亲戚借钱……这段时间，不能问妈妈要生活费了……”
　　“还有一个月放假，一百怎么够。”
　　易阳拉上赵月娥，就往学校外面走去。
　　“去哪里？”
　　“跟我去取钱。”
　　上一次因为姜黎黎的败家卖房，他买下了房子后还剩下四万多钱，对一个初中生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了，这个年代，一个农民工累死累活一整年，可能也就存下来一两万。
　　校门口没多远的地方就是一个银行。易阳拉着赵月娥进了ATM的玻璃门里面，随后插入银行卡，在取款金额那一栏填上一个5000。
　　看到这一幕的赵月娥顿时瞪大了双眼，不等她反应，提款机里便“唰唰唰”地响起了取钞票的声音，机盖打开，一摞码列得整整齐齐的红色钞票放在里面。易阳取了出来，直接交给了赵月娥。
　　赵月娥愣了半秒钟，突然反应过来，连忙将钱往回推：“不行……不行……”
　　易阳严肃地说：“你不是说你妈妈还在到处借钱吗？如果不够再跟我说。”
　　“可是……”
　　“你也是一个初中生了，该学会想事情了，这种时候不要想什么可是，想一想你妈妈……”
　　赵月娥捏着钱，低着头，随后那一叠红色的钞票上，一颗一颗的泪珠落在了上面，她赶紧用袖子将钱上的水渍抹掉，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到易阳的一瞬间，终于忍不住“哇”的哭了起来。
　　“先渡过难关再说。”易阳拍了拍赵月娥的脑袋，安慰她不要哭。
　　“易、易，呜，易阳……”
　　赵月娥开始啜泣了一会儿，捏紧那一叠钞票。
　　“嗯。”
　　“我……我还不起……”
　　易阳微微一愣。
　　“那就拖着嘛，我暂时用不上。”
　　“我真的还不起……”
　　“现在还不起，将来还还不起吗？”
　　赵月娥抬起头，咬着嘴唇，红了一片的鼻子轻轻抽动，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要等好久好久……”
　　易阳笑了笑：“那就等吧。”
　　“易阳……”
　　“嗯。”
　　“谢谢你，谢谢你……”赵月娥缓缓地弯下腰，给易阳鞠躬。
　　那一叠钱捏得死死的。
　　……
　　那么多钱放在身上，十分心惊胆战地过了两天，才终于熬到了周五。赵月娥平时一个月才回一次家，因为舍不得来回的路费……尽管搭班车才10块钱。这一天却迫不及待地回去了。
　　赵月娥的妈妈叫赵秀兰。赵月娥是跟妈妈姓的，她的爸爸是一个上门女婿。
　　前一阵子赵秀兰受伤就花了家里不少钱，现在都还没调养好到能出去打工，没想到这还没过多久，又发生这样的事情……家里的钱早就剩的不多，只能到处去借钱……跟姐姐赵金花借了几千，但大家都是农民，她心里念着都不容易，这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所以也没好意思多借，现在还差四千多块钱……
　　“你家里那边的亲戚，真的一点都借不到吗？”赵秀兰带着哭腔给远在城里医院的孩子她爸打电话，片刻后，听电话那头的话，沉默了一阵，抹了抹眼泪，沉重地说了一句：“你安心养病吧……我，我再去跟其他地方借一点……借到钱了，就去那边照顾你……别说这样的话了，我们不是两口子吗？”
　　挂掉电话，赵秀兰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屋外的狗叫了两声，不是那种遇到生人的叫法，这种吠声，只有家里人回来的时候才会这么叫……自然不可能是孩子她爸，那么就是月娥了。
　　赵秀兰赶紧将眼泪抹干净，收拾一下衣服，推门出去。
　　果然是赵月娥捏着书包回来了。
　　“怎么回来了？”
　　“明天星期六……妈，给你这个。”赵月娥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书包放在桌子上，然后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用作业本的纸里里外外几层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给赵秀兰递了过去。
　　看到这东西，赵秀兰眼神一变，表情也瞬间严肃起来，缓缓地接过来，认真地问：“这是啥？”
　　“你打开就知道了。”
　　赵秀兰有些严肃地开始拆那东西，当揭开最后一张纸的时候，看到那一抹亮红，顿时表情就变得严厉起来了，将东西放在桌子上，目光如炬瞪向赵月娥：“哪里来的！”
　　赵月娥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借的……”
　　“借的？！”
　　“借的。”
　　“哪里借的？”
　　“跟易阳借的……”
　　“易阳？”
　　赵月娥点点头，一面抹眼泪，一面一五一十地跟母亲说起来易阳主动拿了五千块钱给她，还嘱咐不着急还的事情。
　　随着赵月娥的诉说，赵秀兰的表情逐渐松弛下来，随后听完了事情的原貌，变得无比震惊。
　　“他……他一个孩子，怎么这么有钱的！”赵秀兰又一次严肃起来了，说：“不行，这个钱我们不能要！这应该是他家里的钱，不能要的……”
　　赵月娥咬了咬嘴唇，低下了头。
　　“你听到妈的话了没有？把钱还给人家，知道吗！”
　　“是……但是……”赵月娥露出了不情愿的表情，吸了吸鼻子：“不是还差一点吗？”
　　“妈会想办法。”
　　“可是不一样吗？”
　　“易阳还是个孩子！”
　　“他说钱是他的。”
　　“听话！”
　　……
　　那一晚，赵月娥窝在自己的床上，久久没能入睡，想着易阳，想着妈妈，想着爸爸，还有妈妈让还钱的事情……她也不好意思，也不愿意跟易阳还钱，但是她觉得这种时候不该还这个钱……青春期到了，再懂事的小姑娘，也是会有一些小叛逆的，这种逆反心理，在赵月娥身上的体现就是，她试图让母亲接受易阳借的钱。
　　最终还是接受了。
　　赵月娥用家里的电话机给易阳打了一个电话，让他来说服妈妈，然后总觉得有一种罪恶感，便出去了，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望着天空，心里越发难过。房间里妈妈和易阳单独交流。也不知道易阳和妈妈说了什么，最后妈妈喊她进去，说：“易阳是个好孩子，你要记得人家对我们的好。”
　　赵月娥就知道这件事成了，然后认真地点头。
　　周末两天，赵月娥做完作业的空隙时间，帮家里做家务，饭也由她来煮了，妈妈的脸上也出现了笑容，只是她一直都没敢问爸爸的事情，她知道爸爸腿折了，但不知道具体伤成什么样了，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在吃饭的时候问了一句：“爸爸怎么样了？”
　　赵秀兰愣了愣，“不严重……”
　　“哦……”
　　随后便是默默地低着头扒饭，赵秀兰望着女儿，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终于吃饭了这一餐，赵月娥起身收拾碗筷，刚刚把碗拿起来，被赵秀兰按住了。她抬头，正好与母亲的目光相撞。
　　赵秀兰将女儿揽入怀中，母女俩一起无声地哭了起来。
　　……
　　日子过得飞快，一个月时间转瞬过，期末考试在一个暴雨天结束了。
　　走出考场的时候，易阳的心情无比舒畅。回顾刚刚过去的这一个学期，似乎除了学期开始时的交流生活，姜黎黎离开了，给赵月娥借了一点钱，便没有留下什么印象深刻的东西了。
　　学的越多，学习能力就越强，也逐渐的不会有那种刚刚开始学习时的成就感。没有那种自己学不懂的东西，只是学到的知识到做题，会绕一些弯弯，考试的分数就是看你能不能从这些弯弯里绕出来。这一方面上看，做得很好了，但是还不是尽善尽美。
　　学习之余，关注起张卜寿的事情。原本，以为以张卜寿的尿性，哪怕喜欢一个女生，拿不出行动，也是白搭。但是没想到叶金玲完全不像以前的张雪芬，她是会主动约张卜寿的。虽然，在易阳的眼中，那小丫头片子目的单纯无比，就是吃他喝他的，胖子却屁颠儿屁颠儿乐此不疲。
　　这种事情本来不该过问，但是易阳还是决定插一脚。当然不可能是直接告诉胖子叶金玲如何如何了，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在背后说人不是的人。做的事情也很简单，那就是给周粥创造机会。
　　周粥是张卜寿的同桌，两人原本相处的时间就多。下了课，几个男生靠在阳台上吹牛逼的空隙，易阳也会故意把周粥叫过来，开一些让人脸红的玩笑，比如“你们两人又夫妻相”“你们性格差不多”之类的。
　　和张卜寿一起回去，也会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往这个方向上引。以他的段位，自然可以主导话题的方向，聊聊女生的话题，胖子两眼放光地听着，不时发出嘿嘿嘿的傻笑。这种时候潜移默化地夸两句周粥……
　　“周粥很可爱。”
　　“你要是瘦下来，肯定是个帅哥，周粥瘦下来也肯定是个美女。”
　　“她肯定能瘦下来……”
　　“听过一句话没有，雪中送炭永远比锦上添花震撼人心。”
　　“什么叫雪中送炭？那就是别人都以为是甜甜圈，你却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鱼子酱。”
　　易阳也能感受到，张卜寿的确是一点一点地被他的那些话给影响了。后来有一天，他突然说：“易阳，我觉得你说得有点道理……我突然发现周粥好像还是挺可爱的。”
　　“是吧？”
　　“我其实从来不觉得她胖就怎么了……”
　　“嗯。”
　　“她性格也挺不错的。”
　　“是吧……”
　　“她人也很大方，我觉得跟她当同桌还挺舒服的。”
　　随后，只要叶金玲约张卜寿去网吧或者去其他什么地方，易阳就会叫上他们那一伙的几个人去活动活动，偶尔是周粥骆落月去看电影，偶尔是邱果然赵强打篮球，偶尔是罗冰宁枝馨……学习，总之，不给叶金玲机会。几次以后，叶金玲也就不怎么联系张卜寿了。
　　但是易阳知道这还不够。
　　此时，雨越下越大，突然被人戳了一下腰部。
　　易阳回头，是马思雨。
　　马思雨还是喜欢他，但是已经不再表白了，目光纯澈。这一学期以来，她的成绩继续稳步提高，但是似乎也遇到了门槛，徘徊在六十多名。
　　“嗯？”易阳露出一个询问的表情。
　　马思雨的表情有些难过，低着头问：“你……考得怎么样啊？”
　　易阳沉默了一下，大概知道马思雨心里应该长了一根刺。而那根刺的起点，大约是因为……她考不进前30。
　　前30名，下学期会进入网络班。
　　易阳沉默了一阵，笑了笑：“考完了，就别想成绩的事情了。明天……一起去玩吧！”
　　马思雨微微一怔，“玩？”
　　易阳抬起头，笑了笑：“对了，你见过活生生的猪没有？”


第一百六十五章 青春（上）
　　时间就这么匆匆流过，这一天似乎是易阳重新成为学生以来，最轻松闲散的时光。
　　大家一起朝着张卜寿家的养猪场前进。
　　张卜寿家的养猪场位于一个山坡上，有一条土路，可以开车上去，但是一辆车载不了那么多人，所以在山脚的地方，大家一起走上去。
　　昨天刚刚下过雨，所以尽管土路修建的标准是能跑车的，但是此时还是稍显泥泞。
　　这一伙人声势浩大。
　　易阳打头阵，后面跟着赵强、罗冰、张卜寿，以及骆落月、邱果然、马思雨周粥和宁枝馨。
　　其实，在去年的时候就有过一次类似的活动，是去乡下野外找了一个地方烤烧烤的那一回。这一次他们明显和以往不同，他们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
　　自然是易阳提出来的，趁着考完试的罅隙时光，找个地方活动活动。提出来去张卜寿家的猪场后，所有人都表示很感兴趣。
　　女孩儿们都带着一顶大大的遮阳帽，跟在几个男生的后面。男生在前面探路，踩一踩地面结不结实，有些地方看上去挺实在的，一脚踩下去可能就是一鞋子的泥。
　　“大家注意一点哦，这里不能踩！”
　　“我在这儿放一块石头，你们踩在石头上过来……”
　　一行人向着山顶前进，赵强体力好，步子大，没过多久便吆喝一声：“我去前面给你买探路……”跑远了。
　　易阳注意到马思雨背的包似乎格外沉重，她笑笑：“背了点吃的……”便走过主动帮她，一个主动，一个扭捏，一番你来我往，马思雨还是将背包交给了易阳。
　　一背上，易阳感到背上一阵硌疼，似乎是一个玻璃瓶，他用手摸了摸，顺手就给抽出来了，一看那东西顿时一愣……
　　“红星二锅头！”
　　“呃……”
　　“你拿这个干什么？”
　　“不是我喝的，我只是想上山了，可能受伤，可能要生火什么的，家里楼下的药店刚好没有酒精了，就买了这个应应急。”
　　“医药酒精需要75度才有用，高了或者低了，消毒的作用都不太好。拿来生火，倒不是不行。”旁边的罗冰冷不丁冒出一句。
　　易阳赞许地说：“想得真周到，那我们待会儿把它喝了！”
　　“呃……未成年。”马思雨戳了戳背包，说：“里面还有几包酒鬼花生……”
　　“哈哈哈……”
　　从山脚到半山腰上的猪场，一行人叽叽喳喳边聊边上，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盛夏的太阳显得毒辣，时不时有一朵乌云飘过，挑逗式地遮一遮太阳，空气溽热难忍，但大家的兴致很高。易阳抬头看了看远处山顶，那里有一团小小的乌云，像一个阴谋一样盘踞在山的后面。
　　此时张卜寿家的猪场已经碰过几次壁，填过几次坑了，此时已然走上了正规化养殖的道路，还多次请过一些农业大学的专家指导过，十分规范讲究。
　　接待他们的是张卜寿的二婶。这个猪场大概可以看成是他们家的一个家族产业。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张卜寿的二婶的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热情好客。前一天已经说好了，此时所有人都跟着张卜寿喊她“二婶”，给她喊得脸上乐呵呵的。
　　二婶给所有人都换了一身防疫服装，带大家体验养猪。
　　“我们先去看产房。”
　　产房的一天是从喂料开始的。推车里面装着几百斤的饲料，四个男生轮流推着它前进，轮子有时候会打滑，不好控制，罗冰在这个过程中吃尽了苦头，时不时发出一两声惊呼：“哎呀！转弯！转弯！刹车！刹车！重力势能太大了……”
　　大家在一旁哈哈大笑。
　　随后换了张卜寿，没想到小胖子十分熟练，推着车子稳稳前进。女生们十分惊讶，周粥崇拜地说：“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人……真踏实呢。”
　　张卜寿的脸有些微红。
　　气氛到这里还很和谐，大家都很好奇，尤其是后面的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莺莺雀雀一般说笑不停，直到进了产房，秒怂。
　　他们走在中间，猪在两旁狂吼，不停地撞击着饲料槽，大有一种快要冲出来把人撞飞的架势。
　　骆落月瘫坐在门口，说什么也不愿意再进去了。邱果然便说：“那我在外面陪你吧……”
　　剩下的人在二婶的带领下继续往里面走。
　　“一头猪要喂一勺饲料。大家都来试试吧～”
　　罗冰体验了一下，一勺饲料大概有三斤，喂了几头猪，他的脸上露出了那种所有人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兴奋之色。
　　二婶继续说：“除了喂食，还有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清理粪便。”
　　这个过程也十分简单，猪在前面吃饭，二婶就在后面铲屎。
　　她做了一遍，又问：“这个你们就不试了吧……”
　　但是罗冰却马上说：“试试吧……”
　　大家都很意外，看到罗冰的脸上竟然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兴奋。
　　于是二婶简单地教了一下罗冰，就让他来体验了。一开始进行得十分顺利，但是意外往往就是给没有准备的人准备的。他铲屎刚刚铲到一半，母猪突然开始撒尿，一股浓浓的尿骚味混杂着猪屎味，差点把旁边的人给弄吐了。罗冰却一脸好奇地观察了一阵，才问二婶：“接下来该怎么做？”
　　二婶说：“唉，运气真是不好，只有冲一冲了。”
　　随后，二婶拖来了一根又长又重的水管，对着一个个栏位下面扫过去，看起来挺潇洒的。罗冰忍不住说：“我试试吧……”
　　易阳在对张卜寿说：“罗冰比你更像个杀猪的。”
　　张卜寿立刻反驳：“怎么可能！他……他有我胖啊！不让还想当养猪的？不像啊！”仿佛罗冰就要抢了他的猪场继承人位子一般。
　　易阳哈哈大笑。
　　此时，罗冰接过水龙头，又开始体验新的道具。
　　易阳坏笑，对马思雨说：“还得发生意外。”
　　马思雨微微一怔：“嗯？”
　　下一刻，易阳的话一语成箴，因为不会操作，罗冰拿到水管冲第一个栏的时候，就溅起了排泄物，距离最近的他首当其冲，被光荣地溅了一身。三个女生纷纷惊呼一声，向后撤开，全部躲在了易阳赵强和张卜寿的身后。
　　赵强回头一看，周粥躲在张卜寿身后，马思雨和宁枝馨都躲在易阳身后，他自己身后空无一人，不由得幽幽一叹。
　　等忙活完了喂食的事情，他们接下来要参观的就是接生了。二婶笑着说：“你们运气好，今天刚好有一头猪生了。”
　　产房的另一个阿姨正在照顾那头刚刚生了宝宝的母猪。此时小猪刚刚被剪了脐带，擦干身体，放进保温箱。几个女生对这种东西天然没有抵抗力，围在小猪仔的旁边。小猪很小很滑，看起来十分脆弱，宁枝馨小心地问：“能不能摸一摸……”
　　“摸吧。”
　　宁枝馨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脸上露出那种兴奋又贪婪的表情，但摸了两下就把手给抽回来了。
　　这一站就暂时到这里了。他们去外面叫了邱果然和骆落月，一起去下一站，看已经长了一段时间的小猪仔。
　　长成即将出栏的猪并不可爱，看上去蠢蠢的，而且很臭。而小猪仔仿佛跟大猪是两个物种一般。看到那种小猪，易阳也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那种天生长不大的宠物猪能卖到那么高的价格。
　　小猪是和特制奶粉长大的，一点都不臭，身上还有一股奶香，看起来憨厚可爱。
　　跟随着二婶，一行人来到了给小猪仔打针的地方。一手抱着猪，一手拿针慢慢扎到它的肉里去。小猪被打针的时候叫得十分凄惨，拼命挣扎，看得旁边几个女生眼泪汪汪……
　　“看起来好痛苦啊……”
　　“我也不喜欢打针。”
　　“真可怜，我受不了了！”
　　“原来养猪这么艰难啊……”
　　最后这句话大概是引起了大家的共鸣，纷纷开始发表意见。
　　罗冰说：“书本上学到的知识和实践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体验，今天的经历，我会记住很长时间的。”
　　赵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我被弄一身屎，也会记很长时间。”
　　罗冰：“……”
　　骆落月说：“张卜寿，这些你都会吗？”
　　“嘿嘿……都干过。”
　　周粥说：“你好厉害啊，你以后也要养猪吗？”
　　张卜寿觉得“养猪”听起来太不高大上了，摇摇头，说：“我立志成为一个跟我父亲一样的人类口腔神经末梢感应猪肉味觉激活生产中心及加工基地负责人。”
　　骆落月说：“说人话。”
　　“咳咳……就是养猪。”
　　“哈哈哈……”
　　一时间，小猪仔的身边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
　　参观完了猪肉，大家在猪场一起吃了午饭。养猪的地方，但是几个菜却没有一个是猪肉菜。吃过了午饭，时间还很早，一行人都是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少女，精力旺盛，此时完全没有想要去午睡生理反应。下山也没劲，于是邱果然提出来：“我们去爬山吧！”
　　这个提议一出来就得到了大家的附和。
　　张卜寿想了想，说：“这座山叫小东山，我知道山顶南面有一个破旧的寺庙，几年前集体搬走了，庙还在山上，可以在哪里玩玩。”
　　正如张卜寿所说，山顶有一座庙，庙的后面还可以鸟瞰大半个山谷，这段时间山谷里各式各样的花开正盛。此时尽管太阳很毒辣，但是大家热情高涨，去猪场的储藏室里取了十几瓶矿泉水塞进背包里，就朝着山顶出发了。
　　但是虽说猪场已经在半山腰了，但是距离爬上山顶还有不少距离，运气好的话，他们能花上三个小时爬上山顶，然后再上面待上半个小时左右，赶在天黑前下山。
　　翻过一座小山包以后，易阳注意到天边那座山峰后面黑压压的乌云，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他心里有一点点不安，但是此时大家都很开心，便忍不住自我催眠，昨天看过天气预报，今天不会下雨，没理由这么倒霉的。
　　距离还是很远的。
　　周粥和宁枝馨的体力最差，但走的久了，几个女生的差距并不很大，都累。几个男生轮流用一个树杈拉着她们上山。山涧流出来一条浅浅的小溪，溪水莹澈，叮叮咚咚的流响一直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几人走过，留下一串串欢快的脚印。
　　随着越走越高，大家的兴致还是逐渐被体力消耗给磨得差不多了，甚至一度忘记了为什么要爬山这件事，聊天的声音也逐渐小了……已经分不出更多的体力去说话了。
　　山顶的气温比山底下要凉上不少。钻进一片林子，阳光在罅隙中变成光斑，已经失去了威力，再过了一会儿，连光斑都消失了。一阵清风吹过，清爽无比。又走了一段路，终于走出了林子，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
　　一个空旷的山坡尽头，正是今天的主要目的地，那座废弃的寺庙。
　　但是，大家还来不及高兴，一个不能算是意外的意外就来了。
　　骆落月脖子一凉，还以为是谁在干恶作剧，回头一看，距离她最近的周粥也在三米开外，她一怔，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刚才在进林子前还是艳阳高照的天空，此时竟然暗沉沉的，像是要压死人。
　　随后又是一滴水落到了她的额头上。
　　骆落月大叫一声：“不好啦，下雨了，快跑！”
　　随着骆落月的一声呼喊，豆大的雨滴开始坠落，一朵朵云团漫天抖洒雨水，赵强扯了一根连着树叶的树枝，当做临时的雨伞，少年少女们在雨中奔跑，但是雨来得又快又急，没一会儿就把人浇得浑身湿透。
　　终于，还是跑进了庙里，然后站在屋檐下面，看雨水在面前组成一道水幕，水滴噼里啪啦地落在头顶的瓦片上。
　　每一个人看起来都狼狈极了，周粥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再看看众人，却微微一怔，大家互相对视，但似乎看不出来多么难过的意思。宁枝馨甚至饶有兴趣地站在屋檐下面，将手伸出去接雨水，雨滴砸在她纤长白净的手心，化作一朵朵水花。
　　突然，不知道谁带头笑了一声，然后一股莫名的愉快气息传递起来，迅速传染了所有人，一个个都笑了起来。
　　于是尽管周粥不明白为什么，也跟着笑了起来。
　　雨势，没有减弱的意思，远远的山谷中传来一声不知名的鸟鸣，与庙里的少年少女的欢笑声一起在雨中回荡……


第一百六十六章 青春（下）
　　雨水乒铃乓啷地争先落在瓦片上，敲打出一首悦耳的奏鸣曲。从屋檐往远处张望，外面的世界被笼罩在一层又一层水幕之中。
　　除了易阳，所有人都没有类似的体验，每一个人都十分兴奋，站在门口瞧瞧雨中的山，但久了还是会感到无聊。于是有人提出来在庙里面逛逛。于是开始三三两两地分头行动起来。
　　在陌生的地方，凡事行动，总是要有一个男生方能感到安稳。周粥主动邀请了张卜寿，胖子没有拒绝，两人顺着大雄宝殿的偏门往里面走去。接下来的几个女生，都不约而同地聚到了易阳身边……
　　赵强又是幽幽一叹。
　　雨还在继续下。
　　但这不是一个很大的庙，没过多久大家都转了一圈。
　　这座庙废弃的时间并不算长，所以设施还是挺完整的。每一个殿堂供奉的神佛虽然有差异，但布局结构都类似，一个佛像，前面放一个和香炉，几个蒲团。的确是很长时间没有人打扫过，灰白色的香灰被吹得到处都是。
　　到目前为止，每一个人都还是很开心的，这一场雨丝毫没有影响大家的兴致。
　　玩得是很开心，大家甚至都忘了时间。
　　女孩儿们围在易阳的身边，指指点点，叽叽喳喳。很快也分散开了，只有马思雨一直跟着易阳，他走到哪儿，她跟到哪儿。
　　“这个是什么？”
　　“这个叫送子观音。想要宝宝的夫妻会经常过来参拜。”
　　“这个呢？看起来好凶啊……”
　　“这个叫不动明王。”
　　“哦，这个我知道，这个是四大天王……咦，弹琵琶的，拿剑的，拿伞的，还有一个呢，他的武器怎么没了？”
　　“呵……”
　　“易阳。”
　　“嗯？”
　　马思雨的表情突然有些难过，因为还是忍不住想到了分班的事情。她找到一处看起来干净的门槛，坐了上去，也让易阳坐下。
　　“我……”几次欲言又止后，马思雨想到有一些话，如果现在不说，很有可能没有机会说了。
　　马思雨低着头，“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嗯。”
　　马思雨气鼓鼓地瞪了易阳一眼，随后暗自叹息。
　　“我感觉好乱啊……有好多话想说，但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来。你能理解吗？”随后不等易阳回答，就叹了口气：“你不会理解的。你这个铁石心肠的人。”
　　易阳看着马思雨，觉得好笑，也觉得她十分可爱。
　　被一个这样的少女喜欢了这么长时间，说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是不可能的。有时候也窜出来过一些微妙的念头，但是那些小心思刚刚出来苗头，就被掐灭了。
　　直面自己的内心，须得的坦然。
　　可以承认，是对马思雨有一点点好感，但这样的好感还远远达不到“喜欢”的程度，不可能因为别人的喜欢，就去接受，被感动不是喜欢。
　　成年人做事须讲成本，接受这种小姑娘的告白，什么事都做不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稍显阴暗，将来的事变数太大，很有可能会遇到下一个让他心动的人，真正心动的人，那时候是选择对不起马思雨的人还是选择对不起自己？
　　学网络小说里那样，左拥右抱？不可能的，他想不出来，在21世纪的今天，有什么方法可以让许多女生心甘情愿地共侍一夫。是，的确有很多女生可以因为一些条件愿意如此，譬如金钱，但是那样的女人会是自己能够接受的吗？
　　易阳也在马思雨的旁边坐下，说：“那就聊聊吧……”
　　“嗯。”
　　“你聊什么呢？”
　　“感谢你能邀请我来这里玩。”
　　“嗯。”
　　马思雨将双手撑在腿上，双手托起下巴，目光从门口望出去，朝着遥远的天边远眺，“易阳啊……你说，人为什么会有喜欢这种情绪呢……”
　　“为了折磨人吧。”
　　“哼。”马思雨转过来看向易阳：“你有没有喜欢过别人……哦你喜欢过叶娉婷。”随后欲言又止。
　　易阳当然知道马思雨心里想的是什么，摇摇头，说：“要有成长嘛。”
　　马思雨想了想，问：“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是早恋，不该早恋？但是我听有人说，早恋其实是中国人发明出来的一个伪概念，本质上是没有早恋的，喜欢这个情绪，就是到了那个岁数，就应该有的……嗯，我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听说国外就不说早恋，十几岁的小孩子谈恋爱了就谈恋爱了……哦，还有中国古代也是，小姑娘十四就嫁人了。”
　　马思雨想了想，“就算孩子们十几岁就恋爱了，又能怎样呢？爱情不需要懂。”
　　易阳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
　　“家长们反对早恋，其实是因为……恐惧。”
　　“欸？”
　　“每个普通人，都生活的很艰难啊……你知道一个汽车维修工或者饭馆服务员是什么样的生活吗？”
　　“一个电子厂，招人薪资写的三千，没有五险，实习期半年工资八成，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并且还会有各种违法的罚款。”
　　“一个火锅店服务员，从一大清早就开始忙碌，帮着厨师打下手理菜，开始上客人以后，就没有休息时间了，很多时候要忙碌到晚上十二点以后……但就是这样，还要担心生意不好，老板开人，到了月底领那可怜的一两千工资。”
　　“那样的生活啊……真是毫无尊严。”
　　“几乎是一边倒的被人欺负。”
　　“大家反对早恋……尤其是我们的上一代人，他们是因为害怕啊……早恋在他们眼中，不光是学习会变差，而是一不小心，就跌入黑暗，将来没有保障，被人欺负……”
　　易阳叹了口气：“我们的人生，容不得丝毫行差踏错。你说的对，就算十几岁的孩子谈恋爱了，那又能怎么样呢？不懂爱情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可以，我希望给下一代创造那样的条件，让他的人生不是单行道，他很小的时候拥抱爱情，我不会反对。”
　　易阳的这一番话对马思雨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她目瞪口呆地望了易阳一阵，才喃喃道：“不太懂呢……”
　　“你还小嘛。”
　　“你很大吗？”
　　“呵……”
　　雨，还在一直一直下。
　　易阳和马思雨坐了一会儿，骆落月忧心忡忡地走了过来，“易阳……我感觉有一点不妙。”
　　易阳望了一眼没有停歇意思的大雨，叹了口气：“我也是。”
　　“呃……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吧？”
　　“嗯。”易阳将手伸出去探了探，雨水落在手心，传来丝丝凉意，说：“被困在这里了啊。”
　　原本计划的是，在山上待半个小时，往山下面走，不出意外的话肯定能在天黑之前到猪场，然后坐张卜寿他们家的运输车下山回县城就好了。但是此时已经被大雨困了半个多小时。看这个架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随着天色变暗，就麻烦了……
　　骆落月说：“接下来怎么办呢？”
　　易阳说：“让大家过来吧。我们商量一下。”
　　很快，所有人都被招呼在一起，围成一个圈。
　　雨声淅沥。
　　易阳想了想，“没别的办法……只能让半山腰的猪场里的大人们送伞上来。”
　　这个提议刚刚被提出来，就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这也太……太那个了吧？”
　　“我也觉得不好，好麻烦人家啊。”
　　“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啊？大家都想想嘛……”
　　易阳叹了口气，说：“除了这个，就只有两个办法。”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个办法，就是大家现在冒着雨往山下走。但是大家都知道我们上来花了多长时间，肯定要淋两三个小时的雨……而且很多地方因为下雨的原因，会变得很泥泞，很危险，等到了山底下，就算没有摔着，恐怕明天一早上起来，都感冒了。”
　　“这个办法不好。”
　　“我不想感冒……”
　　“我讨厌淋雨……”
　　“那第二个办法呢？”
　　易阳左右看了看，伸出第二根手指头，说：“第二个办法嘛……就是在这里……”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映了身后污迹斑斑凶神恶煞的不动明王像。
　　“住一晚。”
　　说完，易阳便不再说话了，耐心地等他们思考。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之中，没过多久，邱果然率先发话了，她十分兴奋地说：“我觉得这是个好办法！我还没有在野外住过呢！”
　　随后大家都开始赞同。
　　“我也觉得可以，明天早上起来，还有可能看日出呢！”
　　“反正这个办法比打电话让大人们上来救我们好。”
　　“嗯……可是我有点害怕啊……”
　　“周粥，你不用害怕，这里可是寺庙，这些佛像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其实都是好的，而且张卜寿肯定会保护你的，是吧张卜寿？”
　　“啊？呃……呃，嗯……”
　　让易阳意外的是，大家竟然很快就达成了统一的意见：在这座荒郊野外的寺庙里，住一晚！而一向沉稳的罗冰和文静的宁枝馨，竟然还是最先同意的。他哑然一笑……还真是一群叛逆期的小孩子。
　　在这种地方住一晚，自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也不是说干就能马上干的。他想了想，说：“如果大家都同意这么干的话……那么接下来有两个问题要解决。”
　　“首先是，一夜不归，肯定要跟父母那里交待一下的，不管用什么办法，总之不能让他们担心。”
　　易阳一点一点的安排，想事情周到又成熟，所有人不知不觉，已经将他当成了领袖，哪怕是身材最高大的赵强也是如此。
　　大家都点点头，便开始分头行动了。
　　猪场的那些大人倒是不知道他们上山的事情，张卜寿打电话给猪场的大伯，说他们下山了，随后又给老爹打电话说住在易阳家里，他这里就算妥了。
　　接下来，易阳看到了一出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各自打电话给家里人扯谎时各显神通的好戏……
　　“我在骆落月家住……让骆落月接电话吗，行……”
　　“阿姨，我是骆落月，周粥今天就在我们家住啦……放心吧，明天就回来！”
　　“好了，该我打电话了，待会儿你别紧张，我打电话给我妈，我爸是警察，我怕露出破绽……”
　　“妈，哦今天晚上不回来了，嗯……在易阳家住，我们两个讨论一道竞赛题……是，嗯，不会给他们家添麻烦的……”
　　大家或是自己打电话，或是互相串通，没有手机的就相互借用一下。很快，电话就打得差不多了，只有易阳默默地坐在门槛上，没有掏出手机。奶奶如今住在乡下，他没有必要对谁撒谎的。马思雨看到这一幕，有些心疼，随后也拿出了手机，给大伯马东犀把电话拨了过去。
　　大家都望着马思雨，因为现在只有马思雨一个人还没有打电话了。
　　只是，马思雨开口的第一句，就把所有人都给整懵了。
　　“大伯，今天我不回来……住山上！我和几个同学爬山，现在在小东山山顶的那个废弃的庙子里……嗯，人多，里面还有易阳……知道啦，知道啦……”
　　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马思雨说完，在她挂断电话时，分明听到听筒那边传来一声粗矿的男人声音：“注意安全。”
　　“你说实话啦？”
　　“马思雨……你太厉害了吧？”
　　马思雨嘿嘿笑了笑：“这个没什么……”
　　此时搞定了各自的家长，氛围短暂地静谧了一下，随后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了。笑了一阵，邱果然说：“那我们接下来干什么呢？”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易阳。
　　易阳说：“这里既然曾经有人住过，就应该有灶房，我们去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生火的东西。大家的衣服都湿了，晚上山顶不比山脚下，有下了雨，还是会很凉的，生了火再说。”
　　大家在灶房里找到几根油松木，一把破斧头，又在易阳的指挥下，去各个房间搜集来了一些坏旧的板凳桌子，用斧头撬成一截一截的，开始准备生火了。此时，张卜寿和周粥两人不知道从那个旮旯翻了一摞作业本过来，说：“好像是小沙弥抄写经文用的。”
　　将收集来的东西全部堆在空旷的大雄宝殿里，在空地的中央，易阳问：“谁有打火机？”
　　大家面面相觑，好在马思雨解下背包，说：“我这里有！”随后突然想到什么了，看了一眼易阳，补充了一句：“呃……我不是抽烟的，是觉得这个东西可能有用……”
　　她将背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创口贴、放大镜、指南针、一堆零食，甚至还有一个用塑料口袋包好的小烧鸡。
　　这么一折腾，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雨势此时终于小了一些，但是温度却变得有些阴冷起来，邱果然的衣服最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易阳捡起打火机，熟练地点燃油松木，在空地中央生起一团火来。
　　大家欢呼起来，凑在火堆旁边，赵强去搬来了许多蒲团，大家围成个圆圈坐下来，火苗散发着温暖向四周辐射，张卜寿带头丢了两本作业本进去，宁枝馨说：“没想到……烧作业本竟然这么温暖开心啊。”
　　“哈哈哈……”
　　此时，天色终于完全暗了下来。大家围坐在篝火旁边，火舌跳跃，光芒忽明忽暗地照耀着那尊脏兮兮的佛像，看起来竟然有些可爱。
　　烤着火，外面的雨虽然还在下，漏风的寺庙不断有阴风吹来，但每个人都感觉到温暖。随后大家分食了马思雨包里的食物，平时那些不怎么爱吃的东西，此时吃起来竟然这么香甜。
　　“今天大家就挤挤睡吧！”
　　“睡什么啊，一起来玩游戏吧。”
　　“玩什么游戏？”
　　“上次易阳教我们的那个……狼人杀！”
　　“正好我带了扑克牌。A代表狼人，2代表女巫，3代表村民……”
　　这个提议再一次被大家一致通过，于是在这暗无天日的雨夜里，一座凄凉恐怖的破庙里，一伙少年少女没心没肺地围着篝火玩起了狼人杀，不断有笑声传出来，在漆黑的夜里飘荡。
　　“光玩这个没劲，输的必须有惩罚！”
　　“怎么惩罚？”
　　“嗯……真心话大冒险吧！”
　　“行啊行啊！”
　　易阳作为主持人，输赢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
　　“宁枝馨，骆落月，邱果然，你们三个笨狼人输了哦！”
　　“好气啊……”
　　“对不起啦，都是我太笨了……”
　　“愿赌服输愿赌服输，要问什么就问吧！”
　　“先问邱果然……嗯，那就来了哦，你喜欢谁？不可能没有！你要老实哦！”赵强坏笑着问。
　　一时间，气氛就达到了顶峰，除了宁枝馨和骆落月在原地瑟瑟发抖，其他人都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起哄。
　　火苗跳跃，照的邱果然的脸火辣辣的，她下意识瞄了易阳一眼，然后果断地说：“我……我喜欢骆落月！”
　　大家微微一怔，赵强不满地说：“你撒谎，不行不行，你这个回答不对！”
　　“呵！谁说不能喜欢女生了？”
　　骆落月也说：“就是就是！她凭什么不能喜欢我？”
　　赵强哼了一声，又问骆落月：“那你也喜欢邱果然咯？”
　　“这个也要算问题！是是是！我也喜欢邱果然。”骆落月得意地说。
　　“你们两个真没劲。”赵强又看向了宁枝馨……
　　宁枝馨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心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这次不问你喜欢谁的问题了。你有没有干过什么很坏的事？”
　　宁枝馨微微一怔，缩了缩肩膀：“嗯……能不能不说？”
　　赵强原本只是随口一问，见到宁枝馨的反应，顿时兴奋起来，看来有料！于是继续紧逼：“不行不行！必须要回答！而且必须要老实！”
　　此时，刚刚度过一难的邱果然和骆落月也加入了起哄的队列中，宁枝馨被逼无奈，看了一眼易阳，低着头，羞愧地说：“那天……那天我一不小心把放在阳台上的洗脚水给打翻了……虽然抓住了盆子，水却倒了下去……泼到了人……”
　　易阳微微一怔。
　　宁枝馨连忙说：“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请千万不要打我！”
　　“哈哈哈哈……那个倒霉蛋不会是易阳吧？”
　　“你喝到宁枝馨的洗脚水啦？”
　　“滚……”
　　闹了一阵，游戏继续。
　　“罗冰……你成绩这么好，有没有做过弊？”
　　“当然……做过。”
　　“马思雨，你喜欢易阳什么？”
　　“讨厌！怎么能这么问呢？”
　　“快说！”
　　“我……我……我喜欢他，有男生的样子。”
　　“啧啧……”
　　“男生的样子呢……易阳！”
　　“滚……”
　　玩了几轮后，大家都有些累了，互相靠着，几个女生眼皮开始打架。骆落月说：“易阳，你给大家唱首歌吧。”
　　易阳说：“好啊，但我一个人唱没有什么意思，大家一起唱吧，先唱最初的梦想吧……”
　　于是，大家一边烤着火，一边唱起歌，唱啊唱啊。歌声总有停下的时候，就像那火苗总会熄灭，就像那青春总会过去……但是在这一刻，大雨、青春、歌声永不停歇。
　　后来，周粥哭了起来，没来由的哭了，大家很奇怪。她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啜泣：“下学期，骆落月、宁枝馨、易阳、罗冰他们四个人都要去网络班了，我们……我们以后就很难这样聚在一起了。”
　　突然，大家都沉默下来了。
　　一股难言的悲伤氛围一下子弥漫起来。
　　大家都知道，这一次的分班，看似只是换了一个班，大家还在一个学校，但几乎等于去了另一个世界。
　　再也不能和骆落月一起走路回家了……
　　再也不能在后面悄悄地看易阳的背影了……
　　跟他约篮球会变得很困难了吧……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心境和小心思，在脑海里不断盘旋。
　　易阳也有些难过，微微叹了口气。
　　赵强笑了笑：“哎呀，你们怎么突然……突然这样了呢！本来好好的……要不然这样吧，我们……结拜怎么样？”
　　众人都是一怔。
　　“结拜！反正就是，不管将来大家怎么样，今天结拜了，就是兄弟姐妹！”赵强一脸期待地望着大家。
　　这个提议一下子就点燃了众人的热情。大家都表示没有意见，只有易阳还没有表态，但大家也不打算征求他的意见了。骆落月说：“易阳，你来主持吧！”
　　易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沉默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
　　“好。”
　　“正好有一件房供奉的是关公！”
　　“不用那么正式吧……”
　　“结拜欸！当然要严肃。”
　　众人商量一番，决定要充满了仪式感地对待。从旁边拿了几根庙里废弃的蜡烛点燃，当做火把，摸了过去。
　　费了一番精力后，众人来到了供奉关公的那间房。
　　易阳站在关公面前。关公像看起来就像一个慈祥的老爷爷，看一群少年胡闹。他笑了笑，回头一望，大家都一脸认真地望着他。
　　易阳说：“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我们就结拜了哦。先报一下各自的岁数，我们分出来谁当大哥谁当小弟。”
　　最终，易阳以十五岁零9个月，成功当选为大哥。接下来是：老二赵强，老三骆落月，老四宁枝馨，老五罗冰，老六张卜寿，老七邱果然，老八周粥，老九马思雨。
　　易阳说：“接下来，我说一句，大家跟着说一句。”
　　“好！大哥做主！”
　　“大哥做主！”
　　易阳哑然一笑，转过去，看着关公，逐渐收起了笑容，也严肃起来。
　　“关帝作证，天地为盟！”
　　“关帝作证，天地为盟！”
　　“我们在此自愿结为八拜之交，从此以后白首同归，祸福相依！”
　　“吧啦吧啦……祸福相依！”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句话大家都念得很有感觉。
　　“但愿长醉不愿醒！”
　　“但求同……咦？”
　　顿时，大家都反应过来，哈哈笑了一阵，骆落月边笑边说：“讨厌！怎么不是那句……那句……”
　　“就是就是，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呢？”
　　“都等着念呢。”
　　易阳咳嗽一声：“那句不吉利，就这句好，你们自己品，自己细品……”
　　大家咋把咋把，似乎都咋出了味道，点点头。
　　“是，好像这句是要好一些……”
　　“有感觉！”
　　又开始佩服易阳的才华。
　　“还有一个步骤吧？”
　　“就是就是……电视里演的，那个，好像要……”
　　“歃血为盟！”
　　“啊？不要吧！”
　　易阳笑了一阵，说：“马思雨，那瓶红星二锅头呢？”
　　“在呢！”
　　打开了酒，易阳说：“大家象征性地抿一口。我先来好了。”说着喝了一口，热辣辣的二锅头灌进食道，让他一阵舒爽。
　　“然后谁来？”
　　赵强正要接手，被马思雨拦住了，说：“我先来。”
　　随后，马思雨拿过来，看了一眼易阳喝过的瓶口，嘴巴对上去也喝了一口，辣得她连续咳嗽了好几声。接着是宁枝馨、邱果然、骆落月，才是三个男生，等张卜寿喝完，周粥浅浅地抿了一口。
　　“那……我们就是结拜兄弟姐妹了！”
　　“嘻嘻……”
　　“你们几个以后要叫我三姐了哦！”
　　“三姐～”
　　“三姐～”
　　“我是六哥。”
　　“老六！”
　　“老六！”
　　“哈哈哈哈……”
　　这么一闹，那种即将别离的伤感气氛便被冲淡了许多。
　　这一晚，易阳是最后睡的。他靠在门框上，朝着漆黑得深不见底的夜空望去，嘴角微微露出了笑容，喃喃道：“大哥？”
　　翌日清晨，雨过天晴。
　　大家从庙里走了出来，站在那片空地上。
　　黛青色的山，撑起那片氤氲着薄雾的天空。随后，一阵微风将乳白色的雾气掀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淡蓝色的天空，太阳宛若初生的婴儿，一点一点地爬了上来，身后的庙子，瓦片上还有积留的雨水落下，嘀嗒，嘀嗒，嘀嗒，仿佛正在轻轻扭开一个个藏有心事的保险柜。
　　大家开始朝着远处的山谷呼喊。
　　“啊——”
　　“喂——”
　　“谢——谢——你——”
　　“啦啦啦——”
　　“我们永远是兄弟姐妹——”
　　回音响彻山谷。
　　易阳在后面恬淡地笑着。这一刻，他觉得他的青春就像那微风吹过的薄雾一样淡薄而缭乱，但前面有雾，后面有光。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句号
　　夏去秋至，再是冬过春来，春又入夏，时间就是如此，自他们在小东山山顶那次胡闹过后，仿佛开了加速器，在不经意间便转过了一年。
　　今天是中考的最后一天，易阳轻轻将笔盖扣上，抬着头望向了天花板，头顶的大电风扇轻轻的转啊转，试图要给这段不算长也不算短的初中旅程画上一个句号。
　　初三，即将迈入高一。他的入学年龄在同届学生里算晚的。此时在去年夏天15岁零9个月的基础上，增加了一岁，严谨点地说是16岁不满17，但是四舍五入一下，就是17，再稍微四舍五入一下，跟18岁的成年人也能等量齐观了。
　　当然，走在大街上说自己已经满了18岁，在陌生人眼中并不会是一件很离谱的事情，这得益于他的形象气质。
　　身高已经达到了184，在清河县甚至整个江南省里，也要算是最高的那一小撮，手长脚长，体格健康，高人一等。得益于这一世坚持不懈的锻炼，健康的生活作息，饮食营养，此时他的身高甚至已经超过了前一世22岁身高定格时的高度。
　　如今算是真正相信了，后天的营养、锻炼、作息是真的能够影响身高的。笑，专家有时候的话还是能信的。
　　五官已经完全长开了。易阳并不是一个在意自己相貌的人……或者说，你一直拥有的东西，便会不那么注意它的存在。哪怕是上一世混得很差，气质拉胯，但五官还是不错的，至少他对某个女生产生类似“我配不上她”这种情绪时，不会认为是自己的相貌配不上对方。
　　但是，相貌这种东西有肯定是比没有好的。
　　而在外人眼中，易阳的外在并不算是特别受欢迎……准确地说是，不那么受同龄人欢迎。自然，是跟发型相关的。属于长发飘飘的时代还没有完全过去，非主流杀马特的精神在这种小县城里还剩着一点点余烬，大家还是会视遮住眼睛的刘海为酷的本体。易阳就显得太另类了，明明有那么好的底子，却留一个简简单单的平头，太不酷了。
　　当然，这并不影响他不断收到情书……偶尔也会是陌生号码的短信，一些矫揉造作或者青涩清纯的句子。一般来说，以易阳这样的外在形象，敢于给他表白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丑比，但易阳对情书或者短信后面的那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并不感兴趣。久而久之，学校里有两个关于他的传说。
　　一是，传说这个学校每个班的班花都给他写过情书。
　　二是，传说他的高冷也是有原因的，他有一个女朋友，在汉宁市某一所初中，异地恋哦。
　　两个谣言，自然是一笑置之。
　　至于初一时易阳喜欢过的叶娉婷的小道消息，某一段时间也成了别人的话题，但一些好奇的人了解到叶娉婷的形状后，不免会发出感叹……怎么是这样一个女生啊。从某些层面上看，易阳收到那么多表白，也许和叶娉婷有关，大抵是一种“她都行，我也行”的心理。
　　当然，在某个范围里出现你的绯闻或者谣言，从侧面印证一件事，那就是你不是普通人，无论是好还是差，一定是有话题性的风云人物。哪怕是一个屌丝，他也一定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屌丝。
　　易阳自然是这所初中毫无争议的风云人物。
　　而他的话题性体现在方方面面。
　　从成绩上说，最近的一次考试是这学期的期中考试。他的成绩终于艰难地突破到了全年级第八。
　　越往后，进步名次就越难。人的成绩大抵是有一个看不见的天花板的，那个天花板在极致的努力后出现，或许是学习环境，或许是智商。易阳觉得，他差不多摸到了自己名次的天花板。
　　要突破这个名次，改变智商不太可能了，如果换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大概有可能实现。
　　而如今，他在网络班已经待了一年，尽管全年级的排名还是那么多，但属于网络班的前三十个学生，和非网络班的学生已经彻底拉开了差距。大家刚刚进入网络班的时候，一些学生不太适应省城一中的教学进度和节奏，还有过网班外考赢网班的事情，但随着大家逐渐适应，半个学期以后网络班的最后一名已经可以甩开非网班学生第一名十几二十分了。
　　能在这样的环境中考到前列，很不错了。
　　挺好的。
　　他对自己有深刻的认识，如今这个成绩，已经接近他的极限，而且要持续保持那样的学习进度，才能保证不后腿。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如果单论成绩，自然无法让他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罗冰始终是第一名，而中二少年袁华则始终占据着第二，每当关于学习的奖，他们两人往往是最先上去的，照例来说该是他们两人最有话题性，但没办法，只要易阳一站上去，一览众山小，旁边的学生都矮了他一头，再配合上沉静的气质，英朗的五官，底下的人就没有人在意排名的了……尤其是女孩子。
　　当然，如果只是成绩好，一学期也就那么两次露脸的机会，还远远达不到成为“风云人物”的程度。初二过后，参加过一次校篮球比赛，一次文艺晚会，是真正让所有人记住他名字的瞬间。
　　体育当然是没有落下的。尽管，锻炼身体的强度并不算特别大，但那是跟高水平的体育生相比而言的。每周跑三次步，每隔一天做一百个俯卧撑、一百个引体向上、一百个弓箭步蹲，一百个仰卧起坐，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锻炼，虽然不可能像琦玉一样练出一拳无敌的体魄，但如此真正坚持将近两年时间，带给人的变化就很吓人了。
　　如今不考虑速度的话，跑步跑个十公里轻轻松松，如果全速跑的话，配速4分多跑5公里也很惬意，当然比不上运动员，但是这样的耐力比起前一世简直天差地别。如果将上衣脱掉，常年做俯卧撑和引体向上塑造的胸肌和腹肌并不算很厚，但线条明显，惹男生羡慕，惹女生爱慕……当然，这些都不是易阳看重的，体魄背后所蕴含的精力和健康，才是他追求的东西。
　　声乐和吉他是一直都没有放下的东西。初中的学业压力还不算大，有足够的时间来搞这些东西，在艺体方面，年龄小的优势便得以体现了，接收能力比成年人是要好一些的，成年人在学习上，优势是思维逻辑和专注度，而少年则是形成肌肉记忆比成年人快得多。无论是学习声乐，还是弹吉他，都主要是肌肉记忆的培养。
　　如今一些大众流行歌，可以很轻松地唱下来，比起前世一些唱歌的网红也差不了多少，能视唱，懂乐理，偶尔听一听古典或者蓝调之类小众一点的风格，也不会像普通人一样觉得无聊……还是那句话，当你有一把锤子，随时都去找那颗钉子，在音乐鉴赏方面的锤子……成型了。
　　吉他的水平呢，放在一般的小乐队中算是可以用了。能够快速听出来和弦等级，在指板上也能弹出来对应的和弦，大概是刚刚达到脱离吉他谱的程度。这样的境界放在科班中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已经可以说是打败了99％的“吉他手”，放在吉他圈，一些弹了五六年琴的老帮菜如果没有经过系统的视唱练耳学习，是做不到的，可以被一些不明所以的菜鸟称呼一声“大神”了。
　　当然，视唱练耳和乐理大概可以视为吉他的“内功”，内功方面不错了，但是吉他指板上的左右手技巧，譬如速弹、击勾滑推弦……甚至一些指弹吉他用到的打版、pm、am等等还需要慢慢打磨。一般吉他手是内功弱，外功强，到他这里刚好颠倒过来，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
　　这些东西并没有刻意炫耀，实际上技艺到了某种程度，外行人是看不明白的。拿钢琴来说，对普通人而言弹《梦中的婚礼》和《命运》是可以等量齐观的。
　　回忆起那一次的文艺汇演，他们的三人组乐队都成熟了不少，张卜寿的架子鼓没有放下，宁枝馨的键盘也成了她紧张学习之余为数不多的宣泄和消遣。那一次的表演三人都可以称得上是轻车熟路。
　　也就是那一次，他们三个人的黄金时代乐队，彻底成了学校的明星。
　　对于这样的小县城来说，课余生活本就不算丰富，没有什么像样的社团。这个岁数的少年，本就是离经叛道的年龄，喜欢新奇的东西，很多时候只是凑个热闹，求个氛围，就能乐乐呵呵了。况且，他们的表演质量很高。
　　是那首《孤勇者》。
　　这首歌的热度竟然持续了整整一年，随着授权的音乐由旗下的当红艺人翻唱，这首歌便在qq音乐排行榜上赖着不走了。除了许嵩、徐良和汪苏泷以外，以及永远前三的周董，便是这首孤勇者热度最高。
　　有了热度，这首歌的商业价值也水涨船高。后来芒果卫视的某一期女声男声节目购买了这首歌的版权，让某位节目组偏爱的歌手演唱，竟然奇迹般地让那位歌手在PK中逆转翻盘……选秀节目上，选择的歌曲是很重要的，而歌手本人往往是没有资格去决定唱什么歌的。
　　从考场走出来，易阳接到了赵强打来的电话。
　　“去打会儿球吧！”
　　易阳想了想，这段时间忙着复习冲刺，的确是很长时间没有打球了，便答应下来。
　　只是刚刚放下电话，铃声便又一次响了起来。
　　“大哥～”
　　电话那头传来了周粥软糯的声音。
　　易阳感觉好笑，自从去年结拜过后，反倒是那几个平日里看起来最听话的最在意这种“江湖气息”，周粥一口一个大哥，叫得十分熟练。一开始他还挺不自在的，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嗯。”
　　“试考完了，大家要不然还是聚一下吧。”
　　易阳说：“嗯，是该聚一聚的。定在明天吧，我来安排。”
　　挂掉了电话，易阳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张卜寿，小胖子慢吞吞地下来了。
　　“干什么呢，这么慢……”
　　“嘿嘿……刚才和八妹说了会儿话。”
　　他们几个人胡闹的“结拜”，互相之间的称呼很有意思。并不是所有人都以兄妹相称。大家平时有外人的时候称呼名字，没有外人的时候称呼“老X”，只有周粥会认真地按照排行，称呼大家为“哥姐妹”，比如张卜寿，周粥一口一个六哥叫得十分顺口，而张卜寿作为回应，也会喊周粥为“八妹”。
　　张卜寿比起一年前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连身高都看不出显著的改变。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易阳和赵强那般，初中期间就猛然窜起来，大多数人甚至到了高一都还没有开始发育的。不过很遗憾，易阳没记错的话，哪怕到了高中，张卜寿的身高也没有长高太多，一米七出头。
　　易阳盯着张卜寿那对彩虹一样的双眉看了一阵，踹了一脚他，说：“你这几天老是跟八妹待在一起，你不会跟她在一起了吧？”
　　张卜寿脸红了起来，摇摇头：“怎么会……你在说什么呢，没有的事，我不是……你别胡说，咱们不是结拜了吗……”
　　“考得怎么样？”
　　“嗯……正常发挥吧。”
　　“待会儿陪我去打会儿篮球。”
　　“行啊。”
　　倒是不用换什么衣服，校服本身就是最好的运动服。
　　两人去球馆的路上，易阳问：“对了，猪场怎么样了？”
　　前段时间有禽流感蔓延，虽然还没有证实会感染猪，但防疫是不能松懈的。
　　“我爸说你说的对，每天都在杀毒，应该没什么问题。”
　　如今张卜寿家的猪场已经算是走上了正轨，今年又申请到了农村信用社的一笔扶持贷款，正在扩大规模，张卜寿也没有像前一世那样，初中过后去读技校学挖掘机，如今正在按部就班地朝着技术型“猪二代”迈进。
　　挺好的。
　　来到了球场，邱果然和赵强正在和几个学生打野球。见到易阳后，他喊了一下场下的某人，说：“你替我打会儿！”随后朝着场边的易阳张卜寿走了过来。
　　赵强肉眼可见地更高更壮了。他的骨架原本就比许多同龄人要大上不少，今年开始他正式跟着邱果然的老爹邱帅训练，皮肤黑了不少，目光也坚毅了许多。
　　期间还是有过动摇的。尽管去年因为易阳的激励下定了决心，但是真正走上这条路还是费了不少劲的。阻力主要是来自于他的父母，那段时间是赵强最痛苦的时间。一面维持着学习，一面用上所有能利用的时间加练，好在他的态度，他的天赋值得得到回报，在邱帅的帮助下，他甚至直接跳过了清河一中，被汉宁一中校队看上，获得了一个面试机会。在易阳和邱帅的解释下，赵强的父母总算是理解到了其中的意义。只是可惜的是，汉宁一中学费惊人，赵强最终放弃了去汉宁一中的机会，但他的父母总算是同意了儿子走这条路。
　　但是没有关系，邱帅正在积极地联系CBA一些青年队，相信以赵强的天赋，哪怕去不了一中，也可以走上职青的道路。
　　赵强催促易阳换了衣服，又拉上张卜寿，组了一个三人队伍，开始了对这片野球场的连庄主宰。
　　休息的空当，赵强一面喝着水，一面问易阳：“考得怎么样？”
　　赵强虽然参加了中考，但是他目前的重心已经完全不在这上面了。
　　易阳微微叹了口气：“有一点点发挥失常了。”
　　除了数学，其他几科都或多或少出现了一点点不该出现的失误。
　　因为自学竞赛的缘故，做数学题时已经大概形成了竞赛思维模式，自然比起罗冰这样的变态还差上不少，但做常规初中题目时，会有一种透过问题看本质的感觉，很透彻。
　　赵强说：“没关系，感觉越是不好，有时候越是考得好。”
　　“但愿吧。”
　　……
　　回小区的路上，开始思考临别聚会的事情了。
　　易阳并没有回自己家，而是去了姜黎黎卖给他的房子里。和姜老师的联系自然是没有断的，偶尔还会打电话聊聊近况。期间姜黎黎回来过两次，看到他长高后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随后吃吃地笑了笑，“越来越像一个男子汉啦。”
　　换了一个环境，姜黎黎的气质变得沉稳了一些，她说大学里面相比清河县，没有那么单纯了，有一些不好的东西会时时刻刻侵蚀你，虽然无奈，但你要接受，并且学会从中汲取养分，学会成长。易阳笑着问：“姐，你成长啦？”
　　“小鬼头！”姜黎黎想要敲易阳的脑袋，却发现他已经高了自己半个脑袋，最终只能惺惺地哼了一声。
　　那天他们聊了很久的天，易阳和姜黎黎在县城里转了转，姜黎黎突然说：“易阳，你高中要在哪里读？”
　　易阳愣了愣，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自然……还是很想进入汉宁一中本部的。并不是毫无希望，实际上清河县初中每一届学生的前十名，都有很大的希望进入省里的名校读书。他想了想，说：“还是想去省城……”
　　“哦，看上哪所学校了？”
　　“一中、汉宁师大附中、六中，准备都去试试自主考试。”
　　这个年代，进这些学校的途径还很丰富，对他们这些外地学生来说，参加自主招生考试是一个很靠谱的方式。不由得想到了罗冰，早在去年冬天的时候，就正式收到了汉宁一中的邀请……原因是他数学竞赛成绩更进一步，成功进入了省队。
　　姜黎黎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笑笑：“加油哦。希望在汉宁再见……”
　　“好。”
　　易阳此时躺在沙发上，思考着明天聚会的事情。
　　其实，去年山顶上的那一次胡闹，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虽然，的确是被这群少年的青春气息感染了，有过那么一时头脑发热，但更多的，还是一种游戏的心态。作为一个成年人，的确很难将“结拜”这件事看得那么认真。
　　但是其他人不同，过去的这一年，大家都无比严肃地对待这件事，甚至连罗冰、宁枝馨这样少年少女，都不会把这件事当做儿戏。或许，只是因为他们现在还小，随着年龄长大，这段经历成为一段啼笑皆非的过往……但那一刻的真，在刚刚过去的一年里，更真了。
　　成年人看利益，少年看感觉。所以成年人会越来越难遇到那些令人热血沸腾的瞬间。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成长或许等于退化。
　　这件事上，他无法不当真。
　　他也愿意更大家一样，享受这段属于他们的青春时光……这是前一世没有过的体验。
　　易阳决定就在家里聚会，自己做东西吃。决定下来以后，便一个个地给大家打电话。
　　最后一个打电话的是马思雨，她答应下来，说：“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跟你说。”
　　易阳愣了愣，随后点点头：“行。”
　　挂断了电话，易阳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随后兀自笑了起来。一直以来，都不太愿意去接触一些麻烦的事情。倒是有一些雄心壮志，譬如赚到多少多少钱……赚钱的方式没有局限，这件事要等到再大一点，眼界再宽广一些，学业再进步一点的时候来做，而除了这些事情，其他的都挺……麻烦的。只是以他的性子，一个女孩子一直默默的喜欢着自己，也是挺无奈的一件事。
　　马思雨这一年来的改变也是肉眼可见的，她已经彻底从曾经的小太妹变成了一个学业优秀的女孩儿。
　　她没有重生的经历，于是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想要改变自己的冲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支撑她走下去的大抵只有那么一份藏在心底的喜欢。但是如今易阳相信，除了那份少女怀春的冲动以外，她应当也意识到了学习的其他好处……否则不可能坚持这么久的。
　　挺好的。
　　劝过几次，关于喜欢的话题，但少女还是说着一些“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别管……”之类的胡话，便也就任由她了。当然不会跟她暧昧，甚至平时地交流，易阳都会十分注意分寸，但又不至于表现得过于拒人千里之外，她知道他的心意，也知道她知道他知道她的心意，双方形成了一种有趣的默契。
　　在易阳眼中，都还小嘛，就很难对她们动心。不仅马思雨，邱果然也好，宁枝馨也好，他或多或少都能感觉到一点点对自己的……喜欢。
　　……
　　第二天，易阳给张卜寿和赵强打了电话让他们过来帮自己。这两个家伙都会做菜，与自己将食物弄熟拿来续命不同，他们两个都烧得一手好菜，这一次的散伙饭理应掌勺。
　　不过胖子和未来的篮球运动员还没到，马思雨先到了。
　　易阳将人请进屋，给她倒了水，然后陪她在沙发上坐下，见她一脸惆怅，还在酝酿想说的话，心里觉得好笑，也不打扰，打开了电视，默默等她先开口。
　　“易阳，你不说点什么吗？”
　　“嗯……你喜欢看什么节目？”
　　“哼……”马思雨轻轻笑了笑，气氛在这一刻松弛下来。往往是开头的第一句话最难开口，但一旦开了口，就没那么难了。两人便轻松地说起了话，没有涉及到喜欢的话题，只是问问初中毕业了，接下来的打算什么的，马思雨说，她的成绩现在还算不错，大伯想了些办法，可以去汉宁找一个不错的高中读书……当然了，学费肯定是要贵一点的，但马东犀不在乎。
　　回想前一世，马思雨没有考上高中，这个年代考不上高中还是一件十分离谱的事情，并没有规定某个分数线以下只能读中专，但即便是这样，马思雨也只是去了一个职业技术学校，学了几年，然后匆匆进入了社会……后来的事情不清楚了。这一世，她至少走上了一条更加光明的道路，她还不必那么早地去见识这个社会的残酷，她还能再保持很长一段时间的热忱。易阳很高兴，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易阳，问你一个问题……”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
　　“嗯。”
　　“……”
　　马思雨突然就不说话了，易阳奇怪地望了过去，马思雨直勾勾地盯着他，随后突然凑上来，在他的脸上啄了一下。
　　猝不及防。
　　易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邱果然没有做到的事情，她做到了。
　　“咳咳……”易阳刻意地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如果后面呢……”
　　“突然不想问了。”
　　马思雨笑了笑，突然如释重负的吸了一口气，肩膀微微一沉。
　　随后……哭了。
　　易阳望着马思雨，久久无言。
　　遗憾……
　　总是青春的主旋律。
　　……
　　等众人陆陆续续都到了，马思雨早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神态。大家都开始帮着忙活起来，赵强和张卜寿去厨房忙，骆落月跟着进去帮忙打下手，剩下的人凑仔一起聊天，阵阵欢笑不断。
　　做了几个菜，赵强去楼下扛了一箱啤酒上来，尽管是初中生，但是大家犹豫了一下，都决定喝点。毕竟结拜了，不喝点实在说不过去。一面喝着啤酒，一面聊过去，聊梦想，聊将来。罗冰已经确认要进汉宁一中了，赵强也有了一条算是明确的道路。而张卜寿、周粥和邱果然决定就在县一中读。剩下的，宁枝馨、骆落月，以及易阳他自己，准备在这个假期，去汉宁市的几所高中名校试试……每一个人的未来都有了一个具体的方向。
　　到了后面，周粥又率先哭了起来，她知道这一次是真的要分别了。随后，另外几个女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大家抱在一起，互相安慰。易阳看不得这种场景，默默拿了一瓶啤酒，走到了阳台边上，天高云淡，外面的房屋建筑，好多地方都在施工……
　　他猛然仰起头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主题为青春的初中——
　　结束了。


第二卷 高中篇


第一百六十八章 饭局
　　如往常一样，到了节假日就想往乡下跑，不过这个假期倒是没有什么机会了，要准备出去考试。
　　和此前的暑假不同，这个暑假没有作业。同龄的大多数学生会选择去附近的一些餐馆啊、酒店啊什么的地方打打零工，做一做暑假工兼职，赚一点零花钱。当然，这个年代能够给准高一新生的兼职工作并不多，更多的学生还是……闲和玩。
　　易阳在网吧里查了一下关于汉宁几所高中名校的自主招生考试时间，下个星期陆续开始了。
　　中考是河阳市的统考，在河阳市范围内，他的中考成绩是可以直接申请几所位于河阳市辖内的省重点高中的，当然，这是最后的选择。
　　因为要忙着备考，索性没有去乡下，就待在县城的家里复习。几天后中考成绩公布，他考了全校第7名，全市刚好排到了200名，清河初中上下齐欢，说这是近几届成绩最好的一届，甚至在校门口拉起了横幅庆祝。
　　最强的罗冰，全市前20。
　　这个成绩对易阳来说并不让人意外，毕竟河阳市虽然不比汉宁市，但是在教育这一块上，差距并不算特别大。河阳市下辖6个区，4个县，能考到这个名次，很不错了。这也基本上意味着，他的成绩申请河阳市的任意一所省重，大概都能进。
　　几科成绩中，最让人满意的是数学和物理，数学考了145，物理满分。全县得到满分的只有三个人，罗冰是数学满分，袁华化学满分，接下来便是他的物理满分。
　　有了这个成绩单，接下来便有底气多了，至少，哪怕考不上汉宁的中学，也能找一个河阳市的省重兜底。
　　当然，清河初中的事情还没有完全告一段落。接下来还有一些手续要办，诸如档案啦，团组关系啦，毕业证啦，还有县上奖励优秀考生的钱要领啊，种种种种。后来又花了两天时间来办这件些琐事，等一切事情完全尘埃落定以后，他走出校门，望着这片严格来说待了五年的地方，微微叹了口气。
　　校门还是那个校门，县上又将今年的优秀学校颁给了清河县初中，反正每年总添上那么两块匾额，已经多到可以拿来铺地了。直到这一刻，才算是真正跟这里完成了切割。倒不至于感伤，只是有些惘然，时间流逝得竟然这么快。初中母校就是一个你离开时会说，常回母校看看，等你真的走了，回来的时候保安大爷一定会把你拦在外面的地方。
　　随后安顿一番家里的一些杂事，其实倒也没有什么可安顿的，无非就是将冰箱里一些可能放坏的东西给拿出来吃了，做了一次大扫除，又花了一点钱，将家里面奶奶以前图便宜买下来的老旧插线板啦、暴露在外面的线路啊，灯管啦之类的东西换掉，杜绝了一切可能发生意外的可能。将这些事情做完以后，家还是那个老样子，至少从外面看不出来什么变化，但住起来肯定是更加安心的。
　　随后，将门锁上，住进姜黎黎那里买下来的那套房子里。
　　奶奶如今已经完全放心他一个人住了，只是时常电话联系是不会断的。奶奶是乡下人，住了大半辈子乡下，尽管这些年为了照顾他在县城里生活，也学会了县城生活的方式，但终究是不习惯也不喜欢的。在二叔那里长住以后奶奶的身体都好了不少。
　　易川听到易阳暂时不打算到乡下住的消息后，难过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以来，他不那么经常挨揍了，一方面是二叔和二婶都没有年轻时那么大的火气，另一方面是这小子干的惹祸的事情少了。当然，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尤其在乡下住的时间一长，譬如掏个鸟蛋捅了马蜂窝啊，偷个苹果摔个大跟头啊，带着一帮村里的小屁孩儿疯跑弄哭一两个……
　　这些事情跟二叔、奶奶他们通电话的时候，就会聊，电话那头一边说一边笑，易阳也笑。“呵呵，那小子，看他长不长记性……”能够看着易川如此慢慢长大，是一件挺温馨的事情。
　　目前来看，这小子的性格和前一世自然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的，顽皮，而且随着年龄增长，还会更加顽皮，但往往这种少年，到了某个时间段，突然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说起来，前一世似乎是学厨师的时候被油锅烫到了手臂，又似乎是还要早一点的时间，大概是认识到自己在这个社会上的阶层时，就完全沉寂了。
　　这一世，易阳相信他的转变一定是某个时刻突然懂事了。
　　说实话，身边任何人的改变都没有易川的改变让易阳感到高兴。
　　易川的眼睛里有光，而且相信会亮很长一段时间。
　　随后，开始准备行李，要去省会汉宁市参加考试，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个多活了那么多年的家伙，一个人不敢出远门大概会让人笑死。但是这些事情放在其他人眼中还是十分震撼的。二叔说了几次，让他等着自己，实在不行，可以开那台微卡送他去。
　　易阳只能婉拒……
　　虽然说，大多数时候他能以一种泰然处之的心态来看待一些事物，但坐微卡去省城，还是略有些难为情了。
　　二叔执意要陪他一起去，说什么也不让他独行，这件事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不过想来也觉得如此合理。毕竟，台面上自己只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初中生嘛。后来想了一个办法，说计划三天后出发，让二叔前一天下午过来就行了。
　　然后买了后天的车票。
　　将一切准备妥当后的第二天，却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
　　正坐在姜黎黎的钢琴前面，一边弹几个简单的和弦，一边唱歌。
　　电话响了差点都没有听到。
　　接了起来，易阳表情一开始还很平静，随后露出一点意外，支支吾吾几声，最后说：“呃……行吧，行吧……”
　　将电话挂掉，易阳露出了思索的表情，随后无奈地摇摇头，喃喃道：“应该也没什么吧……”
　　虚度了一上午的时光，吃了桶泡面，睡了个午觉，醒来后慢吞吞地洗了个澡，稍微捯饬了一下，才出了门……
　　……
　　“人家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听到母亲的话，胡冲武只是冷冷地笑了笑，心里想着，为什么自己有这么目光短浅的妈。
　　见到儿子不回答，这让王芳觉得自己的话点醒了儿子，不由得更加滔滔不绝地说教起来，居高临下地给儿子分析着在清河县读书的种种好处，离家近啦，反正有网络班，跟在省城读书也没有什么区别啦，在清河一中读，将来还能享受到清河县的高考奖励，重本五万，清北十万！
　　胡冲武听不下去了，顶了一句嘴：“就是舍不得花钱！”
　　于是争吵开始了。
　　“你！我舍不得花钱？你是在路边捡垃圾长大的？你说，你身上穿的，你吃的，这些东西哪一样不花钱？还有，你初中三年都是在河阳市读的，你想想你的同龄人，他们有这样的条件吗？我舍不得花钱？我舍不得花钱？你说这话的时候讲良心吗？”
　　胡冲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是今年参加中考的考生，初中三年都在河阳市度过的，在一所不错的省重读的，自己也算争气，在这一次的统考中考到了300多名，是可以直升本校的。但是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他妈却一定要让自己回清河县读书，这实在是太离谱了。
　　他知道，在前面一段时间里，清河一中就已经不断有老师来给他父母做思想工作了。校长甚至亲自登门拜访，只是希望他高中能回到原籍读书，自然也是说了一大堆理由，诸如她妈妈劝自己时的那些话。
　　但是他真的不愿意啊！在河阳市生活学习的这三年时间，眼界早就已经和清河县的那些井底之蛙不同了，在这一点上，是有自信的。许多在城里待惯了的学生，回到原籍会有一种天然的心理优势……或者说是瞧不起的情绪。
　　今天一中的校长请吃饭，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跟他们说清楚。如此想着的时候，他妈妈还在继续唠叨，前面开车的父亲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好了好了，快到了，少说两句吧。”这才清静了些许。
　　吃饭的地方是皇城酒店，县城新开的一家星级酒店，目前大概是整个清河县最高档的酒店，是马东犀的产业。酒店的二楼是对外营业的高档中餐厅，装修基本上是按照商务接待的标准来的。
　　抵达包间后，胡冲武才知道原来一中校长并不单单请了他们一家。除了几个大人，包间里还坐着三个年龄相仿的人，两个很好看的女生，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偷偷多看了那两个女生几眼，无视了那个男生。
　　随后在心里暗暗思索这三个人是谁，此时负责接待的老师开始暖场：“我先代表崔校长给大家介绍一下。”
　　“今天请大家过来呢，主要原因是在场的都是我们县这一届学生中最优秀的学生了……”
　　听着老师的话，胡冲武心里默默冷笑，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无非就是想劝他们在这里读书罢了，将来高考给他们冲业绩，成年人啊，说话永远都是这么虚伪。
　　“崔校长和另一位在县城的同学还在路上，我看大家先做个自我介绍吧！”老师说。
　　一个看上去气质沉稳的彪悍大叔笑了笑，对旁边的短发少女说：“思雨，你就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少女站起来，落落大方地说：“各位老师，家长好，我叫马思雨，清河初中毕业的，嗯……他们两个也是和我一个学校的，他叫罗冰，她叫骆落月，我们是同学。”
　　听完马思雨的介绍，骆落月和罗冰都是浅浅地笑了笑，马思雨在这种场合里，可是从来不会怯场的。相比之下，他们两个人在这种正式场合里还是会颇为不自在的。
　　原本罗冰和骆落月都是不想来的，因为他们自己也好，父母也好，都志不在此，但是无奈父母在县城跟这里的单位有这种那种乱七八糟的关系，反正就是中间人各种牵线搭桥，不好拒绝，不来也不成了。至于马思雨，她来纯粹是因为大伯给清河一中校长一个面子，她就马马虎虎给大伯一个面子咯。
　　他们每个人都带了一个家长。骆落月和罗冰都是母亲。两个人的母亲都是温柔的女人，但又有些稍微区别，罗冰的母亲是文静，骆落月的母亲则是淑贤，但大抵相仿的说话节奏和语调，让她们初次见面，就舒服地聊了起来，而马东犀则在一边抽着烟，偶尔和几名一中的老师聊上几句，敷衍一下，但以他的地位和情商，能心不在焉地说话却不会让人感到敷衍。
　　而此时马思雨帮着骆落月和罗冰做完了介绍，胡冲武心头大概有了一个底，默默看轻了三人一点……
　　哦，原来是清河县的本土学生么？
　　他并不知道清河县的学生在全市统考中能排到什么名次，实际上也不会有多少学生会刻意关注这个，只是下意识地认为，自己老家这样的小地方，初中是什么样的水平自己还不清楚吗？一个学校能进全市前五百的，应该都挺费劲吧？
　　这就是一中么……请客的时候，竟然把这些学生跟自己叫到一起了。
　　心里不由得更愤懑了。
　　不过愤懑归愤懑，看到马思雨和骆落月的时候，思维注意力还是跑偏了。轮到他做介绍，他控制自己没有露出什么表情，淡漠地说了一句：“胡冲武，河阳市一中的。”说完，他开始等待这几个本土学生羡慕的眼神，他们家长的台词他也在心里准备好了，“哇，河阳市一中呢！那得是省重点吧？”自己在就谦虚地回应一句：“哦，考上也不是很难，平时努力一点就行了……”
　　听完了他的介绍，马思雨和骆落月都感受到了一种让她们不太舒服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为什么，也没多想，反正只是一起吃一次饭，将来大概不会有什么交集，便继续有说有笑了。
　　于是胡冲武就郁闷了。
　　骆落月和马思雨聊得欢，毕竟是好看的少女，面对这样的女生，男生天然就会有一种表达的欲望，希望对方能够看到自己。胡冲武很纠结，他一方面不想自降身份，“屈尊”跟她们主动说话，但又希望能跟两个少女说上两句话，最好是她们主动说些什么才好，他的目光放在了坐在那里不怎么说话的眼镜儿——看起来一副书呆子样子的罗冰。
　　他看到罗冰和马思雨中间还隔着一个空位，心思微微一转，对旁边的母亲说：“我去跟那个兄弟坐。”说完便起身，大大咧咧地坐在了罗冰旁边……当然也是马思雨旁边。
　　“你叫罗冰是吗？”
　　罗冰微微一怔，点点头：“嗯。”
　　“唉，我其实挺羡慕你们的。”
　　“呃？羡慕我们什么？”
　　“羡慕你们轻松啊。”
　　“轻松？”
　　“不是吗……唉，我们在河阳市一中啊，每天都要学习到很晚才能休息，然后到了周末，也只有一天时间可以休息。没日没夜地学习，但尽管这样，还要担心被后面的学生给超了。我是我们全年级的前……哦对了，你是你们学校的第几名？”
　　“呃……第……第一。”
　　“哦，很不错了，我是全年级的第五十，呵，虽然是第五十，但是……你知道的，河阳市一中的前五十，唉，累啊，我有时候也想，回到清河县当个第一也挺不错的。”
　　正在闲聊的骆落月和马思雨都听到了胡冲武的话，都露出了别扭的表情，相视一眼，但没有说什么。
　　胡冲武感受到马思雨和骆落月看了他一眼，被吸引了么？呵，女人啊。心里不由得更加得意了。
　　罗冰只是笑笑：“呵呵……我可能比较喜欢轻松一点的环境吧……”
　　“也不能太让自己轻松了……比如我，学习之外，还要培养一点兴趣爱好，对了，你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罗冰想了想，“嗯……扫雷吧。”
　　“扫雷？”胡冲武差点笑出来，这算什么兴趣爱好，没什么技术含量，还真是个书呆子啊，便继续说：“哦，那个拿来打发时间还是不错的。唉，我就不行，去年选了一个吉他，报了一个吉他兴趣爱好班，啧，那玩意儿练起来可真不是人练的，按弦，你知道吗，手指头都能给你按出老茧，你看……”一面说着，一面偷偷观察骆落月和马思雨。
　　罗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嗯……不好形容，真不好形容，别扭，别扭且尴尬。
　　就在这时，门又被打开了，校长又带着一个学生进来了。
　　马思雨和骆落月都惊喜地喊了一声：“易阳！”
　　“易阳？”胡冲武疑惑地转过身去，看到一个很高，人很帅的家伙进来了。
　　崔校长是一个性格干脆的中年人，哈哈一笑：“不好意思久等了！刚才在楼下碰到易阳同学，就跟他聊了聊，现在人到齐了，咱们就开始吧！”
　　马东犀笑了笑：“易阳，你坐……”他看了看场上，思考给易阳安排哪个位置好一点，就在这时马思雨说：“易阳，你坐过来，那个啥，胡……呃，你坐旁边去。”
　　胡冲武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不情愿但也只能默默起开。
　　饭局开始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可惜了啊
　　这是相当大的包间，老师家长加起来，也有十几个人了，却显得有些空旷。今天的主角是五个少年。当然，并不是说全县所有优秀的学生都在这里了，只是因为各种原因，譬如不在县内，志不在此，各种原因，今天只邀请到了他们几个。当然，对于学校方面来说，争取优秀的生源并不算一撮而就的，他们会拿一整个夏天来做这件事，所以类似今天这样的饭局后面还有，很多。
　　崔校长说：“今天到这里来的几位同学，都是我县最优秀的学生，中考结束了，我们一中借这个机会，请各位同学，家长过来一起小范围地聚一下，一方面呢，是跟各位家长取取经，相信能够培养出如此优秀的孩子，一定是在教育上面有值得我们的老师学习的地方的，另一方面，也是代表我们县的教育系统，对各位同学考出优异的成绩表示热烈的祝贺！”
　　总之就是绝口不提关于动员几位学生在清河县一中就读的事，当然不是不提，而是凡事要讲究一个节奏和机会，此时显然还不到说这件事的时机。
　　崔校长说了一段开场白，老师和家长们自然都附和起来，这种时候当然不能让氛围冷下来。
　　“好，我提议，咱们都把酒杯端起来，不喝酒的就拿饮料，咱们今天不劝酒，但氛围还是要有，让我们一起敬咱们清河县最优秀的几位同学一杯！”
　　大家的视线都聚焦过来了，罗冰和骆落月神色最不自然，马思雨没少跟着马东犀去类似的场合，这种时候便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而胡冲武心里不怎么看得上这里的校长，自然也很淡定了。
　　几名少年的表情马东犀尽收眼底，他的目光在易阳的身上停留的最久，不由得失笑。在他的视野中，易阳毫无疑问是长相最显成熟的那个，同时也是气质最显成熟的那个。当在场的众人都举杯敬酒时，这种对于初中生还是过于遥远的社会气息浓重的仪式，易阳只是浅浅地笑了笑，十分得体地浅尝了一口杯中的饮料。
　　自然，这样一个小小的细节并不能说明什么，但易阳会给人一种十分舒服的感觉，他什么都没有做，但马东犀的直觉告诉自己，易阳这样的人，在酒桌上或许不会那么出彩，但一定是最不容易出错的那个。
　　一开始的场面还是有些尴尬的，毕竟算起来大家都不是很熟。而几名少年一开始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只有学校的领导和老师说话，聊了几句，内容自然还是不太容易朝着学习以外的地方发散。喝酒的喝了几杯，话题才逐渐放开了，校长开始点名夸奖学生，第一个……胡冲武。
　　“说起来，小胡同学也是很长时间没有回清河县了吧？”
　　胡冲武只是平淡地点点头：“嗯，教育水平差的太大了。”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的表情都微微有些异样了。
　　易阳眉梢微微一挑。虽然，清河县的教育水平比起河阳市的确是很大，这是事实，但是不是所有的事实，都可以不分场合地说出来的。而且，胡冲武说这句话还有一个不妥当的地方，人家问的是“很长时间没回清河县了吧？”内含关切的意思，而胡冲武却回答的是“清河县教育水平很差，所以我不想回来。”贬低一番。
　　如果是易阳，他大概会说：“是啊，学业太紧了，很想回来但是没有时间，寒暑假都在学习……”面子里子都有了。
　　当然，童言无忌，这些想法只是在易阳的脑袋里流转了一圈，大家也不会想那么多……吧。
　　崔校长笑了笑：“河阳市在整个江南省，也是教育界的标杆，除了汉宁市，也就是河阳市的教育水平最高了。小胡同学说的很有道理啊，我们清河县的教育工作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算是揭过了。
　　胡冲武心里冷笑，心想反正无论如何，我不可能在这破地方读书的。目光又开始在马思雨和骆落月身上流转，心里有些得意，但他和马思雨中间隔了一个易阳，就让他有些不太爽了。
　　易阳的个子很高，看上去已经完全不像一个刚刚初中毕业的学生，更像是一个……嗯，体育生？就在这时，旁边的马思雨和易阳说：“对了易阳，这把钥匙给你……是清河初中的球馆钥匙，你要去的话随时去就好了。”
　　于是有一些确定了易阳的体育生身份，不免更加看轻一番，连体育生都叫来一起吃饭么？
　　胡冲武故意插嘴，对易阳说：“兄弟，练体育的？”
　　易阳看了他一眼，笑笑：“不是。”
　　“不是么……你长得这么高，不去打篮球可惜了嘛。”
　　马思雨皱起眉头问：“长得高就要打篮球？”
　　“打篮球也是一个挺好的出路嘛。”
　　这句话倒是也没什么问题，因为他们的“二哥”赵强就是打篮球去了。但是接下来胡冲武的话就不那么中听了：“我们学校里面，很多成绩不好的同学就去打练体育，好几个还能靠这个进好学校呢！”
　　这话似乎默认易阳是一个成绩不太好的货。
　　骆落月说：“易阳靠成绩也能进好学校。”
　　这话自然是骆落月基于事实的判断。在没有分网络班的时候，骆落月是易阳的同桌，而分了网络班以后，易阳虽然没有继续跟她当同桌，但是这么长时间的感情嘛，算是学校里最熟悉的对象了，自然会有偏袒。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此时能够感受到胡冲武的……不善意，骆落月便站出来维护了一下易阳。
　　这句话放在胡冲武的耳朵里却变了味道，他心里有些轻蔑地想，小地方的学生嘛，眼界终究是有限的，没有见过真正成绩好的学生是什么样子的，有这样天真的想法是很正常的，大概在他们眼中，能在清河县考到前面一点的名次就算好成绩了吧。呵呵，想个办法让他们知道……哪怕清河县的第一名，放在河阳市，不够看了……
　　如此想着，胡冲武便说：“唉，外面的那些学校不是那么好进的……比如，河阳市一中你知道吧？我初中在那里读的，只有全校前100，才有资格直升的，如果是外地学生，至少……嗯，市统考的成绩得前500吧！这还要看运气。”
　　“河阳市前500就能进？那这学校也不怎么样嘛。”马思雨已经有些讨厌这个自说自话自吹自擂的家伙了，便刻意地顶了一句。
　　此时，桌面上已经分成了几个聊天区间。大人们互相聊着，几个少年聊着，尤其成年人喝了酒以后，声音在耳朵里会变得很遥远，几个少年说的话也不怎么听得清了。
　　超出了胡冲武的预料，他微微愣了愣，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看到说话的是马思雨，短发可爱的女生，便耐着性子解释道：“不是清河县前500，是河阳市前500。”
　　“我听清楚了，不就是河阳市前500嘛……”马思雨转过去拉了拉正在和校长说话的大伯，“大伯，看吧，我说不用花那么多钱吧，统考前500正常程序都能进的。”
　　马东犀的注意力没在她身上，随意地点点头：“哦，那下次少花点……”
　　“你都没有听清楚我说的啥……”
　　胡冲武大概也明白过来，眼皮子跳了跳，但还很镇定：“哦……你前500？那……那真是很厉害了。”
　　“刚刚500名，这个有什么厉害的。”
　　“很厉害了……在清河县，能考到全市前500，如果换个地方，考到前400也有可能了。你这么厉害，全县前三名吧？”
　　马思雨听完这句话，愣了愣，然后忍不住欢笑起来……
　　胡冲武被马思雨的笑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问：“怎么……”
　　马思雨笑了一会儿，才说：“我……全校前三啊？”
　　“嗯？”
　　马思雨指了指骆落月：“如果我是全校前三，她呀，就得是全校负十几了。”
　　“负十几？”
　　骆落月拉了拉马思雨。
　　胡冲武有些意识到了一些东西，皱着眉头问：“呃……你们的成绩……”
　　马思雨一点都不客气，说：“我成绩最差。”指了指骆落月：“她的成绩在我们几个人里面排第三，全市统考成绩是第319名。”
　　这一番话对胡冲武的心灵冲击是巨大的，他皱着眉头，“300多名？”
　　马思雨看到胡冲武的表情十分过瘾，想要继续说说易阳和罗冰的成绩吓吓他，但是易阳却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继续往下说了。马思雨见到易阳的颜色，也就识趣地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胡冲武见状，终于有些反应过来了，表情出现了一丝异样，后面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了。
　　这一幕，其实被看上去没怎么关注他们几个的崔校长尽收眼底。
　　自然，他是希望优秀的学生能来清河县读书的，为了这件事，他可以去做很多让别人观感不那么好的事情，譬如登门拜访，请客吃饭，饭桌上奉承几句都是可以的，但也有一个度，而且并不意味着，他只看那些学生的成绩了。
　　胡冲武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一些在大城市好学校里待久了的那些学生偶尔会有的态度……甚至可以说有些令人讨厌。但这没有什么关系，还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的，如果这一点气量和格局都没有，他也不可能将一个二流的学校带到如今全县最好，偶尔能出清北的高度。
　　让他意外的是易阳的表现。
　　说实话，这一场饭局中，最让崔校长看重的是罗冰，说实话，以罗冰的成绩，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学校争相抢夺的对象，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没有什么把握留下他。而剩下的几个学生里，易阳是比较有希望的。
　　自然是了解过易阳的。
　　省三好学生，全市前二百，妥妥的重本苗子，和清河初中的老师那里还了解到一些信息，自小父亲去世，母亲失踪，奶奶一个人拉扯大，很不容易的一个学生。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本人，刚才在楼下碰到的时候，就聊了几句，初次印象是沉稳但不卑微，始终淡定地回应自己的一些问题，语气恰到好处，在他们这种年龄里，很不得了的特质了。
　　而几个人的成绩崔校长自然也是清楚的。胡冲武的炫耀之意自然也是能一眼看出来，难得的是，当马思雨毫不留情地回应后，易阳可以一句话不说，就能让马思雨帮自己炫耀成绩，吓胡冲武一跳，换了大多数高一新生，大概都会这么做，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是为了照顾胡冲武的情绪？是觉得这种事情压根没有必要炫耀？无论哪一种，都……挺好的。
　　饭局临近尾声，气氛完全活跃起来了，崔校长借着酒意还是要讲一讲正题的。于是开始说起了关于学校的事情，话术在久经社会陶冶的人耳中，无非是画大饼嘛。学校今年来了几个名牌大学的优秀老师啊，远端教育连接以后，网班的教育模式如何如何啦，然后就是离家近，大城市也不全是优点……都是说给家长和他们几个学生听的。
　　意思不必明说，都能听得出来：清河一中也很好的，大家都快来啊！
　　家长们自然也是应和着，只是其中有几分真诚就不得而知了。就在这时，一个意外却发生了……还是来自于胡冲武的。
　　“如果就能改变小县城和高中名校的差距，那大家何必还要去高中名校呢？”
　　崔校长愣了愣，一时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喝了点酒，此时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想出回应的话来。胡冲武的妈妈瞪了儿子一眼，但碍于人多，不好发作。
　　马东犀摇了摇头，突然插嘴道：“酒过三巡，思雨，你来给大家表演个节目吧！”
　　马思雨瞪大了眼睛，“大伯，你在说什么呢……”
　　马东犀想了想说：“我突然想起来，大堂那里有一把吉他，思雨你取上来，你们刚才说了好像有人会弹吉他……”
　　胡冲武愣了愣，怎么突然让他表演节目。但他看了一眼马思雨和骆落月，觉得正是一个好机会。
　　马思雨眼睛一亮，去取了。
　　吉他拿来，胡冲武正要起身谦虚一番，马思雨却径直走到易阳面前，把琴递了过去。
　　“嘻，大哥，看你的了哦！”
　　胡冲武一怔。
　　易阳有些无奈，马东犀笑起来，说：“崔校长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们这个易阳同学啊，不仅成绩好，会打篮球，在音乐方面也有很高的造诣呢，那首《孤勇者》就是他写的！”
　　此言一出，大家都愣了愣。
　　“这是真的吗？孤勇者是他写的？”
　　“孤勇者是什么？”
　　“一首流行歌啊！”
　　“哦……上了岁数，不怎么了解这些。”
　　毕竟在场的都是中年人，易阳又比较低调，所以知道的人还真不是很多。而马东犀知道，自然跟马思雨有关了。
　　胡冲武露出难以置信地表情，再次上下打量易阳。
　　崔校长也饶有兴趣地问：“还有这样的事？”能创作一首歌，在他眼中很厉害的事情了。
　　马东犀继续说：“你知道易阳是省三好学生的事吧？呵呵，我不是你们教育系统的，也不明白这个意味着什么，但我听说，就是因为易阳写的这首歌，有很好的政治影响。”
　　“啧啧……”
　　而胡冲武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了，脑子里不断盘旋着那几个字……
　　省三好？
　　马东犀似乎有意打击胡冲武，又补了一句，“这说明啊，咱们这个小地方只要培养得当，还是能出人才的，比如罗冰，我听思雨说，全市都考到前20了呢，哦，还是数学竞赛省一还是什么的得主……对了，那个厉害吗？”
　　崔校长哈哈大笑。
　　胡冲武的脑袋彻底空白了。
　　……
　　饭局结束后，易阳走得比较晚，马东犀让易阳陪自己走走路。路上随意问起，“听思雨说，准备去外面读书？”
　　“嗯……”
　　“也觉得清河县配不上你们？”
　　“大叔……”
　　“哈哈，开个玩笑。”
　　易阳叹了口气，说：“其实我是有一些自私的。虽然，我更愿意去城里读书，但不意味着我希望所有成绩好的学生都去其他地方读书，我知道，一所学校能够获得的资源肯定是跟它的学生取得的成绩相关。”
　　“有好成绩，就有好资源，那么接下来培养学生的难度就容易一些，也更容易吸引到成绩好一点的学生……这样就成了一个良性循环。我希望每年很多成绩很好的学生，但清河一中来读书，真的，我希望它越办越好，近了说，我还有弟弟妹妹，远了说，有很多有天赋，但条件没有那么好的孩子，想要靠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清河的学校越好一点……他们就越容易一点。”
　　马东犀被易阳别人的这一番话给说得沉默了片刻，随后点燃一支烟，笑了笑：“你自己想出来的这些东西？”
　　“大叔可别笑话我。”
　　“那你自己为什么不留下来读？”
　　“说了嘛……我自私。”
　　“所以就只是希望？”
　　“只是希望。”
　　“呵呵呵……”
　　……
　　事后，马东犀将易阳的话讲给崔校长听了，崔校长愣了愣：“他真这么说？”
　　“我说过，那孩子与众不同。”
　　“呵呵……”崔校长笑了笑，随后叹了口气：“可惜了……”
　　“可惜了啊……”
　　“可惜什么？将来可能是国之栋梁。”
　　崔校长白了马东犀一眼。两人是很不错的朋友。
　　马东犀哈哈大笑：“格局拿出来啊，哈哈哈哈……”
　　崔校长哑然摇摇头，只是继续喃喃两声……
　　“真的有些可惜啊……”


第一百七十章 桑榆非晚，柠月如风
　　饭局后的第二天，易阳便出发去了汉宁市。零零总总，卡上有三四万块钱，出远门的时候买了一张空调巴士的票，这种大巴要比普通大巴贵上二十多块，没必要为了这么点钱委屈自己。
　　当二叔兴奋地来到县城时，易阳却打电话告诉二叔自己已经出发了，原因是买错了车票。气的二叔在电话里一顿数落，但也无可奈何，只是反复叮嘱他要注意安全……
　　易阳告诉二叔不用慌，他省城里有人。
　　自然是姜老师了。
　　出来之前给姜黎黎打了电话，反正这段时间大学也在放暑假，她没有什么事，便特意来车站接他。
　　易阳也就是在车站首次见到王桑柠的。
　　抵达车站后，易阳下了车，从停车场走出来，到候车大厅里寻找姜黎黎，在电话里她说的那个位置寻了半天，没有见到人。
　　就在这时候，后面有人轻声喊了一句：“你……你是易阳吗？”
　　易阳回过头，一个皮肤看起来白皙，个子挺高女生望着他。自然不可能细细打量对方，那样显得不太礼貌，点了点头。
　　“嗯……你是？”
　　女生说：“我姐让我在这儿等你。”
　　“你姐？”
　　“我姐姓姜……”
　　“哦，是你姐姐啊。”易阳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自己人嘛，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们家的基因很好啊……都长得这么高。”
　　对面这个女生有一双惊心动魄的大长腿，充满了运动的美感。易阳不敢多看，生怕对方觉得自己的目光不纯洁。
　　“没有啦。”女生笑了笑：“我叫王桑柠……”
　　“不姓姜？”
　　“表姐妹。”
　　“哦……”
　　易阳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嗯，你姐姐呢？”
　　“她去一趟洗手间，害怕你到了找不到人，让我守在这儿。”
　　王桑柠也在易阳的旁边坐下。因为不怎么熟，王桑柠也不是那种自来熟的女生，两个人一时间并没有多少话说，只是随意自我介绍了一下姓名。
　　不过有一点易阳还是很好奇的，问王桑柠：“你怎么一下子就认出我的？”
　　王桑柠想了想，说：“表姐说，待会儿你看着进来的人，一个跟你年龄差不多看起来顺眼的男生，就是易阳。”
　　易阳心想，看起来顺眼么？说：“你眼光还不错。”
　　王桑柠却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你是我问的第七个男生……”
　　“呃……”
　　易阳告诉自己，这里是汉宁市，有很多帅哥是正常的。
　　就在这时，一个歪瓜裂枣从王桑柠的旁边走过，突然停下脚步关切地问了一句，“咦，你找到那个易阳了吗？”
　　王桑柠愣了愣，点点头：“找到了找到了，就是他啦。”
　　那人看到易阳，欣慰地点点头走了，“找到了就好……”
　　易阳望着离开的那人，问：“他是谁？”
　　“哦，我问的第一个人。”
　　“你以为他是我？”
　　“嗯啊……”
　　表情复杂地望了王桑柠一眼。
　　长得……顺眼？
　　王桑柠注意到易阳的目光，露出一个“怎么啦？”的微笑。
　　易阳摇摇头，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易阳看了看时间，姜黎黎一如既往的……嗯，磨蹭，感觉有些无聊，便问王桑柠：“对了，你多少岁了？”
　　王桑柠说：“16岁了。”
　　“哇，看起来很成熟了，说你18岁我也信。”
　　“是吧……不过你也看起来像18岁的。”
　　“你的名字怎么写的？”
　　“王桑柠啊，就是桑树的桑，柠檬的柠。”
　　易阳说：“这个名字真好，桑榆非晚，柠月如风。”
　　王桑柠摇摇头：“也没有啦，小时候家门口有两棵树，一颗是桑树，一棵是柠檬树……”
　　“就取名叫王桑柠啦！对了，我在爸爸那边的家族里排行老八，所以我的小名叫……”
　　王八？
　　易阳瞪大了眼睛。
　　“王小八。”
　　“哦……小名还挺好听的。”
　　“嗯，你也可以叫我王小八。”
　　易阳总觉得叫王小八有些古怪，还是王桑柠喊起来顺口一点。
　　就在这时候，姜黎黎终于出现在了视野尽头。易阳和王桑柠都是眼睛很好的，一齐看到了她。
　　今天姜黎黎穿着一条齐膝盖的纱裙，上身一件绿色系小短袖，下面自然是最爱的高跟凉鞋，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她拿着一个塑料口袋，走到易阳面前，从塑料口袋中取出一个冰棍，贴在他脸上。
　　一阵清凉。
　　王桑柠站了起来：“表姐……”
　　姜黎黎说：“还算不错，把人给我找到了。”
　　“嘿……”
　　易阳拿过冰棍，准备打开，姜黎黎却惊呼一声，原来是她自己的雪糕掉在了地上，一时间一脸郁闷。
　　随后，易阳见到了一个永生难忘的镜头。
　　王桑柠说：“没关系，我们两个吃一个就好了。”随后，王桑柠将自己的雪糕凌空一劈，雪糕应声裂开。
　　易阳瞪大了眼睛。
　　“来，姐。”
　　王桑柠捏住半截雪糕，将袋子里的另一半递给姜黎黎，然后幸福地舔了一口自己的那一半。
　　姜黎黎对王桑柠的骚操作见怪不怪，只是摇摇头：“真是的，老是没什么女孩子的样子，小心以后找不到男朋友。”
　　“嘻嘻……”
　　姜黎黎这才开始给易阳正式介绍王桑柠，说：“这是我的表妹，是我大舅的女儿，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我有一个表妹练过拳，就是她啦！”
　　易阳顿时肃然起敬，伸出手：“幸会，幸会。”
　　王桑柠落落大方地跟易阳握了握手，也说：“幸会too，幸会too。”
　　易阳好奇地问：“你练的是拳击吗？”
　　“一点点散打和一点点泰拳，还有一点点武术。”
　　姜黎黎说：“易阳，你今天下午有什么安排？”
　　“没安排。后天早上开始第一场考试，今天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我打算去汉宁一中附近找个酒店。”
　　“没有事的话，今天跟我们一起去汉宁师院附中一趟。”
　　“汉宁师院附中？”
　　汉宁师院附中比起汉宁一中要差一些，但也是一所很不错的高中了。汉宁市的高中里，汉宁一中是无可争议的top1，在它之下，有五六所top2，汉宁师院附中就是其中一所。
　　虽然单论学习成绩，汉宁师院附中比汉宁一中要稍微弱一点，但它的体育却是整个汉宁市最强的。每年有不少体育生从这里通过高水平运动员进名牌大学。
　　姜黎黎说：“前一阵子，桑柠参加了河阳市的田径锦标赛，一不小心拿了一个青少年组第一名，被一个汉宁师院附中的教练看上了，过来走个过场，过一下他们的面测。”
　　易阳再度露出肃然起敬的表情，“原来是体育大佬，失敬失敬！”
　　王桑柠笑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喜欢失敬啊……”
　　正是盛夏，好在车站里躲着阴凉，一阵清风吹来，姜黎黎和王桑柠的秀发浮动，都显得更加清凉了。
　　易阳默默地咬掉冰棍，咽得太突然，喉咙一阵寒冷。说：“我没有问题，那咱们就去吧！”
　　车站外面的临时停车场，姜黎黎那台可爱的甲壳虫还停在那里。虽然是四座版的，但这台车子后排坐起来绝对不会是很舒服的。好在易阳这次出来就背了一个包，轻装上阵，倒也没什么关系。挤挤也就去了。
　　小车在城里开得很慢，姜黎黎开惯了小县城的路，没有那么多眼花缭乱的交通规则，在这里开起来小心翼翼，每次经过一个路口时都要反复确认：“能不能左转啊！”“能不能右转啊……”易阳看得好笑，不过虽然姜黎黎脑袋有一点发懵，好在汉宁市此时的小汽车还不是很多，也没有什么危险，让她慢慢练就行了。
　　开车这件事嘛，反正就是被人骂着菜鸟，骂着骂着就开始骂人家菜鸟了。
　　唯手熟尔。
　　也不赶时间，小车轮在刚刚洒过水的马路上飞速滚动，开往师院附中，天空湛蓝而明澈，阳光炽热，但车子里有空调，也不会觉得难受。姜黎黎紧张兮兮地开车看路，于是王桑柠和易阳就闲聊了起来。
　　“一哥……”
　　这是刚才王桑柠给易阳起的外号，因为易阳比王桑柠大一点点，叫了一声：“易哥”还挺顺嘴，叫着叫着就成了“一哥”。
　　“小八……”
　　易阳便如此回应王桑柠。
　　“一哥是什么座的？”
　　“你信星座吗？”
　　“我是处女座的，我觉得可以信。”
　　“处女座的啊……”易阳说：“我金牛座的。”
　　姜黎黎冷不丁冒了一句：“怪不得是个犟脾气。”
　　“姐，你开好你的车。”
　　“呵。”
　　关于星座的话题到此为止。三人并没有花多长时间，就抵达了师院附中。
　　没想到，来师院附中参加面测的学生还挺多，姜黎黎带着王桑柠办好了手续，那名看上王桑柠的教练亲自过来，拍拍王桑柠的肩膀说：“好好发挥就行了，只是走个过场。”
　　然后对易阳和姜黎黎说：“家长的话，去看台上面等着就行了。”
　　易阳和姜黎黎在几个志愿者的带领下，爬上看台，只留下王桑柠一个人去换衣服准备测试了。
　　看台上一起过来给各自孩子加油打气的家长还真是不少，姜黎黎和易阳坐在那里等了一会儿，看到王桑柠换上了短跑用的小短裤站上了起跑线，她这一组人还挺多，每一个跑道上都有一名选手。王桑柠将头发已经扎了起来，原地做了一下拉伸，那双惊心动魄的腿……易阳问旁边的姜黎黎：“姜老师，练短跑不会变黑吗？”
　　姜黎黎说：“桑柠没怎么训练过短跑，主要还是天赋吧。”
　　“没怎么训练过还能拿第一名？”
　　“除了参加过一些暑假的特训以外，基本上没有参加过系统的短跑训练。肯定是遗传……”姜黎黎想了想，说：“桑柠的爸爸以前是海军陆战队的兵王，她的速度和力量，我觉得都是天生的。”
　　易阳和姜黎黎还在说话的时候，发令枪突然起爆，吓了人一跳，随后易阳的身边响起了那些家长们鬼哭狼嚎的加油声。视野的尽头，一百米起点，那一群女生都以冲向香奈儿1折清仓大甩卖的速度冲出了起跑线。
　　只是眨眼睛的功夫，王桑柠就脱颖而出，一马当先，在跑道上迈开大长腿，大步疾驰，风从她的耳边吹过，几缕没有梳起来的发丝调皮地舞动。
　　姜黎黎兴奋地欢呼雀跃，易阳有些愣神，说：“这么厉害……”
　　话音未落，王桑柠已经完全将第二名甩开，接下来成了自己和自己较劲的过程，当她冲过终点线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将第二名甩开了七八米远。对于全速奔跑的人来说，七八米也不算特别长的距离，当王桑柠冲线以后，身后那一堆女生也陆续冲过终点，随后气喘吁吁地蹲在那里。
　　只有王桑柠，她对着姜黎黎和易阳露出了一个微笑，然后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一点，挥手致意，烈日下面，白净的皮肤，她像是一块刚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甜冰棍，闪闪亮亮，清清凉凉。
　　“12秒48！”
　　王桑柠的成绩也公布了，比起上次锦标赛的时候要慢了一点点，但是已经很吓人了，女子国家一级运动员的标准是12秒33，她算起来也不过刚刚初中毕业，跑步的姿势各方面都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更重要的是，她此前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可以预见，她突破12秒33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了。
　　得到这个成绩，姜黎黎和王桑柠都十分高兴，教练那边也很满意，让她们回去等消息。
　　从附中出来以后，王桑柠还一脸的不可思议：“这么快就完了呢……”
　　“那不然你以为还要怎么样呢？”
　　“那我就要到这里读书咯？”
　　“不好吗？这里跟我上班的地方那么近，一有空我就可以来找你，带你去附近吃写好吃的东西。”
　　易阳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似乎王桑柠听到“吃好吃的东西”几个字，眼眶里一瞬间就多了一些光芒在打转。
　　“表姐，我们待会儿吃什么啊？”
　　“易阳，你想吃什么？”
　　“我……随便吧。”
　　“这里附近还真有一家随便饭店，就去那里吧，我请客！”
　　王桑柠笑了起来，那干净的笑容就像一朵高层云霞，久久横亘在那夏日晴空之上。


第一百七十一章 逛街
　　吃过饭，已经是傍晚时分。易阳告别姜黎黎和王桑柠，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开了一间房。这个时期火爆的连锁酒店并不多，能开连锁店的基本上都是高端酒店，类似如家、汉庭这种后来爆火的中档连锁酒店几乎是空白的。易阳找了一家“河清酒店”住了进去，纯粹是因为这个名字跟他的老家清河县很像。
　　姜黎黎说，明天带他去逛逛。
　　大抵是将自己当成了从来没有来过大城市的土包子，笑。当然，这也无可厚非，在姜黎黎眼中，他是没有出过县城的，这个年代没有手机导航，到汉宁这样的大都市来，不比小县城，很多初次从小地方到大城市的少年，每年走丢的并不少见。
　　易阳前一世从一个小县城来的土包子浑浑噩噩地在大城市里摸爬滚打，也算是摸头了这座城，但是那种状态，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城市的变化，因为一切都是潜移默化的。
　　现在还是吃一顿肯德基都会觉得很牛逼，汉宁市的第一条地铁线路还没有通车，三环内城中村不少，三环外一大片一大片荒地的时代，谁能想到，短短十年，这里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呢？不……应该是有那么一小部分人，站在某个金字塔顶端的人，他们的眼界和格局，早就预见了这一切，只是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只有等历史的洪流进程到了，才蓦然惊觉……竟然周遭的一切都变了天。
　　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他此时更加直观地理解到了眼界的作用，那就是真正能够把握时代脉络的目光，从周遭混乱的信息中抽丝剥茧出一条条清晰的线路，然后一点点勾勒出未来的样子……尽管只是一个模糊的形状。
　　他和那些真正站在这个时代顶端的人不同，他们是用有限的信息去勾勒未来的样子，而他是亲身经历过了，但是可惜那时候他的目光是被无知蒙蔽着的，看不到时代这座庞然大物的全貌，随着如今认知能力的提升，前一世的经历，那些以往从未关注过的东西，在眼前一晃而过的信息，如今像是迷雾在眼前逐渐被拨开，能够逐渐看清了。
　　暂时，他还不知道如何去利用这些东西，但不要紧，他相信等自己真正看清的那一天，不会太久的，到那时候他依旧是最能够把握整个时代脉络的人……之一。
　　想到这里，不由得对接下来的考试更加重视了。
　　他知道一些东西的。
　　相比于获得知识，更重要的是眼界和获得知识的能力，以及思维方式。这要立足于环境之上。在汉宁市的高中里，能够接触到更多更高远的信息，这里的高中，很多学生早早地就能接触到全国甚至全世界最前沿的东西，这是分数上无法体现出来的东西。同时优秀人才的聚居地，类似罗冰这样的天才会很多，还会有很多家庭条件优越的同学，他们从小接触的东西，思考问题的方式，种种种种，耳濡目染之下，这些东西对人的影响是更加深层次的。
　　当然，这些东西到了一所好的大学一样会有，而且更加深入全面，但对于易阳来说，越早提升自我，他越能够尽早把握如何利用信息差创造财富。
　　如此想着，易阳眯着眼睛竟然睡着了，迷迷糊糊醒来，额头上全是汗，他看了看时间，不过是晚上八点过，还很早，房间里溽热难忍……忘记开空调了。
　　爬起来洗了个热水澡，镜子中出现了他赤裸的上半身。
　　易阳站在镜子面前，忍不住撩起原本就不长的刘海，凑近看了看。如果历史不发生改变，下个学期……也就是高一，他的那里就会添上一道伤疤。现在这些都不会发生了，他笑了笑，清河县，他的确希望那里越来越好，因为赵月娥、将来的小川，大概率只能在那里去读高中，但是他无法去帮助清河县的教育事业了。
　　这一晚睡得很香。
　　第二天，姜黎黎带着王桑柠和易阳先去了一趟商业中心。大多数城市都有类似的商圈，比如成都的春熙路，BJ的王府井，上海的淮海路……汉宁市的商业中心九丰路同样也是国内一流的购物商圈。
　　去这些地方自然是要购物的，易阳这一次说什么也不愿意让姜黎黎掏钱，反而固执地提出来，这一次一定要他来买单的。钱嘛，自然是有的，姜黎黎知道易阳歌曲版权的事情，也知道他从初二以后奖学金就没有断过，推辞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了。她说：“那好……但是别挑太贵的东西。”
　　易阳顿时倔脾气就上来了：“我买什么你就接受什么，不管是十几块的地摊货，还是几百上千的商场货，都是一样的！”
　　听得姜黎黎愣了半天，生害怕易阳一怒之下真花一笔她看不懂的金额买东西，于是只好答应了。
　　旁边的王桑柠好奇地眨眨眼，不太明白易阳和表姐的关系。
　　不过这丝毫不能影响王桑柠逛街的兴致。
　　但她逛街，似乎只是为了走路。
　　逛街对男生心理和身体上的蹂躏，其实没有大多数人说的那么夸张。易阳在前世是看到过一些段子，说什么女生逛街时如何如何不怕累，男生一到地方就找凳子坐。其实，女生肯定男生更累，体力上的先天劣势是一方面，高跟鞋是另一方面。姜黎黎还没走完一条步行街，就已经瘪着嘴说：“要是好看的衣服直接跳到我面前来就好了……”
　　相比之下，王桑柠就显得轻松多了。
　　今天的王桑柠上衣穿着一件玛咖棕的小背心，下身穿着一条黑色的运动短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头发简简单单地绑了个马尾，看上去并不张扬，充满了青春活力。
　　她对逛街这件事的本来目的并不是很感兴趣。每到一家店里，易阳都在观察，姜黎黎会十分认真地东看西看，撩一下这条裙子，摸一摸那件上衣，看到喜欢的款式，会问有没有自己能穿的码，特别有眼缘的还会上身试一试，但基本无一例外都会摇摇头：“哎呀，还是差一点意思……”而王桑柠就简单多了，她大多数时候只是看姜黎黎选，然后目光锁定店里的凳子，在易阳的目光中大大方方地坐下去。
　　大多数时候是姜黎黎在试衣服，在她进试衣间的空当里，易阳和王桑柠自然就会乱七八糟地扯上几句话。
　　“没怎么看到你试衣服。”
　　“嘿嘿，不太喜欢表姐喜欢的那种衣服。”
　　“喜欢运动一点的？”
　　“也不能说是运动一点的吧……只是喜欢穿起来舒服的。而表姐喜欢的衣服，穿起来都不那么舒服，比如刚才她比划半天的那条裙子，上面好多扣子，还都在背上，一不小心就容易扣错行，如果我扣不好会很难受，但一个一个扣的过程也难受。”
　　“再比如，她的高跟鞋，磨脚啊，穿起来走路还累，不舒服。”
　　易阳笑了笑：“可是好看啊。”
　　“好看有很多种啊，我也爱好看，你说，我这样穿不好看吗？”
　　易阳一时语塞。
　　王桑柠就忍不住笑了。
　　姜黎黎穿着那件衣服出来，在两人面前转了一圈，问：“怎么样？”
　　易阳说：“很好看啊。”
　　王桑柠也说：“好看。”
　　姜黎黎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阵，却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啊……不懂，还是差一点意思。”说完便再度进去重新换衣服。
　　易阳问王桑柠：“你说你是练过武术的……”
　　“嗯啊。”
　　“你看，你教我的话，我这个岁数还有机会成一代大侠不？”
　　“嗯？你啊……”
　　易阳一脸期待地望着王桑柠。
　　王桑柠认真地看了看易阳，摇了摇头：“不行啊……”
　　“不行吗？果然是过了练武的黄金时期吗？”
　　“不是呢，我自己都还不是一代大侠，怎么教你啊。”
　　“呃……”
　　易阳又问：“你能打赢一个男生不？”
　　“……”
　　“实不相瞒，我从小都有一个功夫梦的。”
　　“嗯。”
　　“所以特别想亲眼见识一下。”
　　“……”
　　易阳笑了笑：“好吧，开玩笑的。”
　　王桑柠说：“我练的武术是假把式，泰拳和散打倒是有一点点实战能力，但是不方面给你展示。”
　　重活一世，易阳对什么大多数跟学习无关的东西保持着克制的态度，唯独对那些嘿嘿哈哈的格斗抱有极大的热情，以前是没有机会接触，此时眼前有一个练家子，自然想近距离体会一下，听到王桑柠的话不免有些小失望，这个话题便暂时告一段落了。
　　随后姜黎黎出来终于挑到一件满意的衣服，一看标价竟然要790元，如果是她自己出来购物，自然是眉头不皱地直接付款了，但是易阳说他付钱的话……她皱着眉头正准备找个由头换一件，易阳却手疾眼快地撕下了标签，说：“我去付钱。”
　　姜黎黎愣了一下，顿时露出不太开心的表情：“你怎么撕标签了，我还没说自己喜欢呢。”
　　易阳笑了起来：“姐，我觉得好看，你就穿着吧……”
　　姜黎黎一时语塞，话卡在喉咙边说不出来了，最后只能在易阳澄澈的目光下，撩了撩头发，“你这小鬼头。”
　　易阳付了钱，姜黎黎捏着包装袋，口头埋怨，心头欢喜。
　　逛街自然是十分消耗体力的事情，步行街上有许多小吃售卖，逛了这么长时间才看上一件衣服，姜黎黎忍不住找了一个椅子坐下，轻轻锤了锤小腿，易阳说：“你们俩先坐一会儿，我去买一点吃的东西。”指了指街边的小吃。
　　等易阳走后，王桑柠好奇地问姜黎黎：“表姐，你为什么要认易阳做弟弟啊？”
　　“这个……你问这个干什么？”
　　“单纯好奇啊，你不说就算了，我也没那么好奇。”
　　“他有弟弟样吧。”
　　“嗯……奇怪的理由。”
　　“对了，你除了臭豆腐什么都吃。”姜黎黎突然说。
　　“对啊，怎么……”
　　“那边有一家臭豆腐摊，我们两个猜猜，他会不会买臭豆腐过来。”
　　“呃……”
　　很快，易阳带着一朵棉花糖和一个狼牙土豆过来。王桑柠见状，指着那朵棉花糖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吃这种小孩子吃的东西啊……”
　　易阳轻轻咳嗽一声，说：“那个……本来打算给你的。”
　　“哦！那可太好了，我可喜欢吃棉花糖了！”
　　呃呃呃？
　　易阳还在发呆，王桑柠已经接过了他手里的棉花糖，又指了指狼牙土豆：“这个是给表姐的吗？”
　　“嗯啊……”
　　王桑柠也拿过来狼牙土豆，交给姜黎黎，转身对易阳说：“谢谢你啊一哥。”
　　姜黎黎哈哈大笑，在王桑柠递过来狼牙土豆的时候，敲了她脑袋一下。
　　接下来三人吃过了手边的零食继续开逛，姜黎黎逐渐有些吃惊与易阳的耐心与沉稳。说实话，此时的表现远远超过她的预期，原本以为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的易阳，一方面会被商场店里的那些吊牌价格吓着，一方面毕竟这里有很多小县城没有的东西，这个年纪的少年，紧张也好，好奇也好，这些情绪总该适当地流露出来一点才正常吧……
　　没有，一点都没有，易阳表现得就像是一个经常逛这里的人一般。不可能的，她跟易阳接触了那么长时间，她十分清楚，易阳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东西的。一个有些吓人的念头在脑海里萌生。
　　他是第一次接触这里，但他不紧张，也没有明显地流露出好奇，这是一种沉稳。
　　姜黎黎回想起她的母亲，作为十分厉害的商业女强人，当初也是那般，第一次去国外考察的时候，身边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得神态皆变，唯独她宠辱不惊地思考着与表象无关的东西。姜黎黎不知道如何形容这种性格，但是她分明从易阳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拥有的那种特质……这么说显得有些夸张，不过是逛了一次街罢了，但她却笑了起来，有些事情她愿意相信，很愿意。
　　姜黎黎问：“易阳，你真是第一次来九丰路吗？”
　　易阳微微一怔，点点头。
　　“啧……”两人走到一家耐克店的门口，姜黎黎说：“我也送你一件衣服吧。”
　　易阳指了指耐克旁边的安踏，说：“我还是喜欢那个一点。”
　　王桑柠有些意外地瞧了易阳一眼。
　　姜黎黎说：“又想给姐姐省钱？”
　　易阳哼了一声：“只是不喜欢耐克罢了。”
　　“咦？”
　　易阳没有解释，只是兀自走进了安踏店里。他的确也有想法给自己买一套运动服了。
　　姜黎黎看了王桑柠一眼，啧啧道：“竟然还有人跟你一样不喜欢耐克呢。”
　　王桑柠没有说话，只是再一次好奇地望了望易阳。


第一百七十二章 女侠的小故事
　　第一天，易阳陪着王桑柠去考了短跑。第二天，轮到易阳考试了，姜黎黎原本想陪一陪易阳的，但是只是经历了一个上午，她和王桑柠在楼下无聊了两个多小时，就放弃了。中午休息的时候，姜黎黎说：“让桑柠陪你好了。”
　　易阳说：“其实不用的，我自己就可以了。”
　　姜黎黎却说：“肯定还是要一个人陪着你的，你都没有在大城市待过，既然都来投奔我了，那么我就要对你的负责嘛。”
　　易阳心里想着，其实真不是投奔。他看向王桑柠，对方却先一步说话了：“我没什么关系，反正我下午也没有事。”
　　易阳说：“要在教室外面待两个多小时，挺无聊的。”
　　“跟表姐待在一起也挺无聊的。”
　　姜黎黎一脸无语。
　　王桑柠继续说：“学校里面都有单杠啊双杠什么的，我不会无聊的。”
　　姜黎黎也说：“你放心吧，这丫头小时候自己一个人玩泥巴都能玩一个下午，人多了反而影响她，我在她旁边，她还要迁就我呢，所以不要担心她无聊了。”一边说着，她一边做起了今日份的规划：“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桑柠就辛苦一下，等易阳考完试，然后把他带回师大附近，我下午负责研究研究，考完试去哪里玩。”
　　也不管易阳的意见，反正事情就是如此定下来了。
　　随后在饭店里分道扬镳。
　　第一天的考试，就是汉宁一中。
　　易阳决定参加的四所自主招生考试的学校，除了师大附中要面试以及测试体能，其余包括汉宁一中在内的另外三所高中，都是只考英语、数学和物理三门。分值分别是数学150，英语和物理分别占100分。
　　当然，汉宁市的名校高中肯定不止这四所，但是另外几所高中自主考试的时间和这四所冲突，两批学校只能选一批。易阳也是经过了不断的权衡之后，才最终确定下来的。
　　上午考的是数学和物理。
　　与易阳想象中的不同，一中的考试完全没有涉及到高中知识，但是题目很难，好在易阳自学了一整年的数学竞赛，自然不比罗冰能以初三学历入选省队的壮举，他的水平也不过是在初联中混一混的程度，学到了一点高联的东西，不深，但就是基于这一点点经验值，让他拥有了一定程度的奥数思维，在考试中作用明显。
　　易阳大概也算是摸到了这种名校的出题特点，物理和数学都会用到高阶学科思维……不是知识，是思维。比如物理的最后一道大题竟然涉及到用微元法的思想用函数图像算面积求功。
　　这样的题对于普通学生来说肯定是非常难的，但是对于一些一直接触竞赛的学生来说，并不会显得特别复杂，这也从侧面反应了一中教学的一个特点……这里的学生刚刚进一中，往往都会选择一门学科竞赛，别的学校是某个节点开始文理分科，这里则是某个节点开始，分成走竞赛还是走常规高考。当然，大多数学生还是会意识到学科竞赛这件事更多取决于天赋这个残忍的现实。
　　参加一中自主招生考试的学生有五六千人，但是放出来的录取名额只有200个。这还是设置了“外地考生，需出示地级市初升高统一考试前500名成绩”条件的情况下，否则参与考试的学生会更多。
　　江南省是大省，足足22个地级市，每个地级市的前500名才有资格报名汉宁一中的自主招生考试，满足条件的学生里，差不多将近一半的优质学生都报名了这次考试，可想而知竞争压力有多大。
　　下午是英语考试。
　　短暂接触中，开始逐渐和王桑柠打破了隔膜，算是熟稔起来。
　　姜黎黎似乎有意让他们成为朋友，而且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他们两人待在一起会尴尬，这样的安排大概有两种原因，要么是不在乎，两人尴尬就尴尬，对她来说没什么关系，要么就是她觉得两人待在一起不会尴尬。
　　易阳觉得大概是因为第二个原因。
　　跟王桑柠接触的时间虽然不算长，但是已经可以看出来了，这个女生绝不是初次见她时那般表现出来的憨厚，至少，她很多时候并不是看不懂你说话背后的含义，她只是懒得顺着你的话走。她每一次出其不意的反转回应，又不会显得刻意，偶尔两天说到一个有趣的地方，两人都会忍不住会心一笑。
　　不过总得来说，易阳毕竟是拥有更成熟的灵魂，王桑柠只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大多数时候还是易阳主导着话题。更多的时候，还是易阳问一些问题，当然，不可能是像调查户口本那样地去问。他在这方面有着无师自通的天赋，在嘻嘻哈哈的谈笑间，就能让少女将自己的家底说个彻彻底底。
　　过程无非是，问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然后自己说一些相关的故事，勾动起女孩子的好奇心，挑动了情绪和倾诉欲，然后她就会告诉一切你想知道的和不想知道的事情。
　　“我的父亲啊……也是个挺犟的人吧，我已经快要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大家都这么说，那就是犟吧。”
　　“我爸爸也是唉……他骨架子没有那么大，不挂肉，看起来精瘦，在部队里面就老是有人拿这个笑他，他不服气，什么都要拿第一……我记得爸爸以前投掷那种铁锤一样的手榴弹，及格线是30米，我爸爸一手拿三个，一起丢了，最远的那个还能飞60米！”
　　“怪不得你这么强……原来真有遗传。”
　　“嘿嘿……算是吧。”
　　“所以你一次能打几个男生？”
　　“那要看幼儿园，小学，还是初中……”
　　“哈哈……”
　　易阳笑了起来，王桑柠也跟着笑。随后王桑柠又讲起一件发生在她初中时的趣事。
　　初三的时候，王桑柠隔壁的寝室总是发生内衣失窃案，几次反映校方无果之后，几个寝室平时比较大胆活跃的女生决定一起破案，她们推测出来，应该是某个猥琐的变态男偷的，因为她们的寝室都在二楼，而只有二楼以下的内衣内裤丢过。大家商量好以后，找到了公认能打的王桑柠助阵，商定下来如果抓住了那个变态，一起揍他一顿，再扭送公安局。
　　几次蹲守过后，还真被她们给抓了个现行。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个体形上就写着猥琐两个字的家伙，顺着墙壁上的排水管道爬上来，被几个女生发现，大家嚷着一窝蜂从宿舍楼冲了下去，却被宿管阿姨给拦住了，正在和宿管争论不休的时候，王桑柠也不知道为什么，脑袋一热，一个冲刺，几乎一个眨眼的功夫就飞身翻越了宿舍的铁门，冲着黑暗中即将跑远的变态追了上去。
　　留下一堆女生和宿管阿姨目瞪口呆。
　　可是，随后却发生了意外。平时里王桑柠生猛无比，但是那天夜里刚刚追出去的时候也有一阵是脑子发热的，其实内心怂得一批，追了一截，那个家伙竟然从学校的围墙上翻了出去，王桑柠在哪个位置其实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但没想到身后一伙女生似乎劝说宿管阿姨开了门，一起追了出来，她听到后面鬼哭狼嚎的喊杀声，脑袋又是一热，跟着那个家伙也翻了出去。
　　追到大街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是越追越没有底气，但又觉得放弃了也不对，便刻意跟那个变态保持了一段距离，如此追逐了大约一两公里的样子，心理还在盘算着追上万一对方有刀子怎么办的问题时，前面的变态却崩溃了，一个踉跄摔在路边，鼻青脸肿，爬起来也跑不动了。
　　王桑柠追上去一看，竟然是他们学校的某位数学老师。这个数学老师长的就是一副吸了大烟式的干瘦模样，平时喜欢打麻将，戴着一个厚厚的眼镜儿。没想到背地里竟然干这么猥琐的事情。被追上的时候，他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气，最后甚至干脆躺在了地上，双眼无神地望着漆黑的天空。
　　差点被王桑柠跑死在路上，这种状态就跟别提什么还手了，差点一口气都没能提上来。
　　自此，王桑柠的故事开始被人们传颂。大家纷纷脑补出了许多精彩的剧情，譬如她是如何用一招踏雪无痕翻越的一道铁门和一道围墙，如何在路边英勇与色魔老师搏斗，又是用什么一招结果了对方。
　　讲到这里的时候，王桑柠一脸的得意，说：“我就不告诉他们，其实我比那个变态老师还怂，他们都以为我是女侠，嘻嘻。”
　　易阳也忍不住笑，又问：“要是，我是说要是你翻墙过去的一瞬间，对方就在墙底下等你怎么办呢？”
　　王桑柠说：“那……就只能拼了呗。”
　　“我还以为是跑了呢。”
　　“我踹他一脚再跑吧……”
　　路边上有一块木制的广告牌，王桑柠说：“就像这样……”她抬起大长腿，一脚侧踢蹬了上去……
　　随后，在易阳的见证下……
　　她的脚陷进了广告牌。
　　卡住了。
　　易阳看着这一脚，陷入了沉思……
　　王桑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能不能……帮帮我……”
　　还是有惊无险地抵达了学校。王桑柠将易阳送到考室门口，然后贴心地说了一句：“加油哦。”
　　周围的学生纷纷侧目，看到易阳时心想，这小子真嚣张，竟然敢带着女朋友来参加考试！不过……话说汉宁一中并不禁止早恋，这大概在全国来看都是奇葩了吧。当然，不禁止只是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师看到了不追究罢了的程度。
　　总得来说，是没有多紧张的。
　　下午考英语，题量相对初中生来看算是挺大了。4篇阅读，1篇完形填空，1道改错题，和1篇作文。但是易阳通篇看下来，没有一个单词是自己不认识的，这说明哪怕被人们打上创新标签的汉宁一中，在选拔人才的时候，英语这种学科更重视的也是基础。
　　易阳想到了罗冰曾经分析过的关于汉宁一中这类名校高中自主招生考试的某个规律……或者是潜规则，那就是题目肯定会多元，基础知识的题目，进阶知识的题目，拓展知识的题目……纵观近几年，考试的结果并不一定会按照分数从高往低录取学生，他们一定是划定了某个基础知识分数的红线的，低于这条红线，无论分数多高，可能都不会被录取。
　　但是尽管知道这个特点，易阳还是有些无奈地感受到了这套试卷的难度。
　　交卷的铃响的时候，易阳左望又望，很多位置已经没人，也有一些学生是如释重负，只有极少数像是认真做完了整套试卷，默默放下了笔，然后揉揉太阳穴或者取下来眼睛什么的。自然也会听到诸如：“唉……没发挥好啊。”之类的声音。
　　大多数来参加考试的学生，是过来打酱油的。
　　今天只是自主招生考试的第一天，后面还有三天，且不是连着的，要在这里继续待上差不多一个星期的时间，易阳开始盘算着考完试的空当如何安排的问题。如此想着的时候，人已经来到了操场。
　　跟王桑柠约好了在这里碰面的。
　　来到操场的时候，王桑柠悠然坐在双杠上面玩手机。这里可以看出来她惊人的平衡力了，她只坐在了一根杠上，双腿悬空，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更显得修长健美了。
　　易阳走到单杠下面，说：“完了。”
　　王桑柠这才注意到了易阳，笑了一下：“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要通关啦！”
　　易阳有些好奇，“你在玩什么？”
　　“贪吃蛇呀。”
　　王桑柠也拿着一款诺基亚的手机，上面的经典游戏。
　　大概过了半分钟，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又死啦，太长了就容易咬到自己的尾巴。”
　　随后，她手轻轻一拍杠身，就跃了下来。问：“你考得怎么样啊？”
　　“还行吧。”
　　“嗯……你明天要继续考试吗？”
　　“明天没有考试，下一场考试在后天。”
　　两人一起往学校外面走去了。
　　“所以你明天准备干什么？”
　　易阳说：“倒是真的有一件事想办的。”
　　“嗯？”
　　易阳想到了初二那年发明的那个趴睡枕。


第一百七十三章 易老板
　　晚上的饭钱是易阳主动去结的，也不是很贵的东西，第一天吃的是比较昂贵的东西，姜黎黎买了单，作为某种意义上的主人，尽一尽地主之谊也无可厚非，但是要一直让姜黎黎买单，易阳心理上还是相当抗拒的。不过总的来说晚上的东西并不贵，姜黎黎也没有特别强烈地要求说这一顿饭必须她来之类的话……关系好到一定程度，反而不太在意这些小细节了。
　　随后易阳打车回了酒店。
　　等人走后，姜黎黎和王桑柠一起回家。
　　自然还是姜黎黎的房子。她在汉宁市有两套房子，头一套是她读大学的时候，妈妈在大学旁边买下来的，如今毕业后便一直没有去住，偶尔会叫几个保洁人员去那边打扫一下，却没有准备出租出去的意思……用她的话来说，自己的家具，尤其是床啊、沙发之类的东西被别人给用过了，她会很不痛快。
　　而现在住的这一套，自然就是确定新的工作以后，再次由老妈买下来的房子了。当然，她的家庭条件也不是一直都这么好，小时后只是富裕，随着这些年长大，母亲的生意越做越大，如今才能如此奢侈。
　　相比之下，王桑柠虽然是她亲大舅的女儿，但家庭条件比起自己家还是要差不少的。
　　姜黎黎的大舅名字单字一个兵，王兵，为人正直爽快，有浓浓的军旅情怀，退伍转业后一直就在老家的县城里，只能算是普通家庭。王桑柠小时候总是要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见到父亲一次，但见得少并不缺爱，反而从小就让她养成了那种很飒的性格……
　　挺好的，表亲这边的兄弟姐妹里，姜黎黎最喜欢这个表妹。因为她打小就从来不作，你拉着她一起闯祸什么的，不会去打小报告，遇到一些麻烦的事情，也不会成为拖后腿的那个。更重要的是，无论干什么坏事，她会听安排，有锅一起背，但自己不主动闯祸，简直是模范好妹妹。
　　回到家以后，姜黎黎便去洗澡，换上了一身清凉的吊带装，至少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而王桑柠趴在沙发上，无聊地翻一本漫画书，两条小腿一前一后地晃啊晃。
　　姜黎黎一面擦着头发，一面问：“今天感觉怎么样啊？”
　　“什么感觉怎么样啊？”
　　“玩得高不高兴。”
　　“挺好的。”
　　“下午让你等易阳，不无聊吧。”
　　“嗯……”王桑柠突然一个翻身转过来，问姜黎黎：“表姐，你这个弟弟，到底怎么认识的啊？”
　　姜黎黎笑着说：“你不是说不好奇嘛？”在王桑柠的旁边坐下了。
　　“不是好奇他这个人，就是有点好奇，你对他很好啊，感觉，比对家里那几个表弟还好。”
　　姜黎黎刚刚洗了澡，皮肤水润，身形曼妙，处处透着清凉，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一时间也有些发呆了，其实这个问题她也没有认真想过。她是凭感觉做事的人，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关于易阳的事情，其实不能多想，偶尔思考一下，她也只是得出一个结论……对他好，会很值。
　　只是为什么值呢，如果往更深的层次思索，不想它个三天三夜，大概也是想不出来的。她向来是懒惰的人，也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多费脑力，总而言之就是，有付出有反馈，这种感觉很不错。
　　姜黎黎转而问起了别的事情：“你这两天跟易阳接触下来，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王桑柠想了想：“还好吧。”
　　“啊？没了吗？”
　　“表姐说的是那一方面呢？”
　　“哪哪方面都说一说。比如，你觉得他性格是什么样的？长得怎么样？”
　　“性格嘛……我觉得他有点孩子气。”
　　“孩子……气！”姜黎黎瞪着眼睛，她试想过许多种可能从表妹口中蹦出来的词语，但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是这个。
　　孩子气吗？
　　姜黎黎敢打赌，易阳绝对是她见过的他的所有同龄人里面最成熟的家伙了。那家伙不仅做事成熟稳重，而且说话谈吐，还时不时地暴露出一些和他的岁数不相符的观点和想法出来，说老成太过了，但觉得跟孩子气没什么关系吧。便问：“为什么啊？”
　　王桑柠说：“他喜欢武术啊，想当大侠，哈，上次听到还是八岁的时候吧，我们班一个男生。还有，他喜欢吃棉花糖，那天那个棉花糖，他是想买给自己的。”
　　“这怎么看出来的？”
　　“看眼神，看小动作，骗不了人。”
　　“切……就这些吗？”
　　“别的我也说不上来，反正，也是感觉吧。”
　　顿了顿，王桑柠笑着说：“反正感觉他孩子气。”
　　随后两人的话题转移到其他地方上去了。聊了一会儿，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窗外轰隆隆地打起了雷，不一会儿又开始下雨了。
　　一到夏天，汉宁市白天的气温高一些，晚上就免不了下一下暴雨，但是持续的时间不长，刚好洗刷掉一整天城市里的不愉快。
　　两姐妹在一张床上睡，睡觉前私密的悄悄话自然是免不了的。女孩子和男孩子很大的一个不同之处在于，兄长往往会端着，只要大上两三岁，就绝对不会对弟弟讲一些私密的话题，譬如男生如何跟女生亲热……女生则不同，她们的话题总是少不了关于男生的东西。
　　在聊一些羞羞的话题时，只要岁数差得不是很大，姐姐往往会将自己的经验倾囊相授。照理来说，姜黎黎和王桑柠这种岁数差也该生出代沟了，但是王桑柠自小就是姜黎黎视为最重要的干坏事伙伴，从小发育得也早，在去年姜黎黎发现王桑柠充满弹性的臀部比自己还有女人味时，便将她视为可以跟自己聊那些话题的妹妹。
　　聊起了关于女生和男生的话题，当然，姜黎黎毕竟自己也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大多数东西还是从大学室友那里道听途说而来的，加上一点自己的想象力，就开始在王桑柠面前吹起了牛逼。
　　王桑柠听得有些脸红，但又忍不住好奇，捧着脸傻笑，等姜黎黎说到精彩的地方时，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姐姐……那个，你吃过啊？”
　　姜黎黎愣了一愣，轻轻咳嗽一声：“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的……”
　　“可以想象嘛。”
　　“这是可以想象的东西吗……”
　　随后，姜黎黎表情微微一怔，手伸进被窝里探了探，说：“不行了，得去洗个澡了。”
　　王桑柠也跟着起来，说：“我也得去洗个澡了……”
　　……
　　第二天，易阳表示自己有正事要办，便给姜黎黎和王桑柠打去了电话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当听到易阳今天打算去的地方时，姜黎黎顿时迷惑地问：“去哪里干什么啊……”
　　“嘿嘿，暂时还不方便透露呢。”
　　“给姐姐我还玩神秘。你找不到路的，让桑柠陪你去吧。”
　　易阳却是说：“不用了吧……”
　　其实有一句话他不知道当说不当说，那就是王桑柠其实……并不那么认识路。只能当成是姜黎黎也不知道王桑柠的路痴属性了。不过王桑柠虽然路痴，但是倒也不用担心她会走丢，因为这女生一旦意识到自己迷路以后，就会随便抓一个路人敢问路在何方……
　　而易阳发现王桑柠的路痴属性，也正是昨天出校门时，她径直朝着相反公交车站相反的方向去了，一开始不明所以的易阳还以为是王桑柠有其他事情要办，但走了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一拍脑袋，“好像走错了……”
　　所以，今天易阳是真心没打算带上王桑柠的。
　　但准备出发之前，电话铃声响起来，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接起来后传来了王桑柠的声音。
　　“到你楼下了。姐让我保护你。”
　　易阳有些好笑，但到了这一步，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回应道：“有劳了女侠！”
　　“好说好说，出门在外的，路见不平……”
　　“哈哈。”
　　易阳来到酒店楼下，王桑柠今天穿得更加随意一点，天气很热，下身自然是超短裤了。依旧没有穿凉鞋，而是一双安踏的运动鞋。上身则是一件红色的小吊带，露出双肩。
　　王桑柠问：“你知道怎么走吗？”
　　“知道。”
　　“那好，我就不操心这个了。”
　　“呵……”
　　“坐什么交通工具呢？”
　　“打的吧。”
　　随后，两人上了一辆出租车。这个年代出租车还算是便宜，汉宁市的出租车起步价是4块，但是他们要去的地方是郊区，抵达时竟然花了足足50多远钱。
　　这里是一片工业园区。
　　易阳按照前世的记忆，找到了那家宝祥塑料制品厂。
　　前一世，他干维修工的时候并不是没有想过干一点其他的事情。因为经常干维修的活儿，熟能生巧后，一些工具他觉得可以按照他的习惯做一点改进，后来在别人的介绍下，找到了这家塑制品厂，只是对方在知道他只要一件的时候，被拒绝了，他们厂接这样的订单肯定得亏死。
　　这一世易阳又来到了这家塑制品厂，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老板。
　　此时这个老板周宝祥的厂还没有后来开得那么大，如今只是起步阶段，能接到任何一个订单都无比重视，只是当手下的人说来的人看上去像个学生后，心里面不免有些打鼓。
　　周宝祥在厂子的一个简陋的接待室接待了易阳和王桑柠，也不废话，开门见山：“两位有何贵干？”
　　王桑柠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东西，对她来说，这里的东西都显得十分新奇。
　　易阳笑了笑：“当然是谈生意了。”
　　周宝祥坐下来，给自己点燃一支烟，上下打量了易阳几眼……单从身高上来说，易阳比他要高得多，但是看上去稚气未脱……这是从长相上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对方的眼睛里能够看出来一种年轻人不太可能拥有的成熟和稳重。
　　“嗯……你先说说看。”
　　易阳也不废话：“我想让你们帮我造一批塑料模具。”
　　“嗯……虽然有些冒昧，但是还是想问一下，弟弟，你多少岁了？”
　　“你们卖东西还分年龄？”
　　周宝祥看着易阳，皱着眉头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肚子里的话给咽下去了，将烟按在烟灰缸上面，决定先弄清楚对方的来意再说：“我们这个是定制的，你先说说你要定制什么样的模具，然后数量大约是多少，要用什么材料……”
　　易阳说：“嗯……我要定制一个大约是一个这样的模具，这么大……”用手比划了一下，然后说：“材料的话，大概就是那种小孩子可以用来当玩具车的材料。”顿了顿，“数量的话……暂时先订一批1000个，如果效果不错的话，后续还会再续订……”
　　“1000个？”
　　周宝祥有些奇怪，易阳描述的那种模具长得实在是有些过于古怪，他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个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
　　“你们只管做就好了。”
　　周宝祥定定地看了易阳两眼，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身上，但有一种他不太理解的社会气息，不过很快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给抛诸脑后，说：“先谈谈价格吧。做这个没问题，我们的制作流程是设计立案，备料，模型模具加工……因为你没有样品也没有图纸，如果是我们出图纸的话，你还需要给一个图纸钱。”
　　“嗯……”
　　“具体价格的话，等图纸出来，根据成模的成本来定价。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可以先给你出一份图纸。”
　　易阳痛快地答应下来：“可以。”
　　“图纸出来以后，你如果反悔的话，设计图纸的钱不退。”
　　“图纸多少钱？”
　　“嗯……两百。”
　　“行。”
　　易阳的干脆让周宝祥有些诧异，心头的疑虑也被打消了一部分，便让手下的人带易阳去设计图纸了。
　　图纸的绘制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十分简单，因为易阳的模具虽然造型有些奇特，但是细节不多，总体来说是相当简单的。出了图纸后，周宝祥拿着图纸开始跟易阳定价，以制作难度啊，所需的材料成本之类的立足点，这个过程就没有先前那么干脆了，一份模具的价格一两元的上下浮动，影响的都是上千的价格。
　　周宝祥的厂子还是小厂，如今能接到的订单不多，主要还是作为一些小作坊或者山寨产品的上游塑料模具供应商。此时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确是真心要定制一批模具的，虽然目前来看订单的数量不算大，但是以他几次生意经历来看，给下游某个制造商供应塑料模具的时候，大都是一开始小批量订购，下游商的某个产品销量上去了，他们的供货量也会水涨船高。
　　自然也是将易阳划归到这一类人群中去了，不过结合他的年龄，想着或许是附近的某个大学的学生搞的创业发明什么的……只是这个大学生看上去显小。
　　如此一想，便也没有什么顾虑了，反正要收订金的。
　　关于最终模具的价格，还是进行了一番讨价还价的。易阳最终使出杀手锏，“不行就换一家……”这种话的杀伤力最大，这片园区类似的厂子不少，成功将价格杀到了每个模具6块钱的价格上。易阳预付了3000元的订金，等货到了以后再付尾款。
　　这个过程中，周宝祥对易阳的态度也是一点一点地发生了变化，最终签下订金收据的时候，对易阳的称呼已经转变为了“易老板。”
　　这也让易阳有些哭笑不得。
　　这批模具，自然就是他打算制作的趴睡枕“骨架”子了。
　　算是一个尝试，能赚钱当然更好，但并没有指望着一定能靠着这个东西赚到多少钱。积累经验，也是一种学习的过程。
　　而王桑柠整个过程只是默默地看着，听着。易阳井井有条，用社会上成人的那一套办事方法，以及成人的交流方式，谈判成功，这种和人打交道的方式，对一个还在象牙塔16岁的少女来说，还是挺有冲击力的。虽然她大概看不明白易阳到底在做什么，但她看得津津有味，丝毫没有露出无聊的表情。
　　等两人从厂子里出来，王桑柠才笑着说了一句：“厉害啊易老板！”
　　“厉害什么？”
　　“砍价。”
　　“是吧？下次要买衣服带上我。”
　　“那个东西是做什么的？”
　　“我做了一个小玩意儿，等它完全做出来了，送你一个。”
　　“你的发明？”
　　“算是吧。”
　　“厉害厉害！”
　　易阳嘿嘿笑了笑。今天算是办成了一件正事，心情极好。这附近没有什么出租车，他便提出来想跑跑步，王桑柠抬头看了看太阳，说：“你确定？”
　　易阳得意地说：“我跑步还是挺厉害的。”
　　王桑柠点点头：“那好吧……”
　　半个小时后，易阳跑到了约定的终点，而王桑柠站在终点旁笑眯眯地看着他：“易老板，继续吗？”
　　易阳喘着气，倔强地抬起了头，小姑娘啊，别太嚣张了……
　　只是看到她那双大长腿，又想，算了，先让你嚣张一段时间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考试结果
　　将趴睡枕结构塑料的事情敲定下来以后，易阳便和王桑柠回去了。
　　开始思考一些关于专利的事情。
　　这个趴睡枕，只是一种小发明。
　　在前面一点的时间，在弄那首《孤勇者》版权的时候，就自己研究了一点点民法。虽然不是很深，但大概也是了解到了一些关于专利的基础知识。
　　专利这种东西，主要分为三大类，简单地说是技术发明、新型使用、外观。而这三种专利具体来看，又有些不同。
　　技术发明的门槛最高，一般大型科技类公司主要就是申请这类专利，当然，因为技术发明在申请专利的时候必须要公布技术路线，实际上是一种变向的暴露，那些技术壁垒高，研究难度大的技术，反而不会申请专利。
　　发明类技术专利有着审批复杂，保护时限长的特点。
　　而实用新型类专利，技术门槛就没有那么高了，简单地说，是个人都有可能搞一个出来，最简单的例子就是，铅笔上套一个橡皮擦，这就属于一种实用新型设计。
　　这种专利的门槛低，审批流程也短，费用也不高，相应的专利保护年限也不长，只有十年。
　　最后一类是外观专利，这个设计的范围比较广，结构上的外观专利，还有设计图案上的专利都可以申请，而很多时候外观设计和新型使用类设计并没有那么明显的界限，往往能一些能申请实用新型的专利，也能申请外观专利。
　　易阳想了想，等趴睡枕做出来了，可以去同时申请一下实用新型专利和外观专利。
　　申请这个专利倒不是要靠这个专利赚钱。
　　实际上，类似他的趴睡枕这样的小发明，因为没有什么技术门槛，有许多方法可以在不触碰到他专利的办法弄出来类似的产品。
　　比如，他的趴睡枕无非就是不压着手，脑袋可以趴在枕头上呼吸，满足这两个条件，稍微开动一下脑筋，其实可以弄出来很多造型不同，但功能相似的结构。
　　申请这个专利，主要目的是为了保护自己，免得被其他人仿制以后抢注了专利。
　　当然，这种可能性并不算大。相比于后来的恶意商标注册，抢注专利的事情相比而言还是比较少见的，毕竟哪怕是一个再简单的实用新型专利，你也得有实物，这个是要成本的。
　　不过，趴睡枕当然不是有了塑料内模具就行了。接下来还需要在塑料框架外面包裹一层填充物，缝制一层包裹面料。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易阳便在考试、休息，考试，休息的节奏中度过的。
　　王桑柠在汉宁市也没有什么朋友，相比于姜黎黎，其实她更愿意跟易阳一起混。
　　易阳还是相当乐意带上王桑柠的。
　　这个女孩子有一个令人舒服的特点，她跟在你身边，不会咋咋呼呼的，你想到什么想跟她分享的东西，就说一说，她会给予情绪上的反馈，而你不想说话的时候，就走走路，也不会尴尬。
　　这就很舒服。
　　当然，更重要的是，王桑柠的腿真的很长。
　　易阳是男生，哪怕不对王桑柠产生一些涟漪的情绪，跟一个女生一起出去也绝对不会是一件令人抗拒的事情。
　　于是在后面几天考试的间隙时间，王桑柠跟着易阳去了几家生产乳胶的上游工厂。
　　乳胶并是并不是技术水平很高的产品。但是如果要单独买的话，成本还是相当高的。
　　但是易阳知道，那些生产乳胶的上游工厂，往往是给下游的枕头、床垫之类的公司供货，都是标准化定制的。在这个过程中，必然会产生大量边角料。
　　易阳就是将目标锁定在了那些边角料上。
　　事实也正如易阳预料的那样，乳胶厂生产标准产品的同时，比如一些沙发碎粒、床垫长条边角料，平时只能魂归垃圾桶。
　　易阳找上几家公司，花了很低的价钱，将近几天的边角料都买了下来。原本一张成品乳胶床垫可能要几百上千，但是易阳买下对应重量的边角料，是按公斤计价的，只需要花费不到二十分之一的价格。
　　乳胶边角料切碎，填充进趴睡枕，从体验上来说绝对不会差。
　　如此一来，趴睡枕最重要的填充物也就有了。
　　接下来趴睡枕的面料，反而是最好解决的。
　　易阳去了汉宁市一家布料批发市场，逛了一圈，最终选定了一种柔软的棉制面料，这种面料是百分之百的XJ棉花，质地柔软，但价格并不贵，只是因为纯色，没有精美的图案，所以售价便宜。
　　反正趴睡枕嘛，也不需要花里胡哨。
　　最后，趴睡枕的所有材料都准备妥当了，而那边的塑料模具比想象中出货速度还要快，考试的最后一天，周宝祥便打来电话告诉他可以了。
　　原本订购的1000个塑料模具，周宝祥因为材料损耗比他想象得小，直接做出来了1100个，多出来的100个便送给易阳了。
　　这让易阳感觉到周宝祥为人还是挺不错的，感谢一番后，一股脑将三样东西都给寄了回去。
　　算下来，林林总总花费了9千多块钱，这一批材能做一千多个趴睡枕，当然成本肯定不止每个9块钱，因为现在还只是有材料，接下来还需要找人将实物给缝制出来。
　　这件事情易阳准备等回去以后再办。
　　暑假时间还很长呢。
　　而在汉宁市待了一周时间，也到了尾声。
　　各个学校的考试结果也陆续出炉了。
　　因为是招生考试，本来出成绩的时间久很快，甚至有学校是当天考，当天就能知道结果的。但易阳还是拖到了最后一天才一次性去看成绩。
　　其实，去看成绩这个举动，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一些结果……成绩特别好的学生，基本上是成绩刚刚出来的时候，就有老师打电话过来了。
　　易阳没有接到过电话。
　　这虽然不能说明他的成绩完全够不上那些学校的分数线，但至少说明他远远达不到同年龄段优秀的程度。
　　这个结果原本就在预料之中，只是当真出了结果，还是有些失落的。
　　他的成绩是可以不参加考试就能上一些省重点高中的……河阳市的统考成绩，许多省重点高中是会承认的，而且作为全省教育的二哥，河阳市的高中，易阳也能进大部分。
　　但是……他更愿意到汉宁市来读高中啊！
　　直到此时，他还是忘不了甘甜在描述一所顶级高中学府的时候，眼睛里散发的那种光芒。
　　所以他这一次选择的几所高中，都是全省甚至全国都要算很好的高中。
　　只是如果确实没有办法进去，也是没有办法的，易阳还是能够平静对待这件事。
　　至少，努力过了。
　　至少，比起前一世，人生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而最后一天去看成绩的时候，易阳没有事先告诉姜黎黎，自己一个人去的。
　　结果……
　　只能苦笑。
　　还是有些高估了自己，或者说是低估了自己的竞争对手。
　　他勉强上线的只有两所学校，而这两所学校都是私立的，以刚刚过线的成绩，每年需要交38000的学费。
　　而心心念念的汉宁一中，他的分数差了10多分，不是特别大的差距，但犹如天堑。
　　心情倒也不是特别的沮丧，至少他也能明白自己在全省大概是一个什么样的水平……
　　不过，心情自然也不可能有多好。
　　而王桑柠靠着短跑进的师院附中，他也差了几分。
　　不过，眼下这个结果还不是一定的。
　　因为考上师院附中的一些学生，最后可能并不会选择附中，所以后面还是有可能通过补录的方式获得一个进去的机会。
　　但是条件就是，包含食宿，需要缴纳一笔上万的学费。
　　相比之下，正常考进去的学生一年的学费不过才一千以内。
　　说实话，读一个高中要花这么多钱，易阳心里还是有些纠结的。
　　将这个结果跟姜黎黎说了一下，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安慰道：“哎呀，没有关系的……那你接下来怎么打算呢？”
　　易阳叹了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商品趴睡枕
　　汉宁市短暂的旅途结束后，暂时还无法确定到底要去那一所学校读书的事情。
　　高中在哪里读，对于易阳这样的学生来说，是决定命运的第一次抉择，是需要认真考虑一下的。
　　目前看来，心心念念的汉宁市一中似乎没有什么指望了。
　　虽然，汉宁市一中也有补录的机会……就是那些考上了，但是不打算去读的学生，他们的名额就会空出来，后面的学生依次替补。
　　但是一方面，汉宁市一中差不多是江南高中的天花板，易阳想不出来考上了一中还不去读的，是什么样更好的选择会让他们做出这样的选择。
　　这样的学生不会很多。
　　另一方面，看上去虽然只有十来分的分差，但其中有不少并列的，中间隔着的人可不止十几个，想想也是，怎么补，大概率也无法补到自己这个位置上来。
　　不考虑汉宁一中，有三个大方向上的考虑。
　　第一个选择是汉宁市的其他学校。
　　如果继续选择汉宁市，除了那两所自主招生考试过线的学校，易阳并不打算考虑别的学校。
　　选择那两所高中的优势是学习环境虽然比起一中差一点，但是作为省会城市最好的高中之一，能够享受到的资源也是顶尖的。同时，作为私立学校，这两所学校里的学生往往都有不错的家庭条件或者智商。
　　那么，接触到优秀的人概率也是很大的，站在稍微功利一点的角度上想，从这里开始就能慢慢培养自己的人脉……
　　过了初中，那种什么都不考虑的青葱岁月，一些功利上的东西要开始想了，同龄人意识不到，但是对于成年人的易阳来说，考虑利益，这几乎是本能的思路。
　　当然，人脉和真正的朋友这两者并不冲突。
　　而选择汉宁的高中，缺点也是明显的……学费。
　　目前，他的积蓄甚至只够缴一年的学费。
　　奶奶那里虽然还有一点积蓄，但是也完全不够他负担起三年学费。
　　这是让他无法无视的一个困难。
　　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此前易阳还没有那么渴望过金钱，一直以来是将所有重心都放在学习上的，也没有因为缺钱而烦恼过……初中的确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
　　很长一段时间，也就没有去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思路是没有错的，读书、锻炼身体、阅读、体魄，眼界不断提高，到了某种程度，什么都会有的。
　　但学习这件事，并不是孤立存在的，简单地说是无法跟经济基础割裂开来的。
　　罗冰总结过，学习成绩取决于三个方面的因素，智商、勤奋、环境。除了极致的智商可以无视另外两个因素，大多数人的成绩是受到三个因素影响的。
　　拥有其中一项因素并且做到极致，大概就能上一个本科。
　　两项极致，就能上一个重点大学。
　　而要进入国内最顶尖的学府，要么三项都在一流水平，要么拥有超一流的智商。
　　人只有认识自己，才不会迷惘。
　　易阳在和罗冰这样天生智力超群的人的接触对比中，也逐渐认识到了自己的上限在哪里。
　　智商不低，但绝对不是那种可以无视学习环境和勤奋程度的超一流智商。
　　勤奋，自己是不缺的。
　　算是占了两项。
　　以目前的智商和勤奋，如果能在一个环境不错的高中学习，是有机会冲击一下某些名校的。
　　所以，学习环境很重要，这也是为什么明明知道留在汉宁的成本很高，他还是会纠结的原因。
　　真的很想留在这里读书啊。
　　钱。
　　这就很矛盾。
　　现在思考怎么赚钱肯定属于“不务正业”，但没有钱的话又会影响他读书。
　　除了汉宁的高中，接下来的两个选择分别是河阳市的高中，以及就留在清河县本地读书。
　　其中，清河县一中自然是不会考虑的。虽然，清河县一中并不是没有出过名校学生，但是那种纯靠自己的智商考出来的学生，并不具有普遍性。
　　换而言之，人家在哪里都能上名校。不是清河中学成就了他们，而是他们成就了清河中学。
　　易阳不是那样的天才。
　　当然，在清河县就读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了。以他这样的成绩，在清河一中绝对是第一梯队的尖子生，在这里读书所有教育资源一定会向他倾斜。
　　学费低，离家近，还能照顾奶奶。
　　高考的时候，还能享受到地方教育奖励，重本奖励5万元，清北名校奖励20万！
　　再想想吧。
　　第三个选择，也是易阳目前比较倾向的选择……去河阳市读书。
　　河阳市是江南省的第二大城市，体量比起汉宁市差一点，但也差不了太多。而在教育方面，河阳市的高中也很强……如果单看成绩，偶尔有些年份，河阳市的高考成绩不输汉宁市。
　　但是……
　　河阳市相比汉宁市的高中，有一个在易阳看来不太好的地方……
　　河阳市的学习氛围是出了名的压抑。
　　汉宁市的学习氛围，普遍类似川省的七中，或是首都四中，而河阳细高中则有点类似衡水中学模式。
　　具体来说就是，汉宁市这边，更在意的是学生的综合素质提升，教育理念开放，高中阶段就有许多大学才有的社团活动，课余生活也相当丰富。
　　会有很多交流机会，交流出国，国外的学生交流进来……各式各样的社团活动，甚至比一些同类型的大学生搞的还要出色。
　　相比之下，河阳市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
　　自然，这也是跟生源水平高低有关的。毕竟汉宁市的顶尖高中优先霸占了更优秀的学生，有了成绩做为基础，才能分出来一些精力去搞其他的事情。
　　河阳市要在基础不如汉宁的条件下，成绩上赶上对方，自然要不断压缩学生们的课余时间，学生以勤补拙，才能在高考时不落下风。
　　家长们自然只看成绩的，所以在一些人眼中河阳市的教育水平是可以与汉宁市等量齐观的，但是这种看法还是有些单薄了。
　　如果都以河阳市的那种压抑的高强度节奏教育为主，汉宁市的高考成绩将更加恐怖。
　　易阳还是更愿意去汉宁市读高中的，但眼下如果确实没有办法去汉宁市，就在河阳读也不是不行。
　　不过眼下这件事还可以暂时先放一放的。
　　也不必马上开始进行下一轮的学习。
　　这个暑假，许多同学都开始去做一些兼职，甚至罗冰骆落月他们这些家庭条件还是算不错的，都没有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而是在县城里找了一点事情做，提前体会一些进入社会的生活。
　　毕竟高强度学习了三年，初中的最后这一个暑假，没有必要继续将自己那么逼着。
　　因为中考时间相对比较靠前，这个暑假的时间很长，易阳决定拿暑假的大部分时间来搞一搞趴睡枕的事情。
　　那一批原材料都已经运到了清河县。
　　没有地方放，易阳暂时将装着材料的几个大口袋都放在了姜黎黎的那套房子里。
　　随后，易阳拿了一块塑料模具，和一份填充物出来。
　　面料是成捆的，还没有裁开，易阳思考了一下，并没有贸然去动面料。
　　现代工艺生产，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就是标准化生产。
　　统一每一个步骤，就要有统一的规格和标准。
　　拿趴睡枕来说，塑料模具和填充物的规格都是一致的，接下来要做一个出来其实相当简单，用填充物和面料将塑料模具包裹起来就行了。
　　这个过程还需要细细推敲一下才行。
　　塑料模具的主要作用只是起一个支撑作用，趴在上面舒不舒服，看得还是面料和填充购物，而缝制的工艺会很大程度上决定最终的成品效果。
　　易阳并没有着急，而是去买了塑料口袋模拟布料，然后不断裁剪，尝试，试验，模拟布料的缝制结构。
　　将布料裁成多少块，什么形状，那些位置用来缝制最方便，虽然易阳不会裁缝，但是也能通过这种方式摸索出一个比较靠谱的形状出来。
　　将自己闷在家里，花了三天时间来做这件事。
　　最终，第四天的晚上，易阳将第一个成品的趴睡枕给做出来了。
　　这个趴睡枕的造型简单，但相当实用，比起此前做的那个草率版本，已经明显是一件“商品”了，卖相看起来相当不错。
　　易阳趴上去试了试，乳胶带来的体验的确是海绵无法比拟的，易阳感觉颈部得到了极大的舒缓，手从趴睡枕下面的洞放进去，也不怕压着，用起来体验相当不错。
　　当然那跟睡在床上比肯定是要差得多的。
　　但是趴睡枕原本就是给没有办法睡在床上的人小憩用的，比如学生、午间休息的白领之类的群体。
　　相比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用趴睡枕的体验可要好多了。
　　易阳试睡了一番，如果是课间午休的时候拿出来，大概率会引起人传人的现象。
　　这几天时间的尝试，他对缝制这个趴睡枕设置出了一个标准，将面料裁剪成多少块，多大，什么形状，那些位置缝线，填充多少乳胶……
　　趋近于最合理了。毕竟要以塑料模具为基础的，所以无论如何优化，都大抵脱离不了某个圈圈。
　　接下来，自然不可能由他一个一个地将这些趴睡枕给缝制出来……毕竟，他不懂裁缝，目前弄出来的这个虽然能看，但是线头乱七八糟，还能进一步优化。
　　用缝纫机，一个技术不错的阿姨，不仅缝制的速度快，还能将那些线头全部都隐藏在里面。
　　既然要当老板了，专业的事交给专业人来做。
　　找一个裁缝……
　　首先考虑的，还是那些人品不错的熟人。易阳开始思考认识的人里面，有哪些人是符合这个条件的。
　　就在东想西想的时候，电话铃声响了。
　　拿起来那部诺基亚小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座机打来的。
　　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了赵月娥的声音。
　　“易阳……你在不在燕子乡？”
　　“嗯……不在，怎么了？”
　　“那个……上次不是借了你钱吗，我先还你一点。”
　　易阳想起来赵月娥的父亲出事情，给她借了5000元钱的事情。易阳现在并不着急用钱，这5000元钱此时还不还其实都没什么区别，但是对于赵月娥家，却意义不同。
　　他父亲上次受了伤，在家里养了一段时间，就意味着一段时间没有收入。伤还没有好利索，便又再一次去挣钱了……
　　真的很艰难。
　　“呃……那个，不用着急。”
　　“你什么时候到燕子乡来呢？”
　　“这个……”易阳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对了月娥，你妈妈是不是会裁缝，我记得你好像提过？”
　　“呃……妈妈没受伤之前就是在城里的一家裁缝厂上班的，你问这个干什么？”
　　易阳的心里逐渐有了一个想法，说：“这样好了，我今天下午过来一趟。”
　　“嗯好……”赵月娥欲言又止，小声说：“不过，暂时不能一次性还完，只能先还你两千，不过你放心吧，肯定都会还上的！”
　　易阳笑了笑：“这个没关系，我过来是有其他的事情找你们。”
　　挂断了电话，易阳想了想，用一个口袋装了几套趴睡枕的材料。
　　此时时间还早，易阳打电话给二叔，他正好在县城里卖一点蔬菜，于是说好了下午一起回燕子乡。
　　见到二叔的时候，二叔没有给好脸色。
　　易阳知道二叔还在因为不告而别的事情生气着呢。
　　前面去汉宁市以后，每天都在给二叔报平安，说情况，其实二叔的气也早该消了，此时无非是需要一个台阶下罢了。
　　易三将易阳拉上，一边开车一边问：“考得咋样啊？”
　　“嘿……还行吧，考上了两个学校。”
　　“！”
　　“就是学费有点太贵了，现在还没有决定要去哪里读的。”
　　“学费太贵了？”
　　“二叔你不用担心，河阳市那边有便宜的学校，也很不错的。”
　　“哦……这个我不是很懂，过两天我帮你问一下村里的其他人，给你参考参考……”
　　“行。”
　　“下次别这么干了，万一你出点事……算了，也不能这么想，你爸爸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开始到处闯荡了……”
　　汽车朝着燕子乡开去，易阳肉眼可见地注意到二叔脸色好了起来，适时地拍了一记马屁：“二叔的驾驶技术是越来越好了……”
　　果然，听到这句话，二叔的脸上顿时浮现笑容。
　　“做什么事啊，都讲究一个孰能生巧，做一件事就悟一件事，开车这件事啊……”
　　一边说着，就开到了路上的一个坑里去了，猛的一个颠簸，易三毫不客气地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月娥家
　　刚刚下过了雨的天气，尽管出了太阳，却不显得特别晒人。
　　一条名为白水河的长江支流从遥远的地方奔流而来，在名为燕子乡的村子边上流过。
　　傍水而居，是多少年来人们传统。
　　河流并不是一味的清澈，因为昨天下了雨，今天的河流看上去就比较混浊，但这种混浊又不会是一浊到底，中央的位置看起来是一种黄中透绿的颜色，到了河边这种颜色就变得浅了起来，到岸边时已经是透明的颜色。
　　赵月娥此时就站在河边淘洗拖把。
　　因为父亲出去打工的原因，前面一点时间刚刚装上的自来水管又出了些问题，没人修，反正白水河距家也就几十米的样子，干脆在这里淘洗拖把，还方便。
　　赵月娥一边淘洗拖把，一边轻轻唱着歌，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的确是不错。
　　妈妈前一阵子在县城里找到一家饭店做洗碗工，干了三个月，但是工资一直拖着没有发，也是昨天才终于拿到了钱，三个月足足拿到了4600元，家里紧张的经济可以稍微缓解一点了。
　　拿到钱的第一时间，妈妈就让赵月娥给易阳打电话，准备先把他的钱先还一部分。
　　一直欠着易阳的钱，赵月娥的内心也是很难过的。
　　因为欠着钱，好几次在学校碰到易阳后，都不太好意思跟他打招呼了。
　　自然也明白，易阳大概不会因为这个而让她难堪，甚至在借了钱以后的那么长时间里，都没有提过一嘴。
　　但心情是非常感动和愧疚的，就像是胸口有一块石头始终堵在那里，让人相当不痛快。
　　哪怕，最开始跟易阳熟起来，可以坦然地跟着他蹭一点吃的东西，但当亏欠的金额达到一定程度以后，无论如何也无法继续那么坦然下去。
　　此时能给易阳先还上2000元，那种压抑的感觉就要减轻一些。
　　将拖把洗干净了，扯出来，赵月娥往后退了退。
　　其实，对这条白水河是有一些恐惧和憎恶的情绪的。
　　还能清晰地记得，大概是2年级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家的条件比现在还要差很多，那时候甚至连一支像样的钢笔都没有，长久以来，都是一根圆珠笔芯，插在一根竹节里面，如此当做笔来用。
　　那时候，她最盼望的就是能有一支属于自己的钢笔。
　　生日那天，父亲在山上捡到了不少野生柳木菌，去城里卖了一点钱，高兴之余就给她买了一支三块钱的钢笔。
　　赵月娥激动得一晚上都没睡觉。
　　她真是太喜欢那支钢笔了。
　　一周时间，甚至舍不得用那支钢笔写字，每天都会精心地擦拭好多遍，平时还是用圆珠笔芯插着竹节写字，只是哪天的考试，用了一次。
　　村里条件比较好的同学说，钢笔用完必须要洗的，不然墨水会堵着钢笔。
　　那时候，家里还没有通自来水。
　　那天考试完回到家，她便将钢笔拿到这条白水河边，认真精心地清洗，但是一个没拿稳，钢笔滑落进了白水河。
　　她慌忙去捉，但几乎就是在一瞬间，钢笔就被河水吞噬了，无影无踪。
　　泪水瞬间就模糊了眼眶。
　　那一天她独自蹲在河边哭了好久，一直骂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然后就是想到爸爸挣钱那么辛苦……
　　这件事成了赵月娥心中的一个痛，一道每次路过这里就会忍不住想起的伤痕。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月娥！”
　　一回头，果然是易阳，正站在河堤上面望着她。
　　赵月娥连忙从河边的台阶一路小跑上去，拖把滴滴答答流下一条水径。
　　“你来啦！”
　　易阳上下打量了赵月娥一下，说：“你好像又长高了。”
　　听了易阳的话，赵月娥却并不是那么开心，她低头看了一眼裤子……裤脚已经短了很多，活生生穿成了九分裤。
　　长得太快，去年的衣服就不能继续穿了，对于赵月娥来说，是一件难过的事情。
　　赵月娥说：“你吃饭了没？”
　　“哦，还没呢。”
　　“那就去我们家吃吧。”
　　“行啊。”
　　此时刚刚过了正午，易阳好奇地问：“你们家还没有吃中午饭吗？”
　　赵月娥说：“上午比较忙嘛……妈妈和我去山上弄了点猪草下来，然后回来以后又打扫了两间空房出来……”
　　“两间空房间？”
　　“以前堆了一些杂物，把它们规整了一下。”
　　“哦。”
　　“那个，这次只能先暂时还你2000哦……”赵月娥在电话里已经说过了，但是此时又忍不住再说了一遍，然后低下头：“妈妈挣这个钱……很辛苦的。”
　　易阳摇了摇头：“我今天过来不是要钱的。”
　　此时，赵月娥才注意到，易阳的手上提了一个大袋子。
　　说完这句话，易阳又从怀里取了一个东西出来，交给赵月娥。
　　赵月娥一手拿着拖把，一手疑惑地接过来，微微一怔：“这个……”
　　一支精致的粉色钢笔。
　　易阳说：“前两天我去了省城考试，没带笔，打算在学校旁边的文具店买一支应个急，但是刚其他颜色的钢笔都买完了，只剩下这种粉色的，但是迫于无奈，就只好买下来了。”
　　“我一个大男生，怎么能用粉色的钢笔呢，就送给你了。”
　　赵月娥愣了愣神，犹豫一番，摇摇头：“这个……我不好意思。”
　　易阳不由分说地塞还给她：“别客气，你不要的话，我就只有扔了，反正我不会用粉色的钢笔。”
　　赵月娥一听易阳这么浪费，才说：“别扔，别扔，如果你要扔的话……那我就收着吧……”
　　易阳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这只钢笔自然不是易阳说的那样买下来的。
　　而是上次看到赵月娥的钢笔上面漆都掉得差不多了，写起来还老是断水，所以在汉宁市瞎逛的时候特意给她买的，反正也不算贵，只是说是特意买的，小丫头肯定会有心理负担，才随口扯了一个谎。
　　赵月娥十分高兴，因为易阳说反正要丢，她手下这支钢笔也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但还是很感谢他的。
　　将钢笔收进兜里，赵月娥有些好奇地问：“省城里的文具店是什么样子的啊？”
　　“比咱们学校门口的那个稍微大一点，但总得来说也就那样吧。”
　　赵月娥没有去过省城，甚至她的小学是在乡上的小学读的，所以上初中之前连县城都去的比较少。
　　听了易阳的话，赵月娥忍不住问：“汉宁市是什么样儿的？”
　　“一个人很多的地方。”
　　“讨厌……你这不是等于没说吗？”
　　易阳转过来，笑了笑：“你以后考上大学了，就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大学啊……”赵月娥眼里有了憧憬，还有一些无奈。
　　好远啊。
　　两人回到了家里。赵秀兰正在给猪煮食，厨房外面的三角架下面生了柴火，一个铁桶里面，专门用来喂猪的糙烂玉米面搅拌成的糊糊，混着一半猪草，如此熬煮出来。
　　看到易阳和赵月娥回来了，赵秀兰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上来。
　　自然是认识易阳的。
　　赵秀兰是老实巴交的农妇，性格温柔内敛，平日不会去嚼人的舌根，甚至村口的一些婆娘大声谈论一些闲话的时候，她都会有意识地躲开。
　　所以关于易阳的一些事情，她大都是从姐姐赵金花那里听来的。
　　赵金花作为易阳婶子，如今自然是很喜欢他的。
　　但是在易阳没有变好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对易阳的态度是，亲情上必须得管着，但又害怕他带坏自己的小川。
　　后来一点点看着易阳改变了，如今更是可以说是整个易家的骄傲。
　　对易阳态度的变化，自然也反应在了对外的言论上。
　　赵秀兰不喜欢听外人闲话，所以对易阳的印象大都来自姐姐的讲述，从赵金花的口中，她也大概了解了易阳这一路的浪子回头。
　　当然，对于她们这种没什么文化的人来说，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懂事啦……以前小嘛……”
　　懂事，是赵秀兰对易阳的第一个印象。
　　第二个印象则是……家庭条件很好。
　　自然，易阳的家庭条件对姜黎黎，甚至县城里的骆落月、罗冰他们来说都不值一提，但是对于赵秀兰这样的家庭来说，那已经是富足无比了。
　　住在县城，有房子，有门面，一年什么都不做，都有两三万的收入。
　　面对这样的“有钱人”，以往他的顽劣也似乎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解释。
　　有钱嘛，就会不那么听话……
　　那个词语是怎么说来着……执夸子弟？
　　所以易阳后来的转变就更显弥足珍贵了。
　　如今，易阳更是成了家里的债主，赵秀兰面对这个不过十六岁多的少年，心态上就更加矮了一截，所以才会连忙放下手上的活过来。
　　赵秀兰一面用围裙擦着手，一面招呼易阳：“小阳啊……进去坐！”
　　易阳连忙说：“阿姨，您忙您的。”
　　赵秀兰心想着这孩子真有礼貌，一面便让赵月娥带易阳进去。
　　等两个孩子走了易阳，赵秀兰赶紧回到猪食边上，继续拿铲子搅了搅，见差不多熟了，便拿着一张抹布垫手，将猪食提了下来，朝着猪圈去了。
　　另一边，易阳也跟着赵月娥来到了堂屋。
　　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只是每次来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心酸的感觉。
　　乡村的堂屋，其实是混杂着厨房、饭厅、客厅的一个地方。
　　堂屋并不算大，中央是一个铁炉子，因为是盛夏，并没有生火，炉子两旁放着两张长凳，凳子上绑了一层海绵垫，坐起来会比硬凳子舒服一点。
　　侧面是灶台，这样的灶台二叔家也是有的，但是去年已经换成了沼气灶，偶尔沼气不够的时候甚至用一用煤气罐。
　　灶台的旁边则是一个碗柜，木制的，看得出来已经用了很多年，但擦拭的相当干净。
　　赵月娥犹豫了一下，说：“嗯，要不然你先坐坐吧。”
　　“你呢？”
　　“两间屋子，还有一点没有打扫完的。”
　　“我去帮你好了。”
　　“哎呀，这怎么行！”
　　易阳说：“怎么不行？”
　　“你是客人啊……”
　　“不让我去就是看不起我。”
　　“讨厌，哪儿有你这样的。”
　　易阳嘿嘿笑了笑，从她手里拿过拖把，说：“别废话了，带我去。”
　　赵月娥愣了愣，哼了一声：“你这人……”
　　她其实是有些了解易阳脾气的，一旦决定要做的事情，大概率是犟不过他的，便不再坚持，带易阳去了那两间屋子。
　　赵月娥和她母亲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一些灰尘杂物没有扫干净，说起来也并不是很忙的。
　　乡村的房屋，屋子里会有一种类似霉味，但又很好闻的味道，易阳不知道怎么形容，赵月娥家里也有。
　　他观察了一下两间屋子，问：“这两间房你们打算用来干什么呢？”
　　赵月娥说：“暂时还没有想好……嘻，本来我也跟妈说了，家里其实没什么东西。”
　　易阳微微一怔，不再说话了。
　　将两间房打扫完毕，赵秀兰也给猪喂好了食，见两人不在堂屋，进来看了一眼，看到易阳在帮忙打扫卫生，埋怨了女儿一句：“怎么让人家易阳干这些活儿……”
　　不过，心里对易阳的印象就更好了。
　　等忙完了这些，赵月娥让赵秀兰休息，她来煮饭。
　　易阳兴致勃勃地表示要来帮忙，并且大言不惭地说：“我可是大厨……”
　　赵月娥在一边吃吃的笑，说：“你要是实在闲不住，就帮我弄点柴吧……”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赵月娥的能干程度还是让易阳有些吃惊了。
　　切菜切肉，热锅烧油，下锅，翻炒……一系列操作，易阳只在奶奶和二婶这样常年做饭的人那里见到过。
　　很快，饭就做好了。
　　为了招待易阳，赵月娥还特意切了半截腊肉，炒了一个腊肉土豆片。
　　赵秀兰觉得易阳是县城来的条件好的少年，害怕他吃不太惯自己家的东西，又说：“月娥，再去村口小卖部买一罐鱼肉罐头吧……”
　　易阳连忙说不用了，站起来将赵月娥的脑袋按住，这才得以顺利开饭。
　　吃了一阵，一面聊着些乱七八糟的话题，赵秀兰几次欲言又止，犹豫了一番，起身从后面拿了一一个用手帕包好的东西过来，说：“易阳……谢谢你给我们家借的那5000块钱，今天我们先还你2000，你看行吗……”
　　一面说着，打开手帕，是一叠红色的钞票。
　　易阳叹了口气，缓缓将钱推了过去，说：“阿姨，实不相瞒吧，今天我不是为了这个钱过来的。”
　　随后，易阳起身将那个大口袋给拿了过来，一面说：“恰恰相反，我是有求于阿姨您的。”
　　说着便拿出了自己做的那个趴睡枕。


第一百七十七章 峰回路转
　　“这个东西叫趴睡枕。”
　　易阳拿着趴睡枕，开始给赵秀兰和赵月娥介绍它的作用。
　　“用的时候，这样，趴在上面，看，这里有一个洞，脸可以直接埋进去……下面是这样的，手可以伸进去，就不会压到手臂……”
　　易阳一面介绍着，然后一面演示了一下，最后总结：“在学校里面午睡的话，很舒服。”
　　当然，趴睡枕的应用场景自然不止学生的午睡，在公司或者单位上班的白领职工，午间休息的时候同样可以用上一下这个趴睡枕。
　　母女俩默默地听完易阳的介绍，赵秀兰笑起来：“这个……有啥用啊……”
　　在她看来，睡觉在床上睡就好了，没必要用这个东西，听起来挺麻烦的。
　　人与人的痛苦并不能想通，在她看来学生读书也好，坐办公室上班的那些人也好，都是多么舒服的事情啊，她没有体验过，也无法对那种过了中午就不睡觉，下午干什么都没精神的生活感同身受……
　　但出于好奇，赵秀兰还是问了一句：“这个东西……拿来做什么的？”
　　她的意思不是说趴睡枕有什么功能。
　　易阳说：“拿来卖的。”
　　“卖？”
　　易阳拿起趴睡枕：“阿姨你看，这个枕头，其实就是里面一层塑料支架，中间是这种叫乳胶，填充进去，然后外面用这种面料缝起来……”
　　“很简单是不是？”易阳将手里的趴睡枕交给赵秀兰，说：“阿姨，今天我过来找你，主要就是听说您会裁缝，你看我自己缝的这个，线头乱七八糟的，你研究一下，能不能把这个线藏在里面，反正就是外面看不到的那种……”
　　赵秀兰将易阳做的那个趴睡枕拿在手里研究了半天，说：“这样的……倒是不复杂，行吧！”赵秀兰将趴睡枕放下：“这个是小事，你说一声就行了，不用特意跑一趟。要缝几个？”
　　易阳说：“一千二百个。”
　　“哦，那挺多的，恐怕要……你说啥！一千二百个？！”赵秀兰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的耳朵花了。
　　……
　　“完美！”
　　易阳看着赵秀兰用缝纫机反复优化几遍，最终做出来的成品，满意不已。
　　和他用手工缝制的那个趴睡枕不同，赵秀兰用缝纫机缝出来，线头都牢牢地藏在了里面那层，从外观上看，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商品了。
　　当然，相较于后世见到的各式各样造型、功能的趴睡枕，这个趴睡枕看上去还十分粗糙，但是目前市面上没有同类型的产品，这就是优势。
　　易阳并不打算做很批次，也没有指望着靠这个趴睡枕搞一个公司或者是厂子，一直持续不断地赚钱。
　　不现实的。
　　他知道，这个趴睡枕一旦进入市场，很快就会有同类型的产品被造出来，而且有相当一部分会是本身就是做枕头或者相关产业的公司，标准化设备一上线，无论是生产效率成本，还是品控都会完胜他的这个，所以要挣钱，就只能图个先字。
　　如果他现在已经毕业，有足够的精力来做这件事，专心的干，以目他的能力，大概可以做出一点成绩，但是眼下更重要的事情还是读书，他甚至不能保证自己能用一整个夏天来做这件事。
　　赵秀兰有些犹豫地问了一句：“这个东西……真的能卖钱吗？”
　　赵月娥也有些奇怪，说：“你这个东西要卖给谁啊？咱们清河县……有那么多人买这个吗？”
　　易阳微微一笑：“应该问题不大。”
　　关于销售渠道的问题，易阳自然也是思考过的。
　　淘宝店自然是要申请一个的。
　　这个年代，淘宝正是飞速发展的时期，但总得来说大众的接受度还没有那么高，这个时期开店的人，只要坚持下去的，基本上都赚钱了。
　　这个时候淘宝为了吸引商家线上开店，有许多扶持政策，这个时候开店几乎是0成本的。
　　但是也正因为淘宝的大众接受度还没有那么高，东部沿海地区的普及率相对高一点，所以线上流量也没有那么高，所以仅仅只有淘宝这一条渠道是显然不够的。
　　清河县的一些实体文具店可以安排起来，有点麻烦，需要一家一家的上门推销，这个没有什么取巧的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去，但也是一种锻炼。
　　接下来，还有贴吧。
　　这个年代的贴吧还不像后来的名声那么差，几乎无可争议地是所有论坛的龙头老大哥。
　　水帖子还是这个时期最流行的网络社交方式之一，甚至这种盛景还会持续接下来的好几年时间，这个必须要利用起来。还有校内网……也就是后来的人人网，这些途径都可以利用起来，多打广告，相信还是可以卖出去的。
　　当然，目前还只是一个初步的构想，真正操作起来肯定还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但是没有关系，等遇到麻烦了，一件一件地去解决就是了。
　　这也是一种学习。
　　赵秀兰有些犹豫地说：“但是小阳啊……这个东西，做一件就收你6块钱……我觉得太高了……我……心理觉着不踏实。”
　　原本易阳打算给赵秀兰一个8块，但是她死活不干，一番极限拉扯，才终于将价格定在了一套6块钱，就算是雇佣赵秀兰了。
　　赵秀兰缝制趴睡枕效率极高，只要有裁剪好的布料，从缝制到填充，也就是七八分钟的事情，后面熟练了，速度还能更快。
　　一个小时就能缝十几个，算上裁剪面料的时间，不到二十天时间也能将1200个全部做出来了。
　　对于赵秀兰来说，这份工作的收入实在是太高了，高得有些不真实，所以她的心里才会觉得不踏实。
　　旁边的赵月娥也说：“易阳，要不然还是再减一点吧……”
　　易阳认真地说：“阿姨，这个价格我们就不商量了。从裁剪到制作，其实是挺费时费力的事情，这个是你应得的。明天我把所有材料给你们拉过来，你们就安心制作。你们欠我的钱就不用还了，就当是我预付一部分工钱，等做完了，我再给您把剩下的钱补上。”
　　尽管赵秀兰努力讨价还价了一番，但是易阳根本没有跟她们商量的意思了，随后找了一些由头将话题岔开，聊了些其他的事情。赵秀兰便也没再提起，一方面显得矫情，另一方面……她确实很需要钱。
　　聊了一阵，气氛十分融洽，时间也不早了，易阳便找了一个理由再见告辞。
　　赵秀兰让赵月娥送一送易阳，这个倒也没什么好推脱的，于是两人便一起出了门，走在村里的小路上，往乡道上去了。
　　少年的个子很高，少女也开始有了即将萌芽的苗头，一高一矮漫步在田野小道上，路边的田里青青绿绿，一阵阵泥土的芳香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赵月娥沉默了半天，忍不住说：“易阳……谢谢你啊。”
　　易阳说：“谢我什么？”
　　“你……你真的是个好人！”
　　“哈……你知道，你是个好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嘛？”
　　“啊？还有其他意思吗？”
　　“什么都不懂啊。”
　　“呃……怪话。”
　　“怪话就怪话吧，听不懂算了。”
　　赵月娥笑了起来：“就是怪话，你也是个怪人，夸你是个好人也不行啦？”
　　“呵。”
　　无聊地走了一阵，路边的草丛里不时有“嘶铃铃”的虫鸣传出来，太阳已经偏了方向。
　　赵月娥的心情极好，虽然，她觉得在这件事上，是占了易阳的便宜的。
　　对于做生意这种大人才懂的事情，她自然是一窍不通，她也不知道易阳弄的那个什么趴睡枕到底能不能挣钱。
　　但是能弄这样一个东西出来，已经很厉害了。
　　一时间，她有一种感觉，易阳将来一定能成一个很厉害的人。
　　书上说了，那些很厉害的人，年轻的时候就已经表现出与众不同的地方，而这些人往往还需要受到几次挫折，被占几次便宜……
　　如果他真的赚到钱了，就占一点他的便宜好啦。实在赚不到钱了，那5000块还是要还给他的。
　　如此想着，心里面就稍微减轻了一些包袱。
　　自然，还无法做到那么的坦然和理所应当，所以才会有一种自己干了坏事的感觉。
　　已经到了村口。
　　赵月娥说：“我就送你到这里啦。”
　　“行吧，你回去吧，还要帮你妈妈做点事情呢。”顿了顿，易阳说：“还有，学习成绩不要落下！”
　　赵月娥愣了愣，心想你又不是我哥，还管我学习呢……但又想，要是他真是自己的哥哥，那该多好啊。
　　两人在村口互相挥手道别。
　　回去的路上，赵月娥一遍又一遍回想着易阳先前在家里面侃侃而谈生意的事情，那副场景。
　　说实话，到目前为止，对易阳的了解都不是很多，有几个关键词一样的印象，他以前打架很凶猛，但那些印象一开始只是存在于传闻中，随后是他借书的场景，那时候他借的是小学的书，当是也没指望过他会真的认真学习，反而担心了一阵子，他会不会把自己的书撕了叠纸飞机……
　　后来他真的开始学习了，而且成绩突飞猛进，成了他们年级数一数二的。在这个过程中，自己受到了他好几次关照，关系大概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熟悉起来的。
　　印象的形成也是一个慢吞吞的过程，直到今天易阳像一个大人一样，淡然又胸有成竹的跟她们母女两谈论生意的事情……整个过程她没有说一句话，但说实话心里面早就吓了一大跳，她想到易阳眼睛里面那炽热的光芒……才猛然惊觉。
　　“他怎么变成这样子的人了……”
　　赵月娥摸出来那支钢笔，无论是重量还是手感都是极好的，默默攥在了手心里。
　　……
　　花了一千多元，在网吧买了一台二手电脑，反正只是日常办公的用件强度，这台电脑完全可以胜任。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易阳不得不开始在那些网络论坛上发一些“软文”。
　　这个时代，还没有所谓“软文”的概念。
　　易阳当然也不知道他写的这个东西叫软文。
　　大概方式就是，在一些特定的网络论坛上，用“用户”的立场，悄无声息地将趴睡枕这个产品给植入进去。
　　比如说，在“颈椎病吧”里，先用小号开一个帖子：“中午趴着睡觉，颈椎又僵又硬怎么办啊……”
　　下面再用另一个号回复：“我也是跟你一样啊，前两天买了一个叫趴睡枕的东西，我感觉还挺好用的……吧啦吧啦。”
　　然后大小号来一点双簧，逐渐在对话中夸奖一番趴睡枕，当然不能太离谱，这时候也有人注意到这个帖子了，差几句嘴：“哪里能买到这个东西……”
　　这个时候再说：“是在淘宝上卖到的……”
　　“啊？网上买这个，靠谱吗？”
　　“物流等的时间有点久，但是还是挺靠谱的，反正淘宝是你把钱打给淘宝，收到货以后那边的卖家才能收到钱……”
　　总而言之，就是绵里藏针，润物细无声地把枕头推销出去。
　　这个时代大家对软文没什么概念，也很难察觉到，这种方式很容易成功。
　　只是真正操作起来，还是相当耗费精力的，尤其数个贴吧和论坛同时操作，前面几天时间几乎都在干这件事情了。
　　随后的几天时间，淘宝店铺也正式开始运营。
　　一个趴睡枕的成本，如果算上运费的话，大约是20块钱左右，易阳给这个趴睡枕的定价是60块，说实话这个价格是偏高的，他准备先试试行情，反正市面上就只有他这一家，如果销量不好慢慢降价……
　　在这件事上，他也没什么经验，只能一点点摸索着来了。
　　一开始，还没有接到正式的订单，但是几天以后，便开始陆续接到订单了。
　　令人振奋。
　　而赵秀兰那边做好的成品，易阳也让二叔帮忙给运了过来。一开始比较忙且累，但是当事情理顺以后，也就开始轻松起来了。
　　去张卜寿家里借了一个电三轮，每天中午和傍晚，定时看看有没有订单，随后拉着一车趴睡枕，到邮政局去寄。
　　张卜寿被他拉着一起填收货地址，然后易阳每次都会给胖子二十块的劳务费，他一面义正言辞地说咱俩的感情是能用钱来衡量的吗？一面将钱塞进兜里。
　　事情进展得相当顺利，让易阳自己都有些意外。
　　此时他才意识到，中国真的很大。
　　哪怕一个城市只有一个人买，都足以养活他了。
　　当然，生活并不是完全就被卖趴睡枕给占据了。走上正轨后，每天的销量也就几十件，上午下午花上一个多小时来干这件事已经绰绰有余。
　　剩下的时间还是会拿来阅读，运动什么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该考虑去哪所高中读书了。
　　目前已经将目光朝向了河阳市的几所学校。都是省重点，而且以他通过了河阳市统考的成绩排名，可以直接入校。
　　这天，正在贴吧上搜索河阳市一中好不好的问题，电话响了起来，是姜黎黎打来的。
　　迅速接了起来。
　　“易阳，你学校定了没有？”
　　“呃……还没有。”
　　“别考虑了，来师大附中！”
　　“呃……”
　　“你不是有一个省三好学生的奖励吗？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前两天出的文件，这个可以加5分！”
　　易阳顿时一喜：“真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如此高中
　　夏日炎炎，自从上次下雨过后，一段时间没有再降水了。气温开始变得燥热起来，暑假补课的高三学生也陆陆续续放了假……主要是老师受不了了。从清河县流淌而过的白水河，肉眼可见地降低了不少水位。许多人都说，这是个比往年要热不少的夏天。
　　干净的精装房里，客厅里随意堆放着一些纸箱子和用尼龙口袋装起来的物件，地上散落了两个，是一个造型独特的枕头……这里是姜黎黎卖给易阳的房子里。
　　因为奶奶不在县城里住有一段时间了，两套房子易阳便偶尔在这边住两天，偶尔在那边住两天，后来还是更多选择在姜黎黎的卧室睡了，毕竟是昂贵得多的大床，睡起来舒服得多。
　　更重要的是，有空调。
　　此时，易阳已经收拾好了行李。
　　又要去一趟汉宁市了。
　　这一次倒是目标明确，就是去师大附中的。
　　他上次的考试成绩距离师大的分数线差4分，而加分政策出来以后，省三好学生的加分算上去，刚好就能过线了。
　　实际上，这并不是针对师大附中一家的加分政策，而是省上统一出台的文件，大概是为了统一规范加分条件，主要目的是为了杜绝某些学校设置“萝卜坑”加分，实现教育公平特别制定的政策。
　　其中规定了许多具体的加分条件，比如英烈士子女、卫国戍边多少年以上家庭子女、国家级竞赛奖项、发明创造等等条件。
　　当然，因为汉宁市这边的学校都是自主招生考试，所以文件并没有要求他们必须要执行文件上的加分项目。文件的要求是，我不要求你必须执行，但如果你要设置加分项目，必须按我这个框架来。
　　那个文件在姜黎黎打电话之后，学校这边也打电话通知了他。
　　易阳符合条件的加分项目，目前便只有这一项。
　　汉宁的高中里，承认这些加分条件的学校并不多，顶尖学府里，也就只有师大附中、九中和13中承认，其中最好的自然是师大附中了。
　　前面一点的时间，易阳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汉宁一中上，如今不得不好好了解一下师大附中这所学校了。
　　汉宁师大并不算顶尖学府，后来的“双一流高校”中，有两个专业入选了一流专业。但是作为它的附属中学，虽然挂名师大附中，实际上两者的关系并不能算严格意义的“附属”。
　　说起师大附中的历史，其实还挺有趣的。
　　起先，师大附中的确是汉宁师大的附属中学，大概在改革开放之初，当时为了解决汉宁师大的老师们子女没有地方读书的问题，所以建了一所这样的学校。
　　彼时的师大附中算是师大的亲儿子，后来因为过硬的教育质量，并且随着市场化经济的改革，师大附中一扩再扩，开始对外招生。
　　只是后来发生了几次大的变故，发展了一段时间以后，师大附中的规模和影响力早已是整个汉宁市前几的名校，因为种种原因，与汉宁师大隔割离，被汉宁市教育系统接手，如今的师大附中严格地说只是挂了一个师大的名字。
　　说起来，附属学校主要是分三类的，第一类就是完全附属，就如同早先的师大附中，就是为了消化大学教职工的子女而办的学校。第二类是挂一个大学的名字，但无论是师资还是资源都和挂名大学没什么关系。第三类就是汉宁师大附中这样的脱胎于第一类，但随着过硬的实力独立出来的高中。
　　如今纯粹的第一类附中已经比较少见，一般挂名高校比较好的话，往往不会太差，而第二类一般都比较坑。
　　了解清楚了师大附中的背景，易阳又开始好奇起这所高中的学习环境。
　　他想了想，打开电脑，在贴吧里搜索“汉宁师大附中吧”，但检索出来，却只有一个关注人数几百人的小贴吧，点进去一看，不仅帖子数量少得可怜，而且最新的帖子上次更新时间还是在三天前，心想着汉宁师大附中的学生都不上贴吧的吗？这么凶恶……
　　随后一个帖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找组织的，请移步‘超越一中吧’。”
　　“超越一中？”
　　易阳有点想笑，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袁华。
　　如果要了解一所高中，去他们的官网上面了解肯定不是特别好的办法，看他们的学生如何水帖，每天聊什么观点，才能最快最直观了解到这是一所什么样的高中。
　　不得不说，这个学校的贴吧名字已经吸引到他了。
　　一个很有针对性，充满了火药味的贴吧名……似乎，师大附中是将一中当成了一生之敌一般。超越一中，既表明了立场，又有方向和目标。
　　搜索“超越一中吧”，果然搜索到了一个热闹的贴吧。
　　帖子乱七八糟的，并没有什么规定的格式，但是有一个显眼的置顶吧规。
　　“我们的目标是，超越一中。”
　　“是的没错，提出这个目标的前提条件是，我们略逊一头。”
　　“但是，一中不会永远待在王座上。”
　　这吧主大概是像袁华一类的人吧……好特么中二啊。幸好贴吧不代表官方，否则易阳进这种高中，大概会羞耻而死。
　　“我们也不会永远是TO2。”
　　易阳默默念了一句，是几所top2之一。
　　“这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但也肯定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需要一批批，一届届同学前仆后继完成这个目标。为了这个目标，特别制订以下吧规！请诸君阅读共勉！”
　　“1，没有目标的人生是可怕的人生，请树立一个宏伟的目标，我们的目标是超越一中。你愿意当高中结束后，别人问起你的母校时，别人轻蔑地说一声：哦，汉宁市万年老二的高中么？”
　　“2，本群讨论的所有话题不限体裁，但禁止言语攻击一中，我们不仅要在学习、体育、各类竞赛上超越一中，还要在素质品德上赢过他们！”
　　“3，如果有一中学子旅游观光，引起你的不适，我们接受任何形式的辨论邀约，无论线下线上【附中辩论组】。”
　　“4，校篮球队随时接受一中篮球队的挑战。【校篮球队】”
　　“5……”
　　随后，主页里还有一个名为“里程碑”的帖子。点进去一看，竟然是师大附中对标一中搞的一个明细……诸如高考985上线率啦、清北人数啦、竞赛省一人数啦、篮球比赛全国大赛名名次啦种种种种。
　　易阳看得有些好笑，怎么说呢，如果只是单看这个贴吧里的帖子，形成的对汉宁师大附中非正式的印象，大抵会有那么几个关键词：热闹、中二、激情……以及一点点不成熟。
　　自然，大概只有极少数学生会把时间和精力花在贴吧这种东西上，尤其在这种顶尖高中，所以贴吧的这个“精神”肯定并不能代表师大附中。
　　至少易阳相信，大多数人应该和他一样，看到这种贴吧只会羞耻。遗憾的是，贴吧是吧主说了算。易阳有理由相信，师大附中的吧主大概是一个袁华式的人物。
　　不过可以从中看出来一点点端倪，透过这激情窥探出一点点师大附中的轮廓。易阳不由得对接下来要去的这所学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单论学习成绩的话，师大附中相比一中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尽管不大，但是很遗憾的是，人们在讨论一所学校如何如何的时候，很容易陷入到唯学习成绩论的怪圈中去了。
　　但你要说差距特别大，也未必。人们的衡量标准无非就是每年上清北的人数。这一点上，一中的确是毫无争议的，去年以63人位列全国第六，而相比之下，师大附中是20人。
　　但是，这更多的是说明一中的生源有多好。学习环境的差距也只是于双方最顶尖的学生而言的。
　　但是易阳并不在顶尖之列。对于他这种层次的学生来说，能够在两所学校得到的东西并不会有质的差别。
　　论师资力量，据说汉宁一中招新老师的时候，只在清北复旦中山这类顶尖名校设点，师大附中没有那么夸张，但是每一个科任老师最差也是一流985本科，同样不乏清北高材生。
　　这基本上是国内顶尖高中的共性了。
　　论学习氛围，一中是出了名的“大学式高中”，而师大附中，则据说是省内唯一一所敢于对标汉宁师大搞“大学式教育”的高中。
　　一中有底气那么搞，是因为他们有最好的硬考生源，而师大附中敢这么搞，是因为他们的竞赛班牛逼，如果说师大有什么东西是超越一中的，就是他们的竞赛班。
　　在竞赛这条路上，师大附中有他们独特的能力。竞赛和高考不同，高考是你努力了就一定有收获，而竞赛是你努力了，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可能不是那块料，最后只能回归高考。而一个学生是否有竞赛的天赋，除非是罗冰这种初中时期就已经可以展示硬实力的天才，否则是很难筛选最适合竞赛的学生的。
　　在竞赛班上，一中和师大附中的差距就是在这里体现出来的。
　　一中的方法是，鼓励每一个进入学校的学生选一门竞赛，管他妈的有没有天赋，先学再说，到后面学不下去了，再转战高考。
　　反正有天赋，可以挥霍，学竞赛也算不上走弯路。
　　而师大附中的竞赛班老师，基本上能在高一上学期结束之前，就精准地选出来各科有竞赛天赋的学生，针对性地培养。竞赛班的这一套老师，每一个家伙都有自己的独门绝技，一中也不止一次地挖过人，但都未遂。
　　作为竞赛强省，如果江南省进入国家集训队的人数只有一个，那么那个家伙有一半的概率是师大附中的，另一半的概率是一中和其他学校。
　　有竞赛班的大神们打底，名校升学率有保证，学校才敢对标一中搞那种相对轻松的教学模式。
　　如此师大附中，如果能进去也是很不错的选择啊，并不会比一中差多少……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住我家
　　易阳将家里安顿好，便再度踏上了前往汉宁的班车上。这一次没有告诉二叔他们，免得他们担心。
　　趴睡枕这几天自然就没有办法发货了，不过好在这个时期选择在网上购物的人对发货速度还没有那么高的要求，只要能发货都算数。毕竟此时愿意用网购的，大概率都是学历比较高，愿意接触新事物的人，素质相对比较高，也更宽容一点。
　　反正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车上，易阳又一次认真核对了带的材料，确认无误后，才缓缓闭上了眼睛，将书包抱在怀里小憩。
　　随后便是不短的路途历程。
　　顶热的天气，哪怕车子里面有空调，也不是特别舒适的环境。但是相比前一世，仰面躺在汽车下面，用扳手拆解底盘时，气温的燥热，落不完的灰尘，刺鼻的机油味道……这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每次觉得不舒服了，就想一想前一世。
　　在午饭之前抵达了师大附中，只有姜黎黎来接他。
　　王桑柠已经回老家了，要等到开学前一点的时间才会过来熟悉一下环境。
　　有正事要办，姜黎黎这一回并没有像上次一样忙着梳理去哪里玩比较好，而是一来就问他材料准备好没有，拿着检查了一阵，才放下心来，随后载着他便往师大附中去了。
　　“师大附中拿出来了200个名额作为自主招生用的，但其实分数线是划在了190名的位置上的，最后10名，是给有加分项的学生用的。而加分项目是有先后顺序的，比如，烈士子女加分的优先度就高于竞赛，而竞赛又要高于一些其他的省级以上奖项……”
　　“当然啦，你这个应该是挺稳妥点。”
　　“据我所知，许多有加分项的学生，比如竞赛省一这种，笔试成绩早就在分数线以上了，加不加分都影响不大。类似你这种刚好差几分上线的，还挺少见的。”
　　易阳点点头。
　　不得不说，这一次的运气是真的好。
　　甲壳虫开到师大附中的门口。
　　校门口前面是一条林荫下的街道，路边划了许多临时停车位，如果是平时上课期间，放学时会停满汽车，至少有一半以上是豪华汽车品牌。师大附中不强制要求通校生上晚自习，每天都会有家长接送。
　　而此时校门口并没有几辆车，毕竟满足加分条件，又正好用得上的学生并不多。
　　易阳在门卫那里说明了来意，保安大叔笑呵呵地指了路，放他进去了。师大附中的校门管理得并不严格，基本上穿着校服就能进去。类似易阳这种非本校生，简单地解释说明以后也不会被卡住。
　　姜黎黎看上去心情极好，将易阳送进学校后，便坐在车上拿起了一本书读起来。温度很高，她将车窗摇起来，打开了发动机和空调，林荫下清凉舒爽。
　　这一次进入学校，易阳的心境和上次过来考试时大有不同，一边走，一边忍不住仔细观察起周遭的一草一木。
　　师大附中只有这一个校区，建筑物比起一中要陈旧不少，整个学校的建筑色调呈现出老相片一般的质感。进入学校大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两栋教学楼，楼体一边挂着“立志”，一边挂着“实干”。
　　这是两个词师大附中的校训，简单明了。
　　从两座教学楼的中间穿过，是一条林荫小道，道路两旁是栀子花，一路芬芳。继续往前走，学校的体育馆、泳游馆、活动室、礼堂、食堂等等各种造型独特的建筑物依次错落有致排序。
　　登上一个长长的台阶，就来到了第二教学区。学校的大操场在左手边，右手边就是此行的最终目的地，第三教学楼。
　　易阳按照文件通知的地点，找到了负责认定加分的办公室。
　　走廊上，有一名男学生正靠在阳台边，低着头用脚轻轻踢着后面的阳台墙壁。而他对面的办公室门还是关着的。
　　那个学生映入易阳眼帘，上下打量一番……
　　个子不高，小平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还在发育阶段的初中生，两根眉毛和张卜寿几乎一模一样，都是彩虹一般弯弯，脸上有不少雀斑。
　　就在易阳注意到对方的时候，对方也注意到了易阳，转过头来……
　　王杰已经在这里等了半个多小时。
　　其实他是不必过来认定加分项目的，因为他的成绩已经远高于分数线。但是老妈已经认定，在原有分数的基础上，再有一个加分，对后面的分班有好处，他无奈之下只好跑一趟了。
　　早就等得有些无聊，便靠着阳台在心里YY起一些东西，幻想自己回到娘胎里重新规划了一下基因，首先是个子得高，一米八几吧，长相必须要帅，脸上的雀斑肯定不能要了，等调整好了基因，长大到现在，那追什么女生追不到啊……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侧脸，就看到了易阳。
　　好家伙……幻想照进现实了？
　　王杰愣了愣，将目光收了回来。
　　易阳也没有吭声，走到办公室门前，确认了一下门牌无误后，也耐心地等候起来。
　　并没有主动搭讪的意思。
　　两人站在办公室门口，显得有些尴尬。
　　过了一会儿，王杰忍不住问了一声：“哥们儿，你也是过来认定加分的吗？”
　　易阳点点头。
　　“哦，我也是……我叫王杰，你叫什么名字？”
　　“嗯，易阳。”
　　随后便聊了几句，这种闲谈并不以交友或者更进一步发展关系为目的，只是两个有相同目的的人，站在一起为了缓解尴尬随意说了说自己的信息罢了。
　　在得知易阳的分数仅仅是刚刚上线，并且来自清河那种小地方以后，王杰的心情便有些得意起来，因为易阳的身高颜值带来的压迫感便要减弱了不少。
　　处于某种层面的弱势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于是人总是会下意识地拿自己的优势去与对方比较，以期望获得心理上的平衡……比如，虽然我比他丑，但我成绩比他好啊，比如，虽然她比我白，但我腿比她长啊……
　　易阳当然不知道王杰内心的想法，了解到对方也是外地考生，成绩不错，招生考试成绩比他要高十几分，除此之外，两人的交流仅限于此。
　　等了一会儿，负责办理分数认定的老师终于来了，一个胖胖的男老师，打着哈欠来到了办公室门口，看到易阳和王杰，笑眯眯地说：“这么早就过来了……你们都不睡午觉的吗？”
　　随后打开了办公室门，两人跟着一起进去。
　　认定加分项并不是一件复杂的事情，两人交了相关复印材料，他们的事便到此为止，接下来胖老师让易阳和王杰回去等消息就行了。
　　只是临走时，特意对易阳说了一句：“这两天不要跑远了，尽量就待在汉宁市吧，后天就是新生入学体测，你如果加分过线，没有别的意外，也是要参加的……嗯，如果你确定要读我们学校的话。”
　　易阳微微一怔，“好……”
　　两人一起出了办公室门，王杰对易阳说：“嘿嘿，咱们也算挺有缘分的，要不然加个QQ号吧。”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王麻子！嘿嘿嘿！”
　　咳咳……
　　易阳注意到王杰脸色微微一变，气呼呼地转身了。
　　易阳也回头，只见一个跟王杰个子差不多的“小家伙”，嬉皮笑脸地望着他。
　　“你的事情办完了？”
　　王杰没好气地说：“完了。”
　　那家伙是一个自来熟，走到前面，看了看易阳，直接问道：“哥们儿，你也是来弄这个加分项目认定的？”
　　王杰对易阳说：“他是我的初中同学。”
　　李茂鑫笑嘻嘻地伸出手：“幸会幸会，我叫李茂鑫，我的名字特别好记，你看哇，全是钱。”
　　易阳愣了愣，哑然一笑，便也伸出手：“幸会幸会，在下易阳。”
　　随后李茂鑫提出来见面就是缘分，一起去吃个午饭进一步认识一下，但易阳还有一个姜黎黎在校门口等着，自然是婉拒了。便留下来了联系方式，互相道别。
　　回到甲壳虫车上，姜黎黎问：“顺利吗？”
　　“挺顺利的。”
　　“待几天？”
　　易阳想了想：“现在还不清楚。”
　　既然胖老师说过了，如果分数认定截止后没有大的变故，那么就要进行入学体测了。在接到正式通知之前，就不好离开了。
　　“决定住哪里了吗？”
　　“还没有开房。”
　　姜黎黎说：“住我家好了。”
　　易阳微微一怔，轻轻咳嗽一声：“这个，不太好吧……姐。”


第一百八十章 日常
　　从清河县到汉宁市，有很多很多变化。身份，阅历，能力，甚至与人交际时的套路，都比一年前成熟了很多，但是同样有很多没有变化的东西。
　　比如，孤独。
　　虽然此前大学就是在汉宁市读的，但是那时候毕竟是学生，许多心境与此刻还大有不同。自去年起入职汉宁师大以后，算是正式在这里定居下来了。
　　生活里的种种，无非就是工作时和工作后。
　　说起工作时，教一群大学生和教一群初中生自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体验。说实话，上课的过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妙。
　　音乐鉴赏课，是一门选修公共课，有一个形式上的期末考试，但不计入成绩，甚至不计绩点。但毫无疑问，每学期开课的时候，她的这门课经常是最先被抢光的。只是她自己也清楚，学生们喜欢抢这门课，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上课不会点名。
　　上课的时候，教的内容和初中也截然不同。教初中生嘛，自然是以唱为主啦，音乐书上的歌曲，一边弹奏着伴奏，一边教他们唱会，说起来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实际上这个过程是很满足的，因为学生大都认真，偶尔有几个学生开小差或者干自己的事情，就说他们两句，也是挺有趣的一件事。
　　大学里不同啊，虽然她上课还是很有激情，给学生讲一些关于音乐有趣的东西，跟大家分享听音乐会时要穿正装的体验，给学生们讲卡农其实就是两个不断追逐的最后融合在一起的乐章……但是一段时间以后就会发现，大家或许对你讲的东西挺感兴趣，但那更多只是一种礼貌。
　　虽然，前排还是有那么几个看起来认真听课的同学，但来上课的人会越来越少，你知道这是正常的，因为你当年读大学也是这么过来的，你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要接受，大学老师也不过是一份工作罢了，只是比初中老师，听起来要体面一点的工作罢了。
　　如此想着，只是心底还是有一份难以形容的难过，而更难过的事情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而难过。
　　这是工作时。
　　而在工作后，情况并没有发生什么好转。
　　大学的空闲时间更多，下了班有更多的时间拿给自己支配。母亲也并没有指望着自己靠这个工作养活自己，每个月给很多很多零花钱。身处汉宁市，但是姜黎黎却并没有办法快乐起来。
　　大多数时间只是回到家里弹弹钢琴，偶尔唱唱歌。周末休息时，约上几个女性朋友去商业中心逛逛，或者是受到邀请，去参加一些聚会什么的，但是时间久了，还是会觉得没有意思，能够发现，人与人之间都不真诚，向来特立独行的她，连那些聚会都懒得去了。
　　相比之下，以前给易阳辅导英语和音乐的小时光，那段单纯简单的回忆就显得弥足珍贵。
　　日子一长，会发现自己还是独身一人。
　　以前以为真的有友谊天长地久，但是如今看来什么时候都在身边的只有亲人。也就更加愿意跟亲人待在一起。
　　以前没有让易阳在自己家留宿过，一方面是总感觉有些不太妥当，似乎是关系还没有好到那种程度，另一方面嘛，人家的家就在同一个小区……
　　这一次提出来，却有一种顺理成章的感觉，她自己都愣了愣，然后看着易阳，耐心地等他答复。
　　易阳咳嗽了一声，还是答应了下来。
　　……
　　姜黎黎在汉宁市的家就在汉宁师大的隔壁。
　　从师大附中开车到汉宁师大只需要不到十分钟的车程。这里是二环内，相比于外环城区，更加热闹。汽车路过了一个小市场，她下了车，拍了拍易阳的肩膀，说：“跟姐下来买点东西。”
　　易阳便下了车，跟在姜黎黎身边，两人都不像是经常做饭的人，事实也是如此。姜黎黎说：“今天我们在家弄点好吃的。”
　　东逛西逛，在一家蔬菜摊位前面停下脚步，买菜的阿姨乐呵呵地说：“买点啥？”
　　姜黎黎问易阳：“喜欢吃什么？”
　　易阳说：“我都可以，不挑食。”
　　“不行，必须选一个。”
　　“莲藕吧，给你炒个莲藕……”
　　“不喜欢吃那个，总感觉有一股夹生的味道。”
　　“白菜……”
　　“没什么味道。”
　　“那……土豆？”
　　“淀粉太重，吃多了容易长胖……”
　　“就是要跟我唱反调是吧……不选了。”
　　姜黎黎哈哈大笑，似乎已经挺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卖菜阿姨旁边的大叔笑着开玩笑道：“这女人可千万不能惯着……”被买菜阿姨一肘子：“别胡说，人家两人又不是两口子！”
　　姜黎黎笑了笑，脸色奇异地问：“阿姨，那你看我们像什么关系？”
　　易阳微微一怔。
　　阿姨也坏笑一声：“我还看不出来？你们两个肯定是……”
　　“嗯？”
　　“兄妹吧！”
　　易阳和姜黎黎都愣了愣，阿姨顿时哈哈大笑，连说：“不逗你们了，你是姐姐，他是弟弟，还能是什么关系？我的眼睛还没那么坏呢，难道说还能把你们认成两口子？”看了易阳一眼，摇摇头：“小伙子看起来挺成熟，其实还是个小孩子嘛……”
　　易阳说：“阿姨，您眼睛可真是太毒辣了！”
　　阿姨得意地说：“那可不！我看，你也就二十岁，太嫩了……”
　　易阳咳嗽两声，当我没说您眼睛好。
　　姜黎黎心情极好，在摊位上买了几大口袋的蔬菜，阿姨临走时送了他们一大把葱。
　　……
　　姜黎黎的家不是第一次来了。上回到汉宁市的时候，就来过一回，但是那一次并没有在这里留宿的经历，所以心态上与这一次便有所不同。尽管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是还是有些……紧张。
　　姜黎黎给易阳安排好了房间，“这间房是专门给客人留的，床单被套都是干净的，你待会儿自己套一下吧。房间里有空调，晚上需要什么就跟我说吧。”
　　“好。”
　　随后姜黎黎便出去了。
　　易阳将东西放好，开始铺床，套被子，一面想到姜黎黎，不由得有些恍惚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能够感受到姜黎黎心底的一些……忧郁。能感受到她的这种情绪，但是不理解。
　　不理解，十分不理解。他觉得姜黎黎的生活，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上，什么都不缺，这种忧郁来的实在是没有源头。以他的生活经历，无法对这种情绪感同身受。
　　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哑然想到，或许是自己的感觉出错了吧。
　　随后姜黎黎在外面喊他：“弄好了没有？完了出来帮我做吃的啊。”
　　“好。”
　　易阳站在姜黎黎面前，他的身高已经比她高了一大截，眉眼间似乎还能看到一点点发育上的稚气，但眼神和气质，会时常让人忘记他的年龄。
　　一起做了饭，就如同真正的姐弟一般，没有什么拘谨和不适应的地方。
　　炒了一个番茄蛋，一个青椒肉丝，一个土豆丝，简简单单，盛了两碗饭，一边聊着天，一边慢吞吞的吃东西。姜黎黎讨厌吃饭快的人，因为她吃饭很慢，在读大学的时候就是如此，一段时间过后，她就不与别人一起吃饭了，因为总要迁就被人的吃饭速度，她不喜欢。
　　而让人舒服的是，易阳吃饭同样很慢。
　　聊起了了一些有趣的话题。曾经因为有一层师生的身份关系在，许多话题是不能聊的，或者哪怕聊起来，也要及时收住，否则显得不够得体。此时这种桎梏大抵是淡了些，姜黎黎笑眯眯地说：“易阳，你觉得我妹妹好看吗？”
　　“王桑柠吗？”
　　“她好看吗？”
　　“嗯。”
　　“你追她怎么样？”
　　“呵。”
　　“呵是什么意思？”
　　“我只想专心学习。”
　　“那我让她追你？”
　　“姜，老，师。”
　　“嘻嘻……不逗你了，不逗你了。”
　　易阳无奈刨了口饭：“卖菜阿姨有一句没说错。”
　　“什么话？”
　　易阳笑起来：“您像个妹妹。”端起碗，起身去添饭了。
　　姜黎黎在原地愣了愣，扭头看向进厨房的易阳背影，一抹调皮的笑容在脸上浮现出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体测
　　晚上起了雨。
　　不同的地方下雨是不同的光景。在清河县，晚上如果下起了雨，周遭是一团一团的黑暗，只有等雨落在地上了，你才能看清楚那厚重的水流，只是那样的雨不美，就像已经跌落凡间的东西，蒙了尘。
　　相比于清河县，姜黎黎更喜欢看城市里的大雨。她坐在飘窗上，端了一杯热茶，望着窗户外面，视线朝着远方不断延伸。
　　视野的尽头，又高又远的空中，雨团在城市灯光的照射下早早地现形，又随着流动的光幕一抹一抹地忽明忽暗。
　　滴滴答答的雨声不停。
　　整个城市仿佛都被雨声屏蔽了。
　　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但是睡不着啊，其实她不是一个容易失眠的人，妈妈就不同，商业女强人经常失眠，她说没心没肺的人才那么容易就睡着了呢。
　　姜黎黎喝了一口热红茶，恬淡地笑起来。
　　虽然失眠了，但是并不苦恼，她做事情向来随心，睡不着就不睡，找点事情做，她曾经在午夜里爬到楼顶喝啤酒，喝醉了就唱歌，而困了就睡一整天。
　　此时她内心有一种没来由的高兴。
　　很多事情是不能认真思考缘由的，尤其是这种没来由的小情绪。但还是忍不住想了想，这种高兴大概是因为……易阳正式要到师大附中来读书了吧。
　　只是为什么易阳要来，就会高兴呢？她微微蹙着眉思考了一下，却找不到这种情绪的根源，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回忆起了许多有趣的场景，易阳帮助她换轮胎时跪在旁找放置千斤顶的位置时，严肃又认真；教那小子学英语语法时，偶尔自己忘记了什么知识点，就囫囵说个大概，他皱着眉头痛苦地思索缘由……还有还有，那天临别时，想把他灌醉，但最中没有得逞的画面……
　　想到这些画面，她似乎抓住了什么，但认真一想又似乎什么都没抓住，最后得出一个算是比较让人信服的结论……大概是因为，跟他待在一起时，相处起来最纯粹吧。
　　自己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完全把他当成弟弟来看，也不用假装矜持或者端着某个身份，说那个身份该说的话，做那个身份该做的事……这样的感觉让她感到满意。
　　对于同龄人，她自小就有一种戒备，就像洋葱一般，层层伪装，不可能展示出自己真实的一面。而对年轻轻一点的人，又容易因为阅历或者其他方面，觉得对方幼稚。而易阳恰好就卡在了二者之间。
　　她喝完了这杯茶，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打开冰箱瞧了瞧，目光在一盘蛋糕上久久不移，最终还是看了看客厅一角的体重秤，又摸了摸平坦的小肚子，瘪瘪嘴关上了冰箱的门。
　　睡了。
　　然后这一睡，就直接到第二天中午了，睡得太沉，以至于易阳一早起床，晨跑，洗澡，甚至接到师大附中打来的通知中午过后参加体测的电话，她毫无知觉。
　　易阳接到电话后，煎了蛋，弄了两份早餐，吃过之后也没有打扰姜黎黎，便出门了。虽然体测的时间是中午过后，但是上午需要去报名登记的。
　　等他出门后，已经将上午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另一头的姜黎黎才醒来。她揉了揉眼睛，兀自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随后如梦初醒瞧了瞧时间，看到日上三竿，吓了一跳，下了床，到客厅里，才瞧见桌子上的早餐，顿时明白易阳一大清早就起来了。
　　真是讨厌的好习惯啊。
　　如此想着的时候，电话响了，她微微一惊，对着空气哼哼哈哈两声怪叫，以期望用最快速度将睡了一晚松弛的声带调整过来，但接起电话时，电话那头听到的还是一副刚刚睡醒的慵懒磁性音，就像30年代留声机里流淌出来的女歌手的声音。
　　易阳愣了愣：“呃……还没起床？”
　　“呵，怎么可能……有点着凉罢了。你哪里去了？我……一大早起床就没看到你。”
　　“师大附中通知体测了。”
　　“太好了！那你好好加油哦！”
　　“嗯。”
　　匆匆挂了电话，姜黎黎才微微叹了口气，又恢复成没睡醒的模样，坐在餐桌旁，用叉子戳了已经冷透的煎蛋起来，尝了一口，皱了皱眉，冷投透了自然不好吃，但眼神一阵恍惚，一叉子接着一叉子。
　　吃完了。
　　……
　　师大附中有一项坚持了很多年的传统，他们每个月都会组织学生进行一次体测，而体测的内容只有一项，就是跑步。
　　男生1500米，女生1200米。
　　学校并不以这个体测结果作为任何个人的惩罚或者奖励依据。但尽管如此，一段时间以后大家都会很自觉地跑步锻炼。
　　其中的底层逻辑也很好思考。
　　你练不练长跑，学校不管，但是一群人安排在一起跑步，总会分出个高低前后吧？次次垫底，不羞耻么？能考进这里的学生，大都是曾经学校里的优等生，总是相对要强的那一批。
　　哪怕不在乎这个，长跑总是很痛苦的一件事，为了减轻痛苦，一些人也会开始尝试提高自己的身体素质的。
　　而入学前的这一次体测，是为了让这一批新生尽早熟悉这种节奏。
　　易阳抽签抽到了最后一组。
　　有一些高二的志愿者留在学校里帮忙组织，将所有人带到了操场里。而负责体测的是两个身材高大的体育老师。
　　在场的学生，男女比例十分均衡，一半一半。随意和旁边的人聊了两句。发现今天在场的都是外地学生。
　　人堆里，王杰找到了易阳，打了招呼，而李茂鑫也跟在一起。
　　并没有特别多的闲聊时间，两人便先后上跑道了。
　　易阳默默观察着那些上了跑道的学生，不得不说，大家都体质还真是……差劲啊。
　　看跑步能力，只要看看他的跑步姿势大概就能瞧出端倪，一个经常跑步的人，跑起来脚后跟几乎要碰到屁股了，而眼前的这一批未来的同学，大都是拖着脚在跑的……
　　……
　　高润翔和刘建武望着倒数第二组气喘吁吁地从面前跑过，都轻轻摇了摇头。
　　“呵呵，看来这一批的孩子们体质普遍有点差啊……”
　　“不是体训队的，很正常嘛。不过也是，男生1千米，算下来配速普遍在5分钟，这个速度确实是……呵呵。”
　　“一般慢跑的话，三公里以上，5分钟的配速也不能说特别差，至少是普遍水平，只是以一公里来算，这个成绩是不够合格的。”
　　“体育中考成绩，各个市的标准不同，但是也不会差太大。普遍男生满分是3分40秒左右，及格的话，也要4分50秒左右。呵呵，每一个市在组织体育考试的时候，都有些放水啊……”
　　“可不是，这一批学生里，按他们的成绩来看，没有一个是低于80分的，哈哈，这么一测，可不是全都露馅儿了。”
　　两人一面哈哈大笑，一面让负责数圈数的几个志愿者把标准都放严一点，看着那一群男生从面前跑过要死不活的样子，心情就更好了。
　　每年监督新生长跑体测，看着他们被折磨的表情，两人就会很开心。
　　后面那一群气喘吁吁的女生还没有缓过气来，有的干脆已经瘫软地躺在了地上。高润翔粗声粗气嘿嘿哈哈地吆喝两声：“喂喂喂，别坐下来，别坐下来，血压上来，脑袋就晕了……”
　　“不行啦老师……我们就要死了。”
　　“是啊是啊，老师，我们又不是体育生，干嘛这么严呢……”
　　“老师你太无情了……”
　　“还能说话，说明没到极限，都站起来吧！”
　　几个活泼一点的女生舒缓了一些，聚过来围在两个糙汉子身边，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
　　“老师，您就给我们打个及格吧……”
　　“不行。”
　　“求你啦老师！”
　　“不行。”
　　“太变态了！”
　　“嘿，你叫刘思琦，我记得你，你中考的体育成绩可是80分呢，看来是假的。”
　　“我只是水土不服……老师，你真要给我们都打零分啊……”
　　当然也不至于，还是有一少部分女生跑出了及格的成绩，但毕竟是少部分。但大多数女孩子都是如此，跑了几步就累得不行了，而她们还在盼着，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两个体育老师。
　　当然，要说特别在意这个成绩也未必。毕竟已经是高中生了，尤其能考进这种顶尖高中的学生，已经有了正式的认知能力，稍微想想也知道，学校没有理由会因为跑步不及格而真正为难一下她们的。
　　其中也是有一些学生对师大附中重视学生的身体健康有所耳闻的，每个月一次的长跑测试，早就盛名在外，但以往只是听听故事，真正临了，体验还是有所不同的。此时能够直观地感受到在这所学校里身体素质不好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当然，一些人认为，这大抵就是学校的主要目的吧。
　　体育不行，练练就好，反正高考不考。
　　这年头中考虽然在考体育，也在名义上会计入中考成绩，但实际上学校在招录的时候是分开看的，文化是文化，体测是体测。所以，目前为止，中考体测还只是一个形式大于内容的东西。只是，他们的成绩单上，体育考试那一栏动辄80、90，再不济也是个及格，此时被师大附中这么一测，那就是赤裸裸地揭露了……太羞耻。
　　刘建武翻看着花名册上登记的体育成绩，无奈地摇摇头，“这个体测啊，不是说要为难你们什么，我们做体育老师的，也说不上什么话，但是我只知道，身体不好，你们怎么有精力做作业呢。”
　　顿时就炸了。
　　“欸欸欸……不是说师大附中环境轻松吗？”
　　“就是，自由……”
　　“老师，您在骗我们？还是宣传的人在骗我们！”
　　刘建武哈哈大笑：“师大附中的确是自由的，但是作业也是很多的，这个不矛盾，反正你们后面慢慢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倒数第二组男生终于全部跑完。算起来，这一组的人第一和最后一名的差距倒不是很大，相差十几秒便全部冲线，这只能遗憾地说明，大家的成绩都相当烂……
　　后面那堆女生好几个笑容灿烂无比，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高老师，男生及格得多还是女生几个得多啊？”
　　“巾帼不让小胡子……”
　　“阴盛阳衰了吧～”
　　“给我们打及格吧……”
　　那些男生，尽管心情不爽，却没有多余的力气跟女生们争辩一下了。
　　刘建武没好气地说：“哼，你们所有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跑到优秀的。至于及格人数……”他顿了顿，然后不情愿地说：“女生目前31个及格，男生19个。”
　　“嘻嘻，那还是女生厉害。”
　　一个刚刚跑完的男生有气无力地争辩了一句：“我们还有人没跑完呢！”
　　“最后一组，还能跑出来12个及格的？”
　　“跑出来也只是打平手。”
　　“打平手就等于输了嘛……男生体育好不应该才是正常的吗？”
　　至此，200个自主考生只剩下了最后一组20个男生没有跑了。
　　高润翔翻着花名册，戏谑道：“我来看看，这一组里面又有多少个及格的……呵，还是全部及格……咦，还有一个满分的！”
　　顿时乐了，他看了看名字，朝着正在热身的最后一组学生喊了一声：“你们谁是易阳？”
　　易阳正在压腿，听到那边老师叫自己名字，举了举手：“我是。”
　　高润翔有些意外，因为易阳的身高实在太显眼了，在一群一米七甚至一米六的男生当众，可以说是鹤立鸡群。穿着短袖，看不出来上半身的形体，但是小腿跟腱细长，肌肉线条流畅，以一个体育老师的眼光，能够看出来那是速度与爆发力的标志。
　　他原本想调侃两句的，但是看到易阳的体形后，有预感会被打脸，犹豫了一下便没有说那段话，只是点点头：“身高不错……”
　　易阳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在意。
　　随后，做好准备，发令枪响起，身体轻盈地窜了出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破纪录啦
　　上午出了一会儿太阳，温度刚好将操场上昨天夜里下雨留下的水渍晒干，随后便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一般，在深深的阴云中溺隐了。
　　所以下午还是相对比较凉爽的。
　　刚才在准备开跑之前，易阳估着那些同学跑步的速度，掐算出合适的时间，提前做了热身运动，韧带也被拉开了，此时的状态可以说是达到了巅峰。早上跑步时只是草草热了一个身，便折返回来了，所以不至于消耗了身体的机能，但又激活了每一寸细胞……
　　总而言之，此刻他感觉自己应该很能跑！
　　跑起来，就舒服了。
　　1500米，对于不怎么跑步的人来说是挺慢长的，但是每次跑步都在5公里以上的人，不会觉得这是一个很痛苦的事情。
　　易阳跑出去的第一时间，便有人注意到他了。
　　“那个人个子好高啊……”
　　大家对易阳的第一印象基本上就是高。
　　自然，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是最高的那个人，但是在最后一组当中，超过一米八的也就三人。其中一个戴着厚厚的眼睛，唇边有一撮绒毛一样的小胡子，让他看上去土黑，另一个则是一米八以上的大胖子……
　　相比之下，自然而然大家都更愿意去注意他了。
　　高只是第一印象，随后大家都关注了他的形象。
　　自然不可能因为这样一个跑步，就如同某些偶像剧或者玛丽苏小说中描述的那样：一群女生开始泛着花痴流着口水说好帅好帅。长相好看的男生，会让人多看两眼，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在跑步的过程中，多注意两眼，也就到此为止了，甚至没有人会过多提两嘴。
　　当一群人从眼前跑过，大家的目光肯定是随着人流向远处涌去了，看得还是整体。
　　“加油！”
　　“加油……”
　　虽然刚才还在嘴上说着什么女生不如男生啊，要赢之类的话，但是当最后一组男生开始跑了，许多女孩子还是认真地在场边加油起来，这是一种纯粹的情感，在这种氛围之中一点点地渲染到所有人。
　　毕竟，这个体测并不是筛选人用的，大家没有竞争，是相对比较轻松的氛围。
　　“跑一个优秀出来！”
　　有人喊。
　　大多数跑完的学生还在原地回血，要死不活，此时也慢慢聚过来了，在场边开始跟着为场内最后一组学生加油。
　　也有人刚才听到了体育老师说的话，喃喃道：“听说里面有一个中考体育是满分呢。”
　　这个年代，各地的中考体育是什么样子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母校组织的，作为各自学校的尖子优等生，在这种不重要的事情上面，大家都是走个形式，有的甚至没参加考试，就被打了一个80分。
　　但就是因为如此，反而没有人能够得到满分。
　　因政策不同，此时各地的中考体考项目不同，但是大都离不了立定跳远啊、心律、肺活量、韧带这些项目的，真正要硬考到满分，还是挺难的一件事情的。
　　都已经是看在学习成绩上的特殊关照了，还要关照个满分出来，实在有些不太厚道……所以当得知他们中间竟然还真有一个满分的，大家不免有些惊讶。
　　“满分……谁呀？”
　　“该不会是真的吧？”
　　“应该一眼就能看到吧……”
　　“你们说，会不会是他？”
　　有一个女生，有些惊讶地朝着跑步的人群中指了指。
　　其实早就有人注意到了那个一马当先的人。
　　大家望向跑道，只见一个矫健的身影，已经将整个队伍都甩在了身后。他迈着轻盈的步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让一样柔软，后腿高高甩起，脚后跟几乎要碰到屁股，前腿则几乎是顺着重心移动，来到了身体的正下方，随后快速点地，没什么停留，就又一次甩向身后，如此双腿交替，循环往复。
　　看跑步高手跑步，会有一种十分轻松的感觉。
　　大家看易阳跑步就是这样的感觉。自然而然，大家的目光逐渐都朝着他转移了。
　　易阳还在用鼻子呼吸。
　　这样的节奏，严格地说还没有到很累的程度。但目视前方，早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每过多少多少米，站着的一位志愿者，以监督作弊和数圈的名义，兴奋地给他加着油。
　　“加油加油！”
　　一个胖胖的校服女生，挂着一个显眼的“志愿者”工作牌，给他加油。他轻飘飘地越过她，随后进入弯道，没有减速，过弯之后，已经可以看到上一圈落在最后的人了。
　　四步一呼，前面的人却越来越近了，随后没什么意外地超过了一个人，接下来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场下的观众们，都把视线汇聚在他身上，看着超一圈从最后一名一个一个超越他们的场景，莫名感觉很爽。
　　“加油！”
　　“呼呼……”
　　每一个和身体的乳酸较劲的人，都能感受到后面追赶的易阳，感受到那种即将被别人套一圈追上自己的压迫感。羞耻心便忍不住让他们微微加了点速，有的甚至像漫画里的热血少年一般冲着天空大喊一声，祈求能有什么力量给到自己，随后便在这种倔强中，被无情的超越了。
　　而被超越后，那些人纷纷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自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强行加速打乱了自己的节奏，但更多是因为，摆烂了。
　　易阳追到前面还有一个人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圈了。
　　他估摸着差不多了，开始准备最后的加速。自然是循序渐进的，脚上微微使劲，身体腾空的速率快了一点点，双腿交替的频率则肉眼可见的加快了许多，前面的人还想挣扎一下，闭着眼睛冲了两步，便被超了。
　　易阳心情没什么波澜。接下来，就是和自己较劲了。
　　易阳深深吐出一口气，步频越来越快，呼吸的频率也随之加快，逐渐从四步变成三步，两步，最后一步一呼一步一吸，此时他已经到了最后一百米。
　　喘声如牛。
　　站在终点附近的众人看到表情开始有些狰狞的易阳，都忍不住佩服了……
　　他怎么还有能力冲刺啊！
　　大家跑到这里的时候，都是盼着赶紧跑完，甚至最后一百米走完也不丢人，脑袋都混沌了……
　　那么快，他怎么还有余力冲刺啊！
　　刘建武眼睛一亮，问旁边的高润翔：“多少时间？”
　　“4分04！”
　　“啊，差一点能跑进一级了。”
　　“还有最后100米，看他最终能跑到多少吧。”
　　自然，到了这种时候，饶是易阳也不可能不累不痛，肌肉同样是达到了极限的。尽管只剩下100米，但是全身上下任何一个细胞似乎都在抗议，一个声音说，你可以放松了，反正是第一，反正这个体测没有那么重要……
　　而易阳望着终点线，所有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几乎每一个人都随着他迈出的脚步呼喊着加油……只是这时候他只感觉那些声音都距离自己好远……
　　去他妈的放松，老子要挑战极限！易阳咬咬牙，开始用百米赛跑的姿势冲了起来。
　　这一幕顿时点燃了大家都激情，女生们不在乎矜持，兴奋地鬼哭狼嚎……
　　冲线。
　　在易阳冲过终点线的时候，高润翔迅速俺下了计时器。
　　人群迅速围上了易阳。
　　“厉害厉害！”
　　“同学，哪里来的？”
　　“不是体育生吧……”
　　“呀，还挺帅呢……”
　　刘建武大声说：“大家都散开一点，保持空气流通，刚刚跑完，不要坐下……”
　　易阳兀自走了两步，脑袋有些发涨，依旧站着，但停下来的一瞬间，已经感觉爽极了。
　　此时刘建武过去问高润翔，“多少？”
　　高润翔望着计时器上的那个数字，缓缓摇了摇头：“不可思议啊……”
　　“嗯？”
　　“4分20秒！”
　　“最后冲刺花了16秒，这种状态还能跑百米16秒，的确很吓人了。”
　　“重点不是这个……”高润翔想了想，“破纪录了……”
　　“嗯？”
　　“学校的运动会记录啊，1500米这个项目，以前是4分31秒的……”
　　“提高了11秒！”
　　“不是正式成绩……可惜了。”
　　两位体育老师的话被旁边的学生听了去，大家纷纷将目光转向那边舒缓休息的易阳，蓦然间觉得……这家伙有点恐怖啊！
　　师大附中基本没有练长跑专项的体育生，所以而短跑体训生要跑到这个成绩也不容易。
　　是体育生混进来了？
　　过了一会儿，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易阳身上的时候，这一组的其他人终于开始陆陆续续地冲过终点。或许是因为大家都还沉浸在易阳带来的震撼之中，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两个体育老师自己都忘记了……当后面的学生冲过终点线停下脚步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更多人跑过终点线，才有人突然想了起来，体测还没有结束。
　　计时呢！
　　数圈呢！
　　人呢！
　　而当事人冲线后第一时间脑袋昏沉，要死不活，哪里有暇顾及成绩的事。
　　所有当大家回过神来的时候，后面学生的成绩，全都乱套了……
　　……
　　体测结束后，易阳并不打算继续在汉宁市耽搁。这件事尘埃落定后，入学师大附中的事情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了，随后在学生管理处做好了登记，老师发给他一张入学通知单，开学的时候拿着通知单报名即可。
　　这一趟总得来说并不麻烦，完成了加分认定，顺便完成了体测，拿到了入学通知单，可以说是十分顺利地得到了一个正式的答复。
　　当然，接下来也不是可以完全放松下来了。易阳打算着，将手上的事情处理完了，还是要拿一段时间来复习或者预习一下知识点的。
　　因为决定要离开了，自然要跟姜黎黎说一声的。晚上回到姜黎黎家时，她正在弹钢琴，等他回来了，就自然而然地停下了钢琴。此时的姜黎黎穿着睡衣，竟然像是一整天都没有出去的样子……
　　易阳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姐，今天没出去吗？”
　　却激起了姜黎黎有些过度的反驳：“怎么可能！你早上起来没多久，我就起床啦，吃完了你做的早餐，又去外面散了散步……怎么可能没有出门呢？不可能的……你看我穿的睡衣，其实是我刚刚睡了午觉，嗯……美容觉，你不懂的，你太小了，没有女朋友，嘻……”
　　易阳愣了愣，只是笑笑：“哦……”
　　姜黎黎也有些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表现得太过心虚了。随后想了想，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认真地掩饰，搞得说话都没了底气。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的一点，易阳太过于自律，以至于在他身边表现得像一个小懒虫，就会显得……羞耻。当然，这种情绪也是强加给自己的。
　　随后易阳提出来要请姜黎黎吃一顿饭，然后还要在这里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回清河县。
　　“这么急吗？”
　　“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的。”
　　“切，你才这么大，还能有事情处理了？”这话里其实隐含着一点挽留的意思。
　　易阳摇摇头，有些认真地说：“是有一些事的。”随后说起了自己做的那个小生意的事情，尽管对于姜黎黎来说不过是几万块钱利润的小打小闹，但她默默听完，还是免不了吃惊一番，她难以想象，初中毕业的少年，不动声色地搞了这种一件事，的确是很吓人了。
　　“呀……没想到你还有做生意的天赋。”
　　姜黎黎轻轻地笑着，说这句话的时候起身去冰箱倒了两杯柠檬水。易阳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此时的姜黎黎越来越没有老师的味道，因为的确不再是他的老师了嘛。随之而来的是姐姐的味道越来越浓厚，她当他是弟弟，他也乐于拥有一个如此温柔富有的姐姐。
　　随后又聊了聊，易阳说起今天体测的事情，说了规矩，参加的人，大家的表现，种种种种，逗得姜黎黎欢笑不已，唯独说到自己的成绩时，只是说过了。姜黎黎知道他体育好，就追问到底是什么成绩，易阳便轻描淡写地说，好像破了学校纪录……看到姜黎黎吃惊的表情，他虽然没露出什么表情，心里却是暗爽不已，人生在世，拼搏奋斗，许多时候的努力就是为了看一看这种表情的。
　　话已至此，姜黎黎也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只是说路上小心一点。
　　第二天一早，易阳还没有起床，就听到了敲门声，随后是姜黎黎的声音传进来：“起床了起床了，早起早准备！”
　　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看时间，距离闹钟响铃都还有一个多小时。今天姜黎黎起得这么早实在是让他有些无语。不过人家已经亲自叫自己起床了，自然是老老实实地动了起来。起床后，看到姜黎黎竟然在厨房里忙碌，心里怪异的感觉就更浓了一些。
　　自然是因为昨天晚上睡得很早，所以今天起得也早了。不过今天早上能够这么早起来，并且特意去喊易阳起床，心底是有一份小心思的，此时姜黎黎端了一份有一点点糊了的煎蛋出来，颇为得意想，这下这小子不会觉得我是个懒虫了吧……
　　“吃煎蛋！”
　　“嗯……”
　　“好吃吗？”
　　“很好吃，但我更喜欢煎得时间短一点的。”
　　“就是说我煎糊了是吗？”
　　“没有……”
　　“好吃吗？”
　　“好吃。”
　　“这就对了嘛。连姐姐的一起吃了！”
　　“呵……”
　　吃过了早餐，姜黎黎亲自送易阳去车站。易阳上了车，从窗户里将脑袋探出来，对姜黎黎挥了挥手。今天的姜黎黎穿着一条绿色的裙子，抹着深红的唇彩，就像这个夏天一般火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各自方向
　　对于小县城的学生，尤其是初中生来说，这个夏天真是个漫长的夏天。相较于大城市里的学生，没有那么多的假期补习班，初三毕业后的暑假，大多数人是真的敞开了玩耍，用父母一辈的话来说，真是玩的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这样的氛围里，时间到了这个夏天的中期。
　　这一天是八月一日，对于中国来说有着特殊意义的节日。县里举行了八一祭奠烈士的活动，县里各个行业都有代表，作为祖国的花朵，学生是群体自然也有自己的代表。
　　易阳是是前一天接到学校电话的。
　　他有些玩笑式地想，作为省三好学生，优秀学生代表，这种重要的场合是需要自己出席的……笑。
　　在八一前一天，易阳将最后一批网上的订单给处理完，便关闭了订购渠道。这个时代，虽然淘宝已然是国内第一的网购平台，在许多地区也已经颇为火爆，但是目前这股风尚还没有刮到类似清河县这样的小地方来。经常上网的少年们是经常看到淘宝的……此时的淘宝，更像是一个流氓软件。不懂电脑的人只要上网，很难不被莫名其妙地装上一大堆软件插件，而淘宝永远都是那个最鲜艳且明显的。
　　这个时期，正真乐于接受淘宝这种新鲜事物的人，并不是后来淘宝购物主力军……那些家庭主妇们。恰巧相反，这个时期那些家庭主妇一方面不会上网，尤其是目前智能手机还没有崛起的时代，一面她们如果看到你网购，只会一脸严肃地对你说：“网购？这东西不靠谱！”她们还不会意识到，将来一脸严肃地说：“网购啊！要学会接受新事物！”的主力军，也是她们。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样的家庭主妇越多，商人越高兴。
　　这个时期真正大胆尝试淘宝的……至少易阳看到，订购他趴睡枕的那些人，从地址上可以判断，要么是某某大学，要么是某个写字楼……白领、高知，且大都在东部沿海。这些人的收入至少在这个年代，是令人艳羡的。60块的定价，靠着没有竞争对手的优势，竟然卖得很好，虽然后面为了促销，搞了几波打折，但总得来说价格依旧偏高。
　　期间自然也是有一些人给了差评的。这些差评对销量的影响比易阳想象中的还要大，不过真正让他决定收手的是因为市面上已经出现了同类产品。
　　不到40的价格，做工却比自己的产品精致许多，而且是某个大厂品牌背书，不像自己都这个产品，严格地说是三无产品……不过还好的是，它做的这个趴睡枕严格地讲并不在需要生产许可证的那些大类当中。
　　但眼下已经可以预见，后面是很难靠这个赚到钱了，所以是时候决定收手了。
　　剔除所有成本，一共赚了3万元，他的存款再一次来到了6万多，可喜可贺。
　　除此之外，还剩下一百多个没有卖出去的趴睡枕，以及一些包装用的纸盒子。而收获不止于此，赵月娥她们家也靠着这个跟自己赚到了钱，结账的时候，她们欠自己的5000元钱一笔勾销，还给她们塞了三千元钱。
　　赵月娥是一个好姑娘，她的母亲也是一个好人，她们能稍微轻松一点，易阳会很高兴。自然，自己的这一点点帮助于她们家来说显得杯水车薪，真正能够改变她们家命运的，还是将来赵月娥能够考上一个好大学，想通了这一点，心里对于学习背后承载的那些东西，就认识的更清楚了一些。
　　对于穷人来说，不好好学习，将来被社会打败，醒悟的那一天，将难于同曾经的自己和解。
　　赶在八月的前一天将许多琐碎的事情处理完毕，易阳有一种莫大的轻松之感。
　　然后正式到了八月一日。
　　清晨，易阳就根据通知要求早早地来到了县一中的操场处。
　　按照要求，他穿着清河初中的校服。这套校服是他毕业后特意跟学校要来收藏的，一个原因是新，另一个原因是他自己的那一套已经有些偏小了。这一套行头崭新合身，让他整个人显得清爽挺拔。
　　学校里已经站着不少老师学生，看到了几个他们清河初中熟悉的面孔，也有县一中和县里几所小学来的代表。那些小学生戴着红领巾，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们觉得能参加这一次活动……很光荣。而这种神态随着人群的年龄增长逐渐消失，到了一些中年老师那里，已经成了一种满不在乎的态度，甚至有个别老师抱怨着打扰了自己的假期……
　　易阳轻轻叹了口气。
　　随后有人在后面喊他。他转过去，竟然是一中的崔校长，笑呵呵地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两个陪同的老师。
　　暑假期间，崔校长除了那一次饭局，后面还登门拜访过，劝他留在清河一中读高中。相比于罗冰啊、宁枝馨这些学生，劝易阳留在清河县读书的成功率其实是要大一些的，原因是他没有一个健全的家庭。在崔校长的想象中，这样的学生将来或许能靠自己提升许多见识，但少年的大部分认知能力，应当是来自于父母的，而易阳这样的孤儿，这一部分的认知是缺失的，所以理应更好忽悠……
　　只是几次接触，易阳表现不得不让崔校长重新审视这个全县前几名的优秀学生。首先自然是那一份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于稳重。一个二十八岁的人重生两年后，应当以二十八岁的阅历来看吗？当然不是，实际上应该看做是三十岁的心理年龄，重生后的生活，虽然换了视角，但那同样是阅历的增长。几次谈话，崔校长感觉自己面对的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反而在县城读书还是去外面的大城市读书二者之间，利弊权衡，自我感知，种种种种，思考得全面且深远，那时候他便有些放弃了，同时很遗憾。
　　“小阳啊，河阳市那边的通知书来了吗？”崔校长笑呵呵地对易阳表示关切，前面易阳透露过可能会选择河阳市的省重点中学。
　　“不去河阳市了……”
　　“哦？那……”
　　“去汉宁市……”
　　崔校长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笑笑说：“汉宁市么……那里物价挺贵的，什么学校？”
　　“汉宁师大附中。”
　　“挺不错的学校……仅次于汉宁一中的几所中学了。那要提前恭喜你了。”
　　“谢谢啊崔校长……”
　　崔校长走过来，点了点易阳的胸口，说：“是团员吧，待会儿去祭奠先烈，戴上一枚团徽要好一点。”随后跟后面的老师要了一枚，帮易阳戴上了。
　　……
　　易阳站在人群里，并没有看到值得一起聊天的熟人，罗冰宁枝馨他们几个都没在县城。于是便默默地站在队列中，听机关工作人员的安排参与。
　　看上去，只是一个平平淡淡的祭奠活动，但是易阳有理由相信，烈士陵园的门前此时聚集的人都是整个县里最有头有脸的人。自然，是有一部分是单位里被强行叫过来充数的，但不可否认，哪怕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在县城里也是属于百分之前十的那一撮。
　　最前面的是县里的领导，穿着统一的白色衬衣，胸口别着党徽，后面是驻地军人代表，然后是各个部门、行业的代表，而他们学生方队，则代表所有人上前敬献花篮。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也是这个县城最好的那一批人了。这个意义如果不深想其实很难察觉，但想透了的确是这么一回事，他因此感到满足……不是骄傲，而是满足，努力总要有各式各样的意义，否则便毫无价值，这种思考一阵才能体会到的心理舒适感，让他颇有感触。
　　感谢努力的自己。
　　……
　　张卜寿家的生猪养殖场走上了正轨，开始产生不菲的收入。但总得来说，张屠夫并不是有野心的人，他十分满足于现状，贷了一次款，完成了一次扩建后，便不打算继续做大做强了。
　　按张卜寿的话说，他爸爸准备先把贷款慢慢还了，等将来纯利润上来了，再用自己钱扩大规模也好，干其他事业好，身上背着债，总是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张卜寿就留在县城一中读书了。让易阳意外的是，周粥也留在清河县。家里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到了高中这个阶段，哪怕交高价，似乎也更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到大城市的学校去读。这一点上，周粥的老爹似乎有不同的见解，听张卜寿说，周粥的老爹并不在乎自己的女儿学习成绩多好，他的思想相对封建，女儿成才，他更在意女儿将来的老公是不是一个踏实的人。
　　张卜寿嘿嘿地笑：“八妹说，他爸爸希望她将来找一个上门女婿。”
　　张卜寿和周粥算是正式确定关系了。当然，这种正式仅仅有限的几个人知道。而他一口一个八妹叫得十分熟练，也算是一种别致的情调了吧……
　　易阳说：“你做好准备了？”
　　“上门？我不，将来我要把猪场发扬光大……”张卜寿有些猥琐且得意地说。
　　张卜寿和周粥的这种早恋，在易阳看来充满了孩子气，这么长时间了，进展缓慢，甚至连手都没怎么牵过。期间也胖子支过招，男生要主动什么的，再不济，得把周粥的初吻给夺了吧……听到这种刺激的言论，胖子只是一脸憨笑，随后在接下来的生活中，继续小心翼翼、克制、温柔地对待周粥。
　　而周粥一面矜持着，一面则开始有一些开始主动管着张卜寿了，偶尔还会跟其他女生一样，因为一些小事作一下，但都无伤大雅。张卜寿心很大，总是能包容，甚至以此为乐，而易阳知道，周粥只是小，没有谈过恋爱，所以用这种方式一点一点地摸索着这段感情的经营方式，她将来会成长，如果不出意外，如果他们两个能走得长一点，易阳觉得会是一件很温馨的事情。
　　胆怯，羞涩，懵懂，单纯。
　　挺好的。
　　易阳这种时候就有些遗憾，他是决然无法拥有类似的情绪了。
　　说到早恋这件事，就不得不提马思雨。
　　她的成绩在最后的一年进步很大，尽管没有进入网络班，但在普通学生中，也是最优秀的一批。初中毕业后其实还算是没怎么断了联系，偶尔会打电话聊一聊天，能够从电话里听出来她的一些幽怨与遗憾，但是这种情绪随着时间的流逝，也逐渐淡了。
　　她决定高中去学美术，走艺体的路线。
　　自然也是一条费钱的道路，但有他大伯在，这个不算问题。
　　这个暑假，马思雨的生活过得很精彩，跟着马东犀去了外省旅游，还去了首都一趟，在首都文化馆，看到了许多出自名家的画作，让她最终决定自己要走的道路。旅游回来后她送了易阳一副画，是在她海边的写生，不大的风浪中，太阳从画面的尽头逐渐晕染开来，那颜色是金色，像是在给自己的葱葱岁月告别，又像是在迎接未来。
　　而骆落月和宁枝馨也没有留在县城读书，她们两个竟然都去了河阳外国语中学，也是一所重点高中。
　　邱果然是除了周粥和张卜寿以外成绩最差的，她也没打算去外地读书。暑假的时候约了几次篮球，赵强当然也在，此时的赵强在邱果然老爸的帮助下，成功地跟CBA一家青训俱乐部签了约，跟梦想的距离更近了。
　　每一个人未来的方向大抵都如此确定下来了……暑假的后半段，结拜的所有人聚在一起吃了一次饭，还约着一起爬上了当初结拜的那座山，可惜的是那座庙已经被彻底拆除了。大家坐在山头的那片草地上，一起朝着山谷喊话，只是都有些伤感。
　　唯一没有来的是罗冰。
　　因为这家伙正在参加国内一所顶尖高校举办的竞赛夏令营。
　　当然，罗冰的未来毫无疑问是所有人当中最光明的，自初三过后，省内的高中基本上是随便挑的程度。不过易阳知道，按照前一世的发展，罗冰高中结束后并不会就读国内的大学，而是直接去国外的某所常青藤大学留学……不知道这一世会怎么发展，但是以目前的情况看，大概变化不大。
　　暑假的最后一段时间，易阳觉得自己也算是放松够了，开始将书本捡起来，认真地复习了一遍，这个过程自然不会花费太长时间，随后便是预习高中知识了，这件事其实是一直在做的，便并不觉得有多么困难。
　　这样的日子一天又一天，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似乎没有留下痕迹，一晃终于到了即将开学的时间。


第一百八十四章 临行
　　今天是阳光明媚的一天。易三正在将地上晒得已经完全干瘪开口的花椒收进尼龙口袋中去，赵金花看了看没有自己需要帮忙的地方，便进了屋独自去忙了。奶奶坐在屋檐下，眯着眼睛靠在躺椅上，虽然是夏天，但是老人穿得并不算单薄，一件短衫外面还有一件花外套。
　　过了一会儿，易三将上午收来的花椒全部装进了尼龙口袋，地上留了些许紫红色的渣滓，以及一地黑色的花椒籽。易三喊了一声易川，使唤他扫地。易川听了话，拿了扫把出来，只是扫了两下，被地上的黑籽吸引去了，蹲在那里玩了起来……易三又想揍他了，但是犹豫了一下只是说了他两句，最终是没有动手了。
　　易川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嘿嘿笑了笑，玩够了，易川才开始扫地。他站起来，已经和易三的下巴平齐。
　　如今的易川已经五年级，下学期便是关键的六年级了，身高涨到了一米五，虽然还是小学生，但已经颇有“少年”的味道，而非易阳刚刚重生回来时那种傻乎乎的儿童样子。
　　“待会儿你哥过来，让他好好管教一下你……”
　　易三哼了一声。
　　时间的流逝，如果你不去仔细感受，便很难察觉，察觉到了，往往是因为有某些标志作祟。这件标志，在这里是儿子的作业……如今他已经完全看不懂了。如果易川说自己作业做完了，他根本无法质疑，因为拿过来易川的本子，看半天上面符号种种，只能哼哼两声，评价一下字写得好不好。他的文化只有小学三年级啊……
　　每一次放假，易阳都会到家里来小住一段时间，这已经成了自两年前那个夏天后的常态。自那以后，每次易阳过来，就让易阳检查一下作业，敦促他用功……一开始的时候，虽然易阳是说易川把任务都完成了的，免了易川挨自己的巴掌，但是他知道，那些都是易阳的包庇，后面许多时候，易川都在易阳的监督下，心甘情愿地做补课。这些事情他都知道，也跟易阳形成了某种默契，因为打孩子不是目的，易三不追求。
　　这样的常态，在今年以来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易阳检查易川的作业时，认真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许多时候只是扫几眼。也不再说易川的作业做没有做，在叙述易川功课状态的时候，只是笼统地说一下，这样的状态坚持下去，初中能考进多少多少名，是不是有希望进网络班……
　　对此，易三是相信的。
　　其实，易三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从来没有指望过易川某一天能够靠着读书出人头地。他的眼界有限，他知道读书有用，然后仅限于此。读书为什么有用？要读书读到那种程度有用？遗憾地是他对读书这件事到底有哪些程度都是茫然的。曾经村口认识几个字的老人就能当文书，如今认识几个字算什么？那……那识字的程度以上又是什么呢？
　　但不懂的道理，可以从易阳身上找到答案。这两年以来在这个侄儿身上看到了许多令人震撼的画面，每个学期拿到的奖学金是真实的，省里给颁了三好学生的奖也是真的，中考结束后，教育局的什么什么主任啦、县里一中的校长啦，这些吓人的大官竟然也会跑到燕子乡来，上门家访，只是为了让他劝劝自己这个侄儿子能够留在这里读书。
　　因为这些事情，关系好的街坊说易阳好话的越来越多了，一些关系差的，也会偶尔酸几句……
　　这些发生的种种一切，让易三对读书这件事有了新的认知。后来，他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能像侄儿一样……那种指望平日里并没有特别明显，但每次易川跟易阳待一段时间，就能看到一些儿子的变化，一次次下来，那种心底里无法叙述的希望，竟然变得无比真实……
　　“嘿，堂哥才不会骂我呢。”
　　哪怕以易阳的视角来看，易川如今也已经没有那么幼稚了。类似两年前，读书能造高达，能造变形金刚的话，至少是没有办法骗到他了。当然，易川自己是无法感知到这种变化的。
　　大约在一年前，易阳开始有意识地用一些方法，尝试让易川有更好的学习体验。
　　曾经和罗冰的父亲聊过。那位教育出罗冰这样的天才，温文尔雅的中年人说，小学生的成绩不重要，这是有数据样本支撑的。拿名牌大学的高材生为例，他们的高中基本都来自区域内最好的高中，而初中的话这种规律便减弱许多，再调查小学时，就会发现已经毫无规律可言，从最烂的小学到最好的小学都有，且没有分布倾向。
　　也就是说，小学在哪里读，小学阶段成绩如何，的确是没有那么重要的。但罗冰的父亲强调，这不是说小学一无是处，小学的成绩的确不重要，但小学的学习体验很重要！
　　是，很。
　　学习带来的正面反馈很重要。简单地说就是，你可以不在乎今天学了5×5等于25值1分，但今天你学到了一个新知识带来的获得感，必须在乎。遗憾的是，绝大多数小学生在学习的时候，并没有那种获得感。
　　易阳尝试让易川专注，从学习中获得乐趣。一方面，让他主动去给不懂的同学讲解，这种机会能够让他最大程度地享受到知识带来的满足，另一方面则是……培养他的阅读习惯。
　　买了一些漫画书给他，然后循序渐进地讲了几个有趣的故事，引导他去翻一些故事书，这个信息还没有那么发达的年代，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金银岛、鲁滨逊漂流记、格列佛游记，这些耳熟能详的故事，读起来并没有那么困难的……让易川读书，并不追求他要靠着那几本书得到多少知识，易阳在乎的是，阅读这件事本身。
　　他阅读了，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有了享受的体验，目的就达到了。
　　正是可塑性最强的时候，易川在这学期开始，似乎已经喜欢阅读了，自然还看不到对成绩显著的提升，但有一些内在的变化，是易阳欣慰的。
　　前段时间易川到家里来，竟然主动地翻他的书架，只是遗憾的是他的书桌上除了一些学科教辅书，摆放的著作都有些厚重，让人望而生畏……有些书也的确不适合易川读。最后易川翻了半天，看中了一本《愤怒的葡萄》，因为这个标题让他幻想一只葡萄对着蜗牛大吼的画面。只是看了两页，就有些失望了，因为这本书不是讲葡萄的。
　　不过易阳可以从这件小事后面看到很多东西，一些值得让二叔，二婶，婶子奶奶撑起笑容的东西。
　　此时，就在易川嬉皮笑脸地给老爹说话的时候，易阳拿着一个包到了。
　　马上就要去汉宁市了，他决定在二叔家待两天，陪一陪奶奶。这种决定和安排并不难做，但是每每想到很长时间见不到老人，心里还是会难受。
　　易川看到易阳的第一时间就扑了过去，易三也走了过来，给自己点燃一支烟，用一种深沉的眼神看易阳，随后笑了笑：“不错啊，真的是大小伙子了……”
　　易阳现在比易三还要高得多。
　　而看到二叔被压得有一点驼的背，一面高一面矮的肩膀，易阳心中莫名泛起某种复杂的滋味。
　　……
　　在二叔家吃了晚饭。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聊天，二叔的话没有那么多了，如往常一样给自己倒了酒，大多数时候是赵金花在说话，讲一讲街坊邻居的八卦，村头的王寡妇如何如何了，咱们那个什么亲戚又如何了，偶尔说到一些地方，形成了片刻的人生经验，顺嘴拿来说教说教易川。现在的易川也不完全听话，偶尔听到赵金花过时或者他感觉不对的观点，便用一些也只是了解片面的知识反驳一下，最后谁也不认输，就望向易阳，让他这个家里的“高材生”来评评理。
　　评理……这其实是一种自然而然却又突兀的身份转变。不察觉最好，但当易阳给赵金花和易川的争论断案几次以后，某一个时刻，喝醉的二叔和全程笑呵呵的奶奶突然都愣了愣……母子俩无意识地对望了一眼，那种眼神中透露的情绪大抵一致……什么样的人才有资格评理呢？
　　老人和老实巴交的农民，此时都在诧异，少年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了么……
　　关于即将去汉宁市读书这件事，其中需要注意的事项，长辈们没有过多说教。易三对易阳已经完全放心且认可他能够在那里一切顺利。只是心底还是会生出一些做长辈的必然有的担忧，这些担忧便在酒后化作一些唠叨，说给易阳听。
　　到了后面，奶奶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易阳见不得这样的画面，回想起前一世混账的自己，便抱着奶奶也流了些泪……这一次，是真的要出远门了啊。随后的画面是，每一个人都被这种略带伤感的情绪给淹没了，但最后还是在赵金花的圆场中破涕为笑……毕竟，去省城读书，是高兴的事情。
　　最后定下来，报名的那一天让易三开车送过去。而这是易阳主动提出来的，因为易三也没有怎么出过远门，上一回去汉宁市，还是八九年前呢。就当是带二叔一家子出去逛逛吧。本来也想带上奶奶，但是奶奶死活不愿去，所以赵金花也不去了，留在家里照顾奶奶。最后成了易三开车，再带上易川。
　　在二叔家住了两天，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提前一天回了县城，收拾一些东西。随后的第二天，易三开着那台小微卡戴上儿子和侄儿，往汉宁市开去了。
　　只是此时，易阳察觉到易三的表情似乎有些复杂，一副心事忡忡的模样。只当是舍不得吧，便也没往心里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抵达
　　易三开得并不快。车子行驶在在高速公路上，靠在最左边的车道上，右边一辆辆汽车飞速驶过。这时代还没有那么多汽车，高速公路上显得空旷。易阳说了一声，如果开得慢，最好把车子放在中间的那条道上，最左边的道限速最高，而在国外，左边的车道是专门拿来超车的。易三听了，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打了右转灯，看看后视镜，然后缓缓变了道。
　　距离汉宁市越来越近，易阳却感觉二叔脸上的愁容越来越浓……二叔自然不是刻意表露出来的，但是以他的察言观色能力，是无法忽视的。想过几个可能，但都觉得不太靠谱，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声：“二叔在想什么？”
　　易三愣了愣，“怎么了？”
　　“觉得二叔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不高兴？没……没有！怎么会呢？你要去省里最好的学校读书了，怎么会不高兴？还有易川……这孩子还没有来过汉宁市，带他来见见世面，都是值得高兴的事……”
　　易阳皱了皱眉，“是吗……”
　　一路过来，易三没怎么说话，易阳也乐得清闲，只是帮着看看路，偶尔说两句话，让二叔不至于困顿。这样的氛围，后面的易川一开始还有浓厚的出远门的兴奋，在高速路上看了一阵一成不变的风景，吵闹声也逐渐小了，没过多久就睡着了，如此睡了一路。
　　易三默默地叹了口气。的确是有心事的……但没有易阳试想过的一些可能性那么复杂。
　　第一件心烦的事情，说起来比较丢脸。他开车的时间不长，开车到汉宁市去的次数更是为零。这就导致了一个非常正式又非常严肃的问题……
　　不认识路。
　　这是个没有手机导航的时代。
　　不仅不认识路，而且到了这种大城市，有复杂的交通规则，这个路口不能转啦，那个路口只能向右啦，地上的线啦，前面的灯啦，乱七八糟使人愁。
　　这件事没跟易阳说，一方面是不好意思，另一方面是觉得易阳也没出过远门，上一回听他说是有人在车站接，他一个小孩子，又怎么能懂这些东西呢？不在城里走丢了都算不错了。毕竟，自己是大人，是长辈，这种时候易三兀自忧愁，却也觉得必须自己扛起来解决问题……
　　问过一些同乡去过汉宁市的人，他们倒是说过一个解决办法。
　　“你进收费站啊，路口会有一些人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带路两个字。这些人一般都是汉宁市的本地人，干的事就是给外地来的人带路的活儿，你把他们拉上车，他们给你指路……就是价钱嘛，看距离，毕竟人家到了目的地，还要回去的，但一般来说都挺贵的，上回我去了一趟批发市场，花了一百元的带路费……”
　　眼下，这似乎是一个唯一的解决方式了。易三觉得上百元的带路费的确太贵了，但这种时候除了给钱任宰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于是不免会产生“如果我有文化……就能如何如何”的这种感受。这自然是一件值得发愁的事情，一路上有一半的时间在想这个。
　　而另一半，则是因为另一件事感到烦恼。
　　是关于易阳的。
　　没有什么狗血的剧情，只是单纯地想到了，侄儿子在大城市里读书，送他去学校，他的同学会是这个城市甚至这个省最厉害的那些孩子，而其中自然不乏许多……有钱人。
　　再不济，家庭条件都很好很好。
　　于是不免想到一副场景，学校门口，当侄儿的同学家里开着很贵很贵的小轿车送他们上学，一个个家长们西装领带的，而到了自己这里，一台破微卡……
　　他自己丢脸没什么，但想到易阳在那种环境中，心里就像针扎一样难受。这种情绪在县城里并不明显，因为县城里的学生大都来自农村，大家都差不多，偶尔有几个条件好一点的，显眼的是他们……尽管那是一种令人羡慕的显眼。
　　而自己的侄儿，却很有可能入学的第一天，就以另一种形式的显眼与他的同学们认识。
　　那种可能的场景让易三难过，却无可奈何。这种时候他就无比想念大哥，如果……如果大哥还在的话，他大概能让易阳在大城市里的同学面前，也能骄傲地抬起头吧？
　　上次说要送易阳去考试，这种情绪还不强烈，而这一次，因为已经确定了将来三年的学习环境，便会不断想象那种场景。
　　这两件事让易三自出发前一天就开始忧愁，并且纠结到了现在，距离汉宁市越近，情绪越来越强烈，以至于脸上生出了无法控制的不自然。
　　易阳还没有想明白到二叔的心理活动。尽管在许多时候，他都能猜到别人的心思，但这种时候的确是缺少一个契机，让他共情二叔的感受。
　　快要到汉宁市收费站的时候，后面的易川打起了呼噜，易阳听着听着，不知不觉也打了个盹，闭上眼睛，意识半梦半醒，并没有察觉到时间过去了多长，随后在一阵嘈杂中，醒了过来。
　　“200！这个至少得200！”
　　“150！”
　　“大哥，150真不行……”
　　易阳睁开了眼睛，看看四周的景物，发现已经过了收费站，车子停在入城口。听交谈还以为二叔是在买什么东西，但坐起来一看，却有些无语了……
　　二叔正在和一个女人砍价，那人手里拿着一块“带路”的牌子。
　　易三见对方态度十分坚决，又说什么距离太远，还要打车回来什么的话，心里也有些犹豫起来，毕竟猜不到成本，的确不好砍价，就在犹豫要不要咬咬牙给了这200块钱时，易阳却直接摇起了窗户。
　　“这是干什么？”
　　“没必要啊二叔，我知道路，我给你导航就行了，没必要花这个冤枉钱。而且说实话，200块带这个路……呵呵！”易阳冷笑一声：“这钱有这么好赚吗？”
　　从收费站去往师大附中，大多数路程都在主干道上，交通方便，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对方显然就是看二叔的车是外地牌照，又是第一次来，什么都不懂，想要敲一笔。
　　此时，那个女人有些慌了，又敲了敲车窗，声音透过车窗传进来：“150就150……”
　　易阳没有理会，对易三说：“二叔，你直接开就行了，我认识路，看，我们现在在宁贯线上，直接顺着开，上东兴大道，一直往城里开，可以走三环，也可以直接到二环。三环是快速通道，没什么堵车，走二环的话，距离要短一点，也能让小川看看城里的风景，就是可能会堵车……”
　　易三愣了愣，有些犹豫地瞧了瞧还在车窗外面叽叽喳喳的带路女人，又看看易阳，问：“靠谱吗……”
　　“靠谱。”
　　“你……咋知道这么多东西的？”
　　“呃……看书，书里有，地图啊什么的，报纸上面也有。”
　　“哦……这样啊。”易三不由得再度感叹了一下，点点头：“那行吧，二叔听你的。”
　　这下，彻底不用理会那个女人了，易三打着了火，对车窗外的女人挥了挥手，示意她让开，女人愣了愣，下意识退了一步，随后车子便在她眼前发动了。
　　那个女人在后面大喊：“100！100！干不干！”
　　车子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开走了。
　　……
　　对于小县城的人来说，交通规则的确是没有那么复杂的，无非就是知道个红绿灯罢了。甚至拿驾照的途径在前几年没有规范之前，也是交了钱就能拿……久而久之所以许多初次到大城市来的农村人，自驾时经常闹些笑话。
　　“看二叔，前面多出去的那一截路，划了虚线的，叫左转待行区，绿灯，直行车可以开过去了，但咱们要左转，这时候就打左转灯，开过去等……”
　　易三已经彻底麻木了，对易阳表现出来的沉稳，只能归结到读书的好处上去……此前还有些担忧易阳能不能适应大城市的生活。在前面前面的某个时间，就知道易阳懂这些交通规则，但此时他在汉宁市依旧能头头是道地分析，胸有成竹，这一点便已经足以让他完全放心下来。
　　因为易阳要给二叔之路，并且随时帮他盯着地上的交通指示线，路牌，各种信号灯，所以便无暇理会易川了。
　　后面的易川第一次来汉宁市，趴在车窗上好奇地朝着外面张望，这里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新奇，同时眼里又有些……胆怯。
　　班上是有几个去过汉宁市的同学的。那些同学经常说汉宁有这样那样的好东西，什么肯德基啊，麦当劳啊，游乐场啊，海洋馆之类的，每次他们说那些经历的时候，大家都聚在一起，都在羡慕，他也羡慕。
　　临了，他想到等将来回去以后，自己也可以跟那些同学吹牛了。
　　也是去过省城的人了。
　　这种期待让他感到满足。
　　于是一路上不住地问堂哥，父亲，那些没见过的东西都是什么。
　　“这就是电视和书上写的立交桥吗……”
　　“那些房子都好高啊。”
　　“我认识那个车车，宝马！好多好多车标啊……”
　　“堂哥，为什么汉宁市有这么多浴足店？汉宁人都喜欢洗脚吗？”
　　“spa是什么意思？”
　　“……”
　　在易阳的导航下，易三顺利地将车子开到了师大附中附近。报名是明天和后天两天时间，易阳准备先找一家距离师大附中比较近的酒店住下，选了两家，易三一听要一百五以上的房费，立刻给否决了，当易阳说他来付钱时，甚至批评了一顿。
　　没办法，最终三人找了一家一晚上只需要60块的旅馆住下。
　　旅馆自然没有多好的环境，房间里有两张床，一个电视，但看起来还是挺干净的，只是所有能够看到的设施都像是十几年前的产品，充满了年代感。
　　但对于易三来说，这里已经顶好了，进了房间以后，十分得意地说：“看吧，还是挺不错的，比家里好多了。”当然，这里说的是他自己的家。
　　易川兴奋地跳上了床，然后打开了电视，发现这里的电视竟然有上百个频道，甚至还有专门播放动画片的卡通频道，顿时兴奋地欢呼一阵，趴在床牙上投入地看了起来。
　　易阳便跟易三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此时刚刚过了中午，下午带着小川去附近逛逛吧，明天去报名，应该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明天下午可以带着小川去一下动物园啊、海洋馆这些地方，他没见过。后天的话……看情况吧，如果没什么事，就回去了。
　　当然，其中还有一个环节不可忽视，走得那天易阳还得坐在车上，给帮二叔导航到收费站，否则他开车出城也是一件挺费劲的事情了。等到了收费站，打个车回去就好了。
　　如此决定下来。
　　上午开了长途车，易阳提出来休息一下，二叔答应了，在床上躺下，赞叹一声这床可真软，随后没过多久便睡着了。易阳笑了笑，也在易川那张床上躺下，不多时也进入了梦乡。房间里只剩下易川，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看。电视里的声音，以及外面嘈杂的车水马龙声，仿佛成了一首充满烟火气息的安眠曲。
　　……
　　下午三点多的样子，易阳和二叔都起床收拾妥当，带着易川出去逛。自然没有走远，只是在附近的街道上走走，有一些卖衣服的店开着，在易阳的提议下，进去逛了逛，只是二叔一看吊牌上的价格，都说不喜欢。易阳知道二叔不会买这里的衣服，尤其是当下他乐意被长辈的身份桎梏，是绝对不愿意让自己花钱的，便也不强求。
　　毕竟，自己现在的身份还只是一个高一新生，让二叔接受一些自己贵重的礼物，反而对二叔来说是一种心理负担。
　　只是逛到一些小店，看到了一些县城里没有的玩具，易阳在二叔的反对声中，给小川买了一个变形金刚。并不算特别贵，十块钱不到，易三说了几句，还是接受了，让易川好好感谢堂哥。
　　晚上，三人继续逛着，看看城市的夜景。三人走到汉宁河边上，看着城市的霓虹被细碎地碾入波光粼粼的河里，清风拂过，易川望着河流的尽头突然说了一句……
　　“哥，我将来也要到这里读书！”
　　易阳笑着摸了摸易川的头。


第一百八十六章 报名小插曲
　　二环以内，师大路。算起来已经是汉宁市的老城区，这里的街道没有外围那么宽敞，也没有不远处的商业中心那么热闹。平时人流量并不算大的街道，树荫下面一辆辆私家车驶来，在路边停下，越来越多，有的甚至排到了路口……随后再来私家车，车主只能将车窗放下来，轻轻叹口气，嘟囔一声，“报名的时候，真是不想开车来……”
　　二叔原本也是不想开车过来的，但是毕竟有行李，一路抬过来也不太合适。大多数开车过来的人都有类似的心理。
　　师大附中的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家长和孩子。这些孩子都是没有校服的，是高一的新生……
　　今天没有带易川过来。毕竟报名的时候，人太多了，大人就没有办法特别关注他的行动，一不小心走丢了……这里可不是清河县。不过易川对报名这件事倒是没有什么兴趣，相比之下能窝在旅馆看电视更让他满意。
　　不过还是稍微叮嘱甚至恐吓了一番，让易川绝对不能跑出去，想想，这么大的一座城市，你跑丢了，搞不好就被人贩子盯上了，卖到那个不知名的山村里……自然，五年级的易川，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拐卖的，这套说辞他信不信两说，反正是把意思传达到位了。不过这一点上还是值得放心的，易川虽然平时顽皮，但是这种大事上还是听招呼的。
　　此时，易三站在校门口明显看起来无所适从。他穿了一件平日里只有过年时才穿的花衬衣，一条不怎么贴身的西裤，腰上系着一条卡扣式的皮带，将花衬衣扎进去……他尽力想让自己看上去体面一些，这份体面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旁边的易阳的。
　　只是，刚才停车的时候，这份体面就已经显得有些苍白了……遇到了一件尴尬的事情，别的车子停在路边，没有人过来说什么，而他的车子刚刚一停下来，就有一个人轻轻敲了敲玻璃，“不好意思，今天师大附中新生报名，不允许卖菜……”
　　这话也被附近走过的几个家长学生听到了，投来了疑惑的目光。那目光并没有别的含义，只是单纯的疑惑，却让易三脸上火辣辣的疼。
　　倒是易阳十分淡定地回应了一句：“不好意思啊……我们也是过来报名的。”
　　随后下了车，解释了一番，还拿出了自己的报名通知单。好在最后对方确认的确不是做生意的小贩，也没有为难。整个过程易三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整个人就像是懵住了。
　　而刚刚下车时的尴尬，一直延伸到了此刻。
　　易三低头看了看有些破了皮的皮鞋，又看到其他那些家长，一个个光鲜亮丽，再看看易阳……他觉得自己给侄儿子丢脸了。
　　此时校门口正在挨个检查报名通知书，看过的人才能进去。大家都排着队，有的是父母一起过来的，有的是只有母亲或者父亲带着过来的，还有的是哥哥姐姐陪着一起来的。共同点是，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说说笑笑，畅谈着各种各样的话题，现场嗡嗡闹闹。
　　易阳他们前面的是一个踩着高跟鞋腰板挺直的女人，旁边的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看得出来是母女。此时母亲对女儿说：“虽然没有进一中，但是师大附中还是很不错的，在这里也能考上好大学……小提琴不要丢了，进去以后空了还是拉一拉，如果住不惯校，咱们就通校，妈妈把工作辞了陪你也行……”
　　而后面则是一对兄弟，易三又听到那个哥哥对弟弟说：“师大附中的竞赛很强，高一跟着节奏走，能上竞赛尽量上竞赛，将来如果能走保送这条路，没有那么大的压力……当然，如果没有被竞赛班选上，没什么关系，正常走高考也行……”
　　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易三感觉脑袋嗡嗡的，他其实也有一大堆叮嘱想说，要与人为善啊，要听老师的话啊，发生矛盾了多忍忍之类的话，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
　　倒是易阳十分轻松地给易三介绍着：“师大附中，这个学校大着呢，里面比两个清河一中加起来还要大呢，里面什么都有……”
　　轮到易阳他们了，将报名通知单交给了门口的老师。老师看了看，还给他，对照这花名册找了找，说：“嗯……1班的，进去以后直接去A栋4楼，你们班的教室就在那里，班主任在哪里等你了。”
　　听到是1班，易阳暗想自己跟1这个数字还真是有缘分啊。
　　二叔什么都不懂，只是跟着易阳，然后对那个老师连说谢谢。
　　后面有人听到易阳是一班的，小声说了一句：“1班的么……”语气不能说是轻视，但绝对算不上特别尊重。随后轮到了自己，十分得意地说：“老师，我应该是5班的！”
　　而关于分班数字上的规则，目前易阳还不怎么了解。
　　……
　　此时学校里提前两天就已经报了名的高二学生组成的志愿者在校园里随处可见，郭顶注意到了易阳，以及他旁边看起来土里土气的长辈，迎了上来：“同学，几班的？”
　　“一班。”
　　易阳看了看眼前这个穿着校服，带着一个“志愿者”工作牌的同学，个子不算高，但体型健硕的男生。
　　“哦，一班么……这边，我带你们去吧。”
　　易阳愣了愣，对方的热情让他有些意外，不过此时还在摸情况的阶段，便点点头：“有劳了……师哥？”
　　郭顶哈哈一笑，说：“这么称呼，我挺爱听的，不过也可以叫学长什么的，一般到了大学，会这么叫，但是师大附中嘛，这里是大学式教育，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易阳在心里默默给郭顶贴上几个非正式的关键词，算是第一印象，热情，直爽，看起来还听不错的一个人。
　　一面走着，郭顶一面说：“你是一班的……叫我一声师哥，我就更受得起了，我叫郭顶，也是一班的。”
　　易阳眨眨眼。
　　看到易阳的表情，郭顶突然问：“对了……你还不知道师大附中分班规则吧？”
　　“规则？”
　　“是这样的，师大附中如果不扩招的话，每年新生都是9个班，其中1班到4班是平行班，其中还有一个网络班。然后5班到7班是实验班，8班和9班是英才班……”
　　“等高二以后，会变成10个班，10班是竞赛班。”
　　这的确是易阳此前不知道的知识。不过想来，将不同的学生分成不同的班级，用不同的教学节奏因材施教，其实是一件十分科学的事情。相比之下，清河一中也有重点班和普通班，普通班是放弃，重点班是为了给学校撑升学率。
　　“但是你别觉得咱们平行班就要低人一等。和你理解中的平行班不同，我们这个平行班啊，也不一定比实验班和英才班的差……主要区别是两个方面。”
　　“拿老师来说，其实能进师大附中的老师，有几个弱的呢？只是相比之下，平行班的老师更年轻。但年轻老师就一定差吗？不一定对吧。反正我觉得我们这一届的老师都挺不错的。”
　　“另一个主要的差别，其实是生源。”
　　顿了顿，郭顶说：“你是外地考生吧？”
　　这个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易阳点点头。
　　“自主招生考试进来的？”
　　易阳也点点头。
　　郭顶叹了口气，说：“这么跟你说吧，4个平行班，有三种学生，一种是通过某些政策进来的学生，这个比较复杂，俗称关系户吧……他们相比之下成绩确实差得多。第二种是各种特长生，这种学生跟第一种学生有重合，但也有一些的确是靠自己过硬的特长进来的。最后一种就是像你我这样的，通过自主招生考试进来的外地学生。”
　　“我们一定比本地考生差吗？不见得吧，但是每年200个外地考生中，150个外地只能进平行班，不管你成绩再好，都只能进平行班，这也算是一种不公平吧……不过没关系，平行班的我们，来自江南省的四面八方，其实我们比很多实验班和英才班的家伙有趣多了，这个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
　　郭顶十分热心地将易阳和易三带上了4楼，随后也没有刻意地留什么联系方式，便告辞下楼了。他说楼下还有很多新生等着自己去帮忙的。
　　易三整个过程都没有说什么话，只是等郭顶走得时候对他说了许多声谢谢。
　　随后易阳找到了一班的教室，门口已经站了不少家长和学生。负责报名的班主任搭了一张课桌坐在教室门口，给过来的学生报名。易阳看到，他接下来的班主任是一个留着西瓜太郎发型的女老师，看起来个子小小的。
　　就在这时，易阳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他回过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易阳，还真是你呀？”略带惊喜的声音。
　　是王桑柠。
　　她剪了短发，平齐耳垂，看起来英姿飒爽，眼睛明亮，嘴唇红润，就像刚刚刚切好的冰镇西瓜。
　　易阳有些无语，说：“如果转过来的不是我，你多尴尬？”
　　似乎真是个问题，王桑柠想了想，不在意地说：“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呵。”
　　接下来自然是要顺理成章地聊一聊。易阳对二叔说：“她是我一个朋友，叫王桑柠，这是我二叔。”
　　易三连说你好你好。
　　王桑柠对易阳看上去和善老是的二叔生出极大的好感，因为他家里的许多长辈也是类似的气质，对二叔说：“二叔好！”又问易阳：“你也在一班？”
　　易阳还在因为王桑柠刚才那声“二叔好”感觉别扭，又听到她的问题，便随意应了一声：“嗯。”
　　“我也是，那咱们以后就是同学了。”
　　“你不是体育生吗？”
　　“体育生也要挂在一个班上的嘛。”
　　“哦。”
　　“不过目前还不是很清楚具体安排，后面可能还是要听教练的安排吧。”
　　此时并不能顺利找到值得畅谈的话题，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话。短暂的等待后，排队轮到了他。
　　西瓜太郎女老师给易阳一种儿时特别喜欢的那位主持人金龟子的既视感。此时她刚刚将上一个学生的材料收拾归档，抬起头，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目光，“呀，这么高呢……”
　　“老师好。”
　　“叫什么名字？”
　　“易阳。”
　　“易……阳……”老师开始在花名册上翻找他的名字，然后用笔勾勾画画，填写了一些东西，随后一件一件地跟易阳收取报名所需的材料。整个过程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一切妥当后，抬起头露出了笑容：“我姓沈，全名沈小丁，可以叫我沈老师，非正式场合呢，也可以称呼一些自己喜欢的称呼，上一届的学生喜欢叫我沈哥，你们也可以这样叫我，你选择的是住校，寝室号是110。”
　　“报完名可以适当地休息一下，可以去逛一逛学校，熟悉一下宿舍环境，跟家人再道个别，今天可以自由支配，不一定必须住在寝室里。明天下午5点，在大礼堂参加新生入学大会。”
　　易阳将事情默默记下，点点头。
　　随后沈小丁又看向易三，“请问您是易阳的家长吗？”
　　“是……是……我是他二叔！”
　　“他的父母没有来吗？”
　　易三犹豫了一下，说：“对不起啊老师，这孩子的父亲去世了，母亲早年也跑了……”
　　沈小丁愣了愣，“不好意思……”
　　易三连说没事。
　　“那这里有一张表，需要您填一下。”
　　“哦……”
　　王桑柠好奇地站在易阳身后张望，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了一声埋怨声：“说了不让你来，你非要来！”
　　几人都将被吸引了，转过去看了一眼。
　　只见一个新生正在埋怨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是父子关系。此时儿子情绪有一些失控，眼眶噙着泪，而父亲更是一脸无所适从的表情，他也不清楚，儿子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新生名叫周想，如果熟悉他的人都会诧异，因为平日里给别人印象中，他是一个内向温和的人。
　　而今天情绪失控，只是因为一声同学无意的：“咦……那是你爸爸？”
　　他的爸爸是保安。
　　此前在汉宁市读书的时候，他一直对外宣称自己的父亲是警察，这个谎言让他在动不动父母是老板、律师、教授同学中，有那么一点点自尊。
　　而今天的报名，原本他是不希望父亲来的，但父亲不仅来了，甚至没有脱下那一身保安的衣服，被曾经的同学撞见了，好奇地问了一句……
　　那是你爸爸？
　　或许，那位同学一时间都没有联想到警察、说谎之类的东西，只是下意识的一问，却给了周想沉重的一击。
　　此时周想的情绪还没有调整过来，但也明白这种场合自己不该如此的，于是说完那句话后，便默默咬着嘴唇沉默了。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前面的几人都没有在意。
　　易阳完成了报名，就站在一旁等王桑柠。她是自己一个人来报名的，后面那张报名表自然是他代家长填，在家长的职业那一栏，骄傲地写下了……退役军人，随后被沈小丁笑着纠正：“不能写这个哦……退役了，就要写现在的职业了。”
　　王桑柠叹了口气，改成了单位职工。
　　王桑柠报完名后，也没着急离开，和易阳说了会儿话。易阳笑着说：“你很骄傲父亲的职业嘛……”
　　“嘻……”
　　此时正在报名的周想身体微微一顿，望了旁边的王桑柠一眼，干净靓丽的女生让他心猛然一跳。回过神来，再次集中注意力看那张信息表，随后难过地填上了父亲的职业。
　　“周想……嗯，你的寝室也是，110。”


第一百八十七章 开学第一步，军训！
　　报名的手续完成后，二叔帮着易阳拿行李，准备下楼了。
　　自然和王桑柠暂时告别了，她没有选择住校，毕竟表姐姜黎黎的小区就在距离学校不到一公里的地方。
　　临走时，王桑柠对易阳说：“以后就是同学了，要多多指点了。”说的是学习方面的事情，她毕竟是体育生，了解易阳是通过自主招生考试进来的，成绩方面自然比自己厉害得多，先打一个预防针，将来问他一些问题……
　　正式告别。
　　易阳和二叔往宿舍走去，刚才遇到的那个叫周想的少年也朝着相同的方向走着，而他那位穿着保安服饰的父亲则跟在后面。易阳察觉到，周想时不时地偷看自己，感觉有些好笑，但并没有主动打招呼，只是默默地朝着目的地去了。
　　周想沉默地跟着易阳……并没有将这种跟随表现得很刻意。但的确是，易阳去哪里，就准备跟到那里。而原因有一些羞耻……
　　他找不到去宿舍的路。
　　他是一个十分内向的人，甚至可以说有一些社交恐惧症，楼下有不少“志愿者”，但主动给一个陌生人打招呼，问路这件事，对他来说相当艰难。
　　刚才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个看起来像高三学生的人，竟然跟他一个宿舍，便想着，跟着他就能找到宿舍了。
　　只是走了一段路，周想越发觉得不对劲……分明是朝着学校外面走去了，但他不方便发问，硬着头皮跟着。而他的父亲因为刚才孩子发火，便也默默地跟着，没有说话。
　　突然，面前的易阳停下了脚步，转过来对周想笑了笑，说：“哥们儿，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周想顿时脸色涨红：“我……我怎么跟着你了？”
　　“你要去哪里啊？”
　　“宿舍！”
　　“宿舍在那边。”易阳指了指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方向。
　　“呃？”
　　“不过……”易阳的视线在周想和他身后的保安父亲拿着的行李上扫过，笑了笑：“没有买洗漱用品吧？我准备去买一点，要不一起？”
　　周想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第点点头：“好……”
　　算是认识了。因为这个契机，易阳也开始主动跟周想交流。对方是一个真正的高一新生，自然还带着许多这个岁数的少年身上的稚气……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罗冰一样天才。学习成绩上的事情并没有多问，尽管对于进入这所学校的学生来说这是最值得炫耀的事情，一些自诩成绩出众的学生最喜欢问：“你多少分啊……”或者十分叹息地说自己：“没发挥好，来师大附中了……”之类的言论，其实是情商低的表现。易阳不是那种人，而周想内向，也不在此列。
　　以易阳的段位，基本上一眼就能将周想看得透透的。随意跟他聊一些事情，引导话题的方向，没有多久便让周想将自己的一些信息说得尽数托出的。
　　周想的初中在汉宁市读的，因为成绩优异，在汉宁市最好初中之一毕业，但这不能改变他身为外地学生的身份，进入师大附中后，也被分到了一班。
　　而在交谈的过程中，易阳能够感受到周想似乎很介意自己父亲的职业，一开始总在躲闪，直到他轻松地说了说自己的家庭情况……
　　“小县城的人，爸爸很小的时候没了，母亲跑了，二叔带我过来的。二叔是农民，呵呵，没有来过汉宁市，带他过来，看一看我要待三年的地方。”
　　简单的几句话，让周想感到亲切……尽管看上去衣着得体，形象气质俱佳的易阳，家庭情况却如此……糟糕，于是心里有了平衡，至少他觉得自己跟易阳是同一个层次的家庭，便不会自卑，心中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脸上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继而继续讲自己的事情……
　　而听了易阳的话，二叔内心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动。这种温暖用他农民的思维是描述不出来的。潜意识里，他知道侄子不会嫌弃自己，但是真正能够在汉宁市这样的地方，没有一丝遮遮掩掩，坦然地跟他的那些同学讲，来自农村，二叔是农民，种种种种——
　　是令人心情震动的，并且让人感到踏实事情。
　　而类似的社会层次，让易三和周想的父亲也聊了起来，场面十分和谐。随后四人一起到学校门口的小超市里买了东西，说说笑笑地去宿舍了。
　　另外两个人还没有报到，目前只有他们两人。
　　周想并不是第一次住校，初中三年也是在宿舍度过的，所以并不会觉得无法适应。而易阳更是不必多说，两位家长帮着理好了床铺，将一切安顿好了以后，两家人分别。
　　易阳今天下午并不打算住在寝室里，毕竟报名时间是两天，明天才是正式的收假。而且，明天一早还要给二叔当导航，送他出城。
　　随后的时间，易阳和二叔从学校里出来，将还在看电视的易川给拎出来，准备带他去逛一逛海洋馆动物园之类的地方。只是刚刚做这件事的时候，小川并不情愿，因为动画片没有结束，哭着闹着不愿去……被揍了一顿。
　　车上，易阳偷笑，让你出来玩你还不高兴？高高兴兴地跟着你爸的节奏走不好吗？现在是既挨了揍，还得出来。易川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没事，再等两年，就揍不动我了。”
　　易阳哈哈大笑。
　　小孩子的心性嘛，总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人还没到动物园，就已经忘记了动画片。怀着期待的心情抵达了动物园，对于他们这样的乡下人来说，已经算是一件奢侈的经历……当然，随着时间流逝，社会发展，将来这件事也会普通，但此时，易三和易川几乎是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姿态拿着票进了动物园。
　　这一幕让易阳看得有些心疼。
　　他前一世只去过一次动物园，他自己并不感兴趣，是陪着叶娉婷去的，如今对动物园并没有多少印象，只是模糊地记得到处是野兽的气味……
　　此时旧地重游，突然意识到了，原来那种野兽的气味是……
　　屎味。
　　不过二叔和易川看起来并不在意，毕竟动物园再臭也臭不过家里的猪圈。
　　逛完了动物园，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海洋公园，到了晚上回到旅馆的时候，都玩得累坏了。易川想着回去以后就没有整个时段都在播放动画片的电视了，强撑着倔强看了一会儿，还是睡着了。
　　将灯光调的有些昏暗，二叔跟易阳聊了起来，并没有多少说教的成分，只是单方面地谈感受，说今天他很高兴，说报名时的种种感受，说对汉宁市的印象，说这里真是一个好地方……随后又说起了父亲。
　　“你的爸爸那时候，差一点就在这里创出了一番事业。你现在是一个大小伙子了，我想很多事情，没有必要在你面前遮遮掩掩了。以前你爸爸说要留在这里，那时候很多亲戚不理解，其实也有一些是嫉妒吧，反正很多人说了坏话，我也随大流，跟大哥争执过几次。”
　　“现在我知道，大哥是对的，这里真的是一个好地方……”
　　易三张张嘴，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只是拍拍易阳的肩膀：“孩子，你要加油。”
　　易阳情绪复杂，默默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易阳坐在易三的车上，将二叔送到了收费站入口。在准备离开的时候，二叔从怀里取了一叠钞票出来，不等易阳推辞，便说：“二叔知道你有钱……而且都是自己赚的钱，但是这个钱，你要收下，不要让二叔觉得，自己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易阳沉默了一阵，最后收下了二叔给的两千块钱。
　　那台微卡缓缓驶过收费站，随后消失在了道路尽头。易阳望着那个方向久久无语，那一叠钱，捏得更紧了。
　　……
　　要正式开启高中生活了，决定要好好熟悉一下这所不出意外，将要待三年的地方。自昨天开始，学校的食堂已经开了火，了解一所学校，从它的食堂开始……易阳决定中午便在学校的食堂解决。
　　漫步在学校的院落里，据说是某位高官题词的纪念碑、教学楼、操场、教学楼到操场中间那段充满诗意的园林小路，以及路两旁的栀子花树……渐渐熟悉了这所很有底蕴的学校。
　　正如一中的某位校长说的那样，学校最重要的还是人。
　　在瞎逛的过程中，也在观察着这所学校里的学生与偶尔见到的老师……这种光明正大的偷窥，颇有一种观察实验的感觉，易阳觉得十分有趣。
　　除了部分高二的志愿者学生，能够见到的都是高一新生。因为校服需要量体裁衣，还要等几天才能领到。一眼望去，尽是穿着各种各样服饰的学生，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相比曾经的清河初中，师大附中对学生的形象有严格的要求。男生必须将头发剪成什么样的长短，女生可以留什么发型，不能戴首饰，化妆……都有具体的要求。虽然还没有正式成为这里的一员，大家都已经开始默默照着这个标准打理自己。
　　但是因为的确已经是高中生了，身高基本上已经长开，女孩子大都皮肤白皙，长相标志的不少，与家长忙着各自的事情，叽叽喳喳地谈论着，脸上随时洋溢着笑容，同时好奇地四处打量。至于男孩子嘛……易阳没关注。
　　易阳很满意这里的氛围，因为每一个人眼里都有一种光芒，这种光芒在清河县，只有最好的那十几个甚至几个学生眼睛里才有。
　　中午，易阳在食堂里的一个行政窗口办了饭卡。这里的饭菜比清河县的便宜许多，荤菜只要两块钱，素菜一块，加上米饭也只需要四元，就能吃得很满足。不由得想到了赵月娥，她应该会很喜欢这里的。
　　而就在此时，一些学生已经认出了他。因为暑假搞的那个体测，一不小心破了学校的纪录，虽然不是在正式的比赛场合，所以没有记录在案，但是当时在一众新生中也是引起了不小的风波。此时吃着饭，有那么几个学生……多数是少女，主动跟他打了招呼，都是类似“你是那天破纪录的男生吧……”的开场白。刚刚入学，许多少女还带着一股新鲜劲，所以会大胆一些。易阳随意地敷衍了，也在这个过程中浅浅地认识了几个姑娘，如此零碎的度过了中午，心情不错。
　　对这所学校最初的印象便停留在这里了。目前为止，一切都感觉挺好的，老师和善，学生也大都正常，相比清河县，其实这里更加单纯，偶尔有两个洋溢着青春活力的少女从面前晃过，是风景，用一种欣赏的眼光去看她们，同时也小小自恋地想……大概自己也是那些姑娘眼中的风景，笑。
　　一直到接近集合的时间，家长们散得差不多了，易阳才慢吞吞地朝着宿舍走去。
　　另外两个室友应该也到位了，不出意外的话会是一起生活三年的，值得提前认识一下。最理想的状态是，每一个室友都是类似罗冰那样的家伙，在学习上可以让自己予取予求，或者差一点也是，跟自己一样上进踏实，一起进步。但如果真的遇到奇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都只是高中生，阅历上面差一些，可以拿捏。
　　这种胸有成竹的状态，不仅仅是前一世的阅历带来的，是前一世的生活经历，加上初中读的那些书，获得的认知重新解构获得的。学习得越多，未来的阅历就越能转化成一种底气，一种力量，否则只是浅白的经历罢了。
　　来到宿舍的时候，果然另外几个舍友都在里面了，见到除了周想的另外两人，易阳愣了愣。
　　竟然认识，正是他体测那天见到的王杰和李茂鑫。两人同样有些惊讶，但随后就兴奋起来了，刚刚进入一个新的环境，必然有一段尴尬期，如果是认识的人，这种尴尬期就容易化解了不少。
　　师大附中的住校生并不多，只有1班到4班有住校生，而宿舍楼是按照每个年级8个班的标准修建的，所以空间很足，住宿环境甚至比一般大学的环境还要好：地上有瓷砖，有独立的卫生间，甚至可以洗澡。四个人的床铺是上床下桌，互相独立。
　　王杰和李茂鑫两人早就认识，周想性格又内向，所以易阳刚到的时候，大家的状态是王杰李茂鑫在下面闲聊瞎扯淡，周想在上铺的床上休息，没有参与其中，直到易阳来了，他才下了床。
　　周想说：“下午老师通知说，待会儿去领迷彩服。”
　　“迷彩服？”
　　易阳想到，似乎是这样的，师大附中开学前也有为期十天的学生军训。
　　但是听了周想的话，王杰和李茂鑫两人却相视一眼，表情有些异样。
　　因为他们俩个到宿舍已经挺长时间了，但周想接到这个通知，并没有跟他们说。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是让两人有些不太舒服。
　　易阳不知道这件事，只是放下了自己的东西，说：“那就去领吧。”
　　在师大附中的高中生活，正式开始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军训第一天，鸡飞狗跳
　　接近五点的时刻，易阳他们寝室才去领到了军训用的衣服。
　　自然不可能是质量多好的正经迷彩服，易阳用手摸了摸，甚至可以断定材质不是棉，大概是某种聚合纤维，并不是很透气的东西。易阳不介意穿这样的衣服，因为前一世修车的时候，常常会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类似这种迷彩的破衣服，不仅便宜，而且耐脏，穿起来很实用。
　　不过也不会像小孩子一样一拿到就开始试衣服，易阳随意将自己的军训迷彩服叠好了，放在床上。而那边王杰和李茂鑫已经换上了衣服，嬉皮笑脸地互相指点，对着镜子比划一个将帽子紧紧扣在脑袋上，一个将外腰带快要扎到胸口了，都看对方有些别扭，随后哈哈大笑。
　　而周想就比较冷静了，衣服拿到以后，也是如易阳一般没有试，而他的理由比较蛋疼……衣服大了一号。
　　易阳此时也注意到了寝室里微妙的同学关系。李茂鑫和王杰是曾经初中的同学，如今算是在高中再续前缘了，关系自然很好。而周想并不怎么说话，说话也几乎只跟自己说，虽然只是短短相处了这么一下午的时间，大概也能摸清楚这三个室友的模糊轮廓。
　　王杰和李茂鑫都是比较外向的人。
　　自然可以划分一点区别出来。如果硬要给他们打上个性鲜明的标签，王杰大概是傻气和闷骚，而李茂鑫更多时候扮演着一个狗头军师的角色。
　　在寝室里，聊天的话题自然没有那么拘谨了，各种骚话不断。今天下午，两人的话题集中在谈恋爱这件事情上。他们的初中管理得严格，虽然都有同异性交往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但是更多时候同有贼心没贼胆的悲伤现实相矛盾。
　　毕竟两人的长相普通，便没有女生影响他们，能够专心学习。
　　相较之下，王杰的傻气就明显一些，多数时候他也只是听，然后嘿嘿傻笑。李茂鑫则像一个老司机一样，不知道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经验，得意地给王杰科普。
　　“女生都是矜持的，你想啊，我们男生在寝室里可以聊苍老师，女生可能吗？女生肯定都不懂这些东西，所以啊……吧啦吧啦……”
　　易阳在一旁听得想笑，暗想这帮子高一新生真是太有意思了。女生在寝室里聊起一些话题，比男生还要野。但是王杰听得一脸认真，易阳甚至觉得他恨不得拿个笔记本做笔记。
　　吹了一阵牛，李茂鑫还一脸认真地问：“你们说是不是？”
　　易阳便笑着说：“是是是……”
　　便是如此一直默默听他们两个人吹牛。偶尔他们试图将自己和周想拉入讨论，易阳便笑笑，用一种确实在敷衍，但是对方察觉不出来的方式给应付过去，而周想只是默默地听着，不怎么回应。
　　如此一来，易阳和周想留给另外二人的印象也分别确立了。没什么社会阅历的学生，想问题大都比较简单，常常通过一两件小事就给旁人打上标签。
　　此时，他们将周想划分为性格孤僻的那种人，易阳则因为他内敛的交流方式，又出身小县城，被贴上了一个老实随和……但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标签。
　　……
　　晚饭前，组织所有新生去大礼堂集合。开大会说小事，开小会说大事。这样的会对于学生来说自然是大到不能更大的会了，校长讲了话，无非就是一些激励的套话罢了，各个学校或许稿子水平有高低，但是本质都差不多。一系列会议议程结束后，总教官走上了讲台，讲一些关于军训的安排。
　　那名军官中气十足，下面的学生大都听得十分认真。毕竟大多数学校，初中阶段还是没有军训的，这是许多学生的第一次类似的经历。而在这个空隙当中，易阳却是饶有兴趣地东张西望，瞧瞧看看，心里继续默默勾勒对这所学校的初始印象。
　　到目前为止，他们作为学生，没有见到一本书，也没有正式地进过一次教室。而眼下看起来，这种情况还会延续一段时间。根据军训安排，明天一早开始，大家就会正式进入状态了。在讲台的下方的一个角落，有一列穿着迷彩服站立笔直的人，似乎没有佩戴军衔，但是看得出来是他们的教官。
　　总教官的台词干净简洁，铿锵有力地讲了一会儿，就到了尾声，最后起立敬了一个礼，说：“希望接下来的十天，我们能够愉快的度过！”
　　回到寝室后，王杰和李茂鑫口无遮拦地谈论着刚才集合时的见闻和感受，而周想早早去洗漱了，洗漱完毕后，穿着短裤和拖鞋，坐在床下铺的书桌前，默默端起了书看。
　　王杰和李茂鑫身上最能够看出来初入一个新鲜环境时所表现出来的真实状态。尽管两人在初中就已经是同学了，但是他们两人都是首次住校，有一种脱离了父母的管教独自单飞的意气风发……虽然易阳也不太能理解这种意气风发的来由。结果就是，两人特别有精神，哔哩啪啦一直讲个不停。
　　易阳并不介意他们的吵闹，实际上他觉得两人聊天的话题还挺有趣的，当然其中有不少东西是傻乎乎的，但站在他的角度听着也是津津有味的。前一世和叶娉婷分手后，搬去住的出租屋公寓，那里隔音效果很差，楼下每晚每晚都有冰冷的卡车声碾路而过，常常将他从梦中惊醒，与此时的环境相比，王杰和李茂鑫的谈话声甚至有些可爱。
　　两人交谈的内容庞杂得让人惊讶。
　　大多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八卦消息，比如那个几班的谁谁谁，是哪一次联考的第一名，比如今天报名时老爸开奔驰大G送来的女生，看起来低调吧？是哪儿哪儿的首富……偶尔也穿插一些不知道哪里听来的民科，震惊，量子力学……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易阳那般随和的心态。两人讲了一会儿，在下面默默做题的周想低着头说了一句：“能不能小点声……”
　　不大声，但是分外突兀。
　　说完这句话后，周想依旧没有抬头，继续埋头做题。但是李茂鑫和王杰脸上的表情都是微微不自然，相视一眼象征性地小声了一些，但没过多久聊到高兴的地方，不自觉提高了音量。
　　周想特别大声地叹了两下，被淹没在两人的笑声中。
　　易阳感觉很好笑。这件事属于不能说谁对谁错的事情，毕竟还没有到熄灯休息的时间，李茂鑫和王杰聊聊天并不能说错了。但是周想的确是在学习，李茂鑫和王杰又确实是吵到他了。站在各自的立场，都有能拿的出来说的道理。
　　高中生嘛，就是能为了一点点小小的破事而心生芥蒂。
　　而其他寝室大都雷同，叮叮咚咚嗡嗡嗡嗡，一直到熄了灯，大家都上床睡觉，宿管老师挨个查了寝，闹哄哄的声音才逐渐小了。
　　在安静且黑暗的氛围中，王杰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并不怎么能睡得着。一直以来，他算是在家长的呵护下长大的，从来没有住过校，此时有一种莫名的难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东想西想，便忍不住问了一声：“你们住过校吗？”
　　李茂鑫说：“你废话，我们班是通校生班啊。”
　　“没问你。”
　　“没有。”易阳平静地回答了一声。
　　“周想，你呢？”
　　“住过。”
　　“我就没住过……”
　　过了一会儿。
　　“你们热吗？”
　　“不热。”
　　“唉，你们家都是做什么的？”
　　李茂鑫说：“我们家是开火锅店的，川味火锅，你们知道吧？特别辣，咱们江南省的花椒很好，川味麻辣火锅……”
　　“易阳，你呢？”
　　“我啊，我二叔是农民。”
　　“二叔？你爸爸妈妈呢？”
　　“没了，一个去世了，一个跑了。”
　　黑暗的空气幽静了一阵，才传出王杰带着歉意的声音：“对不起啊……”
　　“没事。”
　　“实在想不到啊，你这样的形象气质，竟然家里是农民……”
　　“什么形象气质？”
　　“穿搭啊，你初中应该谈过不少恋爱吧？我们初中，你这样的，女朋友没有断过。”
　　“哈，你们学校不是抓这个抓得严吗？”
　　“那哪儿抓得住……”
　　“你谈过吧？”
　　“没有……”
　　“感觉在吹牛。”
　　“说没有还是吹牛？”
　　“嘿……”
　　“周想，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空气沉默了一阵，传来了周想的声音：“睡觉吧。”
　　一阵静谧。
　　王杰有些扫兴地翻了个身，好在这一次终于能睡着了，闭上眼睛，意识模糊。
　　……
　　易阳的睡眠质量极高，闭上眼睛没两分钟就睡着了，而且很沉。前一世被不断碾过的卡车锻炼出来的极好睡眠，似乎也跟着穿越过来了。所以当他睡着后，并不知道黑暗中还发生了一点点小插曲……
　　某一个时刻，李茂鑫醒了。有两个粗壮的声音，此起彼伏，将他弄得有些懵。
　　呼噜声，而且是两个！
　　他仔细听了听，一个声音是王杰发出的，一个是周想发出来的。透过窗户望出去，外面漆黑一片，于是这两个声音就显得格外突兀。
　　睡不着了，李茂鑫尝试着轻轻喊了一声王杰，又轻轻喊了一声周想，但他们都没有什么回应，无奈地将脑袋蒙在被子里，憋了一阵憋不住了，钻了出来，又是喊了两声两人的名字，依旧没有回应，心情便越发烦躁起来，长吁短叹，终于还是在激动焦躁的心态中，睡着了。
　　而李茂鑫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睡着没多长时间后，王杰和周想都依次醒了一次，面临的环境雷同，都是易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沉睡着，而另外两人鼾声震天。
　　而最终的结果都是各自长吁短叹了一阵。
　　如此纠结的过了第一晚。
　　夏天的早晨亮得很早。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一缕光亮送进宿舍，易阳便醒了过来。
　　看了看那台诺基亚3100，时间还早，还不到6点。但睡得早，此时精神很好。
　　轻手轻脚地洗漱过后，易阳穿着一条短裤和背心，去操场跑了二十多分钟，身体已经完全活动开了，神清气爽。回到寝室后，大家依旧没有睡醒。他便默默地拿了英语书，去洗漱台小声背单词。
　　就在易阳记单词的时候，一名穿着教官服装的男人和师大附中德育处的主任吴老师一起朝着宿舍来了，两人脸上都带着调侃的笑容。
　　“昨天晚上没有特别严地去查寝，很多小子肯定睡得晚，也没有正式通知他们几点起床……”教官看了看手表，笑了笑：“6点半，正式吹哨，吓一吓他们。”
　　吴老师说：“要辛苦你们了啊任教官！”
　　“哈哈哈哈……”任教官笑得很灿烂：“不用说什么谢不谢的话。嘿嘿，放心吧，既然学校首长信得过我，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我了，那我肯定会帮你们训出效果！我以前在教导队的时候，一晚上吹那些新兵蛋子八次紧急集合，哈哈……对这些孩子肯定不能那样搞，但是基本的一日生活制度，肯定要落实的……”
　　任教官是一名在部队里待了十六年的老兵，也是这一次学校军训的总教官。
　　毕竟是高中，与正经的现役部队对接有难度。校长和地方政府关系比较好，靠着这个关系，协调了一些转业回地方的退役军人过来当教官。
　　任教官看了看时间，还有几分钟才到6点半，在吹哨前便在楼道里转了转，透过门上那个洞，能够看见寝室里的情况。
　　一连转了好几个寝室，都在睡大觉，他嘴角撑起一丝坏坏的笑容，走到楼道中间，拿起哨子狠狠地吹了起来。
　　“嘀嘀！”
　　“全体人员，起床！”
　　“十分钟后，楼下集合！着全套迷彩，戴帽子扎腰带！”
　　随后是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
　　住在一楼学生都被这一声响雷一般的吼声给惊醒了，一些人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显得有些懵。
　　易阳感觉好笑，他倒是没什么关系，反正早早地穿好了迷彩服，因为个子高，长期锻炼身姿挺拔，这衣服对他来说极为合身，竟然真给穿出了兵哥哥的味道。
　　过去轻轻拍了拍三人的床，三人都睡得有些迷糊。他也没有多喊，便放下书慢悠悠地出去了。
　　任教官吹了一楼的哨，便依法炮制上楼依次吹了上面几层楼的哨子，顿时整个宿舍楼都开始叮叮咚咚地响了起来。
　　德育处吴老师哈哈大笑，这样的场景是他预料到的。就在这时，看到寝室楼道的尽头，大概是110宿舍吧，一个穿着迷彩的身影从容地走了出来。
　　此时刚刚吹了哨的任教官下了楼，也恰好看到了易阳，嘴角撑起一丝玩味的笑容，冲着易阳喊了一声：“你，过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 意思意思
　　此时这栋楼里住的其实不止是住校生，还有通校生，也暂时被安排在学校宿舍里住校参加军训，便于统一管理，所以住宿楼显得十分喧闹。
　　“你叫什么名字？”
　　“易阳。”
　　整个宿舍楼随着任教官的哨声，已经忙碌起来。此时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十分钟的时间对于大家来说是实在是太短了。而在这样的环境中，易阳早早地将衣服换好了，从容地站在那里，就显得十分扎眼了。
　　任教官的个子比易阳要矮了不少，微微仰着头看他，说：“几点起来的？”
　　“天亮。”
　　“呵，还不错。”任教官拍了拍易阳的肩膀，“身高还不错，队列如果练的好的话，让你进国旗班。”
　　易阳想了想，没有回应。
　　是在权衡进国旗班到底有没有什么好处的事情。
　　对于真正的这个年龄的少年来说，能进国旗班自然要算是一件光荣的事情。但是易阳更愿意去关注一些现实的东西。从这个层面想，进国旗班更容易获得军训结束时的标兵之类的奖，但问题在于，哪怕获得了标兵，除了好听一点，其实也没什么意义……
　　想到这里，心情很平淡。
　　而任教官觉得面前的易阳大概是高兴坏了，不过还挺能沉得住气的，不由得更加高看了一眼，后面弄进国旗班……
　　军训的第一天，总是忙忙碌碌的。
　　有的快有的慢，所有人在楼下集合完成时，已经7点了。任教官看了看手表，铁青着脸，说：“今天，迟到了20分钟，才起床完毕！我今天，很生气！”
　　现场鸦雀无声。
　　一眼望过去，有的女生头发没有扎，有的男生穿错了袜子，而衣着更是五花八门，这个人的腰带提得老高，那个人的下摆没有扎进裤子……
　　易阳心底觉得好笑，毕竟只是高中生嘛，他也很好奇，任教官打算怎么收拾大家。毕竟都是祖国的花朵……虽然是过了花期的花朵，但打骂肯定是不行的。
　　让易阳意外的时，任教官并没有过分责备，只是开始有条不紊地组织带过来的教官们分班分排，随后按照排队列带开，各自整队，梳理队列，随后各自统一整理着装……没过多久，竟然就开始有了队列的雏形。
　　一切皆是学习。当所有学生都只是听从各自教官的指挥按部就班的时候，易阳却是默默观察着属于部队特有的人员组织方式，那种被捶打过成千上万次的口令、组织体系，简洁高效的组织，对于学生大概是没什么用的，但易阳觉得未来某一天未必没有用得上的一天，能够学习一下，肯定没什么错。
　　他们一班被分成了两个排，男生和女生比例均衡，男女生各一个。但在训练的时候，两个排是一起训练的，他们的教官叫汪川宁。
　　“啊！个子高的站前面！”
　　“啊！我叫汪川宁，接下来的时间，你们很荣幸，是我带你们。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八年退伍，我想有一些对部队了解的人已经知道了，我是二期士官。比你们大一点，但有限，私底下，我说的是私底下，可以叫我汪哥！我的风格就是，只要你们不给我拉稀，我就会给你们撑腰！但要是哪个家伙让我丢脸了，那对不起……”至于对不起什么，没有明说。
　　看了一眼其他排，大都情况雷同。
　　军训，便在这种颇为肃杀的氛围中开始了。
　　尽管已经是八月末，汉宁市气候依旧炎热。太阳晒久了的大地像一个锅炉，将烤热的空气歪歪扭扭地送起来，光线也随之变得扭曲。
　　而这只是第一天。
　　师大附中的学生大都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坚持下去，但既然是需要坚持的，就必然是痛苦的。
　　一开始是半个小时的军姿。不时有学生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理由退场了。校医们随时待命，操场旁边搭起了临时遮阳篷，准备好了藿香正气水、葡萄糖之类的药品，受不了的学生第一时间被送过去。
　　易阳站在那里，眼睛盯着前面看，视线却早就没了焦距。
　　在清河县，常常去二叔那里帮忙干些农活，尤其是摘花椒，一忙活就是一整天一整天的，太阳同样毒辣得要命，还伴有蚊虫叮咬、身体上的劳累。相比之下，站时间不长的军姿实在没有办法同痛苦两个字划上等号。
　　甚至可以放松地YY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时间就这么轻松地过了。
　　教官汪川宁是一个认真负责的人。在部队里，他向来就是以作风扎实为立身之本。这一次是首次接触学生军训这样的任务，虽然回到地方已经一年了，但是相比于任教官那样经验老道且一直在教导队带新兵的老教官，他在一些方面还显得……稚嫩。
　　而这种稚嫩最直观的体现就是……给新兵和新生的标准，他没有办法找到二者之间的平衡。
　　校长昨天在讲话的时候说了，要让新生们训有所成，养成军人吃苦耐劳不怕困难的优良作风，这句话他记得很牢，因为有标准，就很好把握。而任教官后面说的：“灵活一点，不要忘记了他们是学生……”这样的需要靠自己领悟的东西……有选择的忽略了。
　　所以，从后面往前面望去，在汪川宁的眼中全是毛病。
　　汪川宁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去，这里戳一下腰背直不直，那里拉一下手臂贴得紧不紧，口里同时不停……
　　“啊！腰背挺直！两脚分开约60度！60度！什么叫60度？你这是60度吗？！”
　　“啊！身体微向前倾！什么叫微向前倾？是不是要给大家找一个台阶试一试？前倾！这是为了防止大家晕倒的时候，后脑勺着地！而且前倾才会有一种向上拔的姿态，才精神！”
　　“啊！头要正！颈要直！你，脖子给我贴着领子！脖子前倾了，很丑的知道吗！”
　　汪川宁说话中气十足，气势威武，每一句话的开头都要加一个“啊！”字，大概是戳到了某些女生的笑点，忍不住嘻嘻嘻了起来。
　　“笑！笑什么笑！”
　　汪川宁走到队伍前面，表情严肃，“刚才谁在笑！”
　　顿时，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了。
　　汪川宁哼了一声：“笑！还有力气笑是吧？那就是训练还不到位！不承认没关系，刚才我听到至少有3个人在笑，每一个人加5分钟！”看了看表，“军姿时间延长到45分钟！”
　　顿时，队伍里又传出几声惊呼。
　　“再加5分钟！”汪川宁看了看时间，“50分钟！”
　　这下，所有人彻底傻眼了，也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了。
　　汪川宁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在队伍里游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虽然对于这一批高中生来说，军训是十分新奇的事情，尤其是男生，心里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点对军旅生涯的憧憬，也做好了一些非正式的心理准备，但是直到此刻，发现和自己想想中的东西不太一样……
　　所谓军事训练，在许多人的想象中，应该是枪啊、炮的，再不济也是手榴弹、各种电影里那种手势战术什么的，总而言之，应该和酷这个字划上等号才对。但是随着第一天军训的进行，这些美好的向往被一点一点地击碎了，就只有站着么……一点都不酷。
　　心中一些信仰的东西被磨碎了，就会很难受。体现在行动上，有一些人终于不再坚持了，能摸鱼就想办法摸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队伍里逐渐出现了体力不支的人，站得也不挺拔了，趁着汪川宁的视野移开，偷偷地动一动。当然，这些小动作都在汪川宁的掌握之中，心底暗笑，没有点破，虽然要强调作风的，但是还是知道，毕竟都是高一的新生，弦是要给他们紧紧的，但没必要那么猛。
　　就在这时，突然注意到了前面的两个人，汪川宁眼神微微一变，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男生里最高的是易阳，女生里最高的是王桑柠，两人站在最前面，此时在这个角度看上去十分显眼。
　　首先是被王桑柠给吸引了。
　　作为一个军人后代，王桑柠自小虽然不至于说是严格按照军人的标准要求自己的，但是小时候犯了错，她老爹就常常用站军姿这样的方式来惩罚，作为全区比武第一的“兵王”，标准还贼高，在如此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王桑柠，站军姿站得十分标准，身材高挑，但也不是一味的纤细，充满了运动的美感，此时竟然真有一股女兵的味道。
　　汪川宁饶有兴趣地瞧了瞧王桑柠，随后又看向易阳。
　　被易阳吸引，倒不是因为他的站姿多么标准。而是因为他的身高和体形很不错，这样的形象，哪怕放在真正的部队里，也能进国旗班了。不过以他的老辣，一眼就能看出来易阳看上去站得瓷实，其实心早就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外紧内松。
　　一直在两人面前晃来晃去，就是想看看他们两个能坚持多长时间。不过让人意外的是，无论是王桑柠还是易阳，目视前方，都没有一点坚持不下去的意思。
　　但是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王桑柠和易阳这样好的身体。尤其是太阳毒辣，就更显痛苦了。但是都吃了早餐，倒是没有出现中暑的迹象。汪川宁咧嘴笑起来：“有谁坚持不住了，打报告出列！”
　　没有一个人打报告。
　　易阳心里有些佩服起来了，至少在这一刻，对师大附中的学生有了一层更深的认识。大概了解，这一批的学生在身体素质上并不见得很好，但是在这种考验毅力的时刻，没有人退缩。
　　汪川宁哈哈大笑，“很好，看来大家的意志力都很不错，我看50分钟都站了，但是我认为男生和女生不能一视同仁！你们饭都要多吃二两呢，干脆所以男生就直接站到1个小时吧！”
　　女生解放了。
　　而男生们看向这个魔鬼教官的眼神都变了。
　　吐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终于在各种小动作、原地偷懒中，熬到了一个小时，并没有人倒下。汪川宁笑了笑，表情突然严肃，“听口令！原地踏步——走！”
　　听到这声粗犷口令，犹如天使之音，大家的脚早就站麻了，艰难地开始抬脚，叫苦不迭。
　　“好，先不要坐下。”
　　易阳正准备抬脚，汪川宁突然站在了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易阳。”
　　“是不是不服气？”汪川宁咧嘴笑道。
　　“呃，没有……”
　　汪川宁哼了一声，不屑道：“这还没有不服气？那可真是个孬种。”看向了所有男生：“我说，你们能不能有点血性？”
　　下面哄堂大笑。
　　有男生起哄：“教官，怎么才算有血性？”
　　“揍你一顿吗？”
　　汪川宁哈哈大笑：“就凭你们这帮小兔崽子？我站在这里让你们锤，你们都打不动我！知道什么叫硬气功吗？”随后指了指易阳，“你是身材最高大的了吧？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我站在这里，让你踹一脚，你敢吗？”
　　易阳听到这个请求，沉默了一阵，看了看汪川宁。
　　下面唯恐天下不乱的男生女生都开始起哄了。
　　“踹他！”
　　“踹他！”
　　“踹他！”
　　汪川宁有意想要在这帮小子面前露一手，继续挑衅易阳：“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易阳想了想，说：“我脚太酸了，这样吧……”指了指王桑柠，“女生已经休息了十分钟，她帮我踹好了……”
　　王桑柠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站了起来，有些懵逼地眨眨眼。
　　“她？不行……女的……”
　　“没事，意思意思就行了，我们学生怎么能踹教官呢……”
　　“那别说我没给你们报仇的机会……”
　　易阳笑了笑，对王桑柠说：“意思意思吧……”
　　王桑柠仔细看看易阳的眼神：“意思意思啊……”
　　随后汪川宁扎好马步，摆好了架势，“小姑娘，来吧！”待会儿给她弹回去，吓这帮小子们一跳……
　　王桑柠有些羞涩地站在了汪川宁面前。
　　下一刻，突然脚步生莲，转胯，扭腰，凌空侧踹——
　　这个，不对，什么情况……汪川宁脑子里刚刚生出这些思绪，已经晚了。
　　于是在坐的众人有幸看到了教官飞出去的场景。
　　真的是……意思意思哦。
　　易阳想。
　　随后想……
　　王桑柠的腿真长啊。


第一百九十章 军训升级
　　军训开始后，大家由一开始的兴奋变成了熬。一旦成了熬，就特别慢，且特别难熬。在十分痛苦的氛围中，过去了几天时间。
　　军训的过程中，自然也是逐渐将一些东西摸熟悉了。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熟悉学习的环境即为获得归属感的开始，每日在叫苦不迭的军训生活中，一点一点地成为了这所学校的一份子，甚至将来校史的一部分。
　　而在他们毕业之前，暂时还意识不到这一点。
　　午休时间，易阳并没有回寝室睡，此时正坐在操场旁边的花坛边上发呆。
　　绝大多数学生在回顾自己刚刚过去的一个阶段学习生活时，大抵会觉得自己愚蠢。尤其是想到某些说错话的场景，做错事的场景，就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这些还是好的，更有一部分人，在前一个阶段，人际关系比较糟糕，或者给同学留下过一些让人无语的印象，往往在假期里痛定思痛，决心重新做人……咳，给新朋友们一个新的印象。
　　比如，刚刚进入高中的，曾经在初中如果干了一些蠢事，给人留下了愚蠢的印象，就会分外珍惜升学这种将生活环境完全打碎重来的机会……从某种意义上说，真的是重新做人的机会。
　　易阳有理由相信，大多人是期望给新的同学一个好的印象的。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语句是真理，一段时间以后，掩饰的本性还是不免露出来了。
　　比如他们寝室那几个二货，一开始的时候都努力营造出一种很正经很大方很好的形象，甚至连易阳都被欺骗了，但是这种虚假的形象甚至连一周都没能撑过去，就纷纷暴露本性了。
　　王杰从昨天开始，每天早上都会尝试沾点水给自己弄一个中分发型，然而师大附中不允许留长头发，于是他的发型显得不伦不类……然而这家伙完全无法意识到这一点，更牛逼的是李茂鑫在一旁十分真诚的说，很帅，真的很帅……
　　这么看来，王杰的傻气的确是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的透彻。
　　李茂鑫暂时来看比较正常，但是有一点让人特别无语……他不爱吃蔬菜，每次吃饭的时候一定是全荤，甚至米饭都不愿意多打。易阳觉得每天他中午免费汤里的那几朵葱花，就是李茂鑫一整天的素菜量了。
　　而不吃素菜造成的结果是相当恐怖的。他上厕所的频率最低，三天上一次厕所，一次厕所臭三天……上次的生化武器爆发后，甚至连对面寝室的人都忍不住打开窗户了……那时候易阳觉得公共卫生间也挺好的。所有人都开始劝他吃点蔬菜，不仅为了自己，也为了大家啊……
　　而此时易阳出来的原因是，李茂鑫又上厕所了……
　　摇了摇头，易阳觉得有些好笑，这种高中生小孩子的小状况，倒是挺真实的。
　　除了王杰他们两人，周想身上也发生了一些尴尬的事情。他们第一晚住校的时候，王杰和李茂鑫谈论关于为爱鼓掌的骚话，问了一句周想怎么看，他十分正经地表示自己不看……随后昨天，手机不小心从上铺掉了下去，扯断了耳机线……正在播放的视频里，传出了不可名状的声音，在黑暗的环境中分外明显。
　　易阳相信，如果那时开着灯的话，周想的脸一定是番茄色的。
　　哈，还真他妈是一群有趣的室友啊……
　　易阳不自觉地笑了笑，然后听到了一声：“你在笑什么？”
　　这个音色，是王桑柠了。
　　“没笑啊……”
　　“呃……”
　　王桑柠在易阳的旁边坐下了。此时她穿着一套篮球球衣，是公牛队的1号，芝加哥是绽放的玫瑰。她也是玫瑰，娇艳且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午休时间嘛，可以穿得随意一点。
　　看到王桑柠，自然而然就会想到军训第一天，给汪川宁教官的“意思意思”了。
　　那一脚从物理的角度上说，伤害并不能算特别大。毕竟，汪教官全身肌肉紧绷，“硬气功”加持，整个人可以看做是一个整体，一脚侧踹，脚底着力，他受到的单位压强并不算大……如果那一脚没把人踹动，那大概是力道打透进去了，反而伤害大。
　　但是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大家看到的，都是汪川宁被一个高一的女生……一脚踹飞了。
　　原本汪川宁只是想愉快地装个逼，没想到遇到王桑柠这么一个练家子……后来在一片欢笑声中，颇为丢脸地收场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件事迅速地在教官群体以及其他班排中传播起来了，汪川宁自然是免不了被其他教官一番调侃。而学生们东传西传，也逐渐听说了一排有一个女生……一脚踹飞教官的奇闻。
　　王桑柠也被人问过几次，她只是红着脸说……没有的事，是教官假装的嘛……
　　后来大家也觉得有道理，没理由一个女孩子……尤其这样一个温温柔柔，还会脸红的女生有那么大的力气嘛，于是汪川宁什么事都没有做，风评逐渐扭转了……这倒是始料未及的。
　　当然，在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汪教官并不知道易阳认识王桑柠，否则这大抵会成为他腹黑的一个证据了。事后汪川宁自然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就记恨王桑柠什么的，反而是那一脚激起了他的兴趣，操课的间隔，了解了一下，得知王桑柠的父亲竟然是某部的比武第一，顿时肃然起敬。
　　当然，关于这件事，易阳后来也跟王桑柠聊过的，问她为什么那一脚那么狠……
　　王桑柠颇为不好意思地说，不那样显得……不尊重教官啊。
　　易阳不由得对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耿直girl啊。
　　不过这一次的军训除了第一天比较辛苦，后来的两天下起了雨，教官带领着所有人在寝室叠被子整理内务，称之为“内务操课”，倒是轻松了两天。随后的几天时间虽然不下雨了，但是都是阴天，说是特别痛苦也不至于……站站军姿，练一练队列，时间也就过去了。
　　今天上午出了一会儿太阳，此时又被乌云遮住了。天空中，一团一团的云朵，像是蓝莓汁染过的棉花糖，一阵微风吹过，王桑柠站了起来，目光盯着脚，提胯抬脚，定住了……
　　易阳饶有兴趣地看看王桑柠，她穿着球衣，只有膝盖以下的小腿露在空气中，脚尖和小退在一条线上，说明她的脚踝十分柔韧，直挺挺地立住，一脸认真。
　　“小八，你中午怎么也不休息？”王小八，已经叫得很顺嘴了。
　　“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你呢？”
　　“我，我也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易阳可不会说是因为寝室里某个扑街拉的屎太臭了。这样的话在寝室内部可以开开玩笑，但是一个成熟的人不会拿到外面作为谈资来说的。
　　“哦……我想加练一下正步。”
　　“加练正步？你都走得很标准了，还要加练啊？”
　　“想进国旗班。”
　　“肯定能进。”
　　“就是因为能进，所以更要好好练啊。”
　　王桑柠立得有些累了，轻轻放下脚，活动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番易阳，说：“不过……你为什么要拒绝进国旗班啊？”
　　昨天任总教官将一些身高体形不错的学生叫去选国旗班了。易阳心头对军训这件事并不怎么上心，国旗班这种地方，能躲就躲吧，没什么功利上的意义。当然，真实想法不好表露，恰好候选人多了一个，多出来的那个十分想进……于是主动且大度地将机会让出去了，赢得了一片掌声。
　　“呃……为了让人家进去嘛，我就牺牲一下了。”
　　“不信。你是不想进才对。”王桑柠笑了笑。
　　“平白无故污人清白。”易阳瘪了瘪嘴。
　　“嘻……”王桑柠笑了笑，继续练正步了，随后目光坚定地看向了前方。易阳也不打扰她，看了一会儿，就把目光看向其他地方继续发呆。
　　都很专注，便很默契地没有打扰对方。
　　……
　　易阳从一开始就没有将军训这件事看得多么重要，在他看来，这件事的确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当然，不止他一个人有类似的想法。某一天训练得强度有些大了，周想身体有些吃不住，在寝室里吐槽说军训没什么意义，而李茂鑫觉得不对，两人便友好地辩论了一下……
　　一直以来，李茂鑫都是王杰的意见领袖，所以态度相当强硬，两人的辩论自然有一些升级了……
　　“那你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能让人懂得吃苦耐劳！”
　　“切，这能有学习苦？能吃学习苦的人，还需要军训来磨练吃苦的能力？”
　　“你……”
　　让李茂鑫有些无语，的确是没有办法证明军训有好处，但是这种时候又不愿意认输，便说：“那你说，既然没有用，学校为什么要搞？而且是全国都在搞！”
　　易阳看着他们两个的辩论，觉得十分欢乐，还真是未成年的小孩子，因为这点屁事都能争起来。不过继续让他们吵下去，不利于团结。这件事上他自然是有立场的，但笑了笑，却说：“军训吧，也不能说没有用，还是有一点用的……”
　　大家将看向他。
　　“至少啊，军训能让我们这种高中生学会看人的眼色嘛。教官们都是为了应付咱们的领导，所以啊，没领导到时候，站着蹲着放松一点，教官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有情况的时候，就要打起精神……我不是教你们怎么偷懒啊……”
　　李茂鑫听了易阳的话感觉有些怪怪的，不还是说军训没什么卵用吗？但总归没有和周想辩论时那么郁闷了……这就是情商。
　　当然，还有一段话易阳是没有说出来的，在他看来，军训的目的只有一个，培养和强化你的服从意识，最终目的是维稳。在清河县那样的小地方，这一点很重要，因为他们需要稳定和听话的学生，但是在师大附中这样顶尖高中里，学生都不缺自觉性，军训自然就显得鸡肋了。
　　但是很快易阳就发现他想错了。
　　对于普通的学校来说，军训时练练队列，唱军歌，的确是为了锻炼学生的服从性的。也正如易阳想的那样，所谓的服从行和稳定性，对于师大附中来说是不那么必需的玩意儿。
　　但师大附中从来没有打算将培养学生的服从性作为军训的目的。
　　第五天，接到了通知……后面会有四天时间去汉宁市附近的一个野外训练基地进行为期四天的军事科目训练，最后一天再回学校进行总结大会。
　　然后一些消息传了出来，关于四天在基地训练科目的。据说，会有一天的基地训练，两天野外生存训练，一天实弹打靶。而前期在学校里的学习，是为了培养学生们基础的令行而动的素养，给后面的野外训练打下基础。
　　自然，这个消息是十分让人振奋的，前五天的训练不能说让身体多么辛苦，但是足够枯燥，对于这个岁数的高中生来说，挺折磨人的。各组教官通知后，大多寝室一扫此前的疲惫……兴奋起来了。
　　易阳也觉得有意思起来了，当然，跟着一群高中生过什么野外生存训练，也不能报太高的期望，肯定是要在安全的框架里进行的，而在安全的基础上，趣味性就会降低一些了嘛……但还是挺期待的，军训结束后，就要开始真正意义上的高中学习生活了……苦日子。在此之前，算是学校组织的放松和过度吧。
　　在出发之前，要进行分组。
　　一个女生寝室和一个男生寝室组成一个班，八个人。任何的生存训练都会以班的形式组织进行。在野外，男生毫无疑问会比女生有优势一些，所以需要男生和女生合作来做这件事，对女生会公平一些……当然，男生是相当乐意的。
　　分班是以抽签的形式进行的，每一个寝室派一个代表出来。易阳他们寝室，几人一番商量，最终决定派出他。
　　而在队列的某个角落，王桑柠的几个室友叽叽喳喳……
　　“加油啊，抽个好签！”
　　“争取抽到易阳那个帅哥的签……”
　　王桑柠倒是没有一定要抽到谁的想法，但还是瞧了一眼那边的易阳。
　　抽签的形式很简单，汪川宁准备了一组数字签，男生先抽一次，记住自己的号码，然后交还回来，女生再抽一次，抽到相同号码的组成一个班。
　　易阳抽到了数字6。
　　大约十分钟后，王桑柠拿着6号的纸签回去了。
　　“哇！桑柠，你真的抽到了！厉害啊……”
　　“运气太好了吧……”
　　“我觉得冥冥中有一股力量，你应该跟他在一起……”
　　王桑柠摇了摇头，指了指那边的汪川宁，说：“他塞给我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度假（上）
　　车子下了高速，又在距离汉宁市几十公里的野外郊区小路上行驶了一阵。尽管距离汉宁市这样的国际化大都市那么近，但是城乡结合部依旧是城乡结合部，从车窗外往外望去，并不能感受到大都市对这里的辐射效应。
　　落后。
　　路逐渐变窄了，甚至在某一段成了土路。许多学生好奇地向外四处张望。易阳扫了两眼，便靠在车座上眯起了眼睛……对于他来说，类似的景物实在是没有看头的东西。
　　车子从学校出来大约行驶了两个小时，终于踩了刹车，惯性让易阳从小憩中醒来。
　　许多人都在车上睡着了，此时醒来都显得迷糊。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睡得安稳，比如王杰。他这辈子最讨厌出远门，尤其是坐车的远门……刚才一路过来，晕车，吐了一路，塑料口袋都装满了。此时下了车，脸色苍白，早上起来弄的发型被帽子压趴了也无力去整理。
　　随后教官们开始整队，讲了一些规矩，介绍了一下状况。
　　这里是某个部队的生产基地，同时也是他们的野外生存训练中心。占地三千多亩，大约一个普通高校的面积，有营房、靶场、队列训练场地，以及一块两千亩专门用来模拟野外生存的区域。
　　原本他们的训练应该是从第一天起便在这里进行的。但据说一开始没有协调下来，当时这里还有一支驻训部队，只能延后，才改为了学校。此时刚刚送走驻训部队，他们这帮童子军便马不停蹄地赶来进驻了。
　　这块区域是全封闭式的，基地里自然也是有现役军人驻守的。开训前任教官语气颇为严肃地提了一些要求，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种种种种。都进行了几天的军训，听令景从的意识也算是锻炼出来了，而且环境不同了，大都比较紧张，此时教官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班主任和学校的一众负责领导也是全程跟训的。易阳站在车队旁，瞧了一眼搭乘老师的那辆车，老师们也穿着迷彩服，但一个个身材走样，显得滑稽，此时天气并不凉快，有几个体形肥胖的老师擦汗的动作就没有停过。
　　易阳心里是有一些佩服的。在这种环境组织军训，实际上对于学校领导层来说是莫大的考验，需要投入极大的勇气……高中生不比大学生，毕竟各方面都没有发育成熟，组织这么多人来搞这种带有一定危险性的活动，一旦出一点点安全上的小问题，都是不得了的事情。说到底，是学校自己给自己找的枷锁。
　　普通学校，往往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在保证安全的基础上，练练队列完成任务了事了。任何一个敢于将学生拉到军营里，体验正真意义上的军营生活的学校，都是极有魄力和实干创新精神的。
　　不由得又想起了学校的校训：立志、实干。以及那一句对这所学校的描述：省内唯二的大学式高中。
　　尤其是大学式高中，此时开始有一点点理解到为什么有底气这样宣传了。
　　这一次的军训，让他对这所学校所秉持的东西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接下来的任务是分班，分寝室，领取背囊，打扰卫生，铺床……一个教官要照看一个排的学生，自然是有些不太现实的，期间驻地的现役军人过来帮忙，一个个寝室才像模像样地整理出来了。
　　王杰的床铺是易阳帮忙理的，毕竟他是快要将自己的胆汁都吐出来的人才，的确是没有力气去整理了。
　　易阳当然是没有什么介意的，和这帮高中小朋友不同，无论前世还是这一世，很多时候都是一个人住的。他虽然比较混，但是平时也比较讲究卫生，捯饬自己，所以根本不用现役的兵哥哥过来帮忙，自己就三下五除二地动起手，不仅麻利地将两张床铺给整理好了，还拿了笤帚开始打扫卫生间和阳台。
　　李茂鑫看到易阳在动，便想要偷个懒，装作没有看到，往自己的床上一躺。王杰又是要死不活的，周想看到了，皱起眉头说：“我们也去帮一帮易阳吧……”
　　“哎呀，没什么可打扫的。”
　　毕竟是部队驻训过的，走的时候也是打扫过一遍了，自然也没什么可打扫的，只是有一点灰尘，扫扫就完了。
　　但是周想看到李茂鑫和王杰都不动，心里面就有些不太痛快。随后李茂鑫一句：“你怎么不去帮帮易阳？”更是让他的郁闷多了几分。
　　他们几人的小矛盾自然被易阳尽收眼底，不过他更多的是以一种前辈看晚辈的心态来看他们的，并没有打算去说什么。要解决矛盾吧，矛盾没有激化到某个程度，强行插进去反而不太好。
　　除了住宿条件以外，基地的食堂也不如学校，倒不是基地的伙食不好，毕竟再怎么说也是顿顿肉菜，量还管够。但是师大附中作为省内最好的几所高中，食宿条件放眼全国也是一流的，这么一对比，就有差距了。吃过了午饭，稍微休整了一下，便马不停蹄地开始了下午的野外生存授课。
　　是室内的知识理论授课，讲的内容多半是野外生存的原则，植物的识别，以及一些工具的使用方式，内容翔实，但是有多少人能听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随后的第二天，按照此前的安排，野外生存实践正式开始了，既是实践训练也是考核。发了一套装备，打火镁棒、军用多功能铁锹等等……以及两顶能够容纳几个人的小帐篷。
　　而这一次的任务目标很简单，在给定的野外区域待两个白天和一个夜晚。期间只能利用给定的物资。当然，每一个班都有一个报警器，如果发生意外或者想要放弃的，可以正常退出。期间还有教官巡视，当然不会提供任何的帮助，只是为了在最大限度内保证学生们不出意外。
　　分组散开的时候，大家的表情还是十分兴奋的。毫无疑问，对于这些同学来说，这是一次十分新奇的生活。将所有物资拿到手了，他们1班的八个人聚在一起，第一反应自然都是摸一摸试一试那些军用物品……
　　“哇，这个就是特种兵用的那种打火镁棒了吧？不害怕水，比打火机靠谱多了。”女生刮了刮镁棒，打起火花，吓了一跳。
　　“两顶帐篷，应该是男生女生分开的意思。”
　　“这个铁锹好流弊！竟然有这么多功能，变形……咦，这个地方还可以拆下来，里面还有一把小刀！”
　　易阳看着他们东摸西摸，叽叽喳喳，也不掺和，眯着眼睛望这一大片区域。
　　两千多亩的野外生存区域，中间是一块凸起的小山包，有模拟的小树林、池塘，各种植物，还放养了不少类似兔子、跑山鸡之类会奔跑的食物。模拟了各种野外生存的场景，尽管相比真正的野外生存是简单模式，但的确能够很大限度地训练这方面的能力……当然，那是针对真正的部队说的，毕竟人家在里面一待就是几周，且没有口粮，全靠自己，还是很有训练意义的。
　　而他们这种只能说是体验一下了。
　　易阳回想起此前教官讲解的有关这片区域的信息，心里默默盘算着的，可不是如何顺利度过这次任务，而是如何舒服地度过。
　　易阳的心态是把这次体验当成度假放松了。既然如此，重点就是舒服。
　　而此时其他人也总算是将有限的装备摸了个遍，兴趣渐弱，此时终于想起正事来，和王桑柠一个寝室的徐晓芬问：“咱们接下来该干什么呢？”
　　李茂鑫想要表现，接过话茬，一通分析，随后有女生提出了质疑，随后每个人纷纷发表意见，场面就变得热闹起来了。
　　易阳在一旁听得有些好笑。不能否认能进师大附中的学生都是极为优秀的，但无论怎么说，也不过是初中刚刚毕业没多久的少年，做做题可以，想法也是有的，但是缺少实践，提出来的东西明显是没有什么操作性的，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条理的瞎想。
　　易阳清了清嗓子，说：“听我说吧。”
　　一时间，都有些沉默下来，大家都望向了易阳。
　　周想倒是乐意听易阳指挥，而王杰没什么主见，很多时候都是听李茂鑫讲什么就是什么的。他也没什么意见。但是李茂鑫想法很多，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其他人，尤其是长的最好看的王桑柠开口说话了：“没问题，你是班长，我们都听你的。”才跟着说：“我没意见。”
　　易阳当然不指望一句话就能让这帮刚刚过青春叛逆期的家伙就听自己安排了。他笑了笑：“我来提建议，大家思考这么干行不行的问题，一个人的想法毕竟是有限的嘛，商量着来，发挥大家的特长嘛……”
　　“首先，我们要先盘点清楚我们的装备，判断出我们到底能做什么，然后才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干，这个大家就一起弄好了。”
　　高中新生，这种岁数的少年做事，第一个大问题是把握不了方向和原则性的东西。这种时候有人提出来方向，就会有一种破开迷雾的感觉，大家觉得有道理，于是将所有装备放好。
　　随后，易阳开始一样一样地分析起来：“八袋自热军粮，其实这个是保底用的，一人一袋，一袋如果省着吃，要说硬抗到明天中午考核结束，也不是不可能，但我希望我们能过得舒服一点，不追求那种极端的方式，这个先放一放。”
　　“两把多功能军用铁锹，这个作用很多……”
　　“打火棒，这个很关键，能不能生火全靠这东西。”
　　“两顶帐篷，这顶帐篷的材质倒是挺薄的，不重。”
　　顿了顿，易阳说：“其实野外生存是很简单的，我们要做的事情不过是两件，一个是解决吃饭，一个是解决睡觉。当然，两件事分开来说还有一些细节……咱们一件一件地说。”
　　“首先是住，要选一个合适的地方扎营，因为有帐篷嘛，就简单多了，山包上面肯定不行，地势不便于放帐篷。当然，在高地上也是合理的，但我们不用追求军事标准的扎营，反正只住一晚。池塘旁边的那一大片空地吧，如果大家不同意的话，还有那边那片草地，优点是晚上不会像池塘那边一样潮湿，缺点是首先要清理出一片空地，工作量大了一些……”
　　易阳说话语速十分缓慢，每一句话都没有用到指使的措辞或者严厉的语气，只是平静地诉说，将应该有的选择列出来，然后一点一点地分析优劣，最终由大家一起决策，面上看起来民主。
　　这个过程中，易阳不动声色地加入一些自己的倾向进去，以他们的段位，还意识不到。他们都没有察觉，在顺着易阳的思路发表意见。表面上，大家是在讨论，其实被易阳拿捏得死死的，便很难出格。如此从容不迫地主导着计划，最终按照他的意志落实了。
　　随后一些关键的地方确定下来，易阳又用相同的方法分配每个人行动起来。
　　“扎帐篷最好分成这么几部分，分开来做，挖排水渠，扎营，清理附近的杂草，然后我们还需要有人去找一些可以烧火的木头来……大家可以选一选，什么事情是自己擅长的。”
　　王桑柠默默地望着易阳，至此对他的认识更清楚了。此前表姐描述过易阳，其中有一句话是，那小子很成熟，领导你们一群小孩子没啥问题。
　　此时有一些明白表姐为什么这么说了。
　　易阳的说话语气很稳，很从容，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就像成年人一样，而你很难说清楚那种力量的来源。一件件分工，其实都不复杂，要说他们真想不到，也未必。但是每一个人大概只能想到一个点的东西，而易阳做的事情是从整件事的轮廓上入手，事情的脉络清楚了，不知不觉这件事就变得简单起来了。而这个过程，不仔细琢磨，还察觉不了。
　　随后大家各自选了自己擅长的事情，忙碌起来。当然，最有技术性的事情和最费体力却没有技术性的工作放在了最后分配。分别是生火和挖排水渠。这里的生火不比在农家，只有一根打火镁棒，别的什么都没有，用这玩意儿将火打着都是一件十分考验人的事。
　　易阳看向了王杰，问他选哪个。
　　王杰犹豫了一下，挖渠没什么技术难度，但是累。他想了想，“生火吧……”
　　易阳将镁制的打火棒交给王杰，说：“来，拿着，这样，用这一截刮这一截，对，有火花出来了对吧……嗯，加油，用这个火星子点火。”
　　随后易阳装模作样地拿起了军用铁锹，挖了起来。果然没多久，王杰就不好意思地过来了。镁棒生火比用打火机可要麻烦多了，他用几个女生捡来的干柴铺底，弄了半天都没什么进展，手还酸的不行。
　　“我……我想了一下，你是班长，挖渠这种体力活，还是我们干吧。”
　　易阳心里偷笑，装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这样啊……女生那边的帐篷，也要挖哦。”
　　“呃……好。”
　　“至少挖二十厘米以上。”
　　“呃……好。”
　　易阳便愉快地将铁锹交给了王杰，同时不忘教他：“对了，先刨后挖……这样，再这样，就变形成铁刨子了，多功能的哦。”
　　王杰望着基本上没有动过的土地，幽幽一叹。
　　易阳在他心中实在的印象，似乎要打一个问号了。
　　易阳拿了镁棒，用多功能铁锹自带的小刀刮了许多木屑出来，作为引火材料，随后轻轻刮了两下镁棒，在几人震惊的目光中，木屑起了烟，吹了吹，再放上一点干草，着了起来。
　　很快，火堆就有了。
　　大家都欢呼起来，王杰朝人群望了望，徐晓芬说：“不要偷懒哦！”
　　王杰又是幽幽一叹。
　　很快，大家就在池塘边的一块空地上将两个小帐篷搭建起来了，因为生了火，甚至附近的潮气都没驱散了不少。
　　住的地方落实了，大家的心情都很振奋，随后将背囊里的被子放进去，躺了躺，生理上的体验自然不可能比睡床好，但心理上的体绝对远超五星级酒店。
　　当然，如果仅仅是睡得舒服，对易阳来说是不够的。此时还没有到中午，因为一上午的忙碌，大家都有些饿了。此时便开始面临第一个难题，那一袋自热军粮，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有人刚刚提出来，“我们中午吃什么啊？”便已经闻到了一股香味，大家顺着味道望了过去，只见王桑柠蹲在角落里……注意到大家的目光，一脸懵逼地抬起了头：“怎么啦……”
　　王桑柠的那一袋军粮已经热好了，香味四溢。
　　这下大家都坐不住了，也都纷纷放下了手里的活，准备去动各自的口粮了，只有李茂鑫忍不住问：“现在就把这个吃完了，后面怎么办啊……”
　　“今朝有饭今朝饱吧……”
　　“不行就退出……”
　　“反正我快要饿死了。”
　　“对对对，不管啦！”
　　“那就吃吧。”
　　易阳笑而不语。
　　随后看了看池塘，又望向那边的小山包。


第一百九十二章 度假（下）
　　“易阳，你听到肚子叫的声音了吗？”
　　“嗯，听到了。”
　　“是你的不？”
　　“不是。”
　　“哦，那应该是我的在叫了。”王桑柠说。
　　“……”
　　在这个时刻，他们这一个班已经完成了该做的头等大事：有一个安稳的营地，男生和女生分别在各自的帐篷里铺好了褥子，面朝池塘，旁边还有燃烧着的篝火。每一个人都很满足，他们还刚刚吃过了午饭，军粮不过是吃一个稀奇罢了，味道不算特别好，但是吃得很香甜。
　　累了躺，饿了吃，人生最美妙的三件事之二。
　　吃饱喝足，此时另外三个女生和另外三个男生各自钻进了帐篷里小憩。此时还是阴天，临近秋天的气候，高高的云层像少女的裙摆一样柔软。
　　易阳没有进去，王桑柠也没有进去，两人都坐在池塘边的大石头上。
　　王桑柠默默叹了口气：“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呐？”
　　吃饭的问题。
　　易阳的目光却是望向了王桑柠的胸口……随后指了指：“那个给我一下。”
　　王桑柠一愣，低头一看，是胸口别着的团徽。
　　“这个？你要这个……”取下来交给易阳。
　　易阳笑了笑，“想吃烤鱼吗？”
　　……
　　王桑柠默默地看着易阳用一根扎帐篷用的PE绳上抽下来一根线，也就一两米长，又将团徽上的别针取下来，将针的那部分捋下来，放在火上烤了烤，弯成一个鱼钩的形状，随后拿那一段PE材质的细线穿起来，就成了一个鱼钩。
　　王桑柠有些惊讶，问：“钓鱼吗？”
　　易阳笑了笑，然后拿着铲子锄地，挖了几下，下层的土地变得湿润，果然被他找到了几截蠕动的蚯蚓。一面说：“刚才看到这一片的水塘里都有鱼，大概是基地专门养的。可以试一试，看能不能钓上来，但是不仅仅有鱼，那片小山包里，还有不少兔子啊，鸡的，待会儿我们再去做一点陷阱，放在一些它们可能出没的地方……”
　　“能抓住吗？”
　　“这个就不知道了。如果抓住了，今天晚上就可以打打牙祭了，可以烤鱼烤兔子什么的，如果抓不住……实在饿极了，咱们就退出好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王桑柠兴奋起来，烤鱼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让人振奋了。随后易阳又拆了一截PE线，制作了两个绳节陷阱，她不会这些事情，在一旁睁着大眼睛看。等东西做好了，两人对帐篷里的另外几人打了一声招呼，朝着小山包去了。
　　……
　　就在易阳他们这一组一切进展顺利的时候，任总教官却在伤脑筋。
　　让这些半大不小的学生来参加这种野外生存训练，他是持反对意见的，但是校方提了需求，并且还对接协调了这么大一个基地来办这件事，他们做教官的当然就只能配合了。
　　而反对的原因，一方面是担心安全。战线拉得太长，万一发生一些不可控的状况，会是相当麻烦的事情。另一方面，只是进行了一个下午的理论讲解，实在是没有办法指望这些学生能掌握到多少野外生存的知识。
　　刚才巡视的结果也是印证了一些想法的。
　　总得来说，高中生的确已经有一定自主解决问题的能力了，基本上都能将帐篷搭起来。那个帐篷不是行军帐篷，而是一种民用的休闲野营帐篷，相对来说轻便，照着图纸，的确是没什么问题。
　　一些学生还十分有想法地利用树干、树枝以及附近的杂草，弄了荫蔽性很强的营地……虽然没什么用，但的确是称得上惊艳了。而大多数学生都是按部就班地，找了一出平地，老老实实地扎营。期间当然发生了一些小状况，比如生火的时候弄得烟熏火燎，比如有一组学生将帐篷里外层搞反了，一直没有找到门路……但总得来说，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互相配合，也逐渐有了默契，一组组欢声笑语，叽叽喳喳，既锻练了动手能力，也锻炼了沟通能力。
　　从这个层面上说，是有意义的。
　　任教官头疼的事情是吃的问题。
　　搭帐篷、弄营地，毕竟是简单模式，对于高中生来说相当简单。但是要在野外环境里弄到食物，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他刚才转了一圈，大多数班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如何分配军粮上的。没有办法开源，那就节流吧！这个思路不能说不对，毕竟有多大的能力就办多少事情，能够看得出来他们很期望完成这一次的训练任务。
　　但是方向错了啊……要想办法开源啊。
　　有一些班就比较让人欣慰，偶尔有那么几个来自农村的学生，能够认出来一些野菜，用多功能铲子当锅，炒一炒，或者用饭盒煮个汤什么的，很不错。附近也有一些果树，找到也能吃，但是毕竟只有少数学生尝试了。看得出来，昨天下午理论讲解时说过的野外哪些东西能吃，并没有对眼前的局面产生明显的改观。
　　大多数孩子是要饿肚子的。
　　这是让任教官有些难过的事情。在巡视的过程中，也是提示了一些孩子，但是他们毕竟缺少这一方面的实践经验，有限的提示，改变不了实质性的东西。
　　但是目前为止，没有哪一个班打报告退出。这是让人惊讶的，原本以为这种好学校的学生，往往是家里娇生惯养出来的，饿一饿肚子，就坚持不住了，转念想了想，这些孩子能吃得下读书的苦，眼下的苦还真不能算苦。
　　的确，正如任教官想的那样，虽然有一些学生接下来不得不饿一饿肚子了，但是大家的心情都很好，这样的野外生存训练是十分难得的经历，有的班八个人分食两份军粮，省着吃，虽然每个人吃不到多少，却异常香甜。
　　总得来说，氛围是轻松愉快的。
　　只是这种情绪，随着天色渐暗，逐渐被稀释了。当天色暗下来以后，尤其是一些女孩子还是受不了。帐篷里有简易的照明设备，但周遭漆黑一片的环境，仿佛要将所有他们嵌进黑暗里……这不是仅仅能靠吃苦的精神可以克服的。于是傍晚十分，有一些学生打报告退出了。
　　规定是一个班里，只要有一个人退出，那么所有人都要跟着退出。
　　这当然也意味着他们跟优秀无缘了。
　　有一些女生觉得自己连累了队友，哭得稀里哗啦，队友或安慰，或不痛快地叹一口气……
　　随着暮色将晚，基地里静了下来。
　　只是这并不能让任教官以及一众学校老师放心下来。晚上以后，反而要加强巡视，绷紧神经。
　　任教官和同行的吴主任拿着一个大电筒，就着月光挨着巡视过去。白天的时候已经标记了每一个班帐篷的位置，教官们各自划定了区域巡视，而他和吴主任总揽全局，不全部过一遍是不放心的。
　　这一晚上别想睡觉了。
　　“让学生们搞一次野外求生，锻炼的却是你们老师啊。”任教官调侃道。
　　走得累了，吴主任擦了擦额头的汗，摇摇头说：“可不是吗。”
　　“我说你们这是图个啥呢。”
　　吴主任嘿嘿笑了两声，一些关于教育上的事情吧，他还真不好跟任教官解释，想了想问了一句：“任教官，您觉得咱们这个军训的意义是啥呢？”
　　“意义嘛……”任教官眼珠子转了转，有些话却不方便说了，不太正能量。
　　吴主任却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其实吧，师大附中真的没必要搞这种军训，因为这些孩子们，能在军训里得到的东西，我想他们在更早一点的时间里，就已经拥有了。”
　　“比如，自律，坚持……”月光洒在吴主任的脸上，他沉静地说：“这些孩子，是全省优中选优进来的，他们会缺自律吗？至少大部分是不缺的。”
　　“然后是服从性……我们思考过，军训的时候能够锻炼一部分服从意识出来，但说起来不怕笑话，这些小子已经会想事情了，虽然还不那么成熟……但是他们能够区分必要的服从和无意义的强迫，他们认定的事情，心底认为不该服从的，我们只能引导……”
　　任教官一时间有些无语，说：“那这个军训……”
　　“一方面，让他们了解这一所学校。当然，不是说搞一个这种别出心裁的军训，就能够看到我们这个学校的轮廓了，但至少能看到一方面，将来他们待久了，学校方方面面的东西，会逐渐勾勒出他们对这所学校的印象。另一方面……”任教官笑了笑，“我们希望让他们一进入这所学校，就有一段称得上美妙的回忆，进而让他们爱上这所学校。这很重要，无比重要。”
　　“有一天他们毕业了，回想起这所学校，我们希望他们是面带微笑的，会说，啊，这是他们的母校，是他们的青春。在这一点上，我们做的比一中好。”
　　任教官愣了愣，摇摇头：“你说话太文艺了……说白了，就是把这帮小子抓过来度个假。”
　　“哈哈……”
　　“你们学校真舍得花钱。”
　　“嘿……”
　　“不过也不怎么厚道，既然这样，为啥要让这些孩子们饿肚子？”
　　“人生嘛，总不能太一帆风顺，否则将来回忆起来没滋没味。你想，许多年后，他们回想起几个人围在营地旁边，分食一小包军粮，那是不是青春？如果我当年的学校有这个条件，我爱它一辈子。”
　　“哈哈哈哈……”
　　一面说着，一面巡视了一些营地。
　　好在今天没有下雨，而且夜晚的野外气温适宜，为这一次的训练营造了不错的条件。一路上走过去，大多数帐篷里的灯亮着，没有什么意外。帐篷里传出来叽叽喳喳的谈话声，能够感受到他们的状态不错。
　　逐渐两人有些紧张的心情都放松下来了。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又走了一段路，突然两人被惊呆了……
　　不远处突兀地出现了火光，在黑暗中跳动着。两人相视一眼，迅速走了过去……走近看清情况后，两人都沉默下来，久久无语。
　　水塘旁边的一块空地上，捡来的干柴在燃烧时发出哔哔啵啵的爆裂声，火苗升腾，大家围坐在一起……烤鱼吃，一个少女捧起了鱼肉啃了起来，脸上的幸福几乎就要溢出来了，大家一边烤鱼，一边唱歌……哦，还有一个男生，一直在拍蚊子……那个是王杰。
　　任教官和吴主任相视一眼，快步走过去。
　　首先看到两人的是李茂鑫，他嗖地站了起来，一只手拿着烤鱼，一只手无处安放。注意到李茂鑫的动作，大家都望了过去……最后反应过来的是王桑柠，徐晓芬戳了戳她，她才抬起头，油嘟嘟的嘴唇就像沾着露珠的草莓。
　　“谁干的？”任教官问。
　　大家莫名其妙有了犯错的自觉，都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只有易阳笑了笑，说：“火堆下面还有一只叫花鸡……”
　　任教官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空气变得安静，只有火苗跳动的声音。
　　突然，他哈哈大笑：“干得漂亮！”
　　气氛一下子松懈了。
　　吴主任感到十分欣慰，认真地看了看几人的脸，尝试将他们的样子记下，又挨个问了他们的名字，至此紧张的氛围终于消散了。随后吴主任和任教官都坐了下来，王杰十分懂事地递过去烤鱼，被婉拒。随后问起他们今天的体验，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干的真不错，你们认为你们能够完成得这么棒的原因是什么？”
　　大家叽叽喳喳地说了几句，各种答案都有，比如大家团结协作啦，某某教官教导得好啦，随后徐晓芬说了一句：“主要还是咱们班长和副班长领导得好。”
　　任教官又乐了，指了指王杰：“你说说，你们班长有什么让你特别佩服的地方吗？”
　　王杰支支吾吾地说：“呃……呃……我们班长，我们班长做人特别实在，干活实在，学习实在……然后使唤人也特别实在……”
　　任教官又看向王桑柠：“副班长说说。”
　　“班长啊，为人处世很灵活啊，分配任务公平公正，关键是，他说的都是正确的嘛，大家都愿意听他指挥……”
　　“还有最重要的。”王桑柠说：“当大家都在挨饿的时候，我们吃的是烤鱼。”
　　天气早就由阴转晴，薄薄的云给天空蒙上一层纱。月光很美丽，那一轮明月像是刚刚出炉的油炸酥饼。而王桑柠浅浅地笑着，满脑子都是那外脆里嫩的烤鱼味。


第一百九十三章 如此高中
　　9月1日是个大晴天。
　　这一天对于师大附中的学生来说是热闹的日子。因为正式开学了。高一新生要比高二高三的学生早一点开学，进行了扎实的军训，此时当学生们正式归校，学校变得闹哄哄的。
　　大城市里的学生饮食营养普遍较之于清河中学的要好很多，所以当高二高三的学生大规模地返校后，一米八的身高就显得不那么突兀了……有不少呢，易阳混在人堆里，观察这所学校的人。
　　师大附中的学生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做事的时候并没有那么急躁，不紧不慢，尤其是本应该争分夺秒的高三学生，哪怕走路速度快一点，也给人一种从容的感觉。
　　普遍来说，男生也没有那么在意自己的形象，那种类似偶像剧里烫着发型的男生，这里是看不到的，许多男生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戴个眼镜儿，嘴唇上两撮绒毛，理一个平头。而女生们打扮也十分简单，长发的扎个马尾，或者留中短头发，也好打理。没有乱七八糟的妆容，偶尔有那么几个画了眉毛的女生，已经是极少数。
　　素雅、恬淡，这大概就是易阳对这所学校的印象了。
　　刚刚过去军训总结大会上，尽管抱着没必要出风头的心态，表彰名单里还是有他的名字……作为优秀学员上台领奖。虽然这种既提升不了成绩又没有奖金的奖，并不能吸引易阳，但怎么说也是一个荣誉，还是吸引了一部分人的目光。
　　军训给一部分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在这一次跟想象中不太一样的军训中，易阳也收获了一些东西……实弹打靶的时候，捡了几枚弹壳。后来的一天，跟王桑柠聊天的时候，她颇为郁闷地说自己没有捡到弹壳，易阳便将那几枚弹壳送给了她。
　　至于为什么王桑柠会给他有那么多交集……说来也算是奇妙的缘分了——成同桌了。
　　师大附中并不对学生的座位有特别的要求……至少他们一班不要求。如果双方商量好了，跟老师说一声，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大多数学生，都是和自己认识的熟人同桌，男男，女女。但如此一来，总会单下来几个女生或者男生。原本周想希望和易阳同桌，但是被王桑柠先提出来给截胡了。
　　学校自然是不鼓励早恋的……甚至部分老师强烈反对也未尝可知。但是学校也清楚，这种事情硬拦是拦不下来的，这种事情讲究知行合一，引导大于强迫，而是否同桌跟早恋的关系并不大。如果有人要早恋，阻止他们同桌就能解决问题吗？
　　所以学校也不会强迫男生必须和男生同桌，女生必须找女生……毕竟，男女生人数不是偶数的班级是常态，单出来的那两个怎么办？徒增尴尬么？
　　跟谁同桌这件事情，易阳也并不怎么看重了。
　　初中阶段，总是希望跟一个学习成绩特别好的人同桌，总觉得那样似乎对自己的成绩提升有帮助。但实际上对于一个足够自律的人来说，这样的帮助并没有多么明显。好学生忙着学习或者忙着看漫画书，哪里有空指点你呢？反而如果同桌是一个成绩不怎么好，但是愿意学的人，在给对方辅导的过程中，自己的进步明显。
　　从这种意义上说，王桑柠给他当同桌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她是上进的，但是作为体育特长生，大部分时间需要放在训练上，那么学习必然要落下来一些了……给她辅导辅导，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这个过程，也是自己进步的途径。
　　与她很熟，相处得自然，没有什么尴尬。
　　师大附中的上课节奏和易阳想象中的不同……如果单看每日的作息时间，很难想象这是一所高中，还是重点高中……
　　因为显得有些太松散了。
　　9月1日后的作息时间是每天6点40起床。因为军训的原因，十分平滑地过度到了这个作息时间上来，大家都很适应。随后是半个小时洗漱和整理内务，7点10分食堂开放，7点40分早自习，8点正式上第一节课。而通校生只需要在7点40分前抵达学校即可。
　　学校并不组织统一的晨跑，但是有不少住校生会在起床后到早自习这段时间里自发跑步……和每个月的体测有关。
　　到这里，还看不出来师大附中的独特。与大多数学校不同的地方在于下午。
　　师大附中下午只有两节课。
　　12点到14点20是午休时间，14点20准时上第一节课，15点50第二节课结束，一整天的正课就结束了……
　　其中还有一个与别的学校不同的地方，师大附中上午8点开始到12点，一共有五节课，期间没有课间操，因为某一届校长认为课间操对提升学生的体质帮助不大，还不如留给他们更多可以支配的时间让他们自己锻炼。
　　加上下午的两节课，一共就是七节正课。
　　而晚上的晚自习则是通校生可以不上，住校生从19点上到21点，高三适当延长。
　　如果单看这个作息时间，大概所有人都会觉得这也叫高中？还重点？也太轻松了吧？一开始易阳也是诧异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明白了并非如此。
　　正课时间的确只到下午16点，但是16点过后还有两节选修课……是的，一所高中竟然有选修课。
　　不过这里的选修课倒不是大学里那种可有可无的心理学、书法鉴赏、音乐鉴赏之类的兴趣课。
　　这是师大附中的特色。
　　选修内容是五大竞赛课程，分别是数学、物理、化学、生物以及计算机。
　　其中高一和高二、高三还有一些小小的区别。
　　高一是统一授课。每天下午两节竞赛课，尽管没有强制每一个学生必须上，但在这种氛围里，基本上没有人会一来就放弃的……尤其是师大附中的学生，有一部分学生是自小接触竞赛的，对这东西相当熟悉。
　　而到了高二以后，立志走竞赛的学生基本上也确定下来了，没天赋的也差不多被淘汰出去了，还会成立专门的竞赛班，那时候便不再统一授课。
　　因为正课时间少，16点以后没有选修竞赛课的学生，有大把时间自由支配。各种特长生会在这个时间段去训练特长，而一部分兴趣爱好广泛的学生也会利用这个时间搞一些社团活动，比如演讲比赛、辩论比赛、漫展种种。
　　不走竞赛也没什么兴趣爱好的，会拿这些时间刷题……能进这种高中，自学能力极强，很多时候并不那么需要老师。
　　了解了这些东西以后，易阳无法不被其震惊……竟然还有这样的高中，真是太有意思了。
　　绚丽多彩的、自由的、也是自律的。各种类型的学生都能在这种环境里找到自己的定位。当然，易阳也了解到，一切还是以学习成绩为基础的……那些热衷于搞社团的，平时你可能看到他每天16点以后就去练摇滚了，可是每次考试人家的分数样样靠前……
　　几天后，王桑柠将易阳送的子弹壳做成了一个吊坠，送了易阳一个，然后在某个课间，一面把玩，一面哼唱着一首歌谣。
　　“很小很小的我，就想穿绿军装，当过兵的爸爸就是我的班长……”
　　王桑柠唱歌倒是不难听，至少旋律还是清楚的，一段时间后易阳也会唱了，实在太洗脑……某一天下意识接唱了一句：“可爱的妹妹，我会送你子弹壳。”
　　王桑柠愣了愣，“哈？”
　　王桑柠每天正课结束后，就去训练场了，那是体育生的归宿。而一开始对自己的竞赛能力没什么了解的易阳，第一周正课后的时间便是游荡于几大竞赛课程里。
　　第一节数学竞赛课程讲的是梅涅劳斯定理。
　　一直以来欧式几何都是易阳的短板，哪怕他自学了一段时间的数学竞赛，但基本上没有脱离初联水平。这个定理接触过几次，但是初中适用的题不多，时间长了也就没有继续深入地学习下去。目前，这个定理，他的水平大抵是能够用相似三角形的方式给推导出来，但真正运用在题目里的时候，就不太行了。
　　初中竞赛和高中竞赛的难度差距还是很大的。前十几分钟，还能跟上，毕竟这点基础还是有的，但是再跟下去，尤其老师讲到第三种推导方式，就有些云里雾里了……
　　此时心里有些庆幸自己对外宣称没有竞赛基础了……至少没有那么丢脸。
　　易阳左望右望，心里有了慰藉，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学生跟他一样脑袋开始发懵，证据就是已经有人在作业本上画起了美少女战士。而另一半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也只有他们知道。
　　毕竟那些真正的竞赛大神，不出意外的话早就已经进英才班了。
　　当然，数学竞赛不仅仅是欧式几何，还有更多其他的内容……曾经自学的时候，有不少还是能学进脑袋去的。但是他一方面缺少实战锻炼，仅有的初联竞赛，也是炮灰。此时发现完全跟不上老师的思路后，心里便犯起了嘀咕，自己到底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真正学了数学竞赛，一定会对这玩意儿为什么考验智商有深刻的认识。
　　犹豫了一番，易阳决定还是先混着。回想起了罗冰的话，有一句很涨士气，“数学竞赛学不懂没关系，一直赖着学，不需要多么高深，能看懂题目，就胜利了。能看懂题目，就说明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竞赛思维，做高考题就是降维打击，就不会觉得特别难。”
　　接下来将另外几门竞赛课程都上了一遍，逐渐对自己的智商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认识，当然，也暂时确定了接下来的方向。
　　另外一门考验智商的东西是物理，这个东西到底能不能学透，易阳心理也没有多少底。
　　力学这玩意儿，前几节还能理解……这个对男生来说应该是理所应当的，不能证明智商。不像一些哪怕考进了师大附中的女生，还能再“质点”这个概念上就被打死。
　　前面的微元法什么的，原理也很简单。
　　但是没多少内容，又是微积分了，说到底还是数学，而一涉及到数学，就很痛苦。只是怎么说呢，物理也不仅仅是力学，有些东西不涉及高等数学，而且后面还有相对论这种听起来就很高大上的东西……易阳还是想了解一下的。
　　知识从脑袋里流过，什么都留不下的感觉……呵。
　　嗯，当成是兴趣来听吧。
　　化学竞赛的第一节课比较抽象，波粒二象性，原子结构与周期律这些内容听得易阳云里雾里，如果不是因为曾经罗冰说过化学竞赛其实是相对不怎么考验智商的，他可能直接放弃了。
　　凭着对罗冰的信任，易阳决定再坚持一段时间。
　　相对不怎么考验智商的是生物竞赛。第一节课，全都能听懂，但是稍微一总结，生物竞赛要背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而在记忆力方面，他同样没有什么天赋，权衡一番，放弃了。
　　而在那节生物竞赛课程上，老师还讲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关于记忆力的。
　　老师说，记忆的本质是重复。
　　人会遗忘东西，这是必然，因为人要保护自己，如果过目不忘，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因为大脑处理不了那么多东西，所以就必须有选择地将一些不重要的信息遗忘……比如，你肯定记不住上个月七号那天的午饭是什么吧？
　　那么，大脑如何判断哪些东西是需要记忆的？
　　就是重复。一个东西不断重复，过脑子的那种重复，大脑就会生长出神经突触专门储存重复的信息，这就是记忆的本质。
　　而生物竞赛，需要记忆。
　　但是易阳需要重复的东西实在有点多……至少他需要将一半的记忆时间留给英语，那么生物竞赛的效果就不会那么好了……时间和精力都是有限的嘛。
　　总而言之，这个东西果断放弃。
　　至于计算机竞赛，先观望一段时间吧。
　　这门竞赛是这周最后上的，一开始是听得懂的，前面的内容跟编程还没有多少关系，至少在目前为止能听得懂。观望的原因是还没有开始正式讲编程的内容，或许那时候会放弃也说不一定。
　　总之，接下来竞赛方面的事暂时定下来了，计算机静观其变，化学认真学，数学按部就班学，看懂题目为目标，物理当成兴趣……生物果断放弃。
　　当然，目前并没有下定决心一定要走竞赛这条路的，将来一怒之下全部放弃了也不是不可能……笑，还有一种糟糕的可能是高二选了文科，不过目前看上去应该不至于。
　　他目前还是更喜欢理科的。
　　更重要的原因是，类似师大附中、一中这类重点学校，一般都是理科师资更好，毕竟理科有五大竞赛。往往能当竞赛课程老师的……动辄高中保送名校，差一点的也是省一省二。
　　第二周放弃生物竞赛后，索性便不再去上生物竞赛课程了。
　　那天下午接下来的时间没有课，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已经放学了……刚好是周五，作业的压力也不大。
　　于是便溜达去了操场。
　　刚到操场，望看了看跑道，体育生正在拖轮胎跑……就在这时，一个篮球朝着他飞了过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扣碎篮板与新闻
　　篮球飞过来了。
　　易阳一个激灵，那一瞬间眼睛里闪现一个迅速逼近的暗红色影子，大脑还没有形成思维……或者说那一瞬间它已经意识到了这是个篮球，但还没来得及发号施令，腰已经迅速向后弯，篮球几乎是擦着鼻尖飞过去了……
　　这时大脑才反应过来，肾上腺素激增，易阳差点被呛到。篮球飞过去，砸在路边的花坛上。与此同时篮球飞过来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同学，麻烦捡一下球！”
　　易阳心想着我捡你妈啊，面无表情地朝着篮球走过去，抱起篮球，回转过身，正准备让对方知道什么叫力量……看到让他捡球的人却是微微一怔……熟人呃。
　　那个郭顶，报到的那天当志愿者的高二学生。
　　易阳想了想，忍了。
　　郭顶并没有意识到易阳的情绪从生气到平静坐了一趟过山车。此时也认出了易阳，“咦，你是那个高一的……易阳！”
　　“嗯。”
　　易阳将篮球轻轻抛了过去。
　　郭顶接住球后，问：“你打球吗？”
　　“嗯。”
　　“要一起玩儿吗？”
　　易阳瞧了一眼篮球场上正在打球的几个人，明显是都不是体育生，体形要么胖要么瘦，还有厚厚的眼镜儿，而郭顶倒是体形壮实一点，跟他身高相仿，但从他接球的动作也可以看出来，并不是篮球打得好的人。想了想，易阳说：“今天没穿篮球鞋，算了吧。”
　　反正人够，如果易阳正要参加的话，反而还不太好办呢。郭顶笑了笑，“那行吧。”跑回去了。
　　此时易阳反正是闲着没事瞎溜达，便继续转悠。师大附中的操场面积极大，除了标准足球场，以及足球场外的标准400米跑道以外，还有一大片面积的篮球场、网球羽毛球场。而操场的边缘，则是一排杠类器材。
　　除了操场以外，学校里还有一个室内体育馆和游泳池，不过不在操场边上。值得一提的是个月两节的游泳课没有特殊情况不能缺席，师大附中有一条不成文规定，无论进学校时是不是旱鸭子，毕业时必须是水鸭子。
　　易阳沿着塑胶跑道默默行走，旁边不断有不知道哪个年级的体育生拖着轮胎从旁边飞快地跑过。操场中间的草坪上，教练带着一群练足球的女生练基本功。师大附中是女足特长学校，汉宁市汉江区女足青年队的训练基地就在师大附中。
　　九月秋高气爽。淡蓝色的天空只有几缕淡淡的云线轻描淡写地勾勒了几条线，就像姑娘素然的眉。一架喷气式飞机划过天际，将视线拉扯得更高更高。
　　在这样的学校里学习，到目前为止都很满意。目前为止，不会因为没有考上一中而感到难过。但也不由得让人有些怅惘，师大附中还仅仅是汉宁市最好的几所top2之一，公认最强的一中又是什么样的呢？再想想清河一中，有些感慨，如此资源的差距，仅仅靠努力，如何追赶？
　　想到了易川……
　　暗暗下定决心，只要将来易川稍微争气一点点，也要想办法把他弄到汉宁市来读书。
　　思绪有些杂乱无章。易阳盯着跑道外侧的排水沟，一步一步地踩上去。今天16点以后的时间到目前为止，是被荒废掉了。不过目前高考还有一段距离，而学校似乎也并没有一定要将他们塑造成某种样子，至少此时还没有那种面对高考的压力。
　　走了一圈，再度回到刚才差点被篮球砸到的位置，随后抬起了头，望向那边的篮球场。乱糟糟的打法，显得业余……当然是业余的，不过哪怕放在业余里，他们的姿势也要称得上丑陋。
　　此时郭顶用十分夸张的姿势，底线背打某个扑街，顶到篮下，停住了脚步，左晃右晃，随后用一记极为不协调的勾手动作将球抛射而出……
　　接着易阳就乐了。
　　这一颗篮球，竟然直直地卡在了篮筐和篮板的连接处。
　　郭顶抬起头望向篮球，陷入了沉默。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不时有人发出：“卧槽，这也可以！”的惊叹。只有他在思考，该怎么把篮球取下来的？此时整个篮球场没有别人在打球，附近没有可以丢上去把篮球碰下来的东西。片刻后大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于是有人提出来，要不然用鞋子砸下来吧？
　　某个扑街开始脱鞋子，刚刚将脚伸出来，现场已经有人捂住了鼻子：“卧槽，你这是生化武器啊！”其余人哈哈大笑。
　　就在大家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氛围中时，一个身影突然从空中窜过，个别目光放在篮筐上的人表情也被定住了，脸上的笑容僵住。
　　篮球被人轻轻一点，落了下来。
　　同时落下来的人还有易阳。
　　“嘭——”
　　“嘭——”
　　篮球自由落体，触地又弹起。
　　过于震撼，以至于大家甚至忘了去捡球。随后反应过来的郭顶大叫一声：“卧槽！你跳得这么高啊兄弟！”
　　易阳只是淡然的笑了笑，将篮球捡起来，随手一抛：“个子高罢了……”
　　“你这样说更显得我是个残废了！”郭顶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大家看向易阳的目光明显不同了，但碍于不认识，自然也不可能上去夸张地夸赞一番，只有郭顶一个人在一旁大呼小叫。此时有人忍不住尝试跳了跳试试摸高篮板，成功羞辱到了自己……
　　“一起打吧！”球场上的人发出了邀请，易阳依旧是婉拒。不过此时大家对易阳的好奇心上来了，七嘴八舌地问了一些问题，比如是不是练体育的，为什么这么能跳，怎么练的种种……直到有一个人问了一句，能扣篮吗？
　　或许，大概，至少，绝大多数男生有过一个扣篮梦的。现实中，能够亲眼看到一个人扣篮，绝对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在球场上的男生，都乐于见证一个现实中的扣篮，哪怕扣篮者不是自己，也会热血沸腾。基于这种男生普遍的情绪，这句“能扣篮吗？”就变得令人期待起来了。
　　片刻后，易阳给出了肯定的答复，于是大家纷纷起哄让他表演一个。作为一个男生，哪怕是易阳，也无法拒绝这样一个当众……装逼的机会。展示和炫耀自己，是人类最原始的欲望之一，而欲望推动人类的发展，这没什么好排斥的，这是属于男人最简单的快乐，他爽快地答应下来：“行吧。我试试……”眼神也有些得意。
　　随后大家给他让出了空间。
　　易阳先是在原地活动了一下，免得被拉伤，但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活动太长时间，身体有些热了，原地跳了跳，感受跟腱肌肉弹性上来，拿着球运了一下，随后做了一个小挖步蓄力，脚下弹性突然爆发……但为了稳妥起见，并没有用上全力，只是尝试了一下……
　　身体腾空，但在起跳的那一瞬间易阳就知道不成……位置不对，勉强出手，篮球砸在篮筐上飞了。
　　饶是如此，现场还是发出了一阵惊呼。
　　落地后，某个扑街屁颠儿屁颠儿地将飞出去的篮球捡了回来。
　　易阳调整了一下距离，开始第二次尝试。或许是因为假期身体又发育了不少，亦或许是持续的锻炼又提高了弹跳力，总之此时易阳感觉比前一阵子跳起来的高度涨了不少。这一次他卯足了劲，抵达篮筐前迈了很大一步，落地时双腿自然弯曲，所有势能顺势积蓄到了双脚，下一刻一股反作用力上涌，身体如同一根弹簧……
　　一震！
　　然后人就到了空中。他看准了篮筐，右手抓着球狠狠砸了上去。
　　“哐当！”
　　这一次篮球角度不错，入框坠地，宛若流星。
　　但易阳下一刻便感到了不妙。
　　他的手掌狠狠拍在了篮筐上，下意识地一抓，感到篮筐猛烈一震，下一秒玻璃材质的篮板毫无征兆地爆碎掉了。他吓了一跳，迅速松手，落地，捂着头顺势往前一跑，躲到篮筐后面。随后玻璃渣子稀里哗啦地砸了下来。
　　所有人目瞪口呆。
　　场面诡异地安静了那么一秒钟。此时确定没有事了，易阳沉默地转身，抬起头望向那个莫名其妙就碎成渣渣的篮板……
　　大家都围了过来，“卧槽，你太猛了吧！”
　　“扣碎篮板啊！奥尼尔啊！”
　　“好像乔丹也扣碎过篮板！以后你就是咱们学校的乔丹了！”
　　“可惜了，刚才应该录下来的！”
　　“啊，我录了！”
　　“蓝牙传给我！”
　　“牛逼牛逼！”
　　大家七嘴八舌地吵闹着，易阳有些心烦意乱，并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郭顶忍不住问：“被砸到了？”
　　易阳抬起手看了看，有一点红肿了。刚才那一下扣篮有点狠，手有些痛，倒是没有其他伤，摇了摇头，说：“我只是在想，这玩意儿需不需要我赔钱的问题……”
　　“呃……”
　　现场众人一时语塞。
　　某扑街说：“如果我是我扣碎的，钱不钱的没什么关系，重点是得全校通报批评……”
　　“咳咳……”
　　郭顶哈哈一笑：“放心吧，不让你赔钱，这件事我帮你摆平好了。”
　　易阳疑惑的望向郭顶。
　　此时又有一位扑街说：“郭顶可是咱们学校的风云人物！”
　　“风云人物？”
　　……
　　郭顶还真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而且就是几个电话的事情。都是打给老师的。一开始易阳以为郭顶是某个家庭背景很厉害的学生，或者说某个长辈是学校高层，但是随后就知道了不是这个原因。
　　给某个后勤处的老师打电话解释了一番，篮板不仅不用陪，而且后期还要统一更换全校的篮球架，换成更加结实安全的篮板，这件事大抵如此收场了。随后郭顶说请易阳喝饮料，易阳连说该他请。
　　两人一起去了食堂的小卖部，随后聊了聊。
　　易阳才知道，之所以郭顶这么顶，是因为他不仅是高二一班的学生，同时还是两个社团的团长，校报的总编辑。
　　在食堂的小卖部买了饮料，郭顶便兴高采烈地给易阳讲起了他们的这个校报。
　　易阳听完，也不由得佩服万分。
　　师大附中校报，是一个完全由学生自己弄的报刊，每周一期，节假日顺延。
　　郭顶说，每个班都有一个他们校报的学生记者，收集新闻。整个报刊从撰稿、审稿、排版、印刷全流程，都由学生自己干。学校资助了专门的办公室和设备。到如今校报成立已经是第十三个年头了，而他是第九任校报主编。
　　易阳不由得疑问：“学校里有这么多新闻吗？”
　　郭顶嘿嘿地笑：“跟你想得恰恰相反，校报从来没有缺过内容新闻，反而内容数量大于版面容量才是常态。咱们学校有二十几个社团，每一个学科都有一个社团，这些社团每周都有活动，基本社团都有人在搞宣传，每周都有至少十几份来自这些社团的稿子。学校里还有不少文笔非常的同学喜欢投稿一些随笔啊，散文什么的，有几个还在校报上连载小说。一些老师也偶尔会写几篇文章……除此之外，学校还有不定时地组织一些大型活动，那种情况必须把最好的位置留出来……”
　　易阳忍不住问：“老师对这个内容就什么都不管？”
　　“也不是，还是会审核一些关于敏感的内容。但只要是正能量的，一般没什么问题。”
　　因为郭顶经常和学校的一些老师接触，所以才能这么轻描淡写地就搞定篮板的事情。易阳不由得有些感慨，人家高中已经玩这么流弊的事情了。稍微想一想就能意识到干这个主编的事需要多么强的能力了，同时在这个过程中，又能获得多少成长……
　　这一次，郭顶和易阳互相留了联系方式，随后又知道了郭顶的另一个身份……他还是师大附中贴吧的吧主。
　　呃……真人才。
　　……
　　虽然不用赔钱，但是他扣碎篮板的事情还是在学校激起了一点点波澜。
　　当时看到易阳扣篮的，除了郭顶一伙人，还有在操场训练的体育生，这些人自然将这件事作为谈资传播出去了……好在大多人不知道易阳的名字，这件事便以“有一个据说是高一的男生扣碎了篮板……”为形式传播着。
　　后来不仅是学生里在传，一些老师也加入了进来。
　　比如易阳他们的物理老师袁桂荣，某一堂课竟然把这件事带入了课堂。
　　“有一位同学扣碎了篮板，这件事大家应该有所耳闻吧……哈，我们今天不讨论扣碎篮板这件事的校内社会意义……我们今天一起来分析一下期中蕴含的力学原理。”
　　随后袁桂荣老师在显示屏上画起了线段……
　　“来，这个是篮板……它的受力……等一下，我换个颜色来表示篮筐的受力……红色吧。”
　　“大家可以看到，蓝色为扣篮时作用在篮筐上的力，和篮筐相连的篮板会被施加一个一个向上的力……能看懂吗？”
　　“这里，在中点施加一个向上的力，整个篮板会向上弯曲。看，如果四边角全部都被固定死，同样的受力就打破了篮板……当然，具体要用到多大的力，才能打碎篮板呢？这个不好说，因为篮筐产生的弹力，以及篮板材料的强度，我们没有办法还原测算……不过今天我想让大家思考的问题不是这个，留给大家一个小作业，大家可以尝试设计一种，扣不碎的篮板试试……呵呵，当然了，大家可以从材料强度上思考，比如换成木板之类的，但我建议还是从结构上来考虑……”
　　易阳松了口气。原本以为这件事便到此为止了，但是没想到作为校报学生主编的郭顶搞事情了，周五的周报头条是……
　　“高一新生易阳，扣碎篮板掀起附中物理学习热潮！”
　　小标题是——“哪种篮板结构不会易被扣碎？奥尼尔来了都不行！”


第一百九十五章 小诗
　　社会是大社会，学校是小社会，社会的某一个特点是善于遗忘，昨日的热门新闻，今天就换了热搜。自然，师大附中作为一所高中，不至于和一个高校一般，结构复杂得能够称之为“小社会”，但一件新闻在这样的学校里被消化，也不至于长时间地被人反复提起。师大的学生大都很忙，每天除了学习以外，要接受的信息量也不少，一件件有趣的事情过脑，当时可能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了，要不了多久也就淡忘了。
　　只有各自感兴趣的领域发生的奇闻，或许才会过多关注一下。比如体育生就会好奇那个扣碎篮板的家伙是哪个班上的体育生……如此学校，对于绝大多数学生来说，某个学生扣碎了篮板，轰动程度远不及某个竞赛大佬入选了省队，保送了清华。
　　这件事情的余波逐渐消弭，基本上没有影响到易阳的日常生活。
　　一些夜晚，还是会想念清河的那一帮伙伴，结拜的兄弟姐妹。常常会时不时地打电话给他们。
　　联络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有一些感情，就是因为联络的少了，便逐渐淡了……但其中的影响还不仅仅是“淡了”这么简单。
　　曾经两个相互要好的玩伴，可以诉诸衷肠，但因为后来联络少了，逐渐会觉得，其实他当年也并不是那么真诚的对我……其实他当年说话很强势啦，他只是喜欢自己的卡片啊等等……那个形象逐渐模糊。或许只有某一天，某个契机重新聚在一起聊聊天，说起当年，才恍然发现……那份感情是真的，只是联络淡了，连同那份感情也锈迹斑斑。
　　刚刚和罗冰通了电话，他在新的环境里适应得很好。这一次打电话明显感到了罗冰的一些改变……他的嗓音变得低沉了不少。有一些人是这样的，从娃娃音到低沉的男性音，似乎没有一个过度，就是某一天，突然一下自己就改变了。罗冰说，他就是跟老妈说话，说着说着某个词语的前一个字还是少年音，下一秒就变了声。他当时很懵逼，他母亲也愣住了。
　　易阳大概能够想象到那副场景，不由得哈哈大笑。
　　罗冰的改变是声音的改变。据罗冰自己说，他暑假期间涨了十几公分，现在已经有1米75了，随后还得意洋洋地说：“下次见了面，可以吓你一跳了！”
　　易阳不由得回想起前一世重生前的那个夜晚见到的那个罗冰。跟罗冰聊了一会儿，听他说了不少在一中的见闻，自己的感悟，明显能够感受到在那种以学习好便一切通吃的环境里，收获的不仅仅是知识，还有自信。虽然在清河中学，罗冰不缺自信，但那种自信仅仅是学习上的，与人交流的时候，还是有一些放不开……但此时的罗冰，话语间已经开始折射出一种底气，一种从容。
　　前一世那个气宇轩昂的罗冰，逐渐与此时电话那头的罗冰形象重叠。
　　挺好的，易阳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自然也是跟罗冰聊了一些关于学习方面的心得。对于目前易阳的情况，罗冰的建议与他自己的想法差不多，总之竞赛是至少要学一门的，在这种重点中学里，不学竞赛就等于你进了骑兵连却请求当一个步兵一样。重点高中，比起许多普通高中，最大的优势就是竞赛方面的师资和经验。
　　电话里，罗冰也会问起其他人的情况。易阳能够感受到，尽管平日里不怎么主动打电话给其他兄弟姐妹，但是罗冰的内心是珍惜那一段轻狂无知的经历的。
　　“赵强啊，他现在在二队，日子过得很苦，他很刻苦，不过有希望……已经在打一些比赛了，上次给我发了一张照片，比初中的时候壮了不少，现在已经一米九五了！”
　　“嗯……骆落月也入竞赛坑了，她在尝试生物竞赛，怎么说呢，听她的意思，还是想读理科。她在河阳高中，那边的压力比较大，开学才一周时间，就已经搞了两次测验，她的成绩比入学的时候排名降低了一些，心情很沮丧，我开导了挺久，呵，就告诉她，当年我吊车尾时的心路历程呗……”
　　诸如此类的电话，以一种相对比较高的频率与他们保持着联系。每一个人的变化，正在经历的事情，有什么想法，遇到了麻烦，找不到倾诉的人了，都会想起易阳，想起他们的“大哥”，然后把电话打过来，易阳一面听他们倾诉，一面冷静地分析，从容地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
　　每个人有各自的烦恼，也逐渐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宁枝馨进入高中后没多久，便下定了决心要读文科，她的理想让易阳有些惊讶，是做一个记者……但不是那种普通的记者，而是军事记者，只因为某一天她看到了军事频道的一个记者在介绍武器的时候很酷，她便有了这样的冲动。易阳脑子里想象不出一向文静的宁枝馨端着一把枪介绍是什么样的场景，不由得哈哈大笑。
　　张卜寿和周粥的爱情进展得顺利。爱情不该是高中生的主旋律，但是这件事放在他们两人身上似乎并不是什么特别难以接受的事情。易阳有空会问张卜寿一些八卦，比如跟周粥进行到哪一步了？亲嘴了没有？摸胸了没有？更进一步了没有……听得电话那头的张卜寿整个人都惊呆了，最后羞涩的表示，还在牵手那一步呢……易阳大失所望。
　　每个人都有烦恼，大多数烦恼，易阳都能以自己的视角给出一些有用的建议……但也有例外。比如邱果然。某一天，她打电话过来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就让易阳无法回答……
　　“我喜欢上了一个女生怎么办？”
　　“这个……不太好吧？”
　　“所以才问你呢……”
　　强心按捺住内心的震撼，易阳硬着头皮问：“暗恋吗？”
　　“嗯……”
　　“那先恋着吧……”
　　“你不觉得我不正常吧？”
　　“呃，这个我觉得正常。”
　　“只跟你一个人说了，你要保密！”
　　“明白，明白。”
　　易阳挂了电话，感慨万分。谁也不知道再过几年，大家都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转念一想，一段时间不见，大家分别变成不同的样子，再见面时互相吓对方一跳，其实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相比他们，其实自己的生活反而显得没有那么精彩了。当然，毕竟开学也没多久，搞出来很多事情才显得不太正常。不过他还是将自己扣碎了一个篮板的事情跟几人说了，逗的大家哈哈大笑。后来有一天，马思雨问他，在这所学校里有没有什么朋友，就像初中的他们这种。
　　这个问题着实问住了易阳。
　　相比于初中，尽管师大附中的学习作息时间称得上松弛，理应有更多时间交朋友什么的，但其实不然，这里的学生大都很忙碌，每一个人目的明确，方向明确。而且在这种年龄，环境，少年少女们已经开始有了“圈层意识”，或者是一起参加过某一个竞赛认识的一起走，或者是父母都在政府机关工作的一起走，又或者是都志在考托福雅思毕业出国留学的一起……
　　而易阳不属于某个圈子，他没有给自己一个特别的定位，有时候想想看，许多时间做的事情更像是一种随波逐流。
　　师大附中的教学进度很快，很赶，因为正课时间比普通学校少一点，但是授课进度并不会因此减慢，甚至还会比普通高中略快一点。而且这里默认你比普通高中生强一些，所以也会默认一些可能需要学习的知识，你是掌握的。这在前几天是困扰到易阳的，因为常常会有类似的场景：老师说因为A，所以C，其中的B环节他默认是一个常识性的逻辑关系，如果没有学生主动提出来，就直接省略了。
　　人和人的常识并不能互通。
　　比如，对于一个读过高中的学生来说，安史之乱是发生在唐代的，这是常识，对于一个小学生来说这就不是常识。遇到类似的问题，易阳才不管别人的目光，会主动站起来问，为什么A所以C？期间的B发生了什么？
　　期间自然也会有一些同学投来异样的目光，但他毫不在意。老师倒是会很耐心地解答，但是时间久了，易阳也意识到不能总是如此……解决方法是，预习。
　　更深入的预习。
　　而师大附中虽然自己支配的时间多，但作业也是真的多。易阳的大部分课余时间花在了写作业和预习、复习这两件事情上，别人的高一过得潇洒，他并不羡慕，只是自己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
　　一段时间过去，他甚至叫不出班上一半的同学名字。
　　但其实还是有几个比较熟悉的人。
　　王桑柠自然是最熟的，毕竟是同桌，又有姜黎黎这一层的关系。
　　跟她的互动却算不上频繁。正课时间他会认真听课，认真做笔记，偶尔发发呆，都会有不小的负罪感，自然也就无暇理会王桑柠，偶尔转过去看看她，发现她竟然也在认真的记笔记，倒是让他意外了。
　　而正课时间结束后，王桑柠就去训练了，听说她是今年学校田径生里最有希望的一个，教练盯得也紧。只有正课时间的课间，才有机会聊上几句。
　　在这种罅隙的细碎时间中，从互相的只言片语中，一次次小互动，小场景，逐渐地将此前单薄的印象填补得丰满起来了。
　　王桑柠和许多体育生不一样，训练认真刻苦，上课睡觉休息。反正他们体育过关，只需要考一个差不多二本的分数，就能上一个很好的大学。在这一点上，她显得没有多少觉悟。易阳不知道她在训练场上状态如何，但在课堂上，这丫头是真的认真，一面听老师讲课，一面使劲咬笔头。
　　后来易阳才知道，每当她听不懂了，就会咬笔头。后来算了算，一节课40分钟，有半个小时在咬笔头。
　　后来还知道了，王桑柠也是有爱好的，跟易阳想象得不同，她其实对竞技体育的兴趣并不浓，用她的话来说，她只是擅长体育，但是她更喜欢的东西是和体育无关的。易阳便问她喜欢什么，没想到问到这个，王桑柠有些脸红，没好意思说。知道某一天，又被易阳问起，才羞涩地表示，自己喜欢文学。
　　原本王桑柠的羞涩让易阳还有这猎奇的期待，但是得到这个答案以后大失所望。又问她，这个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王桑柠回答：“因为写得不好嘛。写得不好，但我爱写。”
　　易阳说：“写的东西给我看看呗？”
　　后来的某一天，王桑柠拿了一首她写的小诗给易阳看。
　　《军训》
　　夏瘦了。
　　我也瘦了。
　　那太阳像是一个大大的火锅。
　　又辣又烫。
　　那月亮好像一个大大的酥饼。
　　又甜又香。
　　易阳沉默了一阵，他不懂诗，但很喜欢王桑柠的这首诗，那种小诗里蕴藏的小小小的俏皮，让他不由得想到了那天王桑柠捧着烤鱼啃的模样，笑了笑，说：“别人都会尝试把月亮比作玉盘，你却把它比作食物呀。”
　　王桑柠便在那儿嘿嘿地笑。
　　易阳问：“你喜欢文字上的东西，那你高二要准备选文科了？”
　　“不啊，我只是喜欢文字，读理科不影响嘛。”
　　易阳点了点头，拿着她的小诗又读了两遍。
　　“又甜又香……”
　　“写的真好。”
　　……
　　易阳并不指望自己目前的生活能变得多姿多彩起来。多姿多彩应当是属于大学的，属于学业结束后的。直到后来的一天，学校的社团开始招新了。
　　午休的契机。
　　易阳对社团的事情不感兴趣，但是同寝室的几个人都劝他应该去看看。其中一个理由是，这些社团不少和学习有关的，而且社团成员有不少都是这所学校学习方面的大佬。
　　比如，数学社的社长今年才高二，已经进了省队，保送必然有他一个名额。
　　比如机器人社，去年成了全国机器人大赛里唯一一支杀入八强的高中学校……
　　那就去瞧瞧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王桑柠的拜托
　　决定要去社团招新的地方转转瞧瞧，原本易阳打算的是吃了午饭以后直接过去，如果能碰到感兴趣的，就深入了解一下。高一严格地说是没有那么忙，毕竟，高考的压力也还没有正式地碾过来。
　　师大附中的食堂座位足够多，极少发生打了饭却没有座位的情况。易阳打了两个荤菜和一个素菜，价格却不到清河县初中的一半，这个价格挺让人感慨。
　　一眼望去，大多数学生都是三三两两结伴而食，但也有一部分学生跟他一样，大概是喜欢清静或者独处，兀自打了饭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吃着，这也是师大附中和清河县中学不一样的景象，对于这里的学生来说，独处并不会让他们不自在，越是有独立的灵魂，越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还能看到不少学生，哪怕是吃饭的时间，手里都捧着一本书或者某个小本子在哪儿背啊背的……那些大概是高三的。学校在保障方面做得很好，甚至吃完了饭，不需要学生自己去收拾餐盘，放在桌子上离开就行了，随时有食堂阿姨推着一个车收拾。
　　平时吃饭易阳并不喜欢跟寝室里的另外三人一起。李茂鑫和王杰倒是总一起吃，但他们两人每天总是上午最后一节课铃声刚响，便像风一样冲往食堂了，易阳觉得那样冲下去实在太丢脸，就不和他们一起。而周想则是另一个极端，总要磨蹭地收拾，打饭时也磨磨蹭蹭，易阳也懒得等。
　　易阳默默吃着，突然对面放下了一个盘子。
　　抬起头，是郭顶。
　　上回算是和郭顶正式认识了。易阳并不刻意在这所学校里结交新的朋友。按以往的习惯，结交前总要先判断一下对方到底是不是一个值得结交的人。而在这样的重点高中里读书有一个好处，交朋友的时候这方面的工作简单不少，毕竟能进入这种学校，重要品性不差，大都身上有闪光点，值得学习的地方。
　　此前通过交谈得知，郭顶的成绩算不得顶好，这能想的通，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天才，能干那么多件事的同时还保证学习成绩。精力毕竟有限，他将一部分的精力是放在了课余活动上的。
　　郭顶的身材壮实高大，说话时给人一种豪爽之感。和他的接触并不算多，别的地方并不能立刻下结论。此时他在对面坐下，看了一眼易阳打的饭菜，没说什么。而易阳则注意到，郭顶的餐盘里打了足足四个荤菜。
　　打过招呼后，郭顶问起易阳在这所学校里的体验如何，又问他知不知道今天中午操场上社团招新的事情。
　　易阳笑了笑：“正准备去看看的。”
　　郭顶微微一笑，“可要好好看一下，建议你是选那么一两个社团的。”
　　一面吃着饭，郭顶一面给易阳讲了一些关于社团的事情。
　　“社团也算是我们学校的一大特色了。最先最先，社团都是老师们组织办的。挺多年以前，都是为了学科竞赛弄的，那个时候还没有竞赛班，立志走竞赛道路的学生挺多，便用社团的形式，把大家组织起来……后来发展着发展着，每一门科目都有了对应的社团，也由一开始的为竞赛服务，转变成了专注于深挖学科本身的课外兴趣活动，管理也由老师主导变成了老师指导，学生自主的形式。”
　　“当然了，除了学科类的竞赛，咱们学校还有一些非学科类的社团，比如舞蹈社、歌唱社、体育社、话剧社什么的……这些社团呢，相比之下就没有那么规范了，是学校里一些有兴趣爱好的同学自发组织的，往往都是高一火热，高二冷静，高三就退出了……毕竟高考越来越紧了嘛。”
　　“无论是学科类的社团还是非学科类的社团，都挺有意义的，尤其在咱们高一高二的时候，总要找一点学习以外的事情来做。我以前是在河阳市读的书，曾经一些没有考上重点高中的同学，高中的生活就是上网打游戏，倒不是要批判他们，而是说，能用社团这样的事情来取代网游，我觉得挺好的。”
　　易阳觉得有道理。随后两人吃过了饭，便一起往操场走去。
　　“话说，你真不是练体育的？”
　　“真不是。”
　　“你倒是可以去体育社转转。咱们学校有很多地方是和大学有些类似的，社团在学校的管理中，也能发挥一定的作用……校运会啊什么的，老师只是指导一下，具体的事情基本上是学生会和体育社来管的。”顿了顿，郭顶说：“反正我觉得，参与这些事情，收获挺多。”
　　此时，操场的足球场上已经搭了二三十个简易遮阳篷，遮阳篷下面是一两张桌子，各个社团的学生正在组织招新。
　　已然入秋，早秋的气温逐渐凉了下来，如果前一天晚上下了雨，那么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吃过午饭在操场上转一转晒一晒太阳，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平时这两天时间，中午坐在足球场上晒太阳的学生会很多。此时社团摆了摊儿，一些平时不怎么忙的闲散学生也转转看看。
　　刚刚走到操场上，有一个个子小小的女生就跑过来，对郭顶说：“郭哥，有个同学说要加入咱们话剧社。”
　　郭顶除了是校报的主编，还是话剧社和语文社的社长。他说：“好，我马上过去看看。”
　　“你……”看向了易阳。
　　“没事，我自己看看就行。”
　　“待会儿也到咱们话剧社和语文社来看看，我们正好缺一个你这样的帅哥……哈哈。”
　　接下来易阳又成了独行。而郭顶则被社团的小女生带过去了。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女生问的……“那个男生是谁啊？”
　　“哦，扣碎篮板的那个……”
　　“哇……是他呢！”
　　易阳有一些哑然，似乎一不小心扣碎篮板这件事成了他的标签。其实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离谱的，一方面学校的篮筐并不是标准篮筐，大概只有295，另一方面是篮筐的弹性杠杆放大了那一拽施加给篮筐的力量……以及篮筐用的时间久了，有些老化。
　　运气耳。
　　郭顶走了以后，易阳便独自一人在操场转了起来。
　　……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尽管大家摆了摊儿，但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社团求着学生加入的场景。易阳曾经听姜黎黎描述过大学里社团招新的场景……几乎是为了招到一个萌新，老帮菜们无所不用其极，说是当街卖艺也不为过。
　　相比之下，师大附中更像是一种：“你爱来不来，不来是你的损失。”的态度。
　　师大附中的社团，大都是有意愿加入的学生在桌前咨询，社团老人解释，场景显得平和。易阳东凑西凑，也逐渐了解了一些社团。此时他站在数学社的摊位前面，一个戴着眼镜说话不怎么利索点男生有有些紧张地给他解释着……
　　“我们数学社每周的固定活动就是做题啦，偶尔会有老师组织一些专题讲座什么的，如果你感兴趣的话，在这里登记一下自己的信息……”
　　易阳想了想，笑笑说：“我再逛一逛其他的社团吧。”
　　随意了解的几个学科社团大抵都是如此模式，主要还是依托竞赛，弄一些题做，老师辅导什么的，如果选一个进去，大概是对那门学科是有帮助的，但是此时易阳决定还是先等等看，最终要深学哪一科竞赛，目前还没有想清楚的。
　　就在思考的时候，后年突然被拍了一下。
　　“呀，你也在这儿啊？”
　　“咦……小八？”
　　王桑柠十分惊喜地望着易阳，“你也来应聘社团啊？”
　　“应聘？”
　　“唉，差不多就那个意思……”
　　“呃，那就算应聘吧。”
　　“怎么样？”
　　易阳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决定。”
　　“这么多社团，确实不好选……”
　　“不是，我是没有决定要不要加入社团。”顿了顿，又问王桑柠：“你呢？”
　　王桑柠笑眯眯地说：“选了啊，我选了一个体育社，一个语文社。”
　　语文社，那不就是郭顶的那个社团吗？
　　“倒是挺适合你的。”
　　关于王桑柠加入这两个社团，倒是没有什么意外，体育生毕竟是相对学业压力小一点的，有更多精力来做这些事情。随后易阳又转了转，最终决定进辩论社试试水……选这个的原因主要，一方面是辩论社的活动比较频繁且有趣，另一方面想锻炼一下自己的口才和思辨能力。
　　只是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用了。
　　……
　　转眼开学便过去了一个月。
　　此前困扰他的竞赛情况也逐渐开始变得清晰起来了。
　　先说化学，前面的理想气体状态方程虽然比较抽象，但是总算是逐渐听懂了，因为翻来覆去就是那一套嘛……有一种渐入佳境的感觉，易阳有预感，化学竞赛还能继续学一学。
　　物理是真的难，力学的就很难了，翻了翻教辅书，后面的电磁学约等于天书，相对论更是无字天书，大概只能当做科普知识来听，不过这个易阳依旧不打算放弃……反正就凑个热闹听吧。
　　数学不用说了，再听不懂都得熬下去。
　　计算机从正式接触编程知识开始，易阳就决定放弃了。虽然他大概知道就在近几年吧，计算机类的专业会迎来一个大爆发时期，目前的前景很好，但是他已经认定自己不属于这个领域……果断放弃。
　　这下子，正式决定听下去的竞赛科目只剩下三门了。自己可以支配的时间相对变多了，但压力并没有因此变小。学校组织了第一次月考，在500多名学生中，考到了200多名，这个成绩看似在中间偏上一点，但实际上因为有不少特长生，剔除这一部分，他大约刚好在中游位置。
　　随后的一天，易阳正靠在阳台上晒太阳，王桑柠跑了过来。
　　“易阳……”
　　“怎么啦？”
　　“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王桑柠看着易阳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国庆节前，学校要组织一个小文艺演出……”
　　“演出？”
　　“想请你代表我们出一个节目。”
　　“呃……代表你们？”易阳想了想，“你代表哪个们？”
　　易阳奇怪的话术让王桑柠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多样。她是语文社的，是体育社的，最近还成了校报联络员，负责一班的稿件收集，易阳戏称为：“驻高一一班办事处处长”。
　　王桑柠说：“呃……代表体育社。”
　　学校开放社团活动也是有这样一个好处的，那就是搞一些文艺活动的时候不愁没人，也不必将任务强行压在班主任身上，最终搞一个文艺活动，十个班五个合唱四个诗朗诵……要在学校里搞社团，文艺活动出节目是硬性要求，而那些学生也乐意去做这些事。
　　易阳问：“你想让我表演什么节目？”
　　“你不是会弹吉他唱歌吗？我听姐姐说的……嘻，你这次帮我，下次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江湖在外嘛，都是很耿直的……”
　　易阳乐了，说：“也不是不行，完了你请我吃饭就成。”
　　王桑柠脸上顿时绽放笑容，抱拳道：“多谢多谢，一定一定！”
　　……
　　姚前是下午见到易阳的。王桑柠带着他一起过来。
　　看到王桑柠和易阳说说笑笑地过来，他的目光先是在王桑柠身上停留了一下，随后又在易阳身上扫过，表情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两人走得有点近。
　　他是认识王桑柠的，甚至很不客气地说，喜欢这个高一的女生。作为学生会主席，常常要帮老师分担一些事项，前几天帮忙整理体育馆的器材，王桑柠就在那里训练，一来二去就打听到了她的信息。但他也知道现在的任务是学习，学校虽然不是没有早恋的，但他相当克制。
　　国庆前的演出，节目需要他这个学生会主席来“海选”。
　　“什么节目？”
　　“吉他弹唱吧。”
　　“吉他弹唱么？有一个同类型的节目了。”姚前皱了皱眉头。那个节目是他自己的。
　　“嗯……”易阳看向了王桑柠，意思是这样的话，就不怪我了。
　　王桑柠问：“嗯……只能二选一么？”
　　姚前沉默了一会儿，说：“这样吧，我得看看你的基本功。”这间办公室里有一把吉他，是他自己的，拿起来交给了易阳。
　　易阳有些意外，有一段时间没有练琴了，还是下意识接了过来，弹了两下，音还挺准的。
　　王桑柠好奇地问：“这把琴怎么样？”
　　“嗯……雅马哈的l16，比马丁要差一点，但已经挺好用了。”
　　马丁？姚前眼皮子跳了跳，他倒是没想到易阳还懂这个，听着口气，似乎经常用马丁？随口问了一句：“同学，你哪儿人？”
　　“清河县的。”
　　“清河县？”在脑子里搜索一番，似乎有这么一个县，不怎么出名，一时间对易阳的警惕心下降了不少。那种小县城还有教吉他的？嗯……刚才以为易阳是有一把马丁，才用那种语气说话，此时则更倾向于他仅仅知道这么一个牌子，过过嘴瘾了。
　　这种心态就类似，一个买不起车的人，评价朋友的大众时却说，这车是不错了，但比奥迪还是差一点的。
　　他心里认为易阳是小县城来的，话语中偶尔表现出一点点刻意炫耀，倒也是人之常情。已经正式给了易阳一个定位，姚前心里想着在这种场合还是要表现出一些自己的风度，便只是随意地说：“是比马丁要差一点，练手用的，等练好了再换把贵一点的。”
　　易阳问：“怎么看基本功？”
　　“按几个和弦听听吧。”
　　易阳随便按了几个7和弦，练练手。王桑柠有些开心地鼓了鼓掌。
　　姚前默默地听完，说：“明天下午，你带着自己乐器过来试一试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什么虎狼之词
　　既然已经答应下来了，那么就算有困难也要迎难而上了。目前的第一个困难是……没有吉他。他的吉他放在了清河县的家里。当然，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情，吉他这种乐器，最好的保养就是经常弹，把它放在一个地方一直吃灰对琴是有害的。
　　眼下没有吉他，不过也不怎么担心。姜黎黎虽然给了他一把昂贵的马丁吉他，但她家里还有别的琴，反正是帮她妹妹的，借来用一用。
　　另一边，王桑柠成功说服了易阳，自然有些高兴。原本对于这件事，她是没有抱多少希望的，没有想到竟然办得这么顺利。
　　体育社和别的这个社那个社有些不太一样。大家聚在一起，单纯只是因为体育生都在不同的班级，而且大家训练的专项又不同，相处的时间并不算多，所以用社团这个平台报团取暖。
　　他们在这所学校里又是极为特殊的一群存在，听以往高二高三的体育生说，这所学校对他们还是有一些……歧视的。
　　歧视什么？王桑柠不太理解。
　　他们说，因为这里的学生成绩很好嘛，每天都在学啊学啊，而体育生呢，上课的时候在睡觉，考试的时候简简单单考个三四百分，就能上跟他们一样的大学，所以心理不平衡嘛。
　　听了一圈，似乎大家都是如此认知的。
　　于是某一届体育生们就弄了这样一个体育社，偶尔组织一些社团活动联络感情。在别人说这些东西的时候，说实话王桑柠并不能感同身受……甚至很白痴地问了一句：“他们是嫌弃你们上课睡觉吗？那为什么上课要睡觉啊？”
　　一时间，跟她交流的人竟然沉默了良久。
　　王桑柠在体育生当中的确是一个小小的奇葩。
　　她属于天赋型选手，短跑训练上能摸鱼就摸鱼，但每一次测试都是第一名。对她来说跑步是多么简单的事情啊，随便跑跑就能赢啦，也太无聊了一些。相比之下，还是写诗和学习有意思。
　　啊，说到写诗，她脑子一转，灵感就来了……
　　《土》
　　对他们来说。
　　时间并不存在。
　　一年。
　　十年。
　　百年。
　　我捻起一撮。
　　放在嘴里咀嚼吞了下去。
　　群山起伏。
　　王桑柠的生活简单干净。上课的时候咬咬笔头一句一句地思索老师的话是什么意思，放学了就去训练场上打个卡……期间，实在听不懂了就在本子上写诗，下了课偶尔问一问旁边的易阳老师讲的是个啥呀，他每次都能用一种自己听得懂的方式讲清楚……很神奇，有时候甚至觉得这所名校高中，易阳才是名师。
　　类似的问题问过班里成绩很好的同学，对方哇啦哇啦讲了一大堆东西，很快就把自己给绕晕了。后来思索了一下，大概明白其中的区别，那些成绩很好的学生，似乎没有办法理解自己理解不到某个知识点，而易阳就不同，他就能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懂，能从一个知识点最初的逻辑入手，一点一点地将只是剖析开给你看……对于知识的受众她来说，是美好的体验。
　　只是啊，不太好意思每次都麻烦易阳了，所以问题也问得很克制……
　　王桑柠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
　　而这在体育生当众就显得有些另类了。大家都喜欢在训练结束后放纵一下……比如上网打游戏或者别的事情，课堂上也是要么看网络小说，要么打瞌睡，只要不影响别人，老师不怎么管的……
　　反正他们能进这所重点高中，意味着他们的体育天赋绝佳，后期三轮复习听一听，考个二本的文化分数，和那些走纯文化的学生比，谁比谁的大学好还不一定呢！
　　学习上的确没必要那么拼……
　　而且训练也确实累。
　　所以专心学习的王桑柠如此的确是奇葩。
　　当然，与其说是奇葩，不如说是特立独行。二者的区别在于你做这件事的时候有没有影响到别人。王桑柠显然是后者，尽管是体育生，但是大家已然有了成熟的三观，哪怕自己做不到，对错还是能分辨的，而且王桑柠平日里低调的性格为她加分不少，所以大家都很佩服她。
　　体育生都比较喜欢王桑柠还有一个原因。这姑娘太老实了……当然，如此说只是站在那群体育生的角度上的，具体就表现在，体训队如果有什么活儿需要人干，跟她说，她通常情况下是不会打折扣的。
　　当然，站在王桑柠的角度上，那是组织的信任。比如这一次要求每一个社团必须出一个节目。在前面一点的时间，上一届的社长便知道有这么一件破事，早早地做好了准备，一方面是提前将王桑柠拉团入伙，然后又提前给她安了一个社内联络员的职位。
　　王桑柠是语文社的，还是校报组织的一员，心想着如此一来体育社有什么新闻那不就第一时间可以往上报嘛，好事好事，便答应下来。后负责出节目的任务自然也就落到了她的头上，她也觉得理所应当。
　　前面还是苦恼了一点点时间的，主要是因为她确实不知道该表演什么，问了一圈体育社的小伙伴，大家都羞于登台。后来狠下心，实在不行上台给大家表演一个劈叉吧……
　　后来才知道，也是可以叫外援的，这让她高兴坏了，首先就想到了易阳。住在表姐家里，跟她聊起易阳，自然而然就知道了他会弹吉他的事情。这件事还是挺酷的，也尝试让表姐教过自己，可惜没有坚持下来。
　　……
　　易阳接下来只是需要等就行了，已经跟王桑柠说了，让她明天把琴带到学校里来。但是下午即将放学的时候，王桑柠收了一条短信，突然对他说：“表姐让你亲自去家里取琴呢……”
　　“嗯？”
　　“表姐还说，你正式到汉宁市读书，还没有去过家里呢。”
　　“呃……”
　　分明听到了一些幽怨的味道是这么回事？
　　易阳想了想，觉得也是，便答应下来。不过他毕竟是住校生，晚自习还是要上的，如果去姜黎黎家里吃饭，总得先请个假。好在师大附中对这个管理得还是比较人性化的，让姜黎黎给班主任打了一个电话，这件事也就妥当了。
　　去姜黎黎家里的路上。
　　夕阳的殷红像是从它后面流出来，有着透明的感觉和立体的韵味，在视野的尽头，城市的边缘与晚霞连成一片，使人感到浪漫而神秘。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易阳问起体育生的一些事，她简单地说了一下，看得出来她并不在意体训。
　　易阳对王桑柠的不务正业见怪不怪，但又不得不佩服她与生俱来的运动天赋。两人走到上次一脚踢穿的那块广告牌旁边，此时已经换成了一块铁质的……
　　两人微微驻足，随后都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迅速离开了。
　　易阳问：“你打过架吗？”
　　王桑柠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的确是没有，但说到这个，王桑柠又讲起了一件她初中时期遇到的趣事。
　　她初中不是住校嘛，为人耿直，路见不平一声吼。初三分班，见到一个头发歪着扎的女生将一个另一个女生堵在寝室门口，然后，她真的一声吼……
　　当然，故事的重点不是这个。那天她算是帮了那个被堵的女生解了围，女生名叫刘青。但巧就巧在后来却和堵人的女生当了同桌……那个女生叫朱诗瑶，竟然发现朱诗瑶也从小习武，老爹也是军人……一来二去就和她成了好朋友。王桑柠不是大嘴巴的女生，也没有问过那天朱诗瑶堵刘青的原因，这件事算是就过去了。
　　直到后来的一天，她放在寝室里的钱包丢了，钱不钱的都是小事，关键里面有饭卡、学生证、身份证，补办起来会比较麻烦。朱诗瑶听说了这件事，一下子就认定是刘青干的。
　　王桑柠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么笃定？
　　朱诗瑶说肯定是她，上次我想揍她就是因为她手脚不干净。
　　王桑柠却不太相信，朱诗瑶就说，你别不相信，不信的话我们做个实验，当一个人回忆的时候，眼珠子是向下瞟的，而一个人瞎编的时候，眼睛会向斜上瞟。我们跟她做这个实验，问她你丢钱包那天她到底在干什么，就知道了。
　　王桑柠想了想，说，“我回忆一件事，你看我的眼珠子是向上还是向下的。”试了几次，发现她在撒谎的时候，确实会下意识地将眼珠子往上撇，这个结果有些令人振奋。于是第二天，在朱诗瑶地怂恿下，找到了刘青，就说跟她玩记忆力游戏，能不能回忆起某一天的事情。
　　随后王桑柠发现，刘青眼珠子全程都是在向下撇。这下算是洗清了她的嫌疑，但是王桑柠松了口气，说：“看吧，不是她。”但并没有责备朱诗瑶，毕竟人家也是为了自己出谋划策的。
　　朱诗瑶当时没有说话。
　　但是随后的第二天，朱诗瑶突然兴奋地打电话告诉王桑柠说钱包找到了。
　　王桑柠说：“我觉得太不可思议了，朱诗瑶让我去厕所，我去了，就看到她向拎小鸡一样拎着刘青……然后凶巴巴地对刘青说，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跟桑柠说一遍！”
　　“刘青就哭哭唧唧地说，桑柠啊，对不起，你的钱包是我拿的……我那天去你寝室找你，没找到你人，但看到你的钱包放在床上……就拿走了。”
　　“呃……所以是你的小伙伴揍了刘青一顿？严刑逼供？”易阳想象那副画面。
　　“没有，朱诗瑶只是说，那天有人看到她进我们寝室了，而且已经有她偷钱包的证据，你交不交待？不交待，我就送你去警察局了！”
　　易阳忍不住问：“那她有证据吗？”
　　“没有啊……”
　　“呃……”
　　“就是吓唬一下刘青，没想到她这么不经吓，一下子就招了。”
　　“牛逼……”易阳佩服得五体投地。
　　“后来我问她，为什么这么肯定，万一弄错了呢？诗瑶说她看人很准，从来不会错，这件事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刘青干的……”说完，王桑柠突然顿了顿。
　　朱诗瑶下半句，她没有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下半句是，“我看人很准，还比如你这种女孩子，是世上最好的那种女孩子，能跟你做朋友是天底下最幸运的事情！”
　　王桑柠继续说：“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有一些女生会比较怕我，后来有一天我听说，一些地方在传说，我和朱诗瑶把刘青揍了一顿……”王桑柠颇为无奈地说。
　　“哈哈……看来，你和朱诗瑶的关系很好啊。”
　　“是啊，好想她啊……可惜她高中回老家读书去了，她老家是东北的。”
　　如此聊着的时候，便到了姜黎黎的家里。
　　姜黎黎准备了几个硬菜，竟然还有难度十分高的番茄牛腩。王桑柠佩服地说：“姐，你竟然都会这么多菜了！”
　　“姐厉害吧……”
　　“咦，这是什么？外卖单……”王桑柠看到了垃圾桶。
　　“打住打住……”
　　被戳穿的姜黎黎顿感没有面子，此时另一边的易阳又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于是被敲了一筷子。
　　三人在客厅慢条斯理地吃起了东西，宛若姐弟妹三人一般和谐。饭桌上不谈学习，这是姜黎黎定下的规矩。女生天生的八卦属性让她玩笑式地问起了学校有没有人追王桑柠，或者王桑柠有没有喜欢的帅哥啊……
　　“易阳，你可要监督好我妹妹，不能让她这么早谈恋爱。”
　　“呃，这个……不太好吧。”
　　一说到这个话题，姜黎黎就感觉自己操碎了心。倒不是反对早恋……她的思想比较开放，关于这一点上，没有那么死板，只是害怕妹妹遇到不靠谱的男生。
　　这年头，喜欢一个人多半看脸，而脸好看有用吗？脸好看就意味着有更多的诱惑，虽然说熬过了某一个阶段，脸好看就成了优势，但在高考之前，脸越好看的男生就越不靠谱，还可能花心……当然，如此想是因为当初她就是这么过来的，那么多人喜欢，没有一点自制力，还真是没办法专心学习。
　　可是如果脸都不好看，凭什么追我的妹妹？
　　突然……看向了易阳。
　　“要不然，易阳你追我妹妹吧！”姜黎黎端起饮料，一边缓缓说了一句。
　　易阳顿时一口饭差点喷出来。
　　王桑柠沉浸在进餐中无法自拔，一脸疑惑地抬起头：“啊？”
　　脸上还沾着一粒米。


第一百九十八章 看人下菜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
　　易阳和王桑柠自然都不太可能当真，哪怕是姜黎黎自己，说出这句话以后也觉得似乎有些不太妥当，只是看着他们两个吃惊的表情，感到有趣，打了个哈哈过去了。
　　当然，如果易阳真的能和小八在一起了，在心理上说倒并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无论是父亲这边还是母亲这边，都是不在意家室，但在意人品的。女生的思维比较发散跳跃，东想西想，又想到两人都不该在这个岁数谈恋爱的，还是要专心学习的……
　　王桑柠正在剥虾，姜黎黎放下筷子，冷不丁地又说了一句：“你们两个，高中时期可别谈恋爱！”
　　这句话是有些歧义的，姜黎黎的本意是，你不要谈恋爱，他也不要谈恋爱，但在他人耳中，难免没有“你和他不要谈恋爱”的意思。
　　王桑柠剥了一只虾，塞入嘴中，一面囫囵不清地嘟囔一声……
　　“啰嗦……”
　　“什么？”
　　“嘿嘿……”
　　……
　　吃过了饭，看了看时间，距离下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虽然请了假，但是晚上还是要回寝室休息的。每天晚上10点查寝，在前面必须要回去。看着时间还早，姜黎黎去房间将吉他拿出来，让易阳表演一首……好久没听他弹唱了。
　　王桑柠没有见过易阳唱歌。
　　喜欢文学，她喜欢的是一种“感觉”，简单的文字，互相搭配，巧妙地搭建出的那种意境的感觉。只要读到那种味道的文字，就会有很舒服。而类似的意境，在吉他上也能找到，听某些民谣歌手唱歌，会勾动她的某些情绪。
　　她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文艺女青年。成为某一个标签人，然后将标签人身上的所有特点都照搬过来……她不追求这个。她喜欢文字，尤其是类似冰心的小诗，某些温馨浪漫的小说，小散文，只是单纯地喜欢读它们的时候带来的情绪。她喜欢打拳，喜欢武术，也是喜欢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从心底涌现出来的情绪……说到底，她觉得自己只是遵从内心。
　　有些期待易阳弹琴了。
　　姜黎黎拿来的是一把泰勒吉他。
　　此时，易阳当然不会像曾经一般，分不出吉他的好坏。一个长时间练琴的人，肯定会逐渐去接触这些知识。泰勒和马丁，是吉他界的两座高山，这两个品牌的价值不是炒出来的，而是一代又一代知名吉他手的选择，逐渐沉淀下来的。
　　姜黎黎说：“没有马丁啦，只有这把杂牌子咯，你将就用吧～”
　　“杂牌子。”易阳微微一叹。
　　算了，她喜欢就好。
　　这把泰勒吉他是缺角的，手感和马丁不相上下，但因为缺角属性，在演奏高把位音乐的时候会更加得心应手。随意拨动琴弦，琴箱共振出浑厚的声音。和马丁一个级别的顶级名琴，声音上也只能说是各有千秋，相比之下这把泰勒比家里的那把马丁D41声音温暖了许多。
　　随后，易阳尝试爬了几段音阶，活动一下手指。
　　姜黎黎抹着下巴看易阳演奏，眼中不时闪过惊喜的神色……没有想到，易阳的吉他水平又进步了。
　　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刚才的这段热身，就是“稳”。自然，他手指上的功夫不可能高得吓人，但每一下拨弦力度适中，左手按弦准确，护弦干净，发出来的声音颗粒感明显，更重要的是……节奏很稳。
　　姜黎黎说：“这两年来，都是用节拍器练习的咯？”
　　易阳微微一笑，看到姜黎黎的表情，他心里也有些高兴的。
　　练习乐器是一个漫长枯燥的过程。平时虽然只是作为一个调味剂式的东西来练，但不意味着他就会练得很随意了。这两年时间，他并没有尝试去练习一些难度很高的指弹曲目，只是在练习听力的同时，一遍又一遍地练习基本功。
　　某一段时间进步最快，便多花了一些时间来练习。一件事有正反馈的时候，就会让人更愿意将时间精力花费在上面，学习如此，别的事情亦是如此。练习基本功短期看不到效果，但时间长了，某一天再去尝试扒谱子，或者弹一些谱子，就会发现这首歌竟然这么简单了……
　　姜黎黎说：“嘿嘿，演奏一首吧！”
　　易阳点点头，想了想，右手放在琴弦上，与此同时姜黎黎和王桑柠都聚精会神地望着他，安静下来。
　　片刻后，旋律缓缓流淌了出来。
　　一首名为《黄昏》的指弹独奏曲。
　　这首曲子是许多吉他爱好者必学的曲子，在易阳的演奏下，整个曲子散发着一股慵懒的味道。闭上眼睛，脑子里便忍不住想象一副画面：落日熔金，当一切都被夕阳涂抹成相同的底色，小酒馆的客人正在买醉，恋人手拉手正在走出画面，小汽车停在加油站门口，某个家庭的窗户剪影出一对老两口跳舞的身影……
　　等易阳弹奏结束，王桑柠惊喜地说：“好有感觉啊！”
　　易阳谦虚地笑笑：“过奖，过奖。”
　　王桑柠说：“我想到了啤酒鸭，烤鹅肝，煎牛排……姐，咱们这周周末去吃吧！”
　　“咳……”
　　姜黎黎敲了妹妹脑袋一下，然后又问易阳：“你准备到时候表演这个吗？”
　　“倒不是……”
　　“我也觉得，指弹独奏比弹唱难很多，而且吃力不讨好，普通人看到你一直弹，还奇怪你怎么不唱呢……弹唱的话，弹错了也没关系，唱的声音都能盖过去。”
　　易阳点点头：“还没有想好唱什么……嗯，既然是国庆文艺表演嘛，我想唱一首主旋律的歌曲，嗯……我和我的祖国怎么样？”
　　一遍说着，易阳想了想，手指开始拨弦，随着和弦进行，唱了起来……
　　“我和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
　　这首歌的旋律悦耳，歌词琅琅上口。他的嗓音比起两年前更加有磁性了，而两年的练声，对气息的控制也更加自如，自然还比不上转业歌手，但是放在某个酒吧当驻场，也要算是最好的那一批了。他将这首原本是通俗美声唱腔的歌曲用流行音乐的形式演唱出来，别有一番风味。
　　“好听，就这个吧！”姜黎黎拍板决定下来。
　　……
　　“我最亲爱的祖国～你是大海永不干涸，永远给我碧浪清波，心中的歌……”
　　易阳唱完，海选节目的教室里鸦雀无声。当然，不至于是“唱的太好了被惊住了”这种情绪，但不得不说，刚才他唱的时候，大家都很自觉地停下了做的事，说的话，认真听他唱完。
　　对于师大附中的人来说，某个重大节日凑些节目并不是什么很有难度的事情。而类似易阳这样有一定文艺属性的学生更是不少。
　　一方面，汉宁市这样的大城市，许多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会接触一些兴趣爱好，虽然一路到高中，有些学生半途放弃了，有些学生专职去学特长了，但剩下的基数并不会少。另一方面，越是重点高中，反而越看重学生的特长……相同的分数，肯定更倾向选则有特长的学生，其中有一个内在逻辑是，筛选学生是看潜力的，而潜力的一个体现就是，拿到相同的分数，你用了多少成力。
　　显然，有特长还能考到某一个分数的学生，用力更少，也就更有潜力。
　　此时，姚前沉默了。
　　王桑柠兴奋地说：“会长同学，我们的节目可以吧？跟另外一个吉他弹唱节目相比怎么样呢？”
　　一时间，姚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自然是有自知之明的。
　　另一个吉他节目就是他的。这个年代，以吉他作为特长爱好的学生在所有乐器类特长中比例并不算高。毕竟真正有天赋且家庭条件不错的，都倾向让孩子学提琴或者钢琴，毕竟贵嘛，有气质，高雅……而吉他一直都给人一种穷人乐器的既视感。
　　他只是玩票性质地在初中学习了三年。
　　要说演奏水平，三年时间下来也不能算是很低了。但学习音乐要看老师。市面上大多数所谓的吉他老师是不靠谱的，很多吉他老师是自学，只会看吉他的六线谱，连五线谱都看不明白，教出来的学生自然也不可能有系统的乐理底子，视唱练耳就更不可能了。姚前便只是单纯地学吉他，不像易阳那般在姜黎黎这种科班生的教导下，从“音乐”这个更高一个维度来接触吉他。
　　如果将两人学习吉他的经历比作烤面包，易阳就是掌握了从小麦怎么种，麦子怎么磨成面，又如何用酵母和烤炉把面粉变成面包的整个流程。姚前则是只知道怎么按烤炉的旋钮。
　　尤其是有一幕：有一个当旁边有一个学钢琴的学生说：“有点低了，我觉得再升一个调会更适合你……”时，易阳想了想，直接变换了几个和弦，完成了升调，一面说：“这样吗……”
　　看到这一幕时，姚前就知道，自己和易阳的水平不在一个层面上。易阳是真正懂音乐的，不像自己只是一个无情的六线谱翻译器。
　　所以此时王桑柠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很痛苦。
　　事实就是，他不如易阳。
　　而且这还仅仅是从音乐角度上说的，易阳的嗓音，形象，都比他好。
　　更气人的是……
　　姚前看到易阳手里的那把吉他。
　　他自然能认出来……泰勒。
　　他不理解。
　　昨天等易阳他们走了以后，还特意跟学生会里这学期新招的一个高一一班的学生聊了，问了易阳的一些信息……不过是清河县的普通家庭罢了，好像还是农民家庭。
　　他为什么有钱买泰勒？！
　　王桑柠又问了一句：“会长？”
　　姚前平淡地说：“学生会没有会长，我是主席哦。”
　　“哦……主席啊，我们这个节目……”
　　姚前说：“好吧，那我就说句实话吧，另一个吉他节目就是我的。但是我昨天考虑了一下，我毕竟是学生会的，这种登台表演的机会，还是给别的同学吧，所以吧，这样好了，我就把这个机会让给你们好了！”
　　王桑柠顿时感动起来说：“这个多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你们到时候不要紧张就行。”
　　王桑柠转过来对易阳说：“你不要紧张哦。”
　　“没问题。”易阳耸耸肩，将琴交给王桑柠：“来女侠，帮我拿着。”
　　“哦……”
　　“小心哦，你姐的琴可贵着呢。”
　　听到易阳和王桑柠的对话，姚前微微一怔。原来不是他的琴么……多看了王桑柠一眼，暗自点头，原来如此，这样说倒是想的通了，王桑柠这样的气质，家里条件显然很好，拿的出这样的好琴，就合理了。再看易阳，心里微微平衡了不少。
　　姚前的家庭还不错，父亲是一家美资公司的CEO，年薪百万。自小便耳濡目染地接触了一些关于资源啊、圈层啊、阶级之类的观念，也自认为比同龄人成熟得多，他相信自己是懂这个社会运行的真正的规则的。那些规则，有的是父亲教的，有的是他自己领悟的。其中有一条便是，家庭条件带来的鸿沟壁垒，很难用个人的努力追赶。
　　这些深信不疑的东西，让他哪怕还在读高中，也会看人下菜，平时只和那些家庭条件好的人一起走动。而类似易阳这种家庭条件差的远的同学，不必在乎的。
　　心理上的优越感和舒适感又回来了。
　　只是，易阳和王桑柠说说笑笑地走了，看到他们关系密切的样子，姚前的心里又有些不太舒服了。
　　……
　　易阳回到寝室以后，便将琴放在寝室里，然后自顾自地看看化学书。
　　这两天王杰和李茂鑫似乎在密谋什么事情，两人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经常是李茂鑫说了什么骚话，然后王杰哈哈大笑，又说着什么：“真的可以吗？这样……不太好吧……”之类的话。
　　虽然没有特别关注，但是他们交流时并没有特意避讳，几次后从只言片语中大概也能拼凑出事情的轮廓：似乎是王杰喜欢上高一的某一个女生了。
　　易阳暗笑，这些小孩子，还真是猖狂啊，竟敢……竟敢……
　　学习的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着。随后的几天时间，又经历了几次走场，一次正式的彩排后，到了正式表演的日子。


第一百九十九章 樱桃
　　姚前正在写作业。
　　如今高二，要说重要也重要，要说不重要也没有那么重要。
　　他追求成绩，但也不那么追求。
　　从小以父亲为榜样，更希望的是将来可以像他父亲一样从商。
　　当然，目前父亲还只是给人打工……CEO嘛，没有股权的CEO，高级打工仔罢了。
　　当然不会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前面一段时间也听说了，父亲已经有跳出原来公司的打算，自己开一个公司。
　　这让他感到振奋。
　　他望父成龙，同时期望有一天能够继承父亲的衣钵。
　　当然，姚前的父亲从来不让他接触关于生意的事情，在他父亲眼中，还是学习更重要的。
　　但姚前不在乎父亲的看法。今年他十七岁，再过一年，甚至到了可以办公司的年龄。
　　他将作业放下，端起了一本《基金投资入门与技巧》看。
　　一个人的性格成因，爱好成因，总是没有什么规律。
　　比如一个变态杀人狂，可能只是因为小时候被别人踩了一脚。
　　而姚前热衷于做生意，大概是因为小的时候看了一部电影，一部关于商业大佬的电影，可惜他已经想不起那部电影的名字，也就彻底失去了纠正的机会。
　　他的理想是，一进入大学就开始创业。
　　“咔嚓……”
　　门突然被打开了，姚前的父亲，一个秃头的中年人，身材精瘦，黑框眼镜，显得严肃。
　　看到姚前的书，姚前的父亲轻轻皱起眉头。
　　“作业做完了？”
　　“嗯。”
　　“这种书，少看一点吧。”
　　姚前微微一怔，看到父亲严厉的目光，叹了口气，但还是将书收了起来。
　　姚前的父亲在书架上取了一本书，出去了。
　　门被合上，姚前轻轻笑笑，摇摇头。
　　父亲的思想毕竟还是有些古板了，认为自己这个岁数还不能去接触商业上的东西。
　　他已经足够成熟了。
　　这一点上他极有自信。
　　是接触过社会的。
　　自打高一开始，每一个暑假都会去打暑假工，接触社会上形形色色的人物，了解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而同龄人都还在温室里当花朵呢！
　　他们都不懂这个社会。
　　社会和学校，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世界。
　　要出人头地，学习成绩只是一方面的事情，能上一个过得去的大学就行了。
　　为人处世，办事周密，考虑种种，才是在这个社会里风生水起的钥匙。
　　无论上什么样的大学，这些东西都要经过一个阶段来学习，那么必然要接触，当然是越早越好。
　　这些东西，那是同龄人根本意识不到的。
　　他有时候会很感慨，这些道理，自己竟然才17岁就已经懂了……领先同龄人太多了！
　　想想看，在学生会里，他都能轻而易举地混到主席，跟一些搞行政老师们也算是谈笑风生了……
　　不过说到学生会，姚前又想到了那件不太愉快的事情。
　　原本是打算表演吉他弹唱的节目，可惜被那个叫易阳的家伙抢了风头。
　　如果只是这般，心里不会那么郁闷，毕竟他向来认为自己是做大事的，格局和胸襟是要有的。
　　但是涉及到了王桑柠。
　　他很想在那个女生面前秀一手。
　　目前，还没有一个女生让他这么心动的。
　　尽管，在重点中学里大多数学生都不会将谈恋爱这件事提上日程，但那些不谈恋爱的，大多数是长得丑，或者一心要考top2的那种。
　　关于恋爱，对于大多数他们这个岁数的人来说，情绪是克制的。
　　有，但克制。
　　他在前面的时间里，也是足够克制的。
　　当然，有一方面的原因是……没有人追过他。
　　但这不是问题，他向来觉得，自己一旦决定要跟哪个女生好，以他高出同龄人不少的社会阅历，会很顺利。
　　少女们，不都喜欢成熟的男生吗？
　　这所学校里，成绩再好的女生，离开书本知识，总得来说还是青涩幼稚的。
　　那天在体育馆帮忙搬东西，王桑柠像风一样跑过去，他回来以后便无法不回忆那一幕。
　　尤其是那双大长腿，他无法不在被窝里yy一些关于香艳的画面。
　　自然，这种情愫还不至于升级成喜欢，因为如此让他心动的女生，这个学校里有很多……大多数长相好看的女生，都能给他的心上狠狠来上那么一下。
　　但哪怕仅仅如此，已经足够让他不太高兴易阳了。
　　因为能够看得出来，王桑柠和易阳的关系很近。
　　这种情绪他甚至能够知道，是不对的，这是嫉妒，但阴暗一点地想，嫉妒就嫉妒吧，反正没人知道自己的想法。
　　总之就是，打心底不希望易阳的表演顺利。
　　如果有一些瑕疵……他如此想着，抹着下巴缓缓抬起了头。
　　……
　　是代表体育社上台表演的，尽管直接叫外援也是可以的，但还要多走一个程序……每学期学校会评选出一个优秀社团，牵扯到奖项利益的事情，所以关于社团参加活动这种事情，人员管理上还是相当规范的。
　　为了减少一个步骤，干脆正式进入了体育社。
　　国庆文艺汇演是高三不参加，高一高二部分学生参加。
　　因为只是校内的活动，并且严格地说甚至不能算是学校官方的活动，现场相对比较松散，甚至座位都没有严格按照班级划分。
　　易阳被一群体育社的人围在中间，大家纷纷送上祝福和感谢。
　　“加油哥们儿！”
　　“多谢！多谢！”
　　“将来有什么事用得上咱们，知会一声，吾辈义不容辞！”
　　“嚯嚯……”
　　这一群体育生倒是很有意思。
　　他们的文化成绩大都不咋样，但比起小县城动不动打打杀杀的环境，他们的成长条件又相对较好，所以品性大都没什么问题，性格也大都外向爽朗，混杂着高中生的青涩和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江湖气息。
　　易阳抱拳道：“好说好说。”
　　不多时，后台有老师招呼道：“下一个节目，体育社易阳，吉他弹唱《我和我的祖国》准备！”
　　“那我就上去了！”
　　等易阳走后，其余人又将王桑柠围住。
　　“桑柠，厉害啊，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大帅哥？”
　　“介绍给我吧！”
　　“你个练铅球的，五大三粗，人家看得上你吗？”
　　“滚！你好看，你好看，老娘还能看得上你？”
　　王桑柠在一群叽叽喳喳声中，不好意思地说：“他是我的同桌。”
　　“呀！同桌呢？”
　　“同桌的你啊……”
　　“这一次桑柠帮咱们完成了这个任务，有功劳，下个星期的饮料得给她安排上……”
　　大家一边说着台上的节目完了，主持人上来开始报幕：“假如说有什么会让历史蓬勃，我要说那是我们伟大的祖国。假如说有什么会让人民幸福，我要说那是我们伟大的祖国！请欣赏来自体育社的易阳带来的《我和我的祖国》！”
　　鞠躬，易阳缓缓拿起了吉他，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出尴尬大戏……
　　先是弹唱到了一半，插电吉他没了声音，只剩下话筒还能连接音箱。
　　在这种场合表演，一旦音箱出了问题，那么结局将是灾难性的，底下的听众此时便只能听到易阳的清唱了……虽然他自己近距离还能听到吉他的声音，但在这种嘈杂的环境中，他也知道现场是听不到的。
　　遇到这样的状况，他心里有过那么一刹的错愕，但随后冷静下来，毕竟是舞台方面的问题……
　　易阳的声音微微颤了一下，不过并不明显，在这种环境里，并不能听清楚。
　　只是如果状况只是到这里就算了，过了十几秒时间，吉他的声音再一次自音箱中震动起来，而他唱歌的声音却消弭无踪。
　　底下开始窃窃私语，随后变得嘈杂起来，观众面面相觑，不时发出“怎么回事呀……”的疑问。
　　饶是易阳的心理素质极好，此时也有些恼怒了，转过头望了一眼后台方向，可惜调音台在后面，这个位置看不到。
　　接下来，一会儿吉他没有声音，一会儿话筒没有声音，听众听得难受，易阳表演得同样难受，在磕磕绊绊中，总算是结束了这个节目。
　　体育社那一堆。
　　“桑柠，什么情况啊？”
　　“靠，这些学生会的家伙办事这么不靠谱的吗？”
　　“唉，我简直服了……”
　　王桑柠望着舞台上的易阳，沉默不语。
　　这个节目算是砸了。
　　当然，从台上下来的易阳并没有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心情。
　　嗯……确实是砸了，但是类似这样的节目表演吧，实在没有必要看得那么重。
　　当然，如果能完美的表演下来，收获一些掌声和欢呼，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但眼下没有达成这个目标，也没什么。
　　毕竟如果不是小八的拜托，他甚至没有兴趣去参加。
　　尽管因为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让这个节目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但他并不准备追究什么。
　　在后台收拾吉他的时候，王桑柠走了过来。
　　“唉呀……一不小心砸了啊。”易阳笑笑说。
　　王桑柠说：“对不起……”
　　“嗯？为什么道歉？”
　　“都怪我让你帮忙，害的你……嗯，献丑了。”
　　易阳哭笑不得，一方面是因为王桑柠奇怪的用词，说：“这个……真的没什么。”
　　王桑柠定定地望了望易阳，她觉得此时的易阳肯定跟她一样难受，在光零零的舞台上，因为那个讨厌的音箱，一会儿出声一会儿哑巴，那样尴尬的场景，他肯定觉得无助极了。
　　她不得不将自己带入进去，想象在舞台上表演劈开跆拳道木板，却打到了钢板，大声惨叫了一声……
　　大概是一样的心情。
　　易阳收拾好了乐器，往出去走，王桑柠默默地跟上，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她突然说：“易阳，我好想哭啊……”
　　易阳诧异地回过头，笑了笑：“这有什么好哭的？”
　　“我知道没什么好哭的，但还是想哭……”
　　说着，王小八真的掉下了眼泪。
　　易阳目瞪口呆。
　　他想到那个一掌击碎冰棍的女汉子，想到那个一脚踢穿广告牌的壮士，那个喜欢抱着拳说一些江湖气息很浓的话的女侠……
　　当一滴眼泪从她脸上缓缓滑落的时候，易阳从不理解到共情大概只花了一秒钟。
　　在王小八将要落下第二滴眼泪的时候，易阳的巴掌摁在了她的头上。
　　“好了好了……请你吃火锅。”
　　“吃……火锅？”
　　王桑柠的第二滴眼泪终究是没有落下来了。
　　……
　　因为第二天就是国庆节的缘故，晚上住校生也可以离校。
　　所以节目表演完以后，易阳和王桑柠正大光明地出了校门，一起朝着一家火锅店走去……
　　倒是给姜黎黎打过一个电话，但她出去有事，这顿火锅就跟她没有什么缘分了。
　　汉宁市的秋天稍显湿润，此时一团团浓雾隐没了天空，傍晚的路灯发出荧光，顺着街道，点点串联成一条微弱的光带，随后消弭在道路的尽头。
　　易阳说：“有点冷啊……”
　　王桑柠点点头：“是啊，所以真是个吃火锅的好天气啊。”
　　易阳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在一家川味火锅店里，两人顺着香味停下了脚步。
　　易阳说：“这里用的花椒肯定是我们清河县的。”
　　“那就在这里吧。”
　　半个小时后。
　　“知道火锅是怎么来的吗？”
　　易阳已经吃得有些饱了，毛肚、肥牛肉、无骨鸡爪，尽是些荤菜，一股脑煮在锅里，把肚子撑得圆鼓鼓的，趁着这个空当，便尝试用语言的艺术来舒缓一下节奏。
　　“据说是巴蜀的纤夫发明的，那时候纤夫都穷，吃饱都成问题，更别说吃好了。”
　　“但是偶尔想打打牙祭，吃好一点，怎么办呢？有人提出来，咱们每家每户拿一点菜，一起煮，都能吃到不同的菜了……”
　　易阳讲着，看到王桑柠从容地用漏勺捞起几个鹌鹑蛋，几块鸡爪，几块鳕鱼……
　　他又一次目瞪口呆。
　　王桑柠不紧不慢地全部吃完了。
　　随后，她意犹未尽地喝了一口茶，嘴唇就像是沾着晨露的樱桃。


第二百章 走丢了
　　尽管师大附中的学习时间安排的比较轻松，但是国庆节也只有高一和高二的学生放假，高三依旧需要留在学校补课。
　　总得来说师大附中的学生都是比较刻苦的，易阳曾经引以为傲，也是他在初中阶段取得一个还不错的成绩所倚仗的东西——努力，放在这里仅仅是平均水平。
　　时常能够看到一些学生，戴着一个圆形或者方形的眼镜儿，手上拿着一本书，无论是上厕所或是其他的场合，只要是有空闲时间出来，就在看书，背一些东西……自然，这种景象年级越往上便见到得越多，但是在高一年级起，已经有不少学生是如此的学习模式了。
　　坐上回清河县的班车，易阳在车上望着窗外的景象陷入了沉思。
　　学习方面的事情，或许还有进步空间，但是这种空间很难让他脱颖而出了。在一堆智商、努力程度甚至家庭条件都不逊色甚至更好的人堆里，他唯一的优势重生带来的东西，在这里显然有那么一些不够用了。
　　单纯学习而言，重生带来的优势大概在初中结束的时候，就已经消耗殆尽。
　　当然，他并不追求通过学习在一群人里成为最显眼的那个。学习在他眼中一直都只是途径。如此维持着学习成绩……同时思考专心学习之后的事情。
　　专心学习，不是目的。
　　学习知识，提升眼界，甚至在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捡取其中精华，吸纳、融合，作为提升自我的手段，但做这些事，最终都是要指向同一个东西……改变自己的生活。
　　汽车很快上了高速公路，朝着清河县快速开去。
　　曾经在初中的时候，自然好不需要思考太多这方面的事情，一方面储备的知识、自己的眼界都不足以支撑他去思考，另一方面，初中时期嘛，给自己一个重新适应的窗口时期……
　　但是现在已经是高中生了。
　　学习、将来的打算、甚至目前已经可以初步地，尝试性地做一些事情，种种考量要提上日程了。
　　易阳在想，但还没想出个眉目。
　　易阳回到清河县后，直接去了二叔那里。回来前没有跟二叔说。今天过来的时候，二叔家里来了客人，曾经在书法上提点过他的二爷爷正在和易川下象棋……二爷爷自然是带着玩乐的心态和易川下，让了半边棋，还一面不忘嘲讽：“你走这里？走这里马可就没了，哦，你要马，那我要抽车了……”急得易川在一旁抓耳挠腮，恼怒不已。
　　见到易阳来了，易川兴奋地甩下棋子，朝着哥哥奔去，二爷爷愣了愣，急道：“不下棋了？”易川一面跑，一面回过头哼了一声：“一把都赢不了，不跟二爷下了！”
　　二爷爷无奈一叹，好不容易抓来配自己解闷的被气跑了……
　　易川又长了一点个子。没有记错的话，他这小子将来也是能长到一米八的，他们家族在身高方面的基因还是不错的。此时经过几个月的成长，易川的裤腿短得都露出了脚踝，已经颇有少年的味道。
　　易川十分想念易阳，他从怀里摸出来那个玩具变形金刚，说：“哥，看！没弄坏！”
　　易阳笑着摸了摸易川的脑袋，随后从包里拿了两个玩具，还有两件秋天的新衣服交给易川，回家了，自然是要带一点礼物给自家兄弟。只是易川还没来得及高兴，易阳又摸了两本模拟试卷出来，顿时小川的脸色就垮了下来：“哥……不要啊……”
　　易川这个年级的小孩子，虽然易阳相信自重生以来，自己或无意或刻意的一些事，让他发生了变化，但天性毕竟是爱玩的。虽然说他一向不支持在小学时期过于看中成绩，但必要的练习还是要有的，只要将这一套题交给他，让他始终记挂着学习这件事，也就足够了。
　　二爷一面收拾棋子，一面问：“怎么回来了？”
　　“国庆节放假了。二爷，二叔他们呢？”
　　“去小青他们家立杆子去了……”
　　“立杆子？”
　　这是一种清河县的土方言，而且通常只在农家才会用，某一家要建房屋，打好了地基，开始搭木桩的过程，就叫立杆子。农家修建房屋，尤其是传统的木头框架房，自然不可能请来转业的施工队，村里几个有经验的老人指挥一帮青壮年，把木匠做好的房梁柱子等等框架结构给立起来，形成雏形，随后泥瓦工修建砖墙，一座房子就立起来了。
　　而立杆子这个步骤，要做的是将房屋的主要结构架起来，没有专门的起重机，便需要请上村里的许多青壮年男人帮忙，往往家里人缘不是那么糟糕的话，同村的还是很愿意帮忙的……毕竟谁都说不准，哪一天就轮到自己家里有事情需要帮忙了。
　　易阳问：“堂叔家要建什么？”
　　“以前不是一楼的平层么？推倒了，重新修个两层楼的。”
　　二爷爷就是易小青的亲爷爷。说实在的，二爷爷在老一辈的人里面人缘还是不错的，毕竟写得一手好字，逢年过节给大家写上那么一两副春联，或者哪家有人去世了，结婚了，他也会被请去写礼单，总之也算是给村上帮了许多忙。但是他的儿子，实在太窝囊，娶的儿媳妇王花性格强势还喜欢嚼舌根，在村上的名声实在有些不怎么样，逐渐地将二爷爷积攒起来的口碑给败掉了。
　　易阳大概都能知道，这一次帮忙立杆子的，大多还是他们易家的亲戚，而且多半是看在二爷的面子上来的。
　　以前没有细想过，二爷其实也是挺可怜的一个老头儿，平时住在家里的一个小房间里，王花性格泼辣，经常抱怨他，而自己的儿子窝囊又不敢说什么，易小青也跟他不怎么亲，逢年过节，或者遇到大事的时候，又喜欢使唤二爷“去写点对联出去卖呗……”“叫你们易家的亲戚们来帮一下……”
　　“你这一次放多长时间的假啊？”
　　“七天，二爷。”
　　“哦……”二爷收好了棋子，突然问：“对了易阳，你会下象棋吗？”
　　“呃……会。”
　　“那好，陪二爷下几盘。”正好换个小子抓来解闷。
　　易阳去见了奶奶，二婶正在做饭，没有自己什么事，这才同意，跟二爷爷下象棋。
　　一切跟竞技扯上关系的东西，认真研究，都有极大趣味。二爷爷年轻时期学会了下象棋，但水平却未必有多高明，因为一切竞技总要在竞技中提升水平，但在农村，哪怕是老人，也是有很多活要干的，大多数燕子乡的农民老人，开始接触象棋也不过是这几年，脑力下降，技术提升的速度不快，二爷爷只是瘾大，但不厉害。
　　前几盘，易阳也没有客气，用前一世QQ游戏平台上被人虐待的套路，将二爷爷杀得溃不成军。不过一开始是认为二爷的棋力高明，所以下手没个轻重，后来摸清了二爷的底数……也学着二爷爷对待易川的那一套手段欺负他，最后气得二爷爷拿着老帅不住地敲打棋盘，抠着脑袋吹胡子瞪眼：“他妈妈的……”
　　易川在一旁鼓掌叫好：“二爷爷又输咯！”
　　二爷对于自己输棋又被易川嘲笑明显不满，但输了就是输了，还是认的。见时间也不早了，死活下不赢这小子，也就不再折磨自己。秋末的天蓝蓝的，风吹了起来，几朵仅存的云被吹开，二爷开始收拾起棋盘，易阳见状连忙帮忙。
　　二爷见易阳眼力劲依旧，心里感叹他没有读书读傻了，趁着易阳收拾的片刻空当，问起他在学校里的种种种种。
　　汉宁市的高中在小村庄里很厉害。随后二爷爷还说起了那首《孤勇者》、省三好学生的种种事迹，算是求证，易阳平静地将那些传闻的事迹一一印证，二爷爷感叹一声，“你是咱们家族真正的高材生啊！”
　　村子因为其小，有许多无法在大城市中见到的景象。一件事在这种地方，传播的速度极快。自然有旁人爱嚼舌根的缘故，好与坏，只要一件事情有能够挑动人情绪的地方，发酵了，要不了多久便人尽皆知。
　　前面的一段时间，易阳考上省城里据说是最好的高中，以及县里一中校长亲自上门拜访请他去读书，这些事情赵金花肯定会到处去说。当然，她不至于像个反向祥林嫂一般喋喋不休，而听众对这类事情也不至于不耐烦，反而家里有娃的都愿意听听易阳的传奇故事，然后回家去数落自己的孩子一顿，你看看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二爷自然也是听说了这些事的，此时他感慨地想，易阳不仅是读书厉害，下棋也厉害，脑子厉害的人就是干啥都强。
　　此时赵金花已经做好了饭，易小青他们一家也要过来吃饭的。但是久久不见人回来，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赵金花拿起了手机准备给易三打电话问一下情况，顺便说说易阳回来了的事……
　　但就在这时，电话抢先一步响了。
　　赵金花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那头传来易三颇为恼火的声音：“你们先吃吧，我们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赵金花一愣：“怎么啦？”
　　“小青走丢了！”


第二百零一章 我是你堂哥
　　一直到傍晚时分，还没有找到易小青。先是易家的亲戚们在附近一边找一边喊着她的名字，随后街坊邻居听说了小姑娘走丢的事情，也纷纷加入到寻人的队伍中来。大家一开始是在村里，后来逐渐将寻人的范围扩大到了小姑娘可能去的地方。
　　这个过程中，最为焦虑的自然是王花和易小青的父亲了。但哪怕是这种时刻，王花嘴巴里依旧凶巴巴地念着：“真的是翅膀硬了，让我们这么担心！等她回来了，看我怎么好好收拾她！”旁边的易岚叹了口气：“这种时候就别说这种话了吧……”
　　“还不是你惯的！”
　　“我……”
　　易阳沉默着看着这一幕，没有说什么，但在心头却是默默叹息。
　　易岚就是易小青的父亲，他的这个名字看上去就完全不像一个农民的名字，因为二爷爷会写字，起名字的时候也颇为考究，期望他像山风一般吹向外面的世界，只是可惜这个名字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反而是曾经叫“易大娃”的易阳的父亲闯了出去。
　　易小青的小青这个名字，就有取自“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意思在里面，自然也是二爷爷取的名字，满含着对少女的希冀。虽然易小青受王花的影响和二爷爷不亲，但站在二爷爷的角度上，易小青是他唯一的亲孙女，此时人走丢了，老人难过得抹起了眼泪。
　　此时王花还想再说什么，一切亲戚都看不下去了，有的好言相劝：“嫂子啊，你就少说两句吧……要是孩子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这脾气还是得稍微收一收了，毕竟那么多人，小青都初中快要毕业了，还是要面子的……”有的长辈甚至颇为严厉地说：“现在还说什么对错？还不想办法把孩子先找到？”
　　易小青出走的原因是今天立杆子的时候，王花说了她几句，原本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易小青不爱听，就闷着头走了，但没想到王花不依不饶，追着说：“你翅膀硬了，翅膀硬了是吧？现在说你两句我就要看你的脸色？你现在还没到给我甩脸色看的时候！”随后吵了几句，易小青哭着跑掉了。
　　一开始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大人们继续干活，直到结束了上午的活，准备先回去吃个饭的时候，给易小青打电话却是关机，这才意识到了一点不妙，随后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有见到人影，逐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毕竟是自己的堂妹，要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易阳跟着队伍到处寻找，一面思考着少女会跑到哪里去，将自己带入成对方，尝试去了几个可能的地方，都没有收获。毕竟不是女生……
　　想了想，易阳拿起电话给赵月娥她们家打了过去，二十几分钟后，赵月娥骑着一辆自行车出现在了村口。
　　赵月娥的身高也猛得长高了许多，不再是曾经那个小不点了。此时初三的赵月娥，身高已经过了165，按照前一世的记忆，她还能再涨一截。但是身上脸上没有多少肉，看起来清瘦。此时她穿着一条洗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一件粉色印花短袖，马尾辫，但或许是因为习惯了看她矮矮小小的模样，反而觉得她没有以前乖巧了……大概是少女成长路上的一个尴尬期？
　　“小青走丢多长时间了？”
　　“半天吧……如果是你的话，大概会往哪些地方跑？”
　　“呃……不知道，我应该不会跑。”
　　易阳叹了口气，“算了，现在也没有别的好办法，只能先拉网式地在附近找一找了。实在不行，就报警好了……”
　　“报警啊？”
　　“万一跑出村子，甚至跑到县城买一张票，出了县城，就麻烦了。虽然她还是挺胆小的，但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赵月娥沉默着点点头，她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此时更多的是惊讶，实在没有想到，易小青竟然真的敢做出离家出走这么离谱的事情。但易阳的话有一点她不敢苟同，那就是关于给易小青胆小的评价，她想，敢离家出走还算胆小么？
　　……
　　“我的胆子真小！”
　　想到这里，易小青的眼泪又有些不争气地落下来了。
　　此时她蜷缩在村子里一座拱桥的下面，这个角度是一个视野死角，除非走到桥下面，在桥上或者河岸上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到她的。桥上已经有好几波人走过去了，一面呼喊着她的名字……
　　听到他们在焦急地寻找自己，有一种莫名的快感，同时心情则更加忐忑了，这些是能意识到的部分，还有一部分情绪是她无法察觉的，潜意识的：能够感知到他们在寻找自己，会带来一种踏实的感觉。
　　眼前河水缓缓流过，水流因为河底有石头，所以流淌得并不平均，一些地方流得快一些，击打起白色的水花，随后又快速消弭不见。她的目光出神地盯着那些地方，此时心情已经由一开始的悲愤冷静下来了。
　　当时悲愤离开时，自然没有想太多东西，但是此时情绪逐渐平静，有一些事情就不得不想一想了……接下来怎么办？自然，她还没有正式的逻辑链条，确定了一个点，下一个点如何如何的思维模式，此时只是思绪混乱地想要不要回去的事情。
　　骑虎难下了。
　　她不敢真正的离家出走。
　　但是已经初三的她，完全可以意识到此时做的事情是惹了多么大的一个祸，而且随着天色逐渐暗下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个祸也越来越大……但意识到这一点却对此时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灰溜溜的回去么？她不敢想象此时回去要承受母亲多么大的愤怒。
　　想到这里，她突然感到十分悲凉。
　　那些同学离家出走了，父母肯定焦急得不行，回去的时候他们肯定一边哭一边抱着同学，而反观自己，现在担心的却是母亲回去以后的怒火。
　　好恨自己的懦弱！
　　如果不是自己的懦弱，真的离家出走了，就不会害怕了。想到这里，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下来。
　　许多人自初中开始起，性格往往发生极大变化，许多在小学时期常常打小报告或者活跃在老师面前的人，到了初中某一个时间段突然一下子变得沉默寡言，是因为脑子开始逐渐思考一些事情，关于人际交往，关于面子的东西，而自尊心也大抵在这个时期变得强烈起来。
　　因为那一次易阳的提点，她意识到自己曾经因为无脑说了多少挖苦讽刺的话还不自知，沾沾自喜以为是一种直爽幽默。后来的时间在与别人交流的时候，便会刻意地避免，偶尔本性再现，反思起来以后，还会懊恼不已。但她毕竟不是健谈的人，时间长了越来越沉默寡言，但在同学眼中反而不那么讨厌了，大家都是健忘的，尤其过一两个长假，就等于刷新了印象，逐渐的她在学校里也有了几个不错的朋友。
　　她很感谢易阳。她想，要不是因为易阳那一次的提点让她如梦初醒，还不知道要在这条路上继续走多久，让人讨厌多久。
　　尊重他人，体悟他人的情绪。
　　只是越是在学校如此，一回到家，她就越是崩溃，因为王花便是那种完全不会在意她情绪的人，往往一件小事就会上升到对整个人的评价上去，各种挖苦讽刺不断，只有和别人聊天的时候，才会用在村里比还算不错的成绩炫耀炫耀……她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自己曾经与他人交流时那么令人讨厌，正是因为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下，所以将这种交流方式当成了亲密关系中正常的交流方式。
　　真的很崩溃……
　　天色渐暗，从晴转阴，也不过是几个大风吹过的空隙。哪怕待在桥底下，她也能意识到乌云布满了。她想，就下一场大雨下来，让桥底下的水涨起来，把自己淹死好了！
　　然后果真下起了雨。
　　易小青：“……”
　　这雨来得很急，滴滴答答，从桥底下看河面，河流已经完全被迷迷茫茫地水幕隐没。
　　天色也完全暗下来了，桥底下太黑，她的心情越发沉重，到后面甚至变得有些害怕起来。但是想到此时回去，也要挨骂，还不如就待在这里……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雨本就是降温的，躲在桥下面寒意逐渐侵蚀上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想，就让自己冻死在这桥底下吧……随后想到了一些场景，过几天，或者更久一点的时间，父母才发现了自己的尸体，终于忍不住后悔，痛哭流涕……心里扯着疼，但很爽。
　　不过想归想，身体还是在抗议了。又冷又饿，幽幽一叹，准备到一个更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去……如果被发现了，那毕竟不是自己本意想要回去的，如此一来离家出走的志气也不算被破坏了。
　　她从桥底下站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移动到她刚才溜下来的地方，一个需要往上攀爬的斜坡。雨唰啦啦地下来，落在斜坡上，将泥土砸成泥浆，望着这一幕，她愣住了……
　　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后，眼泪花再一次不可遏制地落了下来。雨落到身上，更凉了，于此同时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近处的雨，远处的景象，周遭的一切都逐渐被黑暗模糊，在原地定定地淋了一会儿雨，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兀自哭了一会儿，还是咬着牙往上爬去了。
　　自然，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斜坡因为泥浆变得无比湿滑，刚刚踩上去，脚下便是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手撑住身体，狠狠地嵌进了泥浆中去，此时她暗叫一声完了，因为裤子和上衣都算是摔进了泥浆里，整个人都成了一个泥人，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母亲看到了衣服脏成这般，肯定更愤怒了……却没有注意，就在她摔倒的位置，往下不到一米的地方，就是正在变得湍急的河流。
　　但已然弄脏了衣服，便也只能以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继续往上爬了。她默默流着泪，慢慢往上爬，越向上越陡，原本没有雨的时候这里并没有这么难走，但此刻每前进一点，都极为艰难。在最后的位置，已经成了她无法攀爬的笔直坡度……这下成了真正的进退两难，她低头看了一眼身后，陡滑的坡道下，河流在黑暗中像是要将一切吞没……
　　她突然想到，如果摔下去……会死！
　　当她意识到此时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位置上后，便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扯开嗓子哇哇地哭了起来，手指奋力往泥浆深处扎去，但一点点地，脚下正在变得更滑，心脏猛烈跳动起来，恐惧驱使着着她挣扎地往上爬去……
　　哭声并没有吸引来别人，她感到绝望了，好在踩到了一撮草，脚上生力，艰难地往上来了一点位置，但接下来的最后十几厘米，却再也爬不上去了……
　　在那个位置上，她只能用手抓，用脚踩住，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冷，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如此坚持了几十秒，手指酸软无力，泪水混着雨水流淌不断……
　　随后一双手自面前伸了下来。
　　……
　　“阿嚏……”
　　易小青穿着赵月娥的衣服，坐在火炉边上，柴火烧的正旺，辐射出来的温度让她舒服了不少。旁边赵月娥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拿了一些家里的柿子过来，问她要不要吃。
　　易小青偷偷看了一眼堂屋另一角正在帮她洗衣服的易阳，忍不住又想到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伸手将她从绝望中拯救出来的那一幕……随后回过神来，对赵月娥摇摇头，气色虚弱，声音也有些哑了，说：“谢谢，不想吃……”
　　赵月娥的父母又出去打工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两人在桥边发现了易小青后，看到她那么狼狈的模样都很同情。易小青央求着不要把自己送回去，赵月娥自然拿不定主意，易阳想了想，就把她送到这里来了。
　　易阳将易小青的衣服洗干净拧干，拿到火炉边上烤起来，整个过程并没有责备过她。做完了这一切，他才慢吞吞地坐在易小青的对面，“好了，那么我们现在来谈一谈你的事情吧。”
　　易小青迟疑了一下，正要说什么，易阳却拿了一张卫生纸递过来，“你的鼻涕流下来了，擦一擦。”
　　“你现在的处境很糟糕。为了找你，几乎咱们姓易的都出动了，寻找的范围也不仅仅局限于燕子乡，附近的几个乡，我想如果找不到你，这个范围还会进一步扩大……当然，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你的妈妈，也应该能够想得到她现在的情绪……当然也不是一味的生气，还是有很大一部分的情绪是……悲伤。”
　　易阳坐在那里，语气平静，“但是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当你妈妈见到你的时候，要不了多久，她会变得更生气，我相信你是能理解这件事的。”
　　赵月娥好奇地望了易阳和易小青一眼，然后打开炉子看里面烧的几个土豆。
　　易小青又打了个喷嚏，在易阳的声音中，低下了头。
　　“还有一些话我想告诉你。我能理解你，我知道你做这件事的冲动源自哪里。但是我同时也想告诉你，这件事是很蠢的。为什么蠢，接下来我分析给你听。”
　　“接下来，你要继续离家出走是不行了。我也不希望你这么做，因为你大概也意识到了，离家出走的前提是独立，至少能养活自己吧。没有独立，离家出走就是蠢。我的建议是，回家以后，跟堂婶道个歉，我们会在场，家里的一些长辈也会在场，会劝着你的母亲，所以场面不会难看，二叔他们已经在劝你母亲了。而接下来，你要学会忍耐，直到你独立，可以跟你妈叫板。如果不喜欢待在家里，可以找个理由，比如让赵月娥指导你作业什么的，跑这里来，眼不见心不烦吧……”
　　赵月娥有些懵，抬起了头。
　　怎么这样劝人的……
　　“你是没有办法改变你母亲的，那么在独立之前，只能忍着。我不会像别的长辈一样用道德绑架劝你一定要如何如何，这些话你记住就行了，如果说出去，也会给我带来一些麻烦，我想你不会这么做的。今天你很累了，而且也吓坏了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吧。”
　　顿了顿，易阳叹了口气，“我是你堂哥。”
　　易小青的脑子里又一次闪现出最绝望时，伸出来的那双手，随后默默流下了眼泪。
　　我是你堂哥……


第二百零二章 瓶颈
　　易小青的事情告一段落了。
　　人是晚上八九点钟才回去的，好在这个季节还没有穿上厚厚的外套，仅仅是一件长袖T恤和一条薄裤子，等二叔开着小车过来接的时候，已经干了不少，易小青换上了自己的衣服，被送了回去。
　　自然，她的离家出走吓坏了王花和易岚，二爷爷也气得不行，但是在家里亲戚的劝导下，算是平安收场了。
　　人回来了，亲戚们絮絮叨叨两句，劝王花几句，又批评易小青几句，事情便算是落下了帷幕。
　　回去的路上易川问易阳：“堂姐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啊？”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易阳还没说话，二叔说：“你不要学你堂姐。”
　　易川点点头，说：“我才不离家出走呢！跑出去肯定得饿死……”
　　“哼，知道就好！”
　　易阳叹了口气，这样的道理，连易川都知道，易小青初三了还不知道。
　　随后易川又低声说了一句：“要离家出走，至少也得等有钱，饿不死了才行……”
　　易阳又叹了气，果然，二叔一巴掌呼在了易川的脑袋上。
　　……
　　毕竟是重点高中的人了，哪怕是国庆节小长假，真正拿来无忧无虑玩耍的时间也不可能特别长，更多的时候还是要拿来学习的。
　　因为已经倾向高二分班时选择理科，所以学习时已经有意识地开始朝着理科的科目倾斜。
　　易阳了解了一些学校，大都是一样的模式，在进入学校时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分班，也就是说读文科或是读理科，在高一的时候基本上已经确定了，等到了高二的时候调整不会太大。
　　1班原本就是文科班。
　　不排除有一些学生在高一学期结束后，发现自己不是学理科的料，或者因为某些原因对文科更感兴趣了，选择换班……但毕竟是少数。
　　不过按照师大附中的要求，哪怕将来要读理科，在高二正式分班之前，文科政史地也是不能完全放弃的，至少期末考试时，至少有一个及格的分数。
　　相比理科，文科的东西学起来要轻松一些。
　　当然，这种认知不一定准确。
　　产生这种感觉是因为易阳的理解能力相对来说还是不错的，智商算不上顶尖，但是有很强的分类归纳能力，学习文科的知识并不会像文科生学理科一般，完全不懂的状态。
　　拿地理这一门科目来说，前面有过几次测验，分数甚至不输文科班的学生。
　　究其原因，地理一些概念性的东西需要一定的理解能力，但相较于更抽象的物理化学，又要直观得多。
　　拿“地球的运动”来说，他能够在脑子里想象一副地球围绕太阳公转的立体动画，把近日点远日点弄进去，偏转角度设置好，做题或者理解某些概念的时候直接让脑子里的那个地球一转，答案就得出来了。
　　当然，易阳相信无论是文科还是理科，要考到极高的分数，都是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的，同样是分数越高越难提升。
　　易阳理解的是，文科和理科相比较，有一个比较明显的差别，零基础的人，文综取得60分，和理综取得60分，是前者相对容易，而文综取得90分和理综取得90分，又是后者容易一些。
　　简而言之，文综入门门槛低，但达到优秀的门槛高，理综则反之。
　　这也是为什么相对落后的地方，学文科的学生更多。
　　张卜寿准备学文科，原因就是因为他听不懂理综，而文综好歹认识字，认真学学，还是能学得懂的。
　　国庆节的其中一天，去了张卜寿家一趟。
　　他们家的养猪厂已经算是正式上道，家里收入节节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张卜寿已经颇有成为一个猪二代的潜质。
　　不过目前这小子明显还没有这种自觉，进入高中后依旧傻里傻气的，最近认识了一个新的朋友，整天跟那个新朋友一起走动。
　　同时，跟周粥的情感也逐渐稳定下来，易阳甚至有一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感觉，这两人真有可能走到最后。
　　不是没有那种高一或者初中就开始谈恋爱，一直步入婚姻殿堂的例子。
　　周粥最近在减肥，也就督促着张卜寿减肥，两人一起坚持了一个星期，每天下午都只吃一个香蕉和一个苹果。
　　还是张卜寿率先坚持不住了，用他的话说就是饿得发慌，于是某一天问周粥：“咱们为什么要减肥啊？”
　　周粥说：“当然是为了健康！”
　　“咱们不健康吗？人家说，不健康都是饿出来的，你不吃晚饭，肯定不健康啊！”
　　“那……是为了好看。”
　　“好看了然后呢？”
　　“好看了……然后……”周粥本来想说，好看了就能找帅哥，但看了看张卜寿，这句话自然不能说了，而且，张卜寿好看了就去找美女？也不对……
　　张卜寿便苦口婆心地说：“看吧，你也说不出来。”
　　“减肥这件事吧，我饿点没什么，但是我不忍心你饿啊，每天看到你只吃一个香蕉，我就难过得不行，心疼啊，咱们又不是吃不起肉……”
　　周粥被张卜寿的甜言蜜语击得神魂颠倒，羞涩地说：“那你说，我们还减不减？”
　　“减肥嘛，是要减的，毕竟为了健康嘛，但咱们不能这么减，饭还是要吃的。”
　　易阳听张卜寿叙述完，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上下打量他几眼，确认这小子还是一脸憨憨的模样，但怎么，这么会撩妹了……
　　两人靠在张卜寿家楼顶的栏杆上，感受着清风吹过。
　　张卜寿开了一罐啤酒递给易阳，这是他刚才回来前偷偷买的，当然目前还不敢在张屠夫面前喝酒的，这会儿他们两口子都去猪厂忙了，他才敢如此嚣张。
　　易阳轻笑着摇摇头，接过啤酒，跟小胖子碰了碰，浅浅地喝了一口，随后聊了一些东西，他们仰着头看向远方。
　　其实谁都不知道这段友谊能维持多长时间，要不了多久，或许易阳身边会有一个新的张卜寿式的死党，亦或许张卜寿不久后也会跟着另一个他觉得很酷的家伙屁股后面跑，但是这一刻还如从前。
　　还如从前。
　　……
　　几天后回到学校。
　　刚回去就听说了一件离谱的事情，一个体育生将那个叫姚前的学生会主席给揍了一顿。
　　当然，这样说其实并不太准确，因为实际上是姚前单方面挨揍更多一些，毕竟体格上的差距决定了，哪怕是姚前奋力反抗了，杀伤力也是有限的。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双方各自领了一个处分。
　　原本易阳对这类八卦新闻不怎么感兴趣，但是讲述者王杰讲到，姚前挨揍的原因似乎是因为他在国庆节汇演时管理音箱设备，拨弄调音台，而体育社的节目又出了些问题，被某个同学看到了，消息传了出来，体育社人很难不将两者联系在一起，某个暴脾气的同学就去找他理论了……
　　理论着理论着，就发生了冲突。
　　听到这件事，易阳一时间哭笑不得。
　　怎么会这样呢？
　　那个姚前，不是看起来挺礼貌的吗……在听说这件事之前，易阳对那个姚前的印象还不错。
　　这个小插曲暂时没有波及但自己这里来，而易阳也不打算将自己搅进去。
　　接下来的重心自然还是要放在学习上。
　　回来后的第一节课是数学课。
　　国庆前进行了一次数学测验，此时试卷发下来了，看到分数，他愣了一下。
　　旁边的王桑柠瞧见了易阳的试卷，依旧是一脸羡慕地说了一声：“太厉害了……”随后默默看自己的试卷，80分……
　　易阳只是笑一笑，望向自己的试卷却陷入了沉默。
　　114分。
　　下降了。
　　这一次的测试卷难度并不能说是很高，但是他的分数却下降了。
　　当然，成绩有波动并不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学习不像升级练功，你突破到了金丹期就永远是金丹期，学习不是这样的，分数是一个动态的指标，它反应的是一个阶段的学习情况。
　　自问前一段时间并没有松懈，所以这个分数就显得有些让人不太好接受了。
　　不得不说，高中的学习和初中真的不一样了，第一个月还没有明显的感受，随着学习的进度，困难的感觉越发强烈。
　　其中的一大特点就是知识的量很多！
　　一个小小的知识点，就能对应数个甚至数十个题型，不像初中，变来变去就那么一点点题型。
　　必须要思考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了。
　　王桑柠注意到了易阳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太高兴，迟疑了一下，却没有多问什么。
　　数学老师唐光荣是一个平头，说话慢条斯理的中年男老师，能在这里教书，自然也是名师。
　　他上课的风格用一个字就可以归纳……慢。
　　当然，这里说的慢并不是他上课的节奏慢，相反，他的进度在几个班里也要算靠前的。
　　慢是说话慢，似乎他在说每一句话前，都要认真琢磨一番，保证吐出来的句子没有一句废话。
　　易阳很喜欢唐光荣的上课风格，因为唐老师每一句话之间有一段停顿的时间，给了他足够用来思考的空间。
　　唐光荣认真地评讲了这套试卷。
　　易阳认真听着，默默记着笔记，将那几道错题都写进了错题本。
　　过去了大约半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并不足以支撑唐光荣将这张试卷讲完，他顿了顿，说，“下面讲一点题外话。”
　　难得的神经放松，大家见状，都放下了笔，一些同学将眼镜取下来，揉了揉太阳穴。
　　“我注意到，有一些同学的学习遇到了一些困难……嗯，让我来猜一猜你们的学习状态……”
　　“你课前进行了预习，甚至可以说是提前很早很早，就已经将一些知识点给学了个七七八八。”
　　“然后上课的时候，你认真听课，但似懂非懂。”
　　“课后，你依旧很认真，将课堂上的内容认真复习一遍，甚至干脆背下来，题目也能很熟练地做下来，接着下来后慢慢理解知识点。”
　　“你看上去已经完全听懂了，理解了，但是遇到稍微难一点的题目，还是会发现不会做。”
　　“接下来，你反复刷题，不断刷题，期望通过刷题来提高各种题型的熟练度，这个过程中，你将错题都记录下来，工工整整地丢进错题本。”
　　“然而，你的成绩还是像卡在了某个位置上，死活上不去了。”
　　顿了顿，唐光荣笑眯眯地说：“我想，至少有一部分同学是这样的状态吧……”
　　易阳轻轻皱眉，唐光荣说的那些东西，几乎就是在说他的状态。
　　但他还有一点不同……他还学了数学竞赛。
　　原本以为，学习数学竞赛会带来不小的思维提升，但是一段时间以来，听数学竞赛依旧是一件挺煎熬的事情。
　　数学竞赛，国庆前也组织了一次小测验，他十分蛋疼地发现，大部分题，他甚至读不懂题目。
　　而那次的测试，同学中有不少及格的，甚至有那么几个数学社的大佬拿到了满分。
　　此时听到唐老师的话，他意识到了一些问题。
　　唐光荣继续说：“如果此时你们已经有我说的情况了，那么后面可能会更糟糕……”
　　“突然有一天，你的成绩会急剧下滑，以前的方法用了，但成绩死活提不上去。”
　　“你的刷题量会越来越大，但成绩忽上忽下，压力也越来越大，充满焦虑，不安，怀疑……”
　　“如果幸运的话，你可能在这个过程中成绩还凑合，但就像一台考试机器，学习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应付考试。”
　　唐光荣又一次停顿了一下，说：“归其原因，还是思维方式。”
　　“诸位都是初中期间成绩优异的同学，这一点毋庸置疑。”
　　“初中主要是感性认识、提高熟练度，学的都是非常简单的概念，不太需要理解甚至也没什么好理解常识性概念，或者说是科普。”
　　“只要勤学苦练多刷题，稍微有点悟性就能学得很好。”
　　“而高中要上升到抽象概念和数理逻辑，单纯记忆和刷题几乎没用，主要是靠掌握基本概念、运用基本概念、总结归纳和联想发散。”
　　“高中的学习，必须把基础概念彻底学明白不留死角。”
　　顿了顿，唐光荣严肃地说：“而学透基础的概念，尤其是数学这一科，必须要有理科思维！”
　　易阳沉默了。
　　理科思维？
　　这也是罗冰曾经反复说过的东西。
　　他以前以为自己已经形成了那种思维，但是此时却有些迷惘了，到底什么是理科思维？
　　就在这时，课堂铃声响了，仪式性地起立告别老师。
　　犹豫了一下易阳出门跟上了唐光荣。


第二百零三章 真正的知识体系与虚假的知识体系
　　唐光荣前脚刚刚进办公室，易阳后脚就敲了门。
　　刚刚放下教案，唐光荣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是自己班上的一个学生，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问：“有事吗？”
　　易阳迟疑了一下，因为老师并没有说“请进”之类的话，便站在门口，说：“有一点问题……”
　　唐老师说：“进来说吧。”
　　易阳这才走进办公室。
　　唐光荣拧开了茶杯的盖子，浅浅地吹了一下，喝了一口，问：“什么问题？”
　　易阳站好，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是这样的唐老师，这一次的数学考试，我的分数下滑了一些，今天上课的时候又听您讲了理科思维的事情，我觉得自己还没有那种理科思维，所以过来想请您帮我分析一下。”
　　唐光荣没有打断易阳，认真地听他讲完，随后思索一番，才点点头：“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再一次看了一眼易阳，想了想，“你是叫易阳对么……”
　　尽管开学已经挺长时间，但是作为科任老师的唐光荣还记不住班上学生的姓名，主要原因是易阳平时向来低调，而唐光荣更是没有上课抽问点名的习惯。
　　当然，这是一视同仁的，唐光荣向来没有记忆学生姓名的习惯。
　　易阳点点头。
　　唐光荣笑了笑，说：“你有两个问题，我们一个一个来说吧。”
　　“首先是这次成绩下滑的事情。”
　　“这件事其实大可不必过于担心，实际上这一次测试题的难度是偏高的，你们可能感觉不难，但有几个思维需要转弯的地方，设置的比较隐晦，这套题是我出的，如果你这一套试卷能考到110分以上，我认为那么高考难度下130左右是合理的。”
　　易阳微微一怔，难么？
　　“第二个问题，关于理科思维的事情。”
　　“嗯……”唐光荣看了看手表，倒是刚刚下课，还有时间，于是想了想，说：“所谓的理科思维，并没有一个标准的定义，接下来的一些概念，都是我的一些个人感悟，你可以在学习实践中用一用，如果适合你的话，就使用，不适合你的话，也可以探索出一种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出来。”
　　易阳连忙点头。
　　“我用两个字来概括这种科学的思维方式：管理。”
　　易阳轻轻皱起了眉头。
　　“什么叫管理，我说得简单一点就是，对知识体系的管理能力。”
　　一面说着，唐光荣一面翻开了数学书，“来，我举例子给你看，这样你能更直观地理解这个概念。”
　　翻到了“集合的概念”一页。
　　仅仅一页，小小的篇幅里容纳着集合与元素的定义、集合元素的确定性、集合元素的唯一性、集合相等……八九个概念。
　　唐光荣说：“这一页，非常典型地反应了高中理科的特征，概念知识体系驱动，概念的密度很大，知识数量很多，知识的关联性很强，而且层层依赖，抽象度高。”
　　“如果你是，不理解，先记，能做题再说，通过反复联系熟练解题来学习这些知识，大概就说明还没有形成管理的思维。”
　　易阳沉默片刻，忍不住说：“我的脑子里其实有一个知识体系……”
　　唐光荣哈哈大笑，摆了摆手，说：“我不针对你，但是我想说的是，绝大多数同学啊，建立的所谓知识体系，比如你们经常用的思维导图，实际上是一种强行拼凑出来的体系，什么叫强行拼凑的体系？我举个例子，许多同学，他们建立的知识体系，和咱们数学书前面的这个目录没什么区别，一回忆，哦，我们学了这些知识，但那是分类式的体系，是拼凑式的体系，如果建立体系这么简单，大家都去背一背目录表就行了嘛……”
　　易阳愣住了，仔细一想，初中以来，他的所有对知识的归纳和总结，的确更像是一种更加细致的目录表……
　　反正学历史的时候，这种知识体系挺好用的。
　　唐光荣又喝了一口茶，继续说：“但是强行拼凑出来的体系知识让你对学了那些东西有一个记忆，说到底，还是文科思维。理科和文科的本质是不同的，用这样的思维方式是没有办法真正吃透学科的。”
　　易阳忍不住问：“那唐老师……要怎样才能掌握那种真正的体系呢？”
　　唐光荣微微一笑，他从易阳的眼中看到了一种对知识极度渴求的光芒，这种强烈而炽热的情绪让他十分欣慰。
　　因为这里是重点高中，绝大多数学生啊，自觉性是不缺的，刻苦也是不缺的，但是缺少一种谦逊。
　　为什么这么说，可以这么下结论，在他进入重点高中任教以来，教过的学生里至少有一半的，更喜欢自学，老师在上面讲，他们在下面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有一个段子是如此说的：
　　普通高中，你看老师傻逼，老师看你如是。
　　重点高中，你看老师牛逼，老师看你如是。
　　唐光荣不知道他的学生看自己是不是牛逼，但他的确清楚，能进入重点高中的学生，绝大部分智商至少是在平均线以上的，自学能力和悟性都没得说，有些学生甚至让老师汗颜……
　　久而久之，他上课时并不会在意底下的学生在做什么，他们按照自己的节奏走，没关系，他们要跟着老师的节奏走，自然更好。
　　王阳明说知行合一，重点高中的学生大都有一套自己认定的学习方法和思维方式，你灌输一些自己的东西给他们，他们未必会欣然接受。
　　所以，一些关于学习心得上的东西，他并不会主动去跟学生们讲。
　　眼前的易阳，却有一些特别，很谦逊。
　　唐光荣笑了笑，说：“怎样掌握真正的体系……两个字尔，推理！”
　　“推理？”
　　“是的，推理，这种学习方式适用于所有理科学科，这是一种能力，要通过不断地训练来获得，就是能够徒手推导出学科的核心知识体系。”
　　“只有自己推导起来的体系，脉络清晰，组织有力，面对几百上千条学科知识点，依然可以有效掌控。”
　　“还是拿集合的第一节来举例，如何才算是形成了真正的知识体系？来，顺着我的思路来，我带你走一遍。”
　　“这一节的知识点很多，集合的表示描述、属于与不属于……足足十个，让你说出这些知识点，你只能用死记硬背的方式，因为你不理解这些知识点的相互关系、整体结构。”
　　“首先，我们从定义开始学习，集合与元素的定义，是集合知识体系的起点。”
　　“有了定义，就会有性质，我们研究集合的基本性质，也就是确定性和唯一性。”
　　“接下来，我们开始研究关系，我们已经有了两个基本概念的定义，集合和元素，所以也就是研究这二者的基本关系，是什么？就是属于和不属于嘛。”
　　“接下来，为了方便研究，我们需要更简洁高效的表达方式，所以接下来学的是集合的表示法……”
　　“好了，这就是集合这一节的知识脉络，怎么样经过这样的提炼梳理，是不是不需要死记硬背，就可以从头把这一节的核心知识体系给推导出来？”
　　“你现在可以理解了，如果把知识体系比作一棵树，拼凑式的知识体系就是，你脑子里有一颗树的照片，主干上有多少个枝干，枝干上又有多少分叉，你是记忆出来的。”
　　“而逻辑式的体系，应该是你学习理解了知识，有了知识的主干，接下来它的每一个枝干，分叉，在需要的时候，都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推导出来，也就不必记忆了。这是一种能力，掌握了这种能力，知识就不容易忘了，而且可以受用终身。”
　　“数学的学习，无需记忆，只需理解。”
　　此时，铃声响了。
　　易阳默默将唐光荣的这些话记住，消化，认真地说：“谢谢，唐老师！”
　　唐光荣摆了摆手：“谢什么，老师应该做的。你下来以后先自己实践一下吧，未必对每一个学生都有用的……嗯，上课去吧。”
　　……
　　唐老师说的这些东西，要消化且融会贯通自然那还是要一点时间的，不过已经给易阳打开了一条学习的新思路。
　　一直以来，他都是知道知识体系的重要性的，但正如唐老师说的那样，以前构建的知识体系更倾向于一种文科思维下的体系。
　　相比于理科，文科的一些知识其实也可以用这种逻辑串联起来，但更多还是需要记忆一些东西的，尤其涉及到概念性的东西不多，那么“拼凑式的知识体系”有时候甚至很必要。
　　但是理科不同，此时想一想罗冰，他就有那么一种能力，平时花在记忆上的时间的确没有那么多，比如一个概念，他掌握了，接着它的性质、表示、对应的公式，通过上课学过的一点点印象，在做题的时候几秒钟之内就能回忆起来……
　　现在理解了，那不是回忆，其实是一种推导。
　　只是这种能力说起来简单，但是要真正能够运用到做题考试的场景中，一方面必须要吃透理解到位，另一方面……还是需要大量的练习！
　　这种练习不是无脑的刷题。
　　而是有针对性地，进行概念知识体系理解和构建。
　　理科是建立在概念知识体系上的学科！
　　清楚了解了这一点，接下来的学习方向也就明确了。
　　此时，易阳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打开学习理科的正确方式是通透的理解。
　　而应试教育是追求熟练的应用。
　　当然，也不能好高骛远，从成绩的角度上说，熟练的应用在短期也是有效的，这大概也是一些人一开始进入高中还能跟上节奏的原因。
　　只是当知识体系越来越复杂，知识点越来越多，概念关系越来越密切后，这种方式就越难以奏效。
　　这也是为什么一些学生到了高中学习的后期，成绩断崖式的下跌。
　　就是因为高中后期知识太多，没有搭建好知识体系，混乱了。
　　接下来，要用这种方式建立新的知识体系。
　　但也可以预见，这将是一个更加漫长且困难的过程……一些简单的概念还能够很容易地理解到，但一些稍微复杂一点的概念以及通过复杂概念推导出的性质、公式、公式的变种，或许那个推导过程就足够烧脑，而他要做到的是在不断的理解过程中，在做题时能够迅速推导，难度就更高了。
　　一遍掌握不了，就多来几遍，而题目则作为检验对那些知识掌握牢固程度的试金石。
　　如此一点点地搭建起自己的知识体系，将受益无穷。
　　这节课是语文课，但是易阳此时却忍不住翻开了数学书。
　　此时班主任沈小丁正在十分激情地讲曹操的短歌行。
　　王桑柠一面读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一面灵感来了，在本子上写下……
　　我给父亲念诗。
　　念曹操的对酒当歌。
　　念曹操的人生几何。
　　父亲说。
　　曹操是个厉害的人。
　　但。
　　你未成年。
　　不许喝酒。
　　写完，她不禁莞尔一笑，随后为自己的不务正业感到羞愧，偷偷望了一眼沈老师……
　　但随后，她看到易阳正在拿着数学书，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
　　一时间，王桑柠表情复杂。
　　易阳尝试用这种方法来推导等式与不等式相关的知识体系。
　　自然，这些知识都是掌握的，毕竟这一部分的知识在高中数学知识体系中难度很低，所以这个过程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
　　以不等式的基本概念为基础，逐渐推导出它的性质、基本不等式……种种进阶概念，并且与书本上的知识点一一对照。
　　在这个过程中，每一个步骤都是环环相扣的，是一条完整的逻辑链，那么当某一个知识点半懂不懂的时候，就能够清晰地反应在构建的知识体系上，哦这里还没有彻底掌握。
　　如此一来，无论是问老师也好，问同学也好，慢慢弄懂，就能不留死角地将知识全部掌握透彻。
　　这样的方式比单纯地记忆公式要费脑筋一些，也更费时间得多，但易阳相信，将更多的时间花在这上面，比无意义的刷题要好得多。
　　当然，不是说刷题没有用，只是一定要在理解基础知识的基础上去刷题，这样的刷题才有意义。
　　易阳正沉浸在构建知识体系的快感中无法自拔时，沈老师突然念了一声：“下面请一位同学分享一下读这句诗的体验……嗯，易阳吧！”
　　大家都将目光望了过来。
　　易阳一惊，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糟了……什么诗？多少页？哪一句？
　　尽管内心慌的一批，易阳的表情却十分镇定，说：“读到这句诗，我的内心是激荡无比的……”
　　随后瞟到了王桑柠的本子。
　　“不过，我未成年，最好不要喝酒……”


第二百零四章 辩论赛与运动会
　　接下来有两件事稍微打乱了学习的节奏。
　　第一件事是辩论队的事情，第二件事是校运动会的事情。
　　此时易阳接到了一条短信，发信人叫邢颖丹，内容倒也简洁，让他下午正课结束后到操场上开一个碰头会。
　　易阳想了想，干脆地回复了一个“不去！”
　　因为今天正课结束后还有化学竞赛课要上的，化学可是他为数不多还能听得进去的竞赛科目了。
　　只是回复完这个消息，没过多久，有一个同学突然过来喊他：“易阳，门口有人找你。”
　　易阳抬起头，微微一怔。
　　邢颖丹已经站在了门口。
　　……
　　阳台上，秋日的阳光温暖洒满，小小的角落，易阳斜靠在墙壁上，舒服得眯起来眼睛，对面的邢颖丹又一次不满地说了一句：“这一次你必须参加。”
　　易阳叹了口气：“我有课……”
　　“不就是化学竞赛课么？我省二，你要是真觉得今天下午的课很重要，大不了我牺牲一点时间给你补课就好了。”
　　“呃……”
　　话已至此，再说不去也不太好了。
　　邢颖丹见自己总算是说服了易阳，满意地点点头，“不见不散！”摇摇手走了。
　　回到教室，易阳默默叹了口气。
　　王桑柠在一旁问：“刚刚那个找你的女生是谁啊？”
　　“她啊……是我们辩论队的队长，也是辩论社的副社长。”
　　“哇，辩论队！”王桑柠一脸崇拜，在她看来辩论队是很厉害的人了，她就不行，没有那么好的口才。
　　当然，到目前为止王桑柠对辩论的认知仅仅是赛场上的唇枪舌战。
　　“她找你干什么？”王桑柠继续好奇地问。
　　“有一个辩论比赛。”
　　“辩论比赛，你要参加吗？”
　　易阳点点头，但此时他更多的是无奈。
　　其实进入辩论社以后，除了第一周大家一起聚在一起碰了个头，后面便再无交集了，别说辩论赛，就是互相碰面都没有两次，时间久了他差点都忘了自己还加入了这么一个社团。
　　当然，原本辩论社的活动是很频繁的，这一段时间活动数量减少的原因是他们正在换届。
　　此前的社长副社长，以及一位联络员都已经升入高三，要专心学习了，而高二的刚刚结束了高一新手期，相较于高三学业压力也没有那么大，正是热血沸腾斗志昂扬的时期。
　　一帮高中生，有模有样地搞了演讲拉票，民主选举什么的，还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
　　也就是在换届的时候，高二一班的邢颖丹成功上位，成了副社长。
　　换届完成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组队。
　　组队的模式并不民主。
　　辩论社有六支辩论队，换届的时候还会同时选出六个队长，组队的时候，由六名队长依次从新生中吸收人员补充到自己的队伍中去。
　　一支队伍的人数不定，但今年老队员退出，新队员替补后，基本上都是大于8人的，而他们用的辩论赛制是4辩制，所以超编挺多。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时间不一定能统一，做不到随叫随到，每支辩论队的萝卜大于萝卜坑是很有必要的，要比赛的时候从队内临时组队，互为替补。
　　每一支辩论队的队长基本都是对内的老人继任，邢颖丹曾经是他们队的最佳辩手，自然也是顺理成章地成了队长。
　　而她成队长后，选的第一个人就是易阳。
　　她是第三个选人的队长，前两个队长也是女生，当她们还在因为矜持而不好意思选男生的时候，邢颖丹毫不客气地就选择了人群中最高最帅的易阳。
　　选完之后，她还补充了一句：“你们都选的啥人啊，这家伙又高又帅，不拿来当一辩简直太可惜了。”
　　易阳有预感，跟邢颖丹混绝对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男人的第六感吧。
　　不过邢颖丹选了他以后，还没有搞过一次辩论比赛，直到今天。
　　到目前为止，易阳对辩论比赛的了解和王桑柠是一个层面的，他还没有经过一次完整的辩论培训。
　　而邢颖丹那边已经拿到了辩题，比赛将在这周周末进行。
　　既然已经确定要去了，那边不该有太多杂念，其实易阳内心还是有一些期待的，毕竟当初选择辩论社又不是被逼的。
　　不过在这件事之前，另一件事同时到来。
　　上午下课前，王桑柠被沈小丁叫去了办公室，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几张表。
　　哦，王桑柠还有一个身份，她是班上的体育委员。
　　当然，女生当体育委员在师大附中并不是一件罕见的事情，在王桑柠之前，已经有过不少例子，但她的确是这一届高一唯一的女生体育委员。
　　她当上体育委员的理由则显得相当敷衍，第一节体育课的时候，体育老师问了一句班上是否有体育生？只有王桑柠一个人举手了，体育老师便大手一挥，“就你了，体育委员。”
　　体育委员倒也没有什么活儿，更多时候是个虚职，一旦有活儿了，那么显然就是运动会来了。
　　国庆节过后，秋季运动会组织举行，这是传统。
　　此时王桑柠站上讲台，挥了挥手中的表，说：“同学们，通知个事情，下周举行运动会，要报名的同学，在我这里领取报名表！”
　　一时间响应的人并不多，只有廖廖几个男生举了手，一时间王桑柠显得有些忧愁。
　　运动会是有指标任务的，每个班必须要又多少个项目参加，如果动员不得力，会影响优秀班集体的评选……
　　对于老师来说，这个很重要，尤其对班主任来说，这些都和年底的绩效挂钩。
　　沈小丁的性格也是大大咧咧的，平时对这些事情不怎么上心，全权下放给王桑柠，让她来组织。
　　跟王桑柠要好的几个同学倒是想要帮她分担一下，但是实在是力不从心，体育不擅长，上去大概率会丢脸，如果注定要丢脸了，为什么还要上？运动会一向是体育生的专场。
　　见没什么人报名参赛，王桑柠只能默默地在100米、200米、跳远、跳高……足足六个项目上，都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但饶是如此，还差两个。
　　忍不住可怜巴巴地望向了易阳。
　　“易阳，帮我个忙呗……”
　　王桑柠的这些小动作他自然尽收眼底，心里好笑，摇摇头批评道：“你啊……这事怎么能算你的？要帮忙也不能算是帮你的忙嘛。这是班上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责任，别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嗯嗯……”
　　“这样吧，3000米和1500米，写上我的名字吧。”
　　“太好了！谢谢你啦易阳，完了请你吃烧烤。”
　　“好。”
　　……
　　运动会的事情要往后稍微放一放的，当下最要紧的还是辩论队的事情。
　　说到辩论，易阳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不仅前一世的经验用不上了，这一世到目前为止的见识也没有触及过这个领域，他就像一个好奇宝宝一样来到了邢颖丹指定的地方。
　　那个位置在操场的一个角落，靠近围墙，远离一切体育设施，人流稀少。
　　易阳看到已经有两个人在那里等着了。
　　一男一女，挺欢快地聊着天。
　　男生眼睛不大，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精明了，女生则是一个胖姑娘，戴着一个原型眼镜，一口东北腔。
　　看到易阳过来了，女生说：“哟，咱们的一辩手来了哦！”
　　易阳对他们两人的名字还不熟悉，但是他们都记住了自己，这一点他倒是早就有些习惯了……更容易给别人流下深刻的印象，被别人记住，也算是重生后的一大优势吧。
　　不多时，队长邢颖丹抱着一个笔记本终于到了，一路小跑地过来，气喘吁吁，说：“不好意思，久等了！”但是语气里并没有多少道歉的意思。
　　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邢颖丹，那就是瘦。
　　她的腿很细，相比王桑柠，缺少了一种健康活力的味道，齐刘海，五官分开来看都很精致，但是凑到一起却给人一种强势的感觉。
　　邢颖丹看了看手表，说：“那我们就不废话了，直接开始吧。”左望右望，注意到看台上没什么人，她指了指一个角落：“我们去那边坐着讨论。”
　　大家在邢颖丹的安排下上了看台坐下，她才缓缓地拿出了笔记本。
　　“我就长话短说了。”
　　“社内的新人杯辩论赛要开始了，所以叫大家过来做准备，今天算是我们队第一次正式赛前讨论。”
　　“我知道大家心里有很多疑问，这个没关系，我会一个一个地解答给大家。”
　　“首先是我们学校的辩论赛环境，除了我们社团内每年下半年的新人杯、上半年的希望杯以外，学校每年四月份还会举办全校辩论大赛，以班级为单位进行，不定时我们还会和外校的学生举行对抗赛……对了，去年我们校辩论队还去了师大，跟师大的那帮大学生打了一场比赛……嗯，总之学校的辩论氛围是很好的。”
　　“接下来说这个新人杯。”
　　“大家知道咱们辩论社是六支队伍，这个数字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变化的，除非某一年确实招不到新人，减少队伍……否则无论人数多少，大家都会最终进入这六只队伍中的其中一支。”
　　“咱们六队，是一支有着光荣传统的队伍，每年的新人杯也好，希望杯也好，我们都是拿冠军最多的队，每年进校队跟外校比赛的，至少有一个是从咱们六队出来的，去年是我，前年是老队长，咱们这么优秀，跟咱们老带新的传统分不开，接下来，我作为大家的队长，一定会尽快让大家进入状态，当然，前提是你确实热爱辩论。”
　　“目前我们六队的老人还剩下三个，除了我以外，还有高二四班的冯甜甜，高二七班的云石，但他们已经将重心放在了其他事情上面，所以新人杯只有我来带大家了。”
　　“除了我们三个老人，你们三个新人以外，还有两个新人，到时候你们如果有事来不了的话，互为替补，这大概就是咱们六队的人员构成了。”
　　顿了顿，邢颖丹继续说：“我相信你们应该都还没怎么接触过辩论吧？所以，我会通过这一次的热身赛来大家熟悉一遍辩论。”
　　邢颖丹站了起来，“我们采用的是四人辩论赛制，有四个辩论位，这样吧，大家先先认识一下，自我介绍好了，让我看一下大家分别适合哪一个位置。”
　　胖女生爽郎地笑了笑，“我叫魏婷。”
　　男生说：“我叫詹超。”
　　易阳有样学样，说：“我叫易阳。”
　　邢颖丹摇了摇头，对他们的自我介绍颇为不满意，说：“不是这样的自我介绍哦，你们要介绍出自己的特点。”
　　“辩论比赛，一定要形成自己的风格，给观众和评委留下深刻的印象，这一点很重要。当然，形成风格基本上已经是高手的标准了，新手是谈不上风格的，但可以培养，比赛第一个环节就是自我介绍，你们要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风格……”
　　叹了口气，邢颖丹继续说：“算了，今天咱们先从基础的开始，先跟你们说一说赛制，顺便把每个人的辩手位置确定下来。”
　　“外行对辩论比赛的印象都是唇枪舌战，你来我往，金句不断，其实那只是外行的看法。”
　　“我们采用的赛制，一共有五个大环节。”
　　“首先是开篇立论，由一辩进行，目标是给观众评委一个第一印象，所以有两个要求，一个是形象气质好，声音好，有朗读技巧，能让大家听你说话，会很有优势……”
　　大家都望向了易阳。
　　邢颖丹点点头：“看来大家跟我想的一致，就这么决定了，易阳你当一辩手。”
　　易阳：“……”
　　“一辩立论以后，接下来是二辩质询环节，二辩手质询对方的立论。这需要认真耐心地听对方的立论，同时迅速反应出对方的漏洞。”
　　“第三个环节，是三辩盘问环节，三辩手起立随便挑选对方一个辩手，进行三分钟的盘问……我一直都是三辩手，当然，如果你们想当三辩手，我也可以让出来。”
　　关于这个辩位需要的特质，邢颖丹没有说。
　　“四辩大家应该都知道，总结，这个辩手位可以说是最重要的，有逆天翻盘的可能。”
　　邢颖丹看了看詹超和魏婷，说：“你们两个商量一下，二辩和四辩谁当？”
　　魏婷和詹超相视一眼，魏婷说：“我倾向当四辩，你看……”
　　詹超说：“那我二辩好了。”
　　反正也不怎么懂。
　　邢颖丹点点头，摊开笔记本，说：“这一次咱们抽到的辩题是，暗恋要不要表白，我们是正方，暗恋要表白。”
　　“接下来，咱们开始讨论吧，立论不只是一辩手一个人的事，它几乎算是我们的阵地，需要我们一起来建造！”


第二百零五章 喜欢王桑柠的男生
　　“虽然开篇立论是一辩来做的，但是论稿却是需要我们所有人一起讨论的！”
　　邢颖丹笑了笑：“我们现在立场是暗恋要表白，大家畅所欲言吧。”
　　易阳沉默着，还在思索，而魏婷和詹超相视一眼，已经开口了。
　　“说实话，我觉得暗恋还是不要表白……”
　　“呃，你这还没有开始，就叛变啦？”
　　“嘿嘿……我知道，我现在的立场必须是要表白了，咱们继续……”
　　“当然是要表白的啊，不表白怎么可能有结果？”
　　“如果我是反方，我会说，为什么暗恋一定要有结果？”
　　“不要结果？”
　　魏婷和詹超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阵子，易阳并没有参与进去，而邢颖丹听了一阵，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随后摇摇头：“不对啊，你们这个逻辑是混乱的，没有方向性……”
　　魏婷和詹超相视一眼，都闭上了嘴。
　　邢颖丹心想，毕竟是新手，又看了看易阳：“你呢？有什么想法？”
　　易阳摸着下巴，看到大家都在看自己，想了想，说：“嗯，我是这么想的，不一定对……”
　　“这个辩题吧，不管从反方的角度看，还是从正方的角度上看，都能说出一大堆理由……或者说是好处，但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
　　“讨论的东西其实不在一个频道上。”
　　“举个例子，比如，我的奥拓很好，我能举出一二三四五的好处，你说的奥迪也很好，也有一二三四五的好处……这个都没问题，但你如果讨论的是奥拓比奥迪好，就很有问题了。”
　　“因为两者完全不是同一个东西，要拿到一起比较，必须有一个相同的定义、标准，才能对比出高低。”
　　“比如，如果我们定义的好，是指价钱便宜，排量小，或者某些特定的使用场景，奥拓也能比奥迪好，但这样一来，其实是一种耍流氓。如果辩论的双方都在自己的标准里说一大堆好处，等于鸡同鸭讲，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对比的双方，应该是在同一个标准下进行。”
　　“再说回到咱们这个辩题，既然是一个比较的对象，那么必须在同一个标准里，这样的比较才能分出高低，简而言之，讨论暗恋该不该表白，其实就是讨论表白和不表白，哪一个更好……”
　　易阳笑笑：“还没想的很透彻……”
　　邢颖丹眼睛越来越亮，易阳竟然无师自通就悟到了这些东西，仅仅从这一点上看，他就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詹超和魏婷相视一眼，心里都有些佩服起易阳来，易阳的话对他们来说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这样说或许有些夸张，但他们刚才只是在单纯地说暗恋表白的好处，的确没有往更高一个层面的思维逻辑上延伸，没有触及到辩论的本质。
　　邢颖丹十分满意地点点头，接过易阳的话说：“你说的很不错，你提到了一个辩论赛场上很重要的概念，那就是标准。”
　　“我就不卖关子了，直接告诉你们一个逻辑清楚的立论稿应该包含的要素吧。”
　　“当然了，立论稿的写法不止一种，我的这种是比较偏向咱们理科生的……”
　　魏婷小声打断道：“我……我准备读文科……”
　　邢颖丹白了魏婷一眼，重新说：“我的这种立论稿，偏向理科生的思维。结构简单，但是论点清晰，对评委来说十分友好，因为内行的人一下子就能听出来你的立论结构。”
　　“简单地说就是，要包含这几个要素：定义、标准、论点，某些辩题还需要范围。”
　　“我一项一项地说，这个很重要，咱们的辩论是完全建立在一辩的立论上进行的，很多新手容易犯的错就是辩着辩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立场在哪儿了，内行看上去就会很滑稽。”
　　“首先是定义。”
　　“暗恋是什么？表白是什么？别觉得这一步很无聊，我们这个辩题，相比之下定义上的分歧和反方应该是不大的，但一些特定的辩题，很有可能主战场就在定义的解释上……比如一个经典辩题，钱是不是万恶之源，这里的万，一方定义成所有，一方定义成许多，就因为这个定义，决定了一场胜败。”
　　魏婷问：“那……怎么确定定义呢？”
　　“简单啊，辞海，或者维基百科、百度百科，查资料嘛。这里的暗恋和表白，应该没有什么分歧，因为这个辩题的主战场也不在定义上面，所以我们不用花费太多精力。”
　　“定义统一以后，接下来就是明确标准了，大多数辩题的主战场都是在标准上，标准之争是常见的辩论场景。在辩论赛场上，要设置出一个有利于自己同时又能让观众、评委也认可的标准，这一场辩论比赛就算是赢了一半了。”
　　“我举个例子，某人的演技好还是不好，要论证它，就一定要有一个确定的标准，什么叫好？什么又算不好？比如好的标准就是演什么像什么，那么某人的演技就是差，如果按照有些粉丝的标准，好就是画个很土的妆，说两句方言……呵呵。”
　　“回到咱们这个辩题，讨论这个辩题的该不该，就要有一个标准，一个朴素的逻辑，我们认为一件事该做，即表示做这件事的价值大于不做，这个没问题吧？我想这个标准对方也不会反对，所以定义和标准应该都不是这个辩题的主要争论点。”
　　“有了定义和标准，双方都没有什么分歧的话，就要进行论点大战了，我认为我们这个辩题主要还是在论点上出真章的。”
　　“刚才确定了定义和标准，接下来就是论点了，也就是刚才詹超和魏婷说的那些理由，为什么我们应该大胆表白……”
　　“总结一下，我们的这种立论，不搞那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就是清晰的框架，观点什么，定义是什么，论点是什么。明确出来，评委一目了然。”
　　“当然，我们这种立论风格也有一些劣势，因为过于强调逻辑，也就不那么容易挑动观众的情绪，在一些特殊的辩题中，很吃亏。”
　　“反面例子就是黄执中，他就是一个十分懂的利用情绪的辩手，当然，我不喜欢，我还是喜欢胡渐彪这种风格的。”
　　顿了顿，邢颖丹继续说：“刚才说的几个要素，开始畅所欲言吧。”
　　……
　　足足讨论了两个小时，直到下午食堂开饭，四人才各自回去准备。
　　易阳看着手里邢颖丹的笔记本，缓缓吐出一口气。
　　今天讨论的成果都在里面了，接下来就是要他来写出立论稿。
　　此时已经吃完了饭，但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兀自坐在位子上梳理一些事。
　　算是对辩论这件事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他想了想，忍不住笑了笑。
　　怪不得很多经历了辩论的人，都说自己没有后悔这个经历，尤其是这种相对来说偏正规的辩论经历，一路参加下去，肯定是有好处的。
　　很锻炼思维能力！
　　跟他们三人讨论了一阵，因为有邢颖丹这个相对还比较靠谱的老手带领，三个新手都能迅速地建立起辩论的一些基本认识。
　　能够看得出来，邢颖丹是真的热爱辩论……或许有一点点过头，跟她说话，都能感受到她随时随地都想要说服你。
　　她的辩论基本功很扎实，易阳理解的基本功是聆能力、分析能力和表达能力，刚才的讨论中，或许她并不一下子能够想出精彩的观点，但是总能站在对方的角度，一下子点破己方逻辑上的漏洞。
　　当沉浸到这个过程中后，思维碰撞，辩证看待，一个问题总能找到它对应的反面，让他开始理解辩证这个词语的真正含义。
　　缓缓合上笔记本，按照流程先弄着吧……
　　……
　　接下里的几天突然变得忙碌起来，主要是辩论赛的事情，后面又进行了几次讨论，稿子修改了好几次，在这个过程中，也逐渐跟三个队友熟络起来了。
　　詹超本人就如同他的形象，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精明，魏婷喜欢文科，她的逻辑能力相对要差一点，性格直爽干脆，自带共情属性，有时候讨论的时候总能将人拉扯进感性领域，用丰富地情感打败你。
　　但是完全没有办法破坏邢颖丹的道心。
　　邢颖丹大概是易阳见过的想法最独特，最理性的女生，她非常明白自己要什么，而且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在乎逻辑、比较，说得好听一点叫理性，说得难听一点叫莫得感情。
　　比如，她认为相亲是未来结婚最好的途径，然后还举出来一二三四五点好处；比如她觉得男的帅没有用，有钱才是王道，你反对，她能将你反驳得哑口无言；还比如……
　　她的性格是很强势的，她认定的某个观点，往往是经过了她自己的千锤百炼，牢不可破，如果你要尝试提出反对的意见，她能用辩论的技巧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将你说得哑口无言。
　　可以相信，她很有能力，但是易阳不喜欢这样的女生，因为易阳觉得这样的女人大概率是不会喜欢上别人的。
　　筹备第一场辩论赛是一件比较费力的事情，但这段时间易阳需要忙碌的还不止这一件事。
　　辩论比赛的前一天中午，刚刚放学，易阳正在做数学知识体系的搭建……要将零散的知识点用推导的方式搭建出完整的知识体系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因为一个关键的地方没有思考出结果，便多耽搁了一会儿，而这一耽搁就错过了饭点。
　　等他终于放下书本，看看时间已经下课20多分钟了，微微一叹，看来今天只能去吃剩饭了……就在这般想着的时候，面前突然被放下了一盒简餐。
　　他微微一怔，抬头一看，竟然是王桑柠。
　　“糖醋里脊饭……”王桑柠笑盈盈地说。
　　“给我的吗？”
　　“嗯啊。”说完，她做贼心虚地左顾右望一番，连忙说：“快吃快吃，教室里不允许吃饭……”
　　易阳不在意地笑了笑，也不客气，打开塑料盖子，塑料套饭盒里除了米饭和糖醋里脊，还有一格土豆丝和一格胡萝卜。
　　“谢谢……”
　　跟王桑柠的关系就是如此相处得十分自然，她送来的食物吃起来并不会让人不自在，甚至此时都懒得问她为什么给自己带饭。
　　易阳吃了一阵子，王桑柠才期待地望着他说：“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
　　将餐盒里最后几块里脊肉就着米饭吃下，易阳放下筷子，说：“吃人嘴短，你说吧。”
　　王桑柠这才笑了笑，说：“有一些活儿，每个班出两个人，活儿可以我干，想拉你去凑个数。”
　　易阳想了想，坏笑道：“你相信我，这个班上的男生，你随便找一个，都会很乐意被你剥削。”
　　王桑柠有些脸红，说：“没那么夸张吧……我就跟你熟，你帮我就好了。”
　　怎么可能没那么夸张？昨天晚上王杰和李茂鑫两个闷骚货还在给班上的女生排序，两人竟然一致认定她排第二……
　　第一嘛，自然是成绩又好人又漂亮的班长邓文潇了。
　　不过玩笑归玩笑，王桑柠请求了，哪怕没有这顿饭也是要去的，易阳问：“什么时间？”
　　“今天正课结束后。”
　　易阳想了想今天的作业也不算特别多，便点点头：“那行吧。”
　　……
　　似王桑柠这样的女生，实在没有理由不招人喜欢的，甚至可以说，这所学校里哪怕只见了她几面的人，都会忍不住yy一些跟她的故事。
　　所以有人正大光明地追求她也不是很离谱的事情了，如果发生在体训队里，就更合理了。
　　高二三班的体育生雷振宇，就是第一个敢于正大光明追求王桑柠的男生。
　　雷振宇是篮球专项的体育生，身高一米九，体形魁梧，跟小伙伴们夸下了海口，一定要追到王桑柠，但是他的第一次尝试就失败了，一度成了众兄弟打击嘲笑的对象。
　　此时他们正在布置下个星期校运会的会场。
　　雷振宇对旁边的朋友说：“你们也别笑我，王桑柠这么高冷的女生，追求起来肯定是有难度的！我确实没能把她约出去，但是就这么跟你们说，以我雷振宇阅人无数的经验看，她这样的女生就不可能跟一个男生一起走！”
　　话音刚落，旁边的哥们儿就轻轻肘了肘他，眼神示意他看那边……
　　王桑柠和一个长相不错的男生说说笑笑地走进了体育馆。


第二百零六章 冤种
　　有几个项目要在体育馆举行。
　　一所高中能拥有一座室内体育馆，本身是一件很离谱的事情……一些正儿八经的高校还不一定有呢！
　　不过作为高中，它的体育馆不可能像高校的体育馆那般完全用作体育锻炼用。
　　师大附中的体育馆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建筑物，从外观上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相比之下，汉宁市另一所拥有体育馆的高中一中就显得特别多了，他们的体育馆是长方体的，外人都称之为“大棺材”。
　　师大附中的体育馆更多是用来干别的事情的，有那么几个作用，一是开讲座，师大附中经常请一些名师或者社会上厉害的人来开讲座，如果是名气大一点的人物，为了体现出重视程度，便要全校师生参加，往往就会安排在体育馆举行。
　　第二件事是开晚会，师大附中以其开放的环境闻名，高一高二两年时间放松的时间又比较多，类似元旦晚会、五四晚会这类由学校组织的大型晚会，就会在体育馆中间搭建一个舞台进行表演。
　　第三件事则是举行典礼，以往没有体育馆的时候，往往在操场或者礼堂举行，但操场毕竟受天气影响较大，而礼堂能容纳的人数有限，有了体育馆，相对封闭的空间，夏可遮阳，冬可遮风，还能挡雨，为典礼的筹办减少了许多不稳定因素，自然要利用起来了。
　　此前的国庆文艺汇演就是在体育馆举行的，舞台自然是外包公司搭建的，此时拆除了舞台，留下一地狼藉需要人打扫，而接下来的几个项目，还需要将对应的器材搬到对应的位置上，譬如羽毛球网、乒乓球台之类的……
　　每个班叫两个人，就是干这些工作的。
　　路上王桑柠已经给易阳介绍清楚了情况，此时到了位置上，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找一个管事的人，听他安排。
　　王桑柠说：“咱们现在先去找刘老师吧。”
　　这个刘老师易阳也认识，正是他进这所学校前负责给新生体测的两名体育老师之一的刘建武。
　　刘建武是师大附中篮球专项特长生高二年级的老师，此时正指挥一帮学生搬运乒乓球台。
　　易阳当然没有什么意见，跟着王桑柠过去。
　　不远处，“王桑柠，雷振宇问你愿不愿意跟他约会啊！”
　　一声充满笑意的玩笑话过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笑声，随后传来一个粗壮声音：“找死啊你！”
　　易阳好奇地朝着那边望了过去，只见一对篮球少年聚在一起嬉笑打骂，被开玩笑的是一个体形魁梧的方脸男生，心里感叹一声，啊，这就是青春哦。
　　王桑柠有些脸红，假装没有听到。
　　易阳笑着说：“嘿，你挺受欢迎的嘛……”
　　“不喜欢。”
　　“不喜欢受欢迎？”
　　王桑柠转过头来，认真地看了易阳一眼，说：“不喜欢被人盯着啦。”
　　两人在刘建武那里领了任务，去器材室般几张跳高用的垫子过来。
　　刚刚领了任务，一回头那个体形魁梧的男生已经站在了两人面前。
　　易阳好奇的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男生，严格地说走近了看，他的脸也不是那么的方，只是下颌宽大，显得整个脸也方了，这种脸型如果丢到欧美去，应该还挺符合那边的审美观。
　　易阳看向了王桑柠，对方自然不太可能是来找自己的。
　　王桑柠说：“嗯……有什么事吗？”
　　雷振宇脸色有些慌张，摸了摸后脑勺，又看了易阳一眼，说：“那个……那个……你们要去哪里？”
　　“去器材室啊。”
　　“我帮你们吧……”
　　王桑柠微微一怔，“帮我们啊……”
　　“刚刚干完了自己的活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雷振宇一面说着，一面偷偷看了易阳一眼。
　　王桑柠想了想，这样也好，那样就不用让易阳太累了，待会儿让雷振宇多拿几张，便说：“那……多不好意思啊，待会儿你多要多拿几张哦，他不是体育生的。”指了指易阳。
　　“哦……哦！行啊！”雷振宇顿时目光变得炯炯有神。
　　三人同行。
　　一开始易阳并没有主动挑起聊天的话题，他跟王桑柠一起吧，属于是双方都不说话，也不太可能会尴尬的关系，而这样的氛围可就苦了雷振宇，都不说话，让他夹在中间有些难受，尝试了次，讲了几个热乎乎的冷笑话，没能暖场，反而让他更加尴尬了。
　　易阳自然能够感受到雷振宇的情绪，心里好笑，决定拉他一把，便主动问他：“哥们儿是打篮球的？”
　　雷振宇精神一振，这是易阳首次跟他说话，他轻轻咳嗽一声：“嗯，目前是校篮球队的副队长。”语气间有了一丝得意。
　　师大附中并不是篮球特色高中，但作为省内重点高中，实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组建的篮球队，里每年走高水平运动员进入名校的篮球特长生还是有那么几个的，既然雷振宇是副队长，自然算是这所学校篮球的顶尖战力之一了。
　　易阳不由得将眼前的雷振宇和赵强比较了一下，如果单比块头的话，雷振宇比赵强要壮士一点，但是赵强的天赋肯定更高，臂展上能够看出来，而且赵强进的是青训体系，至少在现阶段，青训体系还是比校园体育生要强一些的。
　　易阳说：“哦，我也打篮球，以后可以指点一下。”
　　说到这个话题，雷振宇就变得自信起来了，微微点头：“好说，好说。”
　　他看了看王桑柠，视线再度回到易阳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憋回去了。
　　三人进了器材室，王桑柠让两人先等一下，她去找管理员。
　　这个空当，雷振宇终于有机会单独问易阳一些事情了，他换上了一副表情，尽量让自己显得严肃一点，问：“哥们儿，我好像对你有一点印象啊……”
　　“上次的国庆演出……”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咱们找的那个外援嘛。”
　　“嗯……”
　　“对了，你叫啥名字来着？”
　　刚才王桑柠并没有主动介绍两人。
　　“易阳。”
　　“易阳？嗯，我叫雷振宇。”雷振宇觉得易阳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在文艺演出上，体育社的一帮人宛若一盘散沙，知道王桑柠拉了一个外援，弹吉他的，但并没有问他的名字。
　　“你好。”易阳说。
　　易阳大概能够猜到雷振宇对王桑柠的一些特殊的情愫，也能够感受到对方跟自己的搭讪更多是出于一种礼貌，但发自内心的一点点敌意是掩饰不住的，所以他也并没有打算跟对方深聊什么。
　　能够理解，毕竟青春热血的少年嘛。
　　短暂地接触了一下，雷振宇并没有从易阳的口中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他主动过来帮忙，一方面自然是为了在王桑柠面前晃一晃了，另一方面是想确定一件事：王桑柠虽然跟易阳有说有笑地过来了，但这其实也不能说明什么。
　　他就是想确定一下，易阳跟王桑柠，有没有那个意思。
　　不过这样的话又不可能直截了当地问出来，于是酝酿了一下，他试探着问：“对了哥们儿，王桑柠为什么会找你啊？”
　　“嗯？你说的是找我干活还是，找我弹琴？”
　　“都吧……”
　　“她是我同桌。”
　　“哦……”听到同桌两个字，雷振宇心凉了一大半，忍不住吐槽，高一1班的老师在干什么？干什么？怎么能给王桑柠配一个这样的男同桌呢？不怕他们早恋影响学习吗！
　　当然，同桌也不能说明什么。
　　雷振宇不死心，想了想又尝试换个方向：“哥们儿，说实话，你长这么帅，还会弹吉他，肯定有不少女生喜欢你吧？”
　　“这个嘛……倒是没有。”
　　那就是说也包括王桑柠了，心里总算回暖了一些，哈哈大笑，拍了拍易阳的肩膀：“不可能吧！”
　　“这有什么不可能啊……大家都很忙嘛。”
　　“这倒也是。”顿了顿，雷振宇挤眉弄眼问道：“那你呢哥们儿，你有喜欢的人没有啊？”
　　似乎是觉得初次见面说这样的话有些突兀了，又补充了一句：“实不相瞒啊，咱们体训队有好几个女生，介绍给你咋样？”
　　易阳摇摇头：“不用了，我还没这方面的打算。”
　　“哦，哈哈，那可真是太可惜了……”雷振宇心里倒是放了一点点心，看易阳老实巴交的模样，不像是会骗人的样子，那么至少暂时可以确定他跟王桑柠的关系仅限于同桌了……
　　过了一会儿，王桑柠拿着钥匙过来了，“走吧，咱们去取垫子吧！”
　　此时雷振宇放下了戒心，不一会儿就跟易阳称兄道弟，嘻嘻哈哈，王桑柠看着两人似乎聊得很来，不由得感叹这就是男生么……
　　王桑柠原本是带着不好意思的情绪请易阳过来帮忙的，而且前面也说好了活儿自己干，他凑个数就行。
　　此时果真按先前想的来办，王桑柠兀自走到垫子前面，扛起了四卷……
　　看得易阳雷振宇和目瞪口呆。
　　这种垫子虽然只是铺在最下面的一层打底用的，薄薄的一层，但是卷起来还是有大腿那么粗，重量也不会太轻，这女人，竟然一口气就扛了四卷？
　　他们的任务是搬过去八张垫子。
　　王桑柠憋住气，说：“雷振宇，你也抗四卷好了……”
　　易阳说：“那我呢？”
　　“嗯……你帮忙把门口的那个篮球拿开一下，有点挡着路了。”
　　雷振宇哪儿能忍受女神干这么粗的活！见易阳还没有反应过来，眼中灵光一闪，赶紧上去献殷勤，一把薅过来王桑柠肩膀上的垫子展示自己的力量，霸道地说：“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干这种活儿呢！我来我来！”
　　王桑柠肩头一松，但此时雷振宇已经扛起了垫子，她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麻烦你了。”
　　雷振宇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四平八稳地走到门口，顺便将门口的篮球踢开，又是回头一笑……
　　看吧，这就是男友力啊。
　　只是不该回这一下头的。
　　王桑柠还是打算继续独自抗剩下的四张垫子，只是刚刚拿起来，易阳就按住了，说：“你不会真叫我过来当个摆设吧？”
　　“呃……”
　　“一起吧。”
　　易阳不由分说地帮王桑柠分担，于是一人肩抗变成了两人一起抬。
　　王桑柠羞涩地说：“哎呀……那就谢谢你了。”
　　这一幕被雷振宇看到，沉默了良久，我特么……
　　走神之际，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
　　“呀！雷振宇，你没事吧！”王桑柠惊呼。
　　门外……
　　“没事没事！哈哈……哈哈……”
　　……
　　雷振宇一语不发地走在前面，肩上扛着四块垫子，身后的易阳和王桑柠说说笑笑，一起抬了四卷。
　　将任务完成后，王桑柠分别向易阳和雷振宇道谢，原本相当郁闷的雷振宇听到这一声道谢，心情又好了大半，连说：“不客气！不客气！”
　　就在王桑柠去跟老师交差的时候，雷振宇跑道易阳面前，似是无意地问了一句：“对了哥们儿，你有没有报名参加什么项目啊？”
　　易阳回答道：“参加了两个长跑，3000米和1500米。”
　　雷振宇眼中露出惊讶的表情，“哟！这么巧啊！”
　　“嗯？”
　　“我也报名了这两项呢……嘿嘿。”
　　易阳上下打量他一番，说实话，雷振宇这种体形就不是长跑的料。
　　每一种运动类型，都有其对应的身体素质最优解。
　　虽然篮球运动也是需要耐力的，但是篮球运动员需要的耐力和长跑运动员需要的耐力并不太一样，篮球更需要的是高强度有氧能力，对心肺和快肌要求更高，简而言之更看重短时恢复能力，运动模式是高频率高强度，中间有间隔回血，兼顾力量速度爆发力。
　　而长跑则对力量要求不高，所以长跑运动员的体形大都比较精瘦。
　　易阳的爆发力虽然强，但是他的体形并不算特别健壮，长跑时消耗更低。而雷振宇有夸张的上肢肌肉，大概率是不擅长长跑的。
　　嗯……那这人挺棒啊。
　　易阳不由得对雷振宇肃然起敬，抱拳道：“那赛场上见了！”
　　“好说好说！”
　　随后又聊了几句，等王桑柠来了，对易阳说：“对了易阳，有几道数学题，我不会做，你教教我呗。”
　　“行。”
　　两人同行走了。
　　雷振宇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此时旁边有人好奇地问：“振宇，你啥时候报名的3000米和1500米啊？我怎么不知道？”
　　雷振宇哼了一声：“刚刚，不行啊？”


第二百零七章 什么叫辩论啊
　　运动会是在下个星期，在运动会之前，要趁着周末的时间把辩论比赛弄了。
　　这个辩论社内部搞的所谓“新人杯”辩论赛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总共六支队伍，循环比赛，跟其余每一支队伍都交手一次，积分最低的两支队伍淘汰，剩余四支队伍抽签进行淘汰赛，最终决出冠亚军，以及杯赛最佳辩手和最佳新人。
　　这个过程大约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
　　对内循环赛的评委由五人组成，一个社团社长，和一个指导老师，其余三人会视情况而定邀请有资格的评委。
　　这一周的周末，队伍两两比赛，要进行三场。
　　易阳来到公共教室的时候，魏婷和詹超早就到了，他上去问：“咱们队长还没到吗？”
　　“暂时没看到她。”
　　邢颖丹也不是迟到，只是很少早到。
　　三人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陆陆续续来了其他队伍的同学……自然，在这个特殊的场合，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辩手，也有一个共同的称呼，叫对方辩友。
　　魏婷搓搓手，问詹超和易阳：“你们紧张吗？”
　　詹超说：“没事，紧张一点没什么关系的，咱们准备得很充分了！待会儿一点点小小的紧张，只会让咱们超常发挥！”
　　易阳笑笑：“你就当观众是大白菜就好啦。”
　　魏婷见两个队友这么淡定，终于露出了稍微轻松一点的表情。
　　詹超又补充了一句：“而且，你别忘了，咱们的队长弄不好可是学校里最厉害的大辩呢……”
　　“大……便？”魏婷正在愣神时，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下一刻转角处出现了邢颖丹的身影。
　　詹超顿时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他不确定自己刚才的话有没有被邢颖丹听去。
　　好在邢颖丹似乎真的没听到他刚才那句有点欠扁的玩笑话，径直走到易阳跟前，问：“上次说的那两个地方改了没有？”
　　易阳点点头，将改后的立论稿交给邢颖丹。
　　初二以后一直都在练字的，易阳跟骆落月算是入了门，开始写得有些模样了，随后初三家里添了那台电脑后，又常常看赵孟頫书体的视频，如今他的字体虽然还达不到比赛的程度，但是放在普通人眼中，已经极为舒展赏心悦目。
　　邢颖丹看了看，心里又一次默默感叹这字写得很舒服，但没什么表情，继续问：“能脱稿吗？”
　　易阳说：“应该问题不大。”
　　邢颖丹点点头：“待会儿别紧张，你反正是一辩，用气场压死他们！”
　　易阳笑笑：“我尽量吧！”
　　詹超松了口气，确定邢颖丹没有听到，但就在即将进去时，她突然回过头，对三人说：“对了，在赛场上不要称呼对方大辩这样奇怪的东西，如果你不是要哗众取宠的话。”
　　这是很严厉的说教了，詹超的表情变得极不自然。
　　进了教室，除了评委和辩论社的一些同学以外，并没有更多观众了。
　　大家随便找了位置坐下，辩论社的社长周东阳在操作台上打开辩论软件，问了一下几个队伍的队长人数是否到齐，又等了一会儿几名评委到位后，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对着话筒开口了：“好了，各位评委老师，各位同学，咱们的辩论比赛准备开始了。”
　　现场安静下来。
　　“我先介绍一下今天的几位评委。”
　　“首先是校辩论队的教练，也是咱们辩论社的指导老师，赖苏斌老师！赖老师曾经代表汉宁师大在新加坡话语高校辩论邀请赛中拿到冠军，并且一举夺得全场最佳辩手，带领咱们的校辩论队也在去年到过英才杯全国高中名校辩论邀请赛的冠军！”
　　第一排一位看起来长相温和胖胖的男老师起立，回头对众学生微笑致意。
　　“接下来，分别是来自高三7班的苏丹学姐，高三7班的李宗佐学长，高三8班的杨瑞敏学姐，他们都是去年随队夺冠的校队成员！感谢三位学长学姐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给咱们当评委！”
　　三名高三学生也都分别起立致意。
　　魏婷小声说：“他们三个都是高三的啊……”
　　詹超说：“高三的也需要一点放松时间吧。”
　　“不是，我想说的是，除了赖苏斌老师以外，其他都是学生呢……”
　　旁边的邢颖丹哼了一声：“给你们一群菜鸟当评委，让别的老师来简直是浪费资源了。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新手打个比赛，没逻辑就不说了，还经常把强大的对手拖到跟自己一个水平线上……总之是，辩论比赛只有势均力敌的才有观赏性。”
　　詹超和魏婷都不说话了。
　　易阳则多看了邢颖丹一眼。
　　最后一个评委席，自然是作为社长的周东阳的了。
　　介绍完了评委，便进入第二个环节，由评委老师抽签，决定今天比赛的先后顺序。
　　最终的结果是，他们6队和1队的比赛被安排在了第三场。
　　魏婷松了口气，“太好了……幸好不是第一个。”
　　要是成了第一个，可就紧张死了。
　　周东阳在评委席上坐下后，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上了主席台，邢颖丹在旁边解释道：“这个女生叫唐子涵，是辩论社的联络员……就是负责校报材料的那个人，她是学播音的，逻辑不怎么样，后来干脆全职当主持人了。”
　　唐子涵跟下面的评委老师眼神交换后，坐下来，说：“那么，接下来就有请第一组双方上场！”
　　第一组是二队对阵三队，两方人分别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邢颖丹说：“你们进社团的时候，我们比较忙，也就没有搞过表演赛，正好借他们看一看正经的辩论赛是什么样子的，然后你们大概就明白辩论赛是怎么一回事了。”
　　“当然，别指望有多正规，新手一开始打辩论多半是找不到阵地的，听不明白对手的话，很多时候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
　　易阳一开始还不太明白邢颖丹这句话的含义，但当第一组比赛开始，他就大约明了了。
　　他们的辩题是“分数重要还是道德重要”。
　　说实话，看到这个辩题的第一时间，易阳就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综合这段时间对辩论的逐渐认识，他意识到大多数辩题吧，都是类似这种“二者都很重要，但一定要你选一个”的形式。
　　易阳也理解到了为什么辩论中的“标准”和“定义”这东西这么重要了，一个所有人都觉得重要的两个东西，一定要你选一个，那么必然涉及到“更”的问题。
　　当然，如果不是这种形式的命题，一方面没有思辨的必要，另一方面太有倾向性的辩题肯对对某一方是有劣势的，不公平。
　　这个辩题相对来说还算比较公平。
　　在双方辩手都各自进行了自我介绍以后，便是开篇立论环节。
　　双方一辩手分别起立进行开篇立论，因为每一个队伍里都有一名高二的老人，所以在立论稿方面，至少结构上没什么大问题，而在这个时候，易阳大约明白了邢颖丹为什么反复强调一辩手的形象气质很重要了。
　　二队的一辩手大约是一个学声乐的女生，气质不错，而且一开口易阳就能听出来，她会气息发声，声音富有磁性，能一下子将观众的注意力给吸引过去，同时说话节奏不快不慢，虽然没有脱稿，照着将稿子读了一遍，但是并不影响底下的评委观众听清楚对方的论点标准。
　　邢颖丹在旁边评论了一句：“这个一辩还不错，我当时看上的人除了你就是她了，不过我不喜欢女生。”
　　易阳奇怪地问：“为什么不喜欢女生？”
　　“女生大多数没什么逻辑。”
　　詹超下意识地说：“可是你和魏婷……”
　　“我说的是大多数。”
　　“呃……”
　　易阳暗自偷笑，邢颖丹说话带着一种天然的气场，强势得很啊！
　　随后邢颖丹又对二队的立论稿做了点评：“中规中矩，没什么亮点。他们是正方，分数重要，如果是我的话，会从这几个方面驳斥他们的立论稿……”吧啦吧啦。
　　不得不说，听邢颖丹这么一分析，眼前的辩论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了。
　　随后三队的一辩开始发言，一下子就能看到双方的差距了。
　　三队的一辩手是一个小胖子，大概是一个偏理科的男生，普通话也不是很标准，还有一些紧张，尝试脱稿，一开始但背错了一点东西，接下来整个立论都变得磕磕绊绊。
　　底下的赖苏斌老师还能尽量控制自己的表情，不给台上的辩手增加心理负担，而几名学生评委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么一皱眉，小胖子更紧张了，中间还出现了两三次长达几秒的卡壳，不少观众都暗自摇头。
　　邢颖丹说：“大多人第一次打辩论赛，这个才是常态。”
　　如此立论，无论他的稿子质量如何，大概观众都是没怎么听进去的，除了几个评委耐着性子记笔记分析他们立论的结构，其他人多都关注小胖子的失误去了。
　　接下来依次进行的是二辩质询，三辩盘问环节，连易阳都能看出来他们的新手属性了。
　　实际上这两个环节，应该是全看临场的，二辩就对方一辩的立论稿，进行质询提问，所以一定要听对方的稿子，抓住对方的破绽，进行第一波进攻。
　　但是双方的二辩起来以后，都是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稿子，提了几个不相关的问题，看得邢颖丹连连摇头，忍不住吐槽：“他们稿子里那么明显的漏洞，都不去抓……唉，白瞎。”
　　詹超默默听着，小眼睛咕噜噜地转，他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
　　接下来的三辩盘问更是如此，双方三辩也都是新人，拿着事先准备好的问题，问了一通，邢颖丹自己就是金牌三辩，看得连连叹息，说：“待会儿上去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盘问。”
　　三辩盘问环节结束后，有五分钟的讨论时间，接下来就是激动人心的自由辩环节。
　　邢颖丹说：“看明白了吧？一辩立论，说白了就是构筑自己的阵地，二辩和三辩环节，都是个子的进攻时间，当对方的阵地建立起来以后，针对他们阵地上的弱点，通过质询和盘问的方式来进攻。”
　　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易阳补充了一句：“二辩就像是阳谋，正大光明地进攻，而三辩更像是奇谋，每一个问题都可以隐藏陷阱，反应速度慢一点，搞不好就自己把自己的阵地坑了。”
　　邢颖丹兴奋地拍拍易阳的肩膀：“少年啊，理解得很到位，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那么刚才他们的表现你们怎么看？”
　　詹超想了想，“他们就像是离开了自己的阵地，在阵地外乱七八糟地打了一架。”
　　“完全正确！”
　　易阳在一旁有些佩服起邢颖丹，说实话，这女生的性格过于强势，逻辑严密，还有几分居高临下的睥睨，似乎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一起走动，人缘可能……嗯，但是仅仅从辩论的角度上说，她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仅仅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让他们这支队伍建立起对辩论如此直观的理解，就已经很厉害了。
　　辩论精彩，是建立在双方都很强，能随时在阵地上攻防的前提上进行的，显然第一组的双方并不具备这个条件，自由辩的时候他们更是越跑越偏，要么是一个人起来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没用的东西，浪费了时间，要么是一方逮着一个问题反复地问：“对方辩友，请你回答我方问题，到底什么是道德？”
　　当然，这个过程还是挺欢乐的，双方队员冷不丁冒出两句话，逗的全场哈哈大笑。
　　但是回归辩论比赛本身，各自有意义的攻防并不多。
　　双方的老人和邢颖丹不同，都是四辩，因为这个辩位最重要，也是最容易出最佳辩手的位置。
　　最后的四辩总结环节，双方的四辩总算是将双方早已偏离的交锋拉回来了一点，开始进行了一波算是有点干货的攻防。
　　而最后的结果却是大跌眼镜，判定反方获胜时，下面一众新手都很懵圈，因为至少看起来形势是相反的。
　　这一次不必邢颖丹解释，詹超就说道：“虽然看上去正方立论好，场面上也好几次压制了反方，但其实都是在人家阵地之外的，没什么用，而反方什么都没做好，但人家一直守住了阵地，还驳掉了正方的定义，他们还浑不自知。”
　　邢颖丹满意地说：“就是这样。”
　　果然，评委点评时，赖苏斌老师说了一句……
　　“人家反方一直问你们，你们的道德到底指什么？你们一直逃避，反方认定的道德是指老子的道德，本来这是一个很好驳斥的东西，你们没有意识到……”
　　正方的几个新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忍不住开口：“呃，我们逃避了吗？”
　　“太乱了……”
　　易阳在下面想笑，这就是辩论么。
　　这是真正的过程大于结果的事情。


第二百零八章 什么叫一辩啊
　　篮球运动里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以大多数球员的水平程度，还轮不到拼战术的层面。
　　简而言之，球运不明白，传球传不明白，投篮投不明白，球场上位置感弱，找不到队友，谈个毛的战术啊。
　　这种思维方式同样可以套用在其他地方，比如在辩论赛场上同样适用。
　　听不明白对方要表达的东西，也不清楚己方的论点在哪儿，表达能力有限，思维逻辑弱，只是一味地根据对方的话就话论话，最后无疑就变成了比谁的嗓门大，语速快。
　　只不过辩论赛场上，哪怕神经激动，也不忘说一声：“你好对方辩友……”只是这一声礼貌的称呼，有多少礼貌就不得而知了。
　　相比于第一场，第二场比赛观感同样糟糕，不过因为有了刚才赖苏斌老师的点评，大家有意识地规避了一些明显的坑，显得没有那么乱了。
　　但比赛过程中还是出现了啼笑皆非的一幕。
　　自由辩论双方都只有三分钟的发言时间，你来我往唇枪舌战，这种时候往往力求的是用最简单的方式回答对方的问题，同时抛出己方的问题。
　　第二场的辩题是关羽华容道上该不该放走曹操，正方该，反方不该。
　　此时，正方提了一个问题：“如果曹操死在华容道了，蜀国能打的过吴国吗？”
　　反方愣了愣，这种时候千万不能冷场，他们的四辩赶紧站起来，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
　　邢颖丹说：“新手有一个毛病，那就是不懂得判断对方问题的价值。对方有一些问题是没有意义的，跟他们的论点或者我们的论点都没什么关系，也就是说没有攻防的意义，这种问题一定不要跟他们浪费时间。”
　　“比如这个问题，正方虽然有一个潜在的逻辑，他想表达的是蜀国需要曹操活着，才能制衡吴国，所以应该放过曹操。”
　　“这个逻辑链条是没问题的，但他们这样问其实有一个陷阱，放走曹操，曹操活着，三国制衡，有利于蜀国，所以该放走他……逻辑链太长了，很容易让新手吧啦吧啦说一大堆，其实没必要，这种逻辑链太长的问题，你根本没必要正面回答。”
　　易阳点点头，“如果是我，就回答一句，蜀国应该能打赢，他们反方肯定就傻了。”
　　邢颖丹赞许地点点头：“就是这样，如果反方这时候继续死咬这个点，说你为什么觉得蜀国能赢？他们肯定赢不了吧啦吧啦，他们其实就偏题了，还浪费时间，我们根本不用继续回答，直接进攻就行了。”
　　可是显然场上的正方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巴拉巴解释了一大堆，在自由辩论这种时间就是胜率的关键时刻，浪费了太多时间，最后反方还剩下50多秒的时间，正方的时间已经到了。
　　这种时候，还剩下大量时间的一方可以说是占尽了便宜，因为你可以无限问问题，而对方根本无法反驳，正是展示逻辑之美的时候。
　　然而名场面来了……
　　反方的一名新人站起来，十分猖狂地大笑：“哈哈哈哈，你们没时间了！”
　　大概是所有人都没有对这一幕有所准备，几乎每一个人脸上都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场边寂静了半秒中，随后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连一向严肃的邢颖丹都笑得前俯后仰。
　　正方四人：“……”
　　第二场的辩论比赛，反方在巨大优势下取得了胜利。
　　终于轮到易阳他们这一组了。
　　……
　　站上赛场，和在台下观战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验，绝大多数正常人都会在这种场景下紧张起来。
　　对于易阳来说自然算是小场面了，毕竟相比于在舞台上表演节目，辩论比赛更容易沉浸下去，反而更不容易紧张。
　　舞台上都不紧张，这里自然更不会紧张了。
　　但看了一圈对手和队友，拥有这种心态的显然不多，看上去，除了邢颖丹，大家都十分紧张，尤其是魏婷，时不时地捉自己的衣角。
　　首先是自我介绍环节，主持人用一口播音腔微笑开口，颇有专业的味道……易阳不由得感叹，这就是名校高中，有特长的人真的很多，而且大都是顶尖的，这个女生将来某一天出现在哪个地方卫视上，他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
　　不过也不必妄自菲薄，他也是其中的一员。
　　易阳站起来，露出一个干净的微笑，说起事先排练好的台词，“暗恋是遗憾的代名词。”
　　詹超紧跟着站起来，说：“暗恋是失望的起跑线。”
　　邢颖丹站起来，微微一笑：“暗恋是懦弱的挡箭牌。”
　　最后魏婷站起来，用稍微有些颤抖的声音说：“爱就要大声说出来！”
　　“正方一辩，易阳。”
　　“正方二辩，詹超。”
　　“正方三辩，邢颖丹。”
　　“正方四辩，魏婷。”
　　现场评委的眼前明显一亮，如此有特色的开场方式，在专业辩论赛场上自然是常见的，但今天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高三的评委李宗诚笑着说：“邢颖丹学妹的能力很强，今年的高中邀请赛她要抗大旗了吧？”
　　赖苏斌老师点点头：“三辩这个位置上，她的确是目前我们学校里高二以下的学生里最好的。”
　　旁边的苏丹则说：“不过让我眼前一亮的还是那个一辩……嗯，易阳，形象气质不错。”
　　这基本上也是大家的共识，看了这么一圈，新人里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的，一个是二队的那个一辩女生，但那个女生除了开篇立论以外，后面的环节就显得比较弱了，存在感几乎为零。
　　交锋从自我介绍的一刻，其实就已经开始了。
　　易阳他们六队出色的自我介绍，已经赢了气势，而且显然也影响到了对方的心态。
　　轮到反方自我介绍的时候，一辩的女生一紧张，说：“我是正方一辩，陈黎……”而不自知。
　　下面的观众发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笑声，陈黎还一脸懵逼。
　　这一幕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显然只是一个小意外，但落在三辩邢颖丹眼中，她眼中已然生出了笑意。
　　作为一个三辩手，她随时都会观察对方的状态，待会儿盘问的时候，当然要挑选心理素质最差的那个……
　　一般来说，最弱的就是一辩。
　　比赛正式开始。
　　唐子涵甜美的声音响起：“下面进行比赛的第一个环节，请双方一辩进行开篇立论。”
　　易阳站了起来，他看到电子显示屏计时器倒计时开始，随后清了清嗓子，微笑开口。
　　“爱是一个动词，爱绝对不是默默无闻，独自付出，爱的表达是建立恋爱关系的枢纽，我方坚定不移地认为，暗恋需要表白！”
　　“开宗明义，我们首先来理解这几个定义……”
　　易阳自开口以后，所有评委的眼神都亮了，甚至忍不住互相对视一眼。
　　易阳是全脱稿！
　　虽然，前面也有一个全脱稿的，但是磕磕跘跘，还不如念稿子呢，脱稿本来是加分项，活生生被他弄成了减分项。
　　但反观易阳，自起立以后，气质形象不必多说，关键是他的语速和气场……台上的选手不易发觉，他们在台上的语速往往会不自觉地加快许多，而一辩和四辩说话太快，往往容易让人听漏一些东西，同时减弱他的语言感染力。
　　而易阳的语言就很有感染力，还没有一丝磕磕碰碰结结巴巴。
　　这有很多方面的原因。
　　形象上的自信是有的，如果长得丑，自卑的话，气场自然会弱一些，但这只是很小的一方面。
　　主要还是取决于常年练声，虽然比起专业的播音艺体生差一些，但是唱歌的气息、横膈膜的力量，胸腔发音，这些东西是互通互用的，这使得他的声音通透磁性，让人听起来舒服。
　　另外，常年朗读是他穿越回来以后就一直坚持的事情，一开始只是为了培养语感，但是时间长了，朗读也是会上瘾的，尤其是学会用气息发声后，无论是读单词还是读课文，都是一件很爽的事情，坚持了这么久时间，表达时的抑扬顿挫，几乎已经形成了一种本能。
　　“不错啊，真棒！”
　　“太厉害了，这是一个玩一辩的料子。”
　　“重要的是，他还是个男生。”
　　而此时，赖苏斌还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易阳脱稿侃侃而谈，但其实一直都在有意无意地看显示屏上的倒计时，他心里不由得惊讶不已。
　　懂的把握时间？
　　易阳注意到时间还剩下最后的二十多秒。
　　“我们都清楚和爱有关的都是小概率事件，大多数时候还需要比想象中更多的运气……”
　　“所以，喜欢人要用力！”
　　“告知自己的心事，便是让我喜欢你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都能成为生命里美好的一段经历！”
　　最后几句话，铿锵有力，颇为自信。
　　顿了顿，易阳微笑开口：“所以，我方坚持认为，暗恋应当表白。”
　　几乎是同时，倒计时归零。
　　短暂的沉寂后，现场爆发出阵阵掌声。
　　“牛逼啊……”
　　“这临场能力……”
　　易阳坐下后，他的队友们也纷纷给他举起了大拇指。
　　邢颖丹脸上的笑意更加掩饰不住了，啊呀，一不小心就捡到宝藏了。
　　赖苏斌沉默了一阵，旁边的李宗诚笑着说：“这个高一的学生，水平厉害啊，几乎直接可以让他上邀请赛了。”
　　“你们怎么看？”
　　“稿子的质量很高，逻辑层次鲜明，而且还不是那种干巴巴的文章，文笔优美，还能带动情绪引起共鸣。”
　　“表达能力也很强。”
　　“形象气质也很不错。”
　　赖苏斌微微一笑，没直接点评，但他注意到的还远不止于此。
　　关键是时间！
　　如果完全靠背，记忆，写一篇好一点的稿子出来，是也达到这种效果的，但是绝对没那么容易刚好卡住这个时间！
　　能够完美卡时间的，只有两种，一种是强行收尾，见时间不多了，然后直接跳到结尾上来。
　　但这种方式会，一辩手会局促，表情会有变化，而且稿子缺失了一部分，肯定就没那么完整了，能听得出来。
　　但是易阳的稿子有头有尾，那么可能就是第二种原因。
　　他只有提纲，根据现场的时间，临场卡时间表达观点……
　　如果是这种，那就很恐怖了，语言组织能力，临场心理素质……这些能力已经远超一个高中生的水平！
　　继续看比赛。
　　易阳的出色表现，很显然给了对面的一辩莫大的压力。
　　当陈黎站起来后，脸上的紧张已经很明显了，轻轻颤抖着拿起了稿子……
　　脑子里总是不自觉地想着，人家是脱稿的……人家是脱稿的……
　　于是念着念着，还念错了行，然后更加紧张了，补了一句：“哦不是……是……”吧啦吧啦，脸色已经红成了一个熟透的西红柿。
　　见到这一幕，邢颖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旁边的詹超：“待会儿好好问她几个犀利的问题，盘问的时候，我也要盘问她。”
　　詹超愣了愣，随后嘻嘻笑道：“啊？会不会太残忍了，哈哈哈哈……”
　　对于陈黎来说，简直是煎熬，终于将稿子的最后一个字念完，她垂头丧气地坐下了。
　　这一个回合的交锋，高下立判，基本上是很明显的差距了。
　　主持人唐子涵微笑着说：“下面，进入第二个环节，请正方二辩对反方立论进行质询，你们可以提三个问题。”
　　詹超此时已经完全投入到比赛中去了，所以也不再紧张，尤其是看到对面的状态后，就差点把得意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双方起立。
　　詹超的小眼睛露出精明的光芒，让陈黎一阵忐忑。
　　“你好对方辩友……”
　　“你好……”
　　“我们队伍里有一个人喜欢你，你能感觉到吗？”
　　一时间大家哄堂大笑。
　　易阳摸着下巴点点头，立刻明白了詹超的用意。
　　反方的一个论点是，喜欢一个人，对方是感受得到的，没有更进一步就说明对方不喜欢你，不是双向奔赴，暗恋方矮一头，进而推论出表白容易失败，需要耗费太多勇气，进而需要很长时间治愈自己。
　　而詹超的问题，其实就是针对这个论点问的，显然是临场想出来的问题，跟前面的那些事先想好的问题截然不同，评委们频频点头。
　　陈黎的几个队友脸色都变了变，显然都听出了詹超问题里的陷阱。
　　可惜陈黎反应明显慢了半拍，先是一愣，随后瞪大了眼睛，摇了摇头，旁边的人轻轻戳了她一下，她又赶紧变摇头为点头。
　　詹超说：“到底是能感觉到还是感觉不到？”
　　“我……嗯……感觉不到……”
　　詹超得意地说：“是的，被暗恋的人是感受不到的，所以反方辩友认为暗恋的双方不对等的，这个观点不成立。”
　　这时，陈黎一愣，顿时内心一阵懊恼。
　　但这个问题巧妙就巧妙在，哪怕陈黎回答“感受的到”，詹超也可以在下一个问题里继续问，那么请问对方辩友，是谁呢？进而论证她是感受不到的。
　　当然，破解这个问题也很容易，陈黎一时间没想到罢了。
　　詹超继续说：“那么对方辩友，请听我方第二个问题！”


第二百零九章 什么叫最佳辩手啊
　　“那么对方辩友，请听我的第二个问题。”
　　陈黎听到詹超的话，眼神有些恍惚，旁边的队友连忙提醒她：“别紧张啊，听清楚再回答。”
　　詹超顿了顿，才问起了第二个问题：“请问对方辩友，林徽因在徐志摩在死之前是不是好朋友？”
　　这个问题么……
　　易阳沉默了一阵子，他当然能听明白詹超问这句话的意思。
　　对方的第二个论点是，被拒绝了，基本上不可能做朋友，所以不应该表白。
　　如果是易阳自己的话，可能会从价值比较的层面来反驳，即表白失败不能做朋友到底有没有意义……而詹超选择，用一个例子来证明，这个论点也是不成立的。
　　徐志摩是一个著名的现代诗人，同时也是一个有才华的渣男，而他对林徽因表白失败后，两人并没有因此形同陌路，甚至当他飞机失事后，林徽因还收藏了一块他失事的飞机残骸……
　　显然，用这个例子可以证明哪怕被拒绝了，也是可以做朋友的。
　　陈黎这一次倒是冷静了许多，她认真听完了詹超的提问，然后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道：“嗯……我认为他们两人在林徽因明确地拒绝徐志摩的表白之后，当然就不是朋友了！只能说还保持联络，互相欣赏，但你不能说这种关系就是朋友……”
　　原本胜券在握的詹超听到这句话顿时愣了愣神，嗨呀，怎么回事？突然变得机灵了？一时间他甚至脱口而出：“这还不能算朋友么！”
　　有点耍赖。
　　随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詹超顿了顿，事先想好的总结的话也没有说了，直接问第三个问题，而此时的气势也没有刚才那般自信。
　　“请问对方辩友，假如我方一辩队草想跟您发生一点故事，您和咱们队草平时也没什么交集，如何才能做到两情相悦呢？”
　　此话一出，现场顿时起了哄，一番哄笑不止。
　　易阳表情没什么变化，辩论赛场上的事情嘛，不能当真的，只要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偶尔牺牲一下清白都没关系，何况是这种玩笑话呢？
　　詹超这么问，是因为反方的一个核心论点是表白是两情相悦后的水到渠成，而不应该是愣头青一厢情愿的莽撞。
　　而詹超这么问就是想证明，你看吧，如果不表白，在一些特定场合你是没办法两情相悦的。
　　陈黎脸色通红，但既然敢上辩论赛的擂台，心理素质就不会那么差，她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说：“对方辩友是想说，这一点距离就能阻止故事的发生了吗？那么对方一辩也未免太过虚情假意了……咱们的赖苏斌老师可是给师娘连续写了几年的信呢！”
　　赖苏斌曾经为了追他现在的老婆，曾经以笔友的名义写了很多封情书，后来还出版成册了，也是一段佳话，陈黎反应迅速地拿赖苏斌老师为例，还如此贴切，顿时引来现场一阵掌声欢呼。
　　赖苏斌也是失笑不语。
　　而大家到这里的观感都很不错，比起刚才的两场比赛，这一场的交锋明显精彩多了。
　　詹超一时间没想到陈黎竟然如此破解了他的第三个问题，原地愣了愣，才有些吞吞吐吐地说：“对方辩友还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按照规矩，此时他已经不能发言了。
　　随后是反方质询正方。
　　反方的二辩是一个戴着厚厚的眼镜儿，一口钢牙的小姑娘。
　　跟邢颖丹一样，她也是一个高二的老人，也是唯二没有当4辩的老人。
　　“请反方二辩对正方立论稿质询，同样，反方二辩可以提三个问题。”
　　钢牙姑娘站起来，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气场一下子便与高一的新人不同了，她落落大方地抱了一拳：“来而不往非礼也，对方辩友请听问！”
　　易阳起身微微一笑，风轻云淡。
　　“正如正方二辩所言，对方一辩生的是气质卓然，风流倜傥，真是让咱们春心荡漾……”
　　话音未落，底下又是一片哄笑，无论怎么说，这一场的气氛远超前两场，观众的情绪都被带动起来了。
　　易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听对方的问题。
　　“可是啊，对方辩友，我很清楚，我们这种时候不能谈恋爱的，那是早恋，所以我只能把这份喜欢放在心里了，可是按照对方辩友的观点，这种时候我要用力把爱说出来，臣妾做不到啊……”
　　一瞬间，易阳已经听出来，对方的问题也是事先准备好的，因为她的这个问题跟他们正方的立论其实关系不大，反而跟他们反方的立论是紧密相连的，这种问题回答与否，都没有实质的进攻意义，当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算是对她们的论点做了一次防守。
　　这个问题的威胁并不大，但是反方二辩强大的气场和收放自如的临场表现，给观众们的观感是很不错的，大家都忍不住赞叹，看看，这才是辩论啊，才有辩论之美啊……好看！
　　不过易阳没打算顺着对方的逻辑走，淡笑道：“这样真是伤脑筋啊，要不……学姐您毕业了再试试？”
　　见易阳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这个问题，现场再一次热闹起来。
　　钢牙姑娘哼了一声：“学弟可真是没担当，把皮球又踢给了我……算了，第二个问题，如果有一个女孩子约你见面，吃饭，看电影，逛公园，主动牵你的手，拥抱你……咳咳，请问对方辩友，她喜不喜欢你！”
　　易阳突然一个激灵，收起了刚才的轻视，这个问题很刁钻啊，对方的意思很明确，就是想说，暗恋要表达情感的方式有很多种，我偏偏不用表白这一种。
　　可是如果顺着对方的思路去，这个辩题就成了定义之争。
　　换而言之，对方要论证的东西就成了，我们反对的不是暗恋要不要表达出来，而是要不要用表白这种方式表达！
　　如果站在这个角度上讨论，那么表白肯定不是最优解，因为换了他自己，也觉得先表白后追求挺蠢的。
　　但是如果被她带节奏了，这场一直都很顺风的辩论赛要么偏题，要么就被她们压制。
　　邢颖丹的表情也微微一变，她望过去，正准备提醒，易阳却缓缓开口了：“我认为她喜欢我，但在我看来，对方辩友举的例子，也是一种表白。”
　　钢牙姑娘脸色微微一变，她也没想到易阳会这么回答，原本准备的第三个问题，她不准备问了，转而说：“请对方辩友再重复一下刚才你方对表白的定义是什么。”
　　易阳微微一笑，刚才他的定义是，表白，又称为告白，意为向爱恋者表示自己的心意。
　　他重复了一遍，但又补充了一句：“而表白可以用多种形式，可以直白可以隐晦，可以当面可以书面，可以用语言也可以用行动……嗯，刚才对方辩友说的那些方式，在我方看来就是隐晦地、当面的、行动的表白。”
　　易阳滴水不漏的回答顿时让钢牙姑娘愣了一阵，而现场听出来他们这番问答中隐藏的交锋的观众，都忍不住鼓起了掌。
　　双方二辩质询结束后，还有一个二辩总结阶段，詹超和钢牙姑娘站起来各自总结了一番，这一个回合双方二辩的发挥都不错，但是在应对质询的时候，明显是易阳发挥更为出色。
　　到了这里，詹超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大半，松了口气，他和易阳都将目光望向了邢颖丹，接下来的这个环节应该是问题不大了，毕竟有队长坐镇。
　　“接下来进入三辩盘问环节，首先请正方三辩挑选一名反方选手进行盘问，时间为150秒，期间可以随时打断对方回答，被盘问的辩手只能回答问题，不能打断。”
　　邢颖丹的逻辑十分清晰，她自然已经明白了对方是准备将重点放在对“表白”的定义争夺上了，如果真让他们夺取了表白的定义，那么这一场比赛还真不好打了。
　　对方是剑走偏锋，但只站在辩论的角度上来看，并不非不可。
　　原本这个辩题对正方是有利的，正如同“金钱是不是万恶之源”这个辩题一样，只有将“万”定义成“大多”，而不是“全部”，“金钱是万恶之源”的一方才有胜机。
　　邢颖丹站起来，随后将目光望向了陈黎，“请对方一辩回答我的问题。”
　　陈黎表情一阵难过……
　　为毛又是我啊喂……
　　不情愿地站起来，说：“好的对方辩友。”
　　“计时开始。”
　　“请问对方辩友，如果我方一辩送了一束玫瑰花给你，你是否会觉得我方一辩喜欢你？”
　　“我……我认为……”
　　“请回答是或者不是！”
　　邢颖丹气势如虹，咄咄逼人，语速极快。
　　“我，我认为……是，但是……”陈黎咬着牙说。
　　旁边的钢牙妹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啊，这种时候哪怕昧着良心也要说不是啊，你就认定不是，对方能拿你怎么办？
　　陈黎的“但是”还没说完，邢颖丹便一声干脆的：“好！”打断了她，继续说：“对方辩友认为送红玫瑰即表示我方一辩在表达爱意，也就是说，表白不一定是要用我爱你三个字来表达的对吗？”
　　“我认为……”
　　“请直接回答是或者不是！”邢颖丹又一次无情打断。
　　“我……是……”
　　易阳看得叹了口气，黎明显还不怎么适应这种高压的环境，毕竟她还只是个高一学生啊，不可否认这所学校的学生都很优秀，但再优秀的学生，也要发育一段时间嘛。
　　邢颖丹自己都没有想到竟然这么顺利就将定义给夺过来了，只要对方没有办法将定义夺走，接下来的比赛就会变得很有优势。
　　继续巩固。
　　她继续接连甩出去了一串问题，思路也很简单，就是将“表达爱意”表白对等起来。
　　本着趁你病要你命的原则，完全不给陈黎一点思考的时间，每一个问题都是以“是或者不是”为结束的。
　　这种问题设计起来难度比较高，但在盘问的时候非常好用，很容易建立气场，尤其面对陈黎这种心理素质和反应速度都比较平庸的女生时，几个回合就能将对方的阵地撕扯得七零八落。
　　易阳不由得感叹，邢颖丹不愧是这个学校最好的三辩手，一方面她设计的问题十分刁钻，有一些明显是常识性的东西，你只能回答是，如果强行回答不是，人家也不给你解释的机会，直接打断，然后抛出下一个反驳你的回答……
　　除非真的无视观众和评委的智商为了观点而说瞎话，那样就成了耍赖，没有意义的，只会败评委的好感。
　　邢颖丹一次次犀利的打断和毫无间隔的问题节奏，顿时让现场掀起一波波高潮，掌声不断。
　　初上赛场的陈黎那见过这种架势，到了后面已经完全被问懵了，甚至好几次都没听清楚邢颖丹的问题，茫然地问：“啊……什么……什么意思，我没听清楚……”
　　这被钢牙姑娘看去，又是一声叹息，如果是对方问问题不清楚，评委观众都没听清楚，这样回答也不是不行，但是大家都听明白了，你还没明白，又得扣分了……
　　唉。
　　最后二十几秒，邢颖丹狂风暴雨式的进攻终于平静下来，最后一个问题问得温柔又缓慢，杀伤性没有，侮辱性拉满。
　　“对方辩友，难道您真的认为，只要不表白，你们就永远是朋友吗？嘻……”
　　“我……”
　　“时间到！”
　　最后一个问题，终于不用回答了，陈黎沉默地坐下了，当邢颖丹的目光望过来时，她已经不敢看了，赶紧将目光转到别处去了。
　　目前场上的局势，辩手们还是懵的，底下的观众大都也是新人，也只是看个氛围，至少目前来看正方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
　　如果用赛场复盘的视角来看，前几轮的进攻，正方已经完全将反方的几个立论点给驳倒了，而反方还拿不出有力的东西反驳。
　　在防守上，正方的几个观点虽然也经过了几次犀利的进攻，但是他们都防守下来了。
　　易阳知道，接下来反方如果想要翻盘，只能争定义，然后开辟一条新的战场……虽然有耍赖皮的嫌疑，但的确是他们能走的唯一一条路了。
　　果然，自由辩的开局，钢牙姑娘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谁说送红玫瑰就是表白？我爱吃玫瑰花，就喜欢别人给我送点，不行啊？”
　　“劝诫对方辩友少吃点，大家都吃了，我们想表白可就无花可用咯！”
　　“这边建议您直接用我爱你三个字哦……”
　　将定义之争给引到自由辩环节了。
　　接下来双方的大半时间都集中在表白的定义上，一时间你来我往，金句不断。
　　观众们自然看得是大呼过瘾，这才是辩论赛嘛，刚才打的那两场都是什么啊。
　　不过前期的劣势太大，最终反方还是没能翻盘，最终正方众望所归地拿下了胜利，而最佳辩手……
　　赖苏斌说：“下面我宣布，本场比赛的最佳辩手是……正方一辩，易阳！”
　　一时间，易阳起立，表情有些意外，下意识看了邢颖丹。
　　邢颖丹在旁边仰起头，笑眯眯地说：“别奇怪，新人杯啊，你猜为什么叫新人杯？”
　　当然还有一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哪怕算上她，客观地讲，易阳今天的表现也配得上这个最佳辩手！


第二百一十章 可乐
　　辩论赛结束后，赢得比赛的几支队伍成员们自然是都挺高兴的，而输家虽然心情有些郁闷，但总得来说没有什么争议，心情便也能释然。
　　随后赖苏斌老师进行了今天所有比赛的总结。
　　赖苏斌老师的语气十分温和，但是讲话的节奏很有特色，似乎有一种能让人沉浸听进去的魔力。
　　同时，在说明一个观点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用一些能够说服人的方式。
　　易阳在下面默默听着，暗自感叹，这就是真正上过国际舞台的强大辩手，思维逻辑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已经融入到了生活的一举一动之中。
　　赖苏斌老师和邢颖丹是不同的风格，他更倾向于黄执中的语言，能够很轻易地调动起听众的情绪。
　　邢颖丹说：“黄执中这种辩手吧，口才确实很好，但有些时候太主观了，少了几分逻辑，适合讲课，所以他只是一个大学教授，反观我的偶像胡渐彪，思维逻辑严密，气势如虹，一是什么二是什么，胸有成竹，人家现在是公司CEO。”
　　“咱们的赖老师，介于两者之间，有时候我想，他的逻辑再严密一点，就无敌了。”
　　听着邢颖丹对赖苏斌老师评头论足，易阳暗自好笑，不管她欣赏与否，赖苏斌这种语言风格在生活中肯定是更受人欢迎的，简而言之就是，不锐利。
　　他不会时时刻刻都想着辩论，他能够接受跟自己不同的观点，而邢颖丹或许在这一点上还需要将来社会的打磨才行。
　　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第一轮辩论赛终于是落下了帷幕。
　　接下来邢颖丹代表六队去抽了下个星期的辩题，这一回的辩题更有趣了，是“男秘书更有前途还是女秘书更有前途？”
　　他们抽到了反方，“女秘书更有前途。”
　　抽到辩题的邢颖丹哈哈大笑，詹超问她笑什么。
　　邢颖丹一边笑一边说：“这还用问吗，这道题嘛……咱们的立场说白了就是黑男生，夸女生，我是女生嘛，所以我高兴啊。”
　　魏婷也笑了，说：“你们两个要做好思想准备哦。”
　　结束以后，易阳准备离去时，赖苏斌老师在门口停了一下，似乎是有意等他。
　　赖苏斌的目光注视易阳，让他无法不回应地浅笑了一下。
　　赖苏斌说：“你是高一一班的？今天的表现很不错哦，希望你能坚持下去。”
　　易阳有些意外，点点头：“谢谢老师。”
　　至于是不是要坚持下去，倒是没有回应。
　　辩论的确是有好处的，不是在于胜负，而是在与锻炼思辩的能力，以及在公共场合发言表达的能力，经过这一次正式的比赛，他对此更有感触了。
　　如果不是很忙的话，倒是不介意在这条路上多走一段时间。
　　……
　　周末时间，李茂鑫和王杰两人出去闲逛，周想独自在宿舍里听音乐。
　　师大附中对住校生的管理还是比较严格的，如果周末要离开学校，必须要打报告。
　　周想平时周末基本上不回家，他的家庭条件也挺一般的，在这个班上也没有什么朋友，很少看到他和其他人一起走动。
　　王杰和李茂鑫跟周想不太对路，这个是刚开学的时候就能感觉到的，只是一开始大家都还比较陌生，表现得就没有那么明显，此时算是混熟了，也就懒得掩饰了。
　　前一阵子李茂鑫甚至和周想因为拉屎太臭的事情吵了一架。
　　周想说李茂鑫拉屎臭，还每次不知道开窗户，李茂鑫丢了面子就反驳说我还没说你打呼噜的事情呢！
　　一说到打呼噜，周想就更来气了，因为在他的认知当中，除了易阳，李茂鑫和王杰都在打呼噜，因为这件事两人越吵越激动，最后大有一言不合要干一架的架势。
　　当然还是被劝住了，易阳按住了周想，王杰将李茂鑫给拉出去了。
　　随后两人便开始了长时间的冷战。
　　易阳暗自好笑，这些小屁孩儿，因为这些芝麻绿豆点大的破事都能吵起来，唉，还正是青春年少无知激动啊。
　　在舍友相处中，他一直扮演的都是一个独立的老好人角色。
　　平时有空了，收拾收拾垃圾，打扫打扫卫生，也从来不会拿来说事，晚上也不会打呼噜影响其他人的睡眠。
　　大家对易阳的印象都是老实人、好人。
　　将他人的善意当成是理所应当，那样的人毕竟是少数，至少这个寝室的另外几个人都不是这样的，每次易阳默默做了事情，大家都会不好意思。
　　时间长了，无论是李茂鑫王杰，还是周想，无论买了什么零食，都会给易阳也带一份儿。
　　站在易阳自己的角度上，他只是觉得没必要跟这些高中的孩子们一般见识，说得好听一点，或许就是一种包容。
　　的确是包容。
　　每个人因其家庭成长环境的不同，性格上自然差异巨大，因为这种环境塑造的差异，丢在宿舍这样的陌生环境中，自然要尝试互相磨合。
　　而磨合，必然要有包容。
　　周想的性格和李茂鑫有一些不能调和的地方就在于，周想是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但你也别给我带来任何麻烦。
　　而李茂鑫则是我时不时会麻烦一下你，但也乐意你时不时麻烦一下我。
　　正是因为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在相处的过程中，两人时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心生芥蒂。
　　小到哪种程度呢？
　　就比如，李茂鑫在周想的床上坐了一会儿洗脚，周想都会不高兴。
　　李茂鑫自己就不介意别人坐他的床，甚至王杰有一回鞋都踩在他的床上了，他也觉得不是一个事，所以周想的不高兴在李茂鑫看来就显得无比矫情了。
　　站在双方的角度上，不能说是谁对谁错吧，只能说是观念不同，产生的矛盾。
　　因为早就认识，而且李茂鑫的性格要更对王杰的口味一点，所以两人便都不怎么跟周想说话了。
　　这些小小的恩怨在易阳看来实在是微不足道，但是放在高中生里，他也能理解。
　　此时易阳刚刚跑完步回来，周想听到动静，取下了耳机，突然问道：“你去跑步了？”
　　“嗯……”易阳一面脱衣服，一面说。
　　周想沉默了一阵，有些犹豫地说：“那个易阳……我也想报名行不行？”
　　易阳好笑道：“这有什么不行啊，你想报名什么项目？”
　　“嗯……长跑吧！”
　　“长跑么……”易阳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帮你问一下。”
　　周想点点头。
　　易阳拿出了那台初二奶奶买的老款诺基亚3100。
　　现在是2010年，也可以说是苹果元年，这一年的6月份刚刚发布了苹果4代手机，这部手机是乔布斯的划时代作品，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这部手机可以说是掀起了行业的变革。
　　而在这所学校里，已经有不少学生拥有了苹果4。
　　周想也有一部。
　　他的这部手机，一半的钱来自考上师大附中，父亲承诺的奖励，另一半则是暑假打工赚的钱。
　　这是一个拥有这样一部手机，就会误以为自己高人一等的时代。
　　当然，这个时代诺基亚还没有正式退出历史舞台，但易阳的诺基亚3100已经显得有一些落伍了，毕竟现在安卓智能机已经开始正式登上历史舞台了。
　　这种情况在小县城还要迟滞一些，但在汉宁这样的大城市已经成了一股正式的潮流。
　　所以当易阳掏出那部已经显得很旧的3100时，周想多看了两眼。
　　易阳拨了王桑柠的电话。
　　在电话里响起了彩铃，是凤凰传奇的自由飞翔，拨号的片刻功夫，易阳笑着问周想：“怎么不直接找体育委员？”
　　“呃……这两天才决定的。”
　　“哦……”
　　电话突然接通了，易阳立刻拿起来，“喂？”
　　周想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易阳，心里有一些羡慕，他知道王桑柠和易阳关系很好，不仅王桑柠，班上的大多数女生，跟易阳说话的态度都很温柔热情。
　　这是他从小到大都不曾享受过的待遇。
　　但是我有苹果4，他只能用如此不相干的事情安慰自己。
　　易阳一脸轻松地跟王桑柠闲聊起来。
　　“为什么打电话啊……刚才跟你表姐打电话了，她的电话接不通，没什么，就是问候一下嘛，做弟弟的……哦，她在你旁边？没有看到我的来电显示？嗯，电信的信号有问题吧……帮我问候一下她……”
　　周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东拉西扯了一会儿，电话里甚至不时传出来王桑柠甜甜的笑声，易阳才找了一个契机自然而然地说起了正事。
　　“对了，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下个星期的运动会，报名人数已经定了吗？”
　　周想的注意力马上集中起来。
　　“呃？上报了，那，那还能不能修改呢？”
　　随后易阳轻轻皱了皱眉，周想见状意识到似乎不太行，叹了口气：“要是不行就算了吧……”
　　易阳看了周想一眼，眼神示意他先不要说话，随后对电话那头说：“哦，是这样的……我们一个寝室的小伙伴……”
　　电话那头的王桑柠又说了一些什么，易阳没有说话了，只是听着，不是点头：“哦，嗯……这样也行。”
　　等易阳挂掉电话，周想忍不住问：“怎么样？”
　　易阳微微一笑：“没什么问题了，不过项目就没法选了，1500米吧。”
　　因为检录用的号码牌已经定了，新增一个人比较麻烦，王桑柠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换人就行了，易阳正好报名了1500米和3000米两个长跑项目，把其中一个项目换成周想，还是很好操作的，改个名字就行了。
　　而王桑柠提出这个建议，还有一个考虑是，她觉得易阳一次性报两个长跑，实在是有些不太理智。
　　长跑过后，身体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的，连续跑一个3000米，再跑一个1500米，对身体的负荷实在太大了。
　　易阳一开始报名的时候倒是没有想过，后来还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倒不是跑步下来，常年跑步的他，先跑一个3000米，再跑一个1500米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在超负荷的情况下，会大大增加受伤的风险，实在是没必要的事情。
　　所以王桑柠提出来可以换人以后，正好一举两得。
　　周想点点头，说：“正好我也想报1500米。”
　　如此一来，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
　　操场上，秋日的阳光少了几分毒辣，晒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带来一丝萧索的味道。
　　雷振宇穿着背心、短裤，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种赤红中带着黑色的光泽，他将刚刚拖动的轮胎取下来，然后走到场边大口大口地灌起了可乐。
　　什么运动后补充水分要小口多饮，去他妈的，没有老师在旁边，还是大口喝冰镇可乐爽！
　　满意地打了一个嗝，旁边的一个哥们儿语气颇为纳闷儿地问他：“不是兄弟，你真打算要报两个长跑？”
　　“名字都已经报上去了，这还能有假？”
　　“兄弟，你没事吧……你一个练篮球的，长跑本来就不擅长，还一次性报两个长跑？”
　　“切，两个怎么了？”
　　“3000米和1500米，中间只隔一个女子3000米，最多给你半个小时时间恢复，你跑了3000米，我怕你1500米跑到一半就吐了。”
　　雷振宇沉默了一下，说实话这个问题他并不是没有思考过，但是想到那个易阳，还不是体育生，都敢报两个长跑……
　　他哼了一声：“老子就是要挑战一下自己的极限！”
　　“呃……算了，你开心就好吧。”
　　当然，还有一句话雷振宇没有说出来，先跑了3000米，后面的1500米肯定不容易拿奖牌了，但是他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拿奖牌，想办法赢过那个易阳就行了。
　　比学习比不过，比跑步自己还比不过吗？
　　虽然自己是练篮球专项的，但再怎么也不至于比不过一个文化生吧！
　　他已经打定主意，3000米全力跑，尽量拿到名次的情况下套那个易阳一两圈，而1500米的话，咬咬牙坚持跑完就算是胜利了……那家伙肯定跑不下来的。
　　师大附中这几届都没有练长跑的体育生，所以还是很有希望的。
　　想到易阳，就忍不住想到王桑柠，他又给自己灌了一口可乐。


第二百一十一章 最闪亮的柠
　　今天是个大晴天。
　　这一周他们坐在靠窗边，秋日阳光从玻璃中透射进来，这种季节，这个角落便突然可爱起来。
　　易阳趴在自己带过来的趴睡枕上休息，阳光给他的背镀上了一层暖洋洋的金边。
　　旁边的王桑柠盯了他半天，随后生出灵感，写下一行小诗：
　　在这个阳光的角落里。
　　我只需要——
　　一个造型奇特的枕头。
　　和一张课桌。
　　我将坐在课桌前。
　　枕着那只小枕头。
　　不去思考学习的事。
　　睡得很甜很甜。
　　写完，王桑柠满意地笑笑，又望向了易阳的趴睡枕……
　　看起来好舒服啊。
　　似乎是有所感应，易阳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一下子就看到王桑柠正在盯着自己看，一瞬间有了精神，迅速坐起来，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确认没有流口水，才说：“怎么了？”
　　王桑柠不好意思地说：“看到你的这个枕头，觉得有意思。”
　　易阳笑了笑，指了指趴睡枕，“你说这个？嗯，这样吧，送你一个好了。”
　　王桑柠露出惊喜的表情：“这……多不好意思啊，什么时候送？”
　　呵，还真是耿直girl。
　　上回做的趴睡枕，还剩下一百多个，一方面是卖不出去了，毕竟人家大厂开始入局以后成本低，售价也不到他这个的一半，而且质量还更好，另一方面是，确实没有什么精力去卖。
　　但是那么多趴睡枕放在那里其实也是浪费，王桑柠倒是给他提了一个醒，实在不行的话，拿来送人还是不错的。
　　想到这里，易阳说：“后天之前吧。”
　　他算了算，可以明天让二叔辛苦一趟，找个物流公司给运过来，不过屯在哪里倒是个问题……
　　这种时候，又只能拜托姜黎黎了。
　　她家里有两个堆放杂物的房间，到时候借用一下……
　　随后课间，易阳就着手干这件事了，先是给姜黎黎打了电话，问她那里有没有空房间，确认无误后，才给二叔打了电话。
　　二叔刚好在县城办事，正好将这件事办了，找了两个大纸箱子，将所有趴睡枕都装在里面，刚好下午还有一趟物流公司的发车，于是今天下午之前就能运出去，最迟明天一早也就到了。
　　将这这件事办妥，易阳挂了电话，注意到王桑柠正在写什么东西，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在写什么？”
　　王桑柠此时已经收起来刚才写得小诗，此时干的是另一件事情。
　　她微微抬起头，笑着说：“写通讯稿啊……”
　　“通讯稿？”
　　易阳一下子反应过来。
　　因为要开运动会了嘛，除了运动项目上有奖，还有一些跟运动有关，但没有那么有关的奖，比如什么道德风尚奖啊，精神文明奖之类的。
　　而精神文明奖，评讲标准就一条，看哪个班的通讯稿写得多。
　　这件事看上去简单，但考验的是班级凝聚力，毕竟在许多学生眼中，写通讯稿实在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要么大家的班集体荣誉感极强，一定要拿这个奖，每个人都写那么几篇，要么是班主任强迫大家写……
　　但强迫写通讯稿，学生往往会产生逆反心理，所以一般来说班主任只是鼓励一下，最终还是让体育委员来办这件事的。
　　王桑柠在这种事情上的责任感让易阳感到意外。
　　她似乎十分乐意奖这种事情当做是一件事业来干，如果完成了，会十分满足。
　　易阳问：“写了多少了？”
　　“嗯……才写了三篇。”
　　一篇通讯稿差不多就两三百字，但如果不抄的话，还是挺费脑袋的。
　　易阳说：“你这样不行啊，得想办法让大家帮你，这又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事。”
　　王桑柠犹豫了一下，说：“这个……我有点不好意思啊。”
　　易阳无奈地笑笑，这件事他倒是不准备插手的，王桑柠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但这种事情不能说是给别人添麻烦的，她呀，要学会自己踏出那一步。
　　当天夜里，姜黎黎打来电话告诉易阳他运的东西到了，让工人帮忙抬进房子了。
　　易阳在电话里感谢一通，逗得姜黎黎哈哈大笑，才说：“里面是一种趴睡枕头，给王桑柠一个，你自己也拿一个吧。”
　　王桑柠挑了一个，便迫不及待地试了试，这东西拿来教室里睡觉实在太舒服了。
　　……
　　转眼到了校运会的那天。
　　高一和高二的全体学生，都来参加校运动会了。
　　自然，有一部分学生是不太情愿的，他们既不参加运动会，也不想当观众，相比于在操场上喊两嗓子加油，他们更愿意在教室里刷两道题。
　　当然，这种学生毕竟是极少数。
　　大多数学生还是十分愿意出来放松放松的，尤其是女生，谁说成绩好的女生就不喜欢运动系帅哥？
　　大多数项目是同时开始的，比如跳高、跳远、乒乓球等等，观众们也就分流到了各处，整个校园闹哄哄的。
　　处处都有浓厚的校运会氛围，比赛前进行了隆重的开赛演出，学校的LED显示屏上也打上了激励的文字。
　　看得出来学校十分重视，甚至有几个项目，还划分了校职工组，除了体育老师，其余老师都可以参加。
　　易阳不由得感叹，这样的景象在清河高中几乎是不可能看到的。
　　今天王桑柠特别忙碌，她既是身兼六个项目的运动员，又是校运动会的志愿者，还是班上的校报联络员……
　　分明该很累了，王桑柠却一副活力无限的样子，这边刚刚脱下志愿者的小马甲，那边马上换上了短裤和背心，参加比赛。
　　她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她的眼睛里全是光芒。
　　王桑柠参加的第一个项目是100米短跑，这也是她的专项。
　　前两轮基本上没有怎么发力，王桑柠便轻松拿到了决赛的入场券。
　　决赛时，全班所有人都去给她加油助威，易阳也默默地站在人群中。
　　八名进入决赛的运动员们依次在起跑线上站开，各自活动热身。
　　在这种文体都强的学校，能进入决赛的，基本上都是各个班的体育生，而王桑柠则是其中唯一的高一女生。
　　从易阳的这个角度看过去，阳光从王桑柠的背后照耀过来，让她的正面隐没在一片阴影中，金色的阳光给她的身体勾勒出惊心动魄的俏美轮廓。
　　王桑柠轻轻甩了甩短发，看到了一班的同学，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挥了挥手。
　　随后裁判喊了一声：“各就各位，预备……”
　　同时缓缓举起发令枪。
　　王桑柠像一只雌性猫咪一般俯下身子，做好了起跑动作，这一刻的她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砰！”
　　随着发令枪响起，所有运动员几乎是同一时刻扎了出去。
　　易阳感觉自己的耳朵下一秒就被身旁鬼哭狼嚎一般的加油声给淹没了，这样的氛围之下，便忍不住也跟着吼了两嗓子，耳朵才舒服一些……用物理的角度上说，这叫内外压平衡。
　　王桑柠目光坚定，在一串体育生当中迅速脱颖而出，暴露在空气中的小腹随着每一步迈出，马甲线若隐若现。
　　线条优美的大长腿快速交替。
　　冲线！
　　王桑柠将第二名甩出去几个身位，以绝对优势拿到了女子100米的冠军。
　　她沐浴在阳光下，皮肤散发着细腻的光泽，然后冲着易阳他们挥手致意。
　　人群的另一角，雷振宇默默吞了一口口水。
　　这一刻，她最闪亮。
　　旁边的哥们儿问他：“你的3000米还有多久？”
　　“快了，快了。”
　　雷振宇的视线没有离开王桑柠。
　　女子短跑项目，其他田径项目陆续进行，王桑柠在她报名的所有项目里都拿到了不错的成绩，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将高一一班的总分带到了全校前三。
　　不过都是些比拼爆发力的项目，她不喜欢长跑，原因是她不喜欢流太多汗。
　　最后一项跳远结束后，王桑柠已经成功预定了三个金牌，两个银牌以及一个铜牌。
　　结束了比赛后，王桑柠又匆匆忙忙地穿上了志愿者的小马甲，干起了服务工作。
　　看着王桑柠一副活力无限的模样，易阳忍不住摇摇头打趣道：“你还真是精力充沛啊。”
　　王桑柠笑了笑，“快要到3000米了哦！”
　　易阳点点头。
　　王桑柠又说：“我待会儿叫班上的其他同学来给你加油！”
　　加不加油什么，易阳倒是不怎么在乎，毕竟早就过了那种一定要享受喝彩的年龄，他更在意的是挑战自己的极限。
　　上回全力跑步，还是入学体测时呢。
　　虽然按照学校的规定，每个月都会组织一次体测，但都是男生跑1千米，女生跑800米，相对来说比较轻松，他也没有刻意地去跑一个吓人的速度出来。
　　但尽管如此，还是能甩普通同学很多距离了。
　　班上的人倒是都知道他跑步很快，但体测只是以班级为单位组织的，大家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咋咋呼呼地到处宣传，所以知道的人并不算多。
　　等最后一组女子短跑项目结束后，一名体育老师拿着大喇叭喊：“男子3000米的过来检录了！”
　　“男子3000米的过来检录！准备比赛了！”
　　跑道旁边的一片空地上，准备参赛的选手们乱糟糟地聚集在那里，没什么章法，现场一片嘈杂，可以称得上混乱。
　　易阳暗自摇摇头，这样可不行，毕竟是高中生，这种场合还是需要有人组织，才能变得有序。
　　随后倒是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参加比赛的其他对手。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对3000米有什么误解，易阳看到报名的人里，至少有大半是那种看起来没怎么锻炼过的……
　　很容易看出来，大家都穿着短裤和短袖，看看手臂和腿部的肌肉线条，八九不离十了。
　　有戴着厚厚的眼镜儿，紧张地东张西望的，甚至还有一百八九十斤的胖哥儿报名参加了比赛……
　　易阳一时间只能佩服他们勇气可嘉。
　　普通人如果没有一点底子，贸然参加这种长跑比赛，容易出意外不说，哪怕坚持跑下来了，也至少需要缓好几天才能恢复过来。
　　当然，人群里肯定有一部分是体育生，这些人的未必高大，但是肌肉线条流畅，从视觉上就带给其他人极大的冲击感，他们分散在人群中，每一个非体育生的学生都下意识地跟他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不过易阳还是很感慨，虽然大家明知不太可能跑赢体育生，但师大附中的文化生还是敢于参赛，对他们来说，重在参与并不是一句空话！
　　这种校园风气，真的很不错。
　　检录总算开始了，易阳等了一会儿才领到了自己的号码背心，是99号。
　　此时雷振宇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易阳，他微微一笑，挤了过去，有学生不满，回头想要发火，看到雷振宇高大的体型后，沉默地回了头。
　　易阳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回过头，正是雷振宇。
　　“哈哈，你还真报名3000米了啊！”假惺惺地问一句好了。
　　易阳点点头，说：“没办法啊，咱们班上没人参加。”
　　这倒不是假话，王桑柠一个人都报名了六项……
　　雷振宇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原来是赶鸭子上架，这样一来套他一两圈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话说，1000米这种中长跑还不容易套圈，但是将距离拉长到1500米或者3000米，就很容易了。
　　雷振宇已经做好了准备，待会儿跑步的时候让他先跑，自己追上去，叫他一声，然后套他第二圈的时候，又叫他一声，吓他一跳。
　　嘿，他会被吓一跳的！
　　到时候，他会觉得，这就是体育生么？文化生和体育生的差距这么大么？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他应当清楚，同样作为体育生的王桑柠，会更喜欢体育好的男生，这叫志趣相投。
　　他会有自知之明的。
　　已经设计好了剧本，雷振宇心里就越发满意起来，左望右望，又问：“对了，你同桌呢？”
　　易阳说：“应该去帮忙了吧，应该一会儿就过来了。找她有事？”
　　“哦，没事……没事……”
　　雷振宇瘪了瘪嘴，没有观众怎么行呢。
　　过了一会儿，所有人都领到了号码牌，体育老师组织学生上跑道。
　　3000米不分预赛决赛，所有人拥在起跑线上，也没有一个特别的起跑姿势，随着裁判发令枪响起，大家有序地跑了起来。
　　雷振宇刻意慢了一点，等到易阳的身影被前面的人给淹没，他微微一笑，开始加速。


第二百一十二章 易阳与冤种
　　长跑比赛，一开始如果冲的太猛了，要不了多久就完全跑不动了，身体必须有一个逐渐适应的过程。
　　所以易阳一开始并没有跑太快，只是用相对轻松的配速热身。
　　当然，已经很快了。
　　参加跑步的选手人数有好几十个，一开始大家一窝蜂地聚在一起，然而跑出去没有多少距离，人群便四散开来，能跑的和不能跑的，几乎在半圈左右的距离中，便如同蛋清蛋黄一般被分离开来。
　　易阳稳定着相对轻松跑要累一些，但又不至于破坏五步一呼吸节奏的配速，双腿快速交替。
　　身边的人逐渐少了。
　　自然，并不是一下子就冲到了最前面的，毕竟报名3000米的人里，还有不少是体育生，可以想象，平时在文化生面前除了帅和身材，几乎没有什么表现的机会，这种时候自然要奋力把握住了。
　　所以跑了不到一圈距离，一堆不知道练什么专项的体育生已经冲到了第一梯队。
　　目前易阳的位置在第二梯队的最前面，此时从最内侧的跑道轻轻调整角度，转过一个弯道后，在直道上超过了前面一个人，便来到了第一梯队的最末端。
　　第一梯队，包括易阳在内只有那么五六个人，相互之间的距离不远，都沿着内圈匀速而快速地跑，动作看上去都十分赏心悦目，他们每一步落到地上，都能让人感受到他们的足弓带来的弹性，下一刻迅速触地，腿高高甩向后方。
　　富有节奏，身体轻盈。
　　这大概就是给观众们的观感了。
　　这一次的跑步不似上回入学体测，对手都是初中刚刚毕业的文化生，一马当先是没有上演了，但易阳并不着急，长跑看的是全程配速。
　　几团乌云缓缓遮住了太阳，天色变得阴凉下来，微风拂过，凉爽的空气吸入肺部……是个跑步的好天气。
　　哪怕对于经常跑步的人来说，跑步也是逐渐进入状态以后才越跑越舒服的，此时易阳感觉该不舒服的身体部位都已经开始适应当下的强度，便开始逐渐加速了，到了某一个临界点，维持住节奏。
　　专注于赛道，自然不太关注周遭的加油声了，但是每当跑到一班加油的同学旁边时，还是会用眼神给他们致意。
　　“唉，这种运动会啊，我觉得还不如只让体育生参加，我们这种文化生，反正都拿不到名次。”一个女生说。
　　如果是放在一些相对水平不那么高的学校，比如清河县二中这种，体育生和文化生的差距不会那么大。
　　差一些的学校，体育生往往是书读不下去了，才参加体训，既没有绝对的天赋，也缺少吃苦难劳的毅力，很多学生，体育不过是逃避学习的一个借口。
　　但在师大附中这种顶尖的综合性高中来看，无论是走文化还是走体育，都不是一般人能进的。
　　一言以蔽之，这是一所学生都在各自领域达到优秀的学校。
　　身体天赋、坚持不懈的训练、以及顶好的训练条件，并且还有经常进行的体育比赛，使得这种学校里体育生和文化生的差距，几乎可以看做是职业和业余的差距。
　　在师大附中，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文化生便再也没有进入过任何一个项目的前三名了。
　　当那个女生说出这句话后，得到了附近许多人的共鸣，大家叽叽喳喳地发表看法。
　　“唉，也不能这么说，至少咱们收获了快乐啊！”
　　“是啊是啊，快乐……”
　　“重在参与嘛。”
　　“赛场上看看帅哥就行了，干嘛那么在意名次。”
　　“每个班的名次基本上就是那个班上的体育生们决定了。”
　　“每当这种时候，后排的四大天王、老师的左右护法就格外帅气……嘻嘻。”
　　就在大家叽叽喳喳讨论的时候，站在人堆里的魏婷突然看到一个男生超过了班上的体育生，惊呼一声：“呀！易阳！”
　　“易阳？”
　　“易阳是谁啊？”
　　“谁喊的？”
　　“魏婷……”
　　“易阳是谁啊魏婷？”
　　魏婷指了指，此时刚好一个男生挡住了，她说：“哎呀，就是那个，99号，我们辩论队的……”
　　“咦？辩论队的吗？体育生也参加你们的辩论队……”
　　“他不是体育生！”
　　“哦！我想起来了，记得咱们入学体测吗，有个男生跑得飞快，好像还破了学校的纪录呢，可惜没有记录进去。”
　　“好像是他呢……”
　　一番讨论，当易阳的下一圈从面前跑过时，一伙人认出了他，趁着人还没有跑远，纷纷加油起来：“易阳加油！”
　　也没什么理由，就是因为易阳是文化生。
　　“加油！”
　　“是叫易阳吧？”
　　“不管了，喊加油就行！”
　　“99号！”
　　易阳听到加油的声音，微微诧异，因为还没有跑到自己班级的位置，回头一撇，是几个陌生的女生，随后笑笑，继续跑了。
　　“他真是文化生？这么猛！”
　　此时她们班上的体育生听到了，一边跑步一边喘声如牛地愤愤道：“竟然……给……其他……人加油！”
　　女生们嘻嘻哈哈给他打发了。
　　谁让你一脸青春痘呢。
　　……
　　这家伙……怎么搞的！怎么这么猛！
　　这也是雷振宇不解的问题。
　　随着比赛时间越来越长，他的这个疑问也就越来越浓烈。
　　此时，雷振宇奋力追过了前面的一个人，终于来到了第一梯队，终于看到了易阳的背影。
　　但是追到这里的代价确实，节奏乱了！
　　长跑讲究的就是节奏两个字。
　　但是从比赛开始，雷振宇就没有一步跑在了一个舒服的节奏上。
　　刚刚开始的时候，想要从后面超过易阳，给他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于是刻意放慢了一点点脚步，等大部队都一窝蜂跑上去，他才不慌不忙地追起来。
　　原本认为，哪怕是用十分轻松的配速，以自己篮球生的底子，也能轻轻松松追上易阳的。
　　一开始的发展还没有那么离谱。
　　当他用一个自己能够接受的配速追逐人群时，一个个普通文化生很快就被他甩在了身后。
　　这时候心里还有一些得意。
　　但那些一下子就被甩开的学生本来就是平时没怎么进行过体育锻炼，这一回跑3000米就是脑袋打了铁的，等越过了这一帮炮灰，前面的阵型基本上已经固定下来。
　　看到了易阳的背影时，他已经距离自己很远了。
　　那一瞬间雷振宇已经感到了一丝诧异和不妙，按照他设想的剧本，这个时候自己与易阳的距离应该就是几步罢了。
　　他想，对方大概是一开始猛冲的类型吧。
　　哼，肯定是这样的，这些不怎么练长跑的家伙，不懂的控制速度。
　　此时，雷振宇已经放弃要套易阳一圈的念头，只是想超过他，然后给他打个招呼。
　　于是又稍微加了一点速。
　　一开始就频繁变换节奏一定不是很明智的事情，很快他的呼吸就有些紊乱了，随后肋下竟然开始隐隐作痛，他心头一惊，这可是岔气的前兆，于是赶紧调整节奏，将那股不适感压制下来。
　　不过这么一操作，距离易阳的距离倒是近了一些。
　　在跑过一个弯道后，雷振宇决定要冲上去给他打那个酝酿了很长时间的招呼，正准备调整节奏加速的时候，突然一怔。
　　因为易阳先加速了！
　　第一梯队本来就只有他们五六个人，此时圈数过了三分之一，已经将众多非体育生的参赛选手给甩得老远，原本大家都很有默契地维持这个速度，准备留一点力气等到最后冲刺的时候决胜负。
　　但是易阳此时已经将身体跑热了，状态上来，并不打算和他们干耗。
　　平时自然没有全速跑三公里练过的，所以前面的距离都是在感受身体的状态，此时确认还能在原有的速度上加一点点，便毫不犹豫地做了。
　　一点点速度的提升，在长距离的跑动中就变得很明显，前面的人能够感受到易阳一点点逼近自己，而雷振宇也能绝望地感受到易阳正在一点点远离自己。
　　真是……
　　真是他妈的……
　　他妈的令人头痛……
　　雷振宇的节奏又一次被破坏了，心里窜起一股火气，咬着牙也强行加速追了上去。
　　易阳并没有感知身后的雷振宇，运动员要向前看，如果前面没有人了，就肆意感受风的吹拂好了。
　　他向来不在意身后的人。
　　当他一点点超过了前面的学生，更前方就只剩下三个了。
　　雷振宇此时肋下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知道继续这样冲，要不了多久就要岔气，但是看到易阳逐渐远去，不甘心啊！
　　一个转弯后，来到了高一一班的阵地，一个穿着志愿者马甲的俏丽身影，正是王桑柠，她将手做成喇叭形状高喊：“加油……”
　　雷振宇顿时感到振奋，冲着王桑柠咧嘴一笑。
　　下一刻听到了完整的句子：“加油……易阳！”
　　雷振宇的笑容凝固了，身体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了无尽的力量，追了上去。
　　此时，易阳稳住了节奏，身体已经到了一个界限，在能坚持和不能坚持的模糊地带，前方面的人正在被逐渐拉近，他似乎感受到了追逐，回头望了一眼易阳，然后又加了一点速。
　　但是易阳知道，对方这样的加速维持不了多久，只要自己稳住节奏，最终还是能超越的。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从右手边冲到了前面，易阳有些诧异，看了一眼，只见雷振宇回过头来，吃力地露出一个笑容：“嗨！”
　　“嗯？”
　　而这一声预谋已久的招呼，让雷振宇肋下的剧烈疼痛彻底爆发，他又跑了两步，终于忍不住放缓……
　　几乎是瞬间，他就落到后面去了。
　　易阳没有在意，只是在心里暗想了一下，雷振宇这兄弟可真闹，3000米打什么招呼啊……
　　不过还挺有礼貌。
　　接下来，易阳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前面的对手身上。
　　跑步这件事，到最后其实比拼的还是毅力。
　　人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那里，因为总是有一个毅力的框框束缚着你突破到极限。
　　明明可以跑到10分以内，身体还在坚持，但是毅力不够用了，便被精神上的倦怠给击败得彻彻底底。
　　但是易阳最不缺的就是毅力。
　　每次在跑步的时候，他都会尝试放空自己，去幻想一些事情，那样会让他忘记肌体的疼痛与精神的疲倦。
　　与许多人幻想时总爱YY美好舒服的事情不同，跑步时，他往往会让自己沉浸在一些难过的事情里，这样一方面能让自己快速沉入情绪，另一方面……
　　YY带来的是麻痹，而沉重的回忆带来的是力量。
　　他想都是前一世不堪回首的一些场景。
　　某一天早上，他修车时眼睛里跌进了几粒灰尘，一整天眼睛都不舒服，不停流泪……
　　中午吃饭时，擦眼睛时没抓住鸡腿掉在了地上，沾上机油……
　　晚上买药时药店关门了……
　　至此为止，只能算是略微倒霉但平平淡淡的一天，直到回到出租屋里，点了一份外卖，下单后才看到自己忘记领8元钱的优惠劵……
　　然后就崩溃了。
　　因为这一件小事，他用力地给了自己胸口两拳。
　　他回忆着那情绪崩溃的一幕，现在想想其实听小气的，但那种滋味哪怕是过了如此之久，哪怕是重生也如此清晰。
　　恍惚间，早已经忘记了身体的疲惫，将最后一个对手也超过了。
　　班上的同学以及许多不认识的人，都在给他加油。
　　“加油易阳！”
　　“加油！”
　　“加油那个99号！”
　　“帅哥！”
　　最后的一百米，他的注意力终于回到赛场，咬着牙开始冲刺！
　　“9分28秒！”
　　易阳冲线了，顺便破了学校的3000米纪录。
　　冲线后的他，大脑一片空白，被赶过来的几名同学搀住，他摆了摆手：“不用了。”
　　随后眯起眼睛，笑着说了一句……
　　“跑步真是有意思的事情啊。”
　　……
　　易阳拍拍周想的肩膀，说：“加油哦！”
　　周想不好意思地笑笑，平时并不怎么穿短裤的他，此时感觉有些别扭，说：“我只是体验一下，到时候能跑完就不错了，你们就别指望我给班上争光添彩了……”
　　“哈哈，加油！”
　　相比于3000米，1500米的参赛人数更多，当大家都聚在起跑线上的时候，视野范围内只能看到附近一圈的人，原本就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的雷振宇自然没有什么精力去关注易阳的位置了。
　　此时双腿的酸痛和胸口不断涌上来的恶心感让他无比难受，但一想到刚刚易阳拿到第一名冲线的场景，咬咬牙还是站上了起跑线。
　　发令枪响后，雷振宇迈着沉重的脚步跟上了大部队，与此同时开始头晕目眩，胃酸翻腾，他宣泄式地咆哮两声，强行压制住了那股不适感。
　　随后，在过第一个弯时，瞟向场边……
　　易阳和王桑柠站在观众的最前面，看到他后一起冲他喊了一声——
　　“加油！”
　　雷振宇愣了一瞬间，随后，踉跄停下了脚步，走到跑道，终于忍不住吐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不给遐想的空间
　　乌云散开了，金灿灿的太阳给云朵镀金边，一束阳光斜着落下来，在这团暖洋洋的灿然之下，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正在跑道边吐得稀里哗啦。
　　王桑柠面露不忍，上前安慰，但雷振宇却摆摆手制止，同时口里囫囵说了几个词，弄得她一脸懵逼。
　　易阳大概听清楚了，似乎是：“不用”、“脏”，他对王桑柠说：“应该问题不大，短时间跑得量太大了，冲得太猛了。”
　　王桑柠说：“哎，跑不了3000米就报1500米呗，干嘛要逞强呢……”
　　雷振宇听了王桑柠的话。吸了吸鼻子，眼泪差点落下来。
　　当然，大家都是常年接触体育锻炼的，运动到吐在普通人眼中很吓人，但是对于练体育的人来说并不稀奇。
　　原理嘛，如果不是吃坏了肚子，一般来说是因为短时间无氧代谢强度过高，导致身体乳酸中毒。
　　原本长时间的有氧运动，乳酸也是会被逐渐代谢掉的，但是雷振宇平时训练长跑这种有氧训练的次数少，身体不适应，这一次又强行调整跑步节奏，于是身体在还没有进入有氧状态下，进行了过多的无氧代谢，就吐了。
　　解决方法嘛，也很简单，休息好了继续运动就好了。
　　一边吐一边跑也是变强的方式。
　　大概是受到的刺激太多了，雷振宇稍微缓了缓，再一次踏上了跑道，迈步离去。
　　易阳感叹到：“这家伙很厉害啊！”
　　王桑柠也点点头：“是啊，真是意志力强大呢！”
　　看着王桑柠的目光，易阳笑了笑：“你不会又有灵感想写诗了吧？”
　　王桑柠脸一红，这种事情说出来就显得十分羞耻了，将手背在身后，说：“哪儿有那么多灵感啊。”
　　易阳望着那些运动员的背影，却是想起了前一世看到的一部网络剧，里面一个经典的段子，轻笑道：“那夕阳下的奔跑，是我逝去的青春。”
　　王桑柠愣了愣，细细品味易阳的话。
　　至少在这个时空，目前那部网剧还没有横空出世，这句话也不会让人联想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她想了想，觉得这是一句挺有意思的话，嘿嘿笑着说：“你也可以写诗。”
　　“呵，是吧，同道中人。”
　　“失敬！失敬！”
　　“承让！承让！”
　　“啊？承让？哈哈……”
　　“哈……”
　　……
　　师大附中的运动会一共有三天时间，其中两天比赛，一天颁奖。
　　大多数项目都是在第一天就结束了，只有少部分项目因为场地的原因，必须两天时间，比如游泳、网球、乒乓球。
　　易阳这下可以安心做一个观众，而王桑柠的项目也已经全部结束了，接下来她要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志愿者和写通讯稿的工作中去。
　　志愿者的工作当然也不那么复杂，不过是帮忙检录啦、特定项目布置场地啦之类的杂事，但越是如此的工作，干起来其实越乏味，王桑柠却能激情满满，活力满满，这确实让人佩服。
　　易阳对王桑柠说：“如果我是一个资本家，肯定希望手底下都是你这样的员工。”
　　“咦？为什么？”
　　“省钱省心。”
　　王桑柠叉着腰说：“我可贵着呢！”
　　“呵……”
　　周想果然只是来体验一下长跑比赛的。
　　此时，易阳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周想已经落到倒数第几名去了，不过依旧咬牙坚持着，似他一般的学生还是有不少，这种时候都想放弃，只是已经参加了，哪怕跑个倒数第一，也总比半途放弃要好一点吧。
　　这是事关面子的问题，而且旁边不断有人加油，就像红牛一般给人力量。
　　于是只能咬牙倔强了。
　　冲线的时候，至少感动自己。
　　过了一会儿，王桑柠人影已经不见了，易阳站在人群中看了一会儿比赛，后面忽然有人戳了戳自己，他回头，微微一愣。
　　一个叫罗英的大大咧咧的女生递了一瓶饮料过来：“这个，邓文潇给你买的。”
　　易阳微微一怔，视线下意识在人群中扫了扫，罗英摇摇头说：“别找了，她不在这儿。”
　　易阳的印象当中，邓文潇是其他地级市来的一个女生，一个文静的女生，按照王杰和李茂鑫两个闷骚货的排名，是班上最好看的女生，生的白净，万年不变马尾发型，无论去哪里都只穿校服。
　　除此之外，没别的印象了。
　　严格地说，自开学以后，易阳跟邓文潇的交流不会超过十句话，大概就是在教室里课桌的走道中互相堵着路了，说一声“麻烦让一下”之类的内容……
　　可以说是毫无交集了。
　　这样的关系，对方买一瓶饮料给自己，心意不言而喻。
　　罗英是邓文潇的朋友，往往一个特别文静的姑娘，旁边都有一个特别闹腾的闺蜜，她见易阳愣神，说：“拿着呀……”
　　易阳微微沉默了一下，摇摇头：“我不要，你还给她吧。”
　　罗英倒是没有露出特别意外的表情，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行吧。”
　　反正她只是个送水的，人家要不要就不关自己的事情了。
　　这件事稍微扰乱了易阳的情绪，他摇摇头，失笑叹了一声……
　　你不得不承认一点，刚才那一瞬间心情是很复杂的。
　　现在不是初中了。
　　邓文潇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生，而且能够进入这所学校，自然其他方面也足够优秀。
　　无论是颜值还是气质，以及不怎么了解但肯定不差的家庭条件，实在没有理由不让人动容。
　　易阳不得不承认，刚才听到罗英说饮料是邓文潇送的，第一时间是错愕，随后是惊喜。
　　惊喜这个情绪，值得警惕，它是自初中收到各种情书时都没有过的。
　　易阳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虽然他主观上并没有想跟邓文潇发生什么故事的意图，但是客观上，那样的女生足够让他动心了。
　　而这是他进入这所学校后收到的第一次算是相对正式的……表达。
　　谁说重点高中里的女孩子就不怀春？
　　甚至曾经师大附中有过高考结束时，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手牵手从考场里走出来的轰动事迹。
　　所以，这件事并不让人意外。
　　但还是果断拒绝了，甚至没有打算给对方留一点点遐想的空间，哪怕对方只是送饮料，没有其他任何的说法。
　　自然不排除一些的确很厉害的情侣，哪怕谈恋爱，也是互相加油，互相帮助，一同考上一所心怡的大学，成就一段青春佳话。
　　但易阳听说更多的，却是一些学霸学神，原本能考上清北复交，因为谈恋爱，最终只上一个普通985。
　　到底是共同进步还是一同退步，最终学业和恋爱都没有搞好，这取决于很多因素，同时还要看对方。
　　易阳不愿意去赌。
　　所以拒绝是最好的答案。
　　心情产生了一丝涟漪，好在很快调整下来了，继续看比赛。
　　就在这时，收到了一条短信，易阳拿起来一看，微微一喜。
　　“兄弟，我快要到你们学校了！”
　　赵强竟然来找他了。
　　如今的赵强已经在江南省队青训队里站稳了脚跟。
　　以前跟赵强聊过，目前江南队的青训体系一共有四个阶梯，青训一二三队，然后是青年队。
　　江南队是CBA的一支新队伍，球队看重实力和潜力，赵强这样有天赋肯吃苦的，很容易出头。
　　这一世他的命运已经完全发生了改变。
　　赵强进入俱乐部以后，一段时间后直接进入了青训二队，打了几场比赛后，被教练看重他的防守能力和三分球，升入青训一队。
　　这个时代还不是小球时代，但是三分球和传切的频率和重要性正在逐年增强，成为潮流，3D球员的概念虽然还没有正式兴起，但赵强的表现是顺应潮流的，而这一点已经被他们的教练发现了。
　　下一步，如果他持续进步，有很大希望升入青年队，说白了就是CBA江南队的二队，参加一些比赛表现不错的话，就能在一队获得一些上场时间，那个时候他就算是一只脚迈进职业的大门了。
　　当然，这个过程还需要熬，而且能不能在CBA站稳脚跟也是未知的。
　　前一阵子赵强在汉宁市的一个卫星城训练基地里，这两天放假，他便来找易阳了。
　　易阳想了想，反正这两天是运动会，管理相对松散，看能不能把赵强给弄进来逛逛。
　　想到这里，他快速回了一条短信：“到校门口了联系我。”
　　……
　　一个人不多的角落里，罗英找到了邓文潇，将她买的饮料还了回去，懒洋洋地说：“看吧，我都说了那种男生很高冷的。”
　　邓文潇望着饮料一阵沉默，随后轻轻接过那瓶饮料，问：“他怎么说……”
　　“能怎么说，就是说不要呗。”
　　邓文潇低着头，目光停留在手里的饮料上，说：“这样啊……”
　　“可不是嘛。”
　　“嗯……”
　　“说实话吧，我觉得人家连你买的饮料都不要，你还是死心吧。”
　　邓文潇没说什么，只是浅浅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也没说要跟他怎么样啊，他不要就……不要吧。”
　　罗英见状，轻轻耸了耸肩。
　　……
　　因为运动会的缘故，上课时间进入师大附中的难度果然降低了许多。
　　有不少学生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里买一些饮料或者运动会上用的道具，所以不时有人员进出。
　　易阳跟王桑柠借了一个志愿者的工作牌，说要出去买点东西，顺利出了校门。
　　在校门口不远处，看到一个穿着卫衣身材高大的家伙正在无聊地踢路灯解闷，不是赵强是谁？
　　易阳喊了一声：“这里！”
　　随后，易阳让赵强去小卖部扛了一件矿泉水，两人便大摇大摆地往校门口走去。
　　赵强有些紧张地问：“这样行吗？”
　　易阳沉静地说：“你镇定一点就行。”
　　保安还是注意到了赵强，皱了皱眉，上前一步，拦在了他们两人面前。
　　赵强暗叫一声不妙，露出慌张的神色，易阳心里也是微微一跳，但不动声色地站在了赵强前面。
　　“你……”保安盯着赵强。
　　赵强差点就什么都招了，好在保安下一句话说出来，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你的校服呢？”
　　易阳说：“那个……不是运动会嘛，校服穿着不方便套运动衣。”
　　“是是是……不容易套！”赵强连忙附和。
　　“还是要穿校服……”保安大爷将手背在身后，使了个眼色：“进去吧。”
　　“谢谢大爷！”
　　“谢谢！”
　　两人有惊无险地进入了学校，赵强找了个台阶将矿泉水放下，显得十分兴奋，上下打量易阳一番，随后一拳锤在他的胸口上，“你竟然长白了！”
　　易阳揉了揉胸口，什么也不说，先还了一拳头。
　　“哈哈……唉，打不着！”
　　赵强跳着躲开了。
　　易阳微微叹了口气，这小子身高见长，心智怎么还退步了。
　　不得不说，如今的赵强是真的高壮了许多。
　　目测他的身高应该逼近195左右，易阳自己有185左右的身高，所以看赵强还没有那么大的差距，但是放在普通人当中，赵强的身高已经很有压迫感了。
　　这种身高，给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是个打篮球的。
　　赵强在他们队里司职小前锋，偶尔也对位得分后卫。
　　在同年龄段的球员中，赵强无论是静态天赋还是运动能力都是相对拔尖的，但系统训练的岁数不算小，人球结合能力放在职业的标准下看还是显得不足。
　　赵强也跟易阳交流过。
　　易阳的建议是发挥他的优势，扬长避短，同时刻苦加强优势。
　　他的优势是什么？
　　身体天赋。
　　如今赵强的臂展已经达到了恐怖的205，比身高足足长了10公分，放在CBA，这种身高臂展比例是一流的。
　　臂展长带来的最大优势不是扣篮更容易，而是防守。
　　同时赵强的跑跳能力都很不错，所以易阳便建议赵强好好打磨自己的防守技巧。
　　而进攻上，就死命练三分球和无球跑位。
　　当一个顶尖的3D球员，未来会很吃香。
　　一开始赵强对易阳的理论还是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但一段时间后，他凭借着强大的防守能力赢得更多上场时间后，开始重视起易阳的建议。
　　目前，他的职业之路进展得十分顺利。
　　此时，易阳指了指矿泉水，说：“扛起来吧，带你逛逛咱们学校。”
　　赵强将矿泉水的塑料膜包装抠了一个洞，手穿进去给提了起来，问：“去哪儿？”
　　“运动会，去瞧瞧咱们学校的水平？”
　　“嘿，行啊。”


第二百一十四章 职业的路
　　一路上，赵强都在惊讶于易阳所在的学校竟然有如此舒服的环境。
　　相比于清河县高中，简直是天堂。
　　“这里叫三水亭，这个三水是有典故的……嗯，懒得跟你说了，反正你也不感兴趣，这里位置比较偏僻，一般晚自习下课的时候，这一片会有很多情侣……”
　　易阳指着不远处的人工池塘上那座孤零零小亭子说。
　　“你们学校还有谈恋爱的？”
　　“废话，成绩好就没有七情六欲啊？”
　　“哈哈……我以为成绩好的女生都是机器人……”
　　“……那成绩好的男生呢？”
　　“书呆子吧……”
　　“……”
　　“开个玩笑！”
　　易阳带着赵强四处瞎逛，一路上走过体育馆，图书馆、网球场，那些只在电视上见过的设施，逐渐赵强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兄弟，这里真的很棒！”他似乎有许多话想说，最后却只是转过来看着易阳叹了一声。
　　“嗯……不过压力也挺大的。”
　　此时他们来到了高三年级的教学楼前，易阳笑了笑，又随手指了指教学楼下面的荣誉墙，说：“看到这个了吗，是高三每次月考成绩的排名，前二十名的就有资格在这里留下自己的照片和一句上墙宣言，每一个人都想上这堵墙，能上去的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一只脚迈进了清北复交。”
　　赵强看了看，随口就念起了某一个学霸的上墙宣言：“嗯……广告位招租？”
　　“呃……有趣的灵魂吧……”
　　……
　　“夏天是早上6点半起床，洗漱，然后到田径场慢跑两圈，冲几组100米，几组50米，然后是运球训练，各种基础运球动作，教练会在球场上设一堆点位，组合各种运球动作，但都不花哨，交叉运球、转身、半转身什么的，一遍一遍地跑圈儿……”
　　在学校里瞎逛着，赵强也逐渐被打开了话匣子，似乎是在青训队压抑得有些久了，开始下意识滔滔不绝地跟易阳倾诉起来自己的生活。
　　“7点半左右吧，回去洗澡，吃早餐，休息一会儿，折腾到9点，开始正式训练。”
　　“上午的正式训练一共是两个小时。”
　　“主要是练几样配合的基本功，双人快攻、三人快攻、三人八字快攻、全场一打一、全场二打二、全场三打三什么的，反正都是练默契和配合。”
　　“11点种，上午的训练结束，回去休息一会儿，洗个澡，吃饭，然后午休。”
　　“下午3点开始正式训练，但是会提前半个小时热身，这半个小时一般都是让我们排队练罚球。”
　　“下午的正式训练比上午的训练要难一点，主要是战术训练，从小战术开始，3人一组，交叉掩护、交叉掩护，反正就是重复一遍一遍地跑，试图让我们形成下意识的反应。”
　　易阳默默听着，他能够感受到赵强此时很想跟一个能理解他的人讲一讲队里的事情。
　　其实可以猜到，无论青训队累不累，赵强跟父母通电话的时候大概都只是笑笑说不累，很好……
　　大概所有的压力只有他自己默默扛着。
　　青训队，压力绝对不比高考学生的压力小。
　　所以易阳只是默默听着。
　　“然后还有大战术，五个人一组，这个是最难的，因为五个人开始在球场上跑位的时候，一些人发懵，一旦没跑对位置，教练有时候甚至会直接把球往人脸上砸。”
　　“不管是小战术还是大战术，跑出来了必须要终结成功才算数，然后战术是轮流让各个位置当战术终结点的，有些小伙伴投篮或者篮下终结能力不行，出了机会都投不进，就会很伤士气，哈哈……”
　　“进攻战术完了以后，还会进行防守训练，也是分小战术和大战术的……”赵强脸上有一些掩饰不住的小骄傲：“大家很愿意跟我一队，因为我的协防面积要大一些，偶尔还能帮他们擦擦屁股，嘿嘿……”
　　“每周一三五还会组织全场四打四和五打五，这个是最激烈的，因为输球的一方，输一分就是5个全场折返跑……”
　　“正式训练差不多是下午5点结束，然后二四六是力量房，一三五练体能，体能嘛，就是各种冲啊跑的，我们教练是一个从美国来的年轻教练，他用的是美国那一套训练理念，很少让我们练五千米或者一万米这种，甩战绳、折返跑练的比较多。”
　　“然后也比较重视力量训练，大家在健身房练深蹲、卧推什么的，都比较频繁。”
　　“下午6点训练结束，吃了晚饭，大多数队友会出去上会儿网，出门左拐就有一家网吧，但我只去过一次。”
　　“一方面嘛……”赵强笑笑：“没什么钱。另一方面，我对上网也不怎么感兴趣，就去球馆加练三分球，就像以前咱们一起练的一样，一开始是投进两百个就休息，后来命中率越来越高，时间用的越来越短，就改成三百个，现在是四百个。”
　　易阳听到赵强说“没有钱”的时候，内心有一些触动。
　　“基本上晚上十点以前，大家都上床睡觉了，要不然第二天真的起不来，早训如果迟到或者缺勤，是要挨罚的……”
　　易阳听了赵强的叙述，心头感慨万分，轻轻锤了锤赵强的胸口，说：“加油！”
　　两人走到草坪上，赵强缓缓坐下来，望着前面不远处的跳远比赛出神，摇摇头说：“我现在理想就是快点升入一队，然后进青年队，只要能进青年队，一个月就能拿到1万左右了，这么多钱，就可以帮家里分担一些……”
　　“如果进了一队，打个轮换，就有30万左右的年薪！嘿嘿，真是太诱人了，如果能打上核心，江南省队的工资给的比较高，核心就能到100万！这还不包括代言啊，奖金什么的额外收入。”
　　易阳说：“你已经在梦想的路上了。”
　　望着师大附中来来往往的学生，赵强摇了摇头，叹息道：“我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的笑容似乎像是一种苦笑，但又含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坚定：“我知道自己在学习上没有那个天赋，所以不后悔。但如果能选，还是在学校里打篮球舒服啊……校园篮球就是，大家纯粹是因为喜欢篮球，大家真的很想赢啊，赢了一起高兴，输了一起哭。”
　　“但是走青训这条路，大家都是辛辛苦苦的，抛弃学业，如果青年队选拔落选了，文化水平低，社会技能几乎没有，出来都不知道自己能干嘛……你知道我的，我的家庭情况啊，没那么好，父母指望着我能打出名堂，我必须要争气，必须全力以赴去搏一搏！”
　　赵强想了想又换了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不过我还是觉得现在的生活很适合我，虽然我感觉很多队友都被训练折磨的失去了热爱，觉得职业赛场就可以解放了，可以放松了，不用每天强迫自己训练了，但我觉得自己哪怕将来进了职业队，也能一直热爱篮球，并且一直攀向更高的竞技层次……梦想是成为国手！”他的眼里满是憧憬。
　　易阳说：“卧槽，感觉将来能在国际赛场上见到你……”
　　其实易阳并不担心赵强的未来。
　　的确，赵强现在的目光还只是盯着职业赛场，但是知道未来发展趋势的易阳明白，将来赵强的出路远不止于此，他现在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就好了，未来短视频爆火，路人王爆火，许多真正有实力的草根球员都找到了自己的出路。
　　一些人实力不如职业，赚的比职业多！
　　易阳相信，只要赵强再好好练下去，将来哪怕进不了职业队，以他的身体天赋，成为白晶、平常心这种级别的街球手还是很容易的。
　　而且到时候有自己的帮忙，提前布局什么的，在段视频平台上成一个网红球员，并没有什么不好。
　　当然，这些话易阳并没有说出来。
　　“哈哈，不扯那么远的话题了。不过目前我喜欢现在的生活，最重要的原因是，队里的饮食是真心不错，我有两个队友不爱喝牛奶，一个队友不爱吃鸡蛋，全部都给我了，每天每人两瓶牛奶，三个鸡蛋，所以我一天喝6瓶牛奶，6个鸡蛋！”
　　“所以我这几个月长得贼壮，你摸摸我的肱二头肌！”
　　“卧槽，不摸……”
　　“真的，你摸摸，贼硬！”
　　“滚！老子不摸！”
　　“哈哈……”
　　瞎逛了一阵，易阳接到了王桑柠的短信。
　　赵强凑过来看，易阳也没拦着，他便念了出来：“来一下器材室。”随后看向易阳：“你女朋友啊？”
　　“不是！”易阳无奈的瞪了赵强一眼。
　　“名字还挺好听，她谁啊？”
　　“我同桌……”
　　“呃，高中版三妹？”
　　易阳无语地看了赵强一眼，“你怎么从来不叫我大哥？那帮小姑娘倒是一口一个三妹四妹的，叫得顺口。”
　　“你这不是废话吗。她是不是咱三妹那种女生？”
　　“不是。你怎么变得那么八婆！”易阳站了起来，说：“我要过去了，你跟着一起过去？”
　　“行啊，只要你们不嫌弃就行。”
　　随后易阳带着赵强去了器材室，他想的是可能会有东西搬，带上赵强嘛，正好让他做牛做马。
　　不过这一回不是来干苦力的。
　　来到器材室后，除了王桑柠以外，还有两个男生和两个女生，看样子都是体育生，他们五个人都趴在器材室的乒乓球桌上写着什么。
　　大家的目光都被身材高大的赵强给吸引去了，易阳随口介绍道：“这个我的弟弟，赵强，CBA青训队的。”
　　一听到“CBA青训队”几个字，在场的两个男生顿时眼神都变得闪亮起来，多看了赵强几眼。
　　赵强只是好奇的四处打量，并没有主动跟他们打招呼。
　　见易阳过来了，王桑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是只有拜托你了……”
　　易阳走过去，看他们写的东西是……嗯？通讯稿，便对王桑柠说：“要干什么？”
　　“唉……是这样的……”王桑柠叹了口气，说：“不是有一个精神文明奖吗，本来我想办法弄了二十多篇交上去了，一直是第一名，但是就在刚才，高二六班，一口气交了五十篇，一下子把我们反超了……”
　　旁边的一个男生放下笔，抠了抠脑袋说：“高二六班负责这个事的，就是那个上回被我们体育社揍过的学生会主席，叫什么来着……哦，姚前。”
　　另一个女生补充道：“我们跟桑柠关系好，知道她为了这个奖费了很多心血，所以就想帮帮她，而且我敢打赌，那个姚前一口气弄了那么多稿子来，肯定来路不正！”
　　易阳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说：“你们都把稿子收起来吧。”
　　“呃？”
　　易阳看了看王桑柠，说：“算了，你请我吃东西好了，这件事我帮你搞定。”
　　王桑柠先是愣了愣，注意力却是被吃东西这三个字给吸引了，脱口而出：“有一家串串火锅店……咳咳，你要怎么弄呢？”
　　易阳说：“这个你就别管了，明天不是还有一天吗，明天我给你结果。”
　　一个强大自信的男人总是充满魅力的，赵强和王桑柠旁边的体育生都被易阳强大的气场给震得连连点头，只有王桑柠脑子里想的是，吃串串火锅……
　　“那……那谢谢啊！”
　　这件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就在这时，那个体育生主动勾搭起赵强。
　　“哥们啊，我叫李睿，高一篮球专项的……”
　　“哦，失敬失敬！”
　　“久仰久仰！”
　　易阳无语地问王桑柠：“你们队这么说话，都是跟你学的？”
　　“呃……”
　　……
　　只是易阳怎么也没有想到，短短十几分钟后，赵强就接下了一个代练的单子。
　　代表高一篮球体训队跟高二体训队队来一场比赛。
　　不得不说，李睿实在是太会说了，先套近乎，随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正好赵强还能再待两天，而且手痒想装个逼，竟然答应下来。
　　唯一的条件是，必须带上他哥……咳，也就是易阳。
　　……
　　于是雷振宇纳闷了。
　　雷振宇此时躺在床上，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呢，听到李睿过来跟他约比赛，想都没想就说：“我不参加。”
　　雷振宇的队友一听顿时急了，赶紧说：“不参加怎么行呢！你可是咱们的主力！”
　　雷振宇哼了一声：“我这会儿全身就跟被打了一样，难受着呢。”
　　“王桑柠肯定会来当观众！”一名队友说。
　　“这……”
　　雷振宇有些犹豫了，翻身从床上跳下来，说：“你们人够了？”
　　师大附中练体育的人不少，但是篮球专项并不多，整个师大附中篮球专项的体育生不过十几个，其中还有五六个是高三的，校篮球队的人里，只有五个高一的。
　　很多篮球专项的，还同时练练田径，但是专心练田径的，分心练篮球的没两个。
　　前几次约战，高一的主要就是输在人数上了，没替补，抓两个练田径的凑数，被打爆了。
　　李睿说：“你们不是说我们可以找外援吗？”
　　这话是上回雷振宇放出去的话，他耸耸肩：“你们找到了？”
　　“两个！”
　　“哦。”雷振宇不在意地点点头：“哪个班的？”
　　李睿有些犹豫，毕竟赵强可是差一点就能进省青年队的大神了，想了想便说：“一个是我们高一的，文化生，你应该有印象，叫易阳，上次帮我们体育社表演节目的那个，还有一个不是我们学校的，7月份才初中毕业，易阳的弟弟，跟我们算起来是同级……”
　　没说CBA、青训之类吓人的词语。
　　“易阳？”
　　此时雷振宇哪里还听得进去“还有一个是校外的……”后面吧啦吧啦说的一大堆话，他脑子里只有那两个字，易阳。
　　“你们的外援是易阳？”
　　“呃……其中一个。”
　　“明白了！”
　　雷振宇的眼神顿时焕发光彩，轻轻咳嗽一声：“刚才不想跟你们打啊，主要是因为怕你们人不够，欺负你们高一的，但是既然你们找到外援了，那我就参加好了……”
　　“呃？”
　　“就这么一言为定了！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后天运动会颁奖典礼过后不是要放半天假吗，我们准备就在后天下午两点吧。”
　　“行，我到时候让牛老师把篮球馆的钥匙给我！”
　　雷振宇的笑容灿烂。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中等意思吧
　　运动会期间还是要上晚自习的。
　　只是这两天相对宽松的环境，晚自习并没有老师来上课，只是班主任偶尔晃一下，瞧瞧大家的纪律。
　　赵强当然不可能跑来上晚自习，他过来是投奔易阳的，但是易阳的寝室也不能让他住，而在学校附近开房的话，赵强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易阳当然不那么在乎一两百块钱的开房钱，他让姜黎黎帮忙给班主任打了一个电话，说他在她那儿住两天。
　　毕竟姜黎黎是师大的老师，又对外宣称是易阳的姐姐，有她背书，师大附中这边倒是没什么意见。
　　可以不用住校两天，易阳在学校附近开了一间房，付了200多元的房费，晚上和赵强住。
　　易阳清楚，如果只是给赵强开一个房间，自己依旧住校，是挺伤他自尊心的，但是一起住，只是自己结了房费，那么只会显得自己大方，赵强的心里不会那么别扭。
　　这个时期，200元的房间质量还是算不错了，这两年正是类似如家、汉庭之类的连锁酒店铺开的时期，正是打造口碑的关键时刻，别的不说，至少酒店都挺干净的。
　　这是学校附近新开的一家非加盟连锁酒店直营店。
　　赵强平时就算在外面住，也就住个几十块的青旅，进房间看到那么大的两张床，忍不住坐上去试了试弹性。
　　赵强说：“咱俩平摊吧……”
　　易阳没好气地说：“到我的地盘上来了，还能让你花钱？下次我到你地盘上去，你看我愿不愿意花钱就知道了。”
　　赵强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才没有多说什么。
　　上晚自习时，赵强就待在酒店里看电视，而易阳去教室除了上晚自习，还有一件事要办。
　　此时大多数学生都在埋头写题。
　　王桑柠的电量似乎见底了，白天的活力终究是有用完的时候，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拿出易阳送的那个趴睡枕，将脑袋埋了上去。
　　趁着王桑柠还没有睡着的时候，一个叫张辉的同学过来问她：“王桑柠啊，你这个枕头哪里买的？”
　　王桑柠抬起头，正要回答，易阳却轻轻戳了戳她的腰，她微微一怔，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易阳也拿出自己的趴睡枕，对张辉说：“这个趴睡枕不是买的。”
　　“不是买的？”
　　易阳说：“我有一个亲戚是做这个的，这批枕头拿开处理的，你想要的话，我可以送你一个。”
　　张辉顿时脸色一喜，说：“这……这多不好意思啊，你有没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吱一声吧，不然我有点不好意思。”
　　此时附近的一些同学也忍不住这里看了几眼，大家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是能够感受到，他们大都有些……羡慕。
　　终于有一个女生半开玩笑地说：“易阳，你真大方啊……给我也送一个呗？我帮你写一周的语文作业！”
　　易阳回应道：“也不是不可以啊……”
　　“啊？真的同意啦？”
　　此时有人开始起哄：“这么大方吗！我也能帮你写作业！”
　　“哈哈哈……”
　　易阳跟着笑了笑，站了起来，说：“其实是开个玩笑了，咱们班氛围这么和睦，我跟每个人的关系都挺不错的，所以挺想给每个人都送一个，不过我这里趴睡枕的数量有限，肯定不行……这样吧。”
　　易阳假装沉吟了一下，说：“这两天不是运动会吗，干脆这样，我也不让大家帮我写作业了，大家都帮咱们班写作业，每写五篇通讯稿，然后就可以获得一个抽趴睡枕的机会，我这里有三十个趴睡枕，概率是很大的。”
　　“这样的话比较公平，这些趴睡枕在我这里反正也没什么用，我很愿意送给大家，但是数量毕竟有限，送给大家总有人是领不到的，这样的话，有些人领不到也就没有意见了，大家看怎么样？”
　　一时间班上的同学都合计了一下，有一些声音冒出来。
　　“这样你也太亏了吧……”
　　“卧槽，好人啊兄弟，你这样为公奉献，让我们很羞愧啊！”
　　“哈哈，说实话，本来就是为了班集体荣誉，还让易阳这么破费，实在是太不好意思……”
　　易阳笑笑说：“没关系啦，都是我亲戚那儿卖剩下的产品，放在那儿还占空间，反正就是打算送给大家的，只是数量不好分配，这样分配，一举多得。”
　　有人说：“我提议，易阳都这么说了，咱们不管是不是为了那个趴睡枕，每个人都写吧，这个晚自习大家能写多少写多少怎么样？”
　　这个提议顿时赢得了大多数人的同意，个别对趴睡枕不感兴趣的，在这样的氛围中，也不好拒绝。
　　“那我们可要开始写了！”
　　一时间，教室里闹哄哄的，大家收拾自己的东西，随后窸窸窣窣地写起通讯稿。
　　王桑柠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一篇通讯稿三百字左右，安心写的话，一个晚自习写个十几篇也不难。
　　易阳给王桑柠轻轻眨眨眼。
　　那些趴睡枕放在他姜黎黎那里本来就没什么用，通过这一次的机会送出去一部分，可以说是一举多得。
　　清一部分库存，帮王桑柠完成通讯稿的任务，还能拉近跟班上同学的距离。
　　而用这种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差额抽奖的方式也是比每人送一个要好的。
　　每人送一个，反而可能起反作用，因为那样未免有一种“用趴睡枕购买你通讯稿”的既视感，成了赤裸裸的交易，大家心理上会有些不舒服，我就那么贪你这个破枕头？
　　但是易阳说的是，我是想每个人送一个的，但是很苦恼，因为数量不够，所以用这种相对公平的方式来分配，大家在接受易阳的好意时，还会有一种“我是在帮易阳解决麻烦”的心理暗示，又是在帮班集体争取荣誉，心理上不仅不会有什么负担，而且会觉得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在大家写稿子的时候，易阳拿了几张纸，在班长常鹤的见证下，裁成了70份，然后将其中的30份上画了一个五角星，表示中奖，随后将70份都装进了班上打扫卫生用的盆子里。
　　“每5篇抽一次奖啊！先写先抽，抽完即止，每人不限次数！”
　　易阳随后宣布了规则。
　　在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就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拿着稿子来找易阳抽奖了，他就像一个路边摆摊的奸商，一面笑嘻嘻地收集稿子，一面将盆子递上去。
　　“中！中！中！中！中！”
　　在第一个同学的祈祷声中，易阳的第一次营业就开出了一个五角星。
　　在那名同学的欢呼声中，易阳说：“恭喜恭喜！今天我们的第一位好运小伙伴已经诞生了！”
　　此时气氛来到了顶点，接下来接二连三的过来开奖，开出奖的自然欢天喜地地去了，但也有倒霉的不中，易阳笑着说：“没事，回去再写五篇还能再抽……”
　　真有一个写字速度极快的家伙，抽了三次奖，然后一次不中……
　　等晚自习放学后，易阳的面前已经叠了厚厚一摞通讯稿。
　　因为在抽奖的过程中，具体抽出去多少份五角星，大家都没数，所以本着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的原则，全部抽光了。
　　王桑柠无语地看着易阳面前那一摞通讯稿。
　　易阳微微一笑，说：“对了，那个高二六班的通讯稿是多少份来着……”
　　“五十多份吧……”王桑柠眼馋地看着稿子：“你实在是太厉害了……”
　　易阳就像一个土大款，拿起来通讯稿，用数钱的手势夹住，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哦，小意思吧……”
　　“这个还小意思啊？”
　　“嗯……我算算，70乘以5，但其实有一些同学写的其实不止5份，大概有360多份吧，说是小意思好像显得太狂了，中等意思吧。”
　　王桑柠愣了愣，随后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易阳也不逗她了，将稿子递给她，随后正色说道：“这个稿子你先拿着，但是先别忙着交上去。”
　　王桑柠微微一怔，说：“这是为什么呀？”
　　易阳说：“你听我说，姚前突然拿出来那么多份稿子，但不一定他就只有那么多稿子，如果他有心要争这个精神文明奖，别说360份稿子，给他时间准备，哪怕是400份稿子，都有可能弄来的！”
　　“啊？那……那怎么办？”
　　“这样，你明天就待在主席台旁边蹲点，先交二十几篇，然后看其他班级交稿的数量，始终就和第一名保持几篇的差距，等到最后时刻，再一口气把所有稿子都交上去！他们就来不及追上了。”
　　王桑柠的眼光逐渐亮了起来，点点头：“我知道了！易阳你真聪明。”
　　下了晚自习，易阳今天不住校，便和王桑柠一起出校门。
　　临走的时候，易阳收到了一条短信，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你有女朋友了吗？”
　　易阳轻轻皱了皱眉，意识到大概是某个喜欢自己的女生吧，他首先想到的是邓文潇，随后朝她的座位望了一眼，她正在扎头发，露出白皙的脖子。
　　不确定。
　　但是这种没有署名的短信，易阳也懒得去回，将手机收起来没有理会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梭哈
　　运动会一共三天，第一个比赛日结束后，晚上下了一场秋雨，相比于清河县，汉宁市的秋天和冬天温度都要相对高一点，从窗户外看出去，整个城市浸润在牛毛一样的水雾中，但未见萧瑟。
　　赵强靠坐在椅子上看了一阵汉宁市的求雨夜景，发出一声感慨：“这里真的很好啊。”
　　在进入青训队之前，他没有到过汉宁市。
　　跟许多小县城的普通人一样，在成年之前，很少有机会见识外面的一方更大的天地。
　　易阳不喜欢用酒店的杯子喝水，烧水壶烧了一壶矿泉水，用沸水把杯子烫了烫，闻了闻，确定没什么味道，才重新倒了一杯开水，丢了一包红茶茶包进去。
　　易阳端着杯子在床上坐下，说：“大城市是要比小县城好一点……但是那针对的是有钱人，有钱人在哪里都能过得很舒服。”
　　赵强点点头，说：“我第一次到汉宁市来，其实过来之前还挺慌的，没有一个人在这种大城市里搭车的经验，幸好师大附中在汉宁市比较出名，一路上问别人，才没有搭错公交车。”
　　易阳笑了笑：“我们学校怎么样？”
　　赵强微微叹了口气，说：“哥们儿，说实话我是真的羡慕，其实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进了你的学校，甚至有点自卑了，我别说考进这种学校，就是上咱们清河的一中都难。”
　　易阳吹了吹，喝了一口红茶，说：“自卑没什么必要，学习好的人不常见，但是你这样有运动天赋的人其实更不常见，物以稀为贵，算起来你比成绩好的学生还稀有。”
　　赵强哈哈大笑，摇摇头：“哪儿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啊。”
　　红茶还是有些烫嘴，易阳缓缓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正色道：“你这么想，假如你能进CBA职业队打上主力，一年挣个五十来万问题不大吧？万一打出个名头，还能更多，但我们就按五十万算，你打到三十岁，挣个五六百万，哪怕清北毕业，三十岁之前挣到五六百万的又有多少人呢？不是每个人都是张朝阳，李彦宏。”
　　“张朝阳和李彦宏是谁？”
　　“呃……搜狐和百度的老总。”
　　赵强愣了愣，下意识地反驳：“这怎么能这么比呢？清北肯定更牛逼啊！”
　　易阳笑了笑：“你要是比学习，清北肯定更牛逼，但你为什么要跟擅长学习的学生比学习呢？全国读书的人里，每年还是有上万的学生能进清北复交，但是打篮球的人，有多少人能进职业联赛呢？这么算，你不比他们差！”
　　赵强脑袋嗡嗡的，感觉怪异极了，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是摇摇头：“我觉得不能这么比……怎么能用钱来衡量呢？”
　　“那怎么比？比梦想啊？”易阳耸耸肩，说：“我就没有什么宏大的志向，什么引领科技发展啊，社会进步啊，那种事情是伟人干的，我好好学习只有一个目的，改变自己的生活，改变自己的阶级，是什么途径，不重要的。”
　　“如果我有篮球巨星的潜力，也未必会通过努力学习这一条路。”
　　红茶也凉了不少，易阳端起杯子，喝起热茶。
　　赵强陷入了沉思，不得不说易阳的这番话让他原本有些迷惘的心情有些明朗起来，也更加坚定了。
　　赵强脱光了衣服躺在床上，问易阳：“对了哥们儿，你将来想做什么？”
　　“嗯……读书，考一个好大学，然后在大学的时候，试一试做生意吧。”
　　“你将来想做生意？”
　　“也不一定，现在还不能想得很透彻。”易阳望着天花板，他想到前一世的一些还能记起来的大事，以及整个时代的发展脉搏。
　　学习带来的眼界和认知能力，让他逐渐能够看清晰那些事情的脉络，就像一张张蜘蛛网，在眼前铺开，但是正真利用它们，现在的他还不够。
　　做事情不是说，你知道一些大势规律就行的。
　　比如，你知道某一天新能源汽车将逐渐取代传统汽车，但是怎样靠这个信息差赚到钱？新能源车的新三大件，电控、点池、电机，每一个环节又会链接出一系列机会，能够抓住其中一个节点尚且不错，而想全线发力，不是重生就能做到的。
　　普通人就算未卜先知，但想要撬动时代的洪流也不会是一件能够轻而易举做到的事情，当潮流席卷而来，抓住一个浪头跃起便已经很惊人了。
　　能够做到的人，哪怕没有重生，也是精英。
　　而做不到的人，哪怕重生了，也未必能做到。
　　读书，就是让自己逐渐拥有做到那些事情的能力。
　　“后天不是还要打比赛吗，这早点休息吧。”易阳将红茶喝完，杯子放下。
　　“行。”
　　熄灯。
　　……
　　第二天，又是热热闹闹的一天。
　　用相同的方法，易阳将赵强带进学校，不过这一天换了一个保安大爷值班，逮着赵强问了相同的问题：“你的校服呢？”
　　赵强这一回轻车熟路地说：“这两天运动会嘛，穿校服不方便……”
　　“哦，我想起你来了，你是高二10班的那个高个子是吧？”
　　易阳顿时一惊，正想说话，赵强已经笑嘻嘻地开口了：“大爷您说得对，我就是高二10班那个高个子……”
　　易阳恨不得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
　　果然，保安大爷脸色顿时一变：“放屁！就没有高二10班！”
　　“呃……这个……”赵强无助地望向了易阳。
　　易阳轻轻咳嗽一声，“大爷啊……他其实是……”
　　“好了好了，不用解释了。”老大爷哼了一声，没好气道：“还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子的心思？算了，进去不要捣乱就行了，去吧去吧。”
　　两人如经大赦，赶紧灰溜溜地进去了。
　　进了学校，赵强哈哈大笑：“你们学校的保安大爷人还真好啊！”
　　易阳说：“主要是看你不像个坏人吧。”
　　“是吧，天生一副正派脸！”
　　“不是，看你像个傻孩子。”
　　“卧槽！”
　　“哈……”
　　……
　　今天的项目大都是在室内举行的，譬如乒乓球、游泳之类的。
　　王桑柠果然按照易阳吩咐的那样，一直蹲守在主席台。
　　主席台上有几个学播音的高中生，拿着各个班上交的通讯稿，轮流不停歇地播报，字正腔圆，声音女甜美男浑厚。
　　随着比赛进行，通讯稿逐渐不够用了，每当这种时候，姚前他们班上就会送过来几张稿子，等他们班的人走了，王桑柠就从书包里取出几张，也一起交上去。
　　因为王桑柠和易阳一共拿到了四个金牌，他们班的总积分在全校班级中排名第一，毕竟高一高二一共有十八个班参加了比赛，除了竞赛班，每个班都有体育生，并没有那种一个班包揽很多金牌的情况发生。
　　大家的实力还是比较平均的，这也是学校有意为之，高层不希望运动会最终只是成了某几个班的事情，男子女子一共也就三十多个项目，一个班能拿到一枚金牌已经很不错了。
　　而眼下的情况，别的班暂时追不上来，最终高一一班靠着易阳和王桑柠的四金两银一铜，在比赛尾声的时候，还是积分第一名。
　　王桑柠看了看时间，运动会已经到了最后的两三个小时了，而精神文明奖所需要的通讯稿，姚前所在的高二六班已经逐渐增加到了120份，他们高一一班则以110份在第二名紧追不舍。
　　王桑柠不由得感慨，幸好有易阳帮忙，不然的话，仅仅靠她自己，哪怕抓两个体育社的朋友一起写，也肯定跟精神文明奖无缘了。
　　她颠了颠书包，里面满满当当还有三百多份通讯稿，此时它们还有一个名字，叫赢下这个精神文明奖的底气。
　　一时间，她忍不住笑起来，开始想着这周周末请易阳吃饭的事情。
　　到时候叫上姐姐。
　　就在出神的时候，主席台又上来一个人，注意到王桑柠以后，表情微微一动，快速走了过来。
　　“桑柠？”
　　听到这声招呼，王桑柠望了过去。
　　姚前手里捏着一摞稿子，走到她的面前。
　　“辛苦了啊桑柠，一直看到你在做事，志愿者里我看就你最踏实了。”姚前一副领导点评的口吻，笑眯眯地说。
　　王桑柠此前对姚前没什么看法，但是上回据说是他在易阳表演时动了手脚，虽然最终他没有承认，但是已经让王桑柠对他有一些小小的看法了，而且此时姚前是精神文明奖最大的竞争对手，于是她只是浅浅地笑了笑，“没什么，应该的。”
　　高中学生会主席，在学生眼中还真不是什么领导。
　　姚前走到主席台边上，看了看记录通讯稿数量的本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回过头对王桑柠说：“呀，没想到你们班竟然交了这么多份通讯稿呢！”
　　王桑柠笑了笑：“都是同学们写的。”
　　姚前点评道：“很不错了，嘿，如果是去年，110份稿子，随便能拿到精神文明奖。”
　　王桑柠心里说，今年也能拿到啊。
　　姚前又笑了笑：“不过今年啊，很遗憾，这个奖我们班拿了……”他甩了甩手里的稿子，约莫有五六十份，遗憾地说：“如果是个人的奖，咱们这种情况，我很愿意把这个奖让给你，但毕竟是集体奖，这是我们班的共同努力，所以不好意思咯。”
　　旁边的主播苏子涵有些听不下去了，冷冷地插了一句嘴，“不是你昨天在办公室建议你们班主任让每个人必须再写两篇的吗？”
　　姚前脸色变了变，昨天他偷偷去找班主任说这件事的时候，正好被一个进来的女生给撞见了，但那人不是苏子涵。
　　苏子涵对姚前早就有些看不顺眼了，因为学校广播站的原因，她和这个“学生会主席”经常打交道，对姚前的印象很糟糕，因为姚前说话做事总是带着一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官架子，中年人的腐臭，使唤别人做这个做那个的。
　　而昨天撞见姚前给他们班主任建议的人，正好就是苏子涵的舍友。
　　姚前见被戳破了，冷哼了一声：“是我建议的又怎么样？但我说的是我们班所有人的努力，有什么问题？”
　　苏子涵毫不客气地讥讽道：“我没说这个有问题，而是你明明就很想得这个奖，但又要一副哎呀，我不想要，我想让给你，但情况不允许的样子，实在是太虚伪了。”
　　姚前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看了王桑柠一眼，她站在那里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动作。
　　姚前将稿子放下，说：“高二6班，50份！”
　　“我数数。”苏子涵将稿子果真点了一遍，才在记录本上给高二6班加了50份。
　　看到这里，姚前脸色更差，但又无可奈何，不过眼下目的算是达成了，便也不再说什么，正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王桑柠也凑过来，看看高二6班的170份稿子的数字，又认真地问了姚前一句：“你们班170份稿子啊？”
　　此时姚前会错了王桑柠的意思，他以为是这个数字太多，让她无奈又绝望了，想着，也是。
　　能够感受得到她是一个努力的女生，又是当运动员又是当志愿者，还一直都在忙稿子的事情，但是毕竟只是普通的高中生，协调能力还差一些，不懂得利用一些外在的资源，俗称“借势”，一定在班上同学那里吃了不少亏，自己也写了不少稿子。
　　真是令人心疼啊。
　　姚前心情又好了一些，笑着说：“呵呵，是这样的，我建议你啊，一定要想办法调动起班上的人一起来做这个事，才能写出来更多稿子。”
　　王桑柠随意点点头。
　　等姚前走了，苏子涵郁闷地说：“那个家伙脑袋有包，别理他。”随后又叹了口气：“不过没办法，大家都不那么喜欢写通讯稿这种东西，虽然很不希望他班拿到这个奖，但是人家交的稿子数量的确多……”
　　苏子涵又翻了翻刚刚交上来的稿子，叹了口气：“竟然一口气交了这么多，梭哈了。”
　　王桑柠不在意地笑笑：“嘿嘿，我觉得他说话还挺有意思的，就像演话剧一样。”
　　她一边说，一边慢吞吞地掏出来比姚前交的稿子厚了五六倍的稿子……
　　苏子涵眼睛缓缓瞪圆。


第二百一十七章 开始比赛！
　　王桑柠回家以后跟姜黎黎说了准备请易阳吃饭的事情，也顺便说了他帮自己的忙煽动全班学生帮他写通讯稿的事迹，这里特意用了“煽动”这个词，然后忍不住笑着说：“他真的好厉害啊。”
　　姜黎黎也想象着那副场景，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不意外，不意外……”
　　王桑柠说：“表姐，你这周周末没啥事吧？街口新开的那家串串火锅店，咱们一起去试试呗……”
　　姜黎黎却是有些犯难，想了想，说：“正想说这个事呢，我这周周末还得出去一趟，有个学习。”
　　“啊？那……”
　　“要不然就今天吧！”
　　“今天？”王桑柠想了想，说：“也不是不行，但还是要问问他。”
　　姜黎黎想了想，说：“这样，我打电话给他。”一边说着，她一边拿起手机，给易阳拨了过去。
　　接通电话后，姜黎黎直接开门见山地说：“还没有吃饭吧？桑柠要请你吃饭，我看就别等周末了，就今天晚上吧。”
　　那边的易阳有些犹豫，因为这两天他跟赵强是一起的，如果赴约的话赵强就只能一个人了。
　　算了，他一个人就一个人吧，姜黎黎重要。
　　易阳痛快答应下来，随后对赵强说：“晚上我要去帮一个老师办件事，晚上你自己去酒店旁边吃碗面吧，就不用等我了。”
　　正躺在床上看电视的赵强坐起来：“办事？要不要我帮忙？”
　　易阳摇摇头：“不用不用，你好好休息就行。”
　　赵强有些过意不去，说：“有什么体力上的活儿说一声就行。”
　　“没事，我自己就行，对自己好一点，面里多加两个蛋。”
　　“呃，好……”
　　安顿好了赵强，易阳独自搭车来到了姜黎黎说的那家串串店，此时她们两人也刚到，不过是散步过来的。
　　此时的天气晚上已经有一些凉了，王桑柠穿着一身运动装，姜黎黎则是黑白裙装，腿上套了一条黑色的打底裤。
　　姜黎黎看到易阳，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说：“好像变白了……”
　　已经是第二个人说他变白了，易阳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说：“是吗……”
　　汉宁市的水质很好，而且如今在重点高中里，虽然还是在坚持锻炼身体，但相比以前，晒太阳的机会却是少了很多，这座城市阴天还比晴天多，所以变白了实属自然。
　　不过易阳自己其实并没有多想变白，在他看来还是黑一点有男人味一些。
　　姜黎黎看到易阳后，显得心情很好。
　　这一段时间以来，因为和王桑柠生活在一起，每天两姐妹在一张床上睡，当然会聊很多女生之间的话题。
　　王桑柠的生活单纯，每天就在学校，三点一线，没有太多变量，说来说去大抵只有那么多内容，聊多了，自然就会绕到易阳这个话题上来。
　　易阳是两人为数不多的话题能够相交的集合。
　　当然，这部分的内容不至于太多，只是聊到了某个话题，比如，某某明星啊，如何如何的，东扯西扯，两人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还没有易阳帅”，然后煞有其事地分析一番，诸如此类。
　　在关于易阳零碎的话题中，如今的易阳是什么样子的，靠着王桑柠的描述，逐渐在姜黎黎心里描绘出一个大概的轮廓起来。
　　似乎是，变得更加沉静，更加稳重了。
　　姜黎黎忍不住回忆起当初刚刚认识易阳时的场景，那时候的他，尽管已经有了一些同龄人不具备的独特气质，但总给人一种少年刻意装成熟的倔强。
　　后来了解到他的家庭情况，意识到大概是他对自己的伪装和保护，以及一部分的迫不得已——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去世，母亲出走，谁又愿意承担那一份不该在那个年纪的成熟呢？
　　令人心疼的成熟，以及不成熟的成熟。
　　这是她当时给易阳的定义。
　　但此时再见易阳，这种成熟似乎又有些变化了，也不知道短短的半个学期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除了体形和面部轮廓的变化，气质上似乎也更加能够驾驭那种“成熟”了。
　　真是让人欣慰啊。
　　她想着，易阳的变化终究是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在里面的，于是此时的那种开心就更加浓郁了些许。
　　三人找了一个小卡座，这里有门帘，隐私性很不错。
　　锅底是地道的川味，吃法也是，菜品自助，碟料自助。
　　坐下没多久，锅底就被端上来了，浓郁的火锅底料香气扑鼻，易阳十分绅士地问了王桑柠喜欢吃的菜品，然后去拿菜。
　　此时，姜黎黎心里没来由的有一些小失落，因为易阳没有问她想吃什么，随后哑然一笑。
　　自己这是怎么了？
　　等易阳端来时，姜黎黎却是微微一怔。
　　鳕鱼块、广味小香肠、无骨凤爪、莴笋片，都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自然，里面也有王桑柠喜欢吃的东西。
　　姜黎黎看了易阳一眼，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是在回忆，他是哪一次记住自己喜欢吃的东西的……
　　没过多久，火锅开始沸腾，王桑柠快乐地大快朵颐起来，姜黎黎一面吃着，一面问：“你们喝什么？”
　　易阳说：“喝点饮料吧。”
　　姜黎黎却是摇了摇头：“你都这么大了，可以喝一点酒了。”
　　易阳轻轻咳嗽一声：“我还未成年啊……”
　　姜黎黎坏笑一声，“又不是没喝过。”随后看向王桑柠。
　　王桑柠嘴里嚼着一根鱿鱼，说：“我没意见……”
　　姜黎黎说：“我妹都要喝，你不来点？”
　　喝酒也没什么关系，易阳这种时候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便点点头：“行吧……啤酒吧。”
　　姜黎黎点了几瓶啤酒，三人吃着火锅喝着啤酒，窗外人来人往，秋天的凉意被玻璃隔绝。
　　酒肉下肚，姜黎黎地脸上浮现一抹动人的红晕，轻轻捂了捂自己的脸，然后又用手扇了扇。
　　易阳主动引导了几个话题，三人聊起一些事情，不至于冷场。
　　以往在聊天的时候，姜黎黎都会很注意，努力避开关于易阳父亲的话题，但是这一次一不小心嘴瓢了，说了一句：“上次听你说，你爸爸在汉宁市闯荡过……”随后立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赶紧住嘴，酒意似乎都散了不少，望向易阳。
　　易阳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甚至没有注意到姜黎黎的表情变化。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当然已经可以坦然地面对这件事，算上前一世，父亲留给他的印象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了，自然不会那么敏感。
　　不过这是首次跟一个外人讲这些事，前一世他只对叶娉婷提过，可惜她并不感兴趣。
　　易阳说：“嗯……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我爸爸的事，因为当时太小了嘛……只是知道，他一开始到汉宁市闯荡的时候，好像是弄的建筑行业……”
　　见易阳似乎并不介意谈论关于他父亲的话题，姜黎黎才继续问了一句：“那你爸爸在汉宁市没有什么朋友吗？”
　　朋友？
　　易阳眼神追忆。
　　当然是有的，前一世留给易阳最深刻印象的是一个叫侯林的中年人，大概是在自己高中辍学后没多久找到自己的，自称父亲的兄弟。
　　不过现在想来，易阳并不确定那个叫侯林中年人是不是父亲真正的兄弟，因为只接触了几个月，就断了联系，后来了解到，侯林去泰国，在一次渡轮失事意外中去世了，当时还上了新闻。
　　而没过多久，又有几个人找到自己，也说是父亲的兄弟，然后让自己稀里糊涂签了转让地权的合同，没记错的话，那时候自己刚刚年满十八。
　　现在知道，让自己签合同的那几个人，肯定不是什么好家伙，如果侯林跟后来的那几个人是一伙的，那么他也不是什么好家伙。
　　见易阳不再说话了，姜黎黎以为自己勾起了易阳不好的回忆，连忙端起易阳的杯酒缓解气氛，说：“你未成年，剩下的酒就别喝了。”说完一饮而尽。
　　易阳一愣，这是姜黎黎首次用自己喝过的杯子喝东西，一时间心里浮现一种怪异的感觉。
　　后面的时间，三人的话明显少了一些，易阳和姜黎黎明显都有些心不在焉，而王桑柠正没心没肺地用漏勺扫荡着锅里的漏网之鱼……
　　……
　　次日，运动会的结果皆大欢喜。
　　高一1班不仅拿到了团体第一，还顺利得到了精神文明奖，最终手握四枚金牌，同时还有一银一铜的王桑柠作为代表上台领奖，脖子上挂了一串奖牌，手里还举着两张奖状，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嘴巴呀，眼睛呀，都像月牙。
　　至于有没有人失望郁闷，那是另一个故事了，王桑柠不关注。
　　在比赛结束后，开始了枯燥而繁琐的收尾工作，当初运动会上多开心，此时收拾打扫时就有多无奈，不过王桑柠依旧像一个电动小马达一般，任劳任怨，活动不止。
　　冒充就要冒充全套，赵强也混在高一体育生的人堆里，帮忙搬东西打扫卫生。
　　不到9点钟就结束的运动会，一直打扫收拾到10点过，才完成了收尾。
　　明天就是周末，学校并没有通知下午继续上课，而是给高一和高二的放了半天的假。
　　眼下还有时间，雷振宇在人群中找到了李睿，问他人到齐没有，到齐的话可以开始比赛了。
　　此时有赵强这种大杀器，李睿自信心爆棚，也早已经迫不及待，双方约好时间就在半个小时以后，地点体育馆篮球场，各自去摇人了。
　　易阳自然不会食言，一方面篮球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了，另一方面……
　　他有个朋友想装逼。
　　真的只是朋友想装逼。
　　易阳看到赵强已经换好了衣服，一脸兴奋的模样，便笑着说：“打个球激动成这样。”
　　“嘿嘿，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虐一虐你们学校的体育生了。”
　　易阳说：“也别太轻敌了，师大附中可是CHBL的强队，虽然比起职业青训队要差一点，但差的绝对不是天赋，而是是训练。”
　　赵强微微一怔，“CHBL是什么？”
　　“嗯，全称叫中国高中篮球联赛。”
　　“呃……好吧。”虽然嘴上答应着，不过赵强心里却不以为然。
　　正如易阳所说，或许顶尖高中生篮球体育生在天赋上不差多少，但是训练量的差距实在太大了。
　　他们青训队，一整天时间几乎从睁开眼就在训练，而高中生无论再怎么刻苦，除了体考前的冲刺集训，也只能在课余时间训练。
　　用易阳以前的一句话说就是，以大多数人的努力程度，还轮不到拼天赋。
　　而且，他的天赋可不差！！
　　双方队员差不多是同时来到学校的。
　　雷振宇来得最早，他已经连续投了一会儿篮，此时手感正热，见到高一的到了，目光扫了过去，看了一圈却没有找到王桑柠，顿时有一些失望。
　　不过看到易阳后，心情又有些振奋起来，无论怎么说，今天总算是能找一点场子回来了。
　　他过去笑眯眯地主动打招呼，爽朗地笑道：“哈哈，没想到你还打篮球呢！”
　　虽然易阳扣碎了一个篮板，雷振宇也知道有一个人扣碎了篮板，但是时间一长，谁记得名字？
　　易阳倒也不奇怪，只是浅浅地笑着说：“略懂，略懂。”
　　“幸会幸会，我是赵强。”
　　就在雷振宇跟易阳寒暄的时候，一个人主动伸出手来打招呼。
　　当然是赵强了。
　　此时，雷振宇才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赵强身上。
　　当然，刚才就注意到了赵强，没办法，一个身高体形都跟自己差不多的人，你很难无视他，再加上赵强的生面孔，雷振宇自然也多看了他几眼。
　　当时就猜到对方是另一个外援了。
　　不过雷振宇想起李睿说的赵强是易阳的弟弟，算起来也只是高一，心里自然也不会多么重视。
　　打篮球这件事，不是说有身高就可以了，他见过太多空有身高却连球都运不明白的，白瞎了那副体格。
　　出于礼貌，雷振宇还是跟赵强握了握手，说：“哦，你就是易阳的弟弟吧？”
　　“弟弟？”赵强先是一怔，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连忙说：“是是是……弟弟，弟弟。”
　　“哈哈，常来咱们学校玩儿！”
　　“好。”
　　雷振宇又看了一圈，还是没有见到王桑柠，但这种场合又不太方便问，不免心里有些郁闷，毕竟不能在王桑柠面前打薄易阳，快乐就少了一半。
　　不过一半就一半吧。
　　等了一会儿，高润翔老师来了，他是校篮球队的教练，也是专门被邀请过来吹裁判的，他一到场，比赛就正式开始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逗逗他
　　易阳不是首发球员。
　　不过这实属正常，高一总共只有4个人，如今他和赵强作为替补，人数增加到了6个人，有一个人不能上场。
　　赵强当然不能当替补的，在李睿眼中，他可是毫无争议的大腿！那么只能让易阳先在场下观战一会儿了。
　　这样的安排一开始让赵强有些不满，不过易阳倒是无所谓，6个人打全场，体力要不了多久就见底了，根本不存在上场时间太少的问题。
　　他在场边的凳子上坐下来，默默地看向球场，球场边上没有多少观众，高二那边是几个替补，高一这边除了他以外是两个田径体育生，除此之外是一个高三的体育生守在电子计分板旁边计时计分。
　　高润翔站在球场中间，吹了两声口哨，招呼两边的球员到中线。
　　雷振宇为首的高二和李睿为首的高一双方球员面对面站着，高润翔看了看双方球员，随后开口：“你们能抽出时间打一场训练赛还是挺好的，但是高中联赛马上要开始了，打比赛的时候收着点，我不希望有人受伤。”
　　双方球员都点点头。
　　高润翔注意到赵强，多看了他两眼，问：“你是哪个班的？”
　　赵强有些犹豫，看向了李睿。
　　李睿连忙说：“他是我们请的外援，不是我们学校的。”
　　“哦……”高润翔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阳光从体育馆巨大的落地窗射出来，在球场边上的地板上投下几条光带，高润翔将篮球放在手心，球场上出现了短暂的沉寂，大家的精神高度集中，都盯紧了高以翔手里的篮球。
　　双方跳球是雷振宇和赵强，两人面对面，但此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高润翔身上。
　　下一刻，篮球突然被高高抛起，于此同时高润翔往后退了一步，将空间给他们让出来。
　　“我的！”
　　雷振宇心头恶狠狠地念了一声，双腿猛然发力，手伸向篮球，视野中，球馆天花板的吊灯明晃晃的，几乎将篮球吞没。
　　但下一刻，一只大手突然从光芒中伸出来，刹那间将篮球拨走，雷振宇愣了愣，他的手在空气中扑了个空。
　　“好球！”
　　寂静的球场顿时变得热闹起来，高一替补席上的几人都站了起来，庆祝跳球成功。
　　以前高一还没有人在雷振宇面前跳到球的。
　　雷振宇毕竟是高二的，天赋也不差，身高一米九几，而且很强壮，放在职业赛场中还不算什么，但是放在高中联赛里，他这样的体形已经可以打中锋了，他的下盘很稳，有一些两米的高中生中锋并不能在他面前占到什么便宜。
　　然而此时他也没有料到眼前这个赵强的弹速和摸高这么惊人，心里微微一沉，不过并没有多么慌张，身体条件好并不意味着篮球水平高。
　　篮球第一时间被拨到了李睿手里。
　　雷振宇开始大声喊：“防守落位！防守落位！”自己也开始回防。
　　高二队的整体身体素质明显比高一的强一些，落位后，主动寻找对抗防守，完全不给对方下快攻的机会。
　　也不是第一次交手了，李睿并不着急，持球将节奏压下来，站在弧顶寻找机会，眼睛东瞟西瞟。
　　雷振宇很自然地对位上了赵强，毕竟两人身高相仿。
　　按照雷振宇的想法，赵强这种身高肯定是打内线的，而他最擅长的就是防守内线，一方面在他的防守下对方别想轻易接到球，哪怕接到球了，也别想在篮下完成终结。
　　但是落位以后，他却有些诧异了，因为赵强直接站在了侧翼位置，并没有打算继续往低位走的意思。
　　雷振宇顾不得心头的疑惑，张开双手拦在赵强的突破路径前。
　　此时作为绝对核心的李睿高二两人包夹，他在对方包夹完成的一瞬间，将球传给了侧翼的赵强。
　　赵强接到球，看了一眼雷振宇的位置，嘴角露出一丝嘲讽，低声说了一句：“放我这么远？”
　　雷振宇眉头微微一皱，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子竟然敢挑衅自己。
　　下一刻，赵强抬手就是一记三分球。
　　见状，高润翔举手做了一个三分的手势。
　　雷振宇心头微微一惊，连忙回头看去，只见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但是却砸在了篮筐上，弹飞出去。
　　呼，虚惊一场。
　　篮板被高二拿下，雷振宇没有丝毫犹豫，迅速推进，趁着高一还没有反应过来，接到助攻篮下强吃李睿打进，拿到了本场比赛的第一分。
　　此时，赵强才慢悠悠地回场。
　　拿下开门红，雷振宇心情大好，转过来挑衅地看了赵强一眼，冷哼一声：“要不要再放你几个？”
　　赵强先是一怔，随后忍不住哈哈大笑，看着雷振宇跑开了。
　　接下来发球，李睿脸色有些不自然，对赵强说了一声：“哥……咱们稳点吧。”
　　赵强毫不在意地笑笑说：“放心吧哥们儿，接下来那小子一分都别想得到。”
　　李睿的表情这才展开了些许。
　　接下来的进攻回合，赵强并不接球，而是在李睿弧顶持球的时候，上去做挡拆。
　　盯防李睿的后卫绕过来，一下子撞在了赵强的胳膊上，顿时感觉自己撞到了一根柱子，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反观赵强纹丝未动。
　　一直关注球场状况的高润翔眼前一亮。
　　作为一个专业的篮球教练，高润翔一眼就看出来赵强这个挡拆的时机和角度判断得多么老辣，不仅刚好卡在对手的移动路线上，而且理顺了李睿的进攻突破路线……更关键点是，这个挡拆很稳！
　　简而言之，是一个质量超高的挡拆！
　　李睿借了这个挡拆，眼前一片开阔，趁机突破到篮下，跟防守人打了一个时间差打进一球。
　　2比2。
　　不过，尽管这一球赵强的作用体现明显，但是球场上的人大都兴奋紧张，并不能关注到这一点，比如，雷振宇此时只是觉得李睿运气好。
　　随后他后场拿到了球，准备推进，但还没有下球，一个遮天蔽日的身影就粘了上来。
　　“搞全场紧逼？”雷振宇皱起眉头，他最烦遇到这种愣头青。
　　一接球就紧逼防守，对攻防双方的体力都是巨大的消耗。
　　防守他的当然那是赵强，等雷振宇站好以后，他挑衅地说了一句：“你这下别想得分了。”
　　雷振宇先是一愣，随后怒极反笑，“就凭……”话音未落，赵强突然出手，一道精准的手刀将球切掉。
　　篮球砸在地上，弹飞出去，赵强迅速跟上，追上篮球只拍了一下，便一手卡住雷振宇，一手挑篮将球打进。
　　大意！大意！
　　雷振宇暗骂一声对方不讲武德，竟然趁自己分心的时候切球，眼神也锐利起来，看来自己必须要认真了。
　　而李睿这边则心情大好，以前他们很头疼雷振宇，因为高一大家的身高跟雷振宇一样的，没有他壮，还没有他快，所以雷振宇对上谁都是错位，他单打根本没有人能限制。
　　但是眼下，赵强一认真就限制住了雷振宇，看来这场比赛稳了。
　　接下来的几个攻防，赵强也不主动持球进攻，只是帮忙打打掩护，做做挡拆，在他眼里，这些高中生打得是在太乱了，不怎么会跑位，战术素养几乎没有，所以他也没有跑一些相对复杂的战术，只是上去打打挡拆，然后顺下，队友传球过来，他下到篮下有机会就上个篮，没机会就传出去。
　　反正就是玩。
　　而防守上，就不是这种心态了。
　　赵强觉得眼前这个叫……叫什么来着，雷震子的，还挺可爱，逗逗他好了，抱着这样的心态，防守用上了全力。
　　他的防守能力，哪怕放在青训队也是最顶尖的，这是他吃饭的家伙。
　　凭借着超长的臂展和强悍的对抗能力以及顶尖的横移速度，哪怕是面对真正的职业对手，也不至于被轻易突破，而用来防守高中生，那就是真正的降维打击。
　　虽然赵强的岁数，也就虚岁17，目前破格打U19，但距离专业也就是临门一脚的事情了。
　　而专业跟非专业的差距，实在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
　　真正的技术来源于丰富的体能储备，来源于自信，尤其是自信，专业的见过更快的，更强的，更高的，更壮的，他们不怕，所以他们更有自信。
　　易阳在场下默默看着，赵强的进步让他有些感慨，不得不说，接受了系统训练的赵强，综合实力已经远超自己了。
　　随后雷振宇就体验到了真正的难受。
　　切球！
　　运球失误！
　　传球失误！
　　在赵强的压迫防守下，雷振宇的连续三次持球，便如此结束了。
　　赵强就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围墙，根本不给雷振宇一点点施展的空间，连续三次以后，雷振宇脸色越发难看，也意识到眼前这个家伙绝对不是一个新手了！
　　他不仅会打篮球，而且绝对是一个高手！
　　但这反而激起了雷振宇的不服输的性格，也开始上强度防守赵强，然而赵强根本没打算独自进攻，只是传球打助攻，无球跑跑空位。
　　这个时候，又体现出专业和业余的一个差距。
　　体能！
　　对于赵强来说，此时只能算是强度大一点的热身吧，毕竟进攻的时候他也没怎么发力，而防守雷振宇……说实话，如果对方从后场开始控球，根本运不到中场，相比于他在训练场上经常练体能练到吐的经历，此时的强度显得微不足道。
　　但是对于雷振宇来说却另一种体验了。
　　自己进攻时，对方不断上身体找对抗，压迫极强。而防守时，对方各种无球跑位，他只能疲于追逐，几个回合下来就像是练了十几个折返跑一般。
　　妈的，前天运动会长跑的劲儿现在还没缓过来！
　　第一节快要结束的时候高一15分，高二11分，雷振宇除了开局得到的2分，一分未得，下场时气喘吁吁，汗水不住流下。
　　他望向那边的赵强，不由得沉默了……
　　赵强甚至汗都没怎么出。
　　草……
　　高一从哪里找来的这种变态？


第二百一十九章 登场！
　　汉宁市的阴天多过晴天，没过多久照射进来的阳光隐没了，如果从落地窗望出去，会看到一团团巨大的乌云已然堆满了天空，于此同时风也吹了起来，球馆外的几棵树部分枯黄的树叶被扯了下来，在地上打转，又飘起，最后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巴掌拍在了玻璃上。
　　外面的天色稍显黯淡，却丝毫不影响球馆内的火热。
　　雷振宇还想继续上，被副队长林松劝住了：“第二节你休息一下吧，你还没看出来吗，对面的那个赵强进攻不行，明显就是他们请来专门消耗你的。”
　　雷振宇微微一怔，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觉得有道理，点点头。
　　杨松继续说：“第二节我们不要跟他们磨，就用投篮跟他们打好了！”
　　不得不说，刚才赵强的防守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高二所有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一个大家都同意且觉得合理的方案确定出来了。
　　消耗他们的体力！
　　他们毕竟只有6个人，而且还有一个易阳，刚才赵强的防守明显用上了全力，别看他把雷振宇防得只得到两分，但他自己的体力消耗肯定也不小，继续打下去，自己这边可以无限休息轮换，他们的赵强只要坚持不下去了，就马上换雷振宇上，每人能限制的。
　　虽然这样显得有些胜之不武，但如果让高一的这帮小子赢了，才更让人郁闷。
　　休息时间只有短短的三分钟，计分板上的时间已经到了，随后高润翔再度吹哨，让双方球员就位。
　　李睿问赵强：“哥们儿，你还行吗？”
　　赵强爽朗一笑：“男人还能说不行？”
　　“哈哈……”李睿笑了笑，还是有些担心地说：“对面看上去要让雷振宇休息了，要不然的话，你也休息吧。”
　　赵强用很短的指甲抠了额头，然后给李睿看：“这是什么？”
　　李睿一脸懵逼，显然没明白对方的意思，下意识回答：“呃……脸上的油？”
　　“咳……我想说的是我额头上连汗都没有！”赵强没好气地说：“只是防守罢了，我都没怎么进攻，第二回合开始，我要进攻了，让你们看看真正的体能怪是什么样的吧！哈哈。”
　　“呃……好吧。”
　　不过赵强想了想，又说：“你们高一练篮球的都是校队的？”
　　“不是……”李睿摇摇头：“校队哪儿有那么好进的，高一只有我和熊震是。”说着指了指高一除了赵强以外唯一一个身高195以上高壮男生。
　　赵强一听，连忙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下一节比赛让我兄弟上吧！”
　　李睿微微一怔，其他几人也望向了易阳。
　　易阳倒是很淡定，随意说：“我都可以。”
　　李睿脸色有些犯难，因为此前按照他的想法，并没有打算让易阳在第二节上的意思。
　　易阳嘛，只是一个凑人数的，这一次带上他主要考虑到的是赵强说必须带上他。
　　但在李睿眼中，易阳还不如那两个练田径的哥们儿，他们上了场啥都不做，就死命的防守也能消耗对方，而易阳一个文化生，在这种比赛里跑两圈就累的不行了。
　　篮球和长跑可不同。
　　对面的高二，有四个校队！
　　这种强度，跟那种平时打的野球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但是此时赵强这么说了，李睿也不好说什么，便对易阳说：“待会儿你做好防守就行了，听我指挥跑位吧。”
　　易阳耸耸肩，不在意地说：“都可以。”
　　赵强轻轻皱眉，听这个李睿的意思，是不打算让易阳持球？不过这时候他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第二节开始，首先是高二发球。
　　易阳上了久违的球场，心情淡定。
　　篮球能成为一项商业价值在全球可以排前三的运动，主要原因就在于它的体系成熟和观赏性强。
　　每一个位置都有其需要的能力，有人说篮球是一项巨人的运动，一说到篮球天赋，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跑跳身高，这些一眼就能看到的东西，但外行人往往会忽略那些一眼很难看到的，隐形的天赋。
　　协调性和大局观。
　　易阳的身高天赋放在篮球运动中看，只能说是普通人的层次，有一点爆发力，能扣篮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但是这放在高水平的比赛中，也不足为奇。
　　但是他的协调性却是一流的，体现在篮球这项运动上就是，控球能力十分扎实。
　　只不过，以上那些天赋还不是易阳最厉害的天赋，他最大的天赋在于大局观。
　　大局观是一种听起来很玄幻，但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
　　简单地说，大局观好，就是随时都能发现自己的队友动态，他们的站位，移动位置，哪一个人前面有防守，哪一个人前面有空当，种种动态的局势，在球场上瞬息万变的环境中，依旧能的甚至能清晰地做出判断。
　　这种天赋，并不一定体现在球场上，很多领域，譬如警察、军事、甚至游戏，其中的佼佼者往往都有这种天赋，他们的脑子就是反应迅速，几乎在下意识的瞬间就对信息做出整合和判断。
　　前一世没有足够的认知，高一的时候就因为打架被劝退离开了学校，否则他未必不会去尝试接触一下体育生这条路，或许他的人生就又有不同了。
　　这一世，虽然没有将心思放在篮球这条路上，但是一直以来坚持锻炼身体，身体素质至少能够维持在一个普通体训生的水平，再加上跟着一起从前一世带过来的球感，他的这种天赋终于有一点点用武之地了。
　　易阳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判断出了自己应该盯防的对手是谁。
　　此时李睿突然意识到刚才没有分配易阳对位人，正想提醒，转过去一看却发现他已经盯上了对手，微微诧异，心里也稍显安定。
　　雷振宇下场了，这对于高一这边来说自然是一个利好。
　　赵强这一回直接盯上了篮球队的副队长林松。
　　林松是球队的小前锋，身高同样超过一米九，在这种一流高中校队里，平均身高都在190以上，有两个两米以上的中锋也不足为奇。
　　林松也很好奇能逼得雷振宇只得到两分的赵强到底有多厉害，于是在侧翼接到球的一瞬间，做了一个三威胁动作，快如闪电猛探一脚。
　　赵强出现了一瞬间的迟疑。
　　破绽！
　　林松瞬间右手下球，左脚猛登地板，第一步炸了出去。
　　他以突破为主要进攻手段，而突破时他的特点就是简洁高效，没有任何花里胡哨，能用一步绝对不用第二步，这样的风格也深受教练的喜爱。
　　以往，类似赵强此时出现的那种明显的破绽，他只需要两次运球，就能把人挤到身后去，这一次他认为也不例外。
　　但是下一刻，无往不利一步突破却吃了鳖。
　　赵强迅捷地横移贴了上来，分明刚才的迟疑该让他落后半个身位才对，但是现实却是，林松刚刚下球，赵强的长臂干扰就到了，他不得不稍微调整了一下出球的角度，但就是这么一个微小的调整，身体出现了一丝迟滞，而下一刻赵强的身体也贴了上来。
　　优秀的防守者，就是随时主动寻找对抗。
　　赵强当然足够优秀，他遇到过太多更快更强壮的对手，他不害怕，甚至享受防守他们的快感。
　　主动去对抗他们已经成了赵强的习惯，只要上对抗，他们就会产生失误，体力就会更多被消耗，如果是身体素质差一点的，心理素质差一点，便完全被击溃了。
　　高速移动中，林松的沉下肩头顶在了赵强的胸口，但是感觉自己仿佛撞在了一堵墙上，对方纹丝不动，自己的脚下动作却有些变形了，篮球差点失手，而此时赵强的手也没闲着，又一次骚扰，差点将球碰掉。
　　林松目光猛然一扫球场，看到一个空位，把球传了出去。
　　下一刻被易阳从半途切下。
　　“卧槽！”
　　雷振宇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到易阳出风头，实在比自己吃瘪还难受。
　　易阳抢断后，迅速持球往前冲，同时习惯性地往后扫了一眼，就是这一眼，回防的对手和跟自己进攻的队友在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印象。
　　林松心情郁闷，当然不愿让易阳捡漏，第一时间追了上去。
　　李睿见状，也赶紧下快攻，一面大声喊：“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前场，看着易阳准备上篮的一瞬间，林松弹射起飞，下一刻，却扑了个空。
　　易阳的节奏突然转变，由快三步变成了慢三步，晃开林松的飞身大帽，接着头也不回地将球往天上一抛。
　　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紧紧抓住篮球，在空中将球砸进篮筐。
　　正是紧随其后的赵强！
　　这种空中接力配合，往往只在美国高中生的集锦中出现，顿时让场边的观众兴奋地跳了起来。
　　“卧槽！牛逼！”
　　高润翔愣了愣，随后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这么炸裂的打法，让他都有些吓了一跳。
　　这两个外援，有点意思啊……
　　赵强是校外的……
　　高润翔多看了赵强两眼，以他的眼界，很清楚刚才这个赵强表现出的防守素养、战术素养、挡拆质量、体能，以及刚才下快攻体现出的终结基本功，如果是高中生的话，绝对是毫无疑问强校核心……但他更倾向于，这小子是哪个俱乐部的青训队员。
　　已经将赵强猜得七七八八。
　　至于易阳……
　　他还对易阳有印象的。
　　入学体测的时候，破了校运会记录的那个小子，虽然没有计入成绩，但是当时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这一次的运动会上，他再一次破了长跑记录。
　　可惜，两次记录一次是国家二级运动员的标准，一次是三级，如果以这个成绩参加体育高考，将来走不了高水平运动员，以他们这种文化生的傲气，肯定不愿意走单招路线吧。
　　不过他毕竟是带篮球的老师，所以尽管当时对易阳的印象不错，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但是这一回却有些不同了，他没想到，这小子还会打篮球。
　　以他的眼界，自然能够看出来刚才从抢断到镇定晃开对手，完成助攻体现出来的一些东西：扎实的基本功，冷静的处理球，以及不错的大局观。
　　不过，高润翔也不至于因此就觉得易阳实力有多厉害了。
　　毕竟才一个球嘛。
　　不过现在，他已经将易阳看做是跟高一篮球体育生一个层面的运动员了。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李睿此时心理踏实了许多，至少目前来看，易阳表现出来的实力，证明了他不是一个不会打球的愣头青。
　　比赛继续。
　　高润翔一面吹裁判，一面嘴角开始上扬。
　　因为接下来的几个回合，双方的比赛逐渐对抗升级。
　　“这么激烈么……”
　　似乎是为了回敬赵强的压迫式防守，高三这边也开始了疯狂的全场紧逼，双方球员都顾不得体力消耗了，不断在球场上对抗，冲刺，篮球随时都在被碰掉，随时都有人在追逐，一次次快攻与被快攻中，双方球员肌肉碰撞，汗水飞扬！
　　第二节结束，比分来到了33比31，高三已经追到了两分分差。
　　而作为主力控球手的李睿早已经气喘吁吁，汗如雨下，下场后，他喝水时甚至手都在发抖。
　　见状，两米的大中锋熊震说：“你休息一会儿吧。”
　　李睿却摇摇头，他是得分后卫的位置，高一除了他，其他人的控球能力都有限，在这种紧逼之下，将球运过半场都够呛。
　　赵强却是严肃地摇了摇头，说：“别摇头了，你们的体力太差了。”
　　“呃……只是我下去了没人控球了。”
　　“谁说的，我兄弟控球可不差！”赵强拍了拍易阳的肩膀。
　　李睿有些犹豫，“打全场比赛，打控卫不是光会运就行……”
　　赵强哈哈一笑，说：“你们这也没啥战术啊，我兄弟控球你放心好了。”
　　易阳不愿意抢了李睿的风头，但是此时赵强一直帮他说话，他再不表个态就显得太不来事了，便正色道：“放心吧，给我控球好了。”
　　赵强说：“给你们看看教科书一般的控卫是什么样的，我兄弟的水平，在CUBA阳光组以下混个首发控卫还是很轻松的。”
　　李睿当然不信，但此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而那边，休息了一节的雷振宇再度上场了，他目光灼灼地望向易阳，心里想着，找机会帽他两个……
　　就在这时，球馆门突然被打开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提了一塑料口袋的饮料进来，不是王桑柠是谁？
　　雷振宇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
　　只见，王桑柠走到高一替补席，拿出的第一瓶饮料，交给了易阳，两人还说笑几句。
　　雷振宇沉默了。


第二百二十章 不止篮球一条路
　　球馆里的灯光明晃晃的，与之对应的是外面的天色越发昏暗。
　　刚刚坐下的王桑柠听到风声从门缝里吹响，往后望了一眼，只见窗户上逐渐怕爬上了几点雨滴。
　　啊，下雨了。
　　比赛也再度开始了。
　　第三节轮到高一发球。
　　熊震站在线外，一手抓着篮球，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易阳，说：“待会儿把球运过去就传。”
　　易阳没有说话，只是淡定地笑了笑。
　　球发了出来。
　　随后高二一名平头后卫迎了上来，他的身高倒不是很夸张，只有一米八出头，甚至看上去比易阳还要矮一点。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校队成员，虽然大家都在训练，但是真正最终能进入大名单的高三就要占去几个，真正分到高二和高一的名额并不多，高二的这个控卫就不是校篮球队的。
　　但也是全场紧逼！
　　高润翔口中含着哨子，目光锐利地盯着即将进入周旋的二人。
　　易阳并没有花里胡哨的运球，当对方防守上来以后，他只是一个体前交叉运球，配合上脚步，就躲开了一波骚扰，随后对方黏上来进行第二波骚扰时，易阳沉肩迈步，卡了对方的身位，强行往前控球，这个角度和姿势，对方要跟上已经十分难受，更别提骚扰了，无奈只能快速撤开步子，放了他两步距离。
　　高润翔有些意外，这么老道的控运手法，并且还能合理利用身体，已经比球队里的首发控卫要好一些了。
　　不是基本功的差距，但是目前球队的控球后卫运球基本功虽然扎实，但是沉迷做一些没有意义的花式运球，他说了很多次那小子都不以为然。
　　李睿有些意外，易阳的操作的确很稳，这让他心里安定许多。
　　易阳顺利将球带到前场，并没有着急进攻，而是仔细地观察着球场上队友的跑位和对手的站位。
　　不过很遗憾的是，正如赵强所说，高一这几个队友也没啥战术啊，两个人沉到了底线，熊震站在肘区，但他的位置随时都可能有人过来包夹，也没什么单打的空间。
　　阵地战，要破解这种僵局必须要动起来，只是怎么动是一门学问，拿着球瞎几把冲肯定是不行的。
　　好在球队里还有一个跟自己很有默契的赵强。
　　几乎只是一个眼神，强子就明白了易阳的意思，迅速绕出来挡拆，易阳在赵强的挡拆即将成型的时候，开始往里走，打了一个时间差，刚好卡在对方防守人衔接不及时的刹那，进去了。
　　阵型一旦撕开，便有无限操作空间。
　　前提是你足够冷静！
　　如今论硬实力，对抗终结防守，种种种种，易阳肯定已经远比不上赵强了，但是他的篮球智商使得他依旧能够成为球场上赵强最信任的伙伴。
　　挡拆完成后，赵强一个反转身下顺，此时所有人的目光自然都放在易阳的身上，他轻易就空切到了篮下，几乎没有丝毫迟滞，人到球到，易阳在人缝中将球传出，助攻恰到好处，赵强接球反手上篮打进。
　　高润翔眼睛一亮，如果说刚才的控球只是说明易阳的一个会打球的人，那么刚才的这一首助攻就说明他是一个会赢球的人！
　　球场上，什么位置最重要？
　　对于不懂篮球的外行人而言，球场上最重要的角色自然就是那些运球华丽，能够突破投篮的得分手，甚至那些能在篮下予取予求的角色也会令人印象深刻。
　　但是在一个教练眼中，会得分的人实在太多了，一打一每一个人都很厉害，但是会打组织的人却是百里挑一。
　　在外行人眼中，组织后卫就是最矮的那个，将球运到前场，然后把球丢给最厉害那个前锋或者最高的中锋完事，甚至产生一种错觉，这样的工作我上我也行。
　　但实际上完全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再厉害，也不可能一打五。
　　而球场上的五个人，是五个活生生的个体啊！如何让这各自为政的五个人变成一个有杀伤力的整体，就是组织后卫的工作！
　　而外人看似简单的传球交给某个队友，其实大有学问，叫战术，跑位，有没有出机会，球场上的所有动态必须了然于心，然后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球到人到！种种因素相加，要打好一个球类运动的组织者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对于高中生来说，几乎是看不到这样成熟的组织后卫的，所以高中生的比赛给人的观感就是紧逼、压迫、快攻的集合。
　　而拥有完整打出战术能力的球队，则往往是高中联赛全国总决赛的常客，譬如清华附中，譬如宁江大学。
　　去年他们的高中联赛之路止步于联赛第三阶段，根本原因就是球队里少一个优秀的组织者，此时注意到易阳后，他动了些心思。
　　这一球自然让雷振宇更加不爽了，不过此时他必须跟赵强纠缠，便拍了拍平头后卫，说：“防好他！”
　　比赛继续，易阳一开始还有些拘谨，毕竟算起来也有一段时间没怎么摸篮球了，逐渐手感越来越好，也就打得越来越顺，连续助攻队友两三次完成得分后，也打出了自信，心态越来越放松，嘴角甚至轻轻上扬。
　　怎么说呢，高中生还是比较稚嫩急躁的，这既是自己的弱点，但也是对方的破绽，而赵强因为接受了专业队的训练，有自信，有战术素养，当然也能很沉稳，只要沉稳下来，比赛就赢了一半。
　　易阳并不着急进攻，每一个回合都首先做传球的准备，所以当第三节时间过去大半了，他甚至还没有进行一次出手。
　　第三节接下来的时间，易阳继续延续这种打法，也逐渐开始放开嗓子指挥其他人跑位了。
　　一个控球后卫一定要有足够强大的自信，同时还必须是一个大嗓门才行，此时在军训时以及声乐学到的发声技巧就派上用场了，气息支撑，声音浑厚，而他的表现已经赢得了大家的认可，他镇定地指挥，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慑。
　　跑位也变得严谨起来。
　　易阳的打法很简单，不是没有战术吗，就叫一个挡拆，这个总会吧，有时候是赵强，有时候是熊震，赵强不必说，雷震也有基础的挡拆后下顺的意识，而易阳的突破鬼魅，很有威胁，总能给他们创造出空间，又即使将球送出。
　　如果赵强或者熊震的下顺受阻，易阳就及时地将球传给另外两个站在两侧底线的队友。
　　虽然简单，但每一次的套路都能衍生出新的变化，以不变应万变，屡屡建功。
　　高润翔越看越觉得有趣，这是小子还是一个文化生？通过一整节的观察，他已经很确定，易阳就是那种球队里缺少的有天赋打控球后卫的人。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易阳并没有展示自己的三分球能力，他只是抱着玩玩的态度来打这场比赛的，而且一开始虽然表面淡定，但其实还是有几分紧张的，毕竟对方是校队嘛……不过打到现在，他只剩下一个想法：校队原来也不过如此。
　　有一种我上我也能行的感觉。
　　第三节结束后的休息时间，李睿又要上场了，他看了一眼易阳，而易阳也做好了被换下去的准备。
　　但随后李睿了又望向另一个扑街，说：“你下去休息，易阳不累的话继续打控卫吧！”
　　扑街：“？”
　　最后一节，易阳继续延续刚才的打法，稳扎稳打，进攻时依靠赵强和李睿，防守时有赵强锁死对面的雷振宇，打得很顺利，临近比赛结束时，已经57比49领先。
　　李睿早已经迫不及待地露出了笑容，而另一边的雷振宇则越打越郁闷，失误频出。
　　他当然能看出来易阳的篮球智商！
　　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这小子怎么什么都这么厉害！
　　雷振宇心里不服气，看了一眼场边的王桑柠，心头一股火气涌上来，在最后的几十秒时间，突然抓住一个机会空当，突破进去，准备一个扣篮晚回一点颜面。
　　垫步，起跳！
　　篮筐近在咫尺，就在即将得手时，一个巴掌忽然呼了过来，从后面结结实实地拍在了球上，将篮球直接摁在篮板上。
　　当然是赵强干的！
　　雷振宇落地后，脑袋嗡嗡作响，下意识回头，只见赵强将球抓起，往后丢了一记长传。
　　接球的是易阳。
　　此时高二已经没有多少斗志了，几个后卫甚至追到一半就停下了脚步，准备目送。
　　易阳见状，也不客气，一个三步收球后，高高跃起，将球狠狠砸进篮筐。
　　“呼！”
　　雷振宇双眼瞪得浑圆，这……这……这小子还能扣篮？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
　　等等，等等，易阳……易阳……
　　突然想到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个名字熟悉了。
　　这小子……扣碎过篮板？！
　　雷振宇往场边一看，只见王桑柠兴奋地鼓着掌。
　　……
　　比赛结束了。
　　高一这边欢快地聊着天，易阳正在换衣服，突然一个高二的叫他：“易阳，高老师想找你谈谈。”
　　“高老师？”易阳往那边望去，只见高润翔双手抱在胸前，正远远地望着他。
　　……
　　“你知道师大附中为什么想要建设成为一个像汉宁一中一样的篮球特长高中吗？”
　　易阳当然不知道，所以他没有说话。
　　高润翔随后又笑着问了另一个不怎么相干的问题：“你知道高校招生高水平运动员政策吗？”
　　这个易阳当然是知道的。
　　实际上，在某一段时间里，他并不是没有思考过走体育生这条路的。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文化成绩并没有那么顶尖，所以的确会思考，是不是有其他途径能进入一所顶尖的大学。
　　而他的确有思考其他路径的本钱。
　　除了文化，对他来说比较靠谱的路有三条，分别是艺体生，竞赛生，以及体育生。
　　先说艺体生，他倒不是没有希望，但这个选项被他排除了，因为走这条路意味着他将来大概只能读艺体类的专业，而音乐作为爱好是很不错的，将它视作终生职业，却让他有些为难了，如果没有别的选项倒也不失为一条路，但如今的他，还是决定音乐就作为爱好好了。
　　竞赛这条路目前前路不明。
　　目前只有化学竞赛听得还不错，其他几科已经在放弃的边缘徘徊了，不过这种东西还是要带一点运气在里面的，不到后面看不到结果，现在还不能确定将来是否能走这条路，就先熬着吧。
　　接下来就是体育生这条路了。
　　但是对他来说，走体育生方向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项。
　　他目前能够上体育生这条路的只有长跑项目，短跑没有练过，但是估计最多也就在二三级运动员左右的水平。
　　这样的成绩，只能走单招。
　　这里不得不提体育生的两个选择，一是体育类高考，二是走高水平运动员。
　　其中最大的区别就是，单招只能走体育类的专业，体育类的大学，而高水平运动员，可以进综合性高校，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
　　易阳并不打算将体育作为自己终生的事业，所以毫无疑问，他如果走体育这条路，就只会选择高水平运动员这条路。
　　但是问题就来了，走高水平运动员的门槛比单招要高很多，国家一级运动员起步。
　　国家二级大概是依靠努力就能达到的成绩，但是一级以上，不拼点天赋是不可能的，很多人就是缺那么一点点天赋，几秒钟的差距像是一条万丈深渊一般将他们与梦想隔开。
　　或许自己是有一点天赋的，高中练一练长跑或者短跑，突破到国家一级运动员的标准也是有一点可能的，但是为了这一点点可能，牺牲大量时间用在训练上，几乎等于放弃文化这条路，显然得不偿失。
　　所以，易阳也就放弃体育生这条路了。
　　易阳点点头，说：“嗯，知道。”
　　高润翔也不废话了，直接说：“你知道高水平运动员政策，那我就不用跟你解释了，直接这么说吧，你知道篮球项目高水平运动员的标准是什么样的吗？”
　　易阳微微一怔。
　　高润翔看到易阳的表情，便明白他应该还不太清楚，笑了笑，伸出几根手指，说：“距离我们最近的，就是全国高中联赛。”
　　顿了顿，他继续说：“篮球项目的高水平运动员，不看跑得多块，跳的多高这些硬指标，就看一样，成绩。”
　　“因为每年高中生联赛的关键阶段在三月份举行，跟我们学校高三体考的时间重叠了，而你也知道的，高水平运动员的文化成绩要求上二本线，所以对不少实力强但文化差的同学来说比赛的性价比太低，就只能放弃比赛，去参加体考，所以我们会更倾向找高一高二的苗子参加比赛，保证阵容完整度。”
　　高润翔拍了拍易阳的肩膀，说：“你觉得你不错，怎么样，有没有胆量，每天额外花一两个小时训练，赌一赌，上高水平？这对你来说应该比学科竞赛进名校的可能性大吧？以你们的文化成绩，二本线应该随便上吧？将来你文化成绩出来，上个清北复交也不是不可能啊，考虑一下吧！”
　　易阳沉默不语，高润翔知道他需要考虑，笑了笑，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走一边说：“下周五我们确定最终的球队大名单，你想好了就在周四前到体育教研室找我吧。”
　　易阳望着高润翔离去的背影一言不发。


第二百二十一章 地权始末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当然不至于像是夏天那般下成暴雨，雨在近处宛若细碎的柳叶，远处就弥漫成了朦朦胧胧的烟雾，将学校以外的景物笼罩住了。
　　王桑柠带了伞，易阳倒也不客气，跟她在一把伞下面，赵强当然不好意思钻进来，将外套笼在头上，三人一同离开。
　　好在雨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三人在雨中走了一会儿，才一点一点被雨水浸润。
　　赵强好奇地问易阳：“刚才那个老师叫你干什么？”
　　易阳摇摇头，“没什么，就是邀请我进篮球队。”
　　赵强问：“那你怎么回应他的？”
　　“还没回应，这种事情还需要考虑一下嘛。”
　　“那你怎么想的？”
　　易阳苦笑一声：“说实话，我现在脑子一团乱麻，对我来说篮球只是个爱好，可真要打比赛，就不同了。”
　　“那拒绝？”
　　“但是怎么说呢，打比赛确实又有一些吸引人。这么说吧，打高中联赛，拿到分区第四名开始，就有国家一级运动员的名额了，分区第四第三，是一个名额。”
　　“如果能进全国八强，名额更多，冠亚军甚至有6个名额，差不多球队一半人都能上一级。”
　　“师大附中去年是全国八强，如果今年能更进一步，我跟着混一个国家一级运动员也不是没有可能。”
　　赵强不懂这个，他想了想又问：“国家一级有什么用？”
　　王桑柠开口了，她就是以这个为目标的，所以很懂。说：“这么说吧，国家一级运动员，基本上就跟高考600分以上可以等量齐观了。”
　　赵强一愣：“这么离谱？”
　　王桑柠点点头：“很多人觉得体育生就要矮人一头，但如果你能到国家一级运动员，那么高考分数600以下的文化生，还真没资格看不起人家……因为能走高水平运动员的话，人家能上的大学基本上已经是国内最顶级的大学了。”
　　“国内有资格招收高水平运动员的学校也就一百多所，换句话说，只要能进高水平运动员的门槛，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全国前一百的大学，文化再厉害一点，上清北复交也很容易。”
　　“而且，通过高水平运动员进的大学，和体育单招可不同，大多数学校是可以自己挑专业的，只要能顺利毕业，毕业以后也跟普通文化考试取得的毕业证书没有任何区别。”
　　赵强有些兴奋地说：“那干嘛不选？”
　　易阳摇了摇头：“哪儿有那么容易，虽然师大附中是省内前二的球队，但哪怕是进了全国八强，也不一定能拿到国家一级，毕竟名额有限嘛……球队里高手很多。”
　　“而且分出一部分时间来训练，肯定会影响学习。”
　　见易阳这么说，王桑柠和赵强自然也不好再给什么建议了。
　　……
　　这是侯林第二次到清河县了。
　　上一回来清河县，还是给易阳过三岁生日的时候，一晃已经过去十几年了。
　　侯林站在汽车站，望着这一方土地，不由得感慨万千。
　　这里就是大哥易洪耀的家乡，的确是没有想到，这样的小地方，也能养出大哥那样的人杰。
　　他给自己点燃一支烟，是一包非常便宜的红塔山，这种烟的劲很大，反而那种几十块的名贵香烟他不喜欢抽。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或许在他的带领下，他们的企业已经做到另一个更高的层次了吧？
　　不过现在想这个只能是苦笑了。
　　随后侯林取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纸，上面有一个地址，他默默念了一下……
　　“燕子乡么……”
　　叫了一辆车，侯林往那个方向去了。
　　……
　　今天是周末，易川蹲在家门口看蚂蚁打架，一个影子从前面延伸出来，他抬起头，看到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剪了一个平头，体形匀称，鼻梁很高，穿着一件灰色的羊毛衫，很普通，是那种丢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样子。
　　易川问：“你找谁？”
　　中年男人问：“这里是易三家吗？”
　　易川站了起来，说：“易三是我爸爸，你是谁？”
　　中年男人随手从兜里取了一块巧克力交给易川，说：“我是易洪耀的朋友，找你爸爸有事。”
　　易川愣了愣，因为易洪耀这个名字实属有些陌生，他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一面接过巧克力剥起包装，一面说：“易洪耀是谁啊？”
　　“呃，是你爸爸的哥哥。”
　　“哦……我大伯！你等一下，我去喊爸爸。”
　　易川自顾自地讲巧克力拨出来放进嘴里，随手将纸屑丢在地上，跑进屋子了。
　　中年男人失笑摇摇头，随后又四处打量起来。
　　过了一会儿，易三一面擦拭手上的水渍，一面从屋子里出来了，易川跟在旁边，指了指中年男人，说：“就是那个叔叔。”
　　易三走到中年男人面前，露出疑惑的表情，他想不起自己见过眼前这个人了，上下打量一番，才说：“我是易三，找我有什么事？”
　　男人正色道：“易三啊，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侯林啊，差不多十几年前，我跟大哥来过清河县一次，是给易阳庆祝生日的，我们还在一起喝过酒的。”
　　“侯林？”
　　易三的眼神迷茫，似乎是在认真搜寻记忆，突然想到在很多年前，易阳生日的时候，大哥的确是带了几个外地人到清河县来……只是那几个人叫什么名字，确实是想不起了。
　　“侯林……”易三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确实想不起了，不过既然是大哥的朋友，那就是客人了，先进去坐吧！”
　　易三邀请着侯林进堂屋，易川见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继续蹲在地上看蚂蚁了。
　　侯林在火炉旁边坐下，易三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家里没准备什么茶叶，给您倒杯水吧。孩子他妈去外面忙了，待会儿她回来让炒两个菜。”
　　侯林摇摇头说：“没必要麻烦了，我过来就办一件事，办了就走。”
　　“哦，什么事，你说。”
　　侯林正色道：“是跟大哥的儿子有关的事，我想要一个他的联系方式。”
　　“大哥的儿子？”易三微微一怔。
　　侯林连忙补充道：“大哥易洪耀。”
　　“易阳？”易三轻轻皱了皱眉，顿了顿，先是起身去取了杯子过来，倒了一杯开水，放在侯林面前，然后才慢条斯理地问：“嗯……我能不能问问，找易阳有什么事？”
　　易三看了一眼侯林，连忙补充道：“哦，你别介意，毕竟我现在算是阳阳的监护人了……”
　　侯林没有动那杯水，点点头说：“这个当然，找易阳，主要是跟大哥给他的遗产有关。”
　　易三沉默了一下，有些犹豫地问：“你是说大哥在城里的那两块地吗？”
　　侯林也不避讳，点点头：“对，你也知道这件事？”
　　易三点点头：“不是很清楚，大哥只是提起过，说城里有两块地，但是好像要等阳阳成年的时候能正式接手。”
　　侯林说：“大概是这么一件事，但是其中的比较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需要找到易阳跟他当面说。”
　　易三沉默了下来，低头看着火炉，片刻后才抬起头，认真地问：“为什么不能说清楚？”
　　侯林微微一怔，他敏锐地感受到了易三情绪里的警惕，顿时意识到对方会错了意，笑了笑，说：“你放心好了，易洪耀是我的大哥，易阳是他的儿子，那也就是我的侄子！我是绝对不可能坑他的。”
　　“那两块地是他的，必须是他的，我去找他，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帮他顺利地拿到那两块地！不过眼下，要拿到那两块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有一些事情我必须要跟他当面说的。”
　　顿了顿，侯林端起那杯水，浅浅地喝了一口，放在杯子，才开始缓缓讲述起关于那两块地的来龙去脉。
　　这件事说来话长，侯林知道易三文化水平不高，所以就尽量用浅白的叙述方式，但饶是如此，涉及到一些金融、商业上的东西还是让易三听得云里雾里，不过侯林极有耐心，在他的缓慢叙述下，易三也逐渐听明白了那凉快地的始末故事。
　　简单地说，当年在易洪耀的带领下，他们的洪耀建筑公司完成了一单大生意，算是赚到了他们公司的第一桶金，拿着那笔钱，易洪耀在清河县买了现在易阳和奶奶住的那套房子和一个门面，以及城里的那两块地！
　　两块地并不算特别大，加起来不过3亩，但是基本上将那一次分红赚的钱都花光了。
　　侯林说：“当初我们公司的初始股东其实有三个人，除了洪耀哥，我以外，还有一个叫陆鼎盛的。”
　　说到陆鼎盛三个字的时候，侯林明的情绪明显有了一丝波动。
　　“说起来我和洪耀哥都是农村出身，都没什么文化，而陆鼎盛是大学生，你也知道的，那个时候的大学生有多厉害。”
　　“一开始我和陆鼎盛都是跟着洪耀哥干，因为洪耀大哥虽然没有什么文化，但是有胆识，有魄力，反正就是很有人格魅力的。”
　　“但我知道，陆鼎盛其实一直都不怎么看得起我，也早就有想要分家的心。”
　　“我们做成的那单大生意，赚了不少钱后，陆鼎盛提出了分家，当时公司正在发展的关键时期，他的分家毫无疑问对公司来说是沉重的一击，我不同意，但是大哥人太厚道了，他同意了分家，按照股份给陆鼎盛全部折了现，当时公司有不少固定资产，所以也因此公司背上了不少债务。”
　　“但是我当时知道，对于大哥来说这些都不重要，虽然伤了一些元气，但是我还是跟着大哥干，后来没过多久，大哥又找到了一个好项目，但是需要一笔启动资金，我们抵押了很多资产贷款，还是缺一部分……”
　　“那时候，大哥买的那两块地因为周围的发展，涨了不少价起来，大哥想了一点办法，把他的那两块转移到公司名下，抵押出去贷了不少款，成功填补了资金的空缺。”
　　易三其实到这里已经有些听不太懂了。
　　“原本我们都很有信心，虽然前期投入很大，但是一旦这笔生意做成，我们的身家再翻两番都有可能！那段时间我们疲于各种应酬，几乎没什么休息，大哥说，等干成那笔生意，他就把易阳和嫂子接到城里来。”
　　侯林苦笑一声，“但是出了一些意外……那个项目因为政策的改变被叫停，我们前期的投入都打了水漂。”
　　“那件事对我们的打击太大了，我记得大哥的头发一晚上都白了不少……”
　　顿了顿，侯林叹了口气，说：“洪耀哥为了度过危机，到处奔波，也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出了意外。”
　　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侯林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水，才继续说：“洪耀哥去世后，留下了很多没有处理完的事，一直是我在帮忙打理的，期间嫂子来过一趟……”他顿了顿，没有往下说了。
　　“其中就有那两块地的事情。”
　　侯林认真地说：“其实那两块地的问题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钱的问题。”
　　“当年可以选择破产清算，但是那样的话那两块地就跟大哥没什么关系了，我觉得不行，我想着必须要给大哥的孩子留下点什么，必须把那两块地保住！”
　　“但是我们公司当时已经没有办法运转下去了，只能选择清算……”
　　侯林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去找了陆鼎盛。”
　　“凭着曾经的交情，他同意帮我这个忙，我跟他签了一个协议，他以高于市场价的金额将那两块地给买下来，以此来避免被清算，这个算是我借的他的钱。”
　　“然后我每年给他利息和本金，直到易阳成年，他重新把那两块地的产权还给易阳。”
　　侯林叹了口气：“只是，这些年地价涨得太快了，现在的地价和当年陆鼎盛收购的价格已经不能同日而语，虽然有协议，但是我能感觉到他想反悔。”
　　侯林苦笑一声，“这个还不是最重要的，当初欠他的钱，还没还上。”
　　“但无论怎么说，当初协议约定好了，易阳一成年，那两块地就还给他，协议上欠陆鼎盛的钱，我们总能想办法给还上。我估摸着易阳也该要十七八岁了，所以过来找他说这件事。”
　　易三总算是听明白了，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所以……那两块地其实已经不能算是易阳的了对吗？”
　　侯林也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是他的，必须是他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大哥和我侄儿？”
　　侯林笑了笑，认真地说：“洪耀哥当年做事一直信奉一个东西，那东西叫道义，这是我跟他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


第二百二十二章 拉黑
　　今天是周末，但对于易阳来说并不是可以完全放松的一天。
　　刚刚结束了校运动会，但是这并没有打乱辩论队的节奏，在既定的时间，第二场辩论比赛如期举行。
　　前面一点的时间，哪怕是在运动会期间，也抽空进行了两次讨论，氛围热烈，在邢颖丹的主导下，也是快速确定了论点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经过了上一次的比赛，大家各有成长，讨论起来轻车熟路……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是确实没有更多时间做这个事情了，毕竟有运动会嘛，所以比起第一次比赛，讨论的时间少了很多。
　　还是挺公平的，毕竟所有对于的时间都少。
　　刚刚结束的比赛，易阳他们6队依旧取得了胜利，而这次的最佳辩手依旧是他。
　　当然，不是说他就是队里表现得最好的那个，而是因为新人杯，最佳辩手只能是新人，这不仅是辩论比赛，也是在筛选明年全国高中名校辩论邀请赛的选手，邢颖丹已经在去年证明了自己，而高三的学生忙于学业，已经无力再将时间花费在这上面，所以选人的时候基本上会在高二和高一里考虑。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大抵是摸清了邢颖丹的性格。
　　易阳对邢颖丹的评价就是生人勿近。
　　这个女生有着自己的一份骄傲，甚至说得严重一些，称之为目中无人也是可以的。
　　她很少给某个人绝对的正面评价……不是说别人坏话，而是她在评价某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带着辩证的思维去看，什么叫辩证？就是有好有坏嘛。
　　放在社交中，这种评价自然需要有所保留，但是她毫不在意，她评价周玄毅逻辑清晰，但偶尔会诡辩，评价马薇薇自信，但有时候观点太偏激，评价……甚至评价自己，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矛盾的人。
　　总之，你跟她聊天会有一种印象，就是这个女生似乎看不上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她常常说的一句话就是：“那个谁谁谁……一开始接触的时候，还是感觉不错的，但是久了发现，他还是有很多缺点，比如……”
　　易阳想不出来她会怎样评价自己，但想着，肯定也是类似的话吧“易阳嘛，人挺帅的，但是……”
　　她的话语间，总是有一种跳出来看自己，看所有人的既视感。
　　这样的女生，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易阳想不出来，什么样的男生能被她看得上。
　　不过作为辩论赛的队友，她其实挺好的，因为她有极致的胜负欲，而且哪怕是已经被别人把话都说死了，她还能从某个角度起死回生一般地进行反驳……总之，她有一种独特的气场，你永远不可能说服她。
　　但她也没什么朋友，她说她不在乎这些，她有辩论就足够了。
　　真是一个热爱辩论到死的女人。
　　辩论结束后，易阳准备好好放松一下，无论是运动会还是篮球比赛，都是极为耗费身体力气的事情，明天是周天，可以拿来睡一整天。
　　甚至此时刚刚过中午，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睡一觉了。
　　……
　　侯林回到汉宁市的时候，心头还有些感慨不已。
　　易阳这孩子……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师大附中！
　　在汉宁市待了这么长时间，他当然清楚这所学校意味着什么。
　　当年洪耀哥和自己，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文化，如果有学历的话，或许在做很多事情的时候，就不会那么艰难了。
　　只是没想到，易阳竟然完成了自己和洪耀哥的夙愿。
　　侯林走进街边一个小超市里，随便买了一瓶汽水和一包红塔山，临走时摸摸口袋，发现没有打火机，又返回去挑了一个红色的打火机。
　　他站在小卖部门口，轻轻抠开汽水，喝了一口，脑子里则开始思考怎么跟易阳说这件事。
　　其实他跟易阳的二叔易三有一部分话是隐瞒了。
　　大部分都是真的，但是有件事他不敢说。
　　这件事远没有易三想象中那么简单。
　　要收回那两块地，需要500万元！
　　如果在易阳十八岁的时候还筹不到那么多钱，就只能将那两块地给卖掉，用卖地的钱来还给陆鼎盛。
　　如果只是这样都还不是最难接受的结果，因为如果真按照市场价来卖那两块地，按照附近土地的价值，卖个七八百万应该问题不大……但问题就在于，那两块地如今只在陆鼎盛手里有价值，其他人绝对不可能出价那么多钱！
　　因为陆鼎盛将附近的几个厂房都给收购下来了，那一片土地只能一起开发才有价值，如果单独买下来那两块地，对于其他人来说等同于鸡肋。
　　但是对于陆鼎盛来说，那两块地又不得不要……
　　人在利益面前，绝对不会念着什么情谊。
　　陆鼎盛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如果有人要买那两块地，那个人必然也只能是陆鼎盛。
　　这样一来，几乎就成了陆鼎盛想怎么喊价就怎么喊价，他如果念着情谊，给个五百万，欠款相抵，你也没有办法拒绝……因为没有其他人出价的。
　　甚至陆鼎盛无赖一点，就等着易阳成年的还款时限，然后等着这边违约……一点办法都没有。
　　而这也是前一世陆鼎盛轻易从易阳手里拿走那块地的根本原因……那一世侯林去世了，易阳根本不可能拿的出来五百万，最后被陆鼎盛吓唬一番，乖乖签了转让合同。
　　破解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从其他地方筹到五百万元，光明正大地拿回那块地。
　　只要地权拿回来了，主动权就在易阳这边了，到时候那两块地反而会成为陆鼎盛的七寸，能让陆鼎盛恶心死，他想要开发那片区域，必须高价买易阳的地，想怎么溢价就看易阳的态度了。
　　但此时对于侯林来说，别说是500万元，他连50万都拿不出！
　　如今的他，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一个建筑公司，说得好听一点叫建筑公司，说得难听一点，他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包工头，没有大哥的掌舵，这么些年干什么事情都干不出个成绩，混了这么长时间，也就堪堪让公司运转下来，不拖欠农民工工资的程度罢了……
　　一口气拿出来30万都难啊！
　　但是哪怕如此，他还是想要尽全力帮易阳拿回那块地。
　　当年易阳的父亲，他的大哥易洪耀本来不必那么拼。
　　公司是大家的，有难也该是大家一起顶上去，但是他没让自己吃一点亏，公司缺钱了，大哥可以说是将自己的所有身家拿出来了，都没有让他侯林出血……
　　风险，大哥全担了，赚钱，他却总会给手下的兄弟多分一些。
　　而更前面的时间，原本一穷二白还没文化的自己，没有遇到洪耀大哥的话，现在更不可能在汉宁市安了家，娶了老婆，买了房子……
　　此时，侯林将汽水喝光了，用力一捏将拉罐捏扁，心里默默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拼一下。
　　只是在此之前，恐怕陆鼎盛也会找上易阳，所以必须跟易阳说一下，无论对方开出什么样的条件，都不能签合约！
　　……
　　“你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
　　迷迷糊糊中醒来，有一条未读信息，易阳瞧了瞧，清醒了三分。
　　是谁？
　　这条信息还是上回收到的那个陌生号码发过来的。
　　易阳想了想，快速在键盘上摁出来两个字符：“谁？”
　　此时他看了看这台奶奶在初二时给自己买的手机，不得不说这手机是真的耐用，到现在也没有什么毛病。
　　不由得想到一个好笑的东西，前一世经常有人问，中国造不出来高精度光刻机，在武器上是不是会落后很多？
　　越简单的系统和结构就越稳定，也越耐用，复杂功能多的产品，故障率也越高，对于军工产品来说，并不需要7纳米的芯片，给导弹导航，战斗机上天，64纳米都嫌性能过盛了。
　　如果只是用来打电话发短信，这种手机质量稳定，电量耐用，用着靠谱。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手机按键已经被磨得掉了漆，甚至看不清上面的字。
　　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对方回了一条信息过来。
　　“有很多人喜欢你吗？”
　　易阳愣了愣，试着回了一条：“九妹？”
　　对方回了一句……
　　“哼！”
　　九妹是马思雨。
　　一时间，易阳心头浮现了复杂的情绪。
　　高中以后，大家都去了不同的地方，认识不同的人，过不同的生活，年龄增长，新的环境，各自在不同的道路上逐渐渺远，只是偶尔回忆起那一天结拜的场景，还是会觉得温馨。
　　易阳有更成熟的心智和阅历，他知道情感的基础是相处，失去了这个基础以后，逐渐地，年少时的胡闹疯狂，都成了记忆中的乌托邦。
　　这是常态。
　　尤其是跟几个女孩儿，一开始还能问问近况，聊她们遇到的烦恼，时间长了，她们逐渐忙于学习，这样的契机就逐渐少了。
　　易阳想了想，回复了一条：“还没有。”
　　那头几乎是秒回：“没有女朋友？”
　　“嗯。”
　　“那喜欢的人呢？”
　　“没。”
　　“哦哦。”
　　“不打算谈恋爱。”
　　“哦。”
　　“你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可以吧……班上第一。”
　　“班上第一？已经这么厉害了？”
　　“还……好吧。”
　　易阳有些疑惑，这实在不像是马思雨的说话风格，皱着眉又发了条短信：“你到底是谁？”
　　这一回，对方沉默了一会儿，才回了一条短信：“我不是九妹吗……”
　　易阳不由得乐了，他几乎可以确定电话那头的绝对不是马思雨，也是，一开始人家没说过自己是马思雨，只是一声“哼”让自己会错了意。
　　易阳打了一行字：“圆圆，你什么时候换的号？”随便胡诌了一个名字。
　　“呃……最近。”
　　易阳冷笑一声，便不再回复这个冒牌马思雨的短信了，顺手给拉入黑名单里。
　　显然是对方发现自己误会以后，将错就错，冒充了一波，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识破了吧？一时间易阳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得意。
　　另一边。
　　正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得意，但邓文潇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因为实在羞于启齿自己的真名，犹豫了片刻，接连发送了几条短信过去，但都像是石沉大海，一时间怅然若失，将手机丢到一旁床上，撑着下巴发起呆来。
　　……
　　接下来的时间，依旧是将重心回到了学习这一条主线上来，依旧是做着前面做的事情，构建自己的知识体系。
　　此时被那个不知名的短信给打乱了节奏，睡觉自然是睡不下去了，他想了想，翻开了化学笔记本。
　　化学是目前唯一能听得懂的竞赛，主要就是因为它理解起来没有那么费劲，数学老师教的构建知识体系的方式，在化学上同样适用，一点点搭建起化学的知识体系甚至比数学还要容易不少。
　　学了这么长时间的竞赛，对这门学科的理解自然越来越深。
　　相比数学，化学在易阳的理解中之所以更简单，是因为数学的逻辑是没有主线的，每一个概念定理，延伸出许多枝干，你在遇到一个新的定理概念的时候，它们之间可能相互交叉，但并不能帮助你理解新的知识，比如说你吃透了集合的所有定理概念，但是学立体几何该懵逼还是得懵逼。
　　而化学的逻辑推理，纵观整个高中化学，都有一条主线，大半部分是“结构决定性质，性质决定行为。”小半部分是“有效碰撞”。
　　顺着这条主线推理归纳，其实化学也没有那么考验逻辑思维能力，反而是总结归纳出其中的一些规律更重要。
　　元素化学部分，就十分体现“结构决定性质，性质决定行为”的逻辑。
　　而利用这个主线逻辑，必须进行一些必要的死记硬背。
　　死记硬背的是“结构”，就是原子中电子的排列方式，具体到电子一次填充各能层、能级、轨道、自旋中最多能填充的电子个数，以及个别层级能量高低的顺序。
　　只要将这些东西记住了，就等于掌握了化学的推导基础，一些相关的化学性质，得失电子能力啊、原子半径与离子半径的大小比较啊、简单的化学键或者化合物的稳定性情况等等，都能顺理成章地推导了。
　　而记忆虽说是有技巧的，但无论什么技巧，真正记忆的时候还是不免枯燥，不过对于易阳来说倒也算不上多么痛苦。
　　此时刚刚沉浸到学习的状态中去，一声铃声再度将他拉扯出来了，他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皱了皱眉，还是接了起来。
　　“喂？”
　　“你好，请问是易阳吗？”
　　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我是，你是？”
　　“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你父亲的朋友，你可以叫我侯叔叔……”
　　易阳表情微动。
　　侯林？


第二百二十三章 那我不要了
　　今天是星期天，对于白领们来说是舒服的一天。
　　这是个996福报还没有成为潮流的时代，至少对于一部分企业是如此的……很多白领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悠闲地在街上游荡，不少打扮时髦的女郎走进大街旁边的服装店逛逛走走，马路上的汽车也多了起来，一些地方正在施工，似乎是在加宽街道——高层已经有人意识到接下来的几年时间，无论是人还是车子都会变得多起来，于是将扩建道路的事业干在了前面，但在这个阶段，堵车成了常态……要忍忍。
　　街道旁边的一家茶楼，几桌客人们正在悠闲地玩牌，旁边的卡座上有几组三三两两过来休息的客人，唯独一个角落里，只有一个中年人，点了一杯红茶，静静沉思，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这个中年人正是侯林。
　　此时，侯林正在用手指拨动桌子上的烟盒，他用右手食指将烟盒轻轻压住，其他手指则轻轻拨动烟盒的四角，于是烟盒便在桌子上转了起来。
　　看上去着实有些无聊，片刻后他似乎是回过神了，停下手中的事情，抽出一根香烟，给自己点燃了。
　　依旧是那种廉价的红塔山香烟。
　　抽了一口，他缓缓吐出一口雾气，随后熟练地抖了抖烟灰，他的指甲大概是因为经常抽烟的缘故，有些泛黄。
　　该怎么跟开口呢？
　　算起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易阳那孩子了。
　　上一次见他是易洪耀葬礼的时候，实在太小了，侯林不敢确定自己还能认出易阳。
　　他回忆起跟易阳的二叔，也就是易三聊的那些事。
　　易三在和侯林描述易阳的时候，自然是都捡好的说。
　　侯林自然也能从易三的口中听出来他溢于言表的骄傲。
　　在易三的口中，易阳是一个德行好，懂事、成熟的孩子，当然，农村人，尤其是易三这种没读过什么书的农村人，口才并不见得多好，在描述的时候肯定做不到多形象生动，甚至做不到简洁，再加上叙述的时候还有些紧张，说来说去也就那么几个词。
　　侯林是耐着性子听完的，大部分对易阳的印象则是自己发挥想象勾勒出来的。
　　在他的想象中，易阳大概是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少年，这是外在的形象，还听易三说，易阳很瘦……这里他是有一点误会的，做家长的都觉得自己的孩子瘦得不行，易阳匀称的身材，在易三口中简直成了营养不良、皮包骨头，于是在文质彬彬和戴着眼镜之外，再加一点高度，加很瘦，就组成了侯林心中易阳的一个初始形象。
　　而性格上，根据易三的说法，易阳是一个温温吞吞，不怎么喜欢说话的人，这些要素加起来，就成了他的最终样子。
　　侯林想着，易阳一直在读书，又因为少年便没有了父亲，也没有了母亲，大概性格也会变得有些孤僻……
　　其实，他早就想来找易阳的，只是当年易洪耀出事以后，公司一大堆烂摊子需要人收拾，而他这么些年同样身陷债务之中，实在抽不出精力和时间，再加上得知易阳是有人照顾的，所以自易洪耀葬礼过后，一直没有办这件事。
　　正在如此想着的时候，不远处的吧台传来一声询问：“你好，我找一下侯林先生。”
　　侯林表情一动，朝那边望了过去，只见一个个子很高，穿着一件运动服的背影。
　　正是易阳。
　　此时，吧台也指了指侯林的卡座，于是易阳顺着那个方向回头望了过去，刚好就看到朝这里望的侯林。
　　易阳对侯林还是有一些印象的。
　　自然来自于前一世。
　　前一世他们相遇的场景和这一次截然不同。
　　易阳依稀记得，前一世，大概也是高一左右的时候，那时候他正是最为顽劣的时期，在清河二中读书，常常打架，也是侯林主动找来了。
　　当时，对于那个自称是自己父亲朋友的侯林，易阳并没有什么好感，当然也谈不上恶感……就是无感嘛，见面时自己没有激动。
　　那时候他对父亲的印象已经邈远，有关他的一切，也随之不在乎了，这时候有一个人找来让他叫自己叔叔，实在是一件跟怪异的事情。
　　那时，对侯林的印象大抵就是，“哦，他是一个叔叔”，完了。
　　自然也不可能有多么热情，而且易阳那时候还能感受到侯林了解自己近况后，生出的一些难过的情绪……这让当时的他非常不爽，因为这刺痛了他敏感的神经，当时的想法就是，你算老几，有什么资格因为我的生活而难过？
　　依稀记得，当时侯林找自己，似乎也是提到了关于那块地的事情，说不要让自己签什么协议，可惜那时候自己太小了，且没什么文化，总之没有听懂他说的是什么。
　　后来侯林还找过几次自己，每次还会给一点钱什么的，直到后来某一天侯林再也没有来过了，再后来，接到了侯林的家人群发的讣告短信，才知道这个便宜叔叔去外地谈一个生意，结果遭遇了渡轮失事，去世了。
　　此时再见故人，易阳心情也不经有些怅惘。
　　易阳笑了笑，对侯林笑了笑，招了招手，走过去了。
　　侯林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准确地说是诧异。
　　一方面，是对易阳形象的诧异……刚才在脑子里构建的易阳的样子，此时基本上完全被推翻了，没有眼镜儿，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瘦，唯一能跟想象沾边的，只有高……但高也比他想象得高了一些。
　　而另一方面的诧异，则是来自于易阳的那个笑容。
　　自然，侯林是一眼就认出了易阳的，因为毕竟易阳长得跟他的父亲很像，那种感觉，几乎一下子就让侯林想到了易洪耀。
　　但是，易阳没有理由能够认识自己的，所以那个笑容就让人意外了，这与他心目中易阳孤僻的性格不符。
　　侯林设想过许多种见面的场景，更多的场景是：一个内向紧张的少年，面对自己局促、不自然……正如所有普通这个岁数的少年面对一个陌生人那样的姿态，然后在自己的引导下，完成这一次正式的见面……
　　但是易阳的那个笑容，自然大方，可以说是与想象中的场景截然相反了。
　　短暂的失神后，侯林恢复了正常的神态招招手，让他坐到对面。
　　易阳十分淡定地坐在了侯林的对面。
　　侯林自易阳走过来以后，一直在观察这个大哥的独子，如此沉着的模样，让他不禁想到了大哥。
　　“喝什么？随便点。”侯林缓缓将酒水单推了过去，并没有用自我介绍作为开场白。
　　易阳没有看酒水单，淡定地说：“白开水就行。”
　　“喝红茶吧。”侯林摇摇头，说：“你父亲生前最喜欢喝金骏眉。”
　　易阳表情微微一动，点点头：“行吧。”
　　侯林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杯金骏眉，才重新将视线放回易阳身上，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年他和陆鼎盛跟着易洪耀混的时候，就数他嘴笨，这么多年了也没有长进多少。
　　原本刚才想的一些话，此时面对易阳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易阳并不着急，默默地坐在那里，既然是对方找自己过来的，耐心等对方开口就好了。
　　顿了顿，似乎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侯林笑着说：“上次见到你，还是你三岁时候的生日，没想到一转眼你已经这么大了。”
　　易阳附和地笑了笑：“时间过得的确很快。”
　　侯林深深地看了易阳一眼，说：“听你二叔说了你的一些事，你很不错，大哥的在天之灵如果看到现在的你，会很欣慰的。”
　　“嗯……”
　　“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就叫我一声候叔吧……”
　　易阳沉思了一下，才说了一句：“嗯……候叔。”
　　侯林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不过他也能感受到易阳并不怎么信任自己。
　　但这一丝不信任的感觉，却反而让他感到一丝高兴，这说明易阳不是那种容易被人哄骗的小孩子，赤子之心固然挺好，但是在这个社会里，防人之心不可无，随时警惕，小心谨慎，是一件好事。
　　侯林继续说：“今天找你过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易阳点点头。
　　稍微顿了顿，侯林开始说起关于那块地的事情，基本上跟对易三说的情况无二。
　　在这个过程中，侯林一直在观察易阳，但逐渐地他的心头有些惊讶起来……
　　如果有人告诉你，你在一线城市有一块价值上百万的土地，大概很少有人能保持镇定，别说一个少年，哪怕是一个成年人，恐怕也会惊讶地跳起来吧，但是易阳就是那么淡定地听完了，一时间竟然让侯林产生了一个荒唐的想法，他是不是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侯林没有说500万的事情，所以按照他的想法，易阳就应该高兴得跳起来，或者再不济，也该露出惊喜的表情才对。
　　但是从易阳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惊喜，甚至听到后面，这个少年的眉头轻轻皱起来，低着头轻轻咬了咬手指头，然后端起茶喝了一口。
　　“总之，如果陆鼎盛有人来找你签合约，你一定要拒绝。”侯林说完了。
　　易阳没有回答，兀自思考了一会儿，前一世模糊的记忆，侯林讲述的东西，在这一世认知下，缓缓拼凑起了事情的大概轮廓……一些疑问也解开了，他抬头看了侯林一眼，问出了一个关键地问题：“所以……那块地其实并不属于我对吗，至少目前，地权在陆鼎盛的手里？”
　　易阳的语气、神态、语速让侯林有一种错觉，仿佛坐在自己对面的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个混社会很长时间的中年人，他表情有些严肃起来：“只是暂时的，我们有协议。”
　　易阳又沉默了一会儿，问：“能不能告诉我，到底需要多少钱才能把那块地要回来？”
　　侯林也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易阳的眼神，他缓缓叹了口气：“500万。”
　　“那我不要了。”易阳抬起头，突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侯林心头一震，情绪有些稍微激动起来，摆了摆手，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不行！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遗产！”
　　易阳摇摇头，笑着耸耸肩：“已经不是了嘛，而且按照叔叔你说法，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们想找个人来接盘，都找不到人，如果能找个大老板，让他花七八百万的市场价把地买下来，我们拿五百万还账，剩下的还能赚一点也可以……可是这样的人也找不到，那不是就说，能不能要回那块地，完全看陆鼎盛的心情了。”
　　侯林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你是担心钱的事情，放心吧，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
　　易阳继续摇头：“候叔叔……如果您说的都是真的，对不起，我知道这么说可能有些不礼貌……嗯，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两块地其实从一开始，就是你一直在默默付出着，跟我，其实没有什么关系了……”
　　侯林严肃地摇摇头：“不，你错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大哥的儿子，你以为当年陆鼎盛会同意出资收购吗？他同样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才这么做的，只是他大概也没想到，后来那一片土地开始升值，他又机缘巧合买下了附近的几个废弃厂房，做成熟地以后，那片区域连成一片，才形成了这种格局。”
　　侯林叹了口气：“只是，他当年的初衷，随着如今那两块地的价值，大概也被消磨掉了。”
　　易阳能够理解其中的逻辑。
　　这么说吧，如今陆鼎盛拥有那两块地，就能把他买下来的一片区域连起来，整块地开发价值至少要上升几成，所以那两块地对他来说价值远远不止500万，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就算他能念旧情，但一个公司往往是一个利益集团，也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公司，其他人也未必会同意。
　　易阳摇了摇头，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按照侯林的说法，这件事目前实在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
　　不过此时易阳依旧没有完全信任侯林，他喝了一口茶，换了一个话题，“对了候叔，我爸爸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大哥么？”侯林露出了追忆的神色，片刻后笑了笑。
　　“大哥，他是我见过最大胆的商业奇才。”
　　易阳心中一动，又问：“能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侯林爽朗地笑了起来，显然很乐意聊这个话题，他抽了一口烟，长长叹一声，说：“当年我遇到大哥的时候，还是一个泥瓦工……”


第二百二十四章 你确定不要试试？
　　侯林慢吞吞地讲起了易洪耀的发家史，易阳听得很认真，在这个过程中他没有出声，每当侯林讲一点故事，心中父亲的形象就清晰一些。
　　易洪耀的发家史起源于一个建筑公司。
　　当年他年纪轻轻就来到汉宁市，彼时汉宁市到处都在搞城市发展，到处都是机会，他跟着一家建筑公司干了一段时间，大概摸清楚了建筑公司运行的整套流程，最终自己总结出一个道理：想搞建筑赚钱，不在于你的公司建筑设计能力有多高，手底下的农民工修房子有多厉害，真正想要赚到钱，只需要两个字就能概括：项目。
　　只要有人愿意把项目给你做，你就有预期的收入，只要有收入……哪怕是预期的，也能招到人，不仅能让别人给你打工，还能让下游的各种供应商也心甘情愿地给你打工。
　　但能否拿到项目，与自己的实力又是正相关的，一个一穷二白的人又怎么可能弄来项目呢？
　　侯林说，初遇易洪耀的时候，他们甚至连一个办公场所都没有，但是易洪耀就是有本事，让一群人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干。
　　那时候，他侯林因为做事踏实，是最好的执行者，而彼时刚刚大学毕业的陆鼎盛，是学建筑出身的高材生，成了团队的技术骨干和狗头军师，他们两人也成了易洪耀最初的班底。
　　那时候汉宁市的工地很多，机会自然也很多，而且信息不像现在这么发达，信息不对称是真的不对称，凭借着独到的眼光，易洪耀并没有想着跟其他的建筑公司去争一些建筑的活，而是将眼光瞄准了土地一级开发的市场。
　　“土地开发主要分为两种，分别是一级开发和二级开发，什么叫一级开发？这里就牵扯到一个熟地生地的概念，生地就是没有办法直接在上面盖房子的土地，比如荒郊野外，比如城中村待拆迁的老破小占地……而熟地就是，能拿来直接盖房子的地。”
　　易阳想了想，说：“哦，一级开发就是就是土地的粗加工嘛。”
　　侯林看了一眼易阳，“这么说也对。”
　　“在一个土地上建小区，建商场，这些都叫二级开发，而将不平整的土地推平，将一些老破小拆掉，把生地变成熟地，这些则属于一级开发。”
　　“那个时候大家还没有所谓二级、一级开发的概念，对于建筑公司来说，二级开发肯定更赚钱，但是搞二级开发是跟着大地产公司吃肉喝汤，人家把建筑工地给你做，看成本还看实力，我们根本拼不过那些大建筑公司。”
　　“但是洪耀大哥一开始就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那些二级开发的项目上。”
　　“他虽然文化不高，但爱看报纸，某一天他看到了一条新闻，有关后来著名的831新规的相关报道。”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政府的土地，新政策后必须通过公开透明招竞价投标给地产公司……”
　　侯林苦笑一声：“说实话，很多干地产这一行的人，许多年后逐渐才咋出这条新规背后的信息，但是当时大家只看到面上的一层，只是觉得那些小地产公司要难过了……因为只凭实力招投标的话，越大的公司就能更轻易拿到更好的土地，体量越做越大，而小公司拿不到好地，越来越艰难……”
　　“但是洪耀大哥却很兴奋，他说这说明地价要开始上涨了！”
　　侯林耸耸肩：“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想不透为什么洪耀大哥推断出地价要上涨的结论的。”
　　“可是地价要上涨，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呢？”侯林的表情变得虔诚且佩服起来：“这就不得不说大哥那远超时代的眼光了。”
　　“大哥说，地价上涨，是政府主导的行为，这种政策性的东西，最终目的肯定是要回归到财政属性上来的，说白了政府要发展经济，必须要有资金，可是土地价格上涨了，怎样给政府带来收入呢？”
　　易阳笑了笑：“卖地嘛……”
　　侯林有些意外地看了易阳一眼，原本还害怕易阳听不懂自己说的这些话，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也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果然是……青出于蓝？
　　侯林点点头，说：“对，就是卖地。那么卖地跟我们这种小建筑公司又有什么关系呢？”
　　易阳也很好奇，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侯林佩服地说：“大哥说，政府要卖地，但是地从哪里来？很多人以为地都是政府的，其实当时汉宁市大多数熟地都在一些地产公司手里，政府手里的土地甚至还没有当时汉宁市前三的房地产公司手里的土地多。”
　　易阳想了想就明白了，接话说：“但是政府有一个房地产公司永远比不上的能力，那就是把生地变成熟地，当时汉宁市三环开始，就有大片大片没有开发的荒地，以及许多曾经的民房建筑……这些土地开发出来，被政府收去，政府手里就有足够多的土地了……”
　　侯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实在没想到易阳竟然能有这番见识，点点头：“是的没错，那时候大哥斩钉截铁地说，政府要开始囤地了，所以他一开始就将目光瞄准了一级开发市场。”
　　“我们凭借着先人一步的眼光，成了第一批专门干一级开发的公司，那时候政府也清楚，时间要越早越好，因为每拖久一点，地价上涨一点，成本就升高一些，越到后面，等老百姓回过神来，要拆迁的难度就大了。”
　　“所以那时候我们没有多少竞争对手，政府批项目又批的快，很快我们就拿到了几个项目，赚到了第一桶金。”
　　侯林浅浅地喝了一口茶，摇摇头，唏嘘道：“说实话，要不是后来的那件事，在大哥的掌舵下，公司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易阳也怅然地笑了笑，是啊，听起来自己本有可能成汉宁市王思聪的嘛，呵。
　　侯林见时间也不早了，看了看手表，说：“今天我们就到这里吧，关于你父亲的故事，还有很多，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再慢慢讲给你听，下次带你去我家坐坐，我有一个女儿，也跟你差不多一样大，她成绩比你要差得多，你指点指点她学习上的事情。”
　　易阳点点头：“好的候叔。”
　　这一声候叔，明显要顺口多了。
　　侯林也感受到了其中的差别，欣慰地笑了笑，点点头，付了钱，两人一同出了茶楼。
　　停车场有一辆黑色的奔驰车，侯林指了指，说：“那台车是我的，你接下来要去哪里？我送你好了。”
　　易阳倒不是很意外，毕竟侯林大小也算个老板……吧？
　　有一台这样的车并不算奇怪。
　　想了想，易阳也不客气，说：“我回学校，那就麻烦候叔叔了。”
　　侯林摇摇头：“瞧你说的，上车吧。”
　　进了车子里面，侯林叹了口气，说：“别看这是一台奔驰车，其实如果没有做生意的话，我根本不想买。”
　　易阳眼神一动，随后明白了侯林的意思。
　　对于一些做生意的人来说，豪车其实很多时候还真不是为了享受的，而是为了撑门面，开着50万的车子，就能去谈500万的生意，如果开一台10万的车子，人家甚至不会觉得你有资格跟自己谈论什么。
　　不过对于这些道理，侯林并没有打算跟易阳多说，发动汽车，轻轻踩动油门，汽车平缓地向前驶去……从一个男人踩油门的方式，大概也能看出来那个男人的性格。
　　易阳完全感受不到汽车给油的顿挫感。
　　……
　　易阳刚刚回到寝室，推开门周想正在做题。
　　周想在汉宁市是有住的地方的，刚刚开学的时候，周想的保安父亲送他来学校，易阳是认识的，但是对于后面认识的所有人，周想都没有提过自己父亲的职业，甚至有人主动问起，他也只是含糊地回答一句，在汉宁市某某地方做事。
　　易阳当然清楚周想这么做的原因，但他并不会主动去戳穿什么，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周想每次跟家里人聊天的时候，也不会刻意地避讳着自己，或许对周想来说，农民出身的自己，跟他是一类人吧。
　　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周想想起什么，摘下耳机说：“对了易阳，刚才沈老师来找你了。”
　　“沈老师？”易阳有些意外。
　　沈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但是重点班和曾经的清河县二中不同，师大附中的班主人对于生活上的事情很少过问，沈老师虽然是名义上的班主任，但是存在感似乎还没有当初的刘冬虹强。
　　今天是周末，沈老师找自己会有什么事呢？
　　易阳问：“沈老师还有没有说什么？”
　　周想说：“沈老师让你如果五点半之前回来的话，可以去办公室找她一下，她大概在哪里等你。”
　　易阳看了看时间，才四点钟，便点点头，“谢了哥们儿。”
　　“不客气。”
　　不过如今在这所学校，易阳虽然不至于成为尖子，但是老师交待的任务作业，都是一丝不苟地完成了，除了辩论赛和运动会，也没有冒过头，所以也不必担心老师找自己是要批评什么的。
　　就很坦然……
　　之所以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是因为易阳前一世的时候这个岁数每次被班主任叫去，都是因为闯了祸。
　　来到办公室的时候，办公室只有沈小丁老师一个人，她个子小小的，依旧留着刚刚见面时的西瓜太郎发型，正在很专注地写着什么。
　　易阳轻轻敲了敲门。
　　沈小丁抬头，看清是易阳后，露出了笑容，“易阳？进来吧。”
　　易阳看到这个笑容，知道沈小丁找自己过来至少不是坏事。
　　沈小丁放下做的事情，易阳看了一眼，只见她是在给一本红楼梦的原著写批示。
　　沈小丁上下打量了易阳一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说：“我就跟你直接说了，叫你过来是因为高老师特意过来找了一下我。”
　　“高老师？”易阳表情微微一动。
　　姓高的老师，这学校本来就不多，跟他有交集的自然就只有高润翔了。
　　沈小丁继续说：“高老师想要邀请你加入学校篮球队，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易阳犹豫了一下，说：“说实话沈老师，我还没有考虑好。”
　　沈小丁微微点点头，继续问：“就是说，有顾虑对吗？”
　　易阳没想到沈小丁直接将“没考虑好”解读成“有顾虑”，不过还是点点头：“算是吧。”
　　沈小丁想了想，说：“能说说你的顾虑吗？”
　　易阳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沈老师，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该不该参加，您有什么建议吗？”
　　沈小丁笑了笑，很干脆的说：“我建议啊？我建议的话，那还用考虑吗，当然是要参加啊！”
　　“呃……”
　　“咱们学校的篮球，学校上头是很重视的，据我所知，重视这个的高中并不多，能交的出名字的，那都是全国排名靠前的高中，比如清华附中、SJZ二中这种……你进咱们校队，应该会玩得很高兴。”
　　“玩……玩得高兴？”
　　“哈哈，开个玩笑。”沈小丁见易阳这么认真，这才稍微严肃一些，认真地说：“行吧，那就认真给你分析一波。”
　　“我大概能猜到你的顾虑，无非就是，你的想法是，想要走文化，而担心打篮球耽误学习，跟主线偏离了对吗？”
　　易阳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这确实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沈小丁却是摇了摇头，说：“其实你这么想完全不对，严格地说，高一打打篮球，完全不影响你走文化学习这条主线，高一高二，原本就没有那么紧张，就算你不打篮球，还是会有很多事情占据你的课余生活。”
　　“接下来，我们再分析一下，你努力学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顿了顿，沈小丁说：“我认为……嗯，除了少部分人，大概都是为了考上一个好大学吧？”
　　“据我所知，有资格招收篮球项目高水平运动员的高校只有几十所，几乎可以等价于全国前几十的名校。”
　　“接下来再说最重要的一点，你不需要打三年篮球！”
　　“我是这么想的，如果你这学期到下学期3月份，真的能跟着球队在全国高中篮球联赛里取得前几，甚至被授予国家一级证书……按照高校高水平运动员考试招生办法，等你毕业的时候就可以报考高水平运动员，哪怕不报名这个，走正常文化，也能加分，对了多少分来着？50吧，好像是50。”顿了顿，沈小丁继续说：“而你只需要花一学期的时间！你知道吗，我们学校很多体育生挤破脑袋反而进不去！”
　　“如果今年你没有拿到名次，回过头继续学习，这么说吧，一，点，都，不，影，响！”
　　“如果我是你，肯定会花这不到一学期的时间，去赌一赌，赌赢了，就相当于一只脚迈入了全国顶尖大学的门槛，而如果赌输了，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浪费了几个月的课余时间去玩儿罢了。”
　　“这么想，应该是怎么都不算亏啊。”
　　顿了顿，沈小丁笑着说：“我读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同学，高一保送中科大了，后面的两年你知道他是怎么度过的吗？就是给班上同学服服务什么的，抽空考了个驾照，给一个小屁孩儿当当家教，理论上甚至可以家里蹲了，等我们高三死命在学校刷题，每天压力大得头发都掉了不少，他却每天来学校写卷子，美其名曰是要跟同学们共进退，珍惜跟大家相处的时光，但我觉得他就是来气我们的，气的人牙根痒痒。”
　　“如果你真的能率领咱们学校杀入总决赛，虽然不至于像我那个报送的同学一样，但接下来你的学习会变得很轻松……”沈小丁露出诱惑小朋友一般的表情，说：“很，轻松哦！”
　　“你确定不要试试？”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入队
　　只是要选择篮球的话，正在做的几件事就要放弃一些。
　　竞赛的事情自然是不可能全部放弃的。
　　数学竞赛依旧是不怎么能听懂，几次模拟竞赛题，看懂个别题目已经是他最后的倔强了，但是班上却有能够考满分的家伙，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这些人不出意外后面是能进竞赛班的。
　　经过了这么一段时间的煎熬，也认定了在数学竞赛上没有什么出路，目前依旧没有放弃，只是觉得学习数学竞赛对高考数学有帮助罢了，但如果要放弃，也不是很难决定的事。
　　物理竞赛嘛，放弃了倒也没什么关系，本来就是凭兴趣听的。
　　生物是老早就讨论过的。
　　剩下的便只有化学，能听懂，而且目前看上去还能在上面努力出一点点成绩出来，这个是坚决不能放弃的。
　　全国高中联赛，易阳只打算参加这一届，无论结果如何，结束以后都要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中去了，普通高考学科是一条路，而学科竞赛也是不能完全放弃的，等高二开始参加一些竞赛，运气好的话，万一能拿到省赛名次，面试一些名校，也是一条目前来看可以走的通的路。
　　所以，化学竞赛这条路，是必须要留下的。
　　那么思来想去，为了给篮球竞赛腾时间，几门听着玩儿的学科竞赛要放弃了，同时还有……
　　辩论比赛！
　　辩论比赛原本对易阳来说就是为了充实自己课余生活的一个调味剂，本身虽然也有增加逻辑口才的意义，但往深了说，只是旁枝末节的消遣，价值最低，所以这个也要放弃。
　　大约花了十几分钟，易阳便想明白了这些东西，随后便给邢颖丹打去了电话。
　　“什么，你要退出辩论队！”
　　寝室里，原本表情还很平淡的易阳，邢颖丹有这么大的反应后，还是有些意外了。
　　易阳说：“实在抱歉，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时间上矛盾冲突了，所以这个只能放弃了。”
　　电话那头的邢颖丹沉默了一阵，随后语气异常冷淡地说：“我明白了，这的确是你的自由，我尊重你的决定。”随后便挂断了电话。
　　易阳露出了苦笑，细细一想，自己这么一走了之的确不太地道，因为自己一走，下一周的比赛他们不得不重新找人了。
　　但转念一想，其实这一直都是高中辩论社的常态，在高中这个阶段，极少人有邢颖丹这样的热情，能全心全意地扑在辩论比赛上，人员来来往往，虽然有些无情，但合理，易阳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不再去给自己徒增烦恼。
　　随后易阳去找了高润翔，算是当面接受他的邀请，看得出来高润翔是很高兴的，接下来一些加入篮球队的前置工作也要开始做了，注册运动员信息、填写报名表之类的事情，虽然高润翔是一个体育老师，但是办起事来十分利索，随后让易阳回去等消息。
　　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安排具体明确下来。
　　正课以后，每周一是化学竞赛辅导课，这一天要上课的。
　　随后的周二到周五，每天正课结束后，是两个小时的训练时间，相比于体育生，有时候中午会加练一个小时，具体时间具体通知。
　　其余的正课、晚自习、早自习时间照旧，基本上没有占用一点文化课时间。
　　这样的安排已经让易阳很满意了。
　　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妥当，易阳回到寝室准备休息一会儿，等到点了去上晚自习，这时接到了罗冰打来的电话。
　　一直跟罗冰都是保持联系的。
　　随着年龄增长，他们当初要好的几人其实感情反而越来越好了，张卜寿和赵强不必说，罗冰也没有因为新的环境就跟易阳断了联系，经常各自打打电话聊聊近况。
　　认知能力差不多的人，才能有共同话题，否则一方必然要对另一方向下兼容，时间长了处在优势的那个人必然会厌烦。
　　在竞赛方面，当然更多是易阳请教罗冰，但是这只是专业能力，并不是说明罗冰的认知能力就一定比易阳高，他同样很佩服易阳。
　　一个重生者，哪怕他前一世的确混得很差劲，但毕竟是经历了时代潮流的，偶尔下意识地说起一两个领先于这个当下的发展趋势，都会让那些眼光在时代的前面，却有没有那么前的人惊叹不已，罗冰和易阳互动的时候，自初中生就时常有这种感觉，随着认知能力的加强，那种感觉越发强烈……
　　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易阳是不是从未来来的。
　　此时聊起关于竞赛的事情，罗冰说：“高中才开始学嘛，正儿八经的课程还没有学多少，听不懂也正常，不过你选择化学作为主攻的科目，我觉得是挺正确的选择。”
　　易阳叹了口气：“我现在也就化学还能勉强跟的上，其他的科目都干脆放弃了。”
　　“放弃了？”罗冰的语气明显有些意外。
　　易阳“嗯”了一声，随后开始讲关于篮球比赛的事情，电话那头的罗冰听了一阵，有些惊讶，说：“你这样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竟然能被教练主动邀请，实在是太厉害了。”
　　易阳哈哈一笑，说：“这个算什么，我听我们班主任说，她当年班上有一个高一就保送中科大的大佬，我看你弄不好也能复刻这种传奇。”
　　罗冰一本正经地说：“高一就保送中科大？我们学校虽然偶尔几年也会出一个这种天才，但是明显我还没有那么强……”
　　“高二可以试试。”
　　易阳：“咳咳。”
　　随后罗冰开始哈哈大笑。
　　易阳没想到，罗冰现在也会开这种玩笑了，看来他上了高中以后，已然向着前一世自己再见他时那般的形象逐渐靠拢了。
　　不过，还是能从罗冰的话语中听出来一部分的疲惫之感。
　　用罗冰自己的话来说，他现在的生活就是不管走到哪里都是在看书，有事没事就刷题……自然，他的刷题和看书方式不同于普通人，但肯定更费脑子……凭着初中的底子，计划是这学期前将高中的数理化学透，然后专心攻竞赛。
　　哪怕如今见过了很多天才，易阳依旧觉得罗冰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尤其是自己认认真真学了竞赛，对罗冰的天赋认识就更深一些，至少目前同届的学生里，还没有罗冰那样的大佬，主业搞数学竞赛，高一就能在江南省嘎嘎乱杀，随便接触一下化学竞赛，就能拿个Ag。
　　江南省省队在各个省来看，哪怕不是第一梯队，也至少是第二梯队靠前的，偶尔出两个天才，考赢江浙苏湖的那些人也不是没有，类似罗冰这种大佬成长发育起来，面对某些弱省基本上就是降维打击。
　　目前罗冰已经是双科省一，但毕竟江南省高手还是很多的，所以在二次选拔当中，还没能入选省队，但他进省队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是差一点时间罢了。
　　江南省这样的竞赛强省，入选省队，进清北复交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亲眼见证一个社会精英发育成长，还是自己的好朋友，这种滋味的确难以形容。
　　这是一种激励。
　　所以，真的要好好加油才行啊。
　　不过话说回来，易阳最羡慕罗冰的还不是他目前的成绩，而是他一直以来的方向感，对自己的规划，稳步推进，一点点变成现实。
　　反观自己，其实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到底要什么。
　　对于未来的期许只有一个，就是改变自己的生活。
　　而对于这一点，细细想想，似乎也没有一个具体的定义，赚很多钱？进入体制成为一个公务员？还是说搞科研继续进修？目前想来，其实只有从商最符合他的期望，也最利于发挥重生者的优势，但如果将来真的从商了，又做哪一个行业呢？
　　甚至定下的目标是上一个好大学，都没有明确到底是清北，还是别的某一所top3。
　　模糊，只有一个大方向。
　　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学习就是如此，在学习的过程中，不仅得到知识和认知能力，也一点点弄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能要什么。
　　……
　　接下来的生活便如此按部就班地定下来，和前面的生活有一点点不同，但其实毕竟在学校里，无论怎么调整也不过是课堂以外的时间，变化一点，其实也变不了多大的样子，适应得倒是很快了。
　　课堂上的时间学得异常认真，因为这始终是一条不得不重视的主线，无论是竞赛还是接下来的篮球联赛，其实都是有一种“赌一赌”的成分在里面，堵上了自然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如果赌不上，那么高考就是他的退路，这条退路是不能断的。
　　放弃辩论赛后，詹超和魏婷都来找过他，倒是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生气什么的，只是表达了一些惋惜，在他们两人眼中，易阳是很厉害的生力军了。
　　倒是邢颖丹似乎一直在生他的气，那天过后再也没有打过电话，一周以后易阳主动给她打了个电话，约辩论队6队的成员们一起吃个饭，地点就定在学校外面的一家小餐馆里。
　　这一餐吃得倒是挺和睦的，邢颖丹看上去也没有表现出此前的冷淡，饭桌上四人开起了几个玩笑，算是和和睦睦地结束了这一顿散伙饭。
　　将辩论队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
　　不过这个过程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明白了一些道理是次要的，最大的收获是学会了辩论比赛的思考方式，对写作文，尤其是议论文来说很有帮助，不过这一点点的提升，对于初中那一阵子读了许多历史期刊论文的易阳来说，只能说是锦上添花罢了。
　　但，是学习不就是如此么？一点点地积累，若干锦上添花，一点点提升能力，最终与普通人拉开鸿沟般的差距。
　　相比于辩论队的好聚好散，进入篮球队的生活就显得激烈得多。
　　按照赛制要求，高中生联赛是12人大名单，并且采用“十人制”比赛规则，大名单中有两个人是替补。
　　易阳是一个外来者，文化生，先天就跟体训生有一层隔膜，如今算是空降下来，挤掉了某个体育生的名额，并且在12人中，也是直接进入了10人名单，自然会引起许多体育生的不满。
　　对于这部分无能狂怒的情绪，易阳当然是能够理解的，但是他并不在意。
　　他来篮球队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跟着这支球队拼一个名次。
　　人际关系固然重要，但是对于那些因为自己没有被选上的人，他们的想法啊，牢骚啊什么的，不传到自己这里来就行了，真的找来了，对应解决就是了。
　　目前从感知到的东西来看，一个小小的篮球队也是有小团体的。
　　小团体的划分主要还是以年级为界限。
　　上一回赵强来的时候，高三的几个球员并没有到现场，但毫无疑问他们才是真正的核心，这一次的大名单里，6个人是来自高三的。
　　其中，篮球队的队长叫周吉，但他却是球队身高最矮的，刚刚一米八，身体素质很好，穿着球服的时候手臂肌肉完全不输美国高中生，可以砸扣，他能进校队并且成为队长，优势是极快的速度带来的突破能力，以及突破时分球的视野。
　　高三那一堆人对易阳倒是没有多少敌意，毕竟高三能进球队的都进了，易阳挤掉的名额，还是得算高二或者高一的。
　　高二和高一都只有三人入选，高二是雷振宇、林松和一个身高两米多的中锋，叫宛丁，而高一除了易阳则是李睿和熊震。
　　平时下了课，如果不下雨，高润翔就组织所有人先半个小时练练体能，然后一个小时练习基本功，最后半个小时练战术跑位。
　　易阳想到了当初赵强描述的那种训练强度，相比之下，高中生体训生能打赢职业青训队才真是奇怪了。
　　一开始易阳只是专心训练，从来没有刻意地展露过三分能力，一方面是没有什么机会，另一方面嘛……这是前一世穿越带来的手感，似乎练不练都没什么变化，哪怕时间一段时间没摸篮球，站在三分线外尝试投篮，还是那么丝滑，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不如练一练别的东西，弥补一下自己的短板。
　　偶尔等正式训练结束，星期五晚上没有晚自习，才会练一练三分球。
　　球馆里，周末加练的人并不多，大家都跑出去玩了，只有几个人会加练，高三的周吉和高二的林松都是加练的常客。
　　易阳这种时候，就会旁若无人地投起三分球。
　　那一天便是如此，外面的天气有些阴沉，易阳站在三分线外连续投了十几个球，每一个都精准送进篮筐，旁边正在原地大力运球的周吉都有些看呆了。
　　过了一会儿，周吉主动过来打招呼，笑了笑：“投篮不错……打两个怎么样？”
　　打两个的意思就是娱乐式地单挑几个球。
　　易阳愣了愣，笑笑：“呃……还行吧，嗯，好吧。”
　　球馆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周吉站在易阳前面发了球，状态倒是挺轻松的。
　　“美式还是普通规则？”
　　“都行。”
　　“那就非美式吧，打几个球？”
　　“三个吧。”易阳笑了笑。
　　“行。”
　　在线外拿球，易阳见周吉站得有些远，便直接出手投了一个三分，周吉回过头去，只见篮球正正飞入篮筐。
　　“再来！”
　　“唰！”
　　“再来！”
　　“呵，还放？”
　　“进了我认了。”
　　“唰！”
　　连续三球，易阳也不客气，没给周吉任何机会，痛快拿下了这场小比试的胜利。
　　周吉倒也洒脱，再次上下认真打量易阳一番，易阳还是那副平淡不惊的表情，笑了笑，说：“看来高二传的你是靠关系进来的这句话不怎么靠谱啊。”
　　易阳笑了笑：“这话听谁说的？”
　　周吉愣了愣，摇摇头：“这个不能告诉你。”
　　“哈……我也只是随口一问，队长觉得我有资格打校队吗？”
　　“从这几个投篮看嘛……倒是不好说，还是要等上了赛场才知道。”
　　“行吧。”
　　训练也算是到了尾声，周吉也准备要收拾东西离开了，顿了顿才说：“第一场比赛下个星期就开始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第一场比赛是跟一中的比赛，而场地嘛……江南分区的比赛都在一中举行。
　　他笑了笑，“随时准备着。”


第二百二十六章 喜欢罗冰的女生
　　“学神，听说了没有，这周周六，师大附中要跟我们学校打比赛了！”
　　正在做题的少年听到这句话，缓缓抬起头，将刚才做题的思绪稍微整理了一下，这才将注意力放到前面跟他说话的女生脸上。
　　池小欢当然不懂篮球啦、比赛啦什么的东西，实际上也不感兴趣，但是这是目前能找到的跟他搭讪的一个话题，就拿来说了。
　　如果说师大附中是大学式教育的探索者，那么他们前面就是汉宁一中。
　　一中的自由比起师大附中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在学校里谈恋爱手牵手，老师只要不看到，都不会说什么。
　　池小欢看着眼前的少年，干净的头发，白皙的皮肤，修长的手指，以及永远都那么专注的眼神……看到这张脸，心情就会很好，在确定喜欢某个人之前，大抵是不会认真思考那种情绪的形状的。
　　转眼间，开学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时间也渐渐从一开始的夏末转到了金秋，校园里的点点滴滴，墨池、大棺材一样的体育馆、运动场，逐渐熟悉一中，这所学校真的很棒，值得探索，但是更多的时候，还是喜欢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池小欢一向是一个没什么大志向的女生，靠着户口优势和中考运气爆棚，考上了一中以后，也没有想过一定要在这所学校拿到什么吓人的名次……当然，也不太现实。
　　她觉得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学霸，从小学到高中，她只是“鹤立鹤群”的平均水准，抬起头似乎永远都有一个够不着的天，低下头又有些莫名其妙地够不着地，所以也就一直默默过着不被人关注的小日子。
　　眼前这个坐在她后排的少年，就是那个接下的时光里，来抬起头无论如何都够不着的天。
　　有些时候，她很不喜欢此时的座次，因为她坐在前排，那么想要看他，就必须要转过来才行……这实在是一件伤脑筋的事情，因为你总是需要一些理由才能转过来，不然的话，你有事没事转过去就为了看人家一眼，会显得自己像个花痴，意图太明显，就太害羞了，而找理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好在她是一只学习上的小虾米，小虾米需要大佬指点，很合理吧？
　　当然，每次都用学习解惑的理由也不是一个长久之计，得提防着，万一他误认为自己是一个蠢货，那对将来的长期发展不利，所以偶尔也会用这种学校里发生的新闻跟他说话，就比如这一次……
　　一中一直都有篮球比赛，还是篮球特色的重点高中，但是在这所以学习为主的重点高中，却没有那么吸引人，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一中每年十月份开始就会参加“全国高中篮球联赛”。
　　池小欢自然也不例外，她只是偶尔听到师大附中那边的一个同学……准确地说，是一个初中时期就一直喜欢自己的男生说的要来打比赛，才知道这件事的。
　　这件事本身没有意义，只是一个不错的可以跟他搭讪的由头，原本池小欢也没指望这句话能让平时对学习意外什么事情都不怎么关注的他抬抬眼……
　　毕竟，他的性格就想他的名字一样，冷冰冰的。
　　罗冰嘛。
　　但无论如何，可以转过来跟他说说话了，怎么都是赚的。
　　如果曾经初中的那些同学看到此时的罗冰，大概会吃一惊，因为此时的的他已经完全换了一副模样。
　　身高猛窜起来，再也不是那个小矮子了，以前标志性的平头也不在了，蓄起了刘海，不长，显得干净利落，当初大大的眼镜也换成了一个没有边框的长方形眼镜，眼神时刻专注，形象斯文。
　　“哦，这个事啊。”罗冰放下了笔，揉了揉太阳穴，随意问了一句：“你知道这件事，你喜欢篮球？”
　　“呃……不怎么喜欢呢，只是以前一个同学，是师大附中篮球队的人，他跟我说了一下。”
　　“哦，这样哈……是啊，一中除了体育生应该没多少人会关注这个比赛吧。”
　　池小欢有些兴奋，因为这是罗冰首次跟自己闲聊一些除了学习以外的话题，便继续说：“是吧是吧……毕竟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学习上面，而且篮球也太无聊了……”
　　“不无聊啊。”
　　罗冰浅浅笑了笑，“是观赏性很不错的竞技体育了，相比于足球，跑一整场才踢进一两个球，我更喜欢篮球这种每分钟都有得分入账的球类运动。”
　　“当然，我以前也不怎么喜欢篮球，不过我一个兄弟在打篮球，所以就关注了一点。”顿了顿，说：“我准备要去看看比赛。”
　　“是吗！跟我的想法完全一致呢，我也觉得篮球挺有意思的……你要去看比赛？我也要去！”
　　“咦？你刚才不是说无聊吗。”
　　“哪儿有啊，呃，反正就是，别在意这些细节啦，我可是贝利忠诚的粉丝！”
　　“贝利是踢足球的吧……”
　　“咳咳……”
　　虽然两人经过了一段奇奇怪怪的对话，但好在最终还是达成了一个共识：周六的篮球比赛，可以去看看。
　　回到寝室后，池小欢简直要兴奋地跳起来了，真是没有想到，只是随意说了一句话，竟然戳到了学神的兴趣爱好点，这说明一个道理，你永远不知道打开包装袋的巧克力是什么味道的。
　　当然，目前只是期望和罗冰待在一起的感觉，听他说说话，看看他的脸，就会很舒服，这种情绪暂时还没有具现化为某个可以执行的目标。
　　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想了想，给班上某个懂篮球的体育生男同学发了一条消息：“我要怎么了解篮球的知识啊？”
　　“看比赛呗，看着看着就懂了。”
　　“有没有速成的办法？”
　　“嗯……看杂志吧。”
　　“你有吗？”
　　“呃，你要干什么？”
　　“借我看看呗……”
　　“不借！”
　　“别这么小气嘛，下次借作业给你抄。”
　　半个小时后，池小欢从外面抱来了厚厚一摞篮球杂志，如同看高考真题解析一般，虔诚地看了起来。
　　随后进来的室友瞧见这一幕都震惊了，纷纷疑惑地问她：“你这是成篮球迷了？准备追篮球星了？”
　　池小欢哼了一声，说：“学习嘛，不止书本上的东西咯，问，贝利是踢足球的还是打羽毛球的？”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打篮球的！”
　　“哈……”
　　……
　　“高中联赛分为四个阶段进行。”
　　球馆里，一部分运动员正在进行训练，而一个角落里，高润翔将几个高一的学生单独叫到一旁说着什么。
　　高一的几人都没有参加过高中生联赛，所以高润翔认为一些关于赛制的事情有必要跟他们说一说的。
　　“第一阶段，又叫选拔赛，一般是十月份开始，由各个参赛省，在以不影响学生课业为原则的条件下，根据竞赛日程表的时间安排组织的所有竞赛活动。每个赛区挑选8支球队进行小组单循环比赛，按积分排列小组名次，获得赛区冠军的队伍参加第二阶段比赛。”
　　“第二阶段，又叫分区赛，由全国参赛省赛区冠军及上届联赛冠亚军，分为南、北两个赛区，每个赛区八支球队，抽签分成两组分别进行单循环赛，按积分排列小组名次，南、北两个赛区冠、亚军球队进入第三阶段比赛。”
　　“第三阶段，又叫挑战赛，南、北区的亚军球队跨区挑战冠军球队（一场定胜负），获胜的球队参加全国总决赛。”
　　“第四阶段，也就是全国总决赛了。全国总决赛采取三场两胜制，两队将以第二阶段，总的失分率决定1—2的主客场排序，先胜两场的队伍获得本届联赛全国总冠军。”
　　“全国总决赛差不多要打到明年的4月份。”
　　易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边正在训练的高三学生，怪不得师大附中每年都会安排不少高一高二的学生打比赛，因为这个联赛的时间安排其实是有些不合理的。
　　名次争夺最为激烈的第二阶段被安排在3月份，而大部分地区高水平运动员测试、高考体育专业考试以及高三模拟考试多会在3月分和4月份进行，联赛时间与运动员学业发生的冲突势必会干扰队伍内高三年级运动员的行程安排，导致一些球员不得不中途离开比赛，一方面会影响学校的实力，另一方面也会使比赛质量下降不少。
　　顿了顿，高润翔又说起了联赛的另一个重要规定，那就是“十人制”赛制。
　　“十人制的比赛方式，简单的说就是第一、二节分成不可重复队员阵容的两节比赛，三、四节不做阵容规定。”
　　“执行十人制比赛的原因是，有一些实力差但是想走后门的人，想跟一些强队混名次，拿到高水平运动员的入场券上名校，这个规定出来以后，那些实力弱的人，也是必须上场的，能一定程度地压缩关系户的生存空间。”
　　但易阳却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个制度同样有一些不合理的地方。
　　毫无疑问，“十人制”会让球队更加重视培养和启用后备力量。但在规则在执行过程中却可能出现一些离谱的场景，比如，第一节如果上场五名队员，第二节必须更换另外五名队员，而一些球队因为队员考试、伤病等原因使得进行更换的球员不足五人，以及出现单节球员犯规罚下的情况时，在比赛上半时就可能出现四打五甚至三打五的情况。
　　不止一个人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李睿想了想，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所以如果高三的师哥有人去考试了，那么我们不就人凑不齐5个人了？”
　　高润翔看了李睿一眼，“你说的这种情况完全有可能发生，所以，十二个人里有六个人都不是高三的。你们能进校队，不是说你们打得有多好，而是高三的一些运动员，不能打到最后。”
　　李睿表情复杂。
　　……
　　距离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易阳也逐渐感受到了队伍里对自己不满的人具体是谁……
　　高二的林松。
　　林松是高二的，也是球队里的小前锋，身高接近一米九，体形瘦长，跟雷振宇关系不错，这个倒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还跟一个叫丁什么的关系不错。
　　其实那个叫丁什么的也不重要，易阳甚至懒得去记那人的名字，他对那个人还有印象，是因为当时进这支球队，挤掉的就是那个扑街的名额。
　　按照十人制的比赛规则，至少需要两套战力差不多的阵容，才能保证上半场实力平均。
　　当然，如果按照后世的眼光来看，实力差不多不等于位置差不多，未来球场上的各个位置定位越来越模糊，但这个阶段还不行，大家都打得很传统，控卫是控卫，中锋是中锋，中锋拉到三分线外面来投三分，人家会觉得进疯了。
　　所以，至少高润翔的观点是，两套阵容的位置要一一对应。
　　很不巧的是，易阳只能是控球后卫，而那个叫丁什么的扑街也是控球后卫，除了高三的周吉，只有易阳能入高润翔的法眼，所以丁什么的就被淘汰了。
　　而那个丁什么的扑街，是林松的兄弟。
　　当然，易阳对这个事情并不介意，高中篮球队，其实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冲突以及明的暗的攻击，甚至可以从侧面看出来林松至少是一个讲义气的人……这样的人，成为朋友以后，会很真诚。
　　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是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的。
　　不过林松对自己的敌视，表现得倒也不是很明显，无非是不主动打招呼罢了。
　　易阳心想，还真是小孩子啊。
　　此时，林松坐在球场边上，正拿着一部手机发短信，脸上露出了不自觉的笑容，大概是某个女孩子？
　　旁边的雷振宇打趣道：“兄弟你放心，到时候我肯定给你做球，让你在那个什么池小欢的面前好好表现一波！”
　　林松锤了雷振宇两拳，收起笑容，看到易阳正在往这边走过来了，他轻轻皱了皱眉。


第二百二十七章 她万一爱上我了怎么办？
　　时间已经临近十月末，球馆巨大的落地窗，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斑驳一地，风摇叶动，不少金色的树叶细碎地摔打在窗边，让人不禁想到一句话：岁月静好，只欠烦恼。
　　林松并没有给易阳什么好坏脸色，但是也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简单地上说就是没有什么脸色。
　　自打易阳挤掉自己的好兄弟以后，林松心头就一直有一些怨气，甚至想到要去高老师那里去理论一番，讨要个说法，但是却被他那个兄弟给劝住了，他倒是洒脱，笑笑说：“高老师不会没有根据地看重易阳的。”
　　不过经过这几天的一同训练，他也确实能够看出来易阳的确是有实力的，就事论事，基本功很扎实，而且很油滑，有一种老球炮的感觉，明明大家都是高中生，但是易阳却给人一种二十几岁的大叔打球的既视感……这种感觉很难具体形容，简单地说就是，跟他当队友的时候，你能感受到他随时眼睛都在寻找队友。
　　有一些难以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跟易阳打球的时候，比他的那个兄弟打球要舒服得多。
　　所以林松在这一点上是有一些郁闷的，上一回跟高一打球，他们高二的就是手下败将，当时还可以安慰自己，那一场的失利主要是因为对方那个叫赵强的外援太强了，但是高老师钦点易阳进队，意义就大有不同了。
　　雷振宇见易阳过来，就问他有什么事。
　　雷振宇其实心里也很郁闷，前面连续几次都在易阳手里吃瘪……当然，此时想想看，更多还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鳖……人家从来就没把自己当一回事，甚至每次依旧十分和气地交流，这种反差一度让他十分抓狂。
　　而此时还成了队友，个中滋味实在不好形容。
　　易阳当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传达一下高老师关于周六去比赛的日程安排，几点起床，几点集合，集合地点在哪里，种种种种。
　　见两人都听清楚了，易阳便准备离开了。
　　就在这时，雷振宇突然眼珠子一转，起来叫住了易阳。
　　“等一下哥们儿！”
　　易阳回头笑笑：“怎么啦？”
　　雷振宇笑嘻嘻地上前搭住易阳的肩膀，说：“哥们儿，跟你商量件事情。”
　　“嗯，你说。”
　　雷振宇转过头看看林松，露出笑容，对易阳使使眼色，说：“我就长话短说了……跟一中比赛的时候，有机会的话多给林松做点球。”
　　林松微微一怔，心理泛起难言的感动……嗯，好兄弟啊雷子！
　　易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怎么了？”
　　雷振宇一听，就知道易阳还是算挺上道的，微微一笑：“嘿嘿……嘿嘿……”
　　林松起身欲言又止，雷振宇说：“没事，这个可以跟易阳说说，易阳会保密的，而且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嘛。”
　　随后雷振宇对易阳说：“是这样的……一中有一个妹子啊，咱们阿松从初中开始就喜欢人家，喜欢了挺长时间了，那姑娘一直对篮球不感兴趣，这一次不知道怎么了，大概是被咱们阿松给感动了，竟然答应要来现场看一看比赛，咱们做兄弟的，该不该帮忙？”
　　易阳看了林松一眼，心里好笑，顺着雷振宇的话说：“嗯，该。”
　　雷振宇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继续说：“是吧，该帮忙吧！毕竟咱们做兄弟的……咳，你是球队里的控卫，主要把球教给谁进攻，嘿嘿……知道了吧？”
　　易阳一本正经地说：“当然是交给球队的火力强点！”
　　雷振宇脸色微微一变，正要说什么，易阳却自顾自地继续说：“球队里的火力强点是谁呢？毫无疑问，小前锋啊，你说对不对？”
　　雷振宇脸色又瞬间变得阳光明媚，连连点头，“妙极妙极！”
　　林松见易阳竟然这么好说话，顿时心中对他的恶感消失了大半，不过更多还是感激雷振宇，见这件事妥了，他认真地对两人说：“放心吧兄弟们，到时候我肯定不会胡来的，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表演牺牲球队的胜利！”
　　雷振宇拍拍林松的肩膀，“好说，好说！”
　　……
　　过了几天后，到了正式的比赛日。
　　这是师大附中这一届的第一场比赛，也是江南省赛区的第一场比赛，而且对战双方是整个江南省的头号种子选手和二号种子选手，所以还是有不小的关注度的。
　　不得不说，中国的高中生联赛相比于国外，关注度实在是低得有些离谱，每个省八支球队，强队年年也就那几个，除非是BJ四中、清华大学附属中学、长沙明德中学这些豪强，观众热情比较高，普通的高中球队，甚至很多学生都不知道自己的学校有这么一个比赛。
　　汉宁一中是篮球特色的重点高中，前面几届比赛都是参加了的，甚至前几年还是全国八强的常客最好成绩是全国第四，曾经是毫无疑问的江南省最强篮球高中，但是自打三四年前起师大附中定下要打造学习体育双强校的目标后，去年甚至在第一阶段选拔赛被师大附中夺走了分区塞的资格，江南省最强篮球高中的地位岌岌可危。
　　一中肯定想复仇！
　　所以，这一场比赛势必是一场恶战。
　　坐在大巴车上，高一和高二的都挺兴奋的，毕竟大多是首次参加联赛，相比之下高三的主力球员们就表现得十分淡定，去年淘汰一中，就是他们干的嘛。
　　易阳望着窗外的街道，距离汉宁一中距离越来越近，从一个路口转进去，已经可以看到一中地标性的那座小塔了，心头不觉感慨……
　　初中毕业时，也曾强烈地希望自己能够进入这所高中的，没想到阴差阳错地进了师大附中，如今故地重游，还是带着跟他们比赛的任务来的。
　　周吉转过来看着易阳，笑了笑：“紧张吗？”
　　易阳耸耸肩：“还行吧。”
　　实在是没什么可紧张的。
　　“多打几次比赛，心态就淡定了，好好发挥就是了。”
　　“行。”
　　很快，大巴车就直接开进了汉宁一中的学校大门。
　　不得不说，汉宁一中作为老牌的篮球强校，是有一定道理的，从球馆上就能看出来。
　　一中的体育馆，果然如他们的师生调侃地那样，是一个巨大的长方体，从外面看起来像极了一个大棺材……但丑是丑了点，体育馆却可以容纳1000多人同时观赛，在全国所有高中的室内场馆中都算是中上游。
　　如果要比较，最好的球馆是明德中学的怀柔体育馆，可以容纳2000名观众，而最差的华中师大附中，只有场边搭几行临时座位。
　　各省的选拔赛会指定一个学校的球馆作为比赛地点，江南指定的自然是球馆条件最好的一中了，所以分区赛的八支球队都会到这里打球……等选拔赛结束后的分区赛、大区赛，如果江南省有球队晋级，也会用一中的场馆。
　　下车前，高润翔调侃了一句：“今年咱们继续杀人诛心。”
　　高三的球员纷纷响应哄笑，高二和高一的大部分人都一脸懵逼，只有参加过上一届比赛的雷振宇解释道：“这个梗是什么意思呢，因为这里是一中的主场嘛，但是去年他们选拔赛不是输给我们了吗，后来这里就成了我们的主场，他们一方面被我们打败了，另一方面还必须把场馆提供给我们，让我们代表江南省跟其他省的球队打，怎么样，顶级折磨哦。”
　　“也就有了，杀人诛心的梗。”
　　林松和李睿在一旁哈哈大笑。
　　下了车，经过了二十分钟左右的热身训练后，观众们也陆陆续续地来了。
　　相比于师大附中，这里同样自由，所有一些小男生和小女生也会到球馆来看比赛，不过偌大的球场，连一半都没有坐满。
　　雷振宇正在罚球，林松突然脸色兴奋起来，对他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往上面的观众席看。
　　雷振宇望了过去，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男生？脱口而出：“那个眼镜儿？！”
　　林松一怔，反应过来，锤了他一拳，说：“你看岔了！那个男的后面的人。”
　　“后面……”雷震这才注意到，那个正在往里面走的男生后面还跟了一个身影，当两人都坐下，他才看清池小欢的模样。
　　一个留着齐刘海的少女，细皮嫩肉，皮肤白里透红，有一种纯天然的娇憨之感。
　　雷振宇惊叫一声：“卧槽！兄弟你好眼光！”
　　气得林松又给他一肘子：“你特么小声点！”
　　“哈……失态了，骚瑞，骚瑞。”
　　接下来，雷振宇便开始不怀好意地朝着那边瞟，但过了一会儿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了，因为池小欢似乎跟旁边的那个眼镜儿男关系很好的样子。
　　这特么，孤男寡女的，成何体统？
　　再看向林松，只见他的表情也不太好看，便立刻宽慰道：“take easy，他们可能只是同学。”
　　林松破口大骂：“废话！我当然知道肯定是同学！不然还能是什么？”
　　昨天发短信，池小欢可是说了她没有谈恋爱的……
　　只是，此时心里撕扯般地疼是怎么回事。
　　雷振宇拍拍林松的肩膀：“兄弟，我能体会你的感受。”
　　“放屁，你体会不了！”
　　“能体会，真的……”
　　想了想，雷振宇说：“要不然这样吧，我上去帮你确认一下？”
　　林松微微一怔，“怎么确认？”
　　雷振宇脸上又一次露出标志性的灿烂笑容：“这还不简单吗，就这样……我假装不认识那个女生，呸，我本来就不认识，上去问她要电话号码，要是她跟那个眼镜儿男生有什么关系，她肯定会拒绝，而且那个男生肯定也会阻止……这样不就清楚了！”
　　“但我觉得哪怕她跟那个男的没什么关系也会拒绝……”
　　雷振宇一阵无语，说：“但那个男生肯定会有什么反应的。”
　　林松想了想：“这倒是个好办法！那……辛苦你了兄弟！”
　　雷振宇拍拍胸口：“包在我身上！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是吧……小事，小事……”
　　随后，雷振宇便迈着矫健的步伐朝着观众席去了。
　　林松心头感动不已，这特么真是好兄弟啊，刚才自己实在不该用那种态度对他说话的。
　　易阳拿着球自林松旁边走过，注意到他一直望着那个方向，便也好奇地望了过去，正好看到雷振宇走的方向……咦，那不是罗冰吗？
　　易阳好奇地问：“雷子去干嘛？”
　　林松说：“那啥……他去问那个女生要电话号码。”
　　“哦……”易阳若有所思。
　　在两人的目光中，雷振宇的脚步却越来越慢，快要走到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然后折返回来。
　　林松一怔，等雷振宇走近了，才问：“怎么回事？”
　　雷振宇露出尴尬的表情，随后看了易阳一眼，“我想了想，还是不行。”
　　“怎么了？”
　　雷振宇脸色憋得有些红：“反正就是……不行！”
　　他突然想到，如果今天去要了池小欢的电话，众目睽睽的，那……自己跟王桑柠不就吹了吗？虽然可以为兄弟两肋插刀，但是为了兄弟放弃女神就不行。
　　林松顿时露出嫌弃的表情：“怂货！”
　　“唉……怂就怂吧！反正……我想了想，我不能去。”
　　“唉……”林松幽幽一叹，再度望了一眼那个方向，表情不太好看。
　　雷振宇看的有些惭愧，突然注意到一脸懵逼的易阳，眼珠子又是一转，上前搭住易阳的肩膀，笑容再再再次灿烂：“我想来想去，这件事只能兄弟你去了！”
　　易阳疑惑地问：“什么事？”
　　林松也是一怔，望向了易阳。
　　雷振宇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将林松的悲惨遭遇说了一遍，最后长长叹息一声：“做兄弟的，是不是应该两肋插刀？”
　　易阳快要被笑死了，但还是强行镇定，点点头：“嗯，是的。”
　　雷振宇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得意，继续“循循善诱”地说：“是吧，现在就是这样一个难题摆在咱们面前，我有特殊原因，真去不了，要不，你……”
　　易阳爽朗地说：“放心吧，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林松眼神放光。
　　雷振宇也绽放笑容，“那……那辛苦你了兄弟。”心里则为自己的机智感到无比自豪，这叫什么？这叫一石二鸟啊！既解了自己的围，又帮助了林松，最关键的是，等易阳去要了电话号码，自己使唤个哥们儿稍微添油加醋地跟王桑柠一说，哈哈哈哈……算错了，应该是一石三鸟才对！
　　然而易阳刚走两步，却突然停下脚步。
　　雷振宇表情一凝，林松也叹了一口气，这些家伙怎么都……怂！
　　易阳却是皱着眉头说：“可是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易阳说：“我跟那个池小欢要电话，她万一爱上我了怎么办？”
　　雷振宇顿时瞪大了双眼，卧槽，这世上还有这么不要脸的家伙！
　　但是林松却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点点头说：“你说的有道理啊……”随后眉头紧锁。
　　雷振宇：“……”
　　林松苦笑一声：“那……那怎么办？”
　　易阳微微一笑：“我有一记，咱们直接去问问那个男生不就行了？”
　　“呃？还能这样？”雷振宇瞪大了眼睛。
　　林松先是一愣，随后有些纠结地说：“这样……这样会不会太尴尬了？”
　　易阳微微一笑：“没事，为了兄弟稍稍微尴尬一下又怎么样？你说是吧？”
　　林松心里泛起感动，差点眼泪掉下来，说：“好兄弟……这个忙我记你一辈子！”
　　“那倒是不用。”
　　雷振宇在一旁开口：“可要是他不配合怎么办？”
　　易阳满不在乎地笑笑：“那就揍他一顿好了。”
　　“咳咳……这个，这个不用吧。”
　　易阳说：“放心吧，出了事我担着！”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去了。
　　在林松的眼中，易阳的形象瞬间就高大起来，他拍拍雷振宇的肩膀说：“看到了吗，这……这是真的性情中人啊！以前看错他了。”
　　雷振宇沉默了一会儿，也点点头：“好像是啊……”


第二百二十八章 傻了吧
　　在雷振宇和林松的目光中，易阳缓缓走上了看台，走到那个眼镜儿男生和池小欢面前，随后两人交谈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林松的心里也放下心来，暗想易阳果然是说到做到，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前面一点的时间，自己还各种恶意揣测他，此时就越发惭愧起来。
　　当然，雷振宇和林松猜测着，真实情况跟他们想象的场面截然不同。
　　罗冰跟池小欢介绍道：“这个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打篮球的兄弟了。”
　　易阳说：“幸会幸会，我叫易阳。”
　　池小欢连忙点点头：“你好你好，我是罗冰的同学，我叫池小欢。”
　　此时，池小欢自然还是偷偷地打量了一番易阳。
　　从外貌上来说，易阳高大帅气，但是毕竟是体育生嘛，她觉得跟罗冰比，还是少了一点点文化气质的，不过看在他跟罗冰关系不粗的份上，勉强给个及格分吧。
　　此时罗冰说：“易阳是我初中时期最好的兄弟，我们一起的还有一个打篮球的，不过是进职业队了，因为易阳的成绩很不错，所以还是正常升学读的高中。”
　　听到罗冰的话，池小欢微微一怔，她原本以为易阳是一个体育生的，原来还是个走文化进师大附中的？是了是了，毕竟是能被罗冰称为“兄弟”的男人，肯定不会差嘛，顿时收起了轻视。
　　跟罗冰倒是没什么那么多的旧可叙，毕竟以两人的关系，根本不需要那些没有多少意义的寒暄来维持关系，随便闲聊了两句，易阳没有忘记帮林松的事情，看了一眼池小欢，才随口问罗冰：“对了哥们儿，你谈恋爱没有？”
　　罗冰老脸一红，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有没有啊？”
　　“没……”
　　“那喜欢的人呢？”
　　“呃……也没有，你干嘛？”
　　易阳嘿嘿一笑，“没什么了，比赛要开始了，我先回去准备了，待会儿要给我们加油哦。”
　　“呃……我肯定要给一中加油的。”
　　“我在师大附中！”易阳严肃地提醒。
　　罗冰：“……”
　　等易阳走后，罗冰转过头来，才看到池小欢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问：“怎么了？”
　　池小欢有些慌乱地收回目光，脸有些微红：“没……没什么啊……”
　　心里则在回想刚才易阳看她的那一眼，以及问罗冰的那两个问题。
　　啊，难道说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如果易阳知道此时池小欢的心思，大概也会无语。
　　她误会了。
　　池小欢认为，作为罗冰兄弟的易阳，大概是一眼就看出了自己喜欢罗冰，所以看了自己一眼，又问了罗冰那两个问题。
　　这……这是在帮自己吗？
　　前面一点的时间，池小欢心里还有些患得患失，总是害怕罗冰这么优秀的人，已经有跟某个女生在一起了，但此时听到他肯定的答复，喜不自胜，一面对易阳感激起来了……
　　大概可以看出来，这个易阳，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己是一个好女孩，至少是配得上罗冰的嘛，所以才这样暗戳戳地帮自己一把……
　　嘻，他情商真高。
　　另一边，易阳回到球场，林松和雷振宇连忙上来，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易阳笑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先听哪一个？”
　　林松说：“好消息吧……”
　　“好消息就是，那个男生没有谈恋爱。”
　　“那坏消息呢？”
　　“那个女生有没有谈恋爱，就不得而知了。”
　　林松脸上再度有了光彩：“没事没事，只要确认那个男生跟小欢没什么关系就行了。”
　　雷振宇在一旁哈哈大笑，“就是就是，今天过后，池小欢一定会被林松征服的！”
　　……
　　赛前，双方球员各自在一边的半场热身，距离比赛开始还剩下十几分钟，看台上坐了一小半左右，大约三四百人的样子，气氛已经算是比较热烈了，大都是一中的支持着，因为大家都穿着一中的校服，闹哄哄的现场，偶尔传出来两声加油……当然，也有混在一中人群中的罗冰，小声地喊两声，师大加油……
　　王明望了那边的师大附中一眼，表情严肃地跟队友们说：“今天咱们在主场作战，绝对不能输！”
　　“去年的教训，大家要记得！”
　　说起去年，所有人都是咬牙切齿，一脸愤懑。
　　作为江南省篮球第一的高中，甚至跟美国塞拉峡谷高中交过手的他们，去年竟然输给了师大附中，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痛定思痛，事后也是认真地分析过原因的。
　　主要还是输在了禁区防守上！
　　去年，刚刚高一的雷振宇作为第一次上联赛的新人，却在关键的那场积分战中挺身而出，连续冲击内线，几乎以一己之力摧毁了内线防守，打花了比赛。
　　他妈的，他还是一个高一的新生！
　　今年起，一中自上而下都研究了师大附中的打法。
　　总得来说，一中就是一支依靠着全场紧逼和防守反击下快攻打球的队伍，一方面他们的体力很好，另一方面是他们十分注重球员的突破能力和篮下终结能力。
　　当然，这也不仅仅是师大附中的特点，实际上联赛强队大都是这样的。
　　普遍来说，高中生联赛的各个高中球员每天的训练时间都不会超过3个小时，一般是一周4到6练，基本上和课堂作息时间契合的，没有职业队那么充裕的训练时长，将体能训练和基本功一练完，自然也没有什么时间练战术跑位了，所以高中生联赛的球员技术普遍比较粗糙，一般来说也就是会一些简单的战术，但要赢下比赛，主要还是靠身体素质、快攻这些策略。
　　只是，师大附中此前对这一点做的更加纯粹罢了。
　　只是这样的打法，在遇到平均身体素质弱于自己或者相仿的队伍还比较好用，遇到那种身体素质强一点的队伍，反而成了弱点，这也是去年师大附中最终止步全国八强的原因，所以今年以来高润翔才会每天组织半个小时的战术训练，同时把易阳给弄进球队。
　　不过这些东西暂时不是一中这边能够知晓的东西了。
　　此时双方的球员聚集在双方的教练傍边，耐心听安排。
　　一中的李嵩白是一个光头教练，但是说话中气十足，此时唾沫横飞，反复强调着防守策略。
　　“联防！联防！那个雷振宇今年已经高二了！他的身体素质肯定加强了一些，突破能力比去年还要强一些的，把联防做好，把他们的突破废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把球传起来！他们喜欢用紧逼，我们后场发球至少有两个人接应，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失误！”
　　“然后！他们进攻的时候，也别闲着，给他也从后场开始紧逼，都给我跑起来！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多能跑！”
　　“今年，我们绝对不能再输给师大附中！”
　　比赛在裁判的哨音中，正式开始了。
　　场边的池小欢虽然看着球场，但是心思完全不在球场上，心里想着该怎样跟罗冰说话，想了想就问：“罗冰，你平时看篮球比赛吗？”
　　“不怎么看。”
　　池小欢顿时微微一喜，说：“那……那你对篮球比赛了解多少呢？”
　　“嗯……不怎么多。”
　　这些倒是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易阳和赵强打篮球，他对篮球的了解只有一个姚明和一个科比。
　　池小欢就说：“那，那我给你科普吧。”
　　“好啊。”罗冰头也不回地回应。
　　“球场上一般要分五个位置的，从高到矮，分别是中锋，大前锋，小前锋，得分后卫，控球后卫。”
　　“每一个位置各司其职，中锋嘛，防守和进攻都主要在篮下，主要就是站在篮底下抢篮板啦什么的，大前锋比中锋矮一点，也差不多，帮忙抢抢篮板，防守一下……”
　　罗冰有些诧异，转过来认真地看了池小欢一眼，露出古怪的表情：“你还懂这个？”
　　池小欢心头得意，这可是她这几天恶补篮球知识的成果呢，此时终于用得上了。
　　“嘿嘿……”
　　“刮目相看。”
　　比赛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的程度。
　　“十人制”比赛规则，保障的是所有人的上场时间，第一节上场过的球员，第二节是不能上场的。
　　高润翔首节当然安排的是高三的主力球员打头阵。
　　周吉虽然个子小，只有一米八，在平均身高一米九以上的双方球员中，几乎是肉眼可见最矮的，但是突破起来动作娴熟，速度很快，面对防守紧逼也能扎实地将球运到前场，一次次撕开对手的防线，创造出机会，或自己打进，或助攻队友进攻得分。
　　在周吉的带领下，师大附中开局就以20比15的优势结束了首节。
　　随后是关键的第二节。
　　这也是大部分高一高二球员首次打联赛，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易阳看了一圈，即将上场的几人，除了雷振宇表情还稍显轻松，林松、李睿以及熊震的表情都有些过度严肃。
　　周吉拍拍易阳的肩膀：“第二节好好打！”
　　哨响，比赛继续！
　　一中再度用上了防守紧逼的策略，这一次对面也是五上五下，新人体力充沛。
　　刚刚一拿到球，对面的球员就戴着侵略性的贴了上来，不断施压，制造身体对抗。
　　易阳冷笑一声，控球辗转腾挪，稳稳当当地将球带到了前场，然后开始观察队友的位置。
　　对面的人注意到易阳，都有些诧异，又是一个新面孔，师大附中为什么能人才辈出？
　　雷振宇上来做了一个挡拆，易阳突破，走到一半的时候对方的阵型突然收缩，变成了联防形态，中断了进攻路线，此时易阳看到林松有一个空位，将球传了过去。
　　但是接到球的林松没有选择直接投篮，而是做了一个刺探步以后往篮下突破进去，易阳看到这一幕皱起了眉头。
　　不是好的进攻选择。
　　果然林松突破到一半，落入对方的联防线中，瞬间被包夹，意识到完蛋的时候，球已经传不出来了，被对面将球抢断下来，一个长传，接球人快速推进反击，上篮得分。
　　17比20！
　　看着计分板上的数字跳动，林松懊恼地说：“我的，我的！”
　　下一个回合，对手继续摆出联防阵型，易阳控球到前场，便听到雷振宇大声喊，给林松！给林松！
　　易阳看了一眼侧翼的林松，从胸口将球送出，篮球稳稳地飞到了林松手里。
　　接球后，林松再度突破，晃动、加速，电光火石来到了篮下，可惜对方已经完成了合围，他起跳的一瞬间，对方大中锋一巴掌连人带球给掀飞。
　　易阳看得一阵无语，下意识瞧了一眼台上的池小欢……
　　池小欢瘪瘪嘴。
　　林松欲哭无泪，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去追赶篮球，又一次和对方球员撞在一起，结果领了一个犯规。
　　“黑哨！黑哨！我怎么犯规了！”气急败坏的林松大声嚷嚷，被雷振宇赶紧拉走了。
　　“别冲动兄弟，球场上别跟裁判吵啊！”
　　台上的池小欢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哎呀……看来不怎么行啊。”
　　罗冰一听这话，顿时严肃地说：“你可以说师大附中不行，但你不能说易阳不行，他肯定行的。”
　　池小欢愣了一阵，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弱弱地说：“我……呃，我说的不是那个易阳不行啊，我说的是他，他是那个，那个，就那个林松！以前初中跟我一个学校的，昨天发短信说让我看他表演的，吹牛……”
　　罗冰这才点点头：“那个人的确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球场上跑得气喘吁吁的林松打了一个大喷嚏。
　　看来，今天状态不佳的原因是有些感冒了？一定是这样的！
　　师大附中很快被压制了，一中反超了比分，来到了22比20，此前无往不利的突破在联防面前吃了鳖，替补席上的球员们纷纷激动地哇啦哇啦哇指挥起来，而对面的一中见联防有用，继续增大强度。
　　而此时，憋了一口气的一中副队长王明，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对雷振宇挑衅道：“再突一个试试？”
　　气得雷振宇脸色难看极了，但球场上拿球说话，他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盘算着什么时候扣王明一个。
　　易阳倒不是刻意不出手等着拯救世界，而是前面高润翔安排的打法就是牛角突破战术，只可惜雷振宇和林松这两个大聪明在场下训练的时候还能跑出来，现在特么的拿到球就单打，才造成了这种局面。
　　看了一眼场下的高润翔，只见他面无表情，双手怀抱胸前，易阳缓缓将目光收回，他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来打开局面了。
　　破联防嘛，最简单的方式就三个字：三分球。
　　此时，易阳持球在弧顶站着，雷振宇和林松再度站在了两侧，而一中再度将联防阵型摆开。
　　联防，简单地说就是一种每个人守护一个区域的防守策略，与之对应的是人盯人的策略，因为每个人守着一片区域，防守阵型不会因为对手的突破而被拉扯，能够极大降低被突破的可能。
　　而联防的关键就是，阵型！
　　破解联防的办法就是，我不进入你的阵型就好了。
　　易阳站在距离三分线一步以外的距离，此时一中为了维持他们的联防阵型，对位的球员是不能防守出来的，于是便用了一个十分凶狠的眼神防守易阳。
　　易阳看的想笑，双脚踮起，微微沉球，弹性从脚底下传递上篮，手腕柔和下压，篮球便飞了出去。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吓了一跳。
　　这么远？
　　没人这么打过啊……
　　这还是不是小球时代！
　　篮球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空心入网！
　　一中的后卫顿时傻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如此装逼
　　四四方方的篮球馆，头顶上有几个巨大的圆形吸顶灯，照射的光线柔和而自然，自然的不像话，简直就像是太阳光一般。
　　池小欢抬头望了一眼那个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个灯就像阳光一样啊，好舒服。”
　　罗冰若有所思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笑笑：“那个本来就是阳光。”
　　“咦？”
　　“原理是初中物理的知识哦。球馆的屋顶有几个巨大的光线采集装置，其实就是一种造型独特的镜子，将外面的自然光通过反射的原理，在一根管道中射进来，再用散射的原理把光线散射成照明光。”
　　池小欢惊讶地说：“这么简单的原理？！”
　　“是一中一个毕业很久的前辈设计的。”
　　“厉害厉害……我相信将来你也可以设计个厉害的东西！”
　　“咳……”
　　这段交流，是因为池小欢有些无聊了，毕竟她本身是不怎么喜欢看篮球的，而罗冰回应，大概也有类似的情绪，直到易阳投进那个三分球，两人的注意力才再度被吸引过来了。
　　因为易阳的这一颗三分球，形势被暂时稳住了。
　　不仅是一中的王杰，甚至连师大附中这边，大都以为易阳是蒙的。
　　林松暗叹一声易阳的运气好。
　　刚才易阳不顾一起地投出那颗三分球以后，林松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上，投三分实在是一件不理智的事情，毕竟这里不是职业赛场，对于高中生来说，投三分是没有命中率保障的，上篮十次，不出意外的话是全中，而投篮别说三分球，就算是中投，都有一定程度“赌”的成分。
　　但是易阳进了！
　　不进是原罪，如果进了一切都好说。
　　林松主动上去拍了回场的易阳以示鼓励。
　　雷振宇刚才是有那么一瞬间生气的，因为投三分这件事在他眼中几乎等于乱来嘛，好在球进了，那些想对易阳说的话就给硬生生憋回去了，此时面对一中的王明，算是扬眉吐气，终于可以反讽一句回去：“打你们还用得着突破吗？”
　　王明冷笑道：“你就盼着运气继续这么好吧！”
　　球场边上高润翔依旧面无表情地坐着，双手怀抱胸前，看上去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所有人当中，只有亲身领略过易阳三分球稳定性的周吉嘴角微微上扬，也只有他知道易阳的三分球绝对不是赌博……他是有兄长在职业联赛打球的，关于职业联赛的三分要求是了解一些的，练习的时候连续中十几个，能长期稳定在这种水平，就有资格作为一名射手，在赛场上当成常规武器使用出来了。
　　对手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啊。
　　接下来的比赛更加激烈。
　　师大附中并没有用联防的策略，而是人盯人，几乎从对手发球开始，就一直盯防到他们推进到前场，如此打法体力消耗极大。
　　一中的球员普遍比师大附中要高一点。
　　此时，一中前锋侧翼接球！
　　易阳瞬间扑了上去，张开双臂做好防守架势，建立好了防守位置，对方一个刺探步后直接顺步突破，易阳主动迎上去，胸肌与对方的沉下来的肩膀激烈碰撞了一下，但这并没有打乱对方的运球节奏，一面用手护球，一面顶着易阳往前又推进了两步。
　　易阳面对的这名球员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只是脸上还带着稚气，大概能够判断出来是个十八岁以下的孩子，手臂也没有多么粗壮，所以易阳还能身体对抗一下。
　　只是推进也就到此为止了，趁着对方运球迟滞的空隙时刻，林松从后面杀出，成功将球抢断下来，随后开始发动快攻，只见雷振宇像是脚下装了弹簧一般，几个大步就冲到了篮下，林松一个击地传球……
　　又被回防的王明反手抢断下来了。
　　场边回荡起了“好球！好球！”以及一阵阵哇啦哇啦的嘈杂欢呼。
　　这便是高中生联赛最真实的样子，大家的技术都没有那么细腻，只有不断重复的各种姿态的抢断、失误、奔跑、碰撞、飞洒的汗水、球员喘声如牛。
　　每当双方球员有了失误，或者某一方有了抢断，便会引起一波奔跑，双方球员在球场上人影交错，奔如疾风，每一次全速冲击时都给场边的观众带来极大的压迫感，偶尔攻防的两人身体碰撞，便引起一阵阵尖叫惊呼，前面是如此的，自易阳投进那个三分球并没有改变这般场面。
　　在这样的攻防之下，易阳感受到自己的体力在急剧下降。
　　而刚才投进那个三分球后，双方各自压迫对手出现了失误，进行了两轮快攻，但都没能得分。
　　看了一眼计分板，22比23，此时师大附中因为他刚才的那个三分球再度领先1分，但时间已经过去了近5分钟，每10分钟一节，按照这个得分效率，比赛到结束也就五六十分吧……
　　如NBA那种动辄一百多比一百多的比分，在高中生联赛上可以称之为罕见。
　　比分上涨的缓慢，体力下降得却很快，饶是易阳以耐力见长，此时也有些气喘吁吁了，他摸了摸额头上的汗水，来到了后场边，等待发球。
　　这个空隙，又一次观察了一番球场上的局势。
　　体力消耗大的是所有人，而非某一个家伙。
　　一中的后卫甚至都懒得上来紧逼了，直接退防到了中线后面，而无论是进攻球员还是防守球员，各自落位以后，都趁着这个空隙将双手搭在膝盖上缓一缓。
　　易阳接球后，慢吞吞地带球往前。
　　他表情依旧淡定，但轻盈的脚步反应出他轻松的心态——眼下其实才是真正将比分拉开差距的机会！
　　大家体力充沛的时候，篮球比赛几乎活生生被他们给搞成了40米X20的折返跑比赛，跑来跑去，就看谁跑得快，没有一点点战术可言，阵地战什么的更是不可能。
　　此时大家都跑不动了，才可以慢慢打一点技巧出来。
　　才有投三分球的机会！
　　易阳站在弧顶，一中再度摆开了联防阵型，他并不着急，给内线的雷振宇使眼色，让他上来挡拆。
　　只是一中根本不吃师大附中挡拆的这一套，当雷振宇站好掩护位置的时候，防守人双双后撤，根本不给一点下顺的空间。
　　只是这样，三分线几乎就完全腾空了。
　　易阳面露讥讽的笑容，直接在三分线边缘停步收求，饶是如此对方还是没有补上来，于是他还稍微调整了一下，手型端正地将球推出去。
　　“唰！”
　　不进则已，一进往往都是空心入网。
　　22比26！
　　“好厉害啊！”池小欢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拍起叭叭掌。
　　在女孩子眼中，能进就是帅，大多数不看球的女生是看不懂水平高低的，你的转身再再华丽，crossover再流畅，最后的投篮没有进，都不如一个丑陋的同手同脚王八步却能将球蒙进的帅哥潇洒。
　　况且易阳投球还那么远！
　　池小欢看了罗冰一眼，不愧是他的兄弟，优秀的人果然结交的人都是优秀的。
　　这是易阳的第二次出手，又一次将篮球送进篮筐，一中的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如果一次是运气，那么第二次的话就只能说……
　　运气也太好了吧？
　　雷振宇兴奋地说：“干的漂亮兄弟！”
　　易阳微微一笑，以示回应。
　　场边的替补席上，周吉正在认真地看比赛，高润翔冷不丁冒出一句话：“他三分球投的这么准么……”
　　周吉微微一怔，侧过脸望了一眼高润翔，只见这位少年时代甚至曾经跟一些国手当过队友的教练眼光越发明亮起来。
　　高润翔虽然表情淡定，但是内心极不平静。
　　高中生和职业选手最大的区别不是天赋，而是训练时间有限！
　　有不少体训生，家长送他们来练篮球的初衷就是为了让他们通过这个跳板上一个名牌大学，而且因为政策、体训生制度的初中，种种种种，都决定了你永远没有办法把体育生当成是专业的运动员来对待！
　　他们的本质属性是学生！
　　所以，哪怕是清华附中、明德中学，每天的训练时间也不会超过3个小时。
　　而本就不多的训练时间，一半需要用在体能训练上，剩下的时间，运球基本功得练吧？传球得练吧？一些简单的配合要练吧？最重要的篮下进攻得练吧？这么一算，能拿来专门练投篮基本功的时间有多少，可想而知了！
　　对于高中联赛来说，上篮永远是最稳定效率最高的终结手段，所以各种上篮还要占据大部分的训练时间，最后的结果就是，练投篮的时间真的太少了！
　　而投篮这件事，哪怕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也需要日复一日，长期地一次次不胜其烦地投篮，一点点纠正手型，才能获得稳定的命中率，如果没有日复一日地加练投篮，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这是很难得到的技能。
　　那些投篮命中率高的职业球员，仅仅是每天加练投篮的时间，可能就比高中生的训练时间还长了。
　　而投篮，才是真正让战术变得多样的关键基础！
　　投篮能创造空间，能作为终结点，球队有一个稳定的投篮终结点，才能创造无限可能！
　　上一届能打入前四的队伍，一个共同特征就是有那么几个投篮命中率十分稳定的终结点。
　　望着球场上的易阳，高润翔眼神深邃，陷入了沉思。
　　随后双方再度经过了几波攻防，只是比起刚才的你来我往，风驰电掣，明显速度和节奏都慢下来了不少。
　　一旦开始磨阵地战，一中的进攻便陷入了迟滞。
　　五个人，在一个半场大小的地方，没有巧妙的跑位撕扯防线，也没有一个稳定的投篮终结点创造空间，是很难突破进去的。
　　而且，高中联赛用的也是FIBA规则，没有篮下三秒的规定，中锋可以在禁区蹲点，对于突破者来说想在阵地战中创造突破到篮下终结的机会就更难了。
　　结果就是几轮进攻下来，一中多次尝试，最终无论是谁往里突破，最后都只能把球甩锅传出来，接到球的人扔出一记仓促的投篮。
　　只进了一枚。
　　而师大附中这边，易阳也不是每一次都有机会投三分，连续投进了两次篮，一中还是将防守策略改为了一对一防守，防守得很靠前，这种情况他当然不会强行出手。
　　指挥大家站位拉开空间以后，交给侧翼的雷振宇单打，但是也面临着跟一中相同的问题，此时大家体力下降，速度也没有那么快了，突破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雷振宇还是证明了自己，打进了一球。
　　时间一次进攻的时间，双方的比分已经挺久没有变化了。
　　易阳指了指侧面一点，让熊震上来挡拆。
　　一个优秀的组织后卫就应该有不容置疑的强大自信。
　　哪怕已经打到职业的水平，也有不少球员上了球场是懵逼状态的，这个时候有人告诉你该往这里跑，该往那里跑，几次以后就乖乖听话照做了。
　　前提条件是你要相信自己的指挥是正确的。
　　不一定是正确的，但一定要相信自己正确。
　　易阳就有这样的自信，而体现出这种自信，就是在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句平静的指挥中。
　　高润翔心里越发满意起来，易阳的第一场比赛，表现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
　　不仅是那两个三分球，更多的是因为他现在已经像一个真正的控卫打球，将散乱的球队凝聚成一个整体！
　　挡拆后，这一回一中并没有贸然收缩，而是继续人盯人，当一中的后卫撞上熊震结实的身体后，防守易阳的便只能是匆匆补位出来的中锋了。
　　挡拆是一种简单高效的制造错位的手段！
　　一中的中锋是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高壮男。
　　与其说是高壮，其实说是高胖更显贴切一些。
　　对于高中生来说，小打大其实并不容易做到，身高依旧是影响对位成功率最重要的因素。
　　中锋看到比自己矮了近二十公分的易阳，心头不免轻视，他往后退了一点，这个距离如果易阳出手，他可以凭借身高优势补上去干扰甚至盖帽，如果对方突破，哪怕速度快一点，自己让他一个身位，依旧可以一巴掌冒掉！
　　易阳右手持球，猛然炸球，同时右腿刺探，虽然是简单的动作，但是他做出来十分有速度感，中锋下意识往后移动脚步，只是脚还没迈出去，易阳突然转胯，左脚探到前面，猛然蹬地，身体向后撤了一大步。
　　突如其来的节奏变化瞬间让中锋的重心被扯开，腿已经往后了，身体又下意识想要往易阳身上扑，于是一个让全场哗然的场面发生了。
　　中锋脚下一个踉跄，没稳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滑了一截。
　　易阳面前空无一人，他顿了顿，调整一下姿势，沉球出手，篮球砸在篮筐上，高高弹起，随后正正落下。
　　全场哗然。


第二百三十章 闷骚的少年与叛逆的少女
　　汗水肆意挥洒的球场，比赛正在激烈进行着，只是主场的欢呼声逐渐小了，普通人都是希望自家球队胜利的，但是自易阳投进第三个三分球以后，分差竟然被逐渐拉开了。
　　一中的观众不得不冷静了。
　　第三节开始，没有十人制比赛规则束缚，阵容上终于可以放开手脚，第三节高润翔派了技术最粗糙的几人上去，上场前严肃地告诫他们，不用考虑进攻多少分，只需要守住目前的比分优势就行了。
　　虽然是如此说的，但是以高中生的心性，又怎么可能完全甘心防守？各种紧逼之下造成失误后，冲到篮下乱打一气，总是有分入账，而一中这边也能跟上，只是分差却是无论如何都追不上。
　　第三结束时，双方比分40比49，师大附中领先9分。
　　最后一节开始前，高润翔将易阳和周吉同时安排上场了。
　　高润翔说：“周吉，你来控球，易阳打打无球跑位，多做些双人掩护，易阳掩护完不要忙着下顺，你能投三分，多往外面弹一下，周吉看清楚易阳的位置，有机会就突进去，没机会你把球给易阳传出来。”
　　顿了顿又对易阳说：“接到球有机会就投，没机会的话内线这个时候也能出机会了，其他人跑位你多看着点，周吉突进去把阵型拉开以后，你做球的第二传导点！”
　　这是个临时的战术安排，以前没有练过，但是高润翔相信以两人的球商是能理解的。
　　易阳和周吉相视一眼，都点点头。
　　此时两人都休息了挺长时间，此时体力充沛无比。
　　上场了。
　　只是一开始，高润翔安排的战术并没有机会用出来……又变成第一节的场面了，对手从控卫拿球开始，便开始了紧逼防守，碰撞、抢断与反抢断、上篮，如此激烈地进行了大半节时间，比分进行了一波缓慢的增长，随着双方体力再度下降，节奏才慢下来。
　　终于有机会打一点战术。
　　周吉的大局观同样不错，站在弧顶给易阳使了个眼色。
　　易阳上前做好掩护，不过他的身材毕竟不够高大，对方前锋追防的时候顶一下还是挺痛的……挡拆后他迅速外弹到三分线外，此时周吉已经吸引了两人的火力，一个跳步横移，高高跃起，在空中转体，双手将球举过头顶给三分线外的易阳丢了出来。
　　易阳接球，再一次投出一记空位三分……可惜这一次差了一点力气，篮球砸在篮筐边缘弹开了。
　　但是弹道很正！让一中球员无一不惊出一身冷汗。
　　随后的时间里，易阳和周吉如法炮制，但此时一中显然不敢再放空易阳了，盯防的人寸步不离地守着易阳。
　　只是，射手的意义不在于能投进多少个球，他只需要证明自己能投进，对方也知道你能投进便足够了。
　　易阳见对方防守得这么卖力，打起来就更轻松了，带着防守人到处转，将内线的空间清理出来，就像遛狗一般在球场上东跑西跑一阵，等对方后卫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吉要么自己突破打进，要么在突破过程中分球给了别的空切队友……总之，易阳哪怕只是将对方一个人给拉走，队友突破起来都会轻松不少，而更多时候，易阳无球跑位到队友身边时，还会指挥队友无球跑位，一拉一拽队友，让他们给自己做个无球掩护……如此一来，当他和周吉同时在场的时候，相当于球场上有两个大脑，持球进攻和无球跑位都变得更加合理了……
　　场下休息的雷振宇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词语，易有引力！
　　高润翔看得越发满意，易阳明白自己的三分优势，并且能把他发挥到极致，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优势。
　　后面的时间里，易阳没有得分，但是师大附中最终却是以60比48大胜对手。
　　……
　　比赛结束后，易阳跟球队请了一个假，表示自己后面单独回去。
　　本来今天是周末时间，而且一中和师大附中距离也不算太远，他不愿意坐学校的大巴回去也没什么关系，高润翔爽快地答应了。
　　留下来当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无非就是跟罗冰挺长时间没有见面，一起吃个饭罢了，这件事是先前两人在比赛开始前说好的。
　　此时易阳到约定球馆门口，看到门口正站着一男一女友好地交流着，正是罗冰和池小欢。
　　易阳走上前去，看到池小欢似乎说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此时脸上洋溢着笑容，一侧脸上有一个很明显的酒窝。
　　见到易阳，池小欢有些矜持地收起笑容，打了声招呼：“你好……”
　　“你好。”
　　罗冰对易阳说：“打得真不错！”
　　“呃，一般啦，还行吧，不过把你们学校赢了哦。”
　　“呵，没什么关系的，我不怎么关注学校篮球队。”
　　易阳用纸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吃什么？”
　　说罢，罗冰看了一眼池小欢，犹豫了一下，说：“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池小欢微微一怔，她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人家兄弟两人要去吃饭了，她现在和罗冰的关系只是稍微有些熟的前后桌同学，这种时候人家吃饭带上自己显然有些别扭，她并不蠢，这种时候当然明白自己该怎么做，连忙回答道：“我中午啊，约了朋友去吃午饭的。”
　　罗冰说：“哦，那咱们就在这儿分开吧。”
　　池小欢笑了笑，“行吧。”
　　罗冰这才转过对易阳说：“出校门几百米的地方，有一家蒸菜馆，里面的红烧肉还不错，跟张卜寿的妈妈做的有一拼了。”
　　“行，那我们去吃那个吧。”
　　池小欢对他们两人摇摇手：“那再见了！”
　　“嗯，再见。”罗冰回应道。
　　望着易阳和罗冰离去的背影，池小欢幽幽叹了一声，就在这时，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林松发来的。
　　“在干嘛？”
　　池小欢一阵无语，摇摇头将手机收了起来。
　　此时大巴车上，林松见发出去迟迟没有回应的短信箱，沉重地叹了口气，对旁边的雷振宇说：“兄弟，我觉得肯定不行了，今天我表现这么差，唉……”
　　雷振宇拍了拍林松的肩膀：“别灰心兄弟，天涯何处无芳草，中华儿女千千万，不行了天天换。”
　　林松：“……”
　　……
　　一家店面很小的苍蝇馆子，老板娘和老板去后厨一忙活，店里只有易阳和罗冰两个人了。
　　在等待上菜的时间，自然聊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题。
　　如今的罗冰，身高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178.3厘米”，但是因为他体形瘦长，脑袋不大，比例不错，所以给人的视觉感受是有一米八的。
　　易阳调侃道：“那个池小欢肯定喜欢你。”
　　罗冰愣了愣，轻轻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说：“我暂时还不打算考虑这个。”
　　易阳坏笑道：“我觉得人家小姑娘挺可爱的。”
　　罗冰摇了摇头：“不行，太小了。”
　　易阳说：“我还以为你要说你要专心学习呢，原来是嫌弃人家年龄太小了。”
　　“不光是年龄。”
　　易阳微微一怔，脱口而出：“那还有什么？”
　　罗冰再次喝水。
　　突然，易阳愣了愣，再看罗冰，表情变得怪异起来。
　　“啊……你变了啊！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罗冰吗？”
　　“……”
　　易阳一阵哄笑。
　　“原来你喜欢成熟的姐姐？”
　　“……”
　　“闷骚！”
　　“靠……”
　　老板娘在后厨听到外面两个小子笑得十分猖狂，等她端着菜出去的时候，却见一个给另一个认真地讲着学习上的事情，一时间还以为自己产生错觉了。
　　话题终究是变得正经起来了。
　　罗冰问：“你下一步怎么打算的？”
　　易阳说：“其实已经很明确了，篮球联赛其实强度也没有那么大，江南省的选拔赛比赛时间基本都是在周末，频率也不算高，大概到明年二月份过完年左右出结果进分区塞，随后比赛的频率会加快一点，如果顺利的话，三月份进全国八强，差不多也就是月底之前，就能决出来全国赛的冠亚军了。”
　　罗冰夹了一筷子红烧肉，说：“嗯……有把握吗？”
　　“目前来看，进分区赛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毕竟除了我们，一中是实力最强的，今天你也看到结果了，后面的比赛都是面对比一中更弱的球队，我们应该能轻松拿下，只要不失误，一中的积分就超不了我们。”
　　顿了顿，易阳继续说：“但是分区塞和全国赛就不好说了，这个还是要看到时候的发挥，运气也要占一部分，不好说，不过没有关系，反正我主要是赌一赌，赌输了接下来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好了。”
　　“那明年三月份比赛结束了以后呢？你怎么打算的？”
　　易阳想了想，说：“无论结果如何，高二一年时间，我打算把精力放在竞赛上。”
　　“嗯。”
　　“目前已经决定了，走化学竞赛，没办法，其他的听不太懂……”
　　“哈哈……”
　　易阳不满地白了罗冰一眼：“笑毛啊，不是谁都是你这种变态。”
　　罗冰收起笑容，说：“嗯，我们省化学竞赛的赛制你清楚吗？”
　　易阳点点头，说：“这个我清楚。”
　　“和其他竞赛一样，国内也是分成三个阶段，分别是省级预赛，全国初赛，冬令营，后面还有国家集训队，这个我不考虑。”
　　“江南省的省预赛一般在四月份，刚好是我打完篮球联赛的时间，到时候还能有一个多月时间冲刺备战一下。预赛是各省自主命题，江南省的命题相对来说比较稳定，不考实验，主要考无机、有机和部分结构的理论内容，算是高考题的拔高，竞赛题占比不大，我应该没问题。”
　　罗冰点点头：“的确是难度不大，你拿个初赛的资格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是预赛基本上没什么用。”易阳继续说：“接下来就是八月底左右开始的国初了，期间我有近4个多月的时间准备，我想好好试一试。”
　　罗冰说：“国初也是只考理论不考实验，化学会统一命题，难度很大，考试过后会根据成绩排名，决出省奖。”
　　易阳点点头，“对我来说，我不指望更高的层次，高二能拿个省二就算是实现目标了。”
　　罗冰想了想，说：“虽然许多名校自主招生，省二就算是进门槛了，但是这两年的趋势是，省二越来越难通过，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把目标放在省一上吧，高二拿不到省一，高三以后压力会很大。”
　　虽然易阳也知道罗冰说的有道理，但是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他一样，是高一就能省一数竞的大佬，只能无奈苦笑一声：“吃饭，吃饭！”
　　……
　　回到寝室，因为周末的原因，周想他们三个都不在，易阳洗了一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躺在床上发呆。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形势很不错。
　　至少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路径明朗了，如果顺利的话……就是说一切顺利，最好的结果是，明年三月份拿到篮球一级运动员资格证书，然后八月份拿到省一，如此一来，高考压力骤降，最后的高三一年，可以用一种轻松的心态去面对，好好学一年，没有压力，心态良好的buff加成下，搞不好文化成绩也能来一个惊喜。
　　最后的大圆满结局就是，文化、竞赛、体育三项升学之路任选一条。
　　嗯……不过这是最好的结果，眼下好高骛远肯定是不行的，一步步脚踏实地，无论是哪一条路，都积硅步，量变产生质变才是王道。
　　的确是有些疲惫，一面想着，易阳竟然睡着了。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易阳被一阵手机的震动铃声惊醒，他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侯林的电话。
　　接了起来。
　　“喂，候叔？”
　　电话那头侯林的声音传来：“今天是周末，没什么事吧？”
　　易阳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手表，才下午2点，确实没有什么事，想了想，说：“嗯……下午做会儿作业……”
　　“做作业？那正好，我打电话给你是想让你到我家里来坐坐，到我家里来做作业吧。”
　　侯林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易阳也就不太好拒绝了，只好答应下来。
　　电话那头，侯林挂掉电话，想了想，敲了敲女儿房间的门，没有回应，又拧了拧门把，却发现里面被锁上了。
　　侯林顿时来气了，用力拍了拍门，说：“我数到三，给我把门打开！”
　　“烦死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扎着双马尾，穿着lo裙白丝，一副中二动漫模样的少女才十分不情愿地将门打开了。
　　看着女儿这副乱七八糟的打扮，侯林气不打一处来，说：“家里要来客人了！你给我马上把这身衣服给换了！”
　　少女委屈巴巴地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床上了。
　　侯林骂骂咧咧出去了，一面嘴里嚷着“一天天不好好学习，尽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诸如此类的话。
　　少女冲着侯林离去的方向做了一个鬼脸。


第二百三十一章 侯林的女儿
　　秋日的傍晚，西边的天际像是被橙色的光芒自地平线以下晕染开来，层层渲染，自下往上一点点消融了，整座城市便在这样的背景下，逐渐亮起灯火，远处是忽明忽暗的城市轮廓，仿佛不太真实，而近处已然四处霓虹。
　　易阳抬头看着头顶那个酒店招牌上的霓虹胶管，闪烁着迷离的色彩，暗自想到这样的灯光，大概也就在近两年之内消失了，后来的城市，简洁大方才是审美趋势，这样的审美放在灯光上也适用，花里胡哨的灯红酒绿让人感到土气。
　　等了一会儿，一辆黑色奔驰车在马路边上停下，车窗摇下来，侯林在里面说：“上车。”
　　易阳点点头，打开副驾车门钻了进去。
　　看得出来，侯林有些疲惫，但是眼神充满了光芒，像是刚刚办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轻轻踩动油门，车子平缓向前开去，侯林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
　　原本说好的下午三点左右来接易阳的，拖到了这个时间，回去只能吃晚饭了。
　　原本易阳都想拒绝了，但是侯林再三邀请，还是答应下来了。
　　易阳的内心是有一份期待感的，这份期待感来自于那个自己陌生的父亲，能通过侯林的口中得到更多关于父亲的信息，让他心目中的那个父亲形象一点点清晰起来，是他乐意去做的事情。
　　“我让你赵阿姨做了一些好吃的，回去正好吃晚饭……”侯林一面开车，一面转过脸看了一眼一眼，说：“天色太晚的话，就咋我们家住一晚上也行，有空房间。”
　　易阳没有回应，而是聊起了别的话题：“候叔是哪里人？”
　　“我是川省一个小山村的。”
　　“川省？”易阳有些意外。
　　“嗯，川省出来打工的比较多嘛。”
　　“候叔不打算回川省了？”
　　“已经在汉宁市安家了嘛。”
　　汽车在汉宁市平缓地行驶着，经过了一段有些堵塞的道路，侯林随着车流缓慢行驶了一阵，大概是被堵车憋得有些不耐烦了，轻轻皱眉，等车子往前挪动到了一个路口，他打满方向，一脚油门钻进了一个巷子里。
　　侯林解释道：“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城市里又到处都在施工，所以会堵一点，我们走小路，可以避开车流。”
　　易阳想起了一个后来的段子，笑了笑，说：“前任市长在的时候，在城西修了一条八车道，当时被许多群众骂，说这是面子工程，但是过了几年，城市发展迅速，到处都是堵车，最畅通的就是当年的那条八车道了，群众们又纷纷夸那位市长，说他有远见之明。”
　　侯林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易阳，他没想到易阳还知道这些新闻，暗自佩服，在师大附中上学的尖子生确实不一样，这个段子他也是知道的，但那是在圈子里的饭局上听别人说的。
　　侯林笑着说：“是啊，城市的发展速度真的太快了。”
　　易阳心中一动，问：“候叔，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嗯，你说。”
　　“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你知道某一片土地会升值，怎样才能通过这个信息差赚钱呢？”
　　侯林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易阳，说：“这个……”
　　易阳自然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他前一世没什么文化，高精尖的东西不知道，但是在汉宁市待了那么长时间，哪一片区域会盖什么楼，哪一片区域开发什么小区，发展得繁华，这些东西还是知道的，他自己并不知道除了买房子以外有什么办法通过这些信息赚钱，但如果侯林有能力，他将这些东西告诉侯林也不是不可以。
　　侯林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说：“别的行业我不太清楚，但是就房地产这一行来说吧……嗯，信息差肯定是有一定作用的，但是作用不大。”
　　“作用不大？”易阳微微一怔。
　　“准确地说，是现在已经过了房地产入局的时期……如果再早十几年，比如大哥在的那个时间段还有可能……呵呵，扯远了。”
　　侯林开始耐心解释。
　　“首先，你要先明白房地产是怎么一回事。”
　　“前面我不是跟你讲过了一级开发和二级开发吗？房地产主要就是搞的二级开发，如果说简单，房地产也简单，首先是开发商拿地，在上面建好房子，然后卖出去，就这么简单。”
　　“但是要说复杂，其实里面的学问可就多了。”
　　“先说这拿地，其实你能知道的大部分土地，都是有主人的，大量土地在政府手里，而那些大型的开发商，也早在831政策出来之前，就通过各种途径拿到了很多土地，所以现在的局势就是，大量有升值空间的土地，要么在政府手里，要么在那些大型开发商手里，你看到的很多荒地，其实都是有主的。”
　　“而政府和开发商囤地，都是在等它升值，短期不会开发。”
　　“这就是现如今想要入局房地产行业的新公司面临的第一个难题，简单地说就是拿不到地。”
　　“第二个难题，拿到地以后，修建房子，也是需要一笔成本的，虽然房地产公司的模式是，让下游的建筑公司先行垫付一部分，然后还有银行贷款也可以缓解一点现金流压力，但不是向外界传的那样，当真房地产就是空手套白狼了……或者说，空手套白狼只有那些体量大到一定程度的公司可以玩儿，新入局的小公司，是需要一笔启动资金的，拿地的成本一加上，很多小公司根本无力开工。”
　　“不是还能预售吗？”易阳适时地插了一句嘴。
　　侯林微微一笑：“预售？当然可以，但是你要知道，不是所有小区都卖的很好。”
　　“这第三个难题，就是卖出去的问题。”
　　侯林说：“虽然08年过后房价开始猛涨，但是并不是说所有楼盘都能顺利地卖出去，周边配套设施的开发，城市化进程，种种因素都会影响建成的楼盘交易情况，据我所知，有很多楼盘建好了一直无人问津，大一点的公司资金链还能扛得住，小一点的公司，短期不能回笼资金就很难受了。”
　　“至于预售，能预售的房子，大都在位置很不错的地方，往往是一些大型开发商拿出来回笼资金的，而新入局的小公司能拿到的地，别说预售了，很多现房都卖不出去的……比如，汉景华苑小区……哦，又扯远了。”
　　这一点，易阳倒是清楚的，就是这两年，春晚小品里还有反应售楼难的剧情……目前还是买房市场向买房市场转变的特殊时期。
　　不过当侯林提到“汉景华苑”这几个字的时候，易阳心头一动，感觉很耳熟的样子，但是想一想又什么都想不起。
　　侯林转过来总结道：“所以现在回答你的那个问题……你要说，知道哪一片区域将来发展得会很好，说实话，这些消息可能在外界看来是很靠前的信息，但是对于身处房地产圈子里的人来说，并不算什么新闻……真正能在房地产内赚到钱的人，他们甚至不在乎是新闻还是旧闻，因为新闻旧闻都是他们制造的。”
　　听到这里，易阳顿时心凉了半截，果然，哪怕重生了，想要真正赚到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算了，还是暂时不想这个了，读书肯定没有错的。
　　在天色完全黑透之前，侯林驱车抵达了小区。
　　这里是二环内的小区，房子相对三环以外显得没有那么新，甚至附近一些地方还有90年代那种老破小的小区楼，不过侯林住的小区也不过是07年左右拿到房子的，建筑还是挺好的。
　　侯林说：“也是当初听了大哥的话，早早地谋划买房子的事情，在汉宁市买了这么一套房子，当时房价连2000一平都不到，现在这一片已经涨到5000多了！”
　　易阳暗自叹息，再过十年左右，这里能涨到3万了……
　　跟着侯林进了电梯，在第8层停下，侯林笑着说：“当初选择这个楼层，是因为8这个数字吉利，但是后来才知道，其实这个楼层并不太好，因为这个小区是从4层开始二次供水的，到了我们这一层，经常遇到水压不够的问题。”
　　易阳点点头，关于这件事，他倒是不好发表什么意见。
　　走到门口，侯林站在猫眼前面轻轻敲了敲门，片刻后屋内的人将门打开，易阳看清开门的人，微微颔首：“阿姨好。”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尽管身上的衣着算是牌子货了，但是仅仅一眼，易阳就断定对方来自农村，那种气质，相信不会错的。
　　侯林并没有提过关于他妻子的事情。
　　侯林介绍道：“这个是赵阿姨。”
　　“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易阳，洪耀大哥的独子。”
　　这位赵阿姨显得比易阳还要紧张，慌忙说：“哦哦，来来来，进来坐！”
　　易阳跟随二叔进屋，赵阿姨进厨房了，他下意识地四处打量了一番，怎么说呢，侯林的房子跟一般城里人的布置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不过大概因为偶尔还是会接待一些客人，客厅装修的很有档次，红色木地板，真皮沙发。
　　此时，沙发上一个少女正蜷缩坐着，手里拿着一台PSP游戏机专注地乒呤乓啷……
　　看到这一幕，侯林皱起了眉头，呵斥一声：“侯小蔚！你怎么又在打游戏？”
　　少女吓了一跳，侧过头来，赶紧将游戏机放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好在此时的少女换上了一身简单的居家服，不然侯林肯定更生气了。
　　看到自己女儿这般状态，侯林深深地叹了口气，只是此时有外人在，他也不好发作，只是说：“过来，给你介绍这个哥哥认识。”
　　侯小蔚穿着拖鞋跑了过来，在易阳面前站住，随后好奇地打量这位这几天他父亲反复夸奖了许多遍的“哥哥”。
　　侯林对易阳说：“她就是我的女儿，叫侯小蔚，呵呵，当年你出生的时候，我和大哥开玩笑，说要是我生个女儿，咳咳，不该说这个……”随后面向侯小蔚：“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易阳哥哥了，你比他小半岁，叫他哥哥。”
　　侯小蔚有些脸红，又似乎有些尴尬，低着头小声地说了一句：“哥哥好……”
　　易阳也感觉有些不太自在，轻轻咳嗽一声：“你好你好……”
　　此时侯林的老婆端了菜出来，在饭桌上摆了满满一桌，侯林便主持着大家坐下开饭，一面对易阳说：“到了这里，就当回家一样，都是些家常菜，随便吃一点。”
　　易阳自前世开始，便不是一个身处陌生环境会拘谨的人，这一点跟他老子很像，熟悉一个环境随后融入进去，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更何况还有一个侯林一直在照顾他的情绪，所以当坐下吃饭的时候，他已经十分自然了。
　　相反，侯林的老婆和女儿却显得非常紧张。
　　先说侯林的老婆，侯林的老婆的确是来自农村的，叫赵秀华，其实原本叫赵秀花，是侯林嫌弃这个名字土气，让她去给改成了赵秀华。
　　赵秀华虽然是农村出身，但是在汉宁市生活了许多年，皮肤早就跟城里人一样白皙，身材匀称，稍微化一点妆，侯林带出去也不会丢面子。
　　能看得出来，侯林的这个妻子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侯林在家里也差不多是说一不二的地位。
　　侯林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只是这种大男子主义对侯林来说不仅是权威，也是责任，他以一己之力供养着这个家庭。
　　母亲对丈夫的态度，决定女儿对丈夫的态度，易阳此时对这句话又有了新的认识。
　　原本以为侯林的女儿侯小蔚是一个叛逆的女生，但是此时接触了一阵，才发现这个女孩子除了成绩不好，几乎跟叛逆扯不上什么关系。
　　侯小蔚16岁，但是比易阳要矮一级，此时正是关键的初三，原因是当年她读书读得比较早，跟不上进度，于是降了一级。
　　侯小蔚给人一种老实木讷的感觉，吃饭的时候全程低着头，挑起话题的总是侯林，只有在聊到一些特定的话题时，涉及到她了，问两个问题，她才会慌忙抬起头回答一句。
　　易阳随口交谈，虽然面对的是侯林这样的成年人，但是前世的阅历，加上这一世通过学习得来的见识，使得话题无论如何都不至于沉闷，两人聊到活跃的时候，侯小蔚就会偷偷地看一眼这个陌生的“哥哥”，如果易阳注意到了，目光稍微一接触，她会赶紧低下头，或者假装不经意地将目光转向别处，只是脸不自觉地微微红了起来。
　　吃完饭，侯林让赵秀华去收拾那间给客人预留的房间，然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易阳说：“今天天色也不早了，你就在叔叔家住，反正明天不上学，到时候明天我送你过去。”
　　易阳愣了愣，这种时候也只能答应下来：“呃，这太麻烦了……那好吧。”
　　此时，侯小蔚开始默默收拾桌上的碗筷，侯林注意到，笑了笑：“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知道主动做家务了？”
　　侯小蔚不满地瘪瘪嘴，哼了一声。
　　侯林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轻轻咳嗽一声。
　　易阳是最讨厌洗碗的，不过此时还是主动起身说：“我来帮你吧。”
　　侯小蔚连忙说：“不用了……”
　　易阳假装争取了一下，侯小蔚都说不用推辞，便心安理得地坐在了沙发上。
　　侯林哈哈大笑，拍拍易阳的肩膀，说：“男人的手是拿来打天下的，做家务这种事情，就交给女人去做吧！”
　　经过这一顿晚饭，易阳跟侯林的关系也拉进了不少，不过此时侯林的这句话如果放在只有两个人的场合，他肯定会附和一声，此时人家女儿和老婆都在，便只是笑笑，转而说起了其他的事情。
　　侯林对易阳越发满意，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大哥的影子，虽然成绩好，但是不古板，不是那种想象中的书呆子……真的很不错，将来他进入社会，无论如何要带一带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
　　侯小蔚大概是进去洗碗被赵玉华给吆喝出去了，钻进了自己的房间，没过多久，手里拿着一本练习册出来，走到易阳和侯林面前，怯生生地说：“易阳哥哥，能不能请教你一个问题？”
　　侯林一愣，顿时眼睛都直了。
　　这丫头今天主动做作业？！
　　易阳接过练习册，笑着说：“嗯，可以啊。”
　　“哪一道？”易阳翻开练习册，望着一大片一大片空白的地方，不动声色地说。
　　“嗯……就是这一页……”
　　“哦，这一页吗？”
　　都是些比较简单的初中题目，易阳随口说：“嗯……行吧，有没有笔和草稿纸？”
　　侯林笑笑：“这样吧，小蔚，你带易阳哥哥去你房间里做题吧。”


第二百三十二章 这样会被人占便宜的，不可以！
　　易阳跟着侯小蔚进了房间，她随后将门关上了。
　　易阳倒是没有去过多少女孩子的闺房，留下深刻印象的无非就是姜黎黎的房间，与之相比，侯小蔚的房间肯定是没有那么贵气的，但是看得出来侯林为了这个独生女儿还是尽量满足了她的要求。
　　房间里有一张书桌，一张大床，一个书架，一个粉色的衣柜，以及角落里摆放着的一把吉他。
　　易阳饶有兴致地打量侯小蔚的房间，随后便大摇大摆地在她的床上坐下了……没有别的地方坐了嘛。
　　侯小蔚将门关上，然后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椅子抽出来，小声说：“麻烦你了易阳哥哥。”
　　这个少女长的漂亮，身上有一种川省姑娘独有的嗲气，这一点大概是随她妈来的，在侯林强势的大男子主义家庭环境下，一副柔弱少女的气息，从刚才吃饭到现在，完全看不出一丁点强势苗头的个性。
　　这间房也算不上特立独行，完全就是一间正常无比的少女闺房，除了装样子用的书架，其余地方粉粉绿绿的装饰，各种小饰品，没有别的特点。
　　这些信息只是在易阳的心里简单过了一遍。
　　随后开始切入正题，易阳见少女坐下了，便主动过来给她讲解题目答疑。
　　短短几分钟后，易阳便意识到侯林说的侯小蔚成绩差这件事的真正含义……说实话还是挺无语的，侯小蔚的水平大概跟前世张卜寿的水平差不多，基本上是基础的知识概念一窍不通的程度，不过他本来就没有指望要给这个少女辅导出什么结果，所以短暂诧异后倒也就心态平和了。
　　易阳从来就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这一点上，他自己也从来不会把道德感和什么荣誉感之类的东西强加在自己的肩膀上。
　　今天是跟这个少女的初次见面，甚至还没有对她形成一个正式的印象，不可能因为她是侯林的女儿，自己就要立志帮她改变人生如何如何的。
　　一方面，辅导一个人的前提条件是，对方有决心改变，是发自内心想要学知识，这一场辅导才能发挥出真正的作用，否则就是对牛弹琴，浪费双方的时间和精力。
　　另一方面，侯小蔚的底子差得有些离谱，要给她讲明白目前这些题目，那恐怕要从初一的知识开始补习起来了。
　　这么说吧，可以看出来这丫头就从来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所以很快易阳也决定了自己的辅导策略。
　　萍水相逢的，大家都开心不好吗？
　　易阳随口问了两个问题，侯小蔚都是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然后脸红地摇摇头，他便不再问了，转而问起别的事情：“这些作业什么时候交啊？”
　　侯小蔚略微沉默了一下，说：“嗯……我的作业不用交。”
　　“不用交？”
　　侯小蔚不好意思地说：“就是不用交嘛……”
　　易阳大概明白了，侯小蔚大概是班上成绩最差的那种学生，老师完全放弃了……好家伙，侯林到底是怎么培养这姑娘的？
　　想了想，易阳便说：“这样啊，我还说辅导你作业太麻烦了，干脆我帮你做，又快又简单，但你既然不用交作业，那就算了吧。”
　　侯小蔚愣了愣，目光奇异地望了望易阳。
　　易阳见状，笑道：“怎么了？”
　　侯小蔚低下头，小声说：“易阳哥哥跟别的成绩好的哥哥姐姐有些不一样啊。”
　　易阳乐了：“有挺多人辅导过你？”
　　侯小蔚听到这话，不由得陷入了回忆当中。
　　侯林大小也算是一个在汉宁市站稳了脚跟的小老板了，虽然因为资金流动的原因，甚至很多时候卡里也就几十万的现金，但满打满算资产也是上千万了，这样的人，社会上还是能接触到一些中产以上圈子的，有一些朋友的孩子成绩很好，到家里来做客什么的，侯林便会邀请那些孩子辅导一下侯小蔚的作业。
　　那些经历不算多，也就两三次，但每一次侯小蔚的体验都十分糟糕。
　　一方面，自然是因为辅导人的长相实在是一言难尽。
　　另一方面，还是因为那些成绩好的学生，说话时总有一种让她不太舒服的东西，他们经常用“这个你都不懂？”“哎呀，这样我没法辅导啊……”之类的句式，虽然他们说的都是实话吧，但就是让人很讨厌。
　　易阳就不同，自易阳进屋以后，她就感觉这个易阳哥哥跟以前接触过的那些人都不太一样，怎么说呢，就是一种你能够感受到他十分照顾你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像，嗯，爸爸？
　　他身上确实有一种当长辈的人才有的气质，但只是在可以依靠这个方面，并不会带着长辈说话时的盛气凌人。
　　让易阳帮忙辅导作业，自然也是有一点自己的小心思的，当然少女会给自己的这一点小心思想无数的借口，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嗯，他的笑容好看啊，能凑近一点点，多相处一点时间，就更舒服了。
　　而作业本身，鬼才想写呢。
　　本来想的是，哪怕易阳哥哥也骂两句自己小笨蛋之类的话，看看他的脸，也能心理平衡，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我帮你写作业。”
　　这大概是今天听到的最动听的话了。
　　此时易阳主动提出来，不纠结作业的事，让人十分开心。
　　侯小蔚说：“也不是，就是有过两次爸爸的朋友的小孩，我连他们名字都记不住，主动要辅导我作业什么的，其实我不用他们辅导。”
　　“哦。”
　　易阳心想，你这作业啊，谁辅导谁头痛。
　　不过此时放下作业了，给外面的侯林面前戏还是要做的，进来才几分钟，直接出去肯定不太合适，又问：“你爸爸平时要检查作业吗？”
　　侯小蔚说：“爸爸和妈妈都不会检查作业，他们都看不懂我现在的作业。”
　　易阳心头了然，候叔好像也就是小学文化水平，让他看初中题，确实有些为难了，这样一来就好了，自己在房间里待一会儿出去，他还得感谢自己呢。
　　只是总得找点事情做，易阳四处看了一眼，注意到房间角落里的那把吉他，就对侯小蔚说：“你还弹琴？”
　　侯小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初一的时候让爸爸买的，但是学了两天就学不下去了。”
　　易阳微微一笑：“给我拿过来，我玩会儿。”
　　侯小蔚眼睛一亮，屁颠儿屁颠儿地过去将琴抱了过来，交给易阳，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易阳，说：“易阳哥哥，你还会弹这个？”
　　“一点点吧。”
　　易阳将琴拿在手里摆弄了一下，这把琴相比姜黎黎的两把琴自然是差多了，但也不能说是烧火棍，是一把杂牌面单，勉强入了“乐器”级，只是很长时间没有弹过，琴弦已经有些生锈，而且音也跑到了珠穆朗玛峰上去。
　　轻轻拨弦，易阳一面拧动琴弦调音，一面随口问侯小蔚：“你平时还有什么爱好？”
　　侯小蔚心想，易阳哥哥真的跟别的男生不一样，还会主动问这个。
　　她性格显得娇弱，平时跟别人聊天的时候，大都是聆听的那个人，但又因为长相可爱，一些男孩子总是恨不得把自己八岁那年获得了一个三好学生的优秀事迹都拿出来炫耀一番，都是他们自己在吹牛，却很少有人主动问她喜欢什么。
　　“我……我平时喜欢看漫画，还有动漫。”
　　突然，侯小蔚脸有些红，说：“有时候会cosplay一下啦。”
　　这目前是一个挺小众的事情，说出来还是蛮羞耻的，不过说完，侯小蔚却有些期待地望着易阳。
　　易阳此时已经将琴弦调到第5弦了，这种已经生锈的琴，越是高音弦越脆，一不小心就会调断，所以他动作异常小心，听到侯小蔚的回答，他笑了笑，说：“哦，二次元少女啊！”
　　“嘿嘿……没有啦。”
　　此时易阳已经完成了调弦，想了想，说：“嗯……二次元的话，弹个这个吧。”
　　易阳沉吟一番，右手突然开始动了起来，随着几声极具魔性的前奏音响起，侯小蔚的眼睛顿时直了起来。
　　一首二次元神曲，《千本樱》。
　　虽然目前练琴的时间少了很多，但是初中阶段还是练了那么一些指弹曲子的，这首《千本樱》以其魔性的节奏和洗脑的旋律，成了不得不练的一首曲子，可以很好地打磨自己的指弹技巧。
　　侯小蔚虔诚看着易阳完成了表演，当曲子收尾后，便迫不及待地拍起掌：“易阳哥哥，你太厉害了！还有……你的手真好看！”
　　易阳随意笑笑：“还行吧。”随后便把琴放下了。
　　演奏这种事情，最好就是一首辄止，很多人会个乐器，便反复多次地演奏，恨不得把自己会的所有曲子都来一遍，其实是相当愚蠢的一件事。
　　侯小蔚想了想，问易阳：“易阳哥哥，你也喜欢二次元吗？”
　　这种事情，易阳还真不好回答。
　　他其实对那些所谓的日漫番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是海贼王、龙珠、火影、死神这些热血动漫却是哪怕到了二十五六岁，还是会在网吧里通宵看完，怎么说呢，二次元是一个大分类，侯小蔚这个问题问得太宽泛了。
　　易阳想了想，说：“还行吧，平时也会看一些漫画，但是现在高中了嘛，学习压力也挺大的，很久没有关注过这些东西了。”
　　侯小蔚便有些期待地问：“易阳哥哥看过哪些番？”
　　“咳咳，龙珠啊，火影这些。”
　　“轻音少女有没有看过？”
　　说实话，易阳听都没有听过。
　　“黑执事呢？fate？”
　　“还有我最近在追的，我的妹妹不可能这么可爱，强烈推荐！”
　　易阳含笑听完，将琴放下，站起来随意望了望书架，上面倒是整齐地摆放着一些严肃文学，只是大都蒙了尘，一本《毛选（一）》吸引了他的目光，随手拿下来，问：“你还看这个？”
　　侯小蔚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就是放在书架上的，从来没有看过。”
　　易阳便说：“那这本书借我看看。”
　　侯小蔚爽快地答应下来，“易阳哥哥喜欢的话就拿去好了。”
　　说实话，此时侯小蔚一口一个“易阳哥哥”已经叫得十分顺口，但是易阳听着却还是有些别扭，就说：“其实我也大不了你多少，你就叫我名字吧。”
　　“好的易阳哥哥。”
　　易阳见状，也只好无奈笑笑，他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也该出去了，便起身说：“待会儿就跟你爸爸说我们一直在做作业，你可别露馅儿了。”
　　侯小蔚乖巧地点点头。
　　易阳又说：“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可以出去了。”
　　侯小蔚犹豫了一下，先是低了低头，又再度抬起头，对易阳说：“易阳哥哥，你对cosplay感兴趣吗？”
　　易阳愣了愣，看到侯小蔚的期待地眼神，便说：“我自己肯定不会去玩儿这个的，主要是没那个精力。”
　　侯小蔚说：“是这样的……我很喜欢这个，把自己变成漫画里的人物，但是爸爸一直都不喜欢我弄这个……我偷偷地买了些衣服，只能在家里自己穿着玩儿，还要提心吊胆地防备爸爸，易阳哥哥，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易阳轻轻咳嗽一声：“你要cos谁？”
　　侯小蔚打开衣柜，从柜子底下翻了几件衣服出来，看得易阳一阵心惊肉跳，什么小礼服，小白裙，猫耳朵，以及……白丝。
　　侯小蔚说：“我的妹妹不可能这么可爱，讲述的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却拥有一个长得漂亮还全能的妹妹高坂桐乃，他们兄妹的日常生活。我想cos的就是高坂桐乃啦……”
　　这下倒是让易阳有些尴尬起来了，问：“我先出去？”
　　“不行啊……你要是一个人出去了，爸爸就该进来了。”
　　“那我在这儿你怎么换衣服？”
　　侯小蔚脸红了一片，小声说：“你转过去就好了。”
　　易阳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后走到侯小蔚的面前，严肃地看着她。
　　侯小蔚一脸懵逼，不明白易阳要干什么。
　　易阳伸出右手，慢吞吞地放在嘴边哈了口气。
　　侯小蔚眼神变得疑惑，随后还没反应过来，额头上就挨了一个脑瓜崩，顿时吃痛捂住了，随后听到易阳颇为不满的声音……
　　“这样会被人占便宜的，不可以！”


第二百三十三章 真正的商战和虚假的商战
　　如果凡人凡事都遵从内心，那么世界必然会乱套，人类社会的秩序井然，就是因为大多数时候人们都会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约束自己的行为。
　　侯小蔚在某一个时刻对他有了一种几乎言听计从的态度，这种转变是能够感受到的，作为一个正常的男性，一方面因为这种转变产生一点点得意的情绪，无可厚非，但更多的是一种由道德感捆绑起来的警惕……小姑娘太小了，最好不要有什么暧昧的互动。
　　随后易阳的态度有了一点点不易察觉的距离感，跟她开了两句玩笑，说该出去了。
　　侯小蔚有些遗憾，但还是乖乖听话。
　　而对易阳来说，相比于跟侯小蔚互动，还是跟侯林聊天有意思一些。
　　今天晚上既然已经确定要在侯林家睡觉了，接下来的时间安排就不必那么死板，赵秀华带易阳看了房间，随后一家人又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电视里播放着关于江南省的一些新闻，出台了一系列关于产业升级的政策，歌舞升平。
　　侯小蔚在家长在场的时候，表现得安静，乖巧地坐在一旁，聆听大人们交谈，这大抵跟从小接受的“大人讲话小孩子不要插嘴”型教育有关。
　　就着新闻，侯林又聊起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琐事，为了照顾易阳的情绪，大多数话题还是易阳知道的事情，问问他的感想什么的，说到学习方面的事情，不免就会带上侯小蔚，数落一番，然后说你这丫头，要跟易阳哥哥学习如何如何的。
　　在这个过程中，易阳自然而然地会想到他的堂妹易小青，那丫头也时长会遇到这种场景，只是侯小蔚和易小青两人的产生情绪却是截然不同的。
　　侯林虽然嘴上会啰嗦两句，但是语气上能够听出来，其实他对侯小蔚能否成才这件事并没有多上心，让她学习易阳，也是用的一种无奈的语气……或许在侯林这样的人眼中，并不指望女儿成才吧，平安喜乐足以。
　　而侯小蔚全程是笑嘻嘻地听了，就完了，没有一句反驳的话，甚至说到话题的后面，还会有些羞涩地对易阳表示：“那就拜托易阳哥哥多来辅导一下了……”
　　易阳只是面上浅笑应和过了。
　　氛围良好。
　　说了一阵，易阳尝试将话题往自己的父亲身上引导，此时距离晚饭过去也有一段时间了，侯林看看时间，使唤赵秀华说：“去弄两个小菜，再开一瓶1573。”
　　易阳愣了愣，随后看到侯林眼里含笑地望着自己：“喝点酒。”
　　易阳迟疑片刻，说：“还没满十八岁……”
　　“呵，马上成年了，喝点酒没什么关系的，男人不喝就怎么行？”
　　这是那个时代的烙印，甚至是他们信奉的一种行事规则，男人成人的标准，无法用价值判断来衡量的。
　　易阳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
　　赵秀华炒了一盘花生米，又切了一盘卤牛肉，安静地端放在茶几上，随后跟母侯小蔚一起坐在了沙发角落里，把空间给易阳和侯林让出来。
　　侯林给易阳倒了一小杯酒，又给自己满上，才慢悠悠地继续讲起当年跟着易洪耀创业的那段峥嵘岁月。
　　此前，易阳对侯林其实一直都是有警惕的情绪在的，随着这几次的接触，这样的警惕情绪逐渐少了许多，但还是没有完全放下，直到此时看到侯林一面喝着小酒，一面绘声绘色地叙述着那段精彩的故事，易阳心里的警惕才一点点地消融了。
　　他的确是父亲真正的兄弟。
　　大概是一种直觉吧。
　　易阳的脸颊有些微微泛红，实际上他并没有喝多少酒，意识很清醒，只是有些兴奋罢了，但是侯林喝的量有些大，喝到后面轻轻放下了杯子，说起几件关于易洪耀的事迹，眼角红润，眼神感慨。
　　“当年我们白手起家，洪耀哥搞了一出空手套白狼的好戏……外面的人都说他是运气好，其实只有我们这些最亲近的兄弟知道，他哪里是运气好三个字就能概括的？”
　　易阳默默听着，端起酒杯敬了侯林一杯。
　　侯林放下杯子，拍了拍易阳的肩膀：“易阳啊，我从你爸爸那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个人生道理，就是道义两个字，这两个字，真的能给你带来好运气。”
　　顿了顿，侯林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才继续说：“很多人都在知道我们空手套白狼的故事，但他们不知道，在此之前，我们曾经为了一个项目折了几十万！那个年代的几十万，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几十万？”易阳有些意外。
　　侯林点点头，又用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继续说：“很多人以为的商战，是商业间谍、法律漏洞、股市风云什么的，但毫不客气地说，那些是一群从来没有做过生意的外行人瞎编的，但是真正的商战是什么样子的呢？当然，只针对我了解的一些行业，不一定全面……”
　　“我经历过的真正的商战，其实就是应酬、人际，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大概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事情。”
　　“生意场，其实是人情交际的战场！”
　　“我说这个是为什么呢？当年我们做的第一个项目，洪耀大哥费了很大的心力，搭上了一个大公司的项目负责人拿下来的，当时为了拿下那个项目，承诺给那个负责人一笔几十万的回扣。”
　　“只是没想到，合同刚签没多久，事情还没办成，那个负责人就得了尿毒症，从位子上下来了，接手的另一个人，利用合同上的一些漏洞，认定合同无效，以此又敲了我们几十万。”
　　“本来那个项目我们赚的就不多，而前一个负责人突如其来的疾病，已经成了废人，基本上没有帮到我们什么，所以我当时和陆鼎盛意见竟然统一，都认为，不该给前一个负责人那笔回扣。”
　　“但是洪耀大哥却说，做人不能不讲道义，虽然前一个负责人事实上没有帮到我们，但是归其原因，不是他自己主观上不愿意，所以他不顾我和陆鼎盛的反对，也要守承诺给那个负责人回扣。”
　　易阳听得沉默不语。
　　侯林看了易阳一眼，笑了笑，说：“这件事便体现出我们跟大哥人生格局的差距了，当时我和陆鼎盛都觉得那个负责人已经是个废人了，未来也用不上他，这笔钱给出去就是纯粹的浪费……大哥对这一点上当然也是认同的，他当时真的只是纯粹地因为自己坚持的道义才这么做的。”
　　“但是没想到啊，仅仅半年后，那几十万的回扣，给了我们公司一个起飞的机会。”
　　“那个前负责人因为大哥的道义，无比感动，你也能想象的到那种境况，尿毒症、从岗位上下来了，种种打击，人走茶凉，而大哥还能那么对待他，他对大哥既愧疚又感激。”
　　“半年后，那个前负责人的一个外甥成了汉宁市的常务副市长，他将大哥介绍给了那个外甥，通过这一层关系，我们拿到了一个政府的项目，赚到了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
　　说到这里，侯林并没有细说，但是易阳心头不由得无比震撼……他大概能够想象到父亲当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了，虽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通过这一层关系”，但是当年的父亲，年龄不大，手中资本也不多，凭什么就能仅仅通过“认识”这么一个浅浅的关系便拿下那个项目？
　　显然，中间还有更多精彩的故事。
　　他的心情翻涌着各种波涛，五味杂陈，其中既有对父亲的追忆，也有一些强烈的不甘心，如果不是那该死的意外，哪怕当年父亲的公司遭遇到困境，相信以他的能力也是可以度过难关的，届时的自己也不会过的这么辛苦，甚至前一世自己的遭遇大概也会被逆转了吧？只是这种想法转瞬间便成了自嘲，说到底这还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怨天尤人罢了。
　　不过，此时易阳倒是对侯林说的那个项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问：“候叔，你说的那种空手套白狼到底是怎么实现的？能不能举个例子？”
　　问这个，只是想看看自己凭借对未来趋势的把握，能不能以此借鉴到一些可以利用的地方。
　　侯林笑了笑，又夹了一筷子花生米起来，说：“其实任何的空手套白狼，无非就是利用一些信息差赚钱罢了，但是这个信息差也不一定就是万能的，我晚饭的时候不是给你讲过一个例子吗，比如城西的汉景华苑，当时千宇集团靠着信息优势，用十分低的成本拿到了土地开发权，大家都以为他们赚大了，但是等楼盘建起来大家才发现，这大概是千宇集团最失败的一个项目了，两百来套房子，两万多平米，开盘都小半年了，但是才卖出去一两套……呵呵，这大概是千宇集团强总的一块大心病了。”
　　这是易阳今天晚上第二次听到“汉景华苑”这个楼盘的名字了，晚饭的时候他就在疑惑自己在哪里听到的这个名字，此时一听侯林这么说，顿时灵光一现，关于前一世的一些信息突然在脑子里就整合起来了。
　　前一世，他高一辍学以后，大约半年还是一年以后，就跟着一个搞维修的亲戚学修车，当时跟着去了汉宁市城西一个工业园区生活了一段时间。
　　而那个工业园区附近，就有一座楼盘叫汉景华苑。
　　为什么对这个汉景华苑这么熟悉？因为这座楼盘临近工业园区，环境差又距离市中心远，所以房价一度跌到了2000元，却无人问津，当时那个亲戚开玩笑说，有钱了在这里买一套房子还是不错的。
　　后来大概是他高二下学期左右的时间吧，东部一个造电池的巨头，一个名为超越科技集团的公司，将一整条生产线搬到了汉宁市，并且连同员工也一同安置了过来，将汉景华苑一口气直接改造成了员工小区。
　　突然涌现的回忆让易阳兴奋不已，他想了想，突然问侯林：“候叔，如果一年后有一个公司能一口气吃下那个小区，你能不能想办法赚个差价？”
　　侯林愣了愣，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易阳，说：“你算命算出来的？”
　　“咳咳……”易阳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毕竟他只是一个高中生，这件事虽然是实实在在地发上在了自己的记忆中的，但那是关于未来的记忆，据说这个消息当时在那个小区出售前，连千宇集团都不曾掌握，现在自己说出来肯定会被人当成笑话。
　　可是，易阳觉得如果侯林真的利用这个机会去做一点事情，说不好真的能再来一次“空手套白狼”，如果放弃这个机会，实在有些不甘心。
　　但他也明白，那种动辄上千万的商业动作，其中的道道暂时还不是自己能够理解的，会不会自己想得简单，对于侯林来说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但无论如何，还是要尝试一下，易阳想了想便说：“我最近关注了一些新闻，国家最近不是在搞产业转移的大战略嘛……听说好几家大公司，开始陆续把一些用工成本高的产业转移到中西部城市，咱们江南省好像也出台了一些相关的政策支持，所以就在想，如果是某一个公司将产业链搬到城西工业园区，又有安置员工的需求，那个汉景华苑不就一下子就成香饽饽了？”
　　说完，易阳开始偷偷地打量侯林，心情有一点点……忐忑。
　　原本以为侯林会一笑置之，再说两句小孩子的想法之类的话，但是让易阳意外的是，侯林听完后，竟然眉头拧了起来，陷入了沉思，想了一阵，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了看易阳，摇摇头：“你说的这个不是没有可能……而且我想很多人都想不到这里去。”
　　易阳心里一喜，他当然不指望这么一句话，就让侯林相信并且去做一些事，只是先给他的心里种一颗种子然后再接下来的一些时间里，不断去搜索一些相关的资讯给他就好了，这件事具体发展成什么样，他还没有办法直接插手，就顺其自然吧。
　　结束这个话题时，侯小蔚和赵秀华都因为无聊，各自回房间一阵子了。
　　侯林看了看时间，又低着头看桌上的花生米，说：“我每次喝酒都要有花生米做下酒菜，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易阳摇摇头。
　　侯林轻笑一声：“这也说你爸爸教我的。喝酒应酬，在做生意的时候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必须在脑子清明的时候喝的酒才有价值，你在桌子上摆一盘花生米，一边喝一边吃，还能夹的起来花生米，说明你的脑子还没有迷糊，等夹不起来了，说明这顿酒也就差不多该结束了。”
　　侯林用筷子捻起来一粒花生米，笑笑：“虽然现在还能夹的起来，但是这顿酒咱们就到这儿吧。”


第二百三十四章 姜黎黎的生日
　　时间流逝。
　　距离初次去侯林家，又过去了两个月，转眼间就来到了十二月份。
　　汉宁市正式入冬了。
　　而到师大附中的第一个学期，也算是抵达尾声了，学校里的种种景物、社团、课业学习、老师、同学，易阳也从之前仅仅熟悉这一方小天地，逐渐成为了它的一份子。
　　这样说显得不够具体，成为这座学校的一份子，意思就是因为学校获得了荣誉而感到高兴，在外界会主动维护这座学校的名声，穿着校服在街上招摇的时候，就像穿着名牌逛街一般……
　　算起来，这两个月倒是发生了一些大新闻。
　　其中时间最近的大新闻，易阳还是主角，他们的篮球队提前锁定了选拔赛出线名额。
　　他们以全胜的战绩拿下了前面的比赛，而唯一的对手汉宁一中在第一场比赛后又输了两场，有了三场败绩的他们，哪怕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拿到全胜的战绩，也不可能出线了。
　　如此一来，球队便可以直接开始准备第二阶段的分区赛。
　　师大附中所在的江南省，届时会被分到南方赛区，但是因为寒假的原因，比赛会被安排在明年三月份开始。
　　只是相比于江南省内部的选拔赛，全国分区塞赛程安排的时间会紧张很多，大约三个星期就会完成单循环赛，决出最终参加第三阶段挑战赛的球队。
　　进展得十分顺利，但是如此顺利还是让人意外了。
　　球队内部，林松和雷振宇已经成了他的好朋友。
　　打篮球的一群人，相处起来是十分纯粹的，大家在球场上一起训练泼洒汗水，一起跑战术配合，一起练球感，训练结束了又一起去吃饭，看得出来林松和雷振宇都因为上一次的事情内心崇敬自己，毕竟高中生嘛，思想简单得多，也挺好糊弄的，就这样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当然，更多时候是他们什么秘密都往外倒，易阳大多数时候是聆听者的角色。
　　当然，也不是说易阳藏着掖着不够真诚，只是他们聊天的话题，对他来说其实是一种向下兼容，真正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他们未必听得懂……啊，已经成长到这种程度了嘛，偶尔意识到这一点，易阳也会有些感慨。
　　毕竟是跟前一世同龄的那个自己，完全不同了。
　　男人聊天的话题广泛，其中八卦的成分自然不多，但是偶尔还是会聊一下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苍酱和小泽酱哪个身材更好这种，偶尔投影到现实，雷振宇似乎是用一种试探性质的语气问过一个问题，易阳喜欢学校哪个女生？
　　虽然听到这个问题时，雷振宇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不过易阳还是想了想，说：“这个学校里的学生啊……没有喜欢的。”
　　“那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女生？”
　　“问这么八卦的问题干什么？你有妹妹要介绍给我？”
　　“靠……随便问问！”
　　“嘿，那你有什么，姐姐？”
　　“滚……不说算了！”
　　易阳笑了一阵，才想了想，给出了一个连自己也不太确定的答案：“嗯……喜欢的人啊，大概会喜欢一个相对成熟一点的女孩子吧，我不太喜欢小孩子。”
　　“成熟的？”雷振宇的眼神亮了起来。
　　说到喜欢的人这件事，自初中以来，易阳是将这件事当成一件麻烦的事情来看待的，这种心态到了高中以后并没有改变，只是相比于小县城里屁大的小丫头，总是拿一堆情书过来烦人，师大附中的女孩子大都比较有自知之明，自己表现得稍微高冷一点，大多数人就直接打退堂鼓了，少部分自觉很优秀的女孩，也有一份自己的傲气，偶尔收到两条不知道谁发来的搭讪短信，不理会，时间长了也就没下文了。
　　但还是有那么两个人，在这件事上让人有些无奈。
　　一个是侯林的女儿。
　　自第一次去他们家以后，后来又去了几次，有时候是侯林邀请的，有时候是给侯林送资料的。
　　关于超越科技公司搬一整条生产线到汉宁市的这件事，虽然是真正切切地发生在未来的事情，但是此时真正要找这件事相关的新闻，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网络上搜索了一圈，也就找到了一些不怎么相关的东西，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倒是对超越科技这家国内前沿的综合性集团公司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所以只能另辟蹊径，找了不少东部沿海的公司搬迁到江南省附近甚至江南省的新闻，以及国家战略，种种趋势，分析，形势，并且又在乱七八糟的一堆新闻中找到了一条关于华兴公司在西部某城市建厂并且直接买了一块地给员工修建住宿楼的小新闻，就着这条新闻给侯林一通分析。
　　目前还不知道这些事情能不能给侯林有所启发，不过眼下也只能尽力至此了。
　　而在这个过程中，侯林自然而然会留他吃饭，便跟侯林的女儿侯小蔚有了一些这样那样的互动，很难避免的事情嘛。
　　接触了几次，能够发现侯小蔚是真正深度的二次元粉，脑子里想的也尽是些关于二次元不切实际的东西，最近在追一部还没更新完的动画片，是上次她说过的《我的妹妹不可能那么可爱》，虽然推荐易阳去看了，但是一方面是不怎么感兴趣，另一方面是的确没有什么时间，不过耐不住人家几次安利，便随口敷衍了一下，说看了看了。
　　只是后来到他们家，侯小蔚开始问他一些剧情上的事情，这种时候就有些骑虎难下了。
　　一次，侯小蔚问易阳最喜欢剧里的哪个女生，易阳都不知道里面有哪些人，便打个哈哈道：“那个最矮的……”
　　反正这样的回答总有一个对应的角色。
　　“加奈？”侯小蔚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易阳看这个表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连忙说：“呃，比她高一点的那个吧……”
　　“黑猫！”
　　侯小蔚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易阳见状，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便点点头：“就是她了，话说你平时玩cosplay的衣服都是在哪儿买的？”转移一个话题就好了。
　　侯小蔚果然开始高兴地讲述起她如何如何制作cosplay衣服的事情。
　　只是第二次到侯小蔚家里去的时候，小丫头神神秘秘地在房间里待了半个多小时，等易阳进去的时候差点被惊掉了下巴。
　　侯小蔚将头发剪成了齐刘海，左眼睛下面点了一颗痣，头上带着一对猫儿朵，穿着一身黑色的洛丽塔连衣裙……以及一条黑色的丝袜。
　　等易阳进来以后，侯小蔚羞涩地抬起头问他：“哦尼酱，我像不像黑猫？”
　　严格地说，侯小蔚的打扮在二次元爱好者眼中应该是很可爱的，但是易阳当时只觉得尴尬得鸡皮疙瘩都要抖落下来了……
　　尤其是那一声“哦尼酱”，让易阳牙齿都在发酸。
　　随后一段时间，侯小蔚都喜欢用“哥哥”这个称呼来喊自己，一开始易阳还只是觉得有些别扭，没意识到别的东西，直到某一天侯小蔚发来短信问他：“哥哥还有没有喜欢的角色？”
　　再结合前面的种种，易阳又不傻，自然也有些感知到这个小丫头脑袋里装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以及那种喜欢了。
　　天地良心，他对这个小丫头是一点想法都没有！这种时候，自然只能有意识地疏远一下了，好在不在一个学校，平时的交集也不算多，只有偶尔去侯林家去的时候才有一点接触，总得来说形势还在掌控之中。
　　而另一个人，则是那条神秘的短信。
　　目前易阳还不知道上次发短信问他的家伙到底是谁，因为一向懒得回复这种信息，后来那个人又接连发了一些短信过来。
　　不过相比之前，倒是没了那种神经兮兮的言论。
　　从上周开始，那个女生每一天都会发一条短信给他，但只是写一些心事什么的，像是日记，从文字细腻程度上来看，应该是一个女孩子吧，但是哪怕确定了这一点，易阳也从来没有回复过，只是希望着对方能够放弃。
　　今天是周六的清晨，如往常一样，周六的清晨，宿舍只有他一个人。
　　窗外的天气有一些阴沉，汉宁市的冬天常常如此，到了冬天偶尔也会下雨，阴冷的雨下到地上，让人的骨头都在发抖。
　　只是此时看起来，还不至于下雨。
　　易阳从被窝里钻了出来，被窝外面的冷空气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说实话这种天气能够起床的都是真正的猛士，易阳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真正的猛士，你不成功谁成功！”
　　这周没有比赛，月考也刚刚结束，还有一个月左右时间期末考试，他准备起床后去跑三千米，然后回寝室背单词，如此计划着，手机突然一阵震动，易阳摸出手机一看，依旧是那个神秘的女生发来的短信。
　　“数不清的深夜黎明，在一本本考试题本的陪伴下，我把时光咀嚼成奋斗的滋味，我想，只要努力付出了，就一定会有所收获，对吗？”
　　易阳犹豫了一会儿，这段话对他来说是有些触动情绪的，摁了一个“或许吧”，但是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果断地按了一个红键退出了短信页面。
　　这个肯定是套路。
　　易阳想着，一个翻身从床上跳下来，换上一身运动服出去跑步了。
　　……
　　汉宁市某个本地土著家里，穿着睡衣的少女看了一会儿书，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起了短信铃声，她脸上一喜，赶紧拿起来一看，却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原来是花费还剩下10块钱，提醒充值的短信。
　　不过没有回应向来是常态，她笑了笑，很快便将失落的情绪调整过来，继续看起了书。
　　原本打算的是，努力搭建一个像网友一样的关系，然后进一步了解他的世界，这样……曾经看过的一本言情小说里女主角跟男主角就是这样发展起来的，虽然有些老套，但是很有趣，只是真正做这件事才发现……
　　真的好难啊。
　　不过眼下还不至于放弃，少女想着，总有一天他会回短信的……当然，如果他一直不回复短信也好，那样的话，自己也能理直气壮地学习了，可以不用去想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于是心情就如此纠结着……一面期待着对方能有回应，但另一方面真的不回应，也不是不能接受……
　　“文潇，吃饭了哦！”
　　房间外传来母亲温柔的声音，少女赶紧穿上毛绒兔子拖鞋，回应母亲：
　　“来了！”
　　及时回应，是美德啊！
　　少女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中，有这么一缕思绪闪过，她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出去了。
　　……
　　易阳回寝室后，有两个未接来电，拿起来翻了翻，连忙打了回去。
　　是姜黎黎打来的电话。
　　姜黎黎倒是没有责备他没有接电话，接起电话的第一句话只是问：“周末有没有什么事？”
　　易阳面对姜黎黎，回答问题都会格外谨慎，想了想就说：“那就要看姐姐的事情重不重要了。”
　　姜黎黎明显愣了一下，问：“什么意思？”
　　“姐姐打电话给我，肯定就是有事了，如果姐姐的事情重要，我周末肯定就没有事。”
　　姜黎黎笑了一声：“那你的意思就是，如果姐姐的事情不重要，你周末就有事啦？”
　　“如果姐姐的事情不重要，但是一定要我到场的话，我的事情都可以推迟嘛。”
　　姜黎黎被逗的笑了一阵，才哼了一声：“小小年纪……”下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了。
　　易阳这才问：“姐姐到底有什么事？”
　　姜黎黎却是长长叹了一口气：“的确是有一件事……耽误你两天行不行？”
　　易阳想都没想就说：“行。”
　　“这么爽快？都不问我是什么事情嘛？”
　　“嗯……什么事情嘛？”
　　“陪我过个生日。”
　　易阳愣了愣，“你的生日？”
　　“嗯。”
　　易阳想了想，认真地说：“那这么说来的话，姐姐要满18岁了？”
　　姜黎黎又被易阳逗得愣了半秒钟，才哼了一声：“小小年纪……”下半句又没话了。
　　易阳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说：“不逗你了姐姐，在哪里见面？”
　　“你收拾一下，我到你学校门口来接你。”
　　“好。”
　　半个小时后，易阳在校门口没有见到甲壳虫，而是一辆充满野性的军绿色酷路泽停在了他的面前。
　　随后车门打开，一个倩影跳下车来，不是姜黎黎是谁？
　　今天的姜黎黎脑袋上戴着一个墨镜，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蓝色的牛仔裤，套了一双黑色的皮靴，勾勒出修长的腿部曲线，整个人看上去英姿飒爽。
　　姜黎黎走到易阳面前，笑盈盈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不错不错，走吧，上车！”


第二百三十五章 旅途
　　“这台车是找朋友借的。”
　　姜黎黎随口解释了一下，以此来缓解自己车技不行的尴尬。
　　易阳在车上默默坐了一阵，也看出来姜黎黎大概、或许、确实是第一次开这种大型越野车，油门一耸一顿，而且相比起甲壳虫，车身很大，在与别的汽车并排行驶或者会车的时候，姜黎黎会下意识地将方向盘往另一边偏移，看得他一阵无语。
　　易阳问：“咱们去哪儿啊。”
　　姜黎黎不敢分心看易阳，眼睛盯着路，嘴角则微微上扬，说：“一件我一直很想去做的事情，本来想的是跟桑柠一起去的，但是她去参加一个什么集训去了。”
　　易阳开玩笑道：“原来我是替代品啊。”
　　姜黎黎听了这话，却沉默了一下，随后严肃认真地说：“不是哦！”
　　易阳也被姜黎黎突如其来的认真给搞得有些愣神了，就在这时，前面路口一个交警冲着车子比划了一下，意思是靠边停车。
　　姜黎黎顿时紧张起来，下意识问易阳：“怎……怎么办啊！”
　　易阳看的好笑，姜黎黎虽然已经成年挺长时间了，但在开车的时候还是显得不那么成熟，宽慰道：“我们一路上过来既没有超速也没有其他的违章，应该只是例行检查，别紧张。”
　　“哦……”
　　听了易阳的话，明明知道对方只是个高中生，但却让她的心情镇定下来。
　　车子靠边停下，交警走到车窗边上，姜黎黎赶紧把车窗摇下来。
　　警察叔叔敬了个礼，说：“你好，例行检查，请出示您的行驶证和驾照。”
　　姜黎黎倒是很快地找出了这些东西，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警察接过，熟练地查验一番，将证件整理好，还给姜黎黎，又看了一眼副驾驶上坐着的易阳，才对姜黎黎说：“看你们的方向，是要往西门走？”
　　姜黎黎老老实实地说：“我们准备去西边若梁自治州旅游一下……”
　　警察点点头，“若梁自治州已经开始下雪了，路上注意行车安全！没有别的事情了，一路平安。”
　　姜黎黎这才放松下来，笑道：“谢谢你啊警察叔叔！”
　　警察无奈地摇摇头，自己有那么老吗，退了一步把路让开，又对车里的易阳说：“男人嘛，还是得考个驾照，出去老是让女朋友开车怎么行呢？”
　　易阳愣了愣，姜黎黎此时已经踩动油门，也就懒得反驳了，酷路泽轻轻打了左边的方向，上了正路。
　　车子又行驶了一阵，上了快速通道，路况稍微好了一些。
　　易阳这才偷偷观察了姜黎黎一下，她脸色如常，丝毫没有注意到易阳在看自己。
　　过了一会儿，易阳问：“我们去若梁自治州？”
　　姜黎黎点点头，开玩笑道：“怎么样？害不害怕！”
　　“害怕什么？”
　　“你还未成年呢，跟着我跑几百公里，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是说走就走！”
　　易阳说：“那要看跟谁出去，如果是别人，我肯定是不可能去的，但是既然是跟姐姐出去，那有什么好害怕的？”
　　“嘻，越来越油腔滑调了，在学校里没少这样逗女孩子开心吧？”
　　易阳认真地说：“天地良心，我在学校里只想专心学习，好几个校花给我写情书我都没有回应呢！”
　　“吹牛！”
　　“嘿嘿……”
　　车子很快驶出市区，上了高速，视野中逐渐不再有高楼大厦，各种易阳叫不出名字的树木快速往后面飞驰，只是大都枯黄，看不到生机。
　　此时国内的汽车保有量并不多，并且因为这个季节也不是什么旅游旺季，若梁自治州冬天又很冷，实在不是旅游的好去处，所以这个方向上高速公路上竟然没有几辆车子，他们驾乘的酷路泽孤独地在路上跑着，极长时间才有一辆汽车从后方超过，没过多久后，消失在视野尽头。
　　“姐姐为什么要去若梁自治州？”
　　易阳知道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人是很容易犯困的，所以他主动想一些话题跟姜黎黎聊。
　　姜黎黎微微一笑：“其实也不是想去若梁自治州，只是想在自己生日的时候干一件疯狂的事情。”
　　“疯狂的事情？”
　　“我大学的时候，一直想干的一件事情，就是找一个空旷的地方，沙漠也好，草原也好，还上也好，最好是一个大晴天，一个人开一辆车，到了那里露营，晚上看天上的星星，只需要待一晚上就足够了。”
　　姜黎黎此时大概是真的放松下来了，甚至转过来看了一眼易阳，才转过去继续看路，说：“进社会以后啊，很多青春时期疯狂的想法，那些炽热的梦想，都慢慢冷却了，我有点害怕，害怕自己某一天开始，就真的闹腾不动了，不是身体不能去了，而是害怕某一天起，当初觉得有意思的那些东西，就忽然觉得它们没意思了，所以我想趁着现在还有一点激情，把那些事情给做了。”
　　易阳沉默不语，从某些层面来说，他就是姜黎黎说的那种，明明身体还能去干一些疯狂的事情，但是心态上觉得一些事情没有什么意思的那种人。
　　真是怪异的组合，明明此时姜黎黎是年龄更大的那个。
　　姜黎黎继续说：“我已经满24岁了……说起来真可怕，我21岁大学毕业，到现在已经3年了！甚至有一些高中同学发来了结婚的请柬，她们的婚礼我参加了，一些明明年龄相差不多的女同学，聊的一些话题，我竟然完全插不进去……但我又在想，她们的现在可能就是不久后的自己，我有些难过，你不明白的，女生过了18岁，真的会讨厌过生日。”
　　“这个生日，我想让她有意义一些。”
　　易阳笑了笑：“可是姐姐不是说想一个人吗？”
　　姜黎黎哼了一声，然后用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说：“那当然是因为……一个人害怕啊！”
　　“哈哈哈哈……”
　　……
　　姜黎黎开车速度并不快，尽管在最左侧道限速120的高速公路上，她依旧只在中间的那根道上跑100公里的时速，如此一来既不会跑得太快心情紧张，也不会成为其他老司机的移动路障。
　　连续行驶了了三个多小时，终于抵达了千万若梁自治州的岔路口，因为一直有易阳帮忙看路，倒也不至于走过路口，车子减速，下了高速，抵达了若梁自治州的第一个县，黑勿县，从这里再继续往西北方向开上八十多公里，就能抵达姜黎黎的目的地，若梁大草原了。
　　此时时间刚到中午，姜黎黎准备带着易阳去吃一个午餐。
　　虽然若梁自治州距离清河县不远，但哪怕在前一世，易阳也没有来过若梁自治州，而姜黎黎自然更是初次到这么远的地方了。
　　相比于汉宁市，黒勿县的天气明显更冷了，但是这里天气晴朗，天空蓝的纯澈，白天阳光照下来，还是能够带来一些温度的，只是地理和物理成绩相当不错的易阳知道，越是如此的气候，等太阳落山以后就越冷。
　　两人在一个公共停车场将车子停好，随后姜黎黎便兴奋地带着易阳在街上觅食。
　　黒勿县的街道不宽，甚至有一些地方还是土路，但这丝毫不影响姜黎黎的兴致，他们两人东逛西逛，路过一个牛肉面馆的时候，姜黎黎问易阳：“吃这个行吗？”
　　易阳说：“我都可以。”
　　在小店里坐下后，老板大叔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若梁普通话热情招呼：“两位是来我们若梁自治州旅游的是不？”
　　姜黎黎笑着说：“老板，你们这有什么特色的可以推荐吗？”
　　老板说：“我们若梁自治州的牛羊肉出名得很，还有松茸虫草这种，蔬菜的话，我们这边的莴笋最好了！你们姑娘娃娃嘛，我推荐你吃我们这个松茸鸡汤面，攒劲的很！”
　　姜黎黎被老板独特的口音逗的乐得不行，又说：“那他呢？”指了指易阳。
　　“小伙子娃娃，那肯定要来点牛羊肉了！我们这里还有烧烤羊腰子，吃了整个人都热乎了嘛！”随后冲着挤挤眼睛，说：“两口子在一起，小伙子不吃点牛羊肉怎么有力气呢？”
　　姜黎黎听出了老板话里有话，脸上微红，轻轻咳嗽一声，说：“行吧，就来一碗牛肉面吧。”
　　“羊腰子要不要？”
　　姜黎黎说：“不用了不用了……”
　　“哎呀，也是，小伙子这么健壮，不用补了。”
　　易阳终于蚌埠住了，哈哈大笑起来，姜黎黎脚下轻轻踢了易阳一脚：“讨厌！”
　　只是说完这句话，她有些反应过来，这番姿态过于像小情侣之间了，简直不像话，撩了撩头发，又轻轻咳嗽了一声。
　　很快，冒着热气的两碗面就端上来了。
　　两人嘬着面，胃暖起来，整个人也就暖和起来了。
　　此时店里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老板大叔便端了一个椅子，在两人一旁坐下，乐呵呵地跟他们聊天，问他们到若梁自治州来的目的地是哪里，又主动说起在若梁自治州那些地方风景最好，有什么注意事项什么的。
　　“小伙子啊，你的女朋友长得很漂亮，你很有福气啊！”
　　易阳听了这话，心里好笑，说实话被误认为姜黎黎的男朋友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苦恼的事情，一方面反正在这种陌生的地方，有没有人认识自己，另一方面嘛……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想，他都不是吃亏的那个人。
　　而这种误会，当然不能由他来澄清的，哪怕要解释，也应该由姜黎黎来做。
　　只是让易阳意外的是，姜黎黎头都没有抬，只是默默地喝完了碗里的汤，随后用手一抹嘴巴上的油，说：“这个汤很好喝，老板多少钱？”
　　“两碗一共是26元！”
　　付了钱，姜黎黎和易阳一起从面馆走出来，易阳好奇地再一次瞄了姜黎黎一眼，这一次被姜黎黎看到了，她哼了一声：“怎么啦？”
　　“没什么啊……”
　　“你是不是在想刚才老板说的话？”
　　易阳想了想，说：“这个……说不想也不太正常吧。”
　　姜黎黎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停下脚步，转过来面对着易阳，问：“那你说说看，你怎么想的？”
　　易阳微微一怔，思考了一下：“我觉得还好吧，跟这些陌生人其实没有必要解释什么。”
　　姜黎黎说：“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假如你真的找一个，嗯，我这样的女朋友，不对，不应该这么问，我想想看，应该说，你愿意找一个我这种女生当女朋友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姜黎黎的眼睛有些飘忽不定，嘴角却有带着一丝调戏一般的笑容，让人猜不出来她的心思，易阳一时间竟然有些心跳加速，干笑了一声：“应该愿意吧。”
　　姜黎黎听易阳说完这句话，一下子收起笑容，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是姐姐控吗？我可不会找一个小孩子当男朋友。”
　　易阳哼了一声说：“为什么要代入你自己呢，你刚才问的不是你这样的女生吗，我当然想的就是一个跟我年龄相仿的姜黎黎咯。”
　　姜黎黎一时竟然无语，盯着易阳看了几秒钟，才甩甩手走了，发出一声：“切～”
　　再度上了车，朝着若梁大草原的方向开去。
　　兰德酷路泽毕竟也是越野车里的“豪车”，悬挂系统做得十分柔软，座椅体验很不错，哪怕姜黎黎这样的新手，长时间驾驶这样的车子也不会腰酸背痛。
　　但是接下来的公路就不是高速路了，而是省道，在抵达目的地之前，至少有五六十公里的路况不怎么好，甚至有一些路段一面是悬崖河流，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姜黎黎眼神逐渐认真起来，一语不发地驾驶着，速度也很慢，尤其在经过一些回头弯的时候，整个人都紧绷着，坐直了身体，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的路，看上去紧张极了。
　　看着姜黎黎这么严肃认真地开车，易阳也不好打扰，只是默默地帮她看路。
　　终于，在行驶了一个半小时以后，经过两个隧道，视野突然变得开阔起来，他们已经从河谷地带正式进入草原区域了。
　　路边有一个巨大的广告牌，上面写着：您已进入若梁大草原。
　　今天的天气晴朗，路边有雪，视野的尽头是一些小山包，还需要再行驶一点距离，才能进入那种一望无际的草原范围。
　　阳光从车窗外照到了姜黎黎脸上，她终于绽放出了笑容，转过来对易阳说：“你知道刚才经过那段上山公里的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嗯？”
　　姜黎黎脸上浮现着一种温柔的表情，说：“我在想，我带你出来玩，就要对你负责，千万不能把车子开到山下面去了……哈哈。”
　　易阳听了，愣了愣，也失笑摇摇头。
　　这个女人内心戏好足啊。


第二百三十六章 雪夜
　　前面忽然开阔起来了。
　　那是真正的草原，一望无际，但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平，草原的尽头，模糊不清的舒缓曲线，与天地逐渐分割，似乎是下过雪没多长时间，远处一些类似丘陵的小山包白色夹杂着土地的黑色和枯草的黄色，看上去颇为萧瑟。
　　姜黎黎将速度放缓，目光扫了一圈周围，突然一个转向，车子就开出了公路，在一片稍显平缓的荒地上停了下来。
　　易阳说：“就在这里吗？”
　　姜黎黎点点头，脸是微微仰着的，眯着眼睛看了看还有一会儿才会落山的太阳，说：“你不觉得这里的风景很不错吗？”
　　易阳点点头：“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姜黎黎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做了一个拥抱大自然的姿势，说：“要在这里住一晚了。”
　　易阳想了想：“要搭帐篷吗？”
　　“对啊，搭帐篷。”
　　易阳沉思了片刻，此时还有阳光，但是已经有些冷了，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似乎是没有要下雪或者下雨的迹象，但据他所知，草原上的气候变化无常，经常是刚刚还在出太阳，下一秒就会下雪或者下雨，不过这番想法并没有说出来，这种时候姜黎黎想怎么玩就顺着她吧。
　　姜黎黎打开后备箱，里面果然有一包帐篷，不过不是易阳想象中的那种户外帐篷，而是车顶帐篷。
　　易阳愣了愣，车顶帐篷，顾名思义，就是一种从车顶将帐篷顶延伸出来，再辅以几根柱子作为帐篷框架的帐篷样式，一般来说，这种帐篷多是夏天用来遮阳的，搭起来快捷，多用来野炊什么的。
　　虽然说，一些车顶帐篷是可以将四周围起来，但是在这种天气……
　　夜晚大概是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里的“漠漠向昏黑”差不多吧？
　　正在沉思的时候，姜黎黎敲了他一下：“帮忙啊小伙子。”
　　“呃……小伙子。”易阳回过神来，迅速帮姜黎黎把后备箱里的帐篷配件都给搬了出来。
　　姜黎黎说：“花了不少钱在网上买的的呢，接下来我们两个一起把这个搭起来吧！”
　　易阳却是摸了摸帐篷的材质，薄得让人有些无语……显然就是夏天用的，虽然也有四周的包围，但是这种季节的草原上，在这个帐篷里待一晚上，恐怕得死人啊……
　　而此时，姜黎黎坐在地上已经兴致勃勃地拿出说明图纸研究起来。
　　易阳忍不住叹了口气，姜黎黎没有在户外待过，不知道帐篷之间的区别，估计是网上看到一个帐篷的造型，就买了，类似的事情，女人还真是不太靠谱啊，也怪自己，出发前应该看一看的。
　　此时姜黎黎研究了一阵，一面拿起那些杆杆片片的，认真思考，同时嘴里一面喃喃：“嗯……这个是拼在……”
　　易阳走到姜黎黎面前，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个……姐，这个帐篷，搭起来不会是拿来睡觉的吧？”
　　“呃？”姜黎黎抬起头，疑惑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易阳叹了口气：“当然有问题啊！”
　　“什么问题？”
　　易阳想解释，但想了想，给女人一两句是解释不清楚的，便摇了摇头，说：“算了，我帮你弄好了你就知道了。”
　　“呃？”
　　随后，易阳接过图纸看了两眼，又看看地上不算多的配件，心里就有数了，三下五除二地动起手来。
　　“哇！原来是这样弄的！”
　　“我还以为是那种搭建在地上的帐篷呢，原来用车顶上的这几根杆杆就能搭起来啊，原来这么简单，你一拼我就会了……”
　　“发明这种帐篷的人真是天才啊！”
　　“这个……这个是拼在哪里的？”
　　在姜黎黎叽叽喳喳的声音中，易阳利索地将帐篷给搭好了，三面以帐篷布封口，一面汽车，空间还是挺大的，3m×2m的面积。
　　完事以后，姜黎黎和易阳站在帐篷里，分明是在野外，这么一个四面遮风的小空间，却给人一种奇异的温馨之感，姜黎黎鼓起掌，一如小女孩一般雀跃不已：“易阳，你太厉害了！”
　　易阳却是微微一叹，说：“那个姐姐啊，有一个问题……”
　　“嗯？”
　　“这里面，真的能睡人吗？”
　　“怎么啦？”
　　姜黎黎刚刚说完这一句话，一阵寒风吹过，自帐篷布的缝隙里钻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又问易阳：“怎么啦？”
　　易阳一阵无语，如此这般，这个可爱的姐姐还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啊。
　　算了，先不说这个，又问：“床呢？”
　　姜黎黎得意地说：“带了折叠床和羽绒睡袋哦！”
　　“好……好吧。”
　　搭帐篷虽然并不麻烦，但是姜黎黎开了很长时间的车子，此时也有些累了，便说：“我们两个先休息一会儿吧，等休息好了，就在帐篷里弄一个小火锅，我带了工具和食材。”
　　易阳笑起来：“好吧，听你安排。”
　　两人重新钻进汽车，姜黎黎将前排座位放倒，说：“我先睡一会儿哦。”
　　易阳点点头，他并不困，便拿了一本书看起来。
　　没过多久，姜黎黎果然睡着了，易阳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姜黎黎的皮肤白皙细腻，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嘴唇饱满红润，易阳记得中午吃完面姜黎黎是没有化妆的，那么这个嘴唇就不是口红涂出来的颜色了……再往下看，颈部戴着一根银色的项链，看起来不起眼，但又十分恰当地配得上她的气质……
　　易阳的心猛烈地跳了两下，他轻轻咳嗽两声，摇摇头，自己在做什么啊。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突然一道刺眼的辉光将两人的眼睛晃了一晃，金色的阳光铺在车窗的上半部分，遗落的部分则随意跌落在车子里的各个角落，形成点点辉光。
　　姜黎黎迷迷糊糊地醒来了，揉了揉眼睛，突然一个激灵，迅速坐起，“现在几点了！”
　　“呃，还早。”
　　姜黎黎望了出去。
　　视野前方是一片震撼的图景。
　　太阳正在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往下坠落，白昼与黑夜的交汇处，时间与空间的双重交点，昏黄的光芒自那里一点点晕染天际。
　　在目之所极的地方，天上的云朵与远处的草原上层层积雪相互交融，让人分不清天与地，就像是在视野的尽头用金黄色和乳白色泼在那里，任其自由浸染，视野逐渐拉近，一直到眼前，荒草随着微风飞舞，场面却变得萧索起来了。
　　姜黎黎说：“下车。”
　　她拿起了相机，一脸平静地将此时此刻的种种风景装进镜头。
　　易阳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姜黎黎做着这件事，荒凉的微风将她的秀发也吹拂起来，他拿出手机，却有些遗憾，这部手机是没有照相功能的。
　　突然，姜黎黎回过头来，易阳愣了愣，因为他看到她的眼角似乎噙着泪。
　　怎么回事？
　　看到美景感动了？
　　这女人，还真是够矫情啊……
　　但是转念一想，这不正是自己认识的姜黎黎吗？明明是富家小姐，但是为了一腔大学时期的幼稚热血，跑到清河县那种地方当什么音乐老师，还自我感动式地给一个小混混补习英语，教他弹吉他学音乐……没点矫情，或者说是，文青属性，怎么可能做得出来这些事情呢？
　　姜黎黎情绪确实有些低落，默默走过来，擦了擦眼角的一滴湿润，说：“年轻真好啊。”
　　“姐姐在说什么话？刚刚过十八岁的生日，就开始倚老卖老了嘛？”
　　“太假了。”姜黎黎哼了一声，虽然嘴上如此说着，但明显很受用，脸上又浮现了笑容，望着那边即将消逝的夕阳，说：“我只是看到那个，想到自己了啊……”
　　“嗯？”
　　姜黎黎站在黄昏下，用手轻轻抱了抱自己，嘴唇轻轻咬着，想到父母的一些话，眼泪又一次有些噙住了……是啊，自己的青春，就像是那边的夕阳，终究是要落下的。
　　易阳能感受到姜黎黎有什么心事，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以她这个年龄，以她这个条件，面临的难题……
　　难道说……父母催婚了？
　　想来想去，就只有这样的可能了。
　　但不至于催哭吧？
　　易阳笑起来，说：“姐姐，以前都没有问过你的生日……所以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只能说一句生日快乐啦。”
　　姜黎黎笑着说：“我的生日，还特地让你陪着跑一趟，辛苦了。”
　　易阳伸出手：“相机给我吧，给姐姐留一张照片好不好？”
　　姜黎黎微微一愣，随后微笑着摇摇头，“不哦……”
　　“嗯？”
　　就在易阳愣神的时候，姜黎黎已经拿着相机，快速摁下了快门，随后拿着打开电子显示屏，翻看刚才冲着易阳拍下的那张照片，只见他一脸错愕地伸出了手，背后是被夕阳染得昏黄的草原。
　　姜黎黎满意地笑了笑，又对着易阳挥了挥相机：“这样就行了。”
　　易阳无奈地耸耸肩，“随你吧。”
　　姜黎黎有些无趣地摇摇头：“正常的剧情不应该是，你过来抢我的相机，我不给吗……你这人，真是一点都没有年轻人的朝气。”
　　“呵，太幼稚了。”
　　姜黎黎不屑地哼了一声：“明明还没有成年，总是装出一副很成熟的样子。”
　　易阳不由得哈哈大笑。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一起坐在一片干净的枯草上看夕阳落下，直到太阳完全落下去。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姜黎黎将相机取下来，挂在易阳的脖子上，笑起来说：“好了，今天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野炊了！”
　　姜黎黎从后备箱里又翻了一堆东西出来，也是这台八缸酷路泽后备箱空间足够大，一般车子还真是装不下这么多东西。
　　易阳看了看，与姜黎黎一起布置起来。
　　将移动光源打开，随后依次布置折叠小桌、椅子，移动电源，电磁炉、小锅、火锅料……姜黎黎笑着说：“跟一个越野大佬借的东西，全吧？”
　　不多时，帐篷里开始冒出火锅的热气和香味。
　　等真正吃上第一口火锅，天色也终于完全暗下来，移动光源算不上特别强烈的光线下，姜黎黎的脸色红彤彤的，两人吃着火锅，惬意地聊着天。
　　姜黎黎满意地说：“这是我出生以来，过的最有意义的一个生日了！”
　　而外界则完全寂静下来，黑暗已然完全吞噬了这片天地，刚才还晴空万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已经被乌云遮蔽，遥远的地方吹起了风，在黑暗中涌动，只有那点点从帐篷罅隙中透出的光点，在这片黑暗中摇曳。
　　吃的差不多了，易阳起身主动收拾，姜黎黎也一起帮忙，两人一起悉心将餐后的垃圾都收拾到一个垃圾袋里。
　　“接下来，就要休息了。”
　　此时严格地说并不算特别晚，不过8点左右，只是荒郊野外，天气一旦暗下来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易阳点点头：“嗯……好吧。”
　　“我们一起去搬一下折叠床。”
　　易阳犹豫了一下，此时天色暗下来以后，外界的气温又降低了不少，风开始不断漏进帐篷，手脚冰凉。
　　正在如此想着的时候，外面的风突然变大了，将帐篷吹得呼啦呼啦晃动起来。
　　姜黎黎的表情有些异样，有些担忧地说：“这个帐篷材质稳不稳啊？”
　　说话间，支撑的铁杆晃动了两下，姜黎黎吓了一跳，下意识便往易阳的旁边靠了靠。
　　易阳心里好笑，伸手拉开开帐篷门的拉链，刺骨的寒风顿时灌了进来，易阳皱起了眉头，转过来对姜黎黎说：“姐，咱们的计划得变一变了。”
　　“帐篷要坏了？”
　　易阳摇了摇头，有些严肃地说：“外面下雪了。”
　　“下雪了？”
　　姜黎黎凑过去，风吹了一脸，同时还有点点湿润，就着移动光源的光芒看，外面黑暗的世界里，随风飘进来许多晶莹剔透的雪花。
　　姜黎黎愣了愣，“真的……下雪了。”
　　……
　　没过多长时间，疾风裹挟着雪花呼啸而下，飕飕飕地直往人领子里钻。
　　易阳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帐篷拆了卷起来，塞进副驾驶，而这个位置已经被后备箱搬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堆满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大片雪花竟然在易阳胸口聚集出一个雪球，他从后备箱里钻了进去。
　　酷路泽的后排椅子可以放倒，跟后备箱连成一片，铺上床铺，就是一个完美的床车了。
　　姜黎黎跪坐着，满是歉意地说：“都怪我没有考虑周到。”
　　易阳笑了笑：“这样子，这个生日才过得印象深刻嘛。”
　　车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漆黑的世界，那是天空在对大地悄悄诉说心事。


第二百三十七章 胡闹
　　姜黎黎躺在睡袋里，脑袋晕乎乎的……倒不是真的晕了，只是此时回想着一整天的经历，脸上滚烫起来了。
　　很多事情是，你在做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尤其是一时的热血沸腾，但事后一想，总是会让人尴尬得恨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我这一天，都在干什么啊！
　　此时如果能开灯，就会看到姜黎黎整个人虽然躺在睡袋里，但是眼睛睁得大大的，呆呆地看着车顶。
　　最近这段时间遇到了不少烦心事，无处宣泄，已经憋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前两天还跟妈妈吵了一架，算是个导火索，拉下来跟妈妈道歉？至少目前还不好意思去做这件事，总之是种种不顺，正好快要到自己的生日了，于是盘算着干一件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她有一个小本子，上面记录着一些一直想要去做的事情，算是一个个阶段性的小目标，比如潜一次水、去听一场宫本笑里的演奏会、体验一次跳伞……诸如此类的，其中有一些是完成了，一些则是当初写下它们的时候，还很向往，一段时间后却失去了兴趣，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完成的事情。
　　因为有哪些还没完成就失去兴趣的目标存在，让她一度感到难过，她意识到是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一些爱好兴趣在冷却，比如最近不想干的事情是cos一次百变小樱。
　　她想着，或许有一天那个小本子上的所有事情，自己都不感兴趣了，那就算是灵魂凋零了，一想到这个就无比伤心，所以便下定决心趁着这一次的生日，再完成一件。
　　想来想去，就决定了这一次的草原之旅。
　　最初最初，打算的是一个人做这件事的。
　　但真正开始准备做这件事以后，意识到真的很难，要一个人孤零零地驱车那么远的距离，要自己一个搭帐篷，还要一个人煮火锅……一想到那副场景，就孤独得要死。
　　而且还会脑补很多很多场景，比如路上车子爆胎了怎么办？遇到坏人了怎么办？迷路了怎么办？
　　意识到自己一个人恐怕完成不了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准备了大半，直接放弃又有些不甘心，便决定将条件稍微改一下，换成找一个同行的人……最好是比自己年龄小的，因为那样的话会让人有一种“这件事依旧是我在主导”的感觉，跟自己一个人做其实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甚至可能更有成就感。
　　正如此前对易阳说的那样，一开始是准备让王桑柠陪同的，也的确如她说的那般，王桑柠来不了。
　　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易阳。
　　姜黎黎测过脸，看了一眼大概已经熟睡的少年，那一团黑暗中，模糊的轮廓，脑子里则勾勒着他可能的睡相，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原本对这趟旅途是充满忐忑的，生命美好，她一方面舍不得放弃这一次的旅行，另一方面却又害怕极了，为此查阅了大量可能发生的意外以及处置的办法……如果有大概率发生危险，她宁愿不要这一次的体验。
　　但是当易阳答应下来后，不知道怎么的，心情就安定下来。
　　此时细细思索这种情绪，实在无法不让人意外。
　　他还是一个未成年的高中生啊！
　　偶尔也会被这种情绪给搞得不开心，自己为什么要依靠一个未成年人啊？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于是这一路上，努力维持着一个姐姐的形象，成熟、稳重，指点江山，引导话题，但是这件事对她来说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这么想其实也不对，似乎只在易阳面前是一件困难的事。
　　桑柠也算是早熟了，能够跟她在同一个频道上聊天的，但更多的时候，自己是姐姐，她是妹妹，我长她幼，这种关系不必刻意强调，自己属于长的那一方的主导力没有丝毫被挑战的可能，而其他类似年龄的小孩子，更不会让她产生这样的困扰。
　　只有易阳啊。
　　跟他聊天，很难获得那种成年人的主导话题的特权！
　　太奇怪了！
　　细细一想，似乎并不是现在才有的体验，早在几年前，还在清河县初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有一种成熟稳重的气质了，只是那时候他的成熟，更多是一种自我认知，就是，我不懂这些事情，但是我不会不懂装懂，我清楚自己有什么，要什么，所处的位置，要去的地方。
　　那时候，凭借着知识上的优势，她还能够是话题的主导者，包容者。
　　但是随着他懂的东西越来越多，那种内敛的成熟还是逐渐溢出来了。
　　一路上过来，原本想主导话题，偶尔用成年人逗小朋友的句式逗逗他，被他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不仅如此，一路上，他随口就着旅途上的种种分享见解也好，介绍风土人情也好，都不像一个高中生，时不时还教自己一两个开车的小经验技巧……
　　太奇怪了。
　　如果忽视他的年龄，完全就像一个比自己还要大上两三岁的大哥哥带着自己出来旅游嘛！
　　今天晚上，遇到状况时自己的第一反应就是看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明明才是那个该提出意见建议的人，那个该做主导的人！而他的反应也是那么自然……
　　姜黎黎回想起外面下雪刮风时，易阳平静而镇定让她先回车上，又有条不紊地将帐篷收起来，将后备箱里的东西搬到前排，放倒座椅，种种安排，虽然都是些看上去细枝末节的小事，但慌张的人却是根本想不到的，比如她自己。
　　不知道怎么的，易阳踏实、安全、强大、自信的形象在她心目中就越发凝固起来了。
　　讨厌……
　　姜黎黎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又小声地抱怨……
　　“让人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了啊……”
　　……
　　一夜无话。
　　易阳睡得比姜黎黎早，醒得也比她早，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外面已然大亮。
　　这台酷路泽是有车窗窗帘的，光线透过黄色的窗帘，给车内平添了几分温馨。
　　不过是真的好冷啊……
　　外面至少在零下十度左右，幸好是姜黎黎准备的这款睡袋自带耳罩，否则的话一晚上耳朵冻得生疼，不知道要醒多少次呢。
　　易阳哈了口气，就呼出了一口白雾，在不算明亮的光线里，十分显眼，他望着自己呼出的白气，迟疑了一下，将嘴巴缩成一个圈儿，舌头一推，成功吐出来两个“烟圈儿”，看着自己的“杰作”迅速消散，他满意地笑了笑，随后目光自然而然地放在了姜黎黎身上。
　　姜黎黎眼睛紧紧闭住，大概是因为寒冷的原因，鼻子和脸颊都有些红润，莫名有一种娇憨之感。
　　易阳心头默默感慨一番，老子也是跟这样的大美女算是“同床共枕”了一晚了。
　　他轻手轻脚地从睡袋里钻出来，打开车门，的一瞬间，一股寒气钻了进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后听到身后一声：“咦？”
　　易阳转过去，姜黎黎正在揉眼睛，眼神朦胧，不知道是真的委屈还是起床时都是这个表情：她微微嘟着嘴，眼睛只睁开了一半，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委屈一般的表情，随后打了个哈欠，从鼻腔发出一声似哭非哭的“嗯～”
　　这个声音在易阳的脑子里犹如核爆，甚至唤醒了身体的某个部位，他轻轻咳嗽一声，“姐，你醒了？”
　　姜黎黎点点头，此时有了一点清明，说：“现在几点了？”
　　“已经八点多了。”
　　“天都亮了啊～”
　　姜黎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此时她里面还只有一件黑色毛衣，顿时一个寒颤，忍不住又想往睡袋里钻了。
　　易阳笑了笑：“我先出去看看情况，你慢慢起床吧。”
　　“好哒。”
　　说完，易阳就出去了，姜黎黎望着车门，忍不住坐起来，轻轻捧脸，她知道易阳是害怕自己起床时尴尬，才提前出去的，一股暖意再度填满了胸口，兀自胡思乱想了一阵，还是起床了。
　　当姜黎黎从车子里钻出来以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洁白。
　　一片洁白。
　　整个世界一片洁白。
　　自视野的尽头，就只剩下了这一个颜色，只是这种白色也是有所区别的，天空是白色的，但那是云的颜色，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灰暗，一层一层，线条匀称地相间勾勒，模糊的地平线以下，是虚不可见的白，仿佛天地的界限被人用力擦拭后的痕迹……随着视野不断拉进，这白色逐渐清晰起来，闪烁着点点光芒，姜黎黎蹲下捧起一撮雪花，又松又软，仔细看还能看到它花儿一般的完美结构。
　　而在这样的背景之下，一个身材修长的男生站在不远处瞭望远方，就仿佛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姜黎黎望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幕，愣了愣神，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一句话……
　　你凝望着眼前的图景，我在不远处凝望着你。
　　她迅速拿起相机，朝着易阳的方向闪了几张。
　　此时，易阳终于转过头来，看到姜黎黎后，温柔地笑了笑，指了指车子后面，说：“水已经烧好了哦。”
　　“水？”
　　原来易阳在起床后并没有闲着，而是将小桌子搭好，又用移动电源插上电磁炉，烧了开水，不仅将保温壶灌满了，还留了足够多的热水给姜黎黎洗漱。
　　易阳笑着说：“姐，洗漱一下我们就出发回去吧，还要赶一整天的路呢。”
　　姜黎黎愣了半天，才莞尔一笑，轻轻点点头。
　　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有热水洗连漱口已经是一件相当奢侈的事情了，就不必再要求更多事情了，但让姜黎黎没想到的是，易阳用矿泉水瓶子剪成一半，做了口杯，旁边还有一根崭新的牙刷和一根叠好的毛巾。
　　姜黎黎忍不住问：“这些东西你什么时候买的？”
　　易阳说：“昨天中午在黑勿县逗留的时候，我不是买了一大口袋零食吗，就顺手拿了这些东西，肯定用的上。”
　　姜黎黎不由得暗自摇头，悲呼……自己竟然还是女生，还是姐姐，竟然连这些细节都没有注意到，没有易阳的话一觉起来真是只能牙齿都不刷，蓬头垢面的回去了……
　　对了，昨天晚上休息得就很仓促，没有洗漱啊！
　　这种沮丧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姜黎黎刷完牙，不满地说：“别把我当成是需要被你照顾的小孩子好不好？”
　　此时易阳正在煮方便面，昨天煮火锅还剩了一些菜，火腿肠、白菜、胡萝卜之类的东西，就着方便面调料包一锅煮下去，香气随着热气升腾，竟然别有一番诱惑，听了姜黎黎的话，他随意敷衍：“好的好的，你自己在旁边玩一会儿雪，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姜黎黎无语了一阵，气呼呼的哼了一声，竟然真的蹲在地上玩起了雪。
　　过了一会儿，白茫茫的雪地世界，一车，一桌，热气腾腾的面，两个有说有笑的年轻人，暖意仿佛要将积雪融化。
　　随着时间流逝，气温似乎比先前升高了一点，两人将东西收拾好，准备出发了。
　　只是准备上车时，姜黎黎却面露迟疑，犹豫了一下，对易阳说：“要……要不然，我们还是再等一会儿吧？”
　　易阳奇怪地问：“怎么了？”
　　“就是……”姜黎黎欲言又止。
　　易阳这下是真的猜不出来姜黎黎心里在想什么了，问：“舍不得这里？”
　　姜黎黎脸红起来，深深叹了口气，才说：“那个……我不敢在雪地里开车啊！”
　　易阳露出了诧异的表情，随后哈哈大笑。
　　“笑什么啊！要不……要不然我们叫拖车吧？”
　　“大姐，你开的可是上百万的八缸陆地巡洋舰啊！这台车要是都打滑的雪地，哪台拖车会更安全吗？”
　　“那……那要不然我们装防滑链怎么样？”
　　“呃，这个雪虽然看上去大，但实际上在公路上面也就一两厘米薄薄一层，咱们这车子得有两吨，你上防滑链，开不了多远就给磨断了。”
　　“可是我技术不好嘛！”姜黎黎气呼呼地说：“那怎么办？等雪化？”
　　易阳淡然地笑了笑：“没有必要的，车钥匙给我。”
　　“嗯？”
　　“我来开。”易阳表现出强大且自信的气场。
　　姜黎黎想了想，对易阳勾了勾手：“你过来点。”
　　“嗯？”
　　等易阳凑近，姜黎黎踮着脚敲了易阳的额头一下。
　　“胡闹。”


第二百三十八章 我陪姐姐去相亲
　　易阳还是没能成功从姜黎黎那里拿到车钥匙。
　　理由自然是，没有驾照。
　　易阳没有想到，在这一点上，姜黎黎竟然这么坚持原则。
　　她本着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的原则……或者说是怂，不敢自己开车上路，也不让他开车。
　　易阳有些无奈，女人嘛。
　　不过好在没过多久出了太阳，又有当地的公路局的工作人员开着工作车撒盐清扫，总算在上午十点以前，路上的雪化成了水渍，哪怕一些地方雪下得比较厚也无伤大雅，路上许多车子跑起来，那些地方就变成了脏雪块，没有了洁白带来的压迫感，姜黎黎总算是敢开车上路了。
　　但开得很慢。
　　易阳对此倒是无所谓，而且有一点是必须要承认的，无论内心多么坚持专心学习的原则，生理上都是愿意跟姜黎黎这样的女生待在一起的，所以哪怕她开得慢一点，两人在路上相处的时间长一点，也不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一直到傍晚时分，两人才再度抵达了汉宁市。
　　驶入市区后，距离姜黎黎和易阳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此时城市已经亮起了夜灯，不过毕竟是周末，路上倒是没怎么堵车。
　　姜黎黎望着前面的路，突然说：“这两天，谢谢你啦。”
　　易阳看了姜黎黎一眼，摇摇头：“谢什么，我也想出来放松一下的。”
　　“易阳。”
　　“嗯？”
　　“你高中毕业以后想做什么啊？”
　　“高中毕业？高中毕业以后当然就是读大学啊……”
　　“读大学啊，大学过后呢？”
　　“大学过后……”易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现在还没有想得很透彻，大概会做生意吧？”
　　姜黎黎微微一怔，转过来看了一眼易阳，眼神中透露着意外，笑了笑：“你想干这个啊……”
　　易阳笑笑：“现在还只是乱七八糟的想想罢了，姐姐高一的时候应该没有想过将来要做什么吧？”
　　“呃……我吗？”
　　姜黎黎一边看着前面的路，一边眼神追忆起来。
　　“高中的时候哪里懂那么多东西啦。”
　　“我妈妈是一个很严格的人，爸爸虽然说不上严格，但是他是学法律的嘛，很严谨，虽然说，他们都没有对我有过特别的要求，但是我从小生活的环境就是……家教很严格，如果做事情不认真的话，自己也会很难过。”
　　“但是学习对我来说又确确实实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说到这里，姜黎黎不好意思地笑笑。
　　“只有钢琴和英语，不怎么费脑筋，花时间就可以学得很好。”
　　易阳冷不丁插嘴道：“其实姐姐只是讨厌学习，但是那样心里有负罪感，所以才将注意力和精力放在更感兴趣的钢琴上面吧，说学钢琴不费脑筋……我不认同，姐姐乐理学得那么好，不太可能是个笨蛋。”
　　就是变着法夸自己聪明？
　　姜黎黎愣了愣，哼了一声：“花言巧语。”
　　易阳心想，这种时候用甜言蜜语更合适吧？
　　“我继续说，你别打岔。”
　　“总而言之，高中三年我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钢琴上面，还报名参加过肖奖……哦，就是钢琴界最有含金量的比赛之一，要成为世界一流的钢琴家，几乎是最权威的试金石。”
　　“当然没有拿到什么值得夸耀的成绩啦，音乐还是看天赋的，我的天赋大概就只有那么多了吧。”
　　“那时候，我都还是没有想清楚自己将来到底要干什么。”
　　“爸爸和妈妈反而很温柔，只是希望我开心快乐就好了，后来我稀里糊涂地读了音乐学院，毕业的时候才算是找到一点方向……”
　　“嗯，我希望找一个环境单纯的事情来做。”
　　“想来想去，就只有老师这个职业了，因为不太会跟人打交道啊。”
　　易阳说：“其实我没有觉得姐姐是一个不会跟人打交道的人。”
　　姜黎黎又笑了笑，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说：“怎么说呢……高中以前，我是一个内向的人，跟男生单独一起坐都会很害羞。”
　　“高中以后，这一点有一点改观了，也收到过一些情书，但是妈妈是绝对禁止我高中谈恋爱的，我不敢也不愿意让妈妈失望，所以从来没有回应过那些情书。”
　　“大学以后，生活的环境开始变得复杂起来，有一个男生喜欢了我很长时间，但是我一直对他没有什么感觉，现在想想看，那个男生是学生会的主席，应该是很优秀了，但是怎么说呢，他是比我大两届的学长，虽然平时的生活很照顾我，但我对他只能产生那种哥哥的情绪……大概还是希望自己可以照顾到别人吧，所以果断拒绝了。”
　　易阳心想，话题怎么突然变成了情感经历分享？
　　“后来大学毕业以后的生活，你已经知道了。”
　　“嗯。姐姐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说到这个话题，姜黎黎突然沉默下来。
　　易阳感受到姜黎黎的情绪似乎变得有些低落，看了她一眼。
　　姜黎黎又笑起来，只是这个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说：“还能怎么办呢……严格地算起来，我是没有什么事业的，老师这个身份嘛，只能说是充实自己生活的事情，至少在父母眼中，不算一个事业……他们一直在为我操心，事业无所谓，这个人生阶段，就只能操心我的婚姻了。”
　　“婚姻？”易阳心里莫名有种酸溜溜的感觉，开玩笑道：“姐姐被逼婚了？”
　　“逼婚？”
　　姜黎黎意外地看了一眼易阳，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吧。在这一点上，父母还是很尊重我的，他们对男朋友的要求很高，并不指望我一下子就能找到。”
　　随后姜黎黎念起来父母的那些具体的要求：“首先吧，家庭要清清白白，不能有那种讨厌的公婆，然后学历不能低了，如果是本科的话，至少985以上，因为父母都认为学历虽然不能代表全部，但至少可以证明那个人的智商不低，也能吃苦，有坚持的毅力。”
　　“接下来，身高至少一米八以上吧……因为父母的身高都还不错，嘻，他们两个年轻的时候也都很好看的，所以不希望我找一个不好看的男生。”
　　“接下来，物质条件方面反而倒不是很看重了，因为家里……嗯，但不是说没有要求，至少要能保证我现在的生活不降档吧……”
　　“不过，相比这个，父母还是更看重那个人的品质，还是希望我找到一个真正疼爱自己的男生吧。”说到这里，姜黎黎的脸突然有些红了起来，她微微一怔，自己为什么要跟易阳讲这些东西？
　　“这个要求满足一两个还是挺容易的，要都满足，确实有些难度。”易阳点点头，随后想了想，问：“可是这些都只是他们的要求，姐姐自己的要求是什么样的你？”
　　“我自己？”姜黎黎微微一怔，随后露出了思索的表情，显然她还真是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片刻后，姜黎黎笑起来：“我也没有想过那么多，大概就是……一个可以激发起我的照顾欲，又能让我依靠的男生吧。”
　　易阳心想，这是一种什么矛盾体的生物？
　　摇了摇头，易阳问：“所以姐姐刚才不开心是因为什么？”
　　“不开心？”姜黎黎一怔。
　　易阳点点头：“能够感受得到啊，刚才姐姐在说婚姻这个话题的时候，情绪明显有些低落啊。”
　　姜黎黎愣了愣，此时前面的路口亮起了红灯，她将车子挺稳，趁着这个机会看了易阳一眼，才缓缓说了一句：“也不能说是很困扰的一件事了……只是一个相亲对象。”
　　易阳轻轻皱眉，他想着，姜黎黎这样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富家小姐，相亲被人骗了怎么办？遇到下头男怎么办？虽然严格地说，姜黎黎的婚姻自己是不该插手的，可是将来她不幸福，自己应该会不高兴吧？
　　“阿姨介绍的？”
　　姜黎黎望着前面，点点头，眼神思索：“因为妈妈也知道他们两个人的要求定得有些高了嘛，现实中不容易遇到，草草找一个又不甘心，遇到符合条件的人，就希望我认识一下，倒是也不怎么指望就能成了……嗯，至少目前是这样的，认识一下又不会怎么样吧？她是这样说的。”
　　顿了顿，姜黎黎说：“这一次的相亲对象，是妈妈的一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好像叫什么……嗯，超越科技？东部一个挺出名的科技企业，这次过来谈生意，他们的一个部门经理，似乎还挺年轻的，26岁，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深得超越科技老总的赏识，生意谈成以后，妈妈和对面的老总就商量了一下，让我们见个面。”
　　易阳听到超越科技这几个字，顿时一怔。
　　这么巧合吗？
　　但是说是巧合，其实也是很大概率的事情，超越科技的主营业务是电池，而姜黎黎老妈的集团下面，营收占比最大的也是一家科创公司，主要是做科技产品的，所以超越科技如果要到汉宁市谈生意，姜黎黎老妈的公司是绕不开的。
　　所以可以说是偶然，也能说是有一定的必然。
　　易阳不淡定了，大脑飞速转动，当前面的红灯变成绿灯时，他镇定开口道：“姐姐怎么想的？”
　　“呃？”姜黎黎慢抬刹车，轻踩油门，汽车缓缓往前开去，想了想，说：“嗯，虽然是第一次相亲，而且我自己也不是很喜欢这种形式，但既然是妈妈吩咐了，就还是去见一面吧。”
　　随后，姜黎黎叹了口气：“又有什么办法呢。”
　　易阳开玩笑道：“姐姐一点都不期待吗？万一是一个大帅哥呢？”
　　姜黎黎转过来，鄙视了易阳一眼，说：“我在音乐学院里哪种帅哥没见过？”
　　同时心里默念：况且，大概还没有你长得帅吧？
　　易阳说：“那姐姐在烦恼什么呢？”
　　“呃……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紧张？毕竟是第一次嘛。”
　　易阳微微一笑：“要不然……我陪你去好了！”
　　姜黎黎顿时瞪大了双眼，吃惊地望了易阳一眼，然后迅速看前面，“你陪我？”
　　“男人最懂男人了，我帮你参谋参谋。”
　　姜黎黎感到好笑，虽然易阳的这句话让她感到胡闹，但心底却默默升起了一股温馨的感觉，至少说明，他真的很关心自己啊，摇摇头说：“星期二，你得上课吧？”
　　“这个没什么关系，可以请假。”
　　此时距离汉宁市一中已经很近了，车子又过了一个路口，姜黎黎叹了口气，说：“这种事情，不用别人陪的。”
　　易阳却哼了一声，脑子开始快速旋转，到底该怎样才能说服姜黎黎让自己去呢？
　　只是这一声哼，放在姜黎黎眼睛里，却有了别的含义。
　　她微微一怔，所以到底是为什么，这小子对自己相亲的事情这么关心的？
　　突然想到了一个场景，表姐出嫁的时候，跟她关系很好的表弟，也是内心无比不舍，各种刁难表姐夫，说是考验，闹出了很多啼笑皆非的事情。
　　舍不得姐姐嫁人。
　　大概……此时的易阳跟那个表弟有相类似的情结吧？
　　想到这里，姜黎黎轻轻叹了口气，嘴角却微微上扬。
　　还真是个孩子呢。
　　这一刻，身为“姐姐”的幸福感包围了心情。
　　而易阳的那一声哼，则被看成了小弟弟的赌气，她心里满足起来，虽然一路上这小子都在装成熟，遇到这种事情，还是露出小孩子的一面了。
　　自己在他心里的份量已经这么重了吗？
　　回想起当初在清河县照顾他的种种，姜黎黎心情越发明媚，此时易阳正准备说什么，她笑着开口打断了，一如一个大姐姐安慰弟弟一般，说：“好了好了，让你去好了。”
　　易阳一喜，但随后有些奇怪地看了姜黎黎一眼。
　　她那个充满慈爱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算了，目的达到了就行了。
　　又转过一个路口，视野中已经出现了师大附中的校门。
　　车子停了一下，随后缓缓开走，易阳已经站在了校门口，望着开走的汽车沉默不语。
　　“我要陪她去相亲，是想看能不能借机从那个人那儿套取出有关超越科技生产线搬迁到汉宁市的情报。”
　　易阳如此默默地告诉自己，心里却有些堵，摇摇头，转身进了学校。


第二百三十九章 小表哥
　　寝室里响起了室友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相比于刚刚开学的时候，他们三个现在已经相对习惯这种睡眠环境了，竟然能够做到丝毫不被互相的呼噜声打扰。
　　易阳无奈地笑了笑，此前向来睡得又早又沉，虽然经常听他们互相指责对方打呼噜，但对于这一点还没有什么直观的印象，今晚算是首次。
　　有些失眠了，脑子里自然想的自然是接下陪姜黎黎相亲的事情。
　　人终究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很多时候其实自己都不懂自己的情绪，所以才会有心理医生这种职业吧？
　　黑暗的宿舍，易阳面无表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学历不能低了，如果是本科的话，至少985以上，因为父母都认为学历虽然不能代表全部，但至少可以证明那个人的智商不低，也能吃苦，有坚持的毅力。”
　　“物质条件方面反而倒不是很看重了，因为家里……嗯，但不是说没有要求，至少要能保证我现在的生活不降档吧……”
　　姜黎黎的话在脑海里回荡。
　　片刻后，易阳兀然坐了起来。
　　动静太大，睡在旁边的李茂鑫停止了呼声，迷迷糊糊有了意识，侧过脸，恍惚间看到隔壁床上一个黑影起立，顿时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惊醒过来，爬了起来，定睛一看才看清是易阳，松了口气：“我去……原来是你啊易阳，你干嘛呢大晚上不睡觉坐在床上？”
　　“我想上厕所了。”易阳的声音毫无波澜，随后果然下了床去上厕所去了。
　　李茂鑫深深叹了口气，随后注意力才放在了宿舍里如同打雷一般的另外两人的鼾声上，嘴角微微抽搐，这就是为什么易阳会被吵醒的原因吧？
　　他妈的……这两个狗日的，连易阳这么好的老实人都不放过！
　　一夜过去。
　　第二天上课，易阳依旧是一个人，王桑柠参加集训还没有回来，似乎要进行一个重要的比赛，具体易阳也没问。
　　上课的时候，倒是强行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下来了。
　　专注力也是一种能够通过长时间的训练得到的一种能力，如今的易阳已经能够做到在上课的时候不被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影响课堂专注力了。
　　没有王桑柠，也就没有人会打扰，算是相当平和地度过了一天。
　　下午有化学竞赛课，所以不必去参加今天的篮球训练。
　　人出一趟远门是会如此的，需要调整一下才能适应学校的生活节奏……毕竟学校的生活节奏是有些反人性的，不过今天都是脑力劳动，倒是没有费多大的劲就调整过来了。
　　放学后，易阳开始思考起明天相亲的事情。
　　虽然，说是陪姜黎黎去相亲，但自己在一旁的角落里默默观察就行了，等结束的时候，自己再找机会跟相亲对象搭讪，如此会好一些，而学生装，还是有些显眼了。
　　易阳想到这里，突然拿出手机，沉默着翻动电话号码，找到侯林以后，拨了过去。
　　“喂候叔……嗯，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
　　……
　　按照约定，姜黎黎提前来到了那家咖啡厅。
　　相比于餐厅，咖啡厅是更适合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首先是消费低，第一次见面就上很贵的标准，如果没有看对眼的话，无论是AA还是一方买单，都会很亏，其次是在咖啡厅，点的是咖啡，最多也就是多加两份甜品，没有食物，便能够让双方将注意力更加专注于聊天本身，除此之外，咖啡厅安静的环境，轻音乐的氛围，种种都是更利于第一次见面的。
　　不过姜黎黎倒是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咖啡厅花费的时间更短吧。
　　大概对于姜黎黎来说，本身也不对这一次的见面抱有什么期待吧。
　　此时时间还很早，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哪怕对方提前到，也不至于提前一个小时过来，姜黎黎跟易阳约好了，先碰个头。
　　服务员上了免费的柠檬水，姜黎黎刚刚喝了一口，一侧脸看到门口走进来一个人，顿时瞪大眼睛，还没咽下去的水直接喷了一桌。
　　“咳咳……”
　　姜黎黎咳嗽两声后，赶紧拿卫生纸擦拭桌面，而那个刚刚进来的人看到这一幕也露出了无语的表情，赶紧走过来，语气颇为不爽地说：“至于直接喷了吗？”
　　姜黎黎这才捂着肚子笑了起来，“你……你这什么打扮啊？”
　　易阳轻轻叹了口气。
　　此时的他穿着一套还算合身的成年休闲西装，是跟侯林借的，算是比较有档次，头发上还打了发胶，如果不是此时《那些年》还没有上映，姜黎黎肯定要脱口一句“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换上一身帅气西装……”了。
　　姜黎黎笑过之后，却是认真打量起易阳，她刚才笑仅仅是因为易阳此时的打扮跟平时的反差太大，但如果抛开这一点不谈，他的这一身打扮……怎么说呢，一点都没有好笑的地方。
　　甚至很帅。
　　易阳的身材修长，个子高的人五官线条无论如何都不会太柔和，又因为常年锻炼身体，体形健硕，这一身西装将他的体形优势完全展示出来了，再加上眉眼间透露出来的成熟气质，仅仅站在那里，便无法让人将他与一个17岁未成年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看上去，比真实年龄大了许多！
　　姜黎黎好奇起来，说：“你干嘛要这么打扮？”
　　易阳说：“事先不是说好了么，我坐在后面的那一桌帮你参谋，一个高中生如果坐在那里，难道说不会显得太惹眼了吗？”
　　姜黎黎想了想，摇摇头：“怎么看都像是现在的你更惹眼一些吧？”
　　易阳看了看手表，说：“反正就这么决定了，他应该快要来了吧，我就先退下了。”
　　姜黎黎无奈笑笑，“行吧……”
　　简单地交流完了，易阳便自顾自地坐到斜后方的一个座位上去了。
　　此时服务员主动上来招呼，“请问需要点什么？”
　　“随便。”
　　翻了翻水单，易阳平淡地说了一句。
　　说来心酸，咖啡厅这种地方，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一世，都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前世是自己太穷，这一世是因为清河县太小，第一家咖啡厅也要等两三年后才开业了，所以当服务员这么问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有什么可点的。
　　“拿铁可以吗？”
　　“可以。”
　　服务员退下。
　　随后，易阳便随手抽了一本旁边书架上的杂志看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易阳在后面看书还好，姜黎黎在前面无事可做，便无聊地在桌子上弹钢琴。
　　门突然被推开了。
　　易阳的眉梢一挑，望了过去。
　　一个身材同样高大的男性，一身休闲装，戴着一个黑框眼镜，眉眼间有一丝温和的气质，进来以后，左望右望，看到了姜黎黎，大概是认出来了，微微一笑，径直走过来了。
　　易阳默默地打量了那个男性一眼，不得不说，姜黎黎的母亲看人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仅看外在，这个人无论是身材气质，都不差。
　　“你好，请问是姜黎黎吗？”
　　姜黎黎点点头，“嗯，你就是文武吧？”
　　文武？
　　易阳默默记下这个名字。
　　文武点点头，往姜黎黎的对面一坐，笑着说：“那我们开始吧？”
　　“行。”
　　易阳在后面感到好笑，这是相亲该说的开场白吗？那我们开始吧，怎么听都像是谈生意的开场白。
　　随后两人开始了一段没什么滋味的交谈。
　　不得不说，两人都是极有涵养的人，姜黎黎虽然平时在易阳面前会露出一些幼稚的状态，但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自小接受的家教，让她无论说什么话都在一个得体的范围之内，有礼貌，适时地给出回应，让气氛不至于冷场。
　　而对方也仅仅是聊一聊兴趣爱好、说话温和尔雅，点酒水的时候对服务员也十分有礼貌，总而言之给人的印象很舒服。
　　果然，网络小说里都是骗人的，按照套路，不应该是姜黎黎遇到一个下头男，自己出来救场吗？易阳在一旁邪恶地想着，又喝了一口咖啡，嗯，这种不加糖但不怎么苦的奶咖真心不错。
　　易阳默默观察着，心里则盘算着找一个什么样的机会去结识对方。
　　过了一会儿，姜黎黎起身说要上个厕所，文武微微一笑说：“请便。”
　　等姜黎黎走后，易阳意识到机会来了，但自己还没想好怎么上去搭讪，那个文武却是起身，朝着他缓缓走了过来。
　　嗯？
　　易阳见状，却是十分镇定。
　　文武直接走到了易阳的面前，停下脚步。
　　易阳眉梢微微一挑。
　　对方率先开口了。
　　“你好先生，我们应该不认识吧？”
　　易阳缓缓将杂志放下，点点头：“不认识。”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因为刚才注意到，您一直在朝我们的方向看，所以冒昧地想过来问一下原因。”
　　对方如此单刀直入的反应倒是让易阳有些意外了，他抬起头看了看文武，略微沉思，随后问：“你觉得我是谁？”
　　文武想了想，易阳虽然看上去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但是这种沉稳的气质让他相信对方跟自己是同一个年龄段的人，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微笑，看了一眼姜黎黎离去的方向，说：“你不会是那位姜小姐的……男朋友吧？”
　　易阳平淡地摇了摇头，随后站了起来，他的身高比文武还要高上一点，此时站起来明显更强势。
　　“哦，我是她的表弟。”
　　“阿嚏……”正在洗手的姜黎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文武愣了愣，再一次观察了一番易阳，才笑了笑，说：“你好。”
　　易阳淡定说：“别介意，我今天到这里来的目的不是要监视或者插手你们的这一次见面，仅仅是因为不放心她，所以过来照看一下。”指了指姜黎黎的座位。
　　这是个很合理的理由，文武可以理解。
　　文武看了看易阳，觉得眼前这个青年不是令人讨厌的那种人，暗想姜黎黎这样的女士，果然她的亲戚也都是质量不错的，只是可惜……自己终究跟她没什么缘分。
　　他只是为了应付董事长的安排，过来敷衍一下，其实自己是有喜欢的人的，这种情况大概也算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
　　文武对易阳没什么恶感，便准备多跟他聊两句，想了想笑着说：“所以你觉得我像坏人吗？”
　　易阳也想了想，笑着说：“你看上我姐姐了？那要满足一些条件才可以的。”
　　文武哈哈一笑，说：“那你说说，都有什么条件？我看自己能不能够得上。”
　　易阳平静地说：“嗯，别的先不说，至少要在一个城市生活吧？我听说你们超越科技的总部在东部，你在我们汉宁市有没有房子呢？”
　　文武微微沉吟片刻，摇摇头：“没有。”
　　易阳叹了口气，说：“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桩婚事我不同意。”
　　文武暗自好笑，看来高估了对方的年龄，应该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还是略显稚嫩了，大人决定的事，你不同意，你算什么？
　　不过他想逗逗易阳，说：“但是我们公司准备在这边建立分公司，到时候会安排住宿楼，以我的级别，分一个套三的房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应该算是在汉宁市有房子了吧？”
　　易阳想了想，说：“那么，那个住宿楼在哪里呢？”
　　这个当然目前还没有落实，也是他们头疼的问题，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要找到一个价钱合适，整栋出售，能作为住宿楼的楼盘，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只要有这样的楼盘，真的要做这件事也不见得是那么困难，等那边生产线敲定了，慢慢找总能找得到。
　　文武不过这些想法肯定不能说出来的，便说：“这个嘛，是秘密。”
　　易阳笑了笑：“大哥，你别吹牛了好吗？你以为我没有了解过你们公司吗，我听表姐他们说过你们公司，你们要弄住宿楼，这样的楼盘整个汉宁市也就那么一两个……”
　　文武突然眼神一动，“只有一两个？你怎么知道？”
　　易阳微微一叹，终于上钩了，浪费这么多口水，点点头：“我有一个长辈是弄这个的，嗯，地产圈的，什么地方有什么样的楼盘，他门清，他跟我说过。”
　　文武内心一喜，看来今天的相亲还是很有收获啊！想了想，说：“小兄弟，你能不能把你那个长辈的联系电话给我？”
　　易阳暗自好笑，却皱起眉头：“这个……你要他联系方式干什么？”
　　文武微微一怔，不好，有些唐突了，但眼下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如果真像对方说的那样有这样的楼盘，认识一下对方的那个长辈，能省下自己太多精力，想了想，从胸口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交给易阳，说：“实不相瞒吧，我们确实在找适合作为员工住宿楼的楼盘，如果可以的话，能跟你哪位长辈合作一下，对双方都有好处。”
　　易阳接过名片，随意踹进口袋，突然望向后方，说：“我姐马上出来了。”
　　文武望了望后面，对易阳说：“那我继续和你姐姐约会去了。”
　　易阳摇摇头：“我说了，我不同意这桩婚事。”
　　“哈哈……”文武笑了笑，坐回去了。
　　黎黎回来，两人的“约会”继续，只是此时文武显然有些心不在焉，这一次见面便草草收场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易阳跟姜黎黎一起走了一段路。
　　易阳问：“姐，感觉怎么样？”
　　“感觉……呃，就普普通通吧。”
　　“我觉得那人还是挺不错的啊。”
　　姜黎黎瞪了一眼易阳，“你有没有眼光啊。”
　　“嘿嘿……”
　　“不过……我去上厕所的时候，你们是不是说话了？”
　　“嗯，他主动过来跟我搭讪了。”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是你的小表哥。”
　　姜黎黎愣了愣。
　　“真的假的？”
　　“真的。”
　　“他信了？”
　　“信了。”
　　“你还……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哈哈。”
　　“我收回刚才的评价了，这么没脑子的人，简直连普普通通的标准都够不上……真是的，你哪里像表哥了？”
　　“哈哈……”


第二百四十章 学习能力的另一种打开方式（上）
　　早上又收到了一条短信。
　　“昨天看了一本书，是一个驻外女记者写的，故事令人印象深刻，她如何抱着极大的勇气去战地，还有那些独自在海外的日常生活，一个人在餐厅吃饭，一个人在沙漠里独行，一个人从陌生的酒店里醒来，打开窗户看外面的大海……那些孤独的生活，真是令人羡慕啊……”
　　易阳依旧没有回复。
　　接下来自然重新投入到学习里去了。
　　此时，易阳正在安静地做题，按照此前总结的方法一点一点地将理化生数几门课程的内容提炼到笔记本上，构建自己的知识系统。
　　关键不是总结，而是理解。
　　虽然说是按照着正确的方法在做这一件事，但真正做起来还是挺困难的，这种方法的精髓就是看到一个知识点，就能一下子在脑海里串起与之相关的知识，体现在做题上的时候便是，看到一个题目，能够瞬间反应出它到底是在考什么。
　　这一点尤为重要，虽然很多人知道一些题是怎么做的，但你真让他说出一道题考的是什么，却大概只能说个笼统，具体到这道题考的到底是性质？哪一条性质？还是定义？大多数人是囫囵不清的。
　　而易阳做的这件事，就是将这些东西理透彻。
　　遇到不会做的题目了，也能精准定位出自己没有彻底掌握的地方。
　　此时，一个影子在桌面边缘延伸出来，定立不动了，易阳抬起头，看到一头黑长直。
　　“有事吗？”易阳问。
　　是邓文潇。
　　邓文潇说：“是这样的，元旦节就要到了，班上准备组织一个内部的元旦晚会，老师已经同意了，上次听说你会弹吉他，想问问你……嗯，能不能出一个节目？”
　　易阳想了想，说：“实在是抱歉，我的吉他没有带过来。”
　　邓文潇凑近了一点，一脸认真地望着易阳：“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没什么关系，我负责帮你借吉他行不行？”
　　易阳心里默默念道，这么明显的拒绝听不出来吗？但对方已经说到这里了，也就不好拒绝了，便点点头：“行吧。”
　　邓文潇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认真地说：“太好了！那……那这周周末你看可以吗？”
　　“这周周末？”
　　“我带吉他过来，因为下周就是元旦节了，总要先练习一下的……”
　　易阳周皱眉头，低头思考了一下。
　　“怎么了？”
　　“有点难办……”易阳抬起头，“周末有一场比赛。”
　　邓文潇的笑容逐渐消失，低头道：“哦，这样啊……”
　　易阳点点头：“放心吧，元旦节那天把吉他拿过来就好了，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邓文潇再度抬起头，露出笑容：“行吧！”等她转身离去，笑容才逐渐收敛了，轻轻叹了口气。
　　……
　　夜已经深了，开车回家的路上，侯林打开了远光灯，钻进一些路灯没有那么明亮的小道近路，光亮刺破黑暗。
　　虽然此前易阳说了一些关于东部地区有公司要过来建厂的消息，但他并没有指望能从这上面找到什么商机。
　　直到易阳给他的那个电话。
　　他至今都没有想通，为什么易阳能够弄到超越科技这种大公司一个中层人员的电话。
　　不过，电话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在商海浮沉这么多年，侯林立刻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跟文武见了一面，也按照易阳的话，没有透露电话来源，只是说朋友介绍的。
　　此时，前面有一段正在施工的街道，侯林皱了皱眉头，转弯进了另一条路。
　　做生意的本质，是赌博。
　　文武并没有透露太多信息，只是说如果汉宁市有完整的楼盘，可以联系他。
　　但仅仅就是这么一条信息，已经足够他赌一赌了。
　　一个工厂员工住宿楼整体搬迁，企业自然要负责购置新的住所，而且可以预见，超越科技肯定已经派人去看了不少楼盘，但是因为正在销售的楼盘往往卖出去不少，企业想买一个相对完整的楼盘作为员工小区几乎不可能，而自己盖房子又来不及。
　　侯林想起了此前跟易阳提起过的汉景华苑楼盘。
　　汉景华苑开盘以来的销售状况可以说是糟糕到极致了，但是如果能吃下这个楼盘，派工程队稍微打造一下，就能弄成一个相对独立的员工小区。
　　如今汉景华苑可以说是千宇集团老总强巴的一大心病。
　　此时到了小区停车场，侯林并没有着急上楼，而是坐在车里给自己默默点燃一支烟。
　　但哪怕如此，要吃下汉景华苑，玩一手空手套白狼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两百来套房子，两万平米，就算工业园区附近的房价低，按2000元算，也需要整整四千万才能盘下来！
　　他去哪里找这四千万的资金？
　　如今公司账上最多也就百来万，哪怕近期能够将几笔工程款结清，除开给工人发放的资金，其实也剩不了多少钱，能动用的现金资金不会超过两百万……这还没有考虑到公司接下来运转的事情。
　　侯林猛烈地吸了一口烟，脑子快速转动，回忆着，思考着，假如是大哥，他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
　　片刻后，他将烟掐灭了，目光也变得坚定起来。
　　……
　　几天后，易阳受邀在侯林家做客。
　　他跟侯林的妻子，以及侯小蔚已经混的很熟了，随意聊聊天，给侯小蔚讲讲题什么的，就到了晚饭时间。
　　此时易阳注意到，侯林一直在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在研究。
　　说实话，侯林就一个小学文凭，能混到今天靠的也不是文化，研究这种厚重的书，是非常离谱的事情，出于好奇，易阳便问了两句。
　　跟汉景华苑有关。
　　侯林此前跟千宇集团那种级别的大佬肯定是没有什么交集的，所以首先要找到一个能跟人家搭上话的突破口。
　　多方打听，打听到两个有用的消息，一是强巴是一个很孝顺的人，而是强巴的父亲强爱国，是一个狂热的古钱币收藏者。
　　所以，侯林就想以此作为突破口。
　　他老家正好有几枚古钱币，其中有一枚市面上还很稀有，连夜托人给带了过来，想通过古钱币，跟强巴的父亲强爱国搭上话，以此进一步接近强巴。
　　此时侯林正在焦头烂额，听了易阳的疑问，原本是不想说的，但一想到这小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能弄到超越科技公司中层的管理人员的电话号码，或许他能帮忙也说不一定，便半开玩笑地跟易阳说了起来。
　　易阳大概听完，好奇地问：“嗯……那位强爱国应该很有钱了吧，用这个古钱币就能跟他搭上话了？”
　　侯林却是摇摇头，说：“你不懂，搞收藏的人，收藏的东西越多，其实遗憾就越多，总想把一整套藏品收藏齐了，但很多东西不是靠有钱就能收藏到的，我跟人打听过了，古钱币多如牛毛，品种繁杂，几乎可以算作是收藏品之最，而且不是越老越值钱，像什么五铢钱、大通宝钞之类的反而是白菜价……哦，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强爱国缺的钱币很多，其中清代发行的钱币，他缺的很多。”
　　“而我手里刚好有几枚清代的古钱币，以前家里传下来的。”
　　易阳问：“那候叔在烦恼什么呢？”
　　侯林叹了口气，说：“现在的问题是，怎样送给他。”
　　易阳若有所思，看似简简单单的送礼，确实是一门大学问。
　　直接送过去，显得太唐突了，一看就很有目的性，人家未必会收，毕竟对于强爱国来说，那几枚钱币的价格并不算什么。
　　侯林继续说：“以前大哥有一个朋友，是一个姓袁的医生，同时也是一个文玩收藏者，跟强爱国很熟，他倒是愿意帮我这个忙，可以帮我引荐一下，就说我是也是个古钱币收藏爱好者，想跟强爱国交流一下。”
　　易阳说：“这倒是个好办法！”
　　侯林摇摇头，苦笑道：“问题就在这里，我既然要冒充一个古钱币收藏爱好者，至少得了解这一行吧？以我小学的文化水平，哪里搞得懂这些？人家随便问我两个问题，我就傻眼了，肯定就露馅儿了。”
　　易阳想了想，“这倒是个问题。”
　　此时侯小蔚端着菜从厨房出来了，侯林合上书，说：“算了，先吃饭吧。”
　　易阳注意到这本书，是一本介绍古钱币知识的书，厚厚的估计得有二三十万字，顺手接了过来，扫了两眼，笑道：“所以候叔才拿这本书临时抱佛脚？”
　　侯林点点头，笑道：“以我小学的文化水平，这么厚的书，哪里看得进去？看得我头都大了。”
　　易阳低头沉思了一下，此时侯小蔚递来了筷子，易阳随手接，突然抬头，对侯林说：“候叔，我倒是有个办法，让你可以应付过去。”
　　侯林一怔，“什么办法？”
　　易阳缓缓将书合上，手指在书封面上轻轻敲打，一面缓缓说：“这种书，看上去云云绕绕，其实很多是把简单的问题给刻意搞复杂了，这样，我帮你提炼总结一下，把这本书里有用的东西给提炼出来，你记一下，到时候应付过去就行了。”
　　侯林皱起眉头：“能行吗？”
　　易阳算了算，说：“试试吧，最迟就在这周周末，我把提炼后的东西给您带过来。”


第二百四十一章 学习能力还能这么用（下）
　　几天后。
　　易阳躺在床上，将近期的事情稍微捋了一下，随后摇摇头，无奈一笑。
　　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为什么总是会有那么多除了学习以外的事情呢？
　　但是这几件事，每一件又都是相当重要的事情。
　　学习方面，自跟姜黎黎外出归来以后，其实已经算是进入了期末复习的紧张时期，每天除了必要的休息时间，大都在复习，不过这一点对于师大附中的学生来说还好，实际上没有一门学科的进度是仅限于期末考试的。
　　老师的教学进度本就比普通高中更快一些，再加上这种竞赛强校，学生自主学习能力很强，哪怕是为了跟上竞赛节奏，都不得不将知识学得靠前一点。
　　高二以前将学科进度学完的人并不少。
　　易阳也因此能够体会到在重点高中读书和在普通高中读书的差别，这种省内前几的高中，你不学习别人会当你是傻逼，而在普通高中，你学习了反而会被人当成傻逼。
　　如今的成绩算是稳定，易阳维持着目前的努力程度，继续增加强度暂时还没有必要，当然松懈一点也是不行的，成绩也处于一个不上不下的状态，大约在两百多名的位置，每次月考或有起伏，但起伏的都是附近的学生，有的因为努力发奋了上去了点，有的因为谈恋爱或者迷上dota掉了些，让他的成绩在一个区间内不断浮动。
　　但是相对稳定。
　　按照师大附中一直以来的上线率来看，目前这个成绩算是刚刚迈入了985的门槛。
　　不过现在的成绩并不能说明什么，高考本质上说，看的是排名而非分数，能走到最后的才是赢家，稳定住目前的分数，随着时间进度不断向前，那些排在前面的人，至少有一部分吧，会因为学得知识越来越多，前期没有做好知识系统构建的工作，逐渐维持不了分数，跌落下来。
　　排名就上去了。
　　等着吧。
　　除了学习以外，第二件大事自然是篮球赛的事情了。
　　想到篮球比赛，易阳也有些好笑，自己专心于学习，结果还是稀里糊涂地加入了许多体育生都进不了的校队，并且以目前的架势上看，有很大的机会走高水平运动员这条路上一个名校。
　　沈老师当初的建议是正确的。
　　篮球联赛这条路，对他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上名校的途径，而且如今仅仅高一，打完联赛也就高一下期，甚至以目前的比赛强度，完全没有影响到学习，自然要在这一条路上努力冲一波。
　　刚刚过去的周末，师大附中完成了最后一场选拔赛，而最终的结果也出炉了，他们学校今年又一次淘汰了汉宁一中，连续第二年进入分区塞。
　　接下来的赛程，就是跟分区其他省的球队打排名战了，而这件事可以稍微放一放，今年分区赛赛程还没有公布，但是估计会在寒假中后期或者下学期开学举行，而在此之前，可以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其他事情上了。
　　篮球联赛的事情，算是阶段性的告一段落。
　　接下来比较重要的事情，就是帮侯林整理古钱币知识点。
　　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算难，能够理解数学这么复杂的东西，而且初中时期又看了那么多历史期刊，做这件事算是得心应手。
　　这几天是抽空做这件事的。
　　钱币可以说是历朝历代的见证者之一，收藏价值一直倍受推崇，在看这本书的过程中，易阳也了解到了许多让他意外的冷知识。
　　古钱币并非一般的文玩，越古老越吃香，主要是看它的存量，反而是一些清代甚至近代的稀有钱币价值昂贵，有的甚至能到数百万。
　　易阳本来历史功底就不错，而这本书本质上又只是科普性质的作品，没有什么特别的概念需要理解，所以看起来很快，通读一遍后，心里已然有了一个大概的框架，随后开始整理工作，首先便是将书本里有关学术性的东西全部弃之不用，就剩下一些古钱币圈子里的行话术语，又结合自己了解的历史，编写了一些关于古钱币的小故事，如此提炼总结以后，厚厚的一本书也就是几千字内容罢了。
　　这个过程也让易阳自己受益匪浅，它将内容都整理在一个笔记本上，周末给侯林送去了。
　　侯林看了一眼，就夸赞易阳的字写得漂亮，随后没花费多长时间便将笔记本通读了一遍，合上本子的时候，侯林一脸感慨：“没想到啊，这么厚的一本书，被你这么一整理，我就像读故事一样，轻轻松松就给读下来了，不仅对目前古钱币的大概状态有了一个了解，怎么分辨古钱币价值、怎么保养，这些知识也都清楚了，而且一些基础的行话术语也能拽两句了……”
　　易阳笑着说：“这些够不够？”
　　“够啊！”侯林兴奋地说：“我又不是去考试，目的是送礼，到时候装模作样地说两句行内话，应付一下场面，又有袁医生在一边帮腔，肯定能糊弄过去！”
　　易阳说：“候叔你满意就好。”
　　侯林感叹了一声：“有文化真的不一样啊，易阳，你就专心学习，你放心，候叔一定想办法把那块地给你弄回来！”
　　此时易阳心情却有些复杂。
　　怎么说呢，他想象中的大商人经商，应该是股市上搅动风云、会场上挥斥方遒，哪怕遇到麻烦，也是律师间唇枪舌战……但是侯林给他上了真正一课，哪怕大老板做生意，也是四处送礼、找人，拉关系，低眉顺眼，种种种种……不那么高大上的方式。
　　但这就是现实。
　　躺在床上的易阳无奈一笑，真正认识这个社会，也是人生学习的一部分啊。
　　……
　　随后的第二天，是元旦节。
　　元旦节刚好是周三，学校虽然放了一天假，但是晚上即收假了，而今年也没有组织全校性的元旦晚会，所以各个班趁着晚自习的时间，都热火朝天地组织起自己的元旦晚会。
　　易阳不由得想到初二那年，跟宁枝馨、张卜寿一起组建乐队的小时光。不由得想到，说起来，在这座学校里，已经没有初中时那么纯粹的朋友了。
　　下午，班上的男生都在帮忙搬桌子，课桌搬到四周，中间空出来，用作表演节目的场地。
　　易阳也随大流地做事，就在这时听到几声惊呼，便望了过去。
　　只见邓文潇背着一把吉他，周围的同学都围了上去。
　　“呀！文潇，你还会这个？”
　　“你今天要表演这个节目吗？”
　　邓文潇不好意思地从人群里挤出来，走到易阳面前，将琴包解下来，递给易阳：“接下来就看你的了哦！”


第二百四十二章 琴声动我心
　　邓文潇符合绝大多数家长老师对好孩子的要求：成绩好，做事情认真负责，与同学相处友善，家里是乖宝宝，学校是好学生，但她也不是完全没有自己的个性。
　　师大附中虽然没有强制要求学生的装扮，但也是以建议的形式提出过一些具体标准的，比如女生头发不过肩膀，男生耳发不过鬓，不戴耳环首饰之类的。
　　虽然明面上是“建议”，但绝大多数学生并不会去做那个特立独行的人。
　　唯独邓文潇有让人意外的倔强，她乌黑秀亮的头发一直垂到了腰间，无论前一天的作业有多少，作为通校生的她第二天都是披着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头发来上学了，是真正意义上的黑长直。
　　自然，学校并不会因此管的太宽，毕竟邓文潇又有成绩做保障，这种发型上的事情便算是细枝末节了，没有人会因此去批评她的。
　　但在一群中短发女生中，唯独她一人黑长直，显眼。
　　邓文潇将吉他交给易阳后，便去忙元旦晚会的事情了，正因为是班上的元旦晚会，没有特别隆重的形式，只是班上的同学们聚在一起，表演一些节目，拿班费买一些零食什么的摆放在课桌上，简陋却温馨。
　　这算是是开学以来的第一次全班集体活动，班委们主动忙前忙后，非班委的嘻嘻哈哈帮忙，看得出来大家都很投入，一时间欢声笑语不断，邓文潇指挥一个男生踩在桌子上挂高处的气球，下面负责稳定桌子的两个男生对视坏笑，一起动手摇晃桌子，吓得上面的男生一下子跳了下来，引得附近的人哈哈大笑；李茂鑫和王杰两个活宝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面具，戴在头上四处疯跑；周想正在调试PPT和电脑，音响中不时发出一阵阵音乐声，旁边几个女生挤在一旁，喊着放权志龙的歌，夹在中间的周想一脸幸福的腼腆羞红……
　　易阳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一面将邓文潇借给他的吉他拿出来试音，一面看着此时的景象，嘴角微微上扬。
　　“咚——”
　　音稍微有些不太准，但教室里有些吵，易阳也不太方便调音，便将琴拿着走出了教室。
　　外面开始飘起了雪花，对于汉宁市来说还是挺少见的，这里冬季的气温很难降到零下。
　　易阳靠在阳台上，轻轻拨动琴弦，然后一点一点地拧动旋钮。
　　当然，易阳自己是没有绝对音准的，也就是说他并不能听出来吉他琴弦在自然音阶上的真正位置，只是因为常年练习视唱练耳，后天练出了相对音准，通过对照低音弦逐个将其余琴弦调成相对的“EADGBE”。
　　如此调弦，在相对正式的场合显然是不行的，那样也太敷衍了，但是在元旦晚会上嘛，就没什么关系了。
　　将最后一根琴弦也调好了，易阳随手弹了几个乐句solo，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就在这时，视野的尽头，楼道口缓缓走上来了一个身影，易阳眉梢微微一挑。
　　是王桑柠。
　　王桑柠脚步走得缓慢，微微低着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上了楼以后，视线也没什么焦点，只是默默地朝着教室的方向走过来了，甚至易阳一直盯着她看，她也没有察觉。
　　算起来，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王桑柠了。
　　突然想到，似乎今天就是王桑柠参加比赛的时间吧？
　　易阳喊了一声：“喂，你在想什么？”
　　王桑柠微微一怔，抬起头，这才注意到易阳，慌张地露出一个笑容：“哦……没，没什么。”
　　易阳沉默地看了看她，摇摇头，拿着吉他走近了一些，说：“听说你有比赛，还以为今天晚上你不会来了呢。”
　　王桑柠浅浅地笑了笑：“集训花了太多时间，课程已经落下很多了，明天上课，今天当然要参加收假了……而且，今天晚上是元旦晚会啊。”
　　“嗯。”易阳平静地点点头。
　　王桑柠这才注意到易阳手里的吉他，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咦，你今天晚上要表演节目吗？”
　　易阳无奈地点点头：“是啊，虽然不是很情愿，但是答应了别人的事情还是要去做的。”
　　王桑柠微微一怔，“有人拜托你做这件事吗？”
　　“嗯……不说这个了，既然来了的话，还是坐我旁边吧，其他地方应该没有你的位置了。”
　　“好。”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七点，由文艺委员主持的一班元旦在一片闹哄哄的氛围中正式开始了。
　　表演节目的一个又一个陆续登场了，不得不说，能到这种顶尖高中上学的学生，有不少都是有一定才艺的……除非成绩已经顶尖，否则在进师大附中前，会组织面试，而面试的内容有一项就是有没有拿的出手的才艺特长。
　　学校考察这个东西，不是需要有才艺的学生，而是认为相同的成绩之下，有才艺的学生就意味着花费了更少的时间去学习，潜力往往比那些没有才艺的学生更高。
　　易阳算是大开眼界了。
　　第一个节目是班上一个默默无闻的女生表演的拉丁舞，当她脱下校服外套，瞬间起范儿，带着羞涩以及常年练舞的气场开始舞动，全班直接沸腾了，顿时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接下来一个个节目陆续登场，有表演古典舞的，有唱歌的，有拉手风琴的，甚至一向活宝的王杰和李茂鑫，竟然都上场表演了一个快板相声，只是出了一点意外，王杰还没开口，就忍不住笑场了，随后尴尬地脸红不已，观众则因为这么好笑的一幕，反而被逗的哈哈大笑。
　　总之，气氛十分热烈。
　　易阳默默看着节目，又一次侧过脸看了一眼王桑柠，她看上去心不在焉的，脸上没有什么笑容，视线也没有焦距，微微一叹，随后轻轻在王桑柠的桌子上敲了敲。
　　王桑柠顿时回过神来，“呃，怎么了？”
　　易阳笑了笑：“下一个节目是我的。”
　　王桑柠表情再度变得充满神采：“你要上去唱歌了吗？”
　　易阳点点头，说：“你认真听，这首歌算是唱给你的。”
　　王桑柠微微一怔，少见地脸红了一些，说：“给我的？”
　　易阳笑了笑，此时王杰和李茂鑫一对活宝下场了，主持人拿着节目单上前报幕：“下一个节目是……易阳带来的吉他弹唱！”
　　易阳起身上去了，搬来了一张椅子坐下。
　　没有音箱，但是当大家安静下来的时候，教室里唱歌弹琴的收音效果是很不错的，大家见易阳准备开始表演了，都有些兴奋，同时“哇啦哇啦”的教室里也逐渐安静下来。
　　易阳环视四周一圈，平静地开口：“带来一首……嗯，《最初的梦想》吧，相信大家在这所学校里各自努力，都是因为心中某一个期望抵达的彼岸在激励着自己，尽管在这条路上，会遇到一些困难，但我想，我们一班的学生是不会因此放弃的，坚持最初的梦想吧，这首歌，也是送给一个朋友的。”
　　王桑柠微微一怔，低下头，尽管表情还是没有完全绽放开来，但还是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笑容。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背对着易阳的位置，邓文潇同样是微微一怔，随后有些脸红起来，默默地翻出自己发送给易阳的那条短信……
　　“昨天看了一本书，是一个驻外女记者写的，故事令人印象深刻，她如何抱着极大的勇气去战地，还有那些独自在海外的日常生活，一个人在餐厅吃饭，一个人在沙漠里独行，一个人从陌生的酒店里醒来，打开窗户看外面的大海……那些孤独的生活，真是令人羡慕啊……”
　　随后默默低下了头，露出纠结又隐含着期待的表情……
　　此时，易阳温暖的歌声响了起来。
　　王桑柠沉默地望着易阳，只是笑了一会儿，微微一叹。
　　而背对着易阳的另一个少女，眼神越发光彩。


第二百四十三章 沮丧的少女
　　“最初的梦想绝对会到达，实现了真的渴望，才能够算到过了天堂……”
　　跟原版不同，在简单而干净的分解和弦伴奏中，易阳清澈又富有磁性的嗓音带动着旋律和歌词如同诗歌一般娓娓道来，流进有心者的心，搅动她们的思绪，给平静的心情荒原扔上一颗火苗……
　　歌声只有引起情绪共鸣，才值得回味。
　　而这般作品，往往不是看演唱者的表演，看欣赏者的经历。
　　对于大多数听众来说，是没有什么共鸣点的，易阳的这首歌在耳朵里流过了，便是过了，留下印象的不过是一时的佩服，很多年后大概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印象：嗯，那天班上干净帅气的少年，唱了一首正能量的歌曲的歌，还蛮好听……
　　当易阳下场以后，只有几个人还在讨论，甚至他下场以后起哄再来一首之类的玩笑话，教室里一片欢声笑语，易阳浅笑着，避开了，还是那句话，又不是开演唱会，表演节目什么的，一首最好，多一首效果都会变差。
　　后面还有几个节目。
　　易阳下来以后，慢条斯理地将吉他琴弦擦拭了一番，然后小心翼翼地装进琴包，虽然这把琴算不上特别昂贵，但是易阳看得出来，琴的主人应该很爱惜它，虽然看上去很长时间没有弹奏过，音都不怎么准了，但琴身上擦了护理油，对待这样的琴，易阳必须认真。
　　一面做着手上的事情，易阳一面看了看王桑柠，发现她又开始走神了，没说什么，将琴袋的拉链拉上，起身。
　　邓文潇眼睛的余光一直观察着易阳，但是很快就就将表情收起来，跟旁边的女生聊起天。
　　因为易阳往这边走过来了。
　　“文潇，你待会儿还有一个节目吧？”
　　“嗯，最后一个……”
　　“呀，压轴哦！”
　　“没……没有啦。”
　　就在这时，易阳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邓文潇这才假装注意到易阳，将目光转移过来，露出疑惑的表情：“怎么了？”
　　易阳说：“吉他用完了，谢谢了。”
　　邓文潇接过琴，脸色红润起来，“不客气，该我说谢谢才对。”
　　易阳笑了笑，“又要辛苦你把它扛回去了，抱歉。”
　　邓文潇连忙说：“没事的……”
　　等易阳转身走后，邓文潇忍不住喊了一声：“对了易阳……”
　　“嗯？”易阳回头。
　　邓文潇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没……没什么。”
　　易阳没说什么，走开了。
　　旁边的女生自然注意到了邓文潇写在脸上的羞涩，坏笑道：“你干嘛啊？你脸怎么红了？”
　　邓文潇哼了一声：“哪儿有！”
　　“嘿嘿，你不会喜欢易阳吧？”
　　邓文潇顿时瞪大了眼睛，“怎么会！”
　　邓文潇如此的反应，反而让旁边的闺蜜愣了愣，随后露出震惊的表情：“难道……难道你真的……”
　　邓文潇转过来，严肃地说：“没有！没有！你别乱想，我只是……只是教室里空调吹得脸有些热好不好！”
　　“哦……是吗？”旁边的闺蜜一脸古怪的盯着邓文潇看了一阵。
　　另一边。
　　王桑柠今天的表现太过反常了，作为她的同桌，这段时间，某种意义上说待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比她跟家人待在一起的时间还长，此时易阳如果还发现不了她的异常，那真是该找一块豆腐把自己拍死了。
　　此时倒数第二个节目开始表演了，是一个同学现场表演写毛笔书法，虽然这种节目拿到这种场合上来表演有些奇怪，但不得不说的确是一个可以上台面的才艺了。
　　只是节目显得有些枯燥，现场一时间小话不断，在少年研磨的时候变得有些闹哄哄的。
　　易阳看着前面正在表演书法的少年，缓缓开口：“其实反正现在才高一不是吗？”
　　王桑柠正在走神，听到易阳的话以后，先是愣了愣，随后意识到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转过来：“呃，你说什么？”
　　易阳笑了笑：“我的意思是，还有整整两年时间提高成绩呢不是吗？”
　　王桑柠一怔，沉默地望了易阳片刻，无奈地笑笑。
　　“应该跟今天的比赛有关吧。”易阳漫不经心地说，目光则始终盯着正在表演书法的少年，此时他写了第一个字：心。
　　“谁跟你说的？”
　　“平时像个永动机小马达的王桑柠，一脸沮丧的表情，太少见了，一下子就知道你是遇到什么挫折了。”
　　王桑柠又笑了笑，没说什么。
　　“今天又是你比赛的日子，没什么推理难度嘛。”
　　易阳一面说着，眼前的少年写下第二个字：想。
　　王桑柠叹口气，点点头。
　　此时，表演书法的少年写起来第三个字，易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个“事”字，便将目光收回来了，看着王桑柠说：“那说说看吧，今天的成绩有多差？”
　　王桑柠突然咬了咬嘴唇，摇摇头，没有回应。
　　易阳暗自叹息一声，看起来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糟糕啊。
　　就在跟王桑柠互动的时候，表演书法的少年已经加快进度，笔锋灵动，在宣纸上写下“心想事成”四个大字，龙飞凤舞，十分有韵味。
　　写完之后，男生站起来，有些腼腆地将宣纸拿起来，略有些结巴地说：“祝……祝愿大家心想事成。”
　　班上短暂的安静了一下，随后男生的朋友开始鼓掌，大家纷纷反应过来，都开始鼓起掌，气氛再度热烈起来。
　　在这般热烈的氛围中，主持人上台：“愉快的时间总是短暂的，接下来就是今天晚上的最后一个节目了，由邓文潇带来的小提琴演奏，一首《Break》！”
　　邓文潇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了小提琴，一脸羞涩地走进了舞台中心，此时她的位置刚好是侧后方背对易阳，便不必看到他。
　　随后邓文潇红着脸说：“这首《Break》是著名小提琴演奏家宫本笑里的成名曲，是改编自卡农的一首小提琴曲……”
　　她趁着说话的空隙，目光环视全班，不经意扫了一眼易阳，随后继续说：“怎么说呢，《卡农》的一首关于爱的曲子，我……我希望大家都能心中有爱！”后面几句话明显不是一开始想要表达的东西，所以变得有些磕巴，她迅速将提琴架起来，然后给后面的同伴使了一个眼色，开始放伴奏。
　　什么鬼啊，听到邓文潇前言不搭后语的开场白，不少人都觉得有些好笑，太紧张了吧？
　　伴奏响起。
　　在伴奏音当中，邓文潇闭上眼睛开始拉弦，悦耳的旋律流淌出来。
　　就在这时，王桑柠低下了头，易阳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微微一怔，因为一滴晶莹地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易阳一愣。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个永远都开开心心充满活力的王桑柠在他眼前浮现，想到之前相处的种种，轻轻皱眉，轻声问：“到底怎么了？”
　　王桑柠抬起头，尽管眼圈已经红了，但还是强撑着笑容：“真的没什么……”
　　易阳沉默了片刻，拍拍王桑柠的肩膀：“我陪你出去走走吧。”
　　王桑柠微微一怔，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两人的位置本来就靠近教室门口，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邓文潇身上，当他们两人离开后，甚至没有人第一时间发现。
　　走出教室后，王桑柠加快了脚步，走在了前面，易阳眉头越发凝重，快步跟了上去。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王桑柠的脚步越发地快了起来，易阳忍不住轻声喊了一句：“王桑柠……”
　　随后的下一秒，前面的王桑柠突然停下了脚步，缩起肩膀，不断颤动起来，易阳走到前面，看到了令人吃惊的一幕。
　　王桑柠的双眼满含着泪水，任由其从脸颊上滑落下来，用力咬着嘴唇，嘴里发出轻轻的啜泣声，同时小拳头紧紧攥着，看上去无助又可怜。
　　易阳愣了愣神，正要说些什么，王桑柠突然扑了上来，将脸贴在他的肩膀上。
　　易阳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王桑柠一边啜泣一边说……
　　“我……我……我以后可能没有办法跑步了……”
　　易阳顿时瞪大了眼睛，脑子也立刻变得有些混乱，一时间手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举起又放下，犹豫一番，才轻轻拍她的后背，沉默不语。
　　……
　　邓文潇一开始虽然有些紧张，甚至拉错了两个音，但是很快就稳定下情绪，沉浸下去后，嘴角甚至撑起笑容，在一片安静的环境中完成了这一次的演奏。
　　她的表演无愧是压轴，结束后掌声不断。
　　这首曲子如果拉得悦耳，真的有一种让人听了就想谈恋爱的冲动。
　　邓文潇像是在掌声中获得了力量，深吸一口气，红着脸笑着说：“break的意思是打破，但是它的旋律是来自于卡农，关于爱的曲子……所以……嗯，罗曼罗兰曾说，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旧热爱生活……”
　　顿了顿，她的脸更红了，目光却坚定起来，深吸一口气，说：“这种英雄主义的一种体现就是，即使有被拒绝的可能，依然要表达心里的想法。”
　　班上的所有人都有些懵，突然意识到邓文潇话里的意思，纷纷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这是打算当众表白？！
　　只有一些确实比较迟钝的人，一脸懵逼地问：“什么意思啊？”
　　下一刻，邓文潇突然转身，面向门口那个位置的方向。
　　只是下一秒，望着空空如也的座位……而且是两个，她的表情便凝滞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那就专心学习怎么样？
　　王桑柠在易阳的肩头哭了很长时间，当她的情绪稍微稳定一些后，易阳叹了口气，说：“舒服一点了吗？”
　　王桑柠低着头，脸颊飞上两抹嫣红，跟易阳分开了一步的距离，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泪掩饰尴尬，轻轻点点头。
　　易阳说：“让你伤心的那件事，如果说出来会不会让你好受一些？”
　　王桑柠犹豫了一下，咬着嘴唇，摇摇头。
　　易阳笑了笑：“这样吗……那算了。”他的目光转向教学楼外，又问：“这个时候出去走走会不会让你好受一些？”
　　王桑柠微微一怔，随后点点头。
　　易阳说：“那我们去操场上转一转吧，你想说什么的时候就跟我说说，怎么样？”
　　王桑柠意外地看了看易阳，才低着头说：“好……”
　　元旦节，今天就正式迈入2011年了，每个班上都有浓郁的节日气息，一路从楼梯上走下去，时不时听到某个班上发出的欢呼声或者惊呼，这般暖洋洋的氛围中，王桑柠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只是眉眼间还是有一抹深深的忧郁。
　　易阳莫名有些心疼这个少女，他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打击才让她的眼里失去了光明。
　　不能跑步了？
　　是得了一种病吗？
　　易阳眉头轻轻皱起。
　　……
　　天气还是很凉的。
　　两人走到操场上，漫步目的地绕着塑胶跑道散步，一圈又一圈，王桑柠低着头，没有说话，易阳便也不说话，默默地跟着她。
　　走了一会儿，王桑柠突然抬起头，眼泪还氤氲着一丝水雾，只是已经能够撑起一个合格的微笑了，红着脸说：“易阳……谢谢你。”
　　易阳摇摇头，说：“前一秒，我还在思考，我旁边这个女生到底是不是王桑柠呢。”
　　王桑柠微微一怔，细声问：“为什么啊……”
　　“以前认识的王桑柠呢，身上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无论什么时候，都活力满满的样子，虽然脸上总是带着笑容，但是又好像从来不能理解到别人的情绪一般，只是单纯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嗯，怎么说呢，有点呆呆的样子……”
　　王桑柠忍不住笑了一声，低着头，有些气呼呼地说：“我在你心里是这个形状啊……”
　　易阳也笑了笑，看到王桑柠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心里的一块石头算是落地了，随后表情逐渐变得正经起来，说：“不过说实话，第一次见到你哭，一下子觉得，你还是挺真实的。”
　　王桑柠沉默了一下，转过身去继续沿着跑道往前走，易阳见状，也迈着步子跟了上去。
　　走了两步，王桑柠就缓缓开口了：“易阳，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运动、比赛啊。”
　　“嗯。”
　　“只要能跑步，什么烦恼都没了。”
　　易阳有些诧异地看了王桑柠一眼。
　　她嘴角微微撑起一丝笑容，眼神追忆：“我小的时候，有一回干了一件坏事，是表姐带头的，我们两个一起把家里的狗丢进了河里，那只小狗一下子就被水冲走了，当时我不知道狗狗是会游泳的，吓坏了，好伤心，就一直追着狗狗跑，沿着河跑了好久好久，跑到气喘吁吁，跑到小狗狗在视野中不见。”
　　“表姐就在后面追我，但没过多久，表姐也追不上我了，她就一个人回家了。”
　　易阳心想，姜黎黎竟然是这种不靠谱的姐姐。
　　“狗狗被冲丢了，我跑了好久，跑啊跑，眼前的景色一直在变化，不知疲倦，但是我却跑着跑着不哭了，不知道为什么，心情越来越好，到后来甚至都忘了为什么要跑……”
　　“但就是那时候，我就发现自己喜欢上跑步了。”
　　“后来，我兴奋地跑回了家，狗狗竟然已经在家了，它竟然游上了岸，我就更高兴了。”
　　“再后来，只要我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会去跑步，只要一跑步，任何不开心的事情都无所谓了，到后来干脆跳过了跑步的过程，任何烦恼的事情都变得不在乎了。”
　　易阳笑了笑，这就是她神经那么大条的原因吗？想了想，突然说，“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你不喜欢长跑，因为会流汗。”
　　王桑柠微微一怔，随后浅浅一笑：“你还记得这个呢？”
　　“呃……”易阳轻轻咳嗽一声，没有解释什么。
　　王桑柠深深地叹了口气：“想知道为什么我明明喜欢跑步，但是最后只是选择了短跑吗？”
　　“跟今天的事情有关？”
　　“嗯。”
　　“你愿意说了吗？”
　　“嗯，你想听吗？”
　　易阳说：“如果你说出来会舒服一点的话，那我想听。”
　　王桑柠脸色微微一红，小声说：“你平时跟我姐姐都是这么说话的吗？怪不得她那么喜欢你。”
　　“喜欢我？”
　　“别想歪了，只是姐姐对弟弟的那种喜欢。”
　　“哦。”
　　王桑柠叹了口气，左看右看，望向看台，指了指，说：“我有点累了，上去慢慢跟你说吧。”
　　走到楼梯边，易阳看到王桑柠的情绪再度低落下来，便轻声问：“是……生病了？”
　　王桑柠平静地点点头，“嗯。”
　　操场上，因为绝大多数学生都在举行各自班级的元旦晚回，所以显得冷清，偌大的看台上，只有两个人坐在那里，少女说完那句话以后，缓缓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眼神空洞，随后苦涩一笑。
　　“第一次发病的时候，是在初中的时候，毫无征兆地就来了。”
　　“有一天下午，我跑了一个五千米，突然一瞬间，开始耳鸣，胸部就像压了一大块石头一般，喘不上气了，脚步就停住了，当时难受得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坐在路上，咳嗽了很久……”
　　易阳默默地听着。
　　“当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虽然隐隐约约心里有一种不详预感，但是当时只是以为跑的强度有些大了，就休息了一下，大概半个小时，恢复过来了。”
　　易阳看着王桑柠，她的眼神里没有以前那种光芒了，莫名有些心疼。
　　王桑柠缓缓低下头继续说：“后来一段时间都没有复发，这件事我也就逐渐忘记了。”
　　“直到初三的时候，又是一次长跑过后，那种呼吸不上来、不断咳嗽的窒息感再次出现，那一次吓坏了父母，然后把我送去了医院。”
　　王桑柠咬了咬嘴唇，缓缓说道：“确诊是运动性哮喘病。”
　　易阳一怔，“运动性哮喘病？”
　　王桑柠苦笑着点点头：“是的，不发病的时候，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一旦发病了，就会出现哮喘病的症状。”
　　“医生询问了我家的一些情况，我们家没有家族遗传史，而且……也没有致敏原，两次发病，都是因为跑步诱发的，所以基本上可以断定了，就是突然出现的运动性哮喘病。”
　　“哪怕是运动性哮喘病，也可能有多重诱因，花粉过敏、寒冷之类的都有可能，而我当时的情况很特殊，我的诱因只有长跑……”
　　易阳的眉头跳动一下，他实在没有想到，平时神经大条的王桑柠，竟然遭受过这么大的打击。
　　王桑柠眼神追忆，浅浅地笑着：“当时我就被打击消沉了一段时间，只能放弃了长跑，差不多是放弃了快乐……”
　　“但是，运动性哮喘并不是说所有运动都不能参与的，一些间歇性的运动就可以参加，总之，当时医生是这样说的，而且我也查询过，甚至有一些奥运选手也有运动性哮喘病，于是我又有了希望，心里想着不能跑长跑，短跑也行，也能给我带来快乐。”
　　“慢慢地适应短跑，一段时间以后奇迹地发现，爆发力训练确实没什么问题，于是胆子就大了起来，慢慢地变成现在的样子。”
　　易阳说：“所以你说不喜欢长跑是骗人的。”
　　王桑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不起啦，这种事情只能这样骗你了。”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今天比赛的时候，赛前准备去试一试场地，跑了两圈以后，上个月那种诡异的窒息感又来了……这一次比上一次来得更猛烈，我咳嗽了很长时间，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吓坏了教练，赛场上有人认出了我的症状，打了120，把我送到了医院里去。”
　　叹了口气，王桑柠自嘲地笑了笑：“你不是问我拿了什么成绩嘛，其实算是弃权了，连成绩都没有。”
　　“所以……医生怎么说？”
　　王桑柠低着头，浮现一抹苦涩的微笑，缓缓舒了口气，说：“短跑不触发哮喘的机制……也突然失灵了。”
　　易阳微微一怔，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摇摇头说：“你的身体素质这么好……为什么会突然就得了这个病？”
　　王桑柠说：“是啊，觉得很奇怪啊，像我这样的女生，得什么病比较合理呢……嗯，关节炎更合理吧？但是得上这个病了，怎么听都好像有些不对劲。”
　　此时，易阳不由得佩服起王桑柠，此时的她情绪已经逐渐恢复过来了，甚至开起了玩笑。
　　易阳说：“看来是上天更喜欢你安安静静的样子，觉得那样的你更漂亮，所以才给你施了这个魔咒吧。”
　　王桑柠怅然一笑：“不排除这种可能哦。”
　　易阳内心感慨起来，她还真是人如其名，桑柠……sunny。
　　王桑柠站了起来，脸上的沮丧不见了，她伸了个懒腰，对易阳说：“谢谢你啊易阳，我现在已经调整过来了。”
　　易阳也站了起来，问：“接下来你怎么打算的？”
　　一说到这个话题，王桑柠的表情又是微微一滞。
　　是啊，接下来怎么办呢？
　　易阳沉思了一下，说：“还没有跟父母说吧？”
　　王桑柠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易阳则认真地分析起来：“学校知道你有哮喘病吗？”
　　王桑柠又一次咬了咬嘴唇，点点头。
　　“他们怎么说？”
　　王桑柠苦涩地笑笑：“学校要求我退出体训队，但他们可以保留我在学校的就读资格。”
　　“嗯，我想差不多也是这个结局，毕竟，万一在训练时出现什么意外，学校可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易阳低着头认真想了想，随后抬起头，望着王桑柠，“如果不能跑步了，那就专心学习吧？”
　　王桑柠一怔，“专心学习？”


第二百四十五章 王桑柠真正的一面
　　“啊？！”
　　姜黎黎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一脸震惊，再次确认了一遍，“你……你刚刚说什么？”
　　王桑柠有一些脸红，说：“我说……能不能让易阳搬到这里来住？”
　　随后，王桑柠低下头，“反正你跟易阳的关系这么好，你的房子又大，两个房间都空着，随便拿一个让他住不就好了？而且上次他不是在家里住过了吗？”
　　姜黎黎一脸疑惑地看了一会儿王桑柠，突然问：“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了？”
　　王桑柠顿时脸上一红：“没有！我只是……只是……”随后轻轻一叹，说起了哮喘病复发的事情。
　　姜黎黎沉默听完了，轻轻捏住了表妹的手，长长叹息一声：“所以你现在下定决心要开始专心学习了吗？”
　　“嗯，易阳主动提出来的，要帮我补习落下的课程，我就想着，如果他能通校的话，应该会很好吧……”王桑柠语气平静但坚定：“以前我也不是不喜欢学习，只是为了跑步，落下的东西太多了，现在开始，既然不能跑步了，我想找到另外一样能让我感到快乐的事情。”
　　“学习会让你感到快乐吗？”
　　“不知道，但总要试一试，而且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吧？”
　　姜黎黎微微一叹，又问：“病情复发的事情，舅舅知道吗？”
　　王桑柠摇摇头：“还没有想好怎么跟他们说，我想让姐姐帮我说一下……我自己打电话给他们，我怕自己会哭。”
　　姜黎黎有些伤脑筋地挠了挠头，无奈笑道：“易阳那小子还真是……几句话就把你给……给……撩了？”
　　“姐姐说话太暧昧了，我跟他是很纯洁的关系。”王桑柠笑了笑，又说：“我有一点开始理解姐姐为什么对易阳情有独钟了。”
　　“什么叫情有独钟！”姜黎黎立刻不满地敲了王桑柠一下。
　　王桑柠笑嘻嘻地说：“他……嗯，怎么说呢，我感觉他，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学生，至少不老实，比如，有一次我们两个人一起出去，我一脚踢坏了广告牌，当时我还在纠结要给人家赔钱道歉的时候，他左看右看，发现没有监视器，拉着我就跑了……”
　　“还比如，班上在打扫公区卫生的时候，他每次都是装模作样的散散步，但是老师一来，他就十分认真卖力地做起事情来。”
　　“再比如，我们军训的时候，他想捉弄我们教官，稀里糊涂让教官受我一脚，被我给踹飞了。”
　　“呃，这个例子不是说明你也不是什么好学生吗？”
　　“表姐你别打岔。”
　　王桑柠眼神变得有些温暖，继续说：“但是他真的很能理解人的情绪。”
　　“如果心里藏了心事，哪怕脸上装得再开心，他也能大概猜出来你在想什么。”想了想，王桑柠如此说道。
　　姜黎黎微微一怔，撑着下巴想了想，似乎就是这样的，自己跟这小子相处的点点滴滴，就是如此，一个不经意的小细节，他也能注意到，随后猜到你在想什么，然后恰到好处地在你心口来上一下，当然偶尔也会被他猜错，那种时候反而自己会有些得意。
　　真是的，好多男生跟他是相反的啊，电视里都那么演的，那些男生脑子就像是少了一根筋，永远都get不到女孩子的情绪。
　　王桑柠轻轻一叹，低头笑着说：“怎么说呢，跟他当同桌真的很舒服。”
　　“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在什么位置，要去哪里，他说他不谈恋爱，就跟所有女孩子的都保持着非常远的距离，他说他要专心学习，就是真的专心学习，每节课都上得异常认真，自习的时候也从来不会去做别的事情，将所有的专注度都放在学习上。”
　　“但有一点我想错了，我以为那样的他，连同我在内的所有女生都会视为……嗯，怎么说呢，阻碍吧，所以我也会认真地跟他保持着一种距离，我相信他也是能感受到的，我觉得这是我们之间的小默契。”
　　“想错了吗？”
　　“现在变得不确定了。”
　　“总之，就这样相处了小半年，真的挺舒服了，我们偶尔还是会开开玩笑，我给他看看自己写的诗，他呢，有时候也会邀请我去看一看他的比赛，很多时候互相帮助，不掺杂任何其他的情绪，我们两个人就这样，朋友一样的相处着，他懂我，以及他大概不知道的，我也懂他。”
　　姜黎黎愣愣地听完王桑柠的话，叹了一声：“话说回来，你也很能理解其他人的情绪啊。”
　　王桑柠微微一怔，“是吗？”
　　姜黎黎学着王桑柠的表情搞怪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是吗？当然是啦！”
　　“嘿嘿……”
　　姜黎黎想了想，又说：“但是不对劲啊……你现在为什么又打破了那个原则呢？”
　　“呃？打破什么原则？”
　　“就是你刚才说的什么你懂他他懂你，距离什么的话啊。”
　　王桑柠笑了笑，说：“没有哦，因为我能够感受到，他对我真的只是单纯地站在朋友的角度，可怜一个失去梦想的少女，拯救一下她可怜的成绩。”
　　姜黎黎无奈地叹了一声：“你的心态还真是好啊，换了是我，肯定早就哭得不行了。”
　　“其实已经哭过了，但哭的次数太多就没意思了。”
　　“不过，让他通校住在我这里……嗯，虽然我没什么意见啦，但好像怎么想都有些奇怪的感觉。”
　　王桑柠一愣：“就当是合租吧？呃……真的很奇怪吗？”
　　“我爸爸和妈妈应该不会答应吧，毕竟让一个非亲非故的男生到家里来住，用什么理由都太奇怪了。”
　　王桑柠叹了口气，“这倒也是。”
　　姜黎黎微微一笑：“所以，我们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就是了！”
　　王桑柠微微一怔，笑起来，“那我明天就去跟易阳说！”
　　姜黎黎却是摇了摇头，说：“但是别高兴得太早了，我记得以前我上的那所重点高中，学生要办理住校生转通校生的手续，是需要监护人签字的，易阳的监护人……我没记错的话，只有他二叔吧？人家在清河县的一个乡里，怎让人家过来弄这个？”
　　王桑柠想了想，皱起眉头，随后立刻舒展开了，说：“这种难题，应该交给易阳吧。”
　　“对啊，他还不知道这件事的，他愿不愿意还两说呢，万一就是喜欢住校生活怎么办呢？毕竟他们那么大的男生，在寝室里就可以一起看一些瑟瑟的东西，到了我们这里可就不方便了。”
　　此时，正缩在床上偷看视频的李茂鑫和王杰一起打了个寒颤，认为是冬天的原因，一起将被子裹紧了一些。
　　王桑柠有些脸红，却摇摇头，颇为自信地说：“他肯定会愿意到你这里来住。”
　　姜黎黎哼了一声：“你怎么就这么确定？”
　　“嗯……我比较了解他吧。”


第二百四十六章 欲言又止邓文潇
　　住在寝室里确实有诸多不便，洗漱之类的都还只算小事，主要是晚上10点准时查寝熄灯比较让人头疼，如果要学习或者做一些别的事情就只能打着台灯来做了。
　　因此周想的眼镜儿度数又高了不少，在去教室的路上，周想叹了一口气，对易阳说：“真是羡慕你啊，眼睛这么好。”
　　易阳笑笑：“在我们这个学校，度数跟成绩普遍是成正比的，所以我还要努力呢。”
　　周想也笑了起来：“真是，你随时说话都很让人这么舒服啊。”
　　“呵……”
　　“你昨天表演的那个吉他，真的很厉害啊，不过在寝室里都没见过你练习。”
　　“嗯，毕竟上了高中，学习要紧，而且又是在寝室里面，如果经常弹吉他的话，也会影响到旁边的人吧。”
　　“你总是为其他人考虑啊。”周想叹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又想了想，“如果在学校外面住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问题了吧。”
　　“学校外面？”
　　周想左看右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知道文锦小区吗？”
　　“嗯……出校门往东走400多米左右吧，怎么了？”
　　“是吧，跟我们学校很近了。”
　　“嗯？”
　　“这个小区是以前的老小区，户型都比较小，一套二，不到50平米，但是对于师大附中的学生来说，刚刚好。”
　　易阳平静地看了看周想，问：“你想说什么？”
　　周想犹豫了一下，才说：“我想邀请你合租。”
　　“合租？”
　　“嗯……房租很便宜，那种小户型，本来一个月的租金也就800，如果我们两个人平摊的话，就是400块钱。师大附中有不少高三的师哥师姐冲刺阶段在文锦小区里住，因为不熄灯，而且离我们学校又近……”
　　“如果我们两个合租的话，你就可以练琴了吧？而且我们晚一点休息也没什么关系，不熄灯的话，想学习到几点都没什么问题，用台灯还是太伤眼睛了。”
　　易阳沉默地看了看周想，突然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有一道抓痕，摇摇头，说：“这件事先放一放吧，我需要考虑一下。”
　　周想点点头：“那你尽快考虑吧，因为那个房子，房东只答应给我留一周时间，如果不能快点决定的话，我就只能找其他人了。”
　　“行。”
　　两人走到楼梯口，易阳和周想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易阳？”
　　两人同时回头。
　　一头长发的邓文潇肩上搭着一个粉色的布袋，这段时间似乎很流行用这种布袋装书，作为通校生的邓文潇所有教材都是放回家的，每天按照课程表带当天的课本来学校。
　　周想心想，邓文潇这一头长发还真是可爱啊，当大家都把头发剪成了中短长度，长发及腰是真的吸引人目光。
　　“早上好啊易阳。”邓文潇对易阳笑了笑。
　　易阳点点头：“早上好。”
　　“周想，你也早上好哦。”
　　周想连忙回应：“早上好早上好……”
　　“一起上去吧？”邓文潇微笑着说。
　　遇到了就一起上楼吧，这件事当然没什么问题。
　　走到半途，邓文潇没有看易阳，而是盯着脚下的台阶，问了一句：“对了易阳，昨天你到哪里去了？”
　　易阳微微一怔，看向邓文潇：“嗯？”
　　邓文潇注意到易阳的目光，有那么一刹那的惊慌，赶紧将目光收回，脸上微微一红，低着头强装镇定道：“那个……就是昨天晚上的元旦晚会，好像，好像看到你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
　　易阳定定地看了邓文潇一秒，才笑了笑：“哦，问这个是因为……有老师问起了？”
　　“呃，那倒是没有，只是注意到了，就，就问一下，随口问一下。”
　　易阳说：“是这样的，我同桌身体有点不舒服，我陪她出去走了走。”
　　“哦……王桑柠啊？”
　　“嗯。”
　　周想感觉两人的对话有些古怪，但是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古怪，只是三人行，不说话的那人便会十分尴尬，他笑了笑想插嘴进去，便说：“话说，昨天邓文潇的那个节目真的很厉害啊，易阳你没看到可真是太遗憾了。”
　　易阳露出感兴趣的神情，说：“是吗？什么节目？”
　　“小提琴哦！据说小提琴是三大乐器之一里最难入门的，我不是很懂音乐，这个是王霞说的。但是邓文潇表演的就跟电视上的一样好听，实在太厉害了。”
　　易阳点点头：“哦，是这样的，三大乐器分别是钢琴、古典吉他和小提琴，小提琴入门的难点在于没有固定的品格，发出的音准不准全靠耳朵和肌肉记忆，很多人练好几年还拉得像锯木头呢。”随后看向邓文潇，“没想到学委还有这种技能呢！”
　　邓文潇的脸是真的红了起来，“没有啦，只是小时候就开始练了，时间长，你的吉他也很厉害啊，而且唱歌也很好听，跟那些业余爱好者不同，你也学过音乐吧？”
　　“嗯，学过一点点。”
　　“那……那以后可以交流一下，我对吉他也很感兴趣。”
　　“哈……看情况吧。”
　　在逐渐重新发光的过程中，周想心里默默一叹，果然是三人行……必有一灯泡啊。
　　三人走到教室门口了，周想突然看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了一堆杂物，顿时脸色一变：“我靠，什么情况！”慌忙跑进去了。
　　邓文潇便在此时叫住了正要进教室的易阳：“等一下易阳。”
　　易阳回过头，“嗯？”
　　邓文潇犹豫了一下，才说：“那个……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易阳沉默片刻，才说：“你问吧。”
　　“就是……”邓文潇深吸一口，说：“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易阳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邓文潇。
　　这目光像是要将邓文潇看透，让她十分不自在，稍微迟疑一番，随后又认真地抬起头，准备与易阳的目光对视。
　　只是就在邓文潇鼓起勇气将目光迎上去的时候，易阳却突然将目光收回了，他抬头看了看教学楼外面的天空，摇了摇头：“喜欢的人啊……如果你问的是男生女生的那种喜欢，我的回答是，没有哦。”
　　邓文潇的呼吸变得有些紊乱，好在这种变化只有自己察觉，她继续问道：“那……”
　　“但是我也不打算找一个喜欢的人。”易阳认真地说，随后看了一眼四下，附近没有别人，才继续说：“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显得我有些自恋，但说出来也没什么关系，就是……哪怕有一个我很喜欢的女生喜欢我，我也不会谈恋爱的，这个阶段，要专心学习。”
　　邓文潇即将说出来的话便被噎住了。
　　易阳认为自己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顿了顿，说：“嗯……你还准备说什么？”
　　邓文潇摇摇头：“没什么了。”
　　“嗯，那我就先进去了。”
　　“等一下……再等一下。”
　　易阳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邓文潇。
　　“易阳，你……你……”
　　易阳表情有些古怪地看了邓文潇一眼……
　　“你的裤子穿反了。”
　　易阳一愣，迅速低头，这才察觉自己的校服裤子真的穿反了……
　　校服就是如此，因为宽松，所以哪怕穿反了那种异样的感觉也不会特别明显，正反面仅仅靠一条竖纹的位置区分，冬天早上天色又暗，一不小心穿反了，很正常。
　　“咳咳……你眼真尖。”易阳强行掩饰自己的尴尬，转身往厕所的方向去了。
　　邓文潇看着易阳离去的背影，忍不住一下子捂着嘴笑了，只是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那一抹笑容逐渐变得有些苦涩起来。
　　走进教室后，邓文潇下意识往王桑柠的位置上扫了一眼。
　　只见王桑柠坐在位置上，正在拿一本英语书出来，大约是察觉到了邓文潇的视线，她抬起头。
　　两人的视线接触了一下。
　　王桑柠微微一愣，露出疑惑的表情，歪歪脑袋笑了笑，表情又像是疑惑，短发随之而动。
　　邓文潇慌忙间也笑了笑，以示回应，随后快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这是我对你的请求！
　　易阳在厕所忍受着隔壁班两个男生诡异的目光，将裤子脱下来穿正，微微一叹，果然在这种事情上，哪怕以成年人的意识，也没有办法不感到尴尬啊。
　　回到教室的时候，距离上课还有一点时间，还不断有学生陆续进教室，一些人互相说着小话，说说笑笑，教室里闹哄哄的。
　　易阳走到座位上，看到王桑柠正在十分认真的记单词，便打了个招呼：“早啊。”
　　王桑柠抬起头，笑了笑：“早。”
　　易阳看到王桑柠的表情十分明媚，似乎没有收到昨天那件事的打击，不由得微微一叹，这个丫头心态是真的好，这么快就能调整过来了。
　　要知道，这可是几乎算是改变她人生轨迹的大事啊，如此不露痕迹地就接受下来了，真是让人意外。
　　“对了易阳，你平时是怎么记单词的？”
　　易阳一面从抽屉里取课本，一面漫不经心地回答：“哦……这个啊，高考的单词嘛，我只记课本上的单词。”
　　王桑柠看着手里捧着的《高考3500词》小册子，有些懵逼地眨眨眼。
　　易阳此时才从课桌里厚厚的一摞书里找到英语书，扯了出来，心里暗暗吐槽，因为住校的原因，课本都放在教室里，塞得整个课桌都是，想到那些高三的住校生，甚至连桌面上都摆了厚厚一摞书，真是令人不爽。
　　“那都是怎么记的呢？”王桑柠好奇地问。
　　易阳拿出英语书，翻到单词表，又拿了一把不透明的尺子，开始给王桑柠演示。
　　“平时就这样，先遮住单词的汉语意思，光看英文，能不能认出来，能认出来就换下一个单词。”
　　“接下来，如果都没有问题了，又遮住汉语，去回忆这个单词的英语拼写，记不住了就看一眼，就像这样……”演示了一遍，又说：“重点在于重复。”
　　“看吧，其实没有什么难度，很简单的办法是不是？只是有些枯燥，而且经常一开始记住了，过一段时间就忘了，所以要经常拿出来重复做这件事，经常忘记的单词挑出来，重点攻克，过一段时间就翻到前面前面的位置，去看很久没有记过的单词，时间久了，这些单词就像是在hello，yes，what's your name一样，化成灰都能瞬间反应出它们的意思了。”
　　王桑柠被易阳逗笑了，说：“好，谢谢你啦。”
　　随后开始早自习。
　　易阳跟王桑柠的交流便没有更多了，两人都在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互不打扰，王桑柠除非确实遇到了想不通的问题，才会问一问易阳，短暂地来一下问答与解惑的互动。
　　“唉……虽然，但是，感觉还是好难进步啊。”
　　王桑柠虽然已经很努力在学习了，但是前面落下的东西的确有点多，下课的时候有些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
　　易阳说：“英语这东西吧，如果落下的东西太多的话，一开始学的确会有这种困扰，毕竟它是一门语言，跟别的学科都不太一样，本质上说它是没有逻辑的……我的意思是，不像物理化学，知识有严密的结构，一个点是一个点的。”
　　王桑柠想了想：“嗯，好像是你说的这样。”
　　“如果说学习别的科目，是在用木桶捡柴禾，是一根一根地捡起来的，你捡起来一根就是一根，没捡起来就是没捡起来，而英语则像是用水桶舀水，舀进来多少，肉眼是没有办法量化的，在考试之前，你自己也不知道桶里究竟有多少水。”
　　王桑柠沉思了一下，“嗯……所以呢？”
　　易阳笑了笑：“所以么，我很能理解你们学英语时的痛苦，因为不像别的学科，有那么强烈明显的正反馈，攻克了一个知识点，就知道自己进步了一点，英语呢，你背了一上午的单词，却很难有，啊，我的分数会提升吧？这样的正面反馈，更像是一种不知不觉的进步，过程就更痛苦一些，这样好了，教你一个能够很快感受到学习英语快感的办法。”
　　王桑柠眼睛亮起来：“有这样的办法吗？”
　　易阳点点头，说：“这学期前面加不是发了一些英语练习卷嘛，你拿出来。”
　　王桑柠犹豫了一下，从桌子里翻出了一套崭新的试卷。
　　“哈，这么新啊……”
　　“嘿……”
　　易阳笑了笑：“虽然这一套试卷老师从来没有要求收上来，但是一套都没做还是有点过分了哈。”
　　“……跳过，跳过。”
　　易阳将试卷铺开，说：“不过正好，现在来教你方法。”
　　“看到这一套试卷了吗？”易阳指了指第一套试卷。
　　“嗯。”
　　“一个星期内吧，把这套试卷里的所有单词、句子全都搞懂，它们是什么意思，甚至我们先不必去纠结其中的语法啦、结构什么的，就只是单纯地把它们的意思搞懂，应该不难吧？”
　　王桑柠想了想：“嗯……不是很难。”
　　“毕竟是高一嘛，很多单词都还只是初中时候的单词，肯定不会很难，但是这里的搞懂，是有标准的，就像我刚才教你的记忆英语单词的那种办法，看到英语，就能回忆起它的汉语意思。”
　　“嗯。”
　　“接下来……”易阳指了指第一张试卷下面的一摞试卷，笑了笑：“这样的事情，重复十次，用这样的方式，弄懂十张试卷的意思。”
　　王桑柠顿时一愣，“啊？！这……那不是要很长很长时间了？”
　　易阳笑着摇了摇头，“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学习英语得不到正面反馈的困境吗？这样做，你很快就能体会到学习英语得到正面反馈的快感了。”
　　“第一张试卷，你大概花费一周的时间，而且感觉很痛苦，因为有不少单词你不认识，不少句式也不认识，查词典啦，问学霸之类的方法都用了，终于勉强将第一张试卷的所有句子、单词的意思都给弄懂了，也差不多记下来了。”
　　“随后你开始弄第二张试卷，这个时候，你突然发现，有不少单词是重复出现的，你会觉得轻松一些了，但还是有些痛苦，因为还是有不少新单词，新的句子，更重要的是，那些语法你还是不怎么懂，只是机械式地知道，遇到这种结构，哦，该这么翻译……”
　　“但是要不了多久，你这样解析试卷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因为你会发现这些英语试卷里其实大多数单词都是重复出现的，简单又傻瓜，甚至不少是初中时期就在考的东西，然后那些句子，里面的单词虽然变来变去，但是结构是固定的，换几个动词、名次，完全不影响你理解它们的意思，虽然你大概还是不太理解所谓的语法，但是看到这种结构，你就知道它的意思了……语感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
　　王桑柠愣愣地听易阳讲到这里，突然将卷子拿了过来，一脸严肃地埋下头，随后将视线焦距放在了第一道题上……
　　易阳哑然失笑，又摇摇头：“突然感觉有些热血了是吗？”
　　“呃……嗯！”
　　“不过呢，这个还只是初级阶段，真的能沉下心将十套试卷都给弄懂，嗯……大概能让分数涨到100分到110左右，偶尔也能上120，但不稳定。”
　　“呃……”
　　“如果要继续进阶，还有两个东西需要提升，一个是听力，一个是作文。”
　　王桑柠想了想，放下手中的试卷，问：“那这两个东西又怎么提升？”
　　“也很简单，多听，多背。”
　　“多听？多背？”
　　“听是听磁带，反复听，背是背作文范文，多多背。”
　　王桑柠听完，默默点点头，突然一本正经地对易阳说：“易阳。”
　　“嗯？”
　　“谢谢你！”
　　“哈……不用，这个真不用，我不是说了吗，要负责帮你提升成绩。”
　　“那也要谢谢你啊。”
　　“不过……”易阳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才问：“不能跑步了，真的这么快就能调整过来了吗？”
　　王桑柠微微一怔，眼神闪过一丝黯淡，但很难被人捕捉到，笑了笑：“干嘛要提我的伤心事啊。”
　　“啊，是有点冒昧，抱歉抱歉。”易阳平静地笑了笑，“看到你这么乐观我就放心了。”
　　“易阳。”
　　“嗯？”
　　“看在你帮我补习的份儿上，我代表姐姐感谢你一下。”
　　“刚才不是谢过了吗？”
　　王桑柠微微一笑：“是物质性的感谢哦！”
　　“呃……这个就算了吧。”
　　“允许你到姐姐家住。”
　　“呃？！”易阳一怔。
　　王桑柠看到易阳的表情，笑得更灿烂了，说：“吓了一跳吗？”
　　易阳摇摇头说：“这个……又不是没有住过。”
　　王桑柠说：“不是让你小住，而是长住，是让你办通校手续，一直住在姐姐那里。”
　　易阳这下直接瞪大了眼睛，少见的失态：“这……这开什么玩笑？”
　　王桑柠却一脸认真地说：“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不像。”
　　“表姐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想让表姐没有面子吗？”
　　易阳轻轻皱了皱眉，脑子一时间有些混乱：“我……嗯，再怎么说，非亲非故的，住在姜姐那里，是不是太奇怪了些？”
　　王桑柠问：“你看过爱情公寓没有？”
　　易阳说：“我看过老友记。”
　　王桑柠微微一愣，才微微一笑：“不管了，都差不多，总之就是，这种朋友间住在一个公寓的形式，无论是国外还是国内，你都不会觉得奇怪吧？”
　　“这个……”
　　“所以住在姐姐那里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们不是朋友吗？而且我们不是朋友吗？你就当姐姐是大了你几岁的朋友吧？不然你把姐姐当什么呢？”
　　易阳被王桑柠的逻辑绕得哑口无言，回过神来一想，似乎又的确是这么一回事，但那种奇怪、不妥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此时即将打铃了，王桑柠看了看易阳，开始收拾课桌。
　　易阳此时也镇定下来，默默地看着王桑柠，突然说了一句：“我感觉要重新认识一下你了。”
　　王桑柠一怔，有些诧异笑了笑：“啊？”
　　“我以前认为你是一个呆呆的女生……嗯，但是突然发现你跟我想象中的有些出入。”
　　此时已经响铃了。
　　王桑柠继续浅笑着：“你以前究竟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好形容，但应该不是这么会……会……”易阳轻轻皱眉，他想说“撩”这个字，但是有些不妥，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替代词。
　　“嗯……这么会聊。”
　　王桑柠不动声色地正经起来，将课本放好，小声说：“以前你很了解我吗？”
　　易阳一怔。
　　王桑柠微笑着看着课本，说：“是我提出来的，想请你住在姐姐家，帮我辅导功课……当然啦，你也会因此受益的吧？因为我听你说过，给别人辅导也是提高自我的途径。”
　　“我知道，你会当我是朋友，纯洁的那种朋友，而我也是这样，拿你当纯洁的朋友，所以很坦然地跟姐姐提了这件事。”
　　易阳沉默不语。
　　王桑柠转过来，双眸一片清澈：“这是我对你的请求，拜托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人生导师易阳
　　“他真的同意了？”
　　姜黎黎有些意外地看着跑回房间换衣服的王桑柠。
　　“嗯……”房间里一面传来王桑柠的回答声，一面传来脱衣服的声音。
　　姜黎黎把空调的温度调得很高，房间里温暖得就像春天，片刻后，王桑柠出来了，她只是把套在身上的羽绒服脱掉了，露出了里面的加绒毛衣，走到沙发旁边，自顾自地给自己到了一杯热柠檬水坐下。
　　“先住一段时间看看吧，如果给你姐姐添了麻烦，或者我换了环境没有办法静下心学习就中止好了……嗯，他是这么说的。”
　　王桑柠说完，看着不慎从水壶里倒出来进杯子的半截柠檬，犹豫了一下，用筷子夹出来，伸出舌头舔了舔，顿时表情一变，酸得眼睛眯起来了。
　　姜黎黎也在沙发上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喝了一口，随后用手撑着下巴，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如果是这样的话，要先给他收拾一间房间出来吧？毕竟是个男生住进来了，嗯，以后就不能客厅空调边上晾内衣了呀，还有，嗯，卫生巾之类的东西也要收起来吧……”
　　王桑柠似乎是真的很渴了，将杯子里的水两三口就喝了个精光，只剩下那半片柠檬，她纠结地瞪了瞪，犹豫一番又给塞嘴里了，下一秒还是忍不住吐出来了，仰着头眯着眼，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只是再看那片柠檬，眼神却又有一些古怪，以及，纠结……
　　姜黎黎这才注意到表妹一个人跟柠檬玩得起劲，笑了笑：“算了算了，既然都已经确定下来了，那就先让他住过来吧，我这里倒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就是害怕影响他学习，反正就像他说的那样，先试住一段时间吧，那么他什么时候去办手续？”
　　“今天问过了，那个倒是没有多麻烦，让他二叔给沈老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就行了，就说在外面找到了住就行了，不过他还有一些东西要搬的。”
　　“哦，这样啊。”
　　王桑柠笑了笑，站了起来，说：“好啦，今天要开始认真学习了。”
　　“是吗……”姜黎黎的视线跟着王桑柠移动，说：“今天的干劲很足哦？”
　　“学到了一种学习英语的方法，好好试一下。”
　　“哈……那就加油咯，我去给你准备一点宵夜吧？”
　　“啊？姐姐学会做菜了？”
　　姜黎黎不满地哼了一声：“外卖！”
　　“哈～”
　　等王桑柠回房间以后，客厅便只剩下姜黎黎一个人了，她又一次换上了思索的表情，盯着天花板摸着脸自言自语……
　　“易阳真的要住我家来了？这种感觉真是有点怪怪的……但是又好像说不上来哪里奇怪。”顿了顿，索性不想了，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不管了，他能住过来也好，生活的乐趣也更多了，而且毕竟在家里，生活环境肯定比在学校里要好得多吧？应该不会影响他学习的。”
　　想通了这些事情，姜黎黎便也不再纠结了，拿出手机，翻看附近的几家小吃店的电话，随便选了一家打电话过去了：“喂……麻烦给我两份海鲜味的馄饨，两份煎饺，送到……”
　　点餐完毕，姜黎黎摸了摸肚子，有些纠结地说：“只是这样吃宵夜会不会长胖啊……算了，不管了，先跑二十分钟再吃吧。”一面自言自语，一面走到客厅落地窗旁边的跑步机旁，点了启动按钮……
　　……
　　“喂易阳，白天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啊？”周想追上前面的易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易阳看到周想的手上捏了一块刚刚从食堂买的肉饼，不动声色地说：“你是说出通校的事情吗？”
　　周想连忙说：“大哥，你小声一点啊……我暂时还不想让别人知道。”
　　易阳随意说：“行吧，不过这件事呢……只能跟你说一声抱歉了。”
　　周想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点点头：“哦，你还是打算住在寝室里吗？”
　　易阳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突然笑了笑，“你突然想出去住是什么原因呢？我想应该不是那么简单的，只是想晚上多看一会儿书这么简单吧？”
　　“呃……”
　　“算了，你想说的话再说吧。”
　　听到这句话，周想犹豫了一下，才叹了一声，笑道：“谢谢你啊易阳。”
　　“干嘛老是一直谢我的，我什么都没做啊。”
　　周想有些腼腆地笑了笑，“跟你相处很舒服，从来不会用那些打击人的语言交流，我在寝室里也跟你添了一些麻烦吧，比如呼噜声、磨牙之类的事情，你也从来没有指责过……”
　　易阳不动声色，“哦，就是这些小事啊，没什么吧。”
　　周想却是摇了摇头：“不是的，易阳你不懂，这些对我来说很重要。”
　　易阳沉默了一下，没有说话。
　　两人已经走到了住宿楼门口，望着大门，周想叹了一声：“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这种跟谁都能打成一片的人。”
　　易阳摇摇头：“别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闪光点，我也很羡慕你的少年感啊，遇到女生羞涩，不好意思和漂亮的女生搭讪，不像我，再好看的女生，都没有办法让我的情绪有很明显的波动……”
　　“呃？怎么感觉并不是一种夸奖……”
　　“嗯，本来就不是在夸奖你啊。”
　　“呃……那你这句话也可以不说吧？”
　　“哈哈。”
　　周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在宿舍大门口停下了脚步，易阳能够感受到周想是想聊一会儿天的，便指了指操场的方向，说：“去散会儿步吧？”
　　周想微微一怔：“呃？”
　　“反正距离熄灯还有一会儿吧。”
　　“嗯……好吧。”
　　操场上亮着灯，篮球场上最亮，一些爱好者会在这个时候打一会儿球，不时传来咚咚咚的拍球声，接着是塑胶跑道次之，虽然没有篮球场那么亮，但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根路灯照明，不时有夜跑的少年少女跑过去，脚下的影子在跑道上起伏，但这里毕竟不是大学，这个时间段还留在操场上的散步的人寥寥可数，只有足球场深处光线昏暗的地方，以及看台上完全隐没在黑暗的角落里，才有几对不知性别以及目的的同行者……
　　易阳突然指了指周想的脖子，说：“那里应该是李茂鑫弄的吧？”
　　周想顿时一惊，下意识地提了提衣领，有些慌张地说：“这个……我……”
　　易阳微微一笑：“果然啊……”
　　“我……”
　　近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往一个方向上拉长，远处的路灯又将影子变得迷离，光线自两人身上交汇出几条浓淡不一的影子。
　　“我注意到李茂鑫跟你已经两天没有说话了吧……”
　　“呃……”周想低下了头。
　　“除了这个，我还看到李茂鑫换了床单，而旧床单洗了晾在窗台外面了……”易阳平静地说着，语气越来越缓慢，而周想的头则埋得更低了。
　　“易阳，我……我……”
　　易阳依旧自顾自地说：“嗯……说起来，那张旧床单上还有一大块油渍呢……”
　　周想咬住了牙齿。
　　易阳突然笑起来，用最温柔语气说：“你弄的吧？”
　　这一句话顿时让周想破防了，他慌忙地抬起头，却看到易阳的目光里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鄙夷，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安全感，这一刻甚至差点哭出来了。
　　“那天下午你不在，我正在寝室里吃方便面，李茂鑫进来了，他跟我开了不合时宜的玩笑，其实算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玩笑，只是那两天我心情不太好，我们两个就吵了起来。”
　　“当时我正在气头上，冲动之下就把没喝完的方便面汤泼在他的床上了。”
　　易阳面无表情地听完，摇摇头：“这可真是有点过分啊，就算李茂鑫不对，但是也没有必要这么激烈地报复吧……换一张床单，还是冬天，手洗起来很痛苦啊。”
　　周想埋下了头：“我也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但是……但是已经晚了啊。”
　　“嗯……所以李茂鑫就打了你？”
　　“他上来扯了我的衣服一下，手抓到了我的脖子，当时我的脖子就出血了，他看到这个以后，就没有继续动手了，面无表情地走了。”
　　易阳毫不客气地说：“那你可真是欠扁啊……”
　　周想叹气道：“所以，这几天我们都在冷战，我估计他不会原谅我了。”
　　“这两天你都没有去道个歉什么的？”
　　“我……我……”周想抬起头苦笑：“我说不出口啊。”
　　“嗯……所以想搬出去住也是这个原因了？”
　　“嗯。”
　　全部听完，易阳长长舒了一口气，拍拍周想的肩膀，说：“你想听建议对吗？”
　　周想犹豫一番，点点头。
　　“听我说，这种世界上朋友这个东西的确不是必须品，因为确实有一部分人哪怕没有朋友也能过得很舒服，怡然自得，但是大多数人，没有朋友是很痛苦的一件事，尤其是在这种高中，没有几个人像我这么酷，吃饭干什么都能独来独往的，对吧？”
　　“……”
　　“拿你来说，你如果不需要朋友的话，就不会希望我跟你一起通校了不是吗？所以，你的内心深处，是希望合群的，是希望有朋友的，这个是前提。”
　　“再说李茂鑫，他虽然平时不太正经，有时候还挺毒舌，但是怎么说呢，人还是不错的，毕竟，你把汤汁弄到人家床上了，他想揍你，都忍住了，说明至少他是很善良的。”
　　易阳抬起头望着漆黑的天空：“我们这所学校，是重点高中，大多数同学身上都是有一两个闪光的地方的，能互相进步，将来一起up，up，很多人大概率是值得交一辈子的朋友，你如果相信我，我可以这么说，李茂鑫和王杰，他们两个人都是值得结交的朋友，你跟他们也能十分合得来。”
　　周想脸已经很红了，纠结地说：“可是……可是……”
　　易阳又一次拍拍周想的肩膀：“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去跟他道个歉就行了。”
　　“这个……可是……”周想的表情显得十分慌张。
　　易阳说：“放心吧，我会帮你的。”


第二百四十九章 邓文潇的哥哥
　　第二天放学后，易阳从沈小丁老师的办公室里出来，拿起那部已经旧得不行的诺基亚手机，看了看跟二叔的通话记录，微微一笑。
　　现在就是真正的通校生了。
　　中午王桑柠跟他已经说了昨天晚上她跟姜黎黎一起弄了一间卧室以及种种打扫的事情，就等着他正式搬过去。
　　从办公室里出来以后，回了一趟宿舍，此时李茂鑫、周想和王杰三个人都在，见到易阳后，先是李茂鑫起身惊讶地说了一句：“我听周想说，你竟然要跑通校走读了……真是没想到啊！”
　　王杰说：“我也没想到，原来你在汉宁市还有亲戚。”
　　周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你上午跟我说了这件事后，我们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我就跟他们说了。”
　　已经一起吃午饭了吗？易阳看了一眼周想，用的是一种老父亲关爱傻儿子的慈祥目光，欣慰地点点头。
　　昨天晚上易阳强行拉着周想跟李茂鑫道歉，当然，这样的场景还是稍显肉麻了，总之两个人都被搞得面红耳赤，场面一度像是告白一般，王杰的鸡皮疙瘩都起立了。
　　男人有一种奇特的性质，因小事产生的激烈冲突后，双方大抵会冷战一段时间，关系也降低到冰点，但是只要一方真诚地道歉了，无论冲突的起因如何，冷战时关系多么尴尬，和好以后双方的关系往往都会更进一步。
　　如今李茂鑫和王杰的二人组也算是接纳了周想，这件事算是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而这还只是一个起点，周想在社交方面有些自卑，但是除此之外本质是一个值得交往的人，而李茂鑫和王杰双方也是有一大堆小毛病的，他们之间能兼容得很好，自然也能兼容周想，甚至在接下来的两年多时间里，关系越来越好。
　　易阳摇摇头：“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又不是说了我的什么隐私，不过这件事没跟你们说也是因为事发突然。”
　　“唉，我们寝室里唯一的睡觉习惯良好，不打呼噜不磨牙的兄弟就这么走了。”王杰深深叹了一声。
　　“你还好意思说这个，咱们寝室打呼噜声音最响的就是你吧？！”李茂鑫不满地说。
　　“放屁，明明是你！”
　　“胡说，周想，你说，是谁？”
　　“呃……呃……可能是我吧……”周想笑了笑。
　　“呃？”
　　“看人家周想，你什么时候能有这种觉悟！”
　　“靠，你还有脸说我……”
　　易阳看到他们能顺利打成一片，再一次露出老父亲一般的微笑。
　　倒是没有多少需要收拾的东西，除了两床被子用一个大口袋装起来了，别的东西也就是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正式道别以后，李茂鑫突然提出来：“千年修的同枕眠，咱们一个宿舍住，没有千年也有个五百年吧，兄弟一场，一起聚一下吧？”
　　王杰表示附议。
　　易阳想了想，说：“行吧，那就周末吧。”
　　周想见易阳东西一个人拿也挺不方便的，就主动帮他去拿行李箱，对此易阳倒是没有客气，两人一起走出宿舍。
　　周想说：“谢谢你易阳。”
　　“谢的次数太多了吧。”
　　“哈……”
　　一面走着，周想说：“易阳，我真的觉得你情商很高。”
　　易阳微微一怔，笑了笑：“你还真是，夸人都不会夸啊……”
　　“嘿……”
　　顿了顿，易阳表情认真起来，说：“不过既然你说到这个东西……”
　　“情商到底算什么呢？”易阳看了一眼周想。
　　周想微微一怔。
　　情商和智商并没有绝对的联系，但是情商一定跟认知能力有关系。
　　周想自然不是第一个夸奖他情商高的人，甚至在混得很差的前一世，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而他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就是情商很高怎样怎样。
　　不过回到这个问题，自己的情商到底算不算高？
　　易阳回想起前一世，无论是那个身为修理工的自己，还是如今读了很多书，成绩优异的自己，似乎的确是有一种天赋……体会别人的情绪。
　　简单地说，就是捕捉到对方情绪的状态，然后稍微分析一下，推断出对方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最后再预判出什么样的互动方式会影响对方产生什么样的情绪的能力。
　　虽然说这是一种天赋吧，但是仔细一想，这种能力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前一世比起这一世要差很多。
　　而造成这一点的，还是认知能力的差距。
　　从体会别人情绪状态这一点上来说，无论是前一世的自己还是这一世的自己，都有着比常人更强的敏锐力，生活中许多人是麻木的，哪怕身边的朋友已经难过了，或者仅仅是虚伪地高兴一下，他也没有办法判断出来，这一点上，易阳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直觉，就是能察觉出身边人的喜怒哀乐，与之共情。
　　但是情商不仅仅局限于此，很多人也能察觉到别人的情绪，但是与之相比更重要的是，能够判断出别人为什么出现这样的情绪的能力，否则一味的关注别人的情绪，反而就成了易小青那样的讨好型人格……
　　这就需要你拥有更强的认知能力。
　　比如，你如果认识不到学习的痛苦，哪怕知道自己的孩子有厌学的情绪，也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厌学，引导孩子不厌学，自然就无从谈起了。
　　你可以不必去亲历一些事，但是一定要能够站在更高的角度上去认知那件事，才能以对方的角度思考问题，共情他的经历，从而得出得体的互动方式……这就是易阳理解的情商。
　　这一点上，前一世没有读书便局限了他的目光，所以哪怕有察觉情绪的敏感，也无法培养出很高的情商。
　　所以说……还是要学习。
　　当然，学习不仅仅是局限于书本上的，比如他的父亲，虽然也没怎么读书，但是早早进入社会闯荡，去干一些很大的事情，这些过程同样是在学习积累。
　　走到校门口，易阳说：“情商嘛……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情商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我想，首先还是要让自己舒服吧……”
　　周想微微一怔：“嗯？”
　　易阳笑了笑：“如果你有什么类似的困扰，我可以帮你分析一下，就送到这里吧，谢谢了。”
　　周想点点头：“好。”
　　周想走了以后，易阳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儿，一辆甲壳虫缓缓在面前停下，车窗摇下来，姜黎黎颇有些得意地说：“自从上次开了酷路泽，现在再开小甲壳虫，感觉小车子越来越得心应手了，简直人车合一，嘻嘻……”
　　易阳随意点点头，“姐，你先把车子停过来一点。”
　　“好……”
　　随后易阳低下头去抬行李，只是刚刚转过身，就听到：“咚！”的一声，一愣，赶紧回头，只见小甲壳虫的前保险杠撞在了马路边上的垃圾桶上。
　　易阳一脸无语：“人……人车合一？”
　　姜黎黎呆呆地看着前面，痛苦地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可恶……”
　　……
　　邓周颇有些无语地看了妹妹一眼，说：“平时你不是最喜欢吃麻辣烫吗？现在改口味了？”
　　邓文潇点点头：“最近不太喜欢吃辣的东西。”
　　邓周沉默地看了看似乎有心事的妹妹，夹了一块土豆片起来，说：“遇到什么难过的事情了？”
　　“没有啦……”
　　“最近学习下滑了？”
　　“没有。”
　　“那就是老爸老妈骂你了？”
　　“……”
　　“还有，你这个发型，简直震惊我一整年，当初不是誓死不剪短发吗？怎么现在……”
　　邓文潇有些脸红，此时她的及腰长发已经剪到了肩膀长度，虽然也算不上特别短，但是比起此前的形象却是反差很大了。
　　她想着，如果易阳看到这样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有点忐忑，有点期待。
　　“没有，哥你别猜了。”邓文潇不满地说。
　　邓周微微一叹，“我回来开个证明，能待三四天，本来还说带你好好去吃几家店的，你心情这么不好，我都没啥兴趣了。”
　　邓文潇摇摇头：“别光说我了，说说你吧……那个，走高水平运动员的事情……”
　　邓周微微一笑：“放心吧，去年我就拿到一级运动员了，走个清北问题不大，今年也主要是锻炼新人，我只是跟着球队保个底，拿个前二。”
　　“好厉害啊哥哥。”
　　“嘿嘿，话说回来，幸好当年我没有听爸爸的话，在汉宁市读高中，以汉宁市的篮球水平，别说全国前二了，八强都困难。”
　　“虽然我不是很懂这个，但是我们学校这两年进步还是很大的，我听说，去年……好像进了八强吧？”
　　“运气罢了，说实话，我甚至都没有关注过你们学校，去年可是被我们虐了20多分呢！你们学校今年又进分区赛了？”邓周轻蔑地说。
　　邓文潇有些不太高兴了，说：“哼，今年一定可以打败你们！”
　　邓周有些意外了，他没想到一向对篮球不感兴趣的妹妹竟然这么维护自己的学校，以前自己说什么打爆汉宁市的高中，她都只是笑笑，说什么哥哥好棒之类的话。
　　妹妹变了……
　　邓周莫名有些伤心。


第二百五十章 温馨的“同居生活”（上）
　　“我来帮你拿吧。”
　　“好吧，那姐姐帮我推行李箱吧，也不会很累。”
　　“好啊，你还真让我拿呀？”
　　“对啊。”
　　“因为我想着姐姐如果不拿一点东西，肯定会愧疚的。”
　　“哼，少来了。”
　　只是真的下车以后，易阳一只手提着袋子，一只手拉着行李箱，姜黎黎伸出手，示意他把行李箱交过来，却被拒绝了。
　　“没关系了，姐姐你去开电梯吧。”
　　姜黎黎脸上生出笑意。
　　地下停车场，直接可以从电梯里上楼。
　　电梯里。
　　姜黎黎突然问：“易阳……”
　　“嗯？”
　　“呃……”姜黎黎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没什么。”
　　易阳笑了笑：“姐姐是想问我，突然住过来了会不会很别扭吧？”
　　姜黎黎微微一怔：“这个你都能猜到啊？而且……正常人应该不会这么想吧？”
　　易阳笑了笑：“但是如果是姐姐的话，这么想就很正常了，姐姐比较喜欢为其他人考虑嘛。”
　　“呃……”
　　易阳看着电梯显示的楼层数字一点一点地往上了，说：“其实一开始我也有些纠结的，嗯……虽然说，我们的关系很好，但一直都是我在给你添麻烦，而且毕竟不是亲戚的关系，贸然住过来，肯定又会给你添很多麻烦吧……就很不好意思，但是呢，我知道这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想法，如果站在姐姐的角度，其实并不会觉得我是过来添麻烦的……”
　　姜黎黎愣了愣，“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啊？”
　　易阳转过来看看姜黎黎，笑着说：“我很了解姐姐。”
　　能够坦然接受别人的关心，是比请求拜托别人更难为情的事情。
　　“叮！”
　　姜黎黎还在走神，电梯门已经开了，易阳拉着行李箱走到电梯门口，“走吧姐姐。”
　　“现在喊姐姐已经喊得很顺口了哦……”
　　“哈……是吗？”
　　姜黎黎打开门，先进去，勾起小腿用手脱小皮鞋，一边对易阳说：“今天下午给你买了拖鞋。”
　　易阳走进来，看到鞋架上有三双棉拖鞋，两双是粉色的，只是一双是兔子头，一双是猫咪头，还有一双拖鞋则明显要大一些，是灰色的小狗头。
　　姜黎黎脱下小皮鞋，里面穿的黑色打底裤，取了那双猫咪拖鞋换上，说：“桑柠去楼下的便利店买东西了，待会儿就上来，我先带你去房间。”
　　易阳点点头，也在门口将鞋子换了。
　　姜黎黎的房子里开了空调，暖烘烘的，易阳刚刚放下鞋子，姜黎黎已经开始在脱外套了，又对易阳笑了笑：“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夏天，现在是冬天了，房间里因为有空调，所以比较热，可以把外套脱了，就放在衣架上就好了。”
　　随后姜黎黎带着易阳进他的卧室。
　　姜黎黎在汉宁市的房子比清河县的还要大一些，房间卧室的布局是一个主卧两个次卧，以及两个给客人住的小房间。
　　主卧自然是姜黎黎的，里面有独立的卫浴，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衣帽间，而两个次卧虽然没有主卧那么大，但也不算小了。
　　姜黎黎打开门，因为房间里没有开空调，所以比客厅的温度降低了很多，一时间一股冷空气扑面而来。
　　易阳站在门口，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此时心情还是有些……震动。
　　条件太好了。
　　房间里除了一张一米五宽的床，书桌、书架、衣柜，配套的装潢，甚至还有一个小梳妆台……等等，为什么有梳妆台？
　　大概是注意到了易阳的视线在梳妆台上停留得有点久，姜黎黎走进房间，不好意思地说：“这个房子，妈妈买给我的时候说，希望我将来生两个小孩，所以就弄了两个次卧，到时候他们两个人一人一个房间，但是在买家具的时候，我想的是如果将来有小孩子了，希望是两个女儿，所以就在两个房间里都置办了梳妆台……”
　　“呃……这是祈祷吗？”易阳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拖着行李箱和装着棉被的袋子进了房间。
　　床上自然是有高档的羽绒家纺的，枕头也是鹅绒的，所以易阳带的棉被显得有些多余，这一刻他心里突然有一点被堵住的感觉，说不上来的胸闷感。
　　姜黎黎并没有察觉易阳的异样，继续说：“就先暂时在这里住下吧，如果有什么不习惯或者需求的话，再跟我说。”
　　随后，姜黎黎一面小声自言自语：“不开空调的话还真是有点冷……嗯，下次设置个时间吧，放学前就都打开，易阳和桑柠回来的时候就不会冷了……”
　　随后头顶的中央空调开始发出嗡嗡的声音。
　　姜黎黎又说：“刚刚打开，所以会有一点声音，等过一会儿就没关系了，应该不会吵到睡觉。”
　　易阳将东西都放下，转过身来对姜黎黎说：“谢谢。”
　　姜黎黎过去随手敲了他的脑袋一下，说：“说什么谢谢啊，你不是要帮桑柠补习吗？现在请个家教多贵啊，就当是房租吧。”
　　易阳点点头，笑着说：“我会认真给她补习的！”
　　“一定要认真哦，我可是会监督的。”
　　“不过，当年那个我都能辅导的少年，现在都是省重点高中的尖子生了，真让人感慨。”
　　姜黎黎又环视一圈四周，说：“应该不差什么东西了，待会儿你自己再收拾一下吧，行李箱里面的衣服都可以拿到衣柜里挂起来，书包里的书也都可以放在书架上，这些事情待会儿你自己慢慢做吧，走吧，我再带你去看看洗漱的地方。”
　　走到门口的时候，易阳下意识准备关灯关空调，姜黎黎转过来说：“你关空调干什么？”
　　“呃……这样开着不会很费电吗？”
　　“费电？”姜黎黎微微一怔，想了想，笑着说：“你还真是个有节约美德的好青年哦，不过没关系的，到姐姐家，随意点，关了的话待会进房间会冷。”
　　一时间易阳心情有些莫名沉重，他当然知道这些看很贵的小细节，并不是姜黎黎特意为他准备的，那就是她本来的日常生活，就像是如果自己带朋友到二叔家去住，二叔也会整理一个空房间出来，但不会超出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去将环境做到更好。
　　对于姜黎黎来说，出门不关空调，上万的床，上万的真丝羽绒被，这些跟二叔家的“添一双筷子”“绣花棉被”本质上并无不同。
　　但越是如此，心里的那份不适感就越发沉重起来了。
　　接下来是卫生间。
　　除了姜黎黎的房间有独立的卫生间，其他房间的人都只能在公共卫生间洗漱。
　　这是一个干湿分离的卫生间，用来洗漱的区域很大，洗漱台上摆放着两套口杯牙刷，其中一套还是新的，显然是给易阳准备的。
　　姜黎黎拿起那个新的黑色口杯笑了笑：“这个是你的，桑柠特意给你买的，说是黑色更酷一些，说实话如果是我的话，其实更喜欢蓝色，不过没关系啦，反正是你用。”
　　“然后这个是洗脸用的毛巾，那边挂着的是浴巾，粉色那条是桑柠的，蓝色的那条是给你的。”
　　“洗澡前可以先把暖风机打开。”
　　“洗澡的时候穿的塑料拖鞋，就放在那个位置。”
　　姜黎黎又环视一圈四周，确认没有什么遗漏了，才笑了笑：“差不多就这些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再问我吧。”
　　易阳点点头。
　　“好了，接下来的话……我们就在家里等桑柠好了。”
　　“对了，她去买什么了？”
　　姜黎黎轻轻咳嗽一声：“那个……饭。”
　　“啊？”
　　姜黎黎一面走出卫生间，一面小声说：“我不是去接你了嘛，就没人做饭了，我让她去买了一点好吃的东西上来。”
　　易阳有点想笑，不过心里的那份沉重却蔓延上来，所以笑容也只是片刻就消失了。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来，耐心等王桑柠回来。
　　就在这时，姜黎黎突然问：“对了易阳，你知道我喜欢你哪一点吗？”
　　“喜欢？”
　　“……”
　　“哦，姐，你继续说。”
　　“那就欣赏吧，我最欣赏你的就是，你没有那么多矫情。”
　　易阳微微一怔。
　　姜黎黎此时却有些认真起来，想了想，缓缓开口：“从小到大，我很不喜欢那种内心极其敏感，缺乏安全感，接受别人的一点好意就惶恐得不行，一点小事就悲秋伤春半天，特别害怕失去的那种男生。”
　　“呃？”
　　姜黎黎笑起来：“我在清河县的时候就发现了哦，你就属于那种很有自信，不矫情的小孩子，用桑柠的话来说就是，知道自己在哪里，要去哪里，怎么去，哪怕面对我这样的大美女也不会露怯。”
　　“咳咳……”
　　姜黎黎继续说：“我大学有一个闺蜜，他的男朋友就跟你是截然相反的人。”
　　“我那个闺蜜家里条件也还不错吧，我们俩差不多，而那个男生是外校的高材生，也是农村出生，很上进，人也长得不错……”姜黎黎看了易阳一眼，摇摇头说：“其实是很不错的一个男生了，但就是那个矫情让我特别生气。”
　　“我闺蜜对他特别好，给他买衣服买手表，也不需要他买房子买车子，你说我这么好的闺蜜上哪儿去找？”
　　易阳点点头：“除了姐姐，大概就是这位闺蜜最好了。”
　　“但是啊……那个家伙竟然把我闺蜜给甩了！而理由是什么闺蜜对他太好了，觉得很有压力，简直太奇葩了，这就是一种矫情。”姜黎黎生气的说。
　　易阳叹了口气：“如果是农村出身的话……大概却是会有压力吧，毕竟家庭条件差得太远了，恐怕姐姐闺蜜的父母也不会同意吧？”
　　“所以呢，为什么不努力让自己配得上她？”
　　易阳微微一怔。
　　姜黎黎认真地说：“其实说白了，一方面是自尊心作祟，但更本质的另一方面，还是对自己的不自信，认为自己将来也没有办法通过努力配得上人家，比如刘邦娶那个谁的时候，会觉得自己穷就配不上人家吗？再比如王小波爱上李银河，在乎过家庭和相貌上的差距了吗？他因此退缩了吗？一个强大的男人，一个有格局的男人，不应该因为这种原因跟女朋友分手啊……”
　　听了姜黎黎的话，易阳一时间心里觉得怪怪的，但又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姜黎黎脸色一喜，“肯定是桑柠回来了！”赶紧跑去开门，一打开门，果然是王桑柠，她手里提着几个塑料袋打包盒，脑袋上还沾着几片雪花。
　　姜黎黎疑惑地问：“外面下雪了？”
　　王桑柠进屋将晚餐放在餐桌上，对易阳笑了笑，似乎并没有意外他已经到了，然后指了指落地窗。
　　易阳和姜黎黎一起望去，只见窗外雪花一点一点地落了下来，在灯光的照映下忽明忽暗。
　　“下雪了，真漂亮啊……”


第二百五十一章 温馨的“同居生活”（下）
　　虽然是打包带回来的晚餐，但是姜黎黎还是十分认真地找来了几个盘子，将打包餐盒里的菜倒进盘子里，才正式端上餐桌。
　　王桑柠说：“姐姐又开始掩耳盗铃了。”
　　“你懂什么，这叫生活的仪式感。”姜黎黎不满地说。
　　“嘿嘿。”
　　“易阳，过来吃饭。”
　　虽然只是几个家常小炒，但是放进餐盘以后，还是很有感觉的，等王桑柠和易阳都坐好了，姜黎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了，说：“哦对了，还有饮料！”
　　说完，起身打开冰箱，轻轻皱眉，“饮料都喝完了啊。”
　　王桑柠取来了三个杯子，说：“就喝热柠檬水吧。”
　　姜黎黎无奈地关上冰箱门，点点头：“只能这样啦。”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姜黎黎重新坐下，王桑柠倒了三杯热柠檬水，在姜黎黎家没有喝茶的习惯，但姜黎黎每周都会去超市里买几个新鲜柠檬，切了泡水。
　　姜黎黎端起杯子，说：“嗯，庆祝我们一家三口的第一顿晚餐！”
　　“一家三口？”易阳哭笑不得，看了看王桑柠，她显得毫不在意。
　　“干杯！”
　　有一些家庭，吃饭的时候是不允许说话的，而且吃饭速度很快，吃饭就是吃饭，但易阳不喜欢那样的氛围，对他来说，吃饭是一天中难得的放松时间，无论是自己一个吃饭还是跟别人一起吃饭，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就会沉思一些事情，如果是几个人一起吃，就聊聊天。
　　曾经在二叔家便是如此，他们一家人吃饭都吃得慢，尤其是节假日，一家人在火炉边上吃晚餐，一面聊着身边的事，偶尔感慨，其乐融融，一顿饭甚至能吃好几个小时，吃的东西并不多，中在于慢。
　　吃饭的时候是家庭成员一天中难得的促进感情的交流时光。
　　而在姜黎黎家里，易阳找到了类似的感觉，姜黎黎问王桑柠一些关于学校里的八卦，什么篮球队有没有人谈恋爱啊，有没有人追求你啊之类的问题，然后话题一转，又开始聊她在学校里当老师见到听到的趣事，她讲得有趣，王桑柠听得认真……当然，他也是。
　　“然后那个男生给那个女生摆的爱心蜡烛，还没来得及点，就被扫地阿姨骂骂咧咧给清理了……”
　　“哈哈哈哈……”王桑柠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易阳也笑着，时不时插两句嘴，更多的时候他喜欢做一个聆听者，而非一个叙述者，这样的氛围让他感到舒适。
　　这一餐慢吞吞地吃了半个小时。
　　他突然间有些感慨，聊天舒服这件事，其实是分两种的，一种是一方情商更高，向下兼容，或者说是包容另一方，于是场面上显得舒服，但那种舒服主要是针对被包容者的，而另外一种最为理想的聊天状态，应当是参与聊天的几个人都在相同的段位上，没有任何一方刻意去包容另一方，只是就事论事，真诚地表达、叙述、聆听，就能获得愉快的感觉。
　　此时跟王桑柠、姜黎黎一起吃饭就是这种状态。
　　吃过晚饭以后，姜黎黎将餐盘收拾了往洗碗机里一丢，然后就坐在沙发上抱着ipad看起了电视剧。
　　目前正是苹果开始迅速发展的时间段，去年3月份，刚刚发布了第一代ipad，对于大多数家庭来说，是毋庸置疑的奢侈电子产品，但是对于姜黎黎这样的家庭自然算不上什么。
　　因为已经确定通校了，高一阶段是不需要上晚自习的，等高二分班以后才需要从晚上的7点上到9点。
　　姜黎黎说：“你们两个都去桑柠的房间学习吧，在客厅里面我时不时弄出点动静，肯定要吵到你们的。”
　　王桑柠对易阳笑笑：“辛苦你咯。”
　　易阳耸耸肩，“没什么的。”
　　进了王桑柠的房间。
　　户型和易阳住的那间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她在飘窗的位置养了一些绿萝植物，而房间的用品也都以暖色调为主。
　　易阳说：“那就先把作业做完吧，其实算起来，能按照老师的要求，把作业写完吃透，考试的分数都不该低了。”
　　“嗯。”
　　实际上，虽然师大附中的整体氛围轻松开放，但作业是很多的，这两者之间并不矛盾。
　　今天上了数学课和物理课，除了某些隔几天交的作业，主要便是这两科的作业了。
　　王桑柠的书桌很宽，哪怕是两个人也不会让人觉得拥挤，她将梳妆台的椅子搬过来，坐在易阳的旁边，然后点亮台灯，对易阳笑了笑：“那我们就开始吧。”
　　开始写作业以后，易阳发现王桑柠是非常专注的，整个人将精力全部都投入到了做题中去，而且大多数时间并不希望易阳辅导，默默地翻教材翻辅导书思考解决的办法，实在想不出来了，则在一旁观察易阳一番，注意到他将某一道题完全解答出来，才趁着这个空隙去问。
　　在这样的氛围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做题是一件沉下心去做，其实并不会让人觉得十分痛苦的事情，痛苦源于没有思路，而思路取决于对基础知识的掌握情况。
　　作业基本上都是相对基础的东西，易阳将作业做完，才回过头去看王桑柠。
　　王桑柠的基础确实有一些差，但是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令人头疼，这得益于平时上课的时候，她是非常认真的，相比于优等生，她缺少的只是课后的练习，毕竟师大附中虽然也会收作业，但不交作业老师也不会清点，大都靠自觉，王桑柠等一众体育生，课代表大都不会主动跟他们要作业，久而久之，一些课堂上讲过的知识时间久了便有所遗漏，又或者理解的知识不怎么会运用。
　　所以辅导起来并没有那么费劲，很多时候她转不过弯的地方，易阳稍微一点就能点透。
　　而在这个过程中，又会带动着易阳思考解析那些已经很熟悉的知识，每一次给王桑柠讲解的时候，自己对这个知识点的认识和理解又深了一层，这种体验是实实在在的进步。
　　相比曾经给张卜寿讲题，给王桑柠辅导的题目质量更高，这种进步的感觉越发明显。
　　在这个过程中，易阳也会把自己建立的思维逻辑体系交给她，只要她不嫌麻烦，易阳很乐意结合一个知识点，将相互串联的其他知识点带着她过一遍。
　　“嗯……这道题，有点奇怪啊……这样解怎么好像还是缺少一个条件呢……”易阳盯着一道题，眉头微微皱起，露出沉思的表情，嘴里小声嘀咕着：“这样……或者……”
　　王桑柠对这最后的一道题是完全没辙了，便只能任由易阳来思考，此时易阳在认真做题，她便无事可做，视线也逐渐从题目上向上移动，看到易阳认真的表情，微微停留了一下。
　　他的鼻梁其实不是笔直的，而是有一点点弧度，耳垂挺大，似乎这样的人更有福气，然后头发……
　　“明白了！应该是这样做的。”易阳突然表情一亮，王桑柠一怔，迅速将目光收回，笑道：“想出来了吗？”
　　易阳微微一笑，“来，我讲给你听……”一面将草稿纸拿过来。
　　“嗯……”
　　……
　　姜黎黎将手里的平板电脑放下，随后看了看王桑柠的房间，似乎想到什么，脸上逐渐浮现出温馨的笑容。
　　有一种姐姐带着弟弟妹妹一起生活的感觉呢。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期末
　　在姜黎黎家的生活一开始还有些不太能放开，但是一段时间以后顺利地适应下来了。
　　到现在为止，依旧觉得很奇妙。
　　明明跟另外两人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如今却十分和谐地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细细想来其中的历程，还是不免让人感到像是在做梦一般。
　　姜黎黎上班的地方是师大，而师大到家的距离和师大附中到家的距离差不多，只是作为一个音乐鉴赏课的老师，她的课大都被排在后两节或者干脆就在下午，这使得她有更多时间拿来自己支配。
　　她会睡懒觉。
　　往往最早起来的是易阳，哪怕是在姜黎黎家住，每天早上起来去跑步的习惯还是没有丢，只是今年汉宁市难得见雪了，某些日子便只能爬爬楼梯。
　　运动结束后，王桑柠差不多也起床了，因为如今的她不能做剧烈运动，便在家里做做瑜伽拉伸一番，等易阳回来以后，商量着吃什么东西。
　　易阳提出来，厨房那么大，为什么不用用？实在有些浪费了。
　　王桑柠对此倒是没有意见，后来商量下来，便决定早餐在家里做好了。
　　大多数时候是易阳做的，偶尔会熬皮蛋瘦肉粥，但更多时候是做三明治煎蛋之类的简餐，除此之外家里还有咖啡机，每天早上吃了早餐再喝一杯咖啡，两人就一起出门了，而这个时间姜黎黎差不多也就起床了，常常会揉揉惺忪的睡眼，打一声哈欠，再过来吃准备好的早餐……第一天还有些不好意思，第二天已经十分熟练且心安理得地享用妹妹和弟弟的照顾。
　　中午的时候，易阳和王桑柠都在学校食堂就餐，但是并没有刻意一起去吃。
　　这一点上，易阳更喜欢独处，而王桑柠实际上也是有自己的圈子的，一起住算是拉近了两人的关系，但是并不意味着会破坏两人的生活习惯和生活圈子。
　　只是久而久之，两人每天上学一起，放学一起，还是被有些人注意到了，班上也传出了一些流言。
　　某一天，课间难得出了太阳，易阳站在阳台上，背对着天空，阳光照在背上暖洋洋的，他舒服地抬头眯眼睛。
　　周想来找他了，小声地问了一句：“易阳，你是不是跟王桑柠……在一起了？”
　　易阳这才缓缓将头望下来，带着温和的笑容说：“没有啊。”
　　周想说：“也不是我好奇这个……我是帮别人问的。”
　　“哦，男生还是女生？”
　　“呃……这个我答应了人家不说的，哦，当然，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也可以直接回复对方。”
　　易阳想了想，说：“真的没有。”
　　周想觉得易阳应该不会骗他，点点头，也靠在阳台上，又说：“不过最近你跟王桑柠好像都是一起上下学的……”
　　“哦，这个嘛……”易阳稍微沉思了一下。
　　说实话，跟王桑柠一起上下学自然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但次数多了的确惹眼。
　　通校这件事，虽然班上知道的人很多，但还没有人知道他是住在了王桑柠的表姐家，倒不是刻意要隐瞒什么，只是这种事情没有人问的话，实在没有必要搞得人尽皆知。
　　但周想的话却有些提醒自己了。
　　易阳自己当然无所谓一些流言蜚语，毕竟高中生嘛，学习已经很痛苦了，压力这么大，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八卦的对象，班上最高大帅气的男孩子，和谁在一起大概都是一个新闻，可以理解。
　　自己并不会因此少一块肉，最多就是某些暗恋自己的人难过一下或者疑神疑鬼一番……但怎么说呢，易阳并不在乎。
　　但是王桑柠毕竟是一个女生，卷入到这种话题中去可能是挺伤脑筋的事情吧？
　　某个课间，易阳跟王桑柠提了这件事，说：“你听说班上关于我们之间的小道消息了吗？”
　　王桑柠微微一怔，问：“嗯……什么小道消息？”
　　易阳挠了挠脑袋，说：“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我们两个经常一起上下学，有人猜测我们两个是不是在一起了。”
　　随后，易阳的视线一直放在王桑柠脸上，她并没有一惊一乍，而是低头沉思一番，抬起头笑起来：“那你怎么看呢？”
　　王桑柠的反应让他有些意外，想了想说：“我倒是没什么关系……反正不管怎么说，我都算是占便宜的一方吧？”
　　王桑柠认真地看了看易阳，脸上的笑容浓郁起来，突然说：“我也没什么关系，你可能占了便宜，但是我也不亏。”
　　易阳愣了愣，王桑柠自顾自地取出下节课要用到的课本，又说：“易阳，我明白，你害怕这件事对我造成什么困扰，但其实还好，毕竟，我们都是要专心学习的人，没有想要谈恋爱的心思，所以哪怕别人误会也没什么关系。”
　　顿了顿，王桑柠笑了笑：“而且，又没有人问我们，要澄清起来也很麻烦吧？”
　　“那就只有顺其自然了。”
　　于是，哪怕偶尔会有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和王桑柠，也不怎么能影响两人的日常生活。
　　放弃了体训队以后，王桑柠必须要经历改变自己身份的镇痛……以往做的事情是自己热爱的，再辛苦也很快乐，同时在学习上松懈一点，也理所当然，甚至似王桑柠这般仅仅上课认真，就能够问心无愧了。
　　但是对于走文化这条路来说，以前那种程度的努力确实还差得很远，转变身份后，就必须要加倍的努力追赶，于她来说，放弃了热爱的事情，面对着没有那么喜欢的学习，以及落下太多，种种因素叠加，带来的压抑是成倍递增的。
　　而哪怕如此的重压之下，王桑柠却仅仅是那天晚上哭了一下，随后就稳定住了情绪，这一点上易阳十分佩服。
　　只是，尽管她从来不说，但是易阳还是能够感受到她心情的转变，甚至一部分的转变蔓延到了她的性格上……
　　王桑柠变得更理性了……或者说消沉了些许，这种变化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说起来，易阳还是更喜欢之前那个喜欢写诗，呆呆的又充满活力的王桑柠。
　　如此的生活节奏算是固定下来了。
　　但这样的生活仅仅只过了两个星期，就迎来了期末考试，随后学校放了三天假，第四天看成绩，同时布置寒假作业。
　　对于师大附中高一高二的学生来说，尤其是高一，除非是那些早就立志走竞赛道路的学生，否则寒暑假还是十分值得期待的，人啊，就是如此，入学时盼着放假，放假了盼着开学，盼着盼着人就长大了，一回头看那些逝去的青春时光，泪眼朦胧。
　　放假期间，姜黎黎带着易阳和王桑柠两人去极地乐园看了看企鹅和虎鲸，饲养员和虎鲸表演了一个人鱼之恋的节目，虎鲸丫丫顶着饲养员自水底冲天而起的时候，水花飞溅，全场掌声欢呼不断。
　　易阳也在欢呼，只是侧过脸看看王桑柠，尽管这么精彩的节目，她的鼓掌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看到这一幕，易阳沉默不语。
　　到了正式看成绩的那一天。
　　师大附中每个年级都有一个光荣榜，而排名全年级前十的学霸不仅享有将名字放在最显眼位置的权利，还附带上照片以及写下一段寄语的特权。
　　以学习成绩划分阶级，真是一件浪漫主义的事情。
　　教学楼前的光荣榜前面已经挤满了人，虽然不断有学生看完了成绩，或兴奋或难过地离开了，但还是不断有新人挤进来，看着架势显然还要持续一阵子。
　　易阳和王桑柠站在人群的后面，就在这时，听到身后有人喊：“易阳？”
　　易阳回过头去，果然又是邓文潇，嗯，她的头发好像又长得长了一些。
　　说实话，两个星期前看到她将头发剪短了，易阳还是有一些诧异的，不过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情绪，毕竟在他看来，这仅仅是一个发型保持得时间太长了，想换个造型罢了。
　　邓文潇看到易阳和王桑柠站在一起，眼神露出一丝不自然，随后笑着问易阳：“你们看到自己的成绩了吗？”
　　易阳摇摇头：“人太多了，还没挤进去。”
　　“那我们一起等等吧……”
　　“行啊。”
　　三人站在那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邓文潇突然问：“对了易阳，我听说你通校了，你家住在哪里啊？”
　　易阳稍微顿了顿，笑着说：“问这个干什么？”
　　王桑柠则在一旁多看了邓文潇一眼。


第二百五十三章 温柔的倔强
　　已然入冬的汉宁市，尽管是阳光明媚的一天，但还是透着浓浓的冷意。
　　颇具历史感的教学楼上，琉璃瓦结了一层霜，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点点晶莹，下面则是拥挤在一堆的学生，都在努力往前凑，试图在那张只有前300名的光荣榜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易阳和王桑柠，以及邓文潇在后面友好的交流着。
　　“住在哪里？”易阳默默看了王桑柠一眼，有些犹豫要不要说自己住在姜黎黎家的，如果说出来自己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弄不好东传西传，传成了自己跟王桑柠“同居”，对她可能影响比较大。
　　大概是注意到了易阳的目光，王桑柠说：“这个其实我也能回答，易阳目前住在我表姐家。”
　　易阳微微一怔，看向王桑柠，只见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邓文潇顿时一怔，随后露出了吃惊的表情：“等一下……我记得你好像也是住在你表姐家的吧？”
　　“嗯。”王桑柠点点头。
　　“那……那不是说，你们两个住在一起的？”
　　易阳微微一叹，倒是没想到王桑柠这么坦然地就承认了，点点头：“嗯，大概是这样的。”
　　“你……你们……”邓文潇愣愣地看着他们两个，突然灵光一闪，问：“你们是亲戚吧？”
　　“呃……”
　　易阳和王桑柠对视一眼，随后王桑柠笑着摇摇头说：“不是哦，易阳以前是我表姐的学生，现在相当于是寄宿在表姐那里。”
　　邓文潇大约还没有从刚才震撼的情绪中走出来，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哦……这样啊……”
　　王桑柠继续说：“嗯，易阳和我表姐的关系很不错，然后家里的空房间又比较多，所以就让他住过来了，还能顺便帮我补习一下学习什么的。”
　　“哦……所以这段时间你们两个才一起上下学啊。”
　　邓文潇此时才回过神来，听到“补习”两个字，突然想到什么，问：“哦对了，说到补习，前面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突然不去练体育了？”
　　易阳眼神一动，看向王桑柠。
　　王桑柠的表情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只是浅笑着摇摇头：“突然想走文化了。”
　　“这样吗……真是有些可惜啊，毕竟你可是我们班上体育最厉害的女生了，上次运动会都拿了好多奖牌。”
　　“嘿嘿……”
　　就在三人聊天的空隙，前面排队的人总算是少了许多，易阳出声提醒道：“可以过去看成绩了。”
　　三人一起站在了光荣榜前面。
　　“哇……好厉害！”
　　刚刚看清排行榜，王桑柠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只见全年级第11的位置，赫然写着一个邓文潇，而她距离贴照片写寄语的第十名，也仅仅差了1分而已。
　　易阳则说：“有点可惜啊，差一点就能在寄语上看到邓文潇的名字了呢。”
　　邓文潇看着自己的名字，眼神却有些失落，作为一班的学生，大都是来自汉宁市以外的，虽然拿硬成绩说，一班的学生不差，但外地考生这一条，就决定了他们没有办法进入除了竞赛班以外的几个班，所以很多一班的学生心里其实会憋着一口气，就想考赢英才班和实验班的学生。
　　如果是后面一点的位置，还不会那么难过，明明只差一分，这种失落感就会很强烈了。
　　此时，王桑柠回头由衷地赞叹邓文潇道：“真是太厉害了！前十的学生都是实验班或者英才班的……嗯，准确地说，前三十名，除了你好像都是实验班和英才班的学生……”
　　邓文潇脸颊上逐渐红润起来，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只是运气吧。”
　　此时王桑柠又问易阳：“找到你的名字了吗？”
　　易阳的视线在排行榜上不断扫视，终于在某一处停下来，点点头：“找到了……嗯，全年级是161名……在班上的话，刚好第10。”
　　“已经很厉害了！”
　　邓文潇忍不住问：“对了桑柠，你呢？”
　　王桑柠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个上面不会有我的名字啦……”
　　邓文潇这才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不好意思地说：“没关系的，你以前只是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体育训练上面，这下子你专攻文化了，要不了多久就能把成绩提上来，到时候光荣榜上也会有你的名字的。”
　　王桑柠笑笑：“但愿吧……希望早日成为像文潇这样的女学霸！”
　　邓文潇偷偷看了一眼易阳，微微一叹，对王桑柠说：“像你运动这么厉害的女生，才让人羡慕呢。”
　　“啊？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邓文潇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
　　看了自己的成绩，又去教室领了作业，便正式进入寒假了。
　　易阳和王桑柠走到教室楼下的时候，一行体育生刚刚训练归来，一个个精神奕奕地朝宿舍去了。
　　他们没有注意到易阳和王桑柠，但王桑柠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停留了很久，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去打招呼。
　　易阳默默将王桑柠的表情尽收眼底，他能够看到王桑柠眼底的那一丝落寞，微微一叹，说：“桑柠，你平时还有什么兴趣爱好？”
　　王桑柠一怔：“嗯？”
　　“我记得你喜欢写诗什么的，对了，你喜欢看话剧吗？”
　　“话剧？”
　　“听说今天下午汉阳剧院有一场，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买到票，如果能买到的话，一起去看看吧？”
　　王桑柠诧异地看了一会儿易阳，突然会心一笑，“易阳……”
　　“嗯？”
　　“你真的很敏锐啊。”
　　“是吗？”
　　王桑柠继续往前走去，低着头浅笑，“但是不用了，放心吧，我没事的，今天下午只想好好地睡一觉就好了。”
　　易阳愣了愣，看着王桑柠的背影，突然也笑了笑。
　　怎么说呢，跟一个情商高的人交流，的确是一件十分享受的事情，很多话不必说明，对方也不必说明，便有足够的默契领会。
　　他默默跟上。
　　……
　　“哥？怎么是你！”
　　邓文潇看着眼前自家老爸的沃尔沃车窗降下来，驾驶座上却是自家老哥，顿生疑惑。
　　邓周得意地笑笑：“你以为你哥哥我的驾照是白考的吗？你不是放寒假了吗？我特意在老爸面前磨了半天，才把钥匙弄到手，过来接你。”
　　“你行不行啊……”邓文潇有些担忧地嘟囔一声，还是默默打开了车门，将自己的东西丢进后排，然后往前排副驾驶一坐，关门，拉安全带……
　　邓周说：“开玩笑，你哥哥我驾照都拿了一年了！这些路随便开好吧？不说这个了，这次期末考试成绩怎么样？”
　　“嗯……全年级11吧。”
　　“卧槽！牛逼啊！”邓周顿时惊喜道：“你简直是我的骄傲啊！”
　　“嗯，谢谢……”
　　邓周微微一怔，认真看了看邓文潇，皱起眉头：“怎么……感觉你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邓文潇这才回过神来，摇摇头：“没有啊，开车吧……”
　　“是吗？”邓周狐疑地看着妹妹。
　　邓文潇将视线转移到了车窗外，小声说：“真没什么，只是作业有点多嘛……而且寒假还要上那么多补习班，有点烦躁……”
　　邓周觉得妹妹肯定有心事，但又不太好问，点点头，默默将车打着，准备出发。
　　就在这时，望着窗外的邓文潇突然眼睛一亮，摆摆手：“等一下，哥！”
　　“嗯？”
　　“先不急……”
　　邓文潇没有过多解释，将车窗降下来，对着窗外喊了一声：“易阳！桑柠！”
　　“sunny？外号还是英文名字？”邓周疑惑地嘟囔一声。
　　易阳和王桑柠刚刚走出校门，就听到有人喊，这才注意到车上的邓文潇，两人相识一眼，便默契地朝车子走了过去。
　　“文潇？”王桑柠先一步过来打招呼。
　　邓文潇说：“你们住的地方在哪里，我们送你们过去吧。”
　　邓周微微一怔，喂喂喂……别随便乱答应人啊！万一人家家很远的话怎么办？但此时妹妹已经把话说出去了，他也只能跟着礼貌笑笑。
　　易阳摇摇头说：“不用了，我们住的地方离这里就几百米。”
　　“啊，这样吗……”邓文潇微微一怔。
　　邓周这才松了口气，说：“没关系，几百米也可以坐我们的车，捎你们一截。”
　　王桑柠笑着摇摇头说：“真不用了，我们也想散会儿步。”
　　听到“散步”两个字，邓文潇捏了捏拳头，指甲都快要嵌进肉里去了，脸上则露出一副充满笑意的表情：“哦……那好吧。”
　　易阳抬手轻轻挥了挥：“下个学期见咯。”
　　“嗯……下学期见。”邓文潇也挥了挥手。
　　邓周见状，将车窗缓缓升起，准备要走了，就在这时邓文潇突然想起什么，说：“再等一下！”
　　“嗯？”
　　升起到一半的车窗又降下来了。
　　好在易阳王桑柠还没有走开。
　　邓文潇兴奋地说：“对了易阳，你不是校篮球队的吗？我哥……我哥他们学校是去年的全国亚军！他是学校的主力前锋，你们加个QQ吧，以后可以经常一起玩儿啊！”
　　邓周顿时一愣，正要说什么，妹妹此时却回头瞪了他一眼。
　　“？”
　　易阳也愣了愣，挠挠头，说：“这个……我没有QQ……”
　　“没关系，电话号码也行。”邓文潇转过去，不由分说地将邓周的手机拿了过来，然后递给了易阳：“你自己打一下……”
　　易阳表情有些怪异，轻轻咳嗽了一声，又看看王桑柠，只见她她忍不住捂着嘴笑了笑，无奈叹了口气，在邓周手机上留下来自己的电话号码，并且拨了过去。
　　车子终于开走了。
　　王桑柠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易阳……”
　　“嗯。”
　　“邓文潇喜欢你。”
　　易阳叹了一声：“是吗……”
　　王桑柠点点头，望着路的尽头有些出神：“绝对。”
　　……
　　邓周一脸郁闷，看着前面地路，握着方向盘有些不满地说：“为什么突然做这么奇怪的事情啊……”
　　邓文潇却没有回应。
　　邓周这才下意识撇了一眼妹妹，顿时一愣。
　　邓文潇满脸通红，低着头，咬着嘴唇，眼神不甘又落寞。


第二百五十四章 赌吗！
　　侯林将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灯光昏暗，车内的灯光更加昏暗。
　　但是他并没有着急下车，车子已经熄火，但是他将双手搭在方向盘锁上，目光出神地看着前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表情有些凝重地叹了口气，默默取出烟盒，重量不太对，摇晃了一下，果然已经空了。
　　他皱皱眉，将手里的烟盒捏扁，又打开车载烟灰缸，从里面摸了一截算是比较长的烟头，拿起来点燃猛吸了一口。
　　红塔山这种廉价香烟本来劲儿就很猛，更何况这还是抽剩下的小半截。
　　但是强烈的刺激感反而让他意识清明了许多。
　　手里捏着烟，他靠在驾驶座上，默默思考接下来那个可能会完全将命运改变的抉择。
　　这段时间以来，他通过各种方法去接近千宇集团的强总，几乎每天都是在应酬中度过的，经常喝酒喝得不省人事，功夫不负有心人，上次易阳给他弄的那个古钱币的浓缩精华，还真让他糊弄住了强总的老爹强爱国。
　　古钱币的世界浩如烟海，历朝历代，甚至一个朝代不同地区都有许多种，再加上不同朝代不同的年份，哪怕是资深古钱币收藏者，也不敢说自己就对古钱币了如指掌了。
　　那些“行话术语”以及各种知名的古钱币，他都了解。还能在聊天的过程中随口说两句跟古钱币相关的历史趣闻，加上旁边的袁医生帮衬，强爱国自然对侯林古钱币收藏爱好者的身份深信不疑。
　　而那几枚钱币，自然也是送出去了。
　　一来二去，跟强爱国的关系也越发融洽，除了聊古钱币，强爱国还有一个钓鱼的嗜好，侯林二话不说，进一步成了强爱国的钓友，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强爱国经常约着侯林去钓鱼。
　　原本对钓鱼不感兴趣的侯林专门研究了一下钓鱼，一不小心还对这玩意儿产生了兴趣，耐着性子跟强爱国一边钓鱼一遍聊天。
　　如此铺垫了很长时间，终于在一次宴会上，强爱国邀请了侯林，正式将侯林介绍给了强巴。
　　但是，那还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距离达成真正的目的还有很远的距离。
　　而前几天，终于迎来了命运的转折点。
　　强爱国患有高血压，那天突发意外，如果不是侯林，强爱国可能就交待了。
　　事后强巴被吓了一跳，同时也对侯林表示了感谢，说要请他吃饭。
　　不得不说，这是运气，也是自己这段时间耐着性子攻略的一个结果！
　　侯林的思绪回到了第二次与强巴的饭局……也就是昨天。
　　昨天晚上，侯林异常重视，每一句话，每一次碰杯，都深思熟虑，他知道趁热打铁，如果不能趁这一次的机会有所获得的话，就等于白辛苦一场了，他的实力，并不足以支持他长期地经营这些关系。
　　酒过三巡，强巴心情很好，当听说侯林在做工程以后，笑着说：“候兄弟跟我父亲算是个忘年交，算起来要比我长一辈了……”
　　吓得侯林杯子差点没有端稳，连忙说：“我跟令尊大人是朋友关系这不假，但是强总您无论是为商一道，还是为人一道，都是我的楷模，如果不嫌弃的话，您叫我一声小弟就好了。”
　　强巴似乎很受用，笑眯眯地说：“侯林这个小兄弟，我交了！我相信人品见所有，这样，以后我们千宇集团有什么工程建设项目，同等条件下，优先承包给你们！”
　　侯林的胃口自然不止这一点辛苦钱，但是听完以后立刻端起酒杯：“强总大气！那么以后小弟那点生意，要多靠强总帮衬了！”
　　随后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强巴是一个给人感觉大大咧咧十分霸气的生意人，当然，能把生意做到这种程度的大老板，肯定足够的精明，但对外展示的人设就是一个看上去十分豪气的人。
　　所以当侯林将杯子放下后，仅仅犹豫了一瞬间，便下定决心，缓缓开口。
　　“我听说千宇集团在城北有一个楼盘，叫汉景华苑，开盘后好像一直卖的不怎么好，我想买下这个楼盘，不知道强总愿不愿意？”
　　强巴笑了笑，慢吞吞地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碗里，但并没有着急吃，而是慢悠悠地点燃一根中华，又给侯林一根，才说：“修房子就是为了卖的，在商言商，如果候兄弟想买，我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侯林顿时心里一喜，只是强巴又缓缓开口：“不过呢，候兄弟想买这个楼盘……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嗯，我这个楼盘质量还是很不错的，虽然位置偏了一点，但是最近汉宁市出台了一系列利好工业园区的政策，搞不好哪天那个楼盘就火了……这个价格，一平米至少2000元，虽然汉景华苑只是个小楼盘，不过200多套房子，一套平均100平米，算下来也要4000万了……”
　　顿了顿，强巴认真地问：“候兄弟……拿的出来这么多钱吗？”
　　听到这话，侯林稍微斟酌了一下，才说：“强总，我就直话直说了，毕竟大家都在这个圈子混，虽然我比强总肯定差了很多……但是关于汉景华苑的情况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个楼盘差不多是强总手底下卖的最差的楼盘了，2000一个平方，目前的市场价的确没什么问题……可是我是打包把整个楼盘买下来，这个价格肯定高了，这样怎么样，一口价，按1500一个平方卖给我，如何？”
　　强巴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说：“按这个算法，你这总价就3000万，一下子相当于砍了1000万！也太狠吧？”
　　侯林虽然大得能力没有，察言观色还是懂的，对方没有直接拒绝，就说明还有得谈，便继续说：“强总，其实你也知道，现在甘心一口气吃下这个楼盘的人绝对不多，后期工业园区附近还会修建许多公寓楼，这个楼盘就更难卖了，3000万，绝对不低了！”
　　强巴点燃的烟默默地烧成了烟灰跌落下来，他却没有抽一口，沉默片刻后，抖了抖烟灰，才说：“既然你直话直说了，我也跟你说两句真话，你说的对，这个楼盘我的成本并不算很高，就算卖3000万，也还有得赚，但是这个楼盘当初的定价是是1800，如今涨到了2000，如果只是按3000万卖给你，我不甘心，这样吧，如果你真的有心想买，3500万！”
　　侯林沉默了一阵，咬咬牙，说：“好！就按强总说的3500万！但是……关于付款方式，我只能先预付百分之30％，后续的资金分两个月付清，强总也知道我的实力，我需要时间去筹钱。”
　　强巴的眉毛挑了挑，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侯林，终于将那根烟拿起来抽了一口，又慢吞吞地抖抖烟灰，才笑着说：“这个好说……我不需要你付30％，有小数点，算起来麻烦，你只需要给我500万的订金就行，但是在商言商，既然是谈生意了，那么友情归友情，生意归生意，有一条，如果两个月后资金不到位的话……那个订金就当作是违约金送给我们千宇集团了。”
　　侯林顿时举杯，“强总大气！那么一言为定！”
　　强巴笑了笑，也端起杯子，说：“一言为定，后续的细节问题，你找我们公司的杜经理细谈就行了，如果顺利的话，这周就能签合同。”顿了顿。强总表情认真起来，说：“不过，如果候兄弟反悔的话，在签合约之前都是可以的，我不介意。”
　　侯林咬咬牙，说：“放心吧强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此时坐在车里的侯林回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一幕，当时自然是无比亢奋了，只是此时冷静下来以后，摆在自己面前的两个现实问题则越发沉重起来。
　　哪怕是500万的订金，也不是那么容易凑齐的，公司账户上有上百万，但有许多应付款还挂在账上，这笔钱只能维持公司运营，自己的账户上也只有几十万，杯水车薪。
　　要解决资金问题，就只能抵押贷款！
　　如果成功的话……这一次的项目，可能比他这么多年的积累还要赚得多！
　　那么易洪耀大哥的那块地……也能赎回来了。
　　可是一旦失败……自己这么多年打拼的成果不仅会化为泡影，甚至可能连累女儿和妻子……
　　虽然，有很大的希望成功……他的计划就是以订金拿下楼盘以后，再转手卖给超越公司，剩下的3000万就用超越公司的钱去付，自己赚差价。
　　空手套白狼！
　　唯一不确定的因素就是，超越科技公司那边。
　　这也就是第二个问题……
　　虽然此前超越公司已经表示有意向买，但是没有签订合同之前，都是口说无凭。
　　做这种倒爷，没有完全的把握，就等于赌博。
　　所以，赌吗！？
　　昏暗的汽车内，侯林又找了一截烟头点燃了，没有抽，而是任由烟熏上来，那一点火苗显得分外显眼。
　　如果是大哥……他会怎么选？
　　直到那根香烟燃尽，侯林将它按进了烟灰缸，再度抬头时，眼神变得坚定无比。


第二百五十五章 寒假诸事
　　寒假对于高中生来说，自然不会特别舒服，易阳的行李里装了满满一书包的习题和辅导书，未必要将这些作业做完，但仅仅是装在背包里，就会让人感到安心。
　　回到县城以后，先去了一趟父亲留给他的那套房子以及低价从姜黎黎手里买来的房子，因为奶奶如今长期住在二叔那里，只是偶尔上县城才会抽空来打扫一下，房间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灰尘味，好在清河县气候不算潮湿，两套房子的位置又都在高层，而且采光也不错，不至于发霉。
　　不过还是需要打扫一下。
　　易阳给昔日的小伙伴们都打去了电话，张卜寿倒是随时都在，而赵强和罗冰，一个在参加集训，另一个则正在忙着参加竞赛补习，所以都不在清河县。
　　于是便将张卜寿给叫过来帮自己打扫卫生了。
　　很长时间不见张卜寿，他的个子又长高了一些，不过也就一米七几的样子，但已经让他的形体有所改观，至少看上去不再是一个小胖子了，只能说是略显壮士的普通人。
　　张卜寿将头发留得老长，刘海扯下来估计能到鼻尖，易阳无奈地说：“你这是什么非主流发型？”
　　张卜寿哼了一声：“你初中的时候那种很帅的发型已经留得不爱留了，我才好不容易才熬到父母不再管我理什么发型，当然要好好整两个发型！”
　　“你这发型也不好看啊。”
　　“我准备再留长一点，就去烫一个……嗯，就烫李敏镐的那种自然卷，嘿嘿。”
　　“唉，帅不帅跟发型没什么关系，看脸的……”
　　“扎心了老铁。”
　　插科打诨一番，一点点不太明显的疏离感被冲淡了，张卜寿开始帮着易阳打扫卫生，倒是没有什么大垃圾，不过是地上和各种家具上的一些灰尘，张卜寿去淘了拖把，而易阳则打了一盆水，将抹布打湿，两人慢条斯理地打扫起来。
　　一边打扫着，自然嘴巴也没闲着，各自说着高一一学期以来见闻的趣事。
　　“你和周粥没有分手吧？”
　　“没有啊，我们俩好着呢。”
　　“亲嘴没有？”
　　“咳……你怎么又问这个？”
　　“你脸红什么？不会还没有亲嘴吧？你跟她在一起都那么长时间了……唉。”
　　“靠！我……我跟她在一起又不是为了那个……”
　　易阳坏笑道：“呀，还挺纯情，我问你，你对她是不是忠贞不二？”
　　“那……那当然！”
　　“将来想不想跟她结婚？”
　　“呃……现在考虑这个还太早了吧？”
　　“好啊，原来你不想娶人家。”
　　“我！我可没有说这个！”
　　“那就是想娶人家吧，既然你想娶人家，听哥一句劝，该出手时就出手，没有机会，创造机会，做大做强，再创辉煌，先把她的初吻给夺走了再说，下一步就是找个机会开个房间，对了，医院里有免费的套……”
　　张卜寿被易阳一番骚话给说得脸色通红，又幻想一番那般景象，摇摇头，“这回我可不会上你的当了，你别光说我了，也说说你自己，你谈恋爱没有？”
　　易阳哼了一声：“那当然了，我在学校里，光女朋友就有三个，还有一堆暗恋我的等着宠幸呢。”
　　张卜寿顿时震惊无比：“吹牛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卧槽……太牛逼了！你……你这……我太羡慕了。”
　　易阳看着张卜寿的憨相忍不住哈哈大笑：“废话，当然那是骗你的。”
　　“呃，唉……害我白高兴了！”
　　“你高兴什么？”
　　将房子里里外外都打扫完毕后，易阳烧了一壶水，泡了两杯红茶，一杯递给张卜寿。
　　张卜寿端着红茶，突然问：“对了，其他人你联系过没有？”
　　易阳微微一怔，看了一眼张卜寿，只见他此时难得正经了一些，点点头：“嗯，联系过了。”
　　“他们现在在哪里？”
　　“在县城的除了你跟我，就只有周粥了，其他几个人……嗯，除了罗冰在旅游，赵强在集训，其他人都在补习班里。”
　　张卜寿的表情突然显得有些怅惘：“初中那么好，但是感觉才过了半年不到，就很长时间没怎么联系了……”
　　易阳点点头：“说的是啊，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成长嘛，因为各自去了新的环境，没有了生活上的交集，逐渐就会有疏离的感觉了。”
　　张卜寿说：“主要还是因为你这个主心骨不在。”
　　“嗯？”
　　张卜寿吹了吹，喝了一口红茶，才说：“大家都是因为你才聚集在一起的嘛。”
　　易阳凝望了张卜寿一眼，没说什么。
　　“你就像大家的粘合剂，大家都是因为各种原因，跟你关系好，所以才有了各种交集的地方，因为你不在了，我甚至给马思雨或者骆落月她们打个电话发个短信也越来越别扭了，唉，要是大家都没有走，就在清河一中读书就好了，肯定都能分到网络班。”
　　易阳听了张卜寿的话，只是淡淡一笑，随后也端起杯子浅浅地喝了一口，说：“其实，每一段旅途都有一个站点，它终将在你的生命里留下些东西，如果有缘分，将来还会有交集的机会，如果确实没有这样的机会，各奔东西了，祝福就好了……”
　　顿了顿，易阳认真地说：“初中的我们，留下那段回忆还不够吗？”
　　张卜寿微微一怔。
　　“回忆无价啊。”易阳微微一笑。
　　从家里出来以后，易阳叫让张卜寿叫上周粥，三人一起去吃了一顿小炒，因为长时间没有见，周粥跟易阳的关系自然没有跟张卜寿那么熟，所以那种疏离感还要强烈一点，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周粥的腼腆。
　　一起吃了一会儿东西，又各自聊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种异样的感觉才逐渐消失了，关系像是再度回到了初中的那段青葱岁月。
　　易阳不断打趣周粥和张卜寿，逗得周粥时不时脸上一红，而旁边的张卜寿则一脸憨笑，大概是看张卜寿太憨了，周粥气呼呼地锤了他两拳头，但他也不生气。
　　看得易阳更开心了。
　　这一餐吃到尾声，易阳端起饮料杯，说：“希望你们两个永不分手，从两小无猜走向天荒地老。”
　　周粥顿时羞得掐了张卜寿一下，后者叫了起来，看向周粥，眼神却充满了温柔。
　　“易阳，你太讨厌了，一直说些让人难为情的话。”周粥小声地抗议了一番。
　　“哈哈。”易阳笑得十分愉快，说：“干杯吧！”
　　“干杯！”
　　“干杯……”
　　……
　　跟张卜寿周粥小聚一番后，便回了二叔家，一直住到了大年初五，年味差不多已经淡去了。
　　易阳原本打算的是在二叔家直接住到开学前几天，但是刚刚过完初五，周吉的一个电话就提前结束了他的寒假。
　　“分区赛就要开打了，学校要组织大家赛前集训，初八集合！”
　　易阳微微一怔，那不就是大后天吗？


第二百五十六章 哥，陪我去看他打球
　　冬季训练绝对不是一件痛快的事情。
　　除了要克服寒冷的天气带来的不良影响，还有心理上正在过节却必须跟家人分别，跟假期说拜拜带来的负面影响，所以许多人都对此表示抗议。
　　毕竟都还只是高中生。
　　而高润翔对此则展示出了他不近人情又强势的一面，他对所有提出异议的学生都用了同一句话回复：“如果你不想来马上打离队申请，我给你们批。”
　　易阳虽然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心里面还是有一些不太舒服的，倒不是因为假期被中断了，而是因为原本正在认真学习，被突然拉去训练，成绩肯定要落下一大截。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加入篮球队就是为了在接下来的这个春天拿到名次，拿到国家一级运动员的资格，好让将来的学习变得没有什么压力，如此一想也就释然了。
　　初八那天，汉宁市的气温已经有些回暖了，但天气依旧有些干冷，晴空万里，苍白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并不能带来多少温度，易阳站在校门口，眯着眼睛望了一眼蓝天。
　　保安大爷笑盈盈地打招呼道：“小伙子是篮球队的？”
　　易阳点点头：“嗯，篮球队的。”
　　保安大爷竖起了大拇指，“加油，为校争光！”
　　易阳浅浅一笑，这所学校就是如此，哪怕是一个门卫大爷，也对这所学校有着奇异的深情。
　　此时的师大附中静静的，但并非一点声音都没有，高三的学生只放七天假，如今已经早早的开学了，但除了高三那一栋教学楼传出微弱的嘈杂声以外，整个学校像是一只正在冬眠的动物，即将在春天缓缓苏醒。
　　……
　　“分区赛，全国参赛省冠军及上届联赛冠亚军，分为南、北两个赛区，每个赛区八支球队，抽签分成两组分别进行单循环赛，按积分排列小组名次，南、北两个赛区冠、亚军球队进入第三阶段比赛。”
　　“而我们师大附中，在南方赛区。”
　　顿了顿，高润翔严肃地说：“也就是说，我们如果想要拿到冠亚军，至少要在南方赛区拿到前二才行。”
　　“因为是积分排列名次，所以接下来的每一场比赛，我们都要认真对待，每一场比赛都要抱着最后一场的信念去对待！”
　　“能够杀进分区赛不容易，要拿到前二进入第三阶段的挑战赛更不容易，但是正因如此，我们的每一步都有可能是师大附中未来很多年都不一定能够重新踏上的位置！”
　　“许多年后，你们将被遗忘，但我相信你们留下的足迹，一定会在师大附中的校史上闪闪发光！”
　　大家虽然在接到集训通知的时候心情郁闷，但是进入状态以后所有人都变得亢奋起来，很快就投入到了训练状态中。
　　因为赛程的关系，集训两周以后，就要前往比赛了，届时的赛程相比于之前的选拔赛要紧密得多，为了保证这一次的集训效果，校队给所有球员安排了住宿，统一吃住作息。
　　因为也不是长期的，对易阳来说也算不上多么痛苦。
　　集训生活便如此开始了。
　　……
　　因为邓文潇要留在汉宁市参加一些课程的补习，所以他们一家人并没有回老家。
　　邓文潇家的条件自然不差，尽管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是中产以上收入的家庭，算起来，儿女双全，都在各自擅长的领域有了出息，邓母邓父自然经常被他人的羡慕。
　　而更让人羡慕的是，他们两兄妹的关系很好。
　　邓周躺在沙发上，皱着眉头看电视比赛，看了一眼妹妹房间的门，依旧紧闭，不由得轻轻皱眉。
　　自寒假开始以后，邓周就觉得妹妹不对劲。
　　他想起那天放寒假的时候去接妹妹时发生的事情，那个自己的手机上被妹妹强行留了电话的人……
　　当时没仔细看，已经忘记了那小子长什么样子，但是印象中是一个身高不算矮的家伙，旁边跟着一个女生，看起来像是……男女朋友？
　　嗯，听妹妹说，好像还是个打篮球的。
　　菜鸟。
　　邓周拿起了手机，找到那天存下来的电话，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做下一步的动作。
　　从妹妹当时的反应，以及后来车上的那副表情来看，他不得不怀疑，妹妹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小子了？
　　难以置信。
　　对于早恋这件事吧，他们兄妹俩彼此几乎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当年他初三的时候，早已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喜欢他的女生不计其数，而那时妹妹刚上初一，有不少喜欢他的女生会通过贿赂妹妹的方式曲线救国，比如经常给她买零食之类的……而每当他撩到一个女生，要不了多久妹妹也就知道了。
　　妹妹从来没有出卖过自己。
　　反过来，对于妹妹的情感相关，他也很清楚。
　　每次有男生写了情书，或者通过小灵通、QQ之类的途径给她表白，她都会第一时间告诉自己。
　　而这一次的事情……妹妹却一句话都没有跟自己说！
　　妹妹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打篮球的？
　　唉……果然是青春期到了……不过也是，自己太了解那些整天学习的小妹妹了，虽然说看上去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反而在高中阶段会更喜欢自己这种会打篮球，高高帅帅的男生，至少他看上的女生，稍微努努力，很少有失手的。
　　想到这里，邓周有些烦躁。
　　“妹妹恐怕是真的喜欢上那个男生了。”
　　打篮球的？
　　他太了解打篮球的这帮子人了，没几个不花心的，或者说渣的了……嗯，包括他自己，不渣的，大概率是长得比较丑的。
　　如果对方是类似自己学校这样的篮球强校，能靠着打篮球上个好大学，有个好出路都还好一些，关键是整个江南省的高中篮球水平都实在太差了，篮球队的不就是混日子的？
　　混日子的废物，除了个子高一点一无是处，同时将来还会伤害自己的妹妹……
　　显而易见，那小子是配不上自己的妹妹的。
　　与此同时，他甚至将自己代入成对方，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初夜、始乱终弃、凌乱哭泣、一落千丈的成绩……
　　各种关键词在脑海里蹦出来了，邓周越想越火大，将电视一关，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不行，我得找妹妹好好聊聊，跟她说清楚，打篮球的没几个好鸟。”
　　就在这时，邓文潇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兄妹两的视线刚好接触在一起，邓文潇微微一怔，歪歪脑袋，“嗯？”
　　邓周也愣了愣，轻轻咳嗽一声，说：“妹妹啊，你刚好出来了，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邓文潇点点头：“哦，正好，我也有事情想跟你说。”
　　“哦，那你先说吧。”
　　邓文潇从房间里走出来，走到茶几边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往沙发上一坐，犹豫了一下，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哥，你后天有没有空啊？”
　　“后天？”邓周想了想，摇摇头：“后天暂时没有什么事，怎么了？”
　　“那个……”邓文潇吞吞吐吐地说：“我想让你陪我去一趟金阳篮球馆。”
　　“金阳体育馆？”
　　邓周微微皱眉，他当然知道那里是干什么的，算是汉宁市比较好的一个商业篮球场馆了，位于一个商场楼的天台上，去年才刚刚建成。
　　妹妹去那里干什么？
　　难道！
　　邓周突然反应过来，皱着眉头问：“你去那里干什么？”
　　邓文潇的脸上浮现了两抹嫣红，不好意思地说：“我有一个同学，后天在那里有一场比赛，我学习有点累了，就想去看看。”
　　“比赛？”邓周已经确定无疑，一脸严肃地说：“妹妹啊，有一件事我必须跟你说清楚。”
　　邓文潇微微一怔，“哥，你干嘛用这种表情啊？”
　　邓周说：“听哥一句劝，千万别跟体育生谈恋爱，十个练体育的男生九个花心，还有一个特别丑。”
　　邓文潇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红着脸哼了一声：“哥，你在说什么呢！我……我才没有呢。”
　　“那你去看什么比赛？”
　　“你……讨厌死了，你就说你带不带我去吧……不带我去我自己打车算了。”
　　邓周有些头疼，如果让她自己打车的话不是更麻烦了？便硬着头皮说：“没说不带，没说不带……到时候我开车带你去就行了。”
　　“不许跟爸爸妈妈说！”
　　“不说，绝对不说！”
　　随后邓文潇突然又想起什么，问：“对了，你跟我那个同学联系过没有？”
　　“你同学？”
　　“就是那天我给你留电话的那个。”
　　“呃……还没有，这种贸然联系，也太奇怪了吧？我跟他又没有什么交集。”
　　邓文潇幽幽叹了口气，表情纠结了一会儿，说：“那……那你想办法跟他有点交集嘛，最好能成为朋友，他人很好的！”
　　邓周盯着妹妹看了看，那目光像是在审视，让邓文潇极不自在，片刻后才说：“我为什么要跟他有交集，而且为什么要跟他当朋友。”
　　邓文潇瘪瘪嘴，“你……你一直问，一直问，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好了，干嘛一直问。”
　　邓周问：“后天的比赛是不是就是他的？”
　　邓文潇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邓周微微一叹，说：“我接触一下再说吧。”


第二百五十七章 我哥非要拉着我过来
　　“这一场比赛，是我协调私人关系，让省青年队给你们练练兵。”
　　高润翔将全队12个人集合在一起，说了明天的安排。
　　“首先，你们接下来要面对的这支青年队，虽然说是青年队，但实际上已经算是职业球员了，又被称为江南省队二队。”
　　“职业队，就拿我们的CBA来说，每一个俱乐部除了一支联赛球队，还会有一支青年队以及若干阶梯的青训队。”
　　“青训队基本上是按年龄划分的，主要参加的也是各类u系列比赛，比如u14、u19之类的，而进入青年队以后，其实就是职业队的替补，从某种角度上说，是可以上cba赛场跟那些职业球员掰掰腕子的。”
　　听了高润翔的话，下面发出一阵阵骚动。
　　“卧槽，这打得赢吗……”
　　“青年队很强吗？”
　　“怕什么，我就不觉得自己比他们差多少。”
　　易阳没有出声，微微沉思一番，他当然知道职业队，哪怕是青年队，和他们这样的高中生球队差距也不是一点半点，别说是基本功战术素养，就是体格也不是一个量级的。
　　高润翔作为教练，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高润翔手往下压了压，说：“我没指望过你们能打赢青年队，这一场比赛，主要目的，一方面是让你们认清自己跟真正的强队之间的差距，另一方面，假如把青年队看成是100分的队伍，那么上一届的冠军就是70分左右，见过了100分的强队，以后面对70分也就不虚了。”
　　听了高润翔的话，下面再度窃窃私语起来，易阳听了一耳朵，大概明白了球队里也分成了两种心态，一种是清楚职业队有多强的，认为这一次必败无疑，只能想办法少输一点，还有一种则是不知道职业队的深浅，十分亢奋地想要跟他们一较高下的。
　　随后高润翔又说了一下比赛的相关安排，便让大家解散休息了。
　　回到宿舍，易阳想了想，给赵强打了一个电话，毕竟他是青训一队的，眼看着就能升青年队了，应该对那边的情况比较清楚。
　　“什么！你也在里面？”
　　易阳顿时有些不太淡定了，对着电话又说了一阵，缓缓舒了口气，关上电话。
　　又了解到了更多信息。
　　赵强竟然也在其中。
　　这一次的对手是江南省职业青年队没问题，但是并不是大家理解的那样，都是首发队员。
　　按照赵强的说法，这种层次的比赛，一般是让青年队替补球员和青训一队的一些球员来打的。
　　如果把青年队看做100分，那么这支由替补加青训少年组成的球队，应该在80分左右，虽然比起顶尖的高中生球队要强一些，但差距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但是赵强还提醒了一句，“虽然硬实力上说，我们的实力肯定没有青年队首发那么强，但是心态上说，反而有更强的求胜欲！”
　　“无论是我这种青训一队里面有望进入青年队的，还是青年队里打替补的，大家都有一个相同的梦想，就是进入青年队首发！而要被教练看上，必须要表现，我们的比赛机会本来就不多，所以哪怕是对你们这种高中生球队，我想大家也会打起十二分精神认真对待的！”
　　“毕竟，如果连一个高中生球队都不能碾压取胜，又怎么可能在职业比赛里有什么好的表现？”
　　“所以啊易阳，你可要小心了！”
　　赵强说的这些话，易阳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反正按照此前的计划，以及这场比赛的初衷，大多数人都没有指望能赢，虽然有几个小伙伴想过，但是只要碰一碰就知道那种想法还是过于天真了。
　　至少在目前这个阶段，高中生和职业队的实力差距和初中生打小学生没有太大差别的。
　　不过，易阳还是很好奇，他们跟所谓的职业队到底有多大的差距，提前被王者虐一虐，将来碰到白金也就不会有什么压力了吧？
　　……
　　“是你那个同学让你去看比赛的？”
　　黑色的沃尔沃轿车在城市的街道上平稳行驶，尽管才高三，但是邓周的驾驶技术已经十分熟练了，如果是以往，他会忍不住在妹妹面前卖弄一下诸如“右转不限灯”“这个叫待转区”之类的交通法规，然后鼓励她满十八岁就去考驾照，但是此时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疑似会渣了妹妹的家伙身上。
　　邓文潇愣了愣，摇摇头：“不是。”
　　“那……”
　　“我认识另一个人，跟我说的。”
　　邓周缓缓踩刹车，在前面一个路口减速，然后拐了进去，前面的道路上没有多少车子，下一个红绿灯也有一段距离，他才继续开口：“文潇……”
　　“嗯？”
　　邓周的表情有些认真，说：“你是不是喜欢那天那个男生？”
　　邓文潇的脸顿时红了起来，正要下意识地说什么，但注意到邓周严肃的表情，心头微微一动，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了。
　　看到这一幕，邓周默默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哥……”
　　“嗯？”
　　“你别管我这个行不行？”
　　“这怎么可能？”
　　说完这句话，邓周有些郁闷，盯着前面的路，又说：“你不知道，男人啊，会打篮球长得帅一点，一般都不怎么靠谱的，不是每一个打篮球的都像你哥这么靠谱，你喜欢那种男生……不值得，我能理解你的那种悸动，但是我建议的话，等到了大学……”
　　邓周突然发现妹妹没有出声，疑惑地转过去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悠闲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似乎完全没有听他说话，此时注意到他的视线了，才转过脸，笑了笑：“你说什么？”
　　“我说……”
　　“你怎么变得这么啰嗦了。”邓文潇笑眯眯地打断了邓周的话，然后又将目光转向窗外了。
　　邓周愣了愣，随后又是无奈一叹。
　　他太清楚自己这个妹妹了，别看平时文文静静听话乖巧，可一旦认定了某件事，轴起来犟起来就跟科比似的。
　　劝妹妹这条路大概是走不通的，那就干脆从另一边下手好了。
　　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那个男的清醒清醒。
　　……
　　将车子停在了地下车库，邓周和邓文潇两兄妹从车里出来，朝电梯入口走去。
　　邓周低头看了妹妹一眼，只见她目光有些出神，叹了口气，说：“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吧？”
　　“嗯……”
　　“别紧张，万事有我。”
　　“好……”邓文潇抬起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进了电梯，邓周直接按了顶楼，随后经过了短暂的等待后，只听“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一片光亮。
　　邓文潇从电梯里走出来，看到眼前的场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广场楼的天台上，有七八个标准的篮球场，还有譬如投篮机、升降篮球架之类的设施设备，一些场地，三三两两的球队轮流半场比赛，一些场地则是看起来像教练的人带着一些小朋友训练，还有几个特别厉害的人，在降低了一点的篮球架上玩儿扣篮。
　　邓周当然对此见怪不怪，目光搜索了一圈，终于在其中一个篮球场地上看到了目标。
　　一伙身穿“师大附中”球员的人。
　　邓周拍拍妹妹的肩膀，指了指那边，说：“你就是去看他们比赛的吧？”
　　邓文潇这才回过神来，顿时表情有些慌乱起来，点点头。
　　“那就过去吧。”邓周双手插兜，默默走在了前面。
　　此时，易阳正在练习投篮，旁边的林松说：“没想到咱们学校这么大方，竟然租了这么一个场地给我们比赛！一次要好几百吧？”
　　雷振宇说：“主要是江南青年队的离咱们学校太远了，所以折中一下……而且我听高教练说了，打完比赛咱们就直接在商场五楼吃德克士，舒服吧？”
　　就在这时，李睿戳了戳易阳，说：“那个是你们班上的吧？”
　　“嗯？”
　　易阳疑惑地转过去看了一眼，微微一怔，邓文潇？
　　邓文潇旁边还有一个男生，个子很高，有一米九的样子，好像有点眼熟，突然想起来，就是放寒假那天碰到邓文潇时开车的那个……她哥吧？
　　“你不去打个招呼吗？”李睿说。
　　易阳正在犹豫，邓文潇已经发现了他，并且挥起了手。
　　见状，易阳便只能过去打个招呼了。
　　邓周凝视打量着易阳，直到他走到面前。
　　邓文潇上前一步，微微仰着脸，有些羞涩地对易阳说：“这是我哥，我哥听说你们今天有一场比赛，就想过来看看，但他跟你们不认识，所以非要拉着我过来。”
　　邓周顿时表情一僵。


第二百五十八章 易阳是最厉害的吧？
　　“哦……”
　　清晨的天台上，阳光明媚，照在水晶饰物上折射出斑斓的光彩。
　　邓周只能硬着头皮笑了笑：“哦那个……我是江北英才中学校队的。”
　　易阳微微一怔，江北英才中学？那不是去年的亚军吗？听了这话，他下意识地多看了邓周几眼，心理则暗暗奇怪，邓文潇竟然有体育天赋这么厉害的哥哥？嗯……看她的模样，细胳膊细腿的，除了目测165左右的身高，看不出来身体里有一点体育细胞。
　　邓文潇注意到了易阳的目光，莫名有些开心，又继续说：“易阳，我哥哥再过两天就要回学校了，他听说了你们有一场比赛，所以想过来看一看你们，了解一下你们的实力，因为后面有可能遇到……”
　　“呵呵呵呵……对了，你叫易阳是吧？”
　　邓周强行打断了妹妹的话，上前一步主动跟易阳攀谈起来，当然不是想跟易阳套近乎，而是他不知道如果自己不说点什么，妹妹接下来还要说出什么离谱的话来。
　　神！特！么！想过来看看这些菜鸟，了解一下他们的实力！
　　还，后面有可能遇到？！
　　可能遇到个毛啊！江北英才中学在北区，除非他们能拿到南区的前二，才有可能跟自己遇到好么？
　　怎么可能！
　　这种弱队，自己根本不会正眼瞧两眼的好吗？！
　　“我听我妹妹说起过你，哈哈，我这人喜欢以球会友，虽然我上高中以后就没有在江南省读书了，但是还是很希望咱们江南省的篮球水平不断进步的，就交个朋友吧……”
　　邓周前言不搭后语地跟易阳说话，心里却已然十分凌乱……唉，我特么都在说什么啊？
　　节奏乱了。
　　易阳笑了笑，说：“邓文潇是我非常佩服的女生，没想到他还有一个打篮球的哥哥，我们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就先不跟你们聊了，比赛结束了再说吧。”
　　“好好好……”
　　等易阳走后，邓周的表情立刻阴沉下来，瞪了瞪妹妹：“你这丫头，是在把我当僚机用吗？”
　　邓文潇愣了愣，认真地问：“什么是僚机？”
　　邓周无奈的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了，不过既然来都来了，就来看看你们学校校队的这些菜鸟的水平吧。”
　　邓文潇不满地说：“我们的校队很厉害好不好！”
　　“好好好，行行行，厉害厉害……”邓周一面不以为然地敷衍两句，一面看了看球场边上，这种天台球场自然没有看台，但是赛场两旁都有木制长椅，前面的一排自然是球队人员用的，后面几排都是可以给观众坐的。
　　无论是赛场上的人还是球场老板，都乐于无关人员到旁边观战……没有观众的比赛和有观众的比赛，球场上的人可是两种不同的状态。
　　邓周找了一个观赛位置绝佳的空位坐下，然后又从兜里掏了二十块钱交给妹妹，说：“去那边的自动售卖机上买两瓶饮料和零食过来。”
　　虽然说是在使唤妹妹，但是邓文潇似乎并不介意，接过钱，笑笑：“好哒，你要什么饮料？”
　　“随便……呃，脉动吧。”
　　“好。”
　　在邓文潇离开的空隙，邓周便无聊地四下张望，球场上目前还只有师大附中的人到位了，而他们的对手目前还没有到。
　　于是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师大附中球队的身上。
　　一开始只是抱着戏谑地心态看的，毕竟在他看来，这种层次的学校能有什么好的表现呢？但是看着看着，他的表情却逐渐认真起来。
　　此时易阳正在练习三分球。
　　他站在底线的位置，重心压低，双手放在胸前，掌心斜向对外，做好了接球的准备，随后篮下的李睿将球推传过来，速度极快。
　　接球，易阳几乎没有什么停顿，便顺着接球的力道微微一沉球，下一刻全身都在自下而上地用力，双手掌控着篮球拿到了鼻子左右的高度，与此同时双腿传递的力度也刚好来到了最高点，接着手臂如同鞭子一般，将球甩了出去，手腕柔和下压。
　　篮球飞行的弧度非常高，在空中不断飞旋，稳稳投入了篮筐中，一声空心进球才能发出的“唰”声悦耳，宛若水花溅起。
　　快准狠。
　　投进这一球以后，易阳迅速横移来到了四十五度点，再次接球，出手！
　　“唰！”
　　如此循环往复，易阳在两个底线两个45度角以及篮筐正面五个点位上都投了一球，全部命中！
　　邓周微微皱眉，这个叫易阳的投进了篮球，他感觉十分不爽快。
　　将这些球都投进以后，易阳的队友笑着说：“卧槽，这么准！今天好好投几个，咱们今天就稳了！”
　　邓周哼了一声。
　　运气……好吧，必须客观一点，不至于是运气，那小子的确投篮命中率不错，但是……
　　邓周回想起易阳刚才的那几个投篮，他的姿势……
　　出手点太低了！
　　这种姿势，怎么说呢，虽然不至于像女生投篮，但是真的太低了，稍微贴近一点，一巴掌就能给冒掉，比赛中除非大空位，防守人距离他几米的那种，稍微近一点都能扑过来给他干扰到！
　　就是这样的菜鸟，把妹妹给迷住了？
　　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邓文潇拿着饮料和零食回来了。
　　邓周问：“文潇，你们学校的对手是谁啊？”
　　邓文潇想了想，“嗯……虽然那个谁跟我说了，但是他好像也说得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什么青年队的……”
　　“青年队？”邓周微微一怔，随后敲了敲妹妹的头：“到底谁跟你说的这个比赛的消息的，怎么什么信息都是半截？”
　　邓文潇鼓着脸，因为被敲了一下，非常不满，说：“我一个朋友的朋友，是他们篮球队的，然后那个朋友的朋友给他说了，他再给我说……”
　　好绕……这真的是女学霸的逻辑吗？
　　就在这时，邓周突然眼神一动，只见天台楼梯口陆陆续续走出来一行人……个个都有一米九以上！
　　是他们吗？
　　邓周虽然不是职业运动员，但是也算是业余篮球运动员当中顶尖的一拨了，毕竟拿到了国家一级运动员资格证，所以看一个人打篮球打得好不好，这点判断力和敏锐度还是有的。
　　单从体格上来说，就能看出来那一伙人……不是善茬！
　　妹妹刚才提到了青年队，难道说，这些人的CBA江南省队的青年队的？
　　顿时，邓周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了。
　　虽然他是顶尖高中的主力核心球员，但也正因如此，才更清楚那些职青队的人有多厉害。
　　这么说吧，高中生运动员最后的归宿，无非是进入大学，有的人能在大学继续打篮球，而更多的人则是通过篮球这一个跳板进入大学，踏上完全不同的另一条路。
　　能在大学的cuba里打出名堂的学生，在高中时期基本上就是大魔王一般的存在了。
　　可是这么多年下来，目前从大学进入CBA的人里，也就一个韩德君打出来了，可想而知，高中生跟职青队的差距有多大。
　　师大附中竟然敢挑战职青队？
　　不……应该说，职青队竟然会接受师大附中的挑战？
　　正在沉思的时候，邓文潇抠了抠可乐拉罐的拉环，指甲太短，弹得指甲缝都在疼，便赌气式地将可乐递给了邓周。
　　邓周看到眼前凭空出现了一罐可乐，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接过可乐罐，也没多想，顺手“啪”的一声打开了。
　　邓文潇脸上浮现笑容，伸手去接。
　　但邓周却是出神地望着那边的人，下一刻拿起可乐咕嘟咕嘟地灌进了嘴里。
　　邓文潇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哥哥把自己的可乐给喝了一大口，随后还打了一个嗝儿。
　　邓周这才注意到妹妹的视线似乎一直放在自己身上，回过神来，“怎么了？”
　　邓文潇幽怨地瞪着邓周，半天才气呼呼地吐出一句……
　　“哥，你是傻子吗？”
　　……
　　比赛即将开始前，其他场子的人也注意到了即将比赛的两方人马。
　　只要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球场上的两方球员肯定比一般业余爱好者要强得多，不看别的，仅仅看看他们的身高就能知道了。
　　生活中的绝大多数人只在屏幕上看到过高水平的篮球运动员打比赛，球场上的运动员互相作为参考系，再加上镜头角度的关系，所以无论是看NBA还是看CBA，都不会觉得球员的个子有多高，速度有多快。
　　但是当真在现实生活中见到一群一米八甚至一米九以上的人在面前时，那种源自体形上的压迫感是十分强烈的。
　　不少人纷纷放下手中的事情，围在了这个场地边上观战，甚至连球馆的老板，也十分兴奋地拿出了话筒，想要解说这一场比赛，主动跟高润翔去接洽了。
　　邓周的身后坐下了几个打野球的男生，突然观众变得有些多起来，他皱了皱眉头。
　　就在这时，有几个大学生打扮的男性篮球爱好者凑到邓周旁边，问：“哥们儿，你旁边还有人吗？”
　　邓周虽然只是一个高中生，但是体育生自带年龄加3的buff，他看上去更像一个大三的家伙，他瞥了瞥几人，淡漠地说：“不好意思，有人。”
　　这个位置差不多是整个球场上观战效果最好的区域了，几名大学生听邓周不怎么友好的回应，碰了一鼻子灰，尴尬地离开了。
　　邓文潇小声地说：“哥哥，这样不太好吧？”
　　“怎么了？”
　　“嗯……算了，没什么。”邓文潇只能无奈叹口气。
　　几名大学生刚走没多久，又有几个打球的女孩子凑到邓周旁边，问：“帅哥，你旁边有人吗？”
　　邓周正盯着球场上出神，突然听到姑娘的声音，立刻回过神来，看到几个长腿萌妹，下一刻脸上换了一副恬淡而不失风度的笑容：“哦，这里没人，坐吧。”
　　邓文潇顿时目瞪口呆。
　　“帅哥，你不常在这儿打球吧？看你有点面生。”
　　“嗯，我是第一次来，过来看我朋友打比赛。”
　　“你朋友？”
　　“嗯，刚认识的，我这个人特别喜欢交朋友，相逢即是缘分，都是打篮球的，很容易成朋友，当然，我们也可以交个朋友嘛。”
　　顿时身材高大长相不错的邓周逗的几个妹子嬉笑不已，但她们有些狐疑地看了看邓文潇，并没有进一步跟邓周聊聊的意思。
　　邓周像是看穿了几个妹子的心思，微微一笑：“这位是我妹妹，她有点怕生，所以带她来这种场合。”
　　“呀，你妹妹啊！你好你好……”
　　“哈，还以为你们是情侣呢。”
　　“哈哈……怎么会呢！我还没有谈过恋爱呢……”
　　顿时，那几个妹子一下子变得主动起来，跟邓周聊了起来。
　　邓文潇忍不住拉了拉哥哥的衣角，小声说：“哥……你真是够了。”
　　在自己妹妹面前这样，真的好嘛？
　　……
　　雷振宇在人群中看到了赵强，顿时眼睛都直了，片刻后反应过来，这家伙不是上次给高一当外援的那家伙吗？
　　就在发呆的时候，林松过来戳了戳雷振宇：“那个90号，你还有印象吗？”
　　赵强便是90号。
　　雷振宇十分郁闷地说：“靠，怎么可能把他忘了！”
　　就在这时，他们球队有一个人朝着那边去了，果然，是易阳。
　　只见易阳走到对面，跟那个90号勾搭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聊了起来。
　　雷振宇和林松都忍不住看向了李睿……
　　李睿讪笑一声：“那个……那个……他是易阳的弟弟嘛，哈哈……”
　　雷振宇不满地说：“我说怪不得上次会输，你们特么的竟然找了一个职业选手过来当外援。”
　　林松也说：“没想到易阳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弟弟。”
　　李睿表情有些尴尬：“你们要这样想啊，我们叫了这么强的外援，才勉强赢了你们，说明你们高二的厉害呀！”
　　听了这番话，雷振宇的表情才好看了些，不过随后严肃地说：“但是话说回来，光是一个易阳的弟弟就这么厉害了，他们队伍里全是那个级别的人，我们这一场比赛恐怕很难打啊……”
　　就在这时，周吉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笑着说：“就是因为难打，所以教练才花了大价钱组织了这一场比赛啊。”
　　大家看向周吉。
　　周吉认真地说：“我去年参加过分区赛，能进分区赛的球队，都是很强的，但前几名跟后几名的差距还是太大了，比如首都四中，比如明德中学，比如江北高中，这些球队强在哪里呢？一方面是体格，另一方面就是战术素养，他们的战术素养虽然比不上职业球队，但是跟后几名的球队比，真的就像是正规军和土匪的差别了。”
　　顿了顿，周吉说：“不过单论个人实力，差距倒不是很大。我想高教练主要就是让我们看看人家正规军是怎样执行团队配合，让我们将来面对那些高中强校好有所准备。”
　　听了周吉的话，另外几人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双方球员除了易阳跟赵强认识，其他人都没有什么交集，便也没有什么寒暄浪费时间。只是高润翔似乎和对方的教练和熟，两人嘻嘻哈哈地聊了一会儿，然后各自分开，比赛正式开始。
　　在这种正规的球馆租场地打比赛，是可以请球馆配备裁判员的，两名教练当然有更高的裁判水平，但是他们显然没有这个心情，在中立裁判的哨声中，比赛开始了。
　　易阳并没有首发，倒不是因为实力弱，而是因为这一场比赛完全模拟高中生联赛的“十人制”比赛规则，前两节球员不能重复，所以第一节上还是第二节上，都算是首发，区别不大。
　　而作为队长的周吉跟易阳都是控球后卫，但他的经验要丰富得多，带着几名高三的球员打头阵。
　　职青队那边，算起来也是两个阶梯的，实力稍强一点的是青年队替补，实力稍差一点的则是青训一队的几名主力，但是他们派出来打头阵的却是以赵强为首的几名青训一队的球员。
　　此时，球场边上已经聚集了不少观众，作为篮球爱好者，在现场看球和在电视上看球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氛围使然，气氛热烈。
　　开球后，首先是职青队拿到了进攻权，打了一个时间差，一名前锋在快攻过程中顶开师大附中的中锋上篮打进，现场顿时被一阵欢呼声淹没。
　　看到这一幕，邓周心头越发不屑起来，果然是弱队，随后开始跟旁边的几个妹子侃侃而谈：“你们也打篮球吗？喜欢哪个球星？AI啊？罗斯？呀，我也喜欢，看来我们是同道中人，留个QQ以后交流怎么样……”
　　但是对于邓文潇来说，球场上的风云变幻也好，球场边上的嘈杂声也好，还是哥哥令人讨厌的花言巧语，都逐渐隐没了。
　　邓文潇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板凳席上的易阳，周遭的一切事物都像是被屏蔽了。
　　视野中，易阳正在跟旁边的教练说着什么，教练叽里咕噜说一会儿，他不时点点头，随后两人又将视线放在球场上，跟着球来回移动，面色凝重……
　　他的刘海很短，两边的鬓角也是修得干干净净的，眉毛的比例很好，眉锋的角度恰到好处，虽然这么远听不到他再说什么，但是每次他开口说话，给人的感觉语速都是不快不慢的，眼睛会盯着说话人……还有，他在沉思的时候，喜欢摸自己的下巴……种种细节，像是种在了心田，一点都拔不出去了。
　　突然，第一节比赛的哨声响起，球场上的喧嚣平静下来，这才将邓文潇拉回了现实。
　　随后听到哥哥戏谑地说了一句：“24比8，第一节就被人家虐了这么多分啊！”
　　邓文潇这才望了一眼计分板，顿时有些生气地瞪了哥哥一眼。
　　短暂地休整片刻后，第二节比赛开始。
　　这一次，邓文潇看到易阳脱下了羽绒外套，上了场，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邓周默默地看了妹妹一眼。
　　第二节比赛开始后，师大附中面对的是比刚才的球员更厉害的青年队替补，一上场就给了上篮的雷振宇一个排球大帽，随后发动快攻，在篮下几乎生生撞开了林松，将球打进。
　　看到这一幕，邓文潇的表情越发难过起来。
　　她不希望易阳输，她希望他赢。
　　邓周缓缓摇头：“实力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差太远了，师大附中一点战术素养都没有，第一节比赛就靠那个矮个子的突分带动节奏，人家针对一下就很难打了，而第二节五上五下，没有那个小个子的突分，他们会更难打……你那个朋友易阳还是打控球后卫的？”
　　邓文潇听不懂什么控球后卫之类的专业术语，但是能听出来哥哥话里话外对易阳的不屑，便哼了一声：“易阳肯定能投进的！”
　　“切……他……”突然，邓周一愣。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篮球化作一道优美的弧线自空中划过，精准入网。
　　于此同时，裁判伸出手指，做出了“三分有效”的手势。
　　邓周这才将目光锁定在了易阳身上，而邓文潇则一脸兴奋地看了看他。
　　邓周眉头紧缩，刚才没留神，他怎么投进的？那种出手高度，运气？
　　只是这一球并没能改变他们的颓势，比赛继续，师大附中继续挨揍，唯一还算体面的只有易阳，因为他是控球后卫，而青年队的那个控球后卫没有体形上的优势，两人都不到一米九，所以肉搏的次数不多。
　　这一节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雷振宇在防守一个球时，被冲青年队起来的前锋迎面隔扣，达成人生成就：隔扣背景板……
　　只是这一球过后，职青队明显有些松懈了，易阳接到球后迅速往前场带去，突然在三分线边缘一个急停，以那个极具特色的投篮姿势将球射出。
　　“唰！”
　　再进！
　　邓文潇顿时激动得拍起了手。
　　邓周这一回看清了，哼了一声：“快攻过程中的急停三分球？谁教的这种打法？简直是脑子有病。”
　　这个时期，库里式的打法还会被视为怪胎。
　　邓文潇不满地说：“人家明明投进了！”
　　“你不懂。”
　　“哼。”
　　到目前为止，易阳也只有两次出手，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将球带到前场，然后梳理进攻，像一个传统控卫一般打球。
　　第二节比赛结束。
　　邓周此时对易阳依旧是不屑的，这两个三分球并不能说明什么。
　　第三节易阳下场休息了，而双方的比分被拉开到了30分之多，60比30，等到第四节，易阳再度上场，只是这一次周吉也同时上场了。
　　在这种级别的比赛中，易阳和周吉都要算小个子，周吉便是邓周口中的那个“突分小矮子”，但是双后卫都是这般矮小，着实让邓周愣了愣。
　　换成了周吉带球。
　　和易阳不同，周吉的个子虽然就一米八出头，但是身材结实，爆发力和协调性都很不错，打球风格是以极快的第一步和扎实的运球节奏突破到内线再伺机寻找传球或者上篮的机会。
　　借了一个挡拆，周吉迅速突进内线，此时职青队早有防备，两人迅速上来包夹。
　　只是这一幕早就被周吉预料到了，他持球绕背后一抖，用一个华丽的背身传球将球送到了底线三分外。
　　接球的是易阳。
　　邓周表情微微一怔。
　　此时发现自己漏人的职青队球员迅速扑出去，但易阳的出手速度极快，虽然出点很低，但是这么远的距离，根本来不及干扰。
　　“唰！”
　　再进！
　　邓文潇兴奋地对邓周说：“哥，你看，他又进了！”
　　邓周不屑地哼了一声。
　　“才进了三个球。”
　　只是这句话说完没过多久，下一个回合易阳又接到了以及周吉的传球，再次投进一记三分。
　　“四个三分？四中四？”哪怕是邓周，此时的表情也认真起来了。
　　虽然比分差距还是很大，但是看得出来职青队的那些人并没有因为分差就消极比赛，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四投四中，虽然不愿承认，但肯定不是运气……邓周多看了易阳两眼。
　　邓文潇的视线几乎没有离开过易阳，邓周自然知道，看到这里他大概也明白了妹妹为什么会喜欢那个小子。
　　抛开偏见不谈，他大概是师大附中这边失误最少的，虽然体格不够壮，但是打球理智得简直像一个久经沙场的老炮。
　　只有打过正经比赛的人才知道，一个大局观良好的控球后卫在球场上的作用有多重要了。
　　在比赛临近尾声的时候，易阳一个后撤步三分出手，几乎是迎着防守人又投进了一记三分，他的命中数也来到了5中5。
　　不得不说，三分球划过空中击中篮筐的瞬间，的确很潇洒。
　　“哥……”
　　“嗯？”
　　“虽然，虽然他们输了，但是易阳是我们学校这边最厉害的吧？”
　　虽然很不情愿，但是邓周还是点点头：“不能说是最厉害的，但他确实有点东西……”
　　听了邓周的话，邓文潇整个人都充满了生机，绽放出甜美的笑容。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你到底搞清楚状况没有？
　　“好了，今天陪你出来看了比赛，也帮你当了僚机，还有我什么事吗？”
　　邓周不仅将邓文潇的可乐喝光了，还拧开了自己的脉动饮料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邓文潇不满地说：“哥哥又在说怪话了，什么僚机……”
　　两人的视线都转向了那边的师大附中球员。
　　比赛已经结束，师大附中最终以22分的巨大分差落败，所有球员都聚集在教练旁边，听候指示，但是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倒是没有多少沮丧。
　　而另外一边，职青队的球员也聚集在一起，他们的脸上同样没有多少赢球后的欢喜。
　　看到这一幕，邓周心里有些了然了，所以是比赛还没有开始之前，双方就都知道这一场比赛的结果了吗？看起来，双方都没什么期待感啊……
　　邓文潇突然问：“哥，你们球队跟那个队打谁厉害啊？”
　　邓周微微一怔，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地说哼了一声：“那当然是……各有胜负了！”
　　“什么叫各有胜负？”
　　邓周沉默了一下，说：“势均力敌，看状态发挥吧。”
　　邓文潇想了想：“你们球队这么厉害吗？”
　　“那是……当然了！”邓周便打算结束掉这个话题了，站起身来。
　　邓文潇问：“哥，你去哪儿？”
　　“不能白来一趟，上去活动一下。”
　　一面说着，邓周一面开始脱外套，准备上场打两下。
　　与此同时，高润翔将球队的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起。
　　一开始，大家沉默不语，气氛有些凝重，高润翔给自己开了一瓶汽水，突然出声：“都别愣着了，都来谈谈这场比赛的感想吧。”
　　依旧鸦雀无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率先出声。
　　高润翔的表情倒是很轻松，但是因为大家也猜不到教练此时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所以都不敢说话。
　　高润翔喝了一口饮料，才说：“都看着我干嘛，让你们谈谈感想，都不说话怎么行？周吉，你是队长，你先说说。”
　　大家将目光都聚集在了周吉身上。
　　高三的周吉相对要沉稳一些，见大家都看着自己，稍微犹豫了一下，才说：“嗯……这一场比赛暴露了我们很多问题，一是大家的体能还要加强，相比真正的强队，大家每一节刚开始还能跟上对面的快攻，但是到了每一节的中后程，就跑不动了；二是面对强队，有些兄弟在心理上有些怂了，出手不够果断，明明是空位，但是一慌张机会就没了；三是……失误还是有点多，对面打我们主要还是靠快攻的，一紧逼，控球失误，传球失误，给对面太多快攻的机会……”
　　高润翔摆了摆手，示意周吉不必继续说下去了，他微微一笑，站了起来，说：“周吉说的几个问题我相信大家都意识到了，但是我让你们分析这个，还没有说到点子上，我问你们，你们觉得这一场比赛下来，你们觉得跟对面比，到底差在哪里了？”
　　大家再次面面相觑。
　　高润翔看向了易阳，说：“易阳，你说说你的看法。”
　　易阳沉吟片刻，说：“嗯……我认为最大的差距不在于基本功，也不在于身体天赋上，而是团队纪律，他们的3人配合也好，还是偶尔会用一下的4人以上的大战术也好，在控球后卫的组织下，每个人能够快速反应过来，无论站在哪个位置，基本上控卫吼两嗓子，都能随机应变出小配合的跑位，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他们的默契很高，不会无缘无故漏人，所以才将我们的阵型打得七零八落。”
　　“而我们相比之下，缺少这样一种意识，我们的进攻没什么章法，怎么说呢，如果是落位以后，大家都有些懵，不知道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跑位，挡拆换防的时候交流也不是很顺畅，经常出现两个人被一个人牵走，漏防的情况。”
　　高润翔赞许地点点头，表情变得严肃认真起来，说：“易阳说到点子上了，没错，相比职业球队，我们的战术显得十分粗糙，当然这个不怪你们，毕竟高中生联赛，文件规定了要以不影响学业的条件下组织，你们的训练时间比起职业队肯定差太远了，职业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练团队纪律的。”
　　“而我要说什么呢，首先，大家意识到了跟真正强队的差距，以及不足的地方，这是最重要的，你们接下来跟一些强校打的时候才心理有底，不会慌张。”
　　“其次，则是我们要思考一下下一步怎样打的问题。”
　　大家的表情都认真起来了。
　　高润翔严肃地说：“你们记得我们跟职青队分差最小的时候是哪个时间段吗？”
　　大家面面相觑，林松犹豫了一下，举手道：“应该是第四节前半段吧，分差最小的时候只有14分。”
　　高润翔点点头，继续说：“大家回忆一下，那个时间段我们是靠什么把分差追上的？”
　　“是……”雷振宇想了想准备开口。
　　高润翔摆摆手打断了雷振宇，将目光看向了周吉，片刻后又看看易阳，才认真地说：“我来告诉你们，那个时间段我们追分靠的是是什么，一方面就是周吉的突破，以及易阳的三分球！”
　　“周吉。”
　　“到！”
　　“易阳。”
　　“到。”
　　高润翔说：“今天你们两个的表现我很满意，当然，其他人也很努力，都值得肯定，但是经过今天的比赛你们应该也清楚了，要跟强队打硬仗，他们两个的发挥才是起决定性作用的，而且，要他们两个人一起在场上的时候，这种作用才明显。”
　　“分开来说，周吉的突破能力以及传球视野，已经不输一般的职青队员了，但是第一节你们也看到了，当对手意识到周吉的突破能力后，就会上包夹，将这一条路堵死。”
　　“再说易阳，易阳的三分球出手速度很快，而且命中率很高！这一点哪怕放眼整个高中联赛，也是一流的，但是第二节，易阳总共才出手两次，因为对手防守强度起来以后，易阳一方面是找不到出手机会，另一方面是出了机会，你们其他人传球意识不到位，不能及时把球交到易阳手里。”
　　“只有第四节，易阳和周吉都在场上的时候，周吉突破吸引外线火力，易阳有了出手空间和机会，同时又因为易阳在外线牵制，对手没有办法进行有效的包夹，也能让周吉更容易突破到内线去，他们两个人相辅相成，才一下子把比分追了上来。”
　　这一点其实大家以前朦朦胧胧都有感觉，只是今天高润翔点名以后，他们才更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随后高润翔严肃地说：“让你们短时间练出团队纪律是不现实的，不仅我们，实际上其他高中强队也是如此，所以大家更多比拼的还是个人能力和拼搏精神，今后的比赛，你们要以他们两个人为中心来打，明白了吗？”
　　说完，高润翔嗓子有些干，喝了一口汽水，说：“好了，今天就当是给你们放松一下，接下来你们就在这栋商场楼内活动一下，中午12点准时集合，我们就在商场的汉堡王就餐，然后统一带回，有没有问题？没有，好，解散。”
　　比赛总结过后，大家便三三两两地散开了，一些人准备去楼下的商场逛逛，还有一些则准备继续在天台球场上打几个球。
　　职青队的球员在他们教练的带领下准备离开了，高润翔跟那个教练聊了几句，随后互相道别。
　　就在这时，球场上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易阳、雷振宇以及林松三人都有些诧异地朝那边望去。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挂在篮筐上荡了几下，才落了下来。
　　那几个跟邓周聊过天的女生在球场边宛若迷妹一般地鼓掌。
　　雷振宇眼前一亮，“嚯，这儿还有个能扣篮的？”随后勾搭上易阳和林松的肩膀，说：“走走走，去会会他。”
　　林松眼神同样跃跃欲试。
　　易阳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邓周，还是没有开口。
　　此时邓周松了手，摇摇头，对球场上的另外几个人说：“还有人要来吗？”
　　“哈哈，兄弟你这太强了，不打了。”
　　“我们轮流挑你，打不过啊……”
　　邓周有些索然无味，摇摇头：“哈……那还是随便投几个休闲一下吧。”
　　就在这时，雷振宇走上前去：“哥们儿，在玩斗牛？”
　　邓周回头，看到易阳他们三人，表情微动，嘴角开始上扬，点点头：“嗯，单挑。”
　　雷振宇说：“也算我一个怎么样？”
　　邓周随意将球丢给了雷振宇：“可以啊。”
　　雷振宇接到球，眼神变得有些兴奋，想了想，说：“打几个球？”
　　“三个吧。”
　　邓周往后退了两步，随后两人一起往球场外线走去。
　　“你先攻还是我先攻？”雷振宇又问。
　　“都行，你先吧。”邓周满不在乎地说。
　　片刻后，雷振宇站在了三分线外拿稳了篮球，邓周则降低了重心，张开双臂，目光如炬。
　　于是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了。
　　“他们在干什么？”
　　突然出现在耳畔的声音让易阳微微一怔，他低头一看旁边，只见矮了一截的邓文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旁边。
　　注意到易阳的视线，邓文潇抬头看了一眼他，微微一惊，目光迅速收回去了。
　　易阳随意地说了一句：“就是打篮球嘛。”
　　“只是打篮球啊……”
　　篮球场上，垃圾话是不可缺少的，但是喷垃圾话往往是在相互认识的情况下才能够自然而然地吐出来，试想一下对着一个陌生人喷垃圾话的场景，怎么想都会令人觉得怪异。
　　所以，第一球开打之前，雷振宇只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看你好像不是一中的，你是大学生？”
　　做好防守姿势的邓周轻笑一声：“不是，我是高中生，只是没在汉宁读书……”
　　话音刚落，还在愣神的雷振宇突然眼前一花，手中的篮球被“啪！”的一声拍在了地上。
　　“偷袭？！”雷振宇脑子刚刚生出这个年头，邓周已经抢一步位置，将球牢牢控制住了。
　　林松哈哈一笑，喊了一声：“你行不行啊雷振宇，不行换我来！”
　　雷振宇脸色阴沉下来，冲着林松哼了一声：“啰嗦！”
　　通常的单挑规则，无论是抢断还是盖帽，只要破坏了进攻方的进攻，就要换发了。
　　邓周轻松地笑笑，站在了进攻位置上，将球随手抛给雷振宇：“哥们儿，该我进攻了哦。”
　　雷振宇没有说话，表情上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心里早已生出不满。
　　竟然趁我不注意……很好，看来要认真了。
　　邓周接到了发球，表情轻松地看着雷振宇，随后动作缓慢地做了一个刺探步，右脚迈在右前方停住，只是动作太慢了，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被这种招数骗住。
　　雷振宇自然也不会，他眉梢微微一动，全神贯注地盯着邓周，丝毫不为所动。
　　突然，邓周嘴角不易察觉地上扬了一下。
　　下一刻，原本动作非常松弛的邓周，突然诡异地将重心沉了下去，宛若猎豹般毫无征兆地启动加速，右手推球落下，第一下就砸在了雷振宇的弱侧。
　　雷振宇还没反应过来，邓周已经从身侧过去了，当他回过神来时，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茫然地回过头去，目送邓周轻松突破到篮下一个挑篮将球上进。
　　“好快！”林松也愣了愣。
　　整个过程，雷振宇就像被定在了原地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易阳露出了认真的表情，摸了摸下巴。
　　好快的第一步！
　　雷振宇几乎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过掉了，除了邓周的速度很快这个原因以外，还因为在启动之前的准备动作十分松弛，可以说是毫无征兆地下球加速……不，其实准确的说，他在迈出右脚的时候，左脚已经做好了蹬地的准备，所以视觉上给人的感觉才那么鬼魅。
　　这个人不仅爆发力很强，而且十分精通突破，随时后脚都在做蹬地准备，所以随时都有可能突然加速，这种人无论是野球场上还是在正规比赛中，都是十分难防守的。
　　邓周将球又重新抛给了雷振宇，说：“一比零。”
　　连发。
　　雷振宇脸色微微一变，表情严肃起来。
　　邓周再次站在了三分线外。
　　这一次，雷振宇的站位往后靠了靠，如此一来哪怕邓周突然启动，也没有办法一步过掉。
　　邓周的视线自雷振宇的脚下收回，表情依旧淡定，甚至友好地问了一句：“准备好了吗？”
　　虽然到目前为止，邓周的措辞没有什么毛病，但是雷振宇分明感受到了一种轻视，这让他十分不爽。
　　这一个回合，邓周没有用三威胁直接下球突破……毕竟对方站得太远了。
　　他在原地下球，随后降低了重心，用不算快的运球速度左右晃动，每一下运球都像是篮球粘在了手心，想让篮球去哪里，它就会落在哪个位置，篮球不断在身体前后以及双腿间交叉来回，而脚步则富有节奏地往前逼近。
　　这种球感，一看就是运球老手，哪怕比起周吉和易阳也丝毫不差。
　　面对这种控球水平的对手，雷振宇根本不敢下球去掏，这种对手阅读防守时往往十分敏锐，一个失误就会被过掉。
　　就在这时，邓周的运球节奏突然在某一个时刻停顿了，上一秒还是缓慢地做着规律的运球，下一秒突然快速炸球，同时脚下突然变换脚步，手粘着炸起来的篮球，做了一个幅度夸张的横移接迟疑步。
　　雷振宇顿时一惊，这种时候大脑根本不管用，只能依靠神经的下意识反应去防守，他的身体重心被邓周带到了右边。
　　但是邓周突然交叉步往左边变向！
　　猛然加速！
　　雷振宇此时的重心已经被完全晃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邓周把自己过掉。
　　邓周来到篮下，又是一个轻松的上篮得分。
　　林松愣了愣，说：“这个人有点厉害啊，连续两个球，雷振宇连人都没有碰到就被过了。”
　　邓文潇听到林松这般夸自己的哥哥，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又对易阳说：“我哥哥说，他觉得你是师大附中打得最好的。”
　　邓文潇想着，这样说易阳应该会高兴吧？
　　易阳微微一怔。
　　林松则看了他和邓文潇一眼。
　　趁着这个机会，早就关注了邓文潇一会儿的林松适时地插嘴道：“那个人是你哥哥？对了，你是我们学校的吧？”
　　易阳说：“她是我同班同学，叫邓文潇。”
　　“同班同学？”
　　邓文潇笑笑：“你好。”
　　“呃……你好你好……”林松尴尬地回应道，又多看了易阳一眼，心头叹息，这家伙的女生缘真好啊，好羡慕……
　　而此时，球场上雷振宇还剩下一次防守机会了，这一次，他已经退到了半米远的地方。
　　看到这一幕，易阳无奈叹了口气，说：“完了，雷振宇已经不会防守了。”
　　林松疑惑地看了一眼易阳。
　　邓周看到雷振宇距离自己这么远，笑了笑：“哥们儿，放我这么远啊？”
　　雷振宇为了最后的尊严，强撑笑容说：“放你投一个。”
　　邓周心里鄙视一句，嘴硬，沉球拨腕，篮球在空中飞旋，落入篮筐。
　　零封。
　　雷振宇脸色有些尴尬。
　　此时林松蹦蹦跳跳的上来拍了他的屁股一下，说：“你太菜了，换我来，换我来。”
　　雷振宇想要反驳，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此时便只能寄希望于邓周也将林松给打爆，不然自己就太丢脸了。
　　雷振宇灰溜溜地下场了。
　　场下，邓文潇悄悄地关注着易阳，看到他一脸严肃地注视着球场上，不由得心跳加速，虽然觉得此时易阳认真的样子……很帅，又忍不住想要吸引他的注意，便小声问：“易阳，我哥哥打得怎么样啊？”
　　易阳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目光依旧盯着球场上，说：“嗯，很厉害。”
　　邓文潇继续问：“跟你比起来呢？”
　　易阳听到这个问题，忍不住笑了笑，转过来看了邓文潇一眼，说：“你这个问题……我如果说没有自己打的好也显得太自恋啦吧？但作为男生，又有谁会轻易承认别人比自己强呢？没法回答了。”
　　邓文潇脸色微微一红，说：“不过在我心里，还是你打得好一些……我看过哥哥比赛，他就没有办法像你易阳那么远都能投进篮球。”
　　易阳哭笑不得，这谁能投的更员谁厉害呗？摇摇头：“你这话可千万别让你哥听见了。”
　　“为什么？”
　　“我可不想被他敌视。”
　　邓文潇连忙说：“不会的不会的，他人很好的。”
　　易阳一怔，表情复杂地看了邓文潇一眼。
　　而此时，下了场的雷振宇默默看了易阳和邓文潇一眼，心情郁闷……妈的，易阳这个牲口怎么走到哪里都有女生主动倒贴搭讪的……唉，好羡慕啊。
　　就在这时，雷振宇注意到球场局势，顿时表情振奋起来……自然不可能是自家队友打赢了，而是邓周同样零封了林松。
　　见到自己的队友也吃瘪了，瞬间比自己赢球了还要高兴，也嬉皮笑脸地上去嘲讽道：“你也被零封了啊？哈哈！”
　　林松无奈地看了雷振宇一眼，原本还以为能在这上面气一下雷振宇呢，没想到还是半斤八两。
　　易阳看了看时间，说：“差不多我们也该下去找教练他们汇合了吧？”
　　雷振宇疑惑地说：“你不去跟他打打吗？”
　　易阳说：“我就不了吧。”
　　而听到易阳说话的邓周眉梢微微一动，主动出声道：“易阳，你也来一局吧。”
　　林松也说：“对啊易阳，你也上去打一局吧，我和雷振宇都被零封了，咱们兄弟三个人要整齐。”
　　雷振宇不满地顶了林松一下，说：“你特么的也太没志气了吧。”看向易阳，小声且认真地说：“上去干赢他，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家伙让人很不爽。”
　　这时那边的邓周又喊了一声，笑道：“就来一局，来不？让你先攻。”
　　易阳沉默了一下，点点头，“那行吧。”
　　邓文潇顿时明白了易阳和自己的哥哥要来一场对决，心情莫名怪异，又莫名兴奋，表情认真起来，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句：“易阳加油！”
　　易阳听到这句话，只是随意笑笑，但是落到邓周耳朵里，却让他脸色一沉。
　　邓周发了球，收起了刚才面对雷振宇和林松时的一脸轻松，取而代之的一种不怀好意的严肃，他盯着易阳，突然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声音说：“劝你一句，不要影响我妹妹的学习。”
　　易阳微微一怔，随后皱起了眉头，看了那边的邓文潇一眼，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此时易阳的态度却让邓周不高兴了，他迅速地靠了上去，双手不断骚扰易阳下球。
　　林松和雷振宇微微一怔，相视一眼，突然上强度了？
　　易阳连续做了几个假动作，邓周都如影随形，不让他轻易下球，同时两人的肢体开始碰撞，已经颇有犯规的嫌疑。
　　但是就在这时，易阳突然眼神一凝。
　　贴得太近，如果没有绝对的身体素质优势，很容易被会打球的人一步过掉！
　　就在邓周一次尝试掏球的骚扰时，易阳突然双手回旋下球，同时双腿交叉重置脚步，一个无球转身钻了出来，与此同时回旋的篮球砸在地板上往回弹起，再度落到易阳手里。
　　这……
　　“卧槽！牛逼啊！”
　　“帅！”
　　雷振宇和林松都惊呼一声。
　　这种花式动作，也就是单挑的时候有机会用一用了吧？
　　易阳已经领先了一个身位，邓周回过神来时已经来不及了，易阳一面护着球，一面用背拦着邓周完成上篮。
　　进球后，易阳面无表情地说：“一比零。”
　　邓周眯起了眼睛，说：“好，你继续加油。”
　　再度发球。
　　第二回合，邓周意识到对方跟自己的水平差距还没有大到自己能够让他连球都下不了的程度，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他稍微退后了一点，防守突破就行了。
　　易阳持球，盯住邓周，双方都没有丝毫破绽。
　　就在这时，易阳突然举球到胸口。
　　邓周脑海霎时间回想起易阳投篮的动作……那个高度！
　　当易阳举球到下巴位置的时候，邓周下意识的就扑了上去。
　　下一刻，易阳突然下球，身如闪电，一晃而过。
　　投篮假动作！？
　　只是在空中的邓周已经无法阻止易阳，他突破到了篮下，轻松将球上篮打进。
　　连续两次失利，邓周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第三球。
　　易阳拿着球，看着邓周。
　　突然，易阳冷不丁说了一句话：“喂，你到底搞清楚状况没？”
　　邓周一愣。
　　就在他失神的刹那，易阳突然拔起投篮。
　　邓周这才反应过来，但是防守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慌忙回头，只见篮球飞行一段距离，在篮筐中溅起水花。
　　随后，易阳有些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特么，可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妹妹。你，搞清状况没有？”
　　易阳的骨子里，可从来就不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尤其是对待来者不善的人。
　　邓周一愣，再回头时，易阳已经转身走向场边。
　　邓文潇并没有听到易阳和邓周两人的对话，当易阳走过来的时候，她小声地说：“太棒了！”
　　易阳只是平静地看了看邓文潇，没有回应什么，转过去捡起凳子上的外套，拉上还在发呆的雷振宇和林松两人，说：“走了走了，老高还在等我们呢。”
　　邓文潇愣了愣，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易阳离去的背影，片刻后心口突然有些闷得难受，就仿佛失去了什么一般……
　　可是……
　　可是，到底是哪里没弄对？


第二百六十章 兄妹
　　“然后啊，我一不小心就摔了一跤……哈哈哈……”
　　邓周连续讲了几个自己的糗事，自己笑得开心，但看看副驾驶位置上的邓文潇，笑容便逐渐失了。
　　自天台球场出来以后，妹妹就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讲什么笑话也都不感兴趣，只是双眼无神地盯着车窗外。
　　“怎么了？不好笑吗？”邓周握着方向盘，看了看后视镜，准备变道。
　　邓文潇此时脑海里不断回忆着跟易阳分别的那一幕……
　　明明……
　　明明上场前还好好的，他还对自己笑了。
　　为什么……
　　她想到易阳的那个眼神，不能说是讨厌，只是平静，太平静了，视线直接从自己的身上移开了。
　　“文潇？”邓周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邓文潇转过来，不太高兴地说了一句：“哥哥，你开车就开车吧，别跟我说话了行不行啊。”
　　邓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只好不再说话了。
　　汽车继续行驶了一会儿。
　　突然，邓文潇凝视着前方的道路，认真地问了一句：“你跟易阳说了什么？”
　　邓周一惊，顿时有些慌乱地说：“我……我没说什么啊……”
　　邓文潇听了邓周的语气，顿时一怔，猛地将头转过来，注视着哥哥。
　　邓周被邓文潇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又想到自己如果不说的话，搞不好妹妹去问那个小子也能了解到，到时候反而就被动了，犹豫了一番，笑道：“哎，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好不好，我能说什么……我就只说了一句话，嗯……我只是隐晦地提了一下，说……我妹妹是要专心学习的。”
　　邓文潇的表情凝滞了，低下了头。
　　邓周心里一慌，马上哄到：“文潇，你别难过，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
　　“哥，你别说话了。”邓文潇低着头，语气平缓地说了一句。
　　“呃？”
　　“你说的应该不是我妹妹要专心学习……而是，你不要打扰我妹妹专心学习才对吧？”
　　邓周顿时愣住了。
　　“我……”邓周还想狡辩一下，但下一刻他就不敢继续出声了。
　　因为他突然看到妹妹的裤腿上落下了几颗晶莹的水渍下来。
　　这下邓周懵了，看了看前方，找了一个地方将车缓缓靠边停下。
　　打开双闪灯后，邓周手搭在邓文潇的肩膀上，分明感受到妹妹的身体在轻轻颤抖，他低下头去，小声问：“你……你哭啦？”
　　邓文潇用肩膀抗拒地挣脱邓周的手，依旧低着头，垂下来的秀发将她的面容完全挡住了。
　　邓周脑袋有些懵，脸上的表情又尴尬又羞愧，慌不择口的道歉：“我……对不起啊……我真的……我没想到……那个……”
　　邓文潇轻轻啜泣了一会儿，才带着哭腔说了一句：“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你真的太讨厌了。”
　　“我……”
　　突然，邓文潇抬起头，双眼红肿，委屈地瞪着邓周，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在打扰对方学习的那个人，是我啊！”
　　邓周顿时愣住了。
　　邓文潇盯着邓周看了一会儿，觉得这车子上一秒都待不下去了，转过身就想去拉车门，被邓周眼疾手快给阻止了。
　　“别别别……我，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错了！这样吧，我马上就给他道歉好不好？你别哭了……我求你了！”
　　一面说着，邓周一面从兜里取出手机，“我这儿不是有电话吗，我马上给他打电话认错行吧，我脸也不要了行了吧……哎！你干嘛……”
　　邓文潇凝视着邓周手里的手机，心情更加低落。
　　本来……
　　本来想的是，哥哥是打篮球的，易阳也打篮球，那么两个人逐渐熟起来，就能有更多机会接触易阳了。
　　可是……
　　可是……
　　邓文潇突然抢过了邓周手里的手机，与此同时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一面啜泣着，一面将邓周手机里易阳的电话号码和通话记录都给删除了。
　　“这……你这是干什么啊……”邓周手足无措，他从来没有见过妹妹发这么大的脾气，也没见过她情绪这么失控过，但此时他知道自己是真的玩砸了。
　　邓文潇这才将手机放下，随后双腿蜷缩在踩在座椅上，抱着膝盖默默哭泣起来。
　　邓周此时坐立难安，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便是默默看着妹妹，如此僵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将车子双闪灯给关了，踩油门往回开去。
　　……
　　回到家里，邓文潇脸上的泪痕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只是眼眶一圈还是红肿的，回家以后便将自己关进了房间，顺手反锁。
　　邓周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好吧，这下弄巧成拙了。
　　邓周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脸色也不太好看。
　　算起来，从小到大还真是第一次见妹妹这么生气。
　　该怎么办呢？真是伤脑筋啊。
　　回想起今天做的事情，主要问题就出在最后对易阳说的那句话上，现在他是悔的肠子都青了，自己干嘛要去装那个逼呢？唉，就算那个易阳喜欢妹妹又能怎么样呢？甚至退一万步讲，两个人真的交往了又怎么样呢……自己就是纯纯傻逼了，把自己代入成了那种好哥哥的角色，自我感动了。
　　现在冷静下来以后，回想起对易阳说的那句话，还真是尴尬得都要抠出三室一厅了。
　　想到这里，邓周揪了揪自己的头发。
　　但把妹妹惹哭了，实在不是他的本意，眼下要解决这件事，其实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到那个易阳，然后认真地跟他解释一下，道个歉……
　　不过一想到那一幕，他胃都在疼，因为实在是太羞耻了。
　　转念一想，那家伙好像说的是，从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自己妹妹，也就是说一直是自己妹妹的单方面努力吧？
　　想到这里，邓周又有些生气，那家伙什么意思？看不上自己妹妹？他算那根儿葱？这么狂？
　　所以，哪怕自己道了歉，也于事无补了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还长痛不如短痛，眼下的结局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想到这里，邓周心头的负罪感倒是减轻了很多。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慢悠悠地走到妹妹房间门口，敲了敲门，然后说：“文潇啊，这件事是哥做得不对，明天我也要回学校了，你把易阳的电话号码也删了，我这会儿去学校找他也不现实，这样好了，如果他们们能打进挑战赛，我当面跟他道歉怎么样？”
　　房间内没有什么回应，邓周微微叹了口气，走开了。
　　……
　　第二天，邓周踏上了回学校路，虽然还只是高中生，但是他已经不需要大人接送了，父母将他送到飞机场，车上没有邓文潇。
　　邓父说：“你跟妹妹吵架了？”
　　邓周微微一怔，干笑一声：“没有。”
　　邓父瞥了邓周一眼，没说什么。
　　邓母认真叮嘱了一些事情，邓周一一记下，在登机口，他认真地跟母亲挥手道别，顿了顿，又对父亲说：“对了爸，你回去跟文潇说一下，我用寒假工赚的钱给她买了一个礼物，就放在我房间的书架最上面的那一层上。”
　　邓父点点头，“好，到了那边给我回个电话。”
　　回到家后，邓文潇正在做题，邓父漫不经心地将邓周的话给她转述了一遍。
　　邓文潇微微一怔，点点头：“我知道了。”
　　只是，邓文潇并没有去她哥哥的房间。
　　一直持续到了开学的前一天。
　　对于邓文潇来说，这个寒假过得十分充实，习题、托福英语补习，然后在一本杂志上投了几篇稿子，细数一番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做，晃晃悠悠，春天就到了……时光终究是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印记。
　　那天的篮球比赛过后，她便一直没有跟易阳联系过了，一方面是她找不到什么联系的理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哥哥说的那句话，她无法不想，易阳会不会已经开始讨厌自己了？
　　忐忑，不安。
　　毕竟，哥哥那句话显得他在自作多情一般。
　　白天可以用那些忙碌的事情充实时间，让自己不去想，但每次晚上还是会忍不住想到这件事，随后在辗转反侧中，悲伤、侥幸种种乱七八糟的情绪里入睡。
　　夜夜如此。
　　直到开学的前一天，邓文潇才忍不住好奇，打开了哥哥的房间。
　　他的书架上果然有一个很小的礼品盒。
　　邓文潇将礼品盒拿下来打开，微微一怔。
　　竟然是一块精致的卡西欧电子手表，乖巧可爱，看起来就不便宜。
　　她很喜欢。
　　只是，邓文潇将这块手表拿起来，放在手里把玩一番，吸了戏鼻子，瘪着嘴哼了一声：“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她将手表戴在手上，往后退了两步，身体自由落体倒在哥哥的床上，大字躺下，随后双眼出神地盯着天花板，哼了一声：“邓周，真的太讨厌了！”
　　如此放空了一会儿，她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给邓周发了过去，随后便将手机丢在一旁，继续发呆了。
　　短信的内容是：“你在比赛的时候当面给易阳道歉，我就原谅你。”
　　过了一会儿，手机短信铃声响起，邓文潇拿起来一看，是邓周的回信：“可是，万一你们学校打不进挑战赛怎么办？”
　　邓文潇气呼呼地又回了一条：“那也不原谅！”
　　随后便将手机丢在一旁了。
　　只是盯着天花板，邓文潇幽幽一叹：“明天就要开学了，怎么面对他呢……唉……”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为什么喜欢他？（上）
　　两只燕子自远处飞向校园，掠过柳树，仔细一看，看上去枯黄的柳枝上已然生出了点点嫩绿，而远处的柳枝这一点上更为明显，朦朦胧胧地看起来像是正在剥去黄色的外壳，露出绿色的本色，在微风中随风飘荡。
　　带着些许凉意的风将某个少女的毛线帽子吹拂起来，她惊呼一声，被后面一个少年给逮住了，旁边几个男生女生看到这一幕开始起哄……
　　看着眼前这一幕，邓文潇的心情并没有变得更轻松，路上遇到了几个同学，打了招呼，大家三三两两地去了学校，一路上充满了欢声笑语，只有她时不时出神。
　　走到教室门口，她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太自然，驻足停顿了一下，旁边的同学疑惑地问她：“怎么了？”
　　“呃……没怎么。”邓文潇笑了笑，迟疑稍许，深吸一口气，走近教室，然后迅速低下头，往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只有坐下的一瞬间，才用余光瞥了易阳的位置一眼，这时心情轻松了一些……
　　座位上没人。
　　邓文潇微微舒了口气，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至少目前没有发生。
　　随后的一个早上都有些心不在焉，每当有人从教室外面走进来，她都会心头微微一惊，低着头，用余光去观察……
　　但都不是易阳。
　　过了一会儿，王桑柠也进来了，但奇怪的是易阳并没有跟她同行。
　　如此还是有些煎熬的，邓文潇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翻出了一本教辅书，默默看了起来。
　　终于不再东想西想了。
　　能成为尖子生的女生，在专注力这一点上，往往比普通人跟容易投入，当她的大脑开始思考教辅书上的内容时，很快便不被其他杂乱的思绪以及声音干扰了……直到铃声响起。
　　邓文潇这才从专注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抬头看了看老师，突然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回头跟后桌的女生讲话，趁着这个机会用余光瞥了一下斜后方的易阳座位，那里依旧空空如也，他的同桌王桑柠一脸严肃地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没来？
　　这样也好吧。
　　邓文潇心头有些轻松，也有一些怅然若失。
　　虽然是新学期，但实际上大家都在这个寒假各自忙碌着，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同学参加了各类培训班，有的是针对弱点学科的，有的则是有关竞赛的，还有的是托福雅思的培训班，所以回到教室以后，并不需要很长的适应时间，就回归了学校的节奏。
　　“叮～叮～”
　　清脆简单的铃声响起，上午的课程结束了。
　　邓文潇起身，往易阳的位置上看了一眼，他依旧没有来。
　　“文潇，去外面吃饭吗？”
　　“我中午去食堂吃。”邓文潇笑笑回应了一句。
　　师大附中并不是全封闭式的学校，也没有强制要求学生必须在食堂就餐，但这所学校的师生反而更乐意在食堂吃饭……因为食堂的伙食不仅味道更好，还更便宜，毕竟作为省重点高中，相关的补助很高，不是普通高中能比的。
　　大家吃食堂吃腻了，偶尔才会去学校附近的小馆子里换换口味。
　　邓文潇问了几个同学，大家都决定去外面吃，她心情有些郁闷，明明一个寒假都没有吃过食堂，大家都不想念食堂的伙食吗？
　　对于大多数女孩子来说，一个人在食堂吃饭总归是一件奇怪的事情，至少邓文潇不习惯自己一个人。
　　她叹了口气，准备去食堂买点面包什么的凑合一下。
　　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看到王桑柠也正在收拾东西。
　　邓文潇犹豫了一下，随后像是鼓起了勇气一般，主动凑了过去：“王桑柠，你准备去吃食堂吃饭吗？”
　　王桑柠低着头收拾书包，随后抬起头笑笑：“文潇啊，嗯，准备去食堂吃。”
　　“你一个人吗？”
　　“嗯，我平时都是一个人吃饭。”
　　邓文潇微微一怔，回想起上学期确实是看到过好几次王桑柠一个人打了饭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场景，突然心里有些异样的感觉……
　　这个女生好酷啊。
　　算了，还是不要去打扰她了。
　　生出这个念头后，邓文潇犹豫了一下。
　　王桑柠的视线在她脸上微微停留了片刻，突然笑了笑：“你也是一个人吗？”
　　“啊……哦，我，嗯。”邓文潇愣了愣，点点头。
　　王桑柠站起来，说：“那一起去吧。”
　　“呃？”邓文潇愣了愣。
　　王桑柠疑惑道：“怎么了，你约了一起的同学了吗？”
　　“没……”
　　王桑柠笑了笑：“那……”
　　邓文潇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好，一起去吧。”
　　此前，邓文潇并没有跟王桑柠有过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一起吃饭更不可能了，当然不是因为性格不合或者其他交际上的原因，主要是因为此前王桑柠一直都在体训队，在班上一向独来独往，而女生的圈子自形成以后，往往不容易发生大的改变，所以便没有什么机会跟她互动。
　　此时近距离地看看王桑柠，邓文潇有一瞬间的愣神。
　　嗯……这个女生的头发很直，乌黑透亮，皮肤很细腻，下睫毛很长，眼睑上似乎有一个小痣，个子比自己要高一点点。
　　“怎么啦？”王桑柠问。
　　邓文潇迅速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什么，走吧。”
　　师大附中的节奏很快也很慢，你在这里能够看到争分夺秒连吃饭上厕所时都在拿着一本书看的卷神，也能看到慢慢悠悠往食堂走，甚至走到一半索性坐在石凳上晒太阳的悠闲少年，这些都是师大附中的样子。
　　“桑柠，你以前好像都是一个人在吃饭吧？”
　　“嗯啊。”
　　邓文潇看了她一眼，说：“为什么啊？”
　　“什么为什么？”
　　“一个人吃饭……不会有些奇怪吗？”
　　“奇怪……”王桑柠想了想，“还好吧。”
　　“哦……”邓文潇迟疑了一下，没说什么了。
　　两人来到食堂，打饭的窗口没有多少人了，一起打了饭，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面对面坐下。
　　王桑柠先是喝了一口汤，然后才开始吃饭。
　　邓文潇犹豫了一下，说：“对了桑柠……”
　　“嗯？”
　　“那个……”
　　“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邓文潇低头看了看餐盘里的米饭，小声地说了一句：“易阳喜欢你吧？”
　　说完这句话，邓文潇就后悔了，脸也一瞬间红了起来，但说完这句话以后，并没有立刻听到王桑柠的回应，于是疑惑地抬起头。
　　王桑柠愣愣地看着自己。
　　邓文潇有些慌乱地说：“那个……我……我没别的意思，我……”
　　“你喜欢易阳吧？”
　　王桑柠认真起来，直接打断了邓文潇的话。
　　邓文潇顿时一惊，正要说什么，却看到王桑柠突然露出了笑容，一时间她卡在喉咙里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王桑柠低下头微笑着，用筷子轻轻搅动着紫菜蛋花汤，随后微微仰起头，像是想通了什么，然后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给邓文潇说：“哦……怪不得呢……”
　　邓文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两只膝盖轻轻夹着手腕，如坐针毡。
　　王桑柠望向了邓文潇，微笑着说：“放心吧，我会保密的。”
　　“保密？可是……”邓文潇咬了咬嘴唇，小声地说：“我……我还没有承认。”只是这话连她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底气。
　　王桑柠却仿佛没有听到邓文潇的这句话一般，自顾自地说：“不过话说回来，你跟易阳的交集也不算多吧……为什么会喜欢上他呢？嗯……不好意思，我只是乱七八糟地好奇一下，你别介意。”
　　邓文潇使劲咬了咬嘴唇，突然像是泄了气一般，长长叹了口气，这件事一直憋在心里确实很难受，随后小声地说：“桑柠……易阳真的不喜欢你吗？”
　　王桑柠认真地点点头：“这是真的哦，我跟他的关系……怎么说呢，总之是很单纯啦。”
　　“那……那你真的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吗？”
　　“嗯！”
　　“那……那好吧，我告诉你。”
　　王桑柠却说：“要不待会儿吃完饭去操场上转转吧？饭都要凉了。”
　　邓文潇一怔，本来情绪都酝酿到这里了，但王桑柠这么一说，她也只能点点头。
　　只是没过多久，邓文潇愣住了。
　　王桑柠吃饭十分专注，每吃一口东西，都会认真地咀嚼很多遍，但一口接着一口，没有丝毫停顿，没过多久餐盘里的食物便被吃了个干干净净，她放下筷子后，脸上闪过一丝心满意足的表情。
　　而她自己原本就不多的食物还剩下一大半。
　　“没事，我等你。”王桑柠拿出手机，笑了笑：“还有几条信息要回复，正好了。”一面说着，她一面拿着手机打开网页，随便刷了起来。
　　邓文潇尴尬地笑笑，王桑柠这么说让她心里的负罪感少了一些，但还是加快了吃饭速度。
　　她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王桑柠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吃饭了。
　　不过，她说话真是让人舒服啊……
　　虽然……但是……易阳如果喜欢这样的女孩子，也很正常吧？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为什么喜欢他？（下）
　　早春的阳光暖暖的，一束光照在国旗顶部的不锈钢圆球上，反射出的光线刚好闪了闪少女的眼睛，她微微眯了眯。
　　操场上有不少学生三三两两地散步，作为饭后消食的必要仪式，足球场上没有人踢球，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学生懒懒地或坐或躺下，聊着天。
　　塑胶跑道上，两个女生踱着悠闲的脚步，慢吞吞地走着。
　　“哦，你不知道啊……易阳去比赛了，一些比赛场地设置在外省学校，所以他们不得不请一些假了。”王桑柠笑了笑，对旁边的邓文潇说。
　　邓文潇将手背在身后，微微低着头看脚下的那根跑道白线，每一步都尝试踩在线上，如果一不小心踩歪了就会不太满意。
　　听了王桑柠的话，她微微抬起头，说：“这样啊……”
　　“嗯。”
　　“桑柠，他们的比赛应该会赢吧？”
　　王桑柠微微一怔，摇摇头：“这个怎么说呢，体育运动没有那么绝对的事情啦，虽然大家作为同学也好，校友也好，都希望他们能走得远一点，但是竞技体育嘛，运气、状态什么的都很重要，虽然他们努力了，付出了汗水，但他的对手也一样啊……”顿了顿，她笑起来说：“所以不管赢不赢，都值得我们佩服。”
　　“桑柠，你不练体育了真是可惜啊。”
　　“嘿……”
　　此时，邓文潇注意到脚下的横线，微微一怔。
　　王桑柠歪歪脑袋：“怎么了？”
　　邓文潇指了指地上的线：“没什么，已经走了一圈了呀。”
　　王桑柠左望右望，看到旁边的塑料草坪上附近没有人，便说：“我们在那儿坐坐吧。”
　　“嗯。”
　　两人一起坐下。
　　邓文潇看了看王桑柠，目光流动。
　　她观察到，王桑柠下意识的坐姿跟自己很不一样。
　　王桑柠是盘腿坐下的，双手十分舒服地撑在地上，姿势像一个男孩，但是身上又没有一点男生的粗糙感，给人的感觉既松弛，又英姿飒爽。
　　随后注意到自己，下意识是将双腿并拢蜷缩起来坐下的，膝盖悬空，两只手也自然地抱住了小腿。
　　王桑柠说：“说说吧。”
　　“啊？”邓文潇微微一怔。
　　“说说你是怎么喜欢上易阳的呀。”
　　邓文潇这才反应过来，脸上一抹嫣红，微微沉思了片刻，才说：“怎么说呢……其实大概也只是一种冲动吧。”
　　“第一次注意到易阳，军训结束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不是一起拍了一张合照吗，我第一次对他有印象，是照片上的他……嗯，怎么说呢，跟别的男生很不一样，别的男生都咧着嘴笑，只有他是微笑，眼神很好看。”
　　“嘻，其实就是帅吧？”
　　邓文潇脸更红了，她捧了捧自己的脸，也在疑惑，自己为什么要跟王桑柠说这些东西？先不说今天是第一次跟她吃饭，更重要的是，她是疑似易阳喜欢的女生啊……
　　但她就是有一种跟王桑柠倾诉这些秘密的冲动。
　　这个女生，莫名身上有一种让她很安心的感觉。
　　微微叹了口气，算了，跟随自己的内心走吧。
　　“后来，我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他，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但是他的一举一动都可以牵动我的情绪。”
　　“我承认，我喜欢他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长得很帅气，或者说，一开开始被他吸引是因为这个……但是后来观察他久了，是被他身上的气质吸引的。”
　　邓文潇默默地看了看王桑柠，小声说：“你不觉得吗，他身上有一种很沉稳的气质……怎么说呢，就很不像我们身边的那些同龄男生。”
　　王桑柠想了想，点点头。
　　“每次他看我一眼，都能让我兴奋很久。”
　　邓文潇双眼出神地盯着地上的一根足球场的白线，手扯了一根塑料草皮在手里把玩着，一边回忆一边说：“当开始关注他以后，就总是有意无意地听到他的消息，知道了他是清河县的人，知道了他参加了辩论队，知道了他会打篮球，知道了他最擅长的竞赛科目是化学……”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一切在我心里也清晰起来，就好像我们认识了很长时间，我明明是一个观察者，但是却像是真真切切地参与了他的生活……”邓文潇将手里的那根塑料草丢开，两只食指放在眼前，竖成并排，说：“明明是两根平行线的生活，就仿佛是……产生了交集。”两根食指指尖轻轻地点了点。
　　王桑柠默默地听着，目光流动，看不出在想什么。
　　“我也知道，自己心里的他跟真正的他肯定是有很大差别的，他或许不是那么完美，但是在我心里，却是最特别的存在。”
　　邓文潇轻轻将脑袋贴上了膝盖，双手则抱住了小腿，歪着脖子问王桑柠：“桑柠，你有没有过喜欢的人？”
　　王桑柠微微一愣，想了想：“嗯……说实话吧，大概有过吧，但没有你这么具体。”
　　“好真实的回答啊。”邓文潇笑了笑，说：“以前初中我也对一个男孩子有过好感，但也没有这么具体。”
　　“这种情绪我控制不住，你能理解吗？”
　　“嗯，可以理解的。”
　　“我确定自己喜欢他了，但是害怕他知道，又害怕他不知道。”
　　“运动会的时候，他跑步拿到了第一名，然后一直待在跑道旁边给班上的同学加油。”
　　“那天的夕阳照在他的脸上，我觉得很好看，突然就有一个冲动，我想让他知道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他，于是买了一瓶饮料，让罗英送给了他。”
　　王桑柠好奇地问：“然后呢？”
　　邓文潇浅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收。”
　　“再后来，我就换了一个发型……”邓文潇轻轻甩了甩自己的头发，笑了笑说：“一开始我是马尾，然后解开了马尾，想着，大概这样的变化能引起一点他的注意。”
　　王桑柠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咦……好像是这样的，我都忘了你刚开学的时候是马尾了。”
　　邓文潇眼神变得温暖起来：“有时候也会幻想，如果他也喜欢我，那么在一起以后会是怎么样呢？”
　　“我会给他讲题，或者说一起研究某个很难的题目，每周调换座位的时候，他帮我移动很沉的桌子，又或者他带我去看篮球比赛，我在他累了的时候，惊慌失措地跑过去递上一瓶饮料，然后他旁边的那些兄弟起哄了，他们打闹一团……”
　　“他会轻轻牵我的手，轻轻的拥抱我，他参加篮球比赛的时候，我在球馆外面等他，我去上数学竞赛课了，他在教室外面等我。”
　　“对了……他会弹吉他，会唱歌，我会拉小提琴，也许在某个黄昏下午，我们两个找到一家音乐咖啡馆，带着各自的乐器，被老板看到了，邀请我们上台表演，于是合奏了一首温柔的曲子，台下的陌生人都为我们送上祝福。”
　　突然，邓文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可是，我知道自己大概从来没有在他的生活中出现过，这样想着，就越想越不甘心，我开始尝试让他的生活里有一点自己的影子，于是把一些随想编辑成短信，发送给他。”
　　王桑柠怔怔地看着邓文潇，眨了眨眼睛。
　　邓文潇自嘲地笑了笑，侧过脸看了王桑柠一眼，说：“我这样是不是特别傻气？”
　　王桑柠却是认真地摇了摇头：“你在他的生活里不曾出现，但他在你的生活里惊天动地，不傻气，怎么会傻气？”
　　邓文潇咬了咬嘴唇，说：“对不起……桑柠，我求你一件事……”
　　王桑柠愣了愣，说：“放心吧，我肯定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不是，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能不能请你……”她犹豫了良久，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没什么……”
　　王桑柠平静地看了看邓文潇，才笑了笑：“知道了，你什么时候想说再说吧，我们回教室吧？”
　　邓文潇点点头，虽然没能说出那句话，但反而心情踏实起来，同时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说出那句话。
　　那句话是：能不能请你不要喜欢上易阳。
　　“走吧。”邓文潇笑了笑。
　　两人回教学楼的方向，正好面对阳光。
　　阳光正好，很温暖。


第二百六十三章 四个人的晚餐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易阳都是在比赛和去往比赛的路上度过的。
　　分区赛进行的比想象中还要激烈，因为目前这个年份还没有划分西赛区和东赛区，江南省的高中只能被划分在南赛区，相比之下南方的整体实力更强一些。
　　但是自打球队以周吉和他为核心制订策略以后，比赛的进展比想象中还要顺利一些。
　　周吉曾经靠着一手突破和传球能力带领去年的师大附中闯进了八强，但是在后面的比赛中被限制住了，因为当对手意识到他的突破能力后，针对性地将内线空间收缩就好了。
　　但是今年开始，因为易阳的存在，只要对手敢收缩，外线放空易阳，就是在自找苦吃。
　　当然，真正赛场上的局势不是如此两句话就能概括的，也不是说靠两个人就能打赢的，队友的跑位配合，防守，种种种种，比拼的是整体实力，易阳和周吉起的作用更像是一把尖刀，搅乱对手，队友也因此越打越好。
　　“啊？下一场比赛要在师大附中打了吗？”王桑柠微微一怔。
　　正在做题的易阳点点头，说：“接下来的这一场比赛很重要，如果赢了的话，我们学校就提前锁定分区赛前二了。”
　　“好厉害。”
　　易阳微微仰起了头，沉思一番，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王桑柠问。
　　“但是接下来的这场比赛比较麻烦……”
　　“麻烦？”
　　易阳点点头，但是没有具体说明。
　　下一场比赛，周吉不在。
　　这也是高中生联赛和高三学生无法调和的矛盾之一。
　　高中生联赛分区赛到最终的全国总决赛期间，正好是许多地区高水平运动员体测、高考体育专业考试以及各种模拟考试的时期。
　　王桑柠好奇地问：“能说说吗？”
　　易阳想了想，说：“简单地说就是，我们球队里一个很厉害的主力球员要去参加高水平运动员测试，而那天刚好是比赛日。”
　　王桑柠想了想：“那种可以靠一个人改变比赛走向的人吗？”
　　易阳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吧。”
　　王桑柠想了想，“但是你说他是去参加高水平运动员的测试……他已经是一级运动员了？”
　　易阳点点头，“高中联赛是这样的，拿到分区赛前八的队伍，就已经有一个国家一级运动员的名额了，如果是前四的话，是两个，如果是全国排名的话，第1名有6个名额，第2名5个，3－4名4个。”
　　“去年周吉率领球队打入了全国八强，有一个国家一级的名额，然后大家也没什么意见，推了他，所以去年开始他已经是国家一级运动员了，今年当然就有资格报名高水平运动员。”
　　王桑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如果说，你们能打进挑战赛的话，其实已经算是全国四强了吧？”
　　易阳点点头。
　　“也就是说，如果接下来的比赛能赢的话，其实已经有4个高水平运动员的资格了吧？”
　　“嗯？”易阳微微一怔。
　　随后王桑柠笑了笑，说：“以你在球队的表现，应该能获得其中一个名额吧？”
　　易阳想了想，点点头：“嗯，如果有四个名额的话，我应该能努力去争取一下。”
　　“这样想的话，下一场比赛的胜负真的很关键了，有点压力也很正常了。”
　　易阳微微轻叹一声，是啊，正因如此，下一场比赛只能靠自己一个核心，那么对手肯定会针对性的加强外线的防守，就没有前面那么好打了。
　　不过距离比赛还有两天时间，这两天高教练应该会针对性地做出部署吧。
　　易阳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先放在一旁，问：“我不在的这两个星期，学校里有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
　　因为自寒假后半段就开始比赛了，此前一直跟球队集体住宿，这学期还没有去姜黎黎家住。
　　王桑柠想了想：“嗯……倒是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看了看前排的邓文潇。
　　易阳疑惑地跟随王桑柠的视线往那个方向望了一眼，问：“怎么了？”
　　王桑柠摇摇头：“没什么。”
　　易阳顺着王桑柠的视线默默地看了看那边的邓文潇的背影一眼，没说什么。
　　……
　　下午易阳来到球馆训练的时候，站在校门口的雷振宇看到后赶紧把他拉到一旁。
　　“怎么了？”易阳问。
　　雷振宇十分严肃地说：“哥们儿，对手进来踩点了！”
　　“踩点？”易阳微微一怔。
　　他们下一场的对手是南赛区去年杀入挑战赛的诚德中学，是南方赛区的最强的球队之一了。
　　易阳想了想，大概明白过来。
　　原本在汉宁市的比赛是定在一中举行的，但毕竟今年一中没有进分区赛，换了谁都不太愿意继续把场馆拿出来给别的球队用，所以听说一中找了个理由，好像是要修缮球馆，让比赛组委会换了地方，换到了师大附中的球馆来。
　　师大附中的球馆相比于一中要差不少，但主要是差在观众席位的设置上的，但球场设施上没有什么问题。
　　“哦，诚德中学的人已经到了？”易阳问。
　　雷振宇说：“是的！划了一个半场给他们训练适应，我们在靠近后门的那个半场。我在这儿等你就是为了告诉你一声，你是我们的秘密武器，待会儿进去以后不要展示自己的三分球能力，被他们发现了有所防备了就不好办了。”
　　易阳上下打量一番雷振宇，这眼神让后者有些不爽：“你干嘛这样看我？”
　　易阳说：“没想到你也有心思缜密的一面。”
　　“切！”雷振宇不满地哼了一声。
　　易阳拍拍雷振宇的肩膀：“那行吧，我们进去吧。”
　　当易阳走了两步，雷振宇突然认真地说：“易阳！”
　　易阳疑惑地回过头：“怎么了？”
　　雷振宇犹豫了一下，严肃地说：“这一场比赛，我们一定要赢！”
　　易阳沉默了一会儿，说：“为什么突然一本正经地说这个？”
　　雷振宇犹豫了一下，才说：“嗯……这是我和林松最后的机会了。”
　　易阳愣了愣。
　　雷振宇继续说：“我们毕竟是高中生，不像职青队打U系列赛的，我们想要拿到国家一级其实很难的，如果今年拿不到，高三再打一年，也会错过了一些单招的机会，拿到的价值也就没那么大了……这一场比赛如果能赢下来，我们就能提前锁定挑战赛入场券，也就是提前锁定了四个一级名额。”
　　易阳没有说话。
　　“如果是有四个名额的话，我和林松……嗯……我想我们两个应该还是有机会的，如果这一场比赛输了，下一场比赛面对的是去年的冠军明德中学，打起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大概率还是会输，也就进不了挑战赛，分区排名估计也就在三、四名的样子，只有两个一级名额。”
　　“如果只有两个名额，无论是我还是教练，都会推你上去！除了周吉师哥，你对球队的贡献最大，这个我想大家都不会有什么意见。”
　　易阳表情微微一动。
　　雷振宇脸色有些尴尬，大概觉得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有些羞耻，但还是咬着牙继续说：“而另一个名额，我希望你推林松，我也会推他。”
　　易阳面无表情地沉默了片刻，才甩甩手，笑着说：“我以为要说什么呢，结果是在这儿给我秀你们兄弟情深啊。”
　　顿了顿，易阳说：“放心吧，我肯定会全力以赴的！”
　　雷振宇认真点点头。
　　……
　　“呃？你也要去看后天的比赛？”
　　听到邓文潇的话以后，罗英表情有些古怪，认真想了想：“说实话，要不是你告诉我，我都不知道有这个比赛呢，学校在这方面宣传做得太差了。”
　　“陪我一起去吧！”
　　罗英想了想，摇摇头：“不行，那天要去听讲座，你不去吗？06届的一个师哥，北大毕业哦！”
　　邓文潇犹豫了一下，摇摇头：“算了……我还是不去了。”
　　罗英无奈地说：“唉，我看你是想恋爱想疯了，我记得上次那个易阳不是拒绝你了吗？”
　　“呃，那也不算吧！只是一瓶饮料。”
　　“自己骗自己。”罗英耸耸肩，一边笑一边挥手道别，说：“行吧，你自己去看比赛吧，我去听讲座了。”
　　邓文潇目送罗英离开，幽幽叹了一口气。
　　自从上次跟王桑柠吐露心神以后，每天都是跟她一起放学回家的，所以以前的好朋友也逐渐有些淡了。
　　邓文潇等了一会儿，王桑柠从卫生间出来了，她迎了上去。
　　“桑柠……”邓文潇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王桑柠看了看邓文潇，突然笑着说：“文潇，后天易阳的比赛要在我们学校开打，一起去看他比赛吧？”
　　邓文潇微微一怔，“呃？”
　　“嗯……你不想去吗？”
　　“没有……啊，不是，呃……好吧。”邓文潇点点头，心里变得明媚起来。
　　王桑柠笑笑，勾搭邓文潇的肩膀，说：“今天老师讲的最后一道题我还不是很懂……你再给我讲讲吧？”
　　在易阳不在的这段时间以来，王桑柠常常邀请邓文潇去家里做客，顺便给她辅导功课什么的，时间晚了就让姜黎黎开车送邓文潇回去，这么几天以来，邓文潇去她们家已经不怎么拘束了。
　　邓文潇正想答应，但突然想到什么，说：“可是……今天易阳要回你表姐家了吧？”
　　王桑柠点点头：“对啊。”
　　邓文潇的脸顿时红了起来，说：“那……那我还是不去了吧。”
　　王桑柠不在意地笑笑：“那不是正好吗？”
　　“啊！？”
　　“姐姐买了一些食材，我们正好回去一起做啊。”
　　“还……还要一起吃晚饭吗？”
　　“又不是第一次了。”
　　邓文潇将脸埋的有点低，幽幽叹了一口气。


第二百六十四章 越远越烦恼
　　易阳结束训练的时候，看到手机上有一个未接来电，是王桑柠打来的，大概是因为没有接到电话，所以她发了一条短信；“早点回来。”
　　稍觉疑惑，但是没有太在意。
　　说起来，上学期好不容易在姜黎黎家住得有些习惯了，但是放了一个寒假，又有些需要重新适应一下了呢。
　　跟球队的其他人道别，易阳独自一人往姜黎黎家走去。
　　……
　　“嗯，然后把分子分母的位置换一下，这样就能看明白了吧？”邓文潇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十分耐心地对王桑柠说。
　　王桑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嗯……大概明白了，虽然还是感觉有点懵，但我知道是要用这个公式去变形了。”
　　邓文潇说：“没关系，这种这种题型多遇到几次，就能很熟练了。”
　　“谢谢你啊文潇。”
　　“别客气，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王桑柠在收拾作业的时候，邓文潇则有些无聊地坐在床上，东张西望。
　　王桑柠的房间并不算特别整洁，有不少东西摆放得十分随性，但也说不上乱，就是很普通的女孩子的房间模样。
　　王桑柠将东西收拾好，对邓文潇笑了笑：“我们去帮姐姐吧。”
　　“呃，好。”
　　此时，姜黎黎正在厨房里忙碌。
　　“咦，你们来了？”姜黎黎听到动静，看到王桑柠和邓文潇过来，便笑了笑。
　　姜黎黎家的厨房很大，哪怕三个人一起在里面也不会觉得拥挤。
　　王桑柠瞧了瞧摆放在工作台上的食材，问：“姐，需要我帮忙做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好帮忙的啦，都是些海鲜，除了这个蛏子，我打算清炒，其他的东西不是煮就是清蒸，已经处理好了，要不然的话，你帮我把几个青椒给洗一下吧。”
　　王桑柠便拿了青椒去一旁处理了。
　　邓文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姜姐姐，我也帮忙做点什么吧。”
　　姜黎黎笑着说：“不用了，这个我来就行了……”
　　邓文潇在面对姜黎黎的时候，还是会有些拘束，虽然说前面也被留下吃过几次饭，但是这种不好意思的感觉并没有特别明显的改善，此时便有些手足无措。
　　姜黎黎温柔地笑了笑，一面清洗蛏子，一面说：“谢谢你这段时间帮我们家桑柠补习功课。”
　　邓文潇马上说：“这个……没什么。”
　　“我听桑柠说，你是班上的第一名吧？真的很厉害啊。”
　　邓文潇被夸得有些脸红，连忙说：“没有没有……桑柠为人处世也好，体育运动也好，还是性格都是值得我学习的。”
　　“体育运动？”姜黎黎微微一怔，奇怪地问王桑柠：“你没有跟文潇说吗？”
　　邓文潇一愣，“什么？”
　　王桑柠不在意地笑笑：“嘿嘿，没有说。”
　　姜黎黎转过来对邓文潇说：“哦，是这样的，桑柠因为运动性哮喘的原因，现在不能跑步了。”
　　顿时，邓文潇怔住了，脑海中顿时思绪涌动，片刻后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了看王桑柠：“桑柠……你……”
　　王桑柠不在意地笑笑：“没什么关系啦，只是不能剧烈运动，也不是什么特别吓人的病，我还可以学习嘛，只要不发病，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的，只要我不去过分地运动，发病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邓文潇沉默了良久，目光流动，有些难过地说：“对不起啊桑柠，我以前不知道……”
　　此时王桑柠将青椒处理好了，走过来拍拍邓文潇的肩膀，说：“都说了没什么，你道什么歉呢？”
　　邓文潇怅然地笑了笑，笑容很复杂，有心疼，有佩服，还有一丝羡慕。
　　如果，如果易阳会喜欢这么乐观的女生，其实也很合理吧？
　　此时，姜黎黎将蛏子洗完了一遍，然后开始翻看手机，一面喃喃自语道：“嗯……接下来是……准备清水，食盐、食醋……呃？要静置半个小时吗？”
　　邓文潇这才明白过来姜黎黎原来是在看教程，愣了愣，随后捂着嘴笑了起来，才说：“姜姐姐，要不我来吧？”
　　姜黎黎一怔：“你来？”
　　邓文潇笑着说：“嗯……这个我弄过，其实这些蛏子已经挺干净了，我看它们把沙子也吐得差不多了，再用淡盐水反复搓洗几遍，把水控干就能拿来做菜了。”
　　姜黎黎看看手里的蛏子，有些不确定地问：“你真的会？”
　　邓文潇认真地点点头，“在姜姐姐家蹭过几次饭，我也想帮着做一点什么。”
　　“好吧……”姜黎黎笑起来，倒是十分爽快地将操作位置给让了出来。
　　邓文潇十分熟练地系上围裙，然后麻利地开始处理那些食材，看的姜黎黎一愣一愣，忍不住问：“你在家里经常做菜吗？”
　　邓文潇点点头：“爸爸妈妈都比较忙，所以很小的时候就会自己弄些吃的了，哥哥小时候的零花钱比我多，经常用钱收买我帮他做饭……哦，当然，我自己也比较喜欢这个，经常在网上看一些教程什么的，久而久之就会了。”
　　就在这时，王桑柠的电话响了，她拿起来一看，说：“是易阳打来的。”
　　听到易阳这个名字的时候，邓文潇明显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表情。
　　“喂？”
　　“我马上到了，现在在楼下的小超市门口，家里有没有需要的东西，我顺便买上来。”
　　“需要的东西？”王桑柠东张西望一番，看向姜黎黎：“姐，有吗？”
　　姜黎黎又看向邓文潇：“有吗？”
　　邓文潇一愣，表情有些古怪，但还是认真检查起厨房里的调料。
　　“嗯……做这个蛏子的话，需要黄酒、糖，好像这里都没有呢……”
　　王桑柠立马说：“黄酒和白糖。”
　　将电话挂掉以后，姜黎黎忍不住夸赞道：“真厉害，像你这么棒的姑娘，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生才配得上你。”
　　邓文潇微微一怔，干笑两声，然后认真地做菜了。
　　姜黎黎原地站了一会儿，见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杵在这里还十分碍手碍脚，便对邓文潇说：“那就辛苦你啦，我出去开瓶红酒，咱们庆祝一下，需要什么再喊我。”
　　“红酒？”邓文潇一惊，正想说什么，姜黎黎已经出去了。
　　王桑柠见状，也说：“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邓文潇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没问题的，我一个人就行了。”
　　王桑柠点点头，“那我就先出去打扫一下。”
　　但就在王桑柠即将走出去的时候，邓文潇突然忍不住喊了一声：“等一下……”
　　“嗯？”王桑柠回头。
　　邓文潇表情有些纠结，小声问：“易阳……马上就要上来了对吧？”
　　王桑柠看着邓文潇，表情平静，点点头：“嗯。”
　　“我……”邓文潇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王桑柠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突然走过去，从后面抱了抱邓文潇，这个动作着实让邓文潇一愣。
　　随后王桑柠退开，笑着说：“放心吧，不是有我吗？我会努力让他跟你变成好朋友的。”
　　邓文潇一怔，转过头看向王桑柠，随后立刻回头，手足无措地盯着菜刀，慌乱地说：“这个……这个……我……”
　　王桑柠凑近了一点，小声说：“其实，距离越远，心越慌，也越烦恼，反而如果跟他的距离近了，真正认识到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走进他的生活了，你会变得更轻松，不然一直远远地看着他，整天东想西想，脑补他，很累的。”
　　邓文潇咬了咬嘴唇，片刻后才平静下来，小声说：“谢谢你桑柠……”


第二百六十五章 要不你将就一下？
　　“叮～咚。”
　　房间外电梯到站的声音仔细听还是能听到的，王桑柠放下扫把，跑去开了门，刚好易阳正准备敲门，手才抬起来，两人都愣了愣。
　　王桑柠笑起来，把路给易阳让开。
　　易阳走进房间，看到姜黎黎正在摆红酒杯，而厨房里还有动静，顿时一惊：“姜姐的父母来了？”
　　王桑柠摇摇头：“不是哦。”她看到易阳手里拿的黄酒和白糖，说：“你把东西拿进去看了就知道了。”
　　“呃。”
　　易阳微微感到一丝尴尬，点点头，走进厨房。
　　刚一进去，就看到一个俏丽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忙碌着，他微微一愣，因为对方穿着的是师大附中的校服，再加上那笔直顺滑的中长发，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邓文潇？”易阳轻轻喊了一声。
　　邓文潇听到声音后身体明显一顿，随后转过身来，颇为尴尬地笑了笑：“嗨……”
　　易阳短暂的发呆后也迅速回过神来，笑了笑：“她们没跟我说你也来了，这个白糖和黄酒，是你要的吗？”
　　邓文潇这才将注意力放在易阳拿着的白糖和黄酒上，点点头：“嗯啊……炒这个蛏子，要用到这些。”
　　“放在哪里？”
　　“交给我就行了。”
　　邓文潇将东西拿在手上后，脸色更红了，微微低着头避开易阳的视线，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这种时候最为煎熬。
　　邓文潇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气氛，抬起头，易阳却若有所思地盯着后面的锅，说：“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易阳的话以后，有些慌乱的心情也变得镇定下来，邓文潇转过去，小声说：“嗯……这段时间偶尔跟桑柠一起做作业，姜姐也会留我吃饭，今天这道菜我正好会做，所以就自告奋勇啦。”
　　易阳说：“你跟桑柠变成好朋友了吗？”
　　邓文潇便突然想起了那天操场上的倾诉，脸上一红，说：“嗯，算是吧。”
　　易阳笑了笑：“那挺好的，桑柠的性格很好，应该跟你很合得来吧。”
　　邓文潇犹豫了一下，说：“易阳，你很了解她吗？”
　　易阳想了想：“嗯……大概算是吧，怎么了？”
　　“没……没什么。”
　　易阳又四处查看了一番，说：“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没有，没有，我一个人可以的。”
　　易阳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在这儿免得影响你。”
　　邓文潇点点头，想了想又突然叫住易阳：“嗯……等一下易阳。”
　　“嗯？”
　　水槽里的水龙头开着，冲刷着盆子里的食材，水流声哗啦哗啦，既是杂音，同时也将不少杂音遮蔽了。
　　邓文潇犹豫了一下，才低着头小声说：“那个……那个……那天我哥哥跟你是不是说了什么？”
　　易阳目光流转，却问：“哪天？”
　　“就是在天台球场上的那天，我哥哥……应该对你说了什么吧？”
　　易阳静静地看了看邓文潇，做出一副回忆的表情，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笑了笑：“哦，你说这个啊，好像是说了什么……我想想看，对了，你哥哥说你学习压力很大，大概是这个吧，具体我记不清了。”
　　邓文潇微微一怔，表情有些复杂地低下了头，说：“哥哥……他说的应该不是这个吧。”
　　易阳笑了笑：“是吗？我也记不太清了，不过提这个干什么？”
　　邓文潇咬了咬嘴唇，头埋得更低了，说：“那个……我只是想说，不管我哥哥说了什么，请你不要介意，他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易阳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原来你是想说这个啊，没什么事，我不介意，一点都不介意，你不提我都快要忘了。”
　　邓文潇犹豫了一下，抬起头，看到易阳的眼神一片清澈，沉默了一下，点点头：“好的，那就好。”
　　易阳笑了笑，说：“那我就出去等你了，辛苦了。”
　　邓文潇点点头，等易阳走后，她轻轻一叹，只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叹息。
　　……
　　今天的晚餐很丰盛，除了邓文潇掌勺的那个清炒蛏子以外，还有一些半成品的海鲜，比如粉丝扇贝、生蚝、石斑鱼，之类的，蒸一蒸就能吃，处理起来简单，但是将它们全部端上餐桌，看上去扮相可口，让人食欲大增。
　　姜黎黎在每个人的面前都摆了一个红酒杯，笑着说：“今天晚上主要是庆祝……嗯，庆祝什么呢，哦，庆祝国家和平吧，大家喝一杯。”
　　邓文潇顿时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不会喝这个。”
　　易阳也无奈地说：“姜姐姐，咱们三个人可都是学生啊，我觉得迟早要被你带坏了。”
　　王桑柠在一旁笑了一会儿，说：“没关系，给我倒一点吧。”
　　姜黎黎笑了笑，说：“不喝酒算了，你们两个人如果不喝红酒的话，就喝橙汁吧，桑柠，我们两个人喝。”
　　随后在姜黎黎的主持下，十分有仪式感地碰了一下杯子，才开始正式就餐。
　　餐桌是正方形的，四人各坐一面，易阳正好和邓文潇面对面，这样的座位顺序让她十分难受，每当她抬起头，很难不与易阳的视线接触，这种时候移开也不是，对视则更尴尬……当然，更多是她单方面的尴尬，便只能笑笑，这一餐对她来说并不那么愉快。
　　结束了晚餐，姜黎黎主动提出来由自己收拾打扫，让他们三个人去学习。
　　邓文潇想了想，说：“时间也不早了，要不然我先回去了吧。”
　　姜黎黎不在意地说：“没关系啦，反正你家里也没有人，待会儿我收拾好了，送你回去好了。”
　　邓文潇腼腆地说：“每次都让姜姐姐送，实在太麻烦你了。”
　　王桑柠则说：“没关系的，姐姐正想找机会练习一下开车技术。”
　　姜黎黎说：“是啊，你不用那么客气的，你们三个都是同学，我也大不了你们几岁，在家里不用拘束，就这么定了，你们先去房间学习，如果不想学习的话在客厅休息会，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邓文潇便只好点点头答应下来。
　　……
　　姜黎黎和邓文潇走后，易阳的作业也做得差不多了，和王桑柠准备在客厅休息一会儿。
　　王桑柠突然笑着说：“你能感受到吧？”
　　“什么？”易阳问。
　　“文潇啊……她喜欢你，简直都不会隐藏。”
　　易阳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如果不是自作多情的话，大概能感受到。”
　　“你怎么想的？”
　　易阳靠在沙发上，双眼出神地望着天花板，说：“怎么想……嗯，高中阶段我不打算谈恋爱的，所以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是拒绝的话，人家其实都没有表过白，做这件事也太奇怪了吧……”顿了顿，他看向王桑柠：“而且，虽然她可能喜欢我，但这种事情，还是有一定概率是错觉吧？”
　　王桑柠想了想：“你说的对，有可能是错觉。”
　　“所以……怎么办？嗯，维持原状吧，尽量跟她保持一点距离，这样怎么样？”
　　王桑柠却是摇摇头：“为什么要保持距离啊，我觉得没什么必要吧，你就正常跟她做朋友不好吗……如果她喜欢你，大概喜欢的是一个脑补出来的你，你跟她接触多了，或许她认识到真实的你了，就不喜欢你了……当然，如果她更喜欢你了，某一天表白了，你也好正式地拒绝她嘛。”
　　易阳想了想，说：“算了，我没打算纠结这件事的。”
　　王桑柠笑起来：“你一点都没有对她动心的感觉吗？”
　　易阳沉默了一下，说：“如果说一点都没有也不太现实，还是有好感，但这种好感怎么说呢，只是对她外在的一种好感，这种好感对很多人都有，毕竟我是一个正常的男生。”
　　“了解，只是理智告诉你不能去谈恋爱是吧？”
　　易阳上下打量王桑柠一眼，笑着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那种好感对很多人都有，甚至对你，对姜姐也有啊，我不可能因此对你们产生别的企图吧。”
　　王桑柠上下打量一番易阳：“竟然这么真诚！”
　　“走吧，还要做两套卷子呢。”易阳摇了摇头，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了，站起身来。
　　就在易阳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王桑柠冷不丁说了一句：“易阳……”
　　“嗯？”
　　“其实我还挺期待你跟某个女生谈恋爱呢。”
　　易阳默默回过头来，哼了一声：“要不你将就一下？”
　　王桑柠笑得更甜了：“那可不行！”
　　“学习吧。”易阳耸耸肩，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百六十六章 团队配合VS个人能力（上）
　　“上次见面还是上次呢。”
　　“今天的比赛就在今天啊。”
　　一人一句没有营养的废话以后，一高一矮两个坐在场边座位上的中年男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高润翔缓缓收起笑容，“你说话还是这么出人意料。”
　　李嵩白表情也认真起来，说：“你还是这么不愿意吃亏，哪怕是我说一句废话，你都要还给我。”
　　“呵呵。”高润翔笑了笑，望向正在热身的诚德中学球队，目测看来，诚德中学的球员平均身高比师大附中要矮上一点，而从身体素质上来看，比起师大附中也差得远。
　　正如，李嵩白比自己也矮了不少。
　　此时，诚德中学篮球队正在排着队地练习罚球，高润翔看了一会儿，笑着说：“说实话，你们球队能打到这里，还真是挺让人意外的。”
　　李嵩白像是没有听出高润翔语气中的轻视，也笑着回应道：“是啊，是挺不容易的。”
　　“毕竟，诚德中学没有什么篮球传统，没有特招，校队就是个平民校队。”李嵩白望向师大附中球员们，此时林松和雷振宇一人扣了一个篮，算是热身，看到这一幕他有些感慨：“你学校的这些人天赋可真是不错，应该都是体育生吧？”
　　“哦，也不全是，比如那个30号。”高润翔随手指了指正在拉神肌肉的易阳。
　　李嵩白说：“我们球队里，都是那样的要身高没身高，要力量没力量的书呆子。”
　　高润翔点点头：“你们的中锋目测也不超过195吧？”
　　“是的，全队平均身高只有186。”
　　“是挺矮的。”
　　李嵩白笑了笑：“不过呢，书呆子也有书呆子的好处，至少大都脑子好用，不是说球商高，而是跟他们讲道理，他们能听得进去。”
　　高润翔没有继续说话了，望着篮球场，思绪回到了多年前的某个下午。
　　彼时，他和李嵩白在同一支青年队训练，那时候他们两人是要好的队友。
　　在努力程度上，李嵩白是全队最刻苦的，可惜某一个时间开始，他的身高发育变得迟缓，最终甚至连180的大关都没能迈过去，被无情地淘汰了，那时候他便说过类似的话，“个子矮也有个子矮的好处。”
　　可惜这是巨人的游戏。
　　矮个子大概有矮个子的好处吧，可惜没人在乎。
　　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后，他们从昔日的队友变成了对手，只是各自的身份都变成了校队的教练。
　　如今两支球队的差别，就像是当年在青训队里两人身体上差距的缩影。
　　师大附中的球员算不上天赋绝顶，但是在所有球队中也要算一线，而诚德中学大概算是连中游都没有到。
　　因为全国高中生联赛是没有录像可以参考的，所以他并不知道诚德中学到底是怎么打球的，但是当高润翔知道这样一支诚德中学校队竟然一路杀到了分区赛，甚至实力排在南区前三，他的内心是无比惊讶的。
　　能走到今天，毫无疑问靠的是团队配合。
　　诚德中学对师大附中，大概可以看做是个人能力对团队篮球的对决。
　　高润翔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来，“可惜，你这一场比赛赢不了。”
　　“这么有自信？”
　　“我们这支球队里，有几个不错的苗子。”
　　“被我们打赢的几支球队，都有不错的苗子。”李嵩白说：“篮球毕竟是五个人的运动。”
　　高润翔笑了笑，说：“那就看看吧。”
　　两人的视线接触了一下，高润翔微微点头，便走开了。
　　李嵩白也站了起来，看向高润翔离开的背影，站了几秒钟，才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
　　场馆里没有看台，只有两旁的区域安置了几排座位，不过这一场比赛的关注度没有那么高，哪怕比赛即将开始，也没有坐满。
　　王桑柠和邓文潇赶到的时候，虽然还有空闲的位置，但是只有几个角落里，观赛体验肯定不怎么好。
　　见到这一幕，王桑柠说：“我们去替补席坐吧。”
　　邓文潇顿时一惊，“这……这可以吗？”
　　王桑柠指了指替补席的椅子，说：“他们人坐不满的，反正基本我都认识，而且易阳可是他们的核心，我们坐在旁边没问题的。”
　　邓文潇一愣，有些担忧：“要是被人家撵了也太没面子了吧？”
　　“放心吧，不会的。”王桑柠说完，便拉着邓文潇过去了。
　　此时，联赛官方派出的裁判员看了看时间，做手势示意双方球员就位，然后看向两名教练，说：“可以开始了。”
　　双方首发球员各就各位。
　　望着球场，雷振宇一脸严肃，手心也在微微冒汗……前面的比赛都没有这么紧张的，但是这一场比赛意义不同，如果能赢，他们就能获得挑战赛的资格了。
　　一级运动员的名额也就有4个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甚至是改变命运和人生的时刻。
　　他已经高二了，严格地说只有这一次机会，否则的话便只能走体考这条路，将来大学便只能上体育类高校。
　　他不甘心。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有人问了一句：“我们可以坐在这里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雷振宇顿时心里一跳，转过头，果然是王桑柠。
　　“咦，你也来看比赛啊？”雷振宇表情有些紧张。
　　王桑柠点点头，笑眯眯地说：“是啊，特意来看易阳的。”
　　顿时，雷振宇心头默默流下眼泪，干笑道：“哦……是啊，你们两个是同桌嘛。”
　　“我们没有座位了，就想跟你们蹭蹭。”王桑柠嘿嘿笑了笑。
　　雷振宇连忙说：“坐吧坐吧，我们有两排呢，哪儿坐得完。”
　　王桑柠便拉着邓文潇坐下了，一面笑盈盈地说：“看吧，我说他们其实都挺好相处的没错吧？”
　　邓文潇腼腆地坐下了。
　　此时，雷振宇才将注意力转移到王桑柠旁边的邓文潇身上，看到她的脸颊以及腼腆羞涩的神态后，莫名心头一跳，好感顿生，又看看王桑柠，赶紧将某个念头掐灭了。
　　不行，我要专一……
　　此时，王桑柠站起身来对邓文潇说：“我去买两瓶饮料，你要喝什么？”
　　邓文潇想了想，说：“矿泉水就行了。”
　　等王桑柠走后，雷振宇犹豫了片刻，视线有意无意在邓文潇身上瞄了几眼，突然注意到她的眼睛似乎一直盯着球场上的某个人……突然意识到什么，迅速看向球场，寻找邓文潇的视线追逐的那个家伙。
　　果然……
　　又是易阳？！
　　又是……易阳……
　　雷振宇默默地叹了口气，心头某个还没有燃起来的火苗熄灭了。
　　……
　　高润翔并没有坐在替补席上，而是双手抱在胸前，站在中场边缘，沉默地看着球场。
　　比赛开始了。
　　师大附中毫不费力地跳到了球，随后交给了易阳。
　　易阳将球带到前场，此时林松一个外弹反跑到了侧翼，没有丝毫犹豫，他冷静地将球传了过去。
　　人到球到！
　　林松一个刺探步后，在对手还没有形成有效防守的瞬间突破成功，作为一名小前锋，却在篮下跟对方的中锋对抗不落下风，硬生生在碰撞后将球打进。
　　2比0。
　　第二个回合，诚德中学刚刚发球，便被李睿抢断下来，快攻篮下一个跳步晃开追防，将球打进。
　　4比0。
　　高润翔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显示出内心的轻松。
　　就这？
　　几个回合以后，在易阳的组织下，师大附中的进攻十分犀利，而防守更是屡屡逼迫对手失误，比分逐渐来到了10比0。
　　邓文潇说：“好厉害！”
　　王桑柠也点点头：“是吧？”
　　“比我哥厉害多了。”邓文潇认真地说。
　　师大附中的主场，场边的观众基本上都是师大附中的人，此时便热烈欢呼起来，大家都觉得，这支诚德中学不过如此嘛！
　　现场热烈万分，但高润翔的表情却逐渐不再那么轻松了。
　　他开始察觉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虽然，比分差距很大，诚德中学一直没有得分，但是随着比赛进行，师大附中得分的频率却越来越慢了。
　　好几个失误！
　　高润翔皱起眉头。
　　当师大附中拿到14分的时候，诚德中学终于开张了，他们的1号后卫接到传球投进了1记中投。
　　随后，诚德中学像是找到了得分的诀窍一般，开启了连续追分模式。
　　高润翔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随着他们这边失误越来越多，他逐渐看出了诚德中学的防守方式。
　　他们的个人能力比起师大附中差了不少，单防一对一，他们基本上没有办法限制这边的几个箭头人员，所以他们一直在用联防策略。
　　不是普通的联防。
　　23联防、32联防再变化为122联防，他们在几种联防阵型中可以说是无缝衔接！
　　这个球，上来的是23联防，侧翼比较空，李睿接球后开始突破，而几乎在他动的同时对手就变成了32联防的状态，此时他们的底胶已经空了，可是李睿的视野太差，看不到易阳正在往底角跑位。
　　高润翔眉头拧成一团，这种时候如果是周吉在的话就好了。
　　而李睿还没有察觉，马上陷入了双人包夹，连传球的机会都没有变被造成了一个失误。
　　高润翔看了一眼那边的李嵩白，哼了一声：“他们在学校里只练跑位配合的吗？”
　　第一节比赛结束了，比分来到了22比12。
　　还是有优势。
　　下了场以后，大家的兴致都很高昂，但是高润翔的脸色并没有展开。
　　因为按照“十人制”比赛规则，第二节必须五上五下，易阳一下场，他们的进攻还能这么流畅吗？


第二百六十七章 团队配合VS个人能力（下）
　　等高润翔指导结束以后，第一节的五个首发球员全部下场，雷振宇带着另外五个球员上场了。
　　易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走到旁边的椅子上。
　　王桑柠笑吟吟地望着他，而邓文潇也浅笑了一下，只是视线若有若无地躲闪开了。
　　易阳大大方方地坐下，问：“你们怎么过来了？”
　　王桑柠指了指邓文潇：“文潇说想看你比赛，我们就过来了。”
　　邓文潇顿时眼睛睁得浑圆，脸色瞬间羞红，慌忙且震惊地看向王桑柠：“桑柠……你……你在说什么！”
　　王桑柠哈哈大小，连忙说：“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易阳看她们两人闹腾，无奈地笑笑，在座位上坐下了。
　　此时王桑柠才变得正经起来：“看起来你们这场比赛能很顺利地拿下了？”
　　易阳微微沉吟片刻，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球场上。
　　看到易阳如此专注，王桑柠静静地多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微微一笑低下了头。
　　邓文潇也偷偷看了一眼易阳，心里有些高兴起来。
　　第二节比赛一开始，师大附中这边的进攻就陷入了迟滞。
　　诚德中学他们的另外五个首发球员同样没有一个是拥有特别拔尖能力的那种箭头型球员，五个人可以说是毫无特长，混在一起你甚至很难区别他们。
　　易阳沉默了一会儿也看出来了，无缝衔接的各种联防阵型，就是他们防守的秘诀！
　　此时雷振宇他们几个人大概是刚刚上场还没有找到状态的原因，再加上对手的联防做得确实有一手，前几次的进攻都是在仓促中投出去的，除了一个球三不沾，其余都是砸在篮筐上偏掉了。
　　而对手进攻的时候，易阳则越看越心惊。
　　诚德中学大概是他们遇到的球队里，最有特色的球队了。
　　以往遇到的球队，甚至包括他们自己，特点都差不多。
　　因为高中生的独特属性，注定了球员不可能将本来就不算多的训练时间放在练复杂的配合战术上，而且……对于高水平的高中生球队来说，反而很浪费。
　　因为，个人能力很强！
　　例如去年的冠军清华附中，他们的个人能力太强，基本上打个局域挡拆就能靠自己莽进去，不需要复杂的战术。
　　例如去年南区的冠军明德中学，有两个青训队退下来的前锋，突破起来无人能挡，还有一手神准的中投，靠那两个人的个人能力就能把对手打穿，所以也不需要复杂的战术。
　　简而言之，绝大多数强队都没什么复杂的战术。
　　相比之下，眼前这支诚德中学，既没有很强的整体实力，有没有一枝独秀的箭头型球员，他们在所有分区赛球队里都要算是另类了。
　　他们靠的是什么？
　　其实并不是很难发现的东西……观察了一阵，易阳心中已经了然。
　　那就是无限挡拆，无限轮转。
　　说起来简单，但是易阳知道这一定是经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训练磨合才能达到的默契度。
　　几乎没有什么运球！
　　当然，这种打法也只适合他们这种球队，如果球队里有几个个人能力很强的球员，这么大反而会让那些个人能力强的球员没有办法发挥。
　　比分在第一节的基础上僵持了一会儿，突然在某个时刻，师大附中的分数停滞，诚德中学一点一点地涨了起来。
　　雷振宇明显有些着急了，连续两次想要突破打开局势，但是最终都陷入了对手的包夹，而视野没那么好的他发现空位的队友时，已经没有传球的机会了。
　　易阳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又看出了诚德中学的另一个进攻手段。
　　防守反击！
　　当诚德中学摆出32联防的时候，弧顶的压迫力很强，而目前场上的几人控球都没有自己和周吉稳定，对手压迫一下，传球视野又差，便容易出现失误。
　　而一经出现失误，诚德中学就会发动一波防守反击。
　　眼看着比分被追到了20比30，雷振宇开始玩命防守，连续被吹了两个犯规，心态更差了。
　　看到这一幕，易阳默默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高润翔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易阳旁边，望着球场上的局势，吐出一句：“易阳，你怎么看这场比赛？”
　　易阳微微一怔，望向了高润翔。
　　高润翔沉声道：“你觉得我们要怎么打他们？”
　　易阳想了想，说：“如果周吉师哥在的话，他们那种防守其实很容易被我们打穿。”
　　高润翔笑了笑，说：“是的，我都有点佩服对面了，竟然把一群高中生之间的配合练得这么流畅，就像几十年前的团队篮球一样。”
　　“以前老一辈运动员就是这么打球的。”高润翔笑了笑，说：“老一辈的球员在球场上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人动球动，不要运球，运球超过三次的都要被批评。”
　　易阳沉默不语，而坐在他旁边的王桑柠和邓文潇都疑惑地望向了高润翔。
　　高润翔继续说：“以前我们的身体素质也好，个人能力也好，比起国外的球队都差太多了，只能靠这种打法，但是逐渐的，这种打法还是没落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易阳说话，高润翔就说：“如果说，一群50分的球员，依靠配合打出70分的表现，那么他们大概能跟平均能力在60分的对手持平，因为配合打出来的70分表现，总是虚高的，而对手60分的实力却是实打实的，时间一长，70分的表现总会回到原来的50分，不可能长久保持，所以折中一下，两边可以打一打。”
　　“但是一群50分的球员，面对的是一支平均能力在70分，同时有那么一两个人还是80分的对手时，无论什么样的配合，都没用了。”
　　随后，高润翔拍了拍易阳的肩膀：“周吉不在，你来打穿他们！”
　　易阳微微一怔。
　　此时，诚德中学已经将比分追到了28比32，中场哨声响起。
　　高润翔站起来，朝着旁边走去，同时举起一只手，示意所有人过来集合。
　　易阳也站了起来，准备过去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邓文潇喊了一声：“易阳，加油！”
　　脚步微微一顿，易阳转过来，浅浅地笑了笑，随后过去了。
　　这个笑容在邓文潇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她的心情也更加明媚了，突然碰了碰王桑柠的手臂，低着头微笑着说：“其实暗恋也不是很痛苦的事情。”
　　“嗯？”王桑柠奇怪地看了邓文潇一眼。
　　邓文潇缓缓仰起头，看着球馆里的那个大吊灯，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王桑柠说的，喃喃道：“可以在他的旁边看他认真地做一些事情，就让人觉得很高兴了……”
　　随后，邓文潇转过来看着王桑柠：“桑柠，以后有这样的机会都请带上我！”
　　王桑柠愣了愣，哈哈一笑，点点头。
　　第三节比赛开始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在玩一种很新的个人能力
　　第三节比赛开始前，李嵩白并没有对诚德中学的球员们布置什么战术打法。
　　只是让他们加强注意力，加强防守，加强进攻，一系列废话，最后严肃地说了一句：“平时怎么练，现在怎么打！”就让他们上场了。
　　没什么好说的。
　　李嵩白的目光放在了球场上，沉默不语。
　　只有他知道一路走来有多么不容易。
　　诚德中学不是体育特色学校，没有体育特长生，经费也捉襟见肘，更重要的是学校不重视，一些家长也有抵触情绪……这些孩子都是成绩相对不错的，种种困难和矛盾，能够走到今天真的是奇迹。
　　除了他自己的一路坚持，更因为这些孩子们无比热爱。
　　原本每天只有两个小时的训练时间，为了提高水平，他们自发地利用午休其中一个小时时间训练，周末还要加练，可以说他们除了学习的时间，就是在训练场上度过的。
　　他们的天赋比起一路走来战胜的那些对手，真的差太多了。
　　甚至有一些球队，后卫的身高都堪比他们的中锋。
　　但尽管如此，还是战胜他们了。
　　其中的辛勤与努力，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更不是光靠机械式的训练就能达到这种水平的，每一个人都要有团队篮球的觉悟，一旦有一个人想着自我表现，都会成为球队的不稳定因素，所以都相对平庸的实力，反而成了他们的优势，整个球队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拉开单打的人出来，也就不会有人想着单打独斗。
　　防守谁在外线，谁在内线，什么时候换防，怎么协防包夹，什么时候人盯人，反击谁去跑快攻……每一个人都将自己的个性全部抛弃，成为球队这台机械的一颗螺丝钉，才是走到今天的倚仗！
　　虽然遇到的强敌很多，但李嵩白相信，眼前这支师大附中，他们同样有机会战胜！
　　计分板上的分数是28比32。
　　诚德中学发球以后，球几乎没有落地，就连续几个穿插传球，被传到了前场，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不这么做，师大附中上前的紧逼很容易让他们产生失误。
　　此时，诚德中学的球员落位以后开始有规律地跑位，而他们的跑位方向基本上都落入了易阳的眼中，突然盯防的那个对手一个转身反跑，易阳眼神一动，推了一把旁边的林松，后者迅速反应过来，追了上去，就是这么提前了刹那的追击，使得那名反跑到位的球员接球时已经没有了出手空间，只能仓促将球传出去，而此时剩余的时间已经不足以支持他们再完成一次战术组织，只能仓促出手一记三分球，砸在篮筐上弹走了。
　　师大附中将篮板球抢下来以后，易阳十分平静地在后场接到了发球，所有人开始落位。
　　易阳来到了弧顶，对手又一次摆出了32联防的阵型，只是此时易阳站在距离三分线还有两步的牛角位置上，这个位置他们显然不可能紧逼上来，否则防守的空当太大了，师大附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能突进去凿穿防线。
　　他们在三分线附近虎视眈眈。
　　易阳看了看对手的防线，最近的一个防守者位于三步以外，他默默地在心里念了一句，库神保佑，随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毫无征兆地停球，沉球，出手！
　　出手？！
　　诚德中学的人当场懵逼，视线都追随着篮球望了过去。
　　篮球的弧度很高，但是弹道笔直，在空中飞行了一段距离，坠入篮筐！
　　易阳微微舒了一口气，这一球投出去的时候，他心情也十分紧张，这种球一旦没进，接下来自己的心态会受到影响，但是如果进了，受到影响的就是对面了。
　　李嵩白皱起了眉头，在他的认知中，这种打法……不科学。
　　很不科学。
　　在老一辈的篮球运动员眼中，三分球是非必要的得分手段，甚至不会为三分球设置专门的战术，只有那么几种情况会使用三分球，一种是比赛关键时刻还落后几分，靠三分球赌运气追分，一种是进攻时间受限仓促出手，再要不就是安排两个能投三分的在外线拉开空间，给内线进攻的球员创造出手机会。
　　而刚才师大附中的那个30号出手，不符合以上任何一种情况。
　　而且那个距离……说实话，如果是平时练习的时候这样胡闹一下，也没什么关系，但是这可是关系到晋级挑战赛的关键比赛啊！
　　怎么可以这么瞎打？
　　但是不得不说，这一球无论是胡闹还是别的什么动机出手，是靠运气还是实力，进球以后分差又来7分，28比35！
　　眼看着快要追上来的比分，一下子又变大了。
　　邓文潇忍不住鼓着掌，说：“天哪，易阳太厉害了，那么远……一丢就丢进去了！”
　　王桑柠望着易阳，嘴角也在微微上扬。
　　比赛还在继续。
　　师大附中在进攻推进的过程中，被李睿抢断下来，快攻反击。
　　诚德中学两名后卫先一步占据了防守位置，在李睿上篮的时候同时起跳，李睿尽管有身体素质上的优势，但是这个位置也不太好完成终结，就在空中的时候惊鸿一瞥底线，一道身影迅速落位了，没有丝毫犹豫，他改上篮为传球，将球丢了过去。
　　接球的正是易阳。
　　底线接球，无人防守，易阳微微调整了一下，随后将球推射而出。
　　就在出手的一瞬间，他看到手臂和篮筐在一条直线上，而篮球的旋转幅度也十分不错，就知道这一球稳了，随后模仿库里，头也不回地往后场跑去了。
　　“唰！”
　　球进了。
　　比分直接来到了28比38，分差再次变成了两位数。
　　顿时，场下休息的雷振宇就站了起来，十分不满地说：“卧槽，他妈的太装了吧这球！”
　　王桑柠则奇怪地看了雷振宇一眼：“这球很帅啊……”
　　雷振宇顿时一愣，表情变得复杂，幽幽一叹。
　　当易阳投进这一球后，李嵩白果断地叫了一个暂停。
　　回到场下后，高润翔拍拍易阳的肩膀，对所有人说：“就这么打，多看看易阳的位置。”
　　再次上场以后，诚德中学果然调整了防守策略，易阳在三分线外拿球，便有一个人上前紧逼了。
　　易阳不紧不慢地控球，双眼则不断观察者对手和队友的跑位，突然目光一动。
　　林松靠着他的牵制从侧翼兜了出来，人到球到，无缝接住了易阳的传球。
　　此时诚德中学因为易阳站在三分线外的原因，空间拉扯得很大，而且没有办法形成正常的32联防阵型，被林松抓住机会，突破进去，造成了一次二加一。
　　李嵩白的脸色十分沉重。
　　团队篮球是有上限的，这个上限就在于能不能限制住对方的箭头型球员。
　　这种箭头球员未必是那种突破能力很强的人，一个投篮很准的射手同样能做到这一点。
　　雷振宇此时的目光放在球场上，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双手攥紧拳头微微颤动，显示出他内心的极不平静。
　　赢了！就要赢了！
　　随后易阳两次出手没能命中，但给队友创造了机会，比分还是在上涨，但诚德中学还是趁机将比分追上来了一点，第三节末端来到了38比47，就在他们觉得又有了一点希望的时候，易阳突然运球到前场，一连串眼花缭乱的运球后，突然一个后撤步出手了一记三分球。
　　这种操作在当今这个时代还是很少见的，所以防守者并没有有意识地做好防备，当反应过来的时候，易阳已经将球投进。
　　这一球投进以后，诚德中学的球员眼神中的斗志都仿佛被熄灭了不少，一些球员甚至表情有些懊恼，下场休息时能够听到诸如：“你怎么防守的……”之类的话。
　　第四节易阳没有上场，但是师大附中这边将前面几节的优势成功延续到了最后，拿下了比赛。
　　终场哨声响起，整个球馆观众们都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女生鼓掌，男生鬼哭狼嚎，而球场上的球员们反而看上去平静极了，依次上去跟对手握手，互相吹捧几句。
　　李嵩白表情有些复杂，跟高润翔握手时，叹了口气：“没想到会被你们这样打败。”
　　两人的视线都瞄了一眼那边的易阳，高润翔笑着说：“就是普普通通的个人能力吧，我们也没啥复杂的战术。”
　　“普普通通的个人能力？”李嵩白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只是在玩一种很新的个人能力罢了，哈哈……”高润翔继续说了一句，眼神无比得意。


第二百六十九章 王桑柠的爸爸来了
　　“赢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比赛结束后突然一下子意识到，好像是赢了……嗯，准确地说已经锁定全国四强了。”
　　回去的路上，易阳平静地跟王桑柠讲赛后心得。
　　“你们这个联赛的赛制我不太懂，所以下一个阶段你们要干什么呢？”
　　“这么说吧，接下来就是两个分区的冠亚军，一共四支队伍，晋级下一轮的挑战赛。”
　　“什么叫挑战赛呢，简单地说，就是每个分区的亚军去和对方分区的冠军打，一局定胜负，假如我们下一场比赛输了，那么就是南方赛区的亚军，就要跟北方赛区的冠军打，而胜利的球队就能进入第四阶段的全国总决赛。”
　　“全国总决赛同样是一局定胜负。”
　　“那挑战赛输了的两支球队呢？他们会打第三四名的比赛吗？”
　　“不会，第三四名的球队，会根据各自的比赛胜负场次排名，如果胜负场次相同，就按照净胜对手分数排名，不过第三第四其实没什么区别，至少在国家一级运动员的名额上没有区别。”
　　王桑柠低头看着步道上的石板花纹，有些出神，突然抬起头看向易阳，笑着说：“这样说的话，球队的国家一级运动员名额，应该有你一份了吧？”
　　易阳点点头，突然意识到自己轻描淡写就获得了的东西，对眼前这个少女来说是拼尽了全力但却不得不放弃的，于是那份兴奋此刻也变得不再那么心安理得起来。
　　王桑柠见易阳不说话，目光流动，笑容却更灿烂了，说：“表姐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我们今天小小地搞一个庆功宴吧？”
　　易阳沉默不语，他突然有些感慨，王桑柠明明什么都知道，但却装作什么都不在意不知道的样子，自然第避开让你情绪往下走的点……比如，她刚才肯定猜出来自己在想什么了，这一点以前不了解她的时候还没有具体的认识，如今随着接触越来越多，她的形象也在心里更加清晰起来了。
　　易阳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提让王桑柠不痛快的东西，说：“可以，我来请客吧。”
　　“还是家里做吧。”王桑柠笑着说：“上次表姐好像体验到做饭的乐趣了，正愁找不到机会呢，到时候也可以叫上邓文潇。”
　　易阳微微一怔，想了想，说：“这样会影响到她学习吧，还是算了。”
　　王桑柠古怪地看了易阳一眼，说：“你要影响她学习，不差这一顿饭了吧？”
　　“别说的好像我去撩她了一样行不行啊？”
　　“嘿嘿，你为什么不试试跟她做朋友呢？”
　　“是朋友了啊。”
　　“还不算。”
　　“怎么不算？”
　　“你的态度啊，明显有些抗拒跟人家接触吧。”
　　易阳望着前面的路，摇了摇头，问了一句：“桑柠，你觉得我应该主动跟她接触吗？如果她真的喜欢我，我这样做的话跟渣男有什么区别？”
　　王桑柠有些意外地看了易阳一眼：“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易阳皱着眉头想了想，说：“为什么……嗯，假如，一个女生如果明明不喜欢我，也绝对不会跟我在一起，但还是主动来接触我，跟我示好，让我陷进去了，你说她……这样的行为，该怎么看？”
　　王桑柠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所以你是因为道德感才不想跟邓文潇接触的吗？”
　　易阳转过来，平静地看了王桑柠一眼，说：“不能说是道德感，只是不希望伤害到她。”
　　王桑柠摇了摇头：“我不能说你这样的想法不对，但是有一个问题……就是你这个假设的前提，放在文潇身上不成立。”
　　“嗯？”
　　王桑柠一本正经地说：“你刚才假设的那个女生，明明不喜欢你，也绝对不会跟你在一起，这个是前提对吧？那么……你敢说你绝对绝对不可能会对邓文潇动心吗？”
　　易阳微微一怔，所有严肃地说：“我不敢说我绝对不可能动心，但我敢说至少在高中时期，我不可能谈恋爱。”
　　王桑柠便笑了起来：“可是问题就在这里啊，不在一起不就行了吗？”她抬起头望着远处，说：“两个人如果互相喜欢着对方，高中阶段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努力，一起考上心怡的大学……”
　　易阳沉默了良久，微微皱眉，走了一截，像是突然想通了，眉毛舒展开来，认真地说了一句：“如果心里装着另一个人，哪怕不确定关系，但也会让人分心的，同样会影响学习。”
　　王桑柠默默地看了易阳一眼，微微叹了口气，说：“所以……你其实是有点害怕自己喜欢上邓文潇的吧？”
　　易阳又是一怔，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否认。
　　已经走到小区楼下了，王桑柠笑了笑，说：“那你自己决定吧，邓文潇是个好女孩儿，如果错过了，你将来去了大学也未必能遇到。”
　　易阳哼了一声：“突然化身情感大师了？”
　　王桑柠说：“可没有哦，我只是站在男孩子的角度为你感到惋惜。”
　　回到家，姜黎黎并不在，一打电话才知道她今天晚上在学校那边有点事情，需要加个班。
　　王桑柠问：“接下来你准备干什么？”
　　易阳问：“什么干什么？”
　　“篮球比赛，不出意外的话也就是下个星期内，所有的赛程都会结束了吧？”
　　“哦，你说这个啊……篮球比赛结束以后，会去申请一下国家一级运动员的证书，这个应该问题不大，到时候篮球的事情应该会放一放了，把重心和注意力全部放在学习上……然后准备开始好好准备化学竞赛了。”易阳若有所思，接下来的事情是早就有计划的，倒也不需要过多思考。
　　此时国家一级运动员的事情似乎已经板上钉钉了，心情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但潜意识里，某个压在自己身上的枷锁似乎真的被解除了，尽管目前还没有真正拿到那个证书，但想到在高三的高考，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
　　“到时候我也拜托你啦！”王桑柠笑着对易阳抱了一拳，她说的是补习的事情。
　　易阳笑了笑，也有样学样地给王桑柠还礼，说：“互相！互相！”
　　就在这时，王桑柠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拿起来，微微一怔。
　　易阳看到这个表情，也有些好奇起来。
　　王桑柠接起电话，喊了一声：“喂，爸？”
　　爸？
　　易阳识趣地走开了，别人打电话杵在一旁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但是坐下没多久，王桑柠突然有些惊慌地跑过来了，“易阳……我爸已经在电梯门口了！”
　　易阳愣了愣，随后叫了起来：“什么？！”


第二百七十章 不喝酒，不够男子汉
　　短暂地惊讶过后，易阳倒是镇定下来，说：“你的爸爸……哦，那就是姜姐的舅舅了，他来这里干什么？”
　　王桑柠说：“到汉宁市出差了，知道我住在这里，就顺便过来看看我们，说是带了一点香肠。”
　　易阳想了想，说：“你爸过来之前也不说一声，要是你不在家的话他不是白跑一趟了吗？”
　　“他是顺路嘛，要是家里没人，他把香肠放在楼下便利店就走了。先不说这个了，你还是想一想待会儿见到我爸爸要怎么自我介绍吧。”
　　易阳耸了耸肩：“还能怎么介绍？只能说是暂时寄宿在姜姐家的学生了吧……你爸爸不会不同意吧？”
　　“主要是如果被我爸爸知道了，弄不好会被姑姑他们知道了。”
　　“姑姑……姜姐的妈妈？”易阳突然想到什么，有些不确定地问：“难道说……我住在这里，姜姐的爸爸妈妈都是不知道的吗？”
　　王桑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顿时尴尬地笑了笑：“嗯……他们不知道。”
　　易阳这才皱起了眉头，不过想想也反应过来了，以姜黎黎家的条件，如果家教严一点的话，确实不太可能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家搬进来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男性进来住吧？
　　易阳低着头，手指轻轻在自己额头上点了点，做出一副伤脑筋的表情，随后摇摇头说：“看来确实给姜姐添了很多麻烦啊……”
　　“你别这么想，表姐和我都是很希望你住在这里的，而且姑姑也不一定会反对，只是表姐她想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才没有跟他们说，眼下我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糊弄我爸爸吧。”
　　就在这时，门铃响起。
　　王桑柠脸上略微出现了一丝慌张，然后看了易阳一眼，小声说：“你别提住在这里的事”才去关门。
　　易阳想了想，索性往沙发上一坐，既然躲不过，就老实回答不就行了，自己又没有做什么坏事，如果姜黎黎的家人确实接受不了他跟姜黎黎这种形式的关系，自己搬出去就好了。
　　门被打开了，随后听到王桑柠的声音：“爸……”
　　“哦，你一个人吗？”
　　接着易阳听到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话语中带着笑意，语速不快，听得出来大概是一个脾气很不错的人。
　　出于礼貌，易阳赶紧站了起来，朝门口望了过去。
　　王桑柠这才说：“不是，我和我同学。”
　　“同学？”
　　两人从玄关走进客厅，这才与易阳见了面。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王桑柠的父亲时，还是微微一怔。
　　跟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按照王桑柠和姜黎黎此前的偶然闲聊，拼凑出的王桑柠父亲大概是如此的一个形象：王兵，在部队服役十六年，转业后在河阳市老家一个县城的体制单位内工作，在部队时曾是全区比武第一的兵王，还是海军陆战队的，军事素质差不多是天花板级别的存在了。
　　因为这几个大标签，易阳心目中王桑柠的父亲王兵要么是吴京那样的刺头，痞里痞气，要么是《冲出亚马逊》电影里侯勇那样的形象，老实木讷，做事一丝不苟，沉默寡言。
　　但是此时见到的王兵是怎样一副形象呢？
　　首先是看起来特别年轻，身高超过一米八，像是三十出头的样子，如果不是仔细看眼角有那么几根不显眼的鱼尾纹，很难联想到他的女儿都快要成年了。
　　其次是气质很温和，看上去没有一点攻击性，完全没有办法从气质上将他跟军人联系在一起。
　　此时王兵穿着一件普通外套，体型修长，穿着外套也看不出训练痕迹，而姜黎黎和王桑柠都长得很漂亮，作为一家人的王兵同样如此，鼻梁挺拔，五官线条明朗，是一枚妥妥的大帅哥。
　　王兵眼含笑意，对易阳点点头：“你好，我是桑柠的父亲。”
　　易阳连忙说：“叔叔好。”
　　王桑柠拿了一个杯子，一面说：“这是我的同桌，易阳，成绩很不错，我不是不练体育了吗，就请他帮我补习一下功课，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水。”
　　王兵自然不会拘束，点点头便走到沙发旁坐下了。
　　此时，王兵上下打量易阳一番，笑着说：“易阳？挺好的名字，你也坐吧，别因为我来了就紧张。”
　　易阳点点头，也坐下。
　　让易阳更意外的是，虽然是长辈，但是王兵并没有像传统长辈那般，逮着他问东问西，调查户口一般靠打听对方来找话题。
　　大概是对于他来说，知道易阳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已经够了吧，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是王兵觉得没有必要了解。
　　而易阳在观察王兵的时候，王兵同样在观察着他。
　　刚刚见到易阳的时候，王兵还是愣了一下的。
　　无论是身高还是外貌，眼前这个易阳都很不错，而且自己的到访算起来是很突然的，所以在这里碰到女儿跟一个男生待在一起，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他跟女儿的关系……当然，这个念头也仅仅是转瞬即逝，一方面这是没有什么依据的事情，另一方面自己的女儿，他很了解……
　　如果她真的找对象了，哪怕现在还在高中，她也会主动跟自己坦白吧。
　　王兵从怀里取出一包烟，问易阳：“应该不抽烟吧？”
　　易阳摇摇头说：“谢谢叔叔，不抽。”
　　于是王兵便自顾自地点燃一支烟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王桑柠将水端过来，王兵接过杯子，随手放在了茶几上，对王桑柠说：“这次顺便过来，主要就是看看你，跟你姐生活的环境，然后带了点香肠，自己灌的，切了蒸一蒸就能吃。”
　　说话间，王兵站了起来，看了看手表，问：“你们吃中午饭了没有？”
　　王桑柠说：“还没有，家里还有一点昨天的剩菜。”
　　王兵点点头，说：“也行，热一热，香肠也切一点蒸了，喝一点。”
　　一面说着，王兵从包里拿了一个塑料瓶，但目测里面装的是白酒。
　　喝一点？
　　爸爸拿着一瓶貌似白酒的东西，对未成年的女儿说，“喝一点？”
　　易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脸上顿生错愕的表情。
　　王桑柠注意到易阳的神色，脸上微微一红，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喝酒了。”
　　王兵这才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说：“哦，忘了你同学在这儿。”随后看向易阳，说：“王桑柠的妈妈那边是我们那边有名的酿酒老字号，桑柠这丫头，算是从小在酒缸里长大的。”
　　易阳表情复杂地看了王桑柠一眼，这才突然想起来，好几次跟姜黎黎一起去吃饭，姜黎黎点酒，无论多少她好像都是来者不拒，不喝酒的貌似只有自己一个人，本来以为王桑柠是陪姜黎黎喝一点，但现在看来……
　　难道是姜黎黎陪王桑柠喝？
　　随后王桑柠去弄菜了。
　　王兵笑着问：“你们明天不用上课吧？”
　　今天是周六，明天自然也不用上课。
　　易阳点点头：“嗯，不用上课。”
　　“平时喝不喝酒？”
　　易阳想了想，说：“不怎么喝。”
　　王兵有些遗憾地摇摇头，说：“那可真是有点可惜啊，这个酒，在河阳市很出名的，是桑柠外公家自己酿的坛子酒。”
　　正好如此跟王兵面对面坐着也挺尴尬，此时能找到点话题也挺好，易阳便顺着话问王兵：“坛子酒？”
　　王兵笑了笑，说：“这个坛子酒，是我们老家镇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特产，酿造倒也不复杂，就是普通的粮食酒酿造技术，特色主要是两点，一个是用坛子装，另一个是要埋在地里很多年。”
　　易阳眼神一动，说：“听起来有点像女儿红。”
　　王兵点点头：“是的，差不多，但绍兴正宗的女儿红不是白酒，而是糯米酒，我们这个是白酒。”
　　“买这个酒的客人并不是第一时间带走的，他们在店里买了酒，桑柠的外公会给客人把酒用坛子封装起来，然后埋进土里，等几年甚至十几年后，客人再来取。”
　　“一般来说，我们那边家里有儿有女的，在孩子满岁或者满月的时候都会过来买几千斤，埋进土里，等到孩子出嫁或者高考、参军之类的重要时刻，打开封坛，大办酒席。”
　　王兵似乎对酒情有独钟，讲起来头头是道，易阳甚至有些怀疑当初他娶了王桑柠的母亲，就是看上了她们家的酒。
　　不过这么一聊，倒是顺利将话匣子打开了，顺着这个话题聊了下去，两人的生疏感浅了不少，气氛也越来越融洽。
　　而在这个过程中，易阳留给王兵的印象很不错，此时王兵将第二支烟默默地摁进烟灰缸，又默默看了一眼易阳，通过这么一会儿的闲聊，他大概给易阳临摹了一个简单的形象出来。
　　稳重、平静，思想成熟，也很健谈，没有这个岁数的小孩子那种幼稚气，而且能在师大附中读书，又不是体育生的话，成绩肯定也是没的说，总得来说应该是个不错的青年，但假如……假如做女儿的对象，有点不满意，怎么说呢，这人的性格不够有趣。
　　当然，这种无趣也可能是面对自己这个长辈装出来的。
　　很快，王桑柠就端着几盘下酒菜出来了，王兵说：“取几个杯子来。”
　　看着眼前的这对父女，易阳感觉十分别扭……如果是父子都还好一点，这可是父女啊……
　　易阳忍不住想到一个场景，喝得晕晕乎乎的王桑柠憨笑着，跟自己的老爹“哥俩好啊六六六啊……”
　　咳咳，他赶紧把这个离谱的画面甩出脑袋。
　　王桑柠十分懂事地拿了三个杯子，其中一个摆在了易阳的面前。
　　王兵拧开瓶盖，顿时酒香四溢，他笑了笑，对易阳说：“真不喝一点？”
　　易阳想了想，摇摇头：“我喝柠檬水就行了。”
　　王兵说：“不喝就算了，不劝你了。”随后看向王桑柠：“现在也不是寒暑假期间，不能没有节制，嗯，你就限在4两以内吧。”
　　王桑柠看了一眼易阳，脸微微一红，说：“2两就行，2两就行。”
　　“随你吧。反正我下午回河阳市不用开车，就敞喝了。”
　　对于不喝酒的人来说，坐在酒桌上往往是很难受的一件事，但易阳坐在这对父女边上，却一点都没有这种不适感。
　　下酒的不是菜，而是话。
　　天下父女千千万，各有各的相处模式，易阳今天算是开了眼。
　　一开始没有动酒，父女两人有的没的聊一些嘻嘻哈哈的东西，家长里短，王兵讲述王桑柠的妈妈这段时间干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啦，外公干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啦，种种种种，时不时再秀一秀恩爱，王桑柠一开始只是当一个听众，说着说着，端起酒杯碰一下，一开始是王兵主动，后来王桑柠被老爹的话逗得乐个不停，也就忘记了矜持，频频主动端起酒杯……
　　易阳心情有些感慨，王兵真的很尊重自己的女儿，聊天就是聊天，聊天就是讲故事，说笑话，分享自己遇到的趣事，要不就是分享一波自己对某个事物的见解，王兵没有仗着自己是“父亲”这个角色，就一定要给女儿灌输某些人生道理，或者讲到某个人，就延伸到女儿身上：“你看她怎么怎么样，所以你也要怎么怎么样……”反而经常虚心求教一些问题，比如“听说那个谁谁谁才16岁就怀孕了，还想把孩子生下来，跟家里人闹翻了，你是女孩子，你觉得她那种女生可能怎么想的？”然后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听王桑柠分析。
　　怪不得王桑柠的情商很高，至少从他们谈话的内容都能够看得出来，他的父母都是情商极高的人。
　　相比之下，其实他生活的环境也是如此的，虽然二叔易阳跟王桑柠的父亲不是同一类人，但在聊天的本质上并无不同，反例则是易小青家……
　　酒是真的在喝，不一会儿瓶子里已经下去了一半。
　　王桑柠喝酒的时候，是两只手一起捧着酒杯喝的，一开始还是浅浅地抿一下，然后眼睛一挤，像是大受刺激的模样，但越到后面，像是口腔适应了白酒，喝完就傻乐一下。
　　易阳看得目瞪口呆。
　　王兵时不时哈哈大笑：“易阳，别客气，多吃点！不喝酒就多吃点！”
　　到了后半段，两人的脸色都无比红润，王桑柠的眼睛都有些迷离了，两人聊天的内容也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了，突然转过来瞪了易阳一眼，皱着眉头说：“你不喝酒……不够男子汉啊……”
　　易阳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咔嚓……”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了。
　　姜黎黎回来了，同时喃喃道：“咦？怎么有一大股酒味……”


第二百七十一章 痒
　　姜黎黎走进客厅，表情一怔，随后就忍不住叫了出来：“小舅？”
　　大概是酒精让王桑柠和王兵父女两人都喝得有些懵了，愣了半秒钟才恍然转过头，顿时王兵眼神像是清明了一些，笑起来：“黎黎啊？哈哈……”
　　王桑柠则是看到姜黎黎后，愣了一下，才突然反应过来，说：“表姐？你回来啦？”
　　姜黎黎无奈叹了口气，慢慢走过来，又看了旁边的易阳一眼，才说：“你们……嗯，小舅，你怎么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王兵的脸颊上有一种喝酒后特有的红晕：“哦，本来只是顺路过来给你们带一点香肠的，走到楼下的便利店了，本来打算寄放在便利店里面，但想着来都来了，打个电话给桑柠看看你们在不在家吧，就给她打了一个电话，没想到她还真在，就上来坐坐了……”
　　随后，王兵像是想起什么了，紧张地看了看手表，才松了口气：“还有一个小时啊。”
　　姜黎黎疑惑地问：“还有什么事吗？”
　　王兵笑笑，说：“没什么，今天下午还要回河阳的，我们单位的司机在市政府等我，约好的是下午3点，我看了看时间，再过十分钟出发都来得及。”
　　姜黎黎往沙发上一坐，说：“然后你们就喝上了？”语气中倒是没有什么责备的意思，目光则看向了王桑柠。
　　王桑柠此时虽然视线在姜黎黎的脸上，但是焦距却是断断续续地对不上，目光看上去迷离，抱着酒杯嘿嘿地傻笑两声。
　　姜黎黎这才看向易阳，说：“你没有跟他们一起喝一点？”
　　易阳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本来打算等他们两个吃完了和桑柠一起做习题的，但是现在看来的话……好像不太行了。”
　　姜黎黎这才把包放下来，对王兵说：“算了算了，市政府是吗？我待会儿送你过去吧。”又看向易阳，说：“你在家负责把我妹妹照顾好哦。”
　　易阳看了看王桑柠，只见她此时大概是酒劲上来了，靠在沙发上眯起了眼睛，一手搭在额头。
　　见到这一幕，易阳只好点点头，说：“好吧。”
　　姜黎黎站起来，将刚刚取下来的包又挎起来，对王兵说：“小舅，咱们现在就走吧。”
　　王兵抬起头，笑眯眯地摇摇头：“你要送我吗？不用不用……自己打个车过去就行。”
　　姜黎黎叹了口气，说：“别说不用了，你都喝那么多了，我肯定得看着你啊。”
　　王兵说：“那再等一会儿吧……时间还来得及。”
　　姜黎黎语气强硬起来：“不行，别等一会儿了，我开车可没有那些出租车司机那么快，不提前一点过去的话，到时候可不能保证不迟到……”
　　王兵只好无奈地起来，说：“好吧好吧，这杯喝完……”说着将还剩下大半杯的白酒一饮而尽，这才有些不情愿地起来走了。
　　易阳轻声说了一句：“路上开慢点……”
　　姜黎黎点点头，两人转角离开，大概在玄关换鞋，易阳还听到姜黎黎和王兵的交谈声……
　　“对了，那个桑柠的那个同学你也认识吗？”
　　“呃……桑柠还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啊……这个，没什么……哈，他是我以前在清河的一个学生……不过说实话，你这个当老爹的还真是牛逼，把自己亲闺女给喝趴，服……”
　　随后是一声关门的声音，彻底安静下来。
　　易阳沉默了片刻，视线停留在王桑柠身上。
　　王桑柠此时大概处于半梦半醒的朦胧状态之中，靠在沙发上似醒非醒，因为喝了酒，皮肤潮红，十分有光泽，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易阳摇了摇头，开始收拾茶几上吃剩下的饭餐，随手拿起那瓶塑料瓶装的白酒，还剩下浅浅的一层，无奈笑了笑：“这两父女还真是能喝。”随手给塞进了垃圾桶，随后叮叮咚咚地收拾起来。
　　刚才是王桑柠做的菜，厨房里并不算特别乱，但是易阳顺手便将里里外外都擦拭了一遍，将一切忙完，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王桑柠已经醒了过来，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茶几。
　　易阳微微一怔，笑着说：“你醒了？”
　　王桑柠听到动静，木然地将脑袋转过来看了易阳一眼，然后点点头，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听清楚易阳的话。
　　易阳失笑摇摇头，怎么说，王桑柠还真是喝醉了，大多数人喝醉了的反应是反应速度会下降，但是不会变成个傻子，经常看到电视里有些男女主喝醉以后智商变成负数，他都会忍不住吐槽，那些编剧导演都是在现实里没有喝醉过的吗？
　　易阳一面将刚才洗碗时挽起来的袖口往下扯，一面走到饮水机旁边，到了一杯柠檬水，又在里面加了一点蜂蜜，走到王桑柠旁边坐下，将杯子放在她面前，才说：“感觉怎么样？”
　　王桑柠低着头，摇摇头，表示她的状态不那么好。
　　易阳无奈地笑笑：“我今天算是开了眼，还有女儿跟老爹这么喝酒的……你现在要缓一缓还是去床上休息？”
　　王桑柠像是没有听到易阳的话，默默地用双手捧起了那杯蜂蜜水，凝望着里面的柠檬片和淡淡的蜂蜜香气，沉默了半天，突然说：“易阳，你喜欢我姐吧？”
　　易阳愣了愣，摇摇头：“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对她有非分之想。”
　　王桑柠将头转了过来，定定地看了易阳两三秒中，才点点头，说：“好吧……我有点恶心。”
　　易阳说：“想吐吗？”
　　王桑柠点点头。
　　易阳说：“我扶你去卫生间。”
　　将王桑柠送到卫生间以后，王桑柠犹豫了一下，说：“你在外边等我吧。”
　　易阳点点头，退出到卫生间外面，说：“有什么需要再喊我。”
　　片刻后，卫生间里响起了水流的声音，传出了王桑柠的声音，说：“易阳……”
　　“嗯？”
　　“你……”
　　“怎么？”
　　“没什么……”
　　随后是一阵长长的沉默。
　　过了一阵子，王桑柠打开门走出来，眼神却是显得更加迷离了，她的脸并不是一味地红，而是只有颧骨附近有一点红晕，她笑了笑，说：“我没事，去睡一觉就好了。”
　　易阳迟疑了一下，本来想问她经常跟父亲这样喝酒吗，但是突然想到4两变成2两的那一幕，这个问题便没有问出口，点点头说：“我就在客厅里做题，你有什么需要就喊我。”
　　王桑柠点点头，犹豫了一下，笑起来说：“你真的很会照顾人啊。”
　　“呃，你说今天这个？应该换了其他人也会这样吧？”
　　王桑柠轻轻笑了一声，摇摇头不再说什么了，走到自己房间门口，说：“小时候我想成为李白一样的诗人，老师说，李白每次一喝酒就有名篇问世，我相信啦，有一次家里酒，偷偷舀了一杯喝了……”
　　易阳好笑道：“那么辣的东西，你小时候就能吞下去吗？”
　　王桑柠摇摇头：“是泡的药酒啦，还是甜的，也算不上多辣，只是里面的人参有点多，喝进去没过多久就流鼻血了。”
　　“所以你的诗写出来没有？”
　　“睡了一下午，啥都不记得了，但起来以后，发现作业本上还真的写了一首诗。”
　　“呃？”
　　“嘿嘿……内容就不跟你说了，我去睡了，脑袋好晕啊，感觉你说话的声音好远啊。”
　　易阳点点头，王桑柠关上门，片刻后传出了脱衣服的声音。
　　这丫头的酒量还真好……虽然刚才看上去状态有点迷糊，但解酒的速度真的很快。
　　学了化学的都知道，人体内实际上主要是有两种解酒酶的，而人体的代谢你能力跟基因有关，是天生的，王桑柠大概就属于那种天生解酒酶水平比较高的人群。
　　至少目前看上去，大概没有昏迷中被自己的呕吐物堵住气管的危险存在，所以易阳这才放心地在客厅里做起了作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大概在下午五六点的样子，又成功将一道大题成功破译，易阳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了看时间，又将视线移向落地窗，一束阳光斜着照在客厅阳台上，看上去慵懒。
　　随后门“咔嚓”一声被打开了，姜黎黎一脸郁闷地走了进来。
　　易阳看姜黎黎脸色不太好的样子，犹豫了一下，问：“怎么了？”
　　姜黎黎长长地叹了口气，往沙发上一摊，无奈道：“可算是累死我了。”
　　“啊？”
　　“小舅舅他没有跟我说，他到这里是带着任务来的……真是的，带任务还喝那么多酒。”
　　“我把他送到政府以后，他竟然都已经睡着了，好不容易叫醒他，他才说还有一堆需要带回单位的东西，我来都来了，就说帮他般吧……结果没想到，市政府的电梯坏了，五层楼，跑上跑下五层楼，还要搬东西……累死我啦。”一面说着，姜黎黎一面揉了揉自己的肩膀，突然看向易阳，冷不丁说了一句：“过来帮姐姐捏捏肩。”
　　易阳微微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只见此时的姜黎黎似乎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将脸转向了侧面，看不到她表情了。
　　易阳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动。
　　姜黎黎心咚咚咚猛跳了记下，半天没有说话，此时突然注意到茶几上放的一杯柠檬蜂蜜水，意识到这大概是易阳给桑柠准备的，便想起了当初自己在清河县喝醉了的那一次，易阳照顾自己的种种画面，就在出神的时候，易阳已经在旁边坐下了。
　　姜黎黎脸上微微一红，哼了一声：“刚才我……开玩笑的。”
　　“嗯。”
　　“易阳……”
　　“嗯？”
　　“你……”
　　“嗯？”
　　“没什么。”姜黎黎抬起头，只是浅浅地笑了笑，说：“只是突然有些恍惚地想到了一些事情，现在没什么了。”
　　易阳沉默了片刻，笑着说：“我把习题收拾了。”
　　“嗯。”
　　等易阳将茶几上的作业收拾好，回房间的时候，姜黎黎望着他的背影，自嘲地笑了笑，自己都在乱七八糟地想些什么东西啊，他可是比自己小了那么多岁呢。
　　不，准确地说应该是，自己比他大了那么多。
　　这真是一件令人自卑的事情。
　　她轻轻捧了捧自己的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王桑柠喝过的柠檬水喝光了。
　　……
　　比赛进程继续推进，师大附中在战胜诚德中学后，面对明德中学输了一场，但还是以南区第二的名次进入了挑战赛。
　　因为是南区亚军，所以他们的下一场比赛需要跟北区的冠军打，一场定胜负。
　　而南区的冠军明德中学也会跟北区的亚军打一场，挑战赛的两个赢家进行最终的全国总决赛。
　　“你们能走到这里，已经创下了师大附中的历史最好成绩，所以不要有心理负担！从某种意义上说，你们已经赢了！算起来，也至少是全国前三前四的成绩了。”
　　在开往机场的大巴上，高润翔正在激情地演讲着，最后哈哈大笑一声：“这一次的比赛，无论输赢，回来以后我都私人掏腰包请大家去吃自助餐！”
　　顿时，车内爆发出了一阵阵欢呼。
　　喧闹的环境里，易阳靠在座椅上睡觉，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草坪里，头顶一片星空。
　　随后地平线上升起了一轮明月，月亮上飘下来一个长袖飘飘的白衣女子，他脑子里顿时升起一个离谱的念头，嫦娥？
　　但人近了，才看清人脸是……姜黎黎？！
　　姜黎黎版的嫦娥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再度朝着月亮上飞去了。
　　没过多久，天亮了，一轮太阳出升，上面同样飘下来一个仙女，这一回他看清，是王桑柠，王桑柠对他说：“看你后面！”
　　他一回头，只见身后是正在做题的邓文潇，而场景则变成了教室里，她缓缓抬起头，疑惑地说：“易阳？”
　　“易阳……”
　　“易阳……”
　　易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一张大脸，顿时一惊，下意识一拳头就上去了，下一刻传来一声惨叫。
　　“狗日的易阳！你干嘛？”
　　易阳这才清醒过来，看清眼前的是雷振宇，轻声咳两声：“不好意思……条件反射，条件反射……”
　　雷振宇不满地说：“到机场了。”
　　易阳这才将刚才那个离谱的梦甩出脑海。


第二百七十二章 来自邓周的道歉
　　邓周跟随球队再一次拿到北区冠军的时候，心情已经没有去年那么兴奋了，由奢入简难，去年就止步于此，在最后的总决赛输给了明德中学，今年算是还没有回到去年的起点，自然没有多少兴奋的感觉了。
　　当比赛结束后看到南区的比赛结果，他却整个人都，懵了。
　　南区亚军……汉宁师大附属中学？
　　这一定是哪里没弄对吧？
　　原本是应该高兴的，如果将全国高中生联赛的各大队伍排一个档次出来，位于第一档的应该是清华附中、四中、明德中学以及他们东才中学，而师大附中，只能算是勉强排在第二档，他们能进今年的挑战赛，很有可能是整个南区的各大球队水平降低了。
　　这也很正常，毕竟高中生一般来说只能打两年，一届又一届，某一届一两个核心球员断档了，实力就会下降不少，所以能一直将球队保持在一个争冠实力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今年师大附中都能进挑战赛，那么显然南区的实力下降了不少。
　　打师大附中，会比较轻松。
　　正在酒店休息的邓周随后接到了队友的电话。
　　“哥们你看到赛程了吗？”
　　“看到了……”邓周的语气并没有显示出太过高兴的意思。
　　“师大附中唉！今年这种二线球队都能进挑战赛！不可思议吧？那我们不得狂胜他们二十分以上？”
　　“嗯。”
　　“怎么啦，胜利太轻松，所以一点都不兴奋了？”
　　邓周说：“就算赢这种球队，也没什么好高兴的吧，好好休息一下，思考一下赢了师大附中以后的事情吧……无论是清华附中还是明德中学哪一个赢了另一场挑战赛做我们的对手，我们都不好打。”
　　将电话挂断以后，邓周将电话放下，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微微一叹。
　　他兴致不高的原因当然不仅仅是电话里跟队友说的那样，更重要的原因是……师大附中成了他下一场比赛的对手，那么就要兑现跟妹妹的承诺了……
　　“在比赛的时候当面给易阳道歉？”
　　邓周没想到，当时答应下来的事情，如今突然成了现实，一时间竟让他有一种梦幻般的感受。
　　想到那个场景，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口里狠狠地吐出一句：“真是他妈的……干。”
　　太特么羞耻了。
　　这简直要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但是如果不去做这件事……
　　邓周想到了妹妹那副神态，微微一叹，大概是看得出来的，妹妹似乎是很迷那个男生了，说实话自己还真是没有什么资格去管妹妹谈恋爱，论自律，她比自己可强多了，能让她喜欢的男生，应该不会太差吧？
　　他翻了个身，喃喃自语：“算了，等上了赛场再说吧。”
　　……
　　比赛地点是在东才中学的体育馆举行的，赛程上安排的都是分区赛亚军到对手分区赛冠军的球馆比赛，这也是获得分区赛冠军的一个优势吧。
　　毕竟算是自己的主场，无论是球场观众的加油助威，还是对自家场馆的熟悉程度，都是优势。
　　东才中学的球馆上也有看台，可以容纳两千多人同时观看，比起明德中学的球馆稍逊一点，但也是国内第一档的中学球馆了。
　　因为是周末举行的比赛，而作为篮球强校，东才中学对CHBL的宣传十分到位，趁着休息日的空隙，除了高三的学生，大多数学生都能到现场观看比赛。
　　师大附中众人从球员通道入场的时候，听到观众席上雷鸣般的掌声欢呼，一个个不免热血沸腾……尽管这些喝彩并不是给自己的。
　　雷振宇兴奋地对易阳说：“我就喜欢在这种万人目光汇聚的条件下打比赛，虽然这些观众不是我们的，但是能在对手的地盘上，当着对手的观众的面赢了对手，肯定更爽不是吗？”
　　易阳也不禁有些热血沸腾……说实话，前一世空有球技，但是也没有参加过这种层次的比赛，此时还是十分兴奋的。
　　雷振宇将易阳拉到一旁，然后悄悄地对他说：“有一个秘密跟你透露一下，你别跟其他人说。”
　　易阳奇怪地看了雷振宇一眼，点点头：“行，你说吧。”
　　雷振宇说：“我们现在不是已经有4个国家一级的名额了吗？我那天私底下去找了教练，因为周吉师哥去年已经拿到了，今年他可以不占名额，其中肯定有一个是你的，教练已经说明了，另外的3个名额，他说主要还是看比赛贡献度……我想争取一下，比赛的时候你多给我和林松传球行吗？”
　　看着雷振宇期待的目光，易阳笑了笑：“你只管跑位就好了，只要你跑出来，人到球到。”
　　雷振宇兴奋地说：“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瞎要球的，毕竟如果这一场比赛能赢的话，咱们就算是前二了，至少有5个名额，到时候我和林松肯定能有一个，所以还是要以打赢作为首要选项。”
　　易阳点点头。
　　经过一系列开赛前的流程后，裁判在中场举手示意双方球员到位，现场也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比赛正式开始！
　　师大附中和东才中学的中锋站上罚球线，现场也变得无比安静。
　　双方的中锋都是身高超过两米的小巨人，裁判站在两人中间显得十分矮小，他左看右看，确认双发那个都做好准备了，才将篮球高高抛起来，与此同时双方中锋一同起跳。
　　还是东才中学的球员更强一点，成功拿到了球权。
　　按照十人制比赛规则，高润翔在这一场关键的比赛中换了一套打法，第一节便是易阳搭配周吉在内的几名高三学生先发，尽量在第一节就建立起优势……再不济也跟对手打一个互有来回，等到了第二节，必须五下五上，再让雷振宇他们上去，也不指望进攻，就死命地防守，尽量将比分拖住，等到了第三第四节，没有人员限制的时候，易阳和周吉休息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再上场一鼓作气打一波。
　　东才中学强就强在每一个人都有很强的个人能力，他们的每一个球员放在第二档的球队里，都有充当箭头球员的实力，所以他们也没什么战术可言，任何一个人拿着球都能拉开单打。
　　一个恍惚，东才中学的23号球员在侧翼突然加速，一步过掉防守，随后冲杀到篮下挤着防守球员将球打进了。
　　现场欢呼雷动。
　　师大附中发球后，周吉持球推进，指挥其他人落位。
　　易阳直接沉到底线，人还没有到位呢，突然看到余光的周吉一个加速回拉，在罚球线附近晃出一个身位的空间，中投将球打进。
　　2比2。
　　现场只有稀稀拉拉的嘈杂声，只有师大附中的替补席上，雷振宇李睿几人奋力挥舞着毛巾。
　　接下来的几球，双方进攻都有所获。
　　双方都是一对一防守，打法也很简单，最多就是两三人的挡拆配合，更多时候是几次传导球后，某一个球员看到面前只有一个防守人，而篮下空间也相对开阔，便突然加速冲击内线。
　　而类似的进攻手段，明显东才中学的效率更高一些，因为他们的整体实力更强，几乎每一个球员都有单打的能力，多传导几次球，能够抓住的机会更多，相比之下，师大附中拥有无差别单打的能力，也就两三人而已。
　　但是师大附中的比分紧咬不放，甚至一度领先。
　　场下的邓周看着眼前的一幕，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已经高三了的原因，所以尽量让低年级的队友上场锻炼，他被安排在了第二节上场。
　　师大附中的得分频率并没有他们高，但是总是能将比分咬住……
　　因为易阳！
　　邓周的那个队友也忍不住说了一句：“那个三十号有点厉害啊，这已经是第三个三分球了！”
　　三分比两分多一分，这也是为什么师大附中能紧要比分的原因。
　　周吉和易阳的配合十分默契，一个负责突破，一个则永远都在能接应到对方付位置伺机而动，如果突破遇到了阻力，第一时间将球传出来给外线的那个投三分，互相拉扯东才中学的防线，两个人创造的进攻机会甚至不亚于东才这边三四个球员创造的空间……如果反应过来了，上去补防外线的易阳，他也并不会着急出手，而是立刻转变为组织者的角色，控制好球，重新组织进攻。
　　一个回合，他们能组织两三次进攻，直到空间良好才出手，如此一来，虽然出手次数不多，但是分数效率很高。
　　邓周哼了一声：“放心吧，他们的也就那两个人厉害，待会儿第二节上去我们打花他们，第三节他们回来也追不上比赛的。”
　　第一节结束后，双方24比24战平。
　　周吉和易阳两人浑身是汗，气喘吁吁，雷振宇李睿几人上前击掌，兴奋地说：“第二节我们肯定不会掉链子的！”
　　很快，第二节比赛开始了。
　　双方都是五下五上，所以一开始都不知道对手的强点是谁。
　　几个回合之后，东才中学的24号球员连续得分，师大这边立刻锁定了目标。
　　林松对雷振宇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点点头。
　　下一个回合，雷振宇主动上去防守那个24号。
　　东才中学的进攻波突然停滞了下来，双方你来我往，除了几次抢断后的快攻以外，阵地战都没能得分。
　　周吉此时休息得呼吸平缓了不少，对易阳说：“他们防守得还挺不错嘛。”
　　易阳点点头。
　　就在这时，正在进攻的东才中学球员听了下来，目光朝向底线一角，然后快速聚集过去。
　　师大附中这边的球员也突然站了起来，赶紧过去。
　　此时观众们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雷振宇和对方的24号球员互相指着对方骂骂咧咧两句，被双方球员拉开了，裁判给两人一人一个违体犯规。
　　片刻后观众席上开始发出嘘声，当然主要是给师大附中的。
　　“师大附中那个人动作好脏啊！”
　　“裁判为什么要给我们这边犯规！明明是他们的错！”
　　雷振宇当然能听到球场上方的嘘声，但他根本不在乎，甚至此时心里还有一些小得意。
　　对手不是24号很厉害吗？那就想办法把你的手感打下来！
　　当然是在规则允许的尺度之内，就是一步不放，全程紧盯，其他人都不管，甚至犯规也在所不惜，几次以后对手的心态崩了，自己的目的就打到了。
　　但是副作用也是很明显的，全力盯防一个进攻球员，防守者实际上要消耗的体力更大，对手跑一步，你可能要跑两步才能跟上，几个回合的防守，雷振宇已经变得气喘吁吁，心跳得很快，拿着球手都在抖，这种情况下进攻是不可能了。
　　但就在雷振宇中高兴没多久，一颗致命的后仰中投将他拉回了现实。
　　邓周在球场的侧翼冷冷滴看了雷振宇一眼，随后回场防守了。
　　“那个人……”雷振宇皱起了眉头，觉得有些眼熟，但是想不太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家伙。
　　突然，灵光一现，那个人不就是那天在天台球场上遇到的那个单挑把自己和林松都打赢了人吗？最后只有易阳赢了他。
　　但是眼下这个24号也很厉害，怎么办呢？
　　林松却不可能像自己这样玩命防守他，因为林松还要想办法进攻呢。
　　随后比分在邓周的出色发挥之下，一点一点被拉开了。
　　场下的周吉和易阳都皱起了眉头。
　　的确，邓周的个人能力太强了，算起来也就是三板斧：极快的第一步突破，背身单打后的翻身后仰跳投，内线要位突然向外弹出接球投篮。
　　没有什么很复杂的花式运球，球在他手上甚至不会运几下，招数也无比简单，但是这三招可以相互组合，千变万化，当他手感火热的时候，很难限制。
　　在邓周的率领下，东才中学以46比37领先9分的优势结束了这一节。
　　下场以后，雷振宇几人明显都显得有些沮丧，高润翔鼓励道：“没事没事，已经打得很不错了，还有一节比赛，大家加把油！”
　　中场休息后，易阳和周吉再度上场。
　　而邓周并没有被换下去。
　　双方球员上场后，邓周默默走到易阳后面，小声说了一句：“易阳，上次对不起哈。”
　　易阳微微一怔，回头一看，只见邓周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这个道歉是怎么回事？


第二百七十三章 一级运动员
　　“加油！”
　　“东才加油！”
　　现场的氛围热烈无比，一眼望去基本上都是给东才中学加油的，球场中心，裁判员举手示意，随后将球交给边线的师大附中球员进行发球。
　　比赛再度开始，这一次邓周直接对上了易阳。
　　易阳还没有拿到球，面前就缠绕上了一个身影，自然是邓周了。
　　“上次单挑你运气好。”邓周微微一笑，不断用语言挑衅易阳。
　　在篮球场上，无论是街边野球场，还是篮球的最高殿堂NBA，垃圾话都是不可缺少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放在美国的文化语境里，甚至有不少人视经典的垃圾话为一种艺术，优秀的垃圾话不仅能打击对手，激励士气，有些构思巧妙的垃圾话，一句话没有一个脏字，却让人回味无穷，譬如“过你就像过清晨的马路”、“我hiu在这里绝杀你”之类的，这大概也是属于篮球运动员语言上的一种浪漫了……
　　但是易阳对邓周的垃圾话并没有理睬，而是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周吉的跑位。
　　此时，周吉喊了一个挡拆，一个大幅度的变向，用挡拆人的身体挂了防守者一下，随后迅速突破。
　　注意到这一幕的易阳则迅速跑向底线附近，邓周一个恍惚，人已经溜了。
　　邓周哼了一声，迅速跟上。
　　突破到篮下的周吉迅速吸引了底线附近的防守人，于是易阳的位置空了。
　　球场上的人大都是懵的，注意不到这些细节，而一直都在观察易阳的周吉则了然于心……他当然也做不到时时刻刻都能洞察每一个队友的位置，但如果只是将注意力放在某一个人身上还是可以的。
　　易阳跑到位置上的一瞬间，球就到了，他几乎是一瞬间完成了沉球，接球的姿势。
　　邓周眼神凛然。
　　他知道易阳的出手高度很低，而且跟专业队用的那种举过头顶在投出去的发力姿势不同，以前训练的时候，他都是蹲几分钟马步再投篮的，而易阳那种投篮姿势应该算是很不专业的才对，但在比赛里却好像效率很高……就很离谱。
　　当然，此时的邓周并不会知道，易阳如今用的一段式投篮是现代篮球发展的产物，最多再过十年时间，将自NBA新一代球员开始，全面取代如今的二段式投篮，并且成为顶尖训练师公认更为科学的投篮方式。
　　此时邓周看到易阳已经完成了沉球动作，他下意识地就跳了起来，伸手封盖。
　　但是易阳只是晃了一下，下一刻却猛然下球，身如闪电，突破进去。
　　邓周暗叫一声不妙，仓促落地后，只能目送。
　　而内线的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周吉身上，当周吉将球传出的同时，向易阳对面的底线跑出去，于是将防守人都带了过去，此时篮下一片干净。
　　易阳突破到篮下后，一个垫步高高跃起，单手持球，将球砸进篮筐！
　　“喔！”
　　现场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哪怕在这种篮球强校，高中生比赛实战完成一记扣篮，还是很震撼的。
　　“那个30号好厉害啊！”
　　“本来以为他只是3分球有点准，没想到还能扣篮！”
　　易阳落地后，并没有去看邓周，却让邓周更不爽了。
　　不就是扣篮么？能打到全国四强的队伍，一个球队里有几个人不能扣的？
　　只是邓周更在意的是易阳这一次展现出来的进攻方式……首次让他感受到了一丝无奈。
　　和自己相同又不同……易阳的进攻手段也很简单，算起来也只有三招，一个是无球跑位接球三分，一个是持球后撤步或者侧撤步的三分球，另一个就是突破到内线上篮……都是面框技巧，几乎没有一个背身进攻方式，但效率同样出奇的高。
　　而且，这三招也可以各种组合，除非包夹，否则同样无法限制他出手。
　　但随后邓周却淡定下来，观察了一圈球场上，沉默不语。
　　不得不说，这个自己妹妹喜欢的人，进攻方式独特，跟自己知道的任何一个球星都不同，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但确实没有办法防守……但他影响不了这场比赛的胜负。
　　因为，篮球是五个人的运动！
　　下一个回合，邓周站在轴区要球，控球后卫从身边绕过，两人做了一个假动作的手递手，就在师大附中的球员目光没吸引的一瞬间，邓周突然前探一步，一个翻身跳投，易阳扑了上去，可惜根本没有办法封盖对方。
　　“唰！”
　　邓周的身高原本就比他要高一点，举球高过头顶后，利用时间差，这一招根本没有办法防守。
　　这也是乔丹的最重要的进攻方式。
　　易阳目送邓周打进了这一球，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正如邓周防守不了自己一般，自己同样没有办法防守住邓周。
　　邓周的打法用未来篮球圈的说法来讲就是……古典，背身、中投，在这种层次的联赛中，他真的可以把自己当成乔丹来用。
　　这是一场互爆的对决。
　　每当易阳投进一个球，或者周吉投进一个球，东才这边必然有一个人也能得分，而其中最耀眼的当然还是邓周。
　　时间流逝，赛程继续。
　　“易阳今天都得了得有30分了吧！”场下的李睿由衷赞叹道。
　　“光是三分球都投进了7个！我数了。”熊震说。
　　但是，依旧很难赢下比赛啊。
　　没办法，因为防不住对手！
　　东才中学能得分的点太多了，你能全力堵死其中一个，但五个人拿到球都能想办法得分的时候，就很难限制了。
　　当终场哨声响起时，雷振宇十分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计分板，78比85，输了。
　　易阳将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身后站过来一个身影，语气颇为认真地说：“打得不错。”
　　易阳回头淡漠地瞥了邓周一眼，没有说话。
　　邓周走过来，笑着说：“说实话，要不是你的队友确实差点意思，这场比赛还真的很难说，怪不得我妹妹会喜欢你。”
　　易阳眉梢微微一挑，随后站直了身体，表情有些古怪地上下打量一番对方，想了想还是没有说什么。
　　邓文潇为什么会有这么奇葩的哥哥……
　　难不成邓文潇是因为自己打篮球打得好才喜欢自己的？
　　不对，准确地说，邓文潇她可从来没有说过喜欢自己，她哥却不分场合地对自己说这种话，一副“你有资格称为我的妹夫了”的语气，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狗血偶像剧看多了吧？
　　易阳的呼吸平缓了一些，并不打算跟他过多废话，只是礼貌地说了一句：“你大概误会了，我跟你妹妹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她学习很专心，我也是，都不会考虑这方面的事情，而且……我一点都不了解你妹妹。”
　　说完，也不管邓周的表情，自顾自地走开了。
　　看着易阳的背影，邓周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
　　……
　　这一场比赛结束后，师大附中自然失去了晋升机会，最后根据净胜分排名，确定为全国第三的成绩。
　　虽然没能进入最后的全国总决赛，但是这个成绩已经大大超出预期了，接下来自然是论功行赏的阶段了。
　　回到师大附中后，学校的LED显示屏上打出了“热烈庆祝校篮球队在CHBL全国高中生篮球联赛中拿到全国第三的好成绩！”
　　周一，站在校门口，望着学校招牌下面一行硕大的横幅显示屏上的文字，易阳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不能说是不热爱篮球，但是对他来说，篮球的意义更多是在于能让自己更有底气地去学习。
　　他从一开始的目标仅仅是取得国家一级运动员证书。
　　无论是国家健将、一级运动员还是二级运动员，都可以算作是高水平运动员，而这个证书于他来说最大的价值就在于可以通过它上一所名校。
　　是名校！
　　绝大多数运动项目都能产生一级运动员，不少高校大学都有招收高水平运动员的资格，但其中的篮球项目却不是所有学校都有资格招收……
　　能招篮球高水平运动员的高校，绝大多数都是985以上的学校，其中最为出名的自然是清北哈工大之类的了。
　　而不同的省份、大学对于高水平运动员的招收政策又有所不同，一般来说除了证书、比赛成绩以外，还会组织校内的专项测试，但这些对于易阳来说并不难。
　　而通过高水平运动员政策进入的高校，与正常高考进入其中，除了需要代表学校参加比赛这一点以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区别，很多高校是可以自选择专业的，这一点上来说甚至比刚刚过线进入高校的还要好。
　　但是高水平运动员和体育单招生不同的一点在于，它对文化成绩并不是没有要求的。
　　一般来说，要求文化分数要过二本线，而少部分顶尖高校，甚至要求当年高考成绩超过省控一本线。
　　当然，易阳将来也可以选择不走高水平运动员，这一张证书三年有效期以内，高考成绩也会因此加50分！
　　很难形容此时的感觉，就像是笼罩在头顶的高考阴云，蓦然间就淡了不少。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高考是改变人生的一个机会，它是连接着彼岸高校唯一的一座桥梁，而将来拿到了一级运动员证书以后，仿佛那座桥梁变得宽敞了不少。
　　有了一条后路。
　　这种对于心境的影响，是很玄妙的，但又真真切切存在。
　　旁边不少学生路过时看到了显示屏上的字，停下来指指点点两句，但是也没有露出特别惊讶的表情。
　　看到这一幕，易阳也不免失笑……是啊，对于这所高中的人来说，不能说是三天两头吧，但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一些厉害的同学带回来一些有分量的奖项名次，所以哪怕是“CHBL全国第三”这样的荣誉，也不过是扫一眼大概就抛诸脑后了吧……除非一些特别关注这件事的人。
　　能让大家一看到，就忍不住叹服一声的，大概也就是竞赛入选国家集训队这种层次的事情了吧。
　　课间，王桑柠放下手机对易阳说：“上回不是说了吗，要给你庆祝一下的，上次没有时间，跟表姐商量好了，这周周末，到时候我叫上文潇，咱们四个去外面野炊。”
　　易阳微微一怔，这段时间以来，王桑柠跟邓文潇走得很近，尤其比赛的那几天，王桑柠一直都在麻烦邓文潇补习功课什么的，所以站在她的角度上，叫上邓文潇倒也不是特别奇怪的事情。
　　易阳想了想，说：“行吧，这件事咱们周末再说吧，对了，今天晚上你一个人回去，我要跟球队出去聚一聚。”
　　王桑柠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毕竟拿到了这么大的胜利，球队内部肯定是要庆祝一下的。
　　……
　　汉宁市早春的夜晚，还是有丝丝凉意。
　　锅店内的大包间里，一人一个独立的小锅，热气腾腾。
　　篮球队的庆功宴，自然要相对放肆一些，哪怕都是高中生，还是开了酒。
　　这是高润翔私人掏腰包请整个球队的小子们出来聚会的，气氛热烈起来以后，每一个人都十分放肆地互相敬酒，大声喧哗，包间里闹哄哄的，他便点燃一根烟，满含笑意地看着他们闹腾。
　　“教练，我敬你一杯。”周吉端来一杯酒。
　　高润翔笑骂了一句：“少给我来这一套，年纪不大，社会上敬来敬去的这一套倒是懂得不少。”
　　“嘿嘿……”
　　高润翔喝了一杯啤酒后，周吉快速给他倒满。
　　微微一顿，高润翔站了起来，显然是有话要讲，周吉见状，立刻让大家安静下来。
　　见到这一幕，大家互相提醒，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
　　高润翔笑了笑：“这一次的比赛过后，我知道有很多人也要退出球队了，煽情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庆祝的话也不多说了，跟大家说一点现实的东西。”
　　“大家都知道，我们拿到了全国第三的成绩，我们学校有四个国家一级的名额，而这四个球员，肯定是要在这一次的球员名单中诞生的。”
　　“这个文件也是规定了，出战时间是必须大于50％的主力球员，你们所有人都满足这个条件。”
　　鸦雀无声。
　　随后高润翔继续说：“四个名额中，有一个名额要给易阳，我相信大家都不会有意见，另外三个名额……我同样不会干涉，明天，每一个人在一张纸条上写出你认为的人员，我希望是你们真心诚意认为是为球队带来重要贡献的队友，把纸条交到我的办公室，算是一个不记名投票吧，我会综合每一个人的选票……当然，我也会参与投票，而我的票数是两票，最后确定出另外三个名额。”
　　说完，高润翔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笑着说：“希望大家选出来的人能服众。”
　　易阳也端起杯子，默默地喝了一口。
　　辛苦这么长时间，这件事终于要告一段落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与她们三人去野炊
　　跟王桑柠在一个地方住的事情没过多久自然还是传开了。
　　当然，在师大附中这种相对学生素质比较高的地方，胡乱嚼舌根的现象虽然不能说没有，但肯定不会太过夸张，一开始大家只是以为易阳和王桑柠是某种亲戚关系吧……与他们两人关系要好的人并不算多，只能猜嘛。
　　只是时间长了，有一些好奇的男生或者女生通过各方八卦，听到一些消息，传来传去，才逐渐确定，两人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于是两人的关系便引起了更大的好奇。
　　对此，易阳倒是很坦诚地跟某个十分好奇的同学解释了：“我和王桑柠的关系么……她的表姐是我初中时期的一个老师，现在我们都寄宿在她表姐家，大概就是这种关系吧。”
　　在异地求学的学生如果不喜欢住校，找一个家庭付钱寄宿，并不是没有这种现象，只是在欧美地区或者国内小学阶段这种现象可能会更加多一些，但易阳如此解释了，倒也不是很让人诧异了。
　　不过说到这个，却是给易阳提了一个醒。
　　算起来，自己的确是寄宿在姜黎黎家的，但是情理上说，总该有点报酬，这种寄宿才显得更加合理。
　　只是他也清楚，姜黎黎的条件，怎么可能看得上一点点寄宿费呢？如果真的拿钱出来了，恐怕是侮辱吧。
　　自己已经十分习惯住在她那里了。
　　欠她的是越来越多了。
　　上午的数学课即将结束时，老师顺口提了一句：“对了，我知道班上有不少同学在学数学竞赛，这学期结束，大家就高二了，算起来能不能在数学竞赛上有所收获，主要还是看今年，嗯……今年的江南省预赛下个月开始，如果有同学还对数学竞赛不怎么了解的，我再在这里跟大家讲一讲吧。”
　　“数学竞赛年4月左右开始的贯穿全年的竞赛项目。”
　　“国内的竞赛大致分成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就是省级预赛，这个每个省的时间都不一定，我们江南省一般是四月这段时间。报名的话，基本上没有门槛，命题也是咱们江南省自己命题，难度相对不算特别高，但也比高考题要难一些，只有少量的竞赛题。”
　　“能过预赛，会给你们发一个预赛奖状证书，盖的是省里的章……嗯，这个主要是给你一个进全国联赛的资格，对自主招生基本上没有帮助……我听说有个别省的高校也认省里的奖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毫无疑问，你们如果想上名校，只参加一个预赛肯定是不行的。”
　　“通过预赛以后，就是第二阶段的全国联赛了，简称高联，难度要远大于预赛，分成一试和二试，一试考察模块和高考类似，考察函数、数列、不等式、向量复数、排列组合、解析几何等知识，二试则是四道大题，分别考察平面几何、代数、数论和组合数学知识。”
　　“而高联之后，会根据学生的成绩进行排名，大家关注的省奖也就是这里产生的。”
　　“我们经常说的省一、省二、省三，有的地方也叫省金牌、银牌、铜牌，在省赛上拿奖，就意味着你初步拥有了自主招生资格。”
　　“很多同学到了这一步，就可以去参加一些高校的自主招生面试或者考试，这个大家要自己去看一些高校的政策，但根据我这些年的观察来看，门槛是越来越高的，往前几年，省二也能获得一些不错的大学的面试资格，但这些年稍微好一点的大学，基本上都要省一了，尤其在一些竞赛弱省，这种现象还要更明显一些，而且这种趋势在未来大概还会更甚，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大家还是要尽量去冲击更高的层次。”
　　“联赛结束以后，自然就是决赛了，就是我们常说的冬令营，又称为CMO，一般是在11月，这里就牵扯到一个选省队的过程，以往政策进省队就有保送名额，现在已经不行了。”
　　“全国会有550人左右进入决赛，最终的成绩决出我们熟悉的金银铜，也就是国一、国二、国三。”
　　“决赛过后，会选出60人入选国家集训队，并且获得保送名额，可以直接保送清北，当然，也可以申请国外名校。”
　　数学老师顿了顿，笑着说：“不排除我们学校有这样的学生哦，最终的国家集训队里，会选出4名同学组成国家代表队，代表中国参加IMO，也就是国际数学奥林匹克。”
　　虽然这些东西易阳早就知道，但是老师讲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心情澎湃……
　　是的，尽管前面一阵子是打算将竞赛的选择放在化学上的，但是当拿到国家一级运动员证书以后，他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去选择数学。
　　自然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以目前的成绩来看，上一本线肯定是稳的，又有国家一级运动员证书，哪怕如今将精力放在数学竞赛上，靠高水平运动员保底还是能上一个985的，哪怕最终数学竞赛这条路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天赋，拼一把也没成，也没有关系。
　　总之是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尝试了。
　　之所以抱着这种心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与数学、物理竞赛不同，化学竞赛对于高考是没有多少用处的。
　　随着对化学竞赛的了解增加，易阳逐渐了解了，相比之下化学竞赛的学习难度虽然是比数学和物理甚至信息竞赛的难度要低一些，但是局限性也很大，化学竞赛里的许多知识放在高中阶段，甚至是和课本相悖的，甚至可以这么说，学化学竞赛对高考化学可能反而起反作用……你必须花费一定的精力来区分哪些是高中知识，哪些是大学知识。
　　而化学竞赛需要记忆很多内容，这是需要花费大量时间的，对高考的其他科目甚至也有影响。
　　除了以上的弊端，还有一个局限的地方在与，哪怕能通过化学竞赛进入大学，将来能选择的专业也基本上都是跟化学有关的几个冷门专业，除非热爱可抵岁月漫长，否则这条路一定是极为艰辛的。
　　之所以此前会选择化学竞赛，是因为这是为数不多除了高考以外能尝试的一条有可能的路。
　　但他其实是对数学更感兴趣的。
　　竞赛数学对高考有帮助，通过数学进入大学也有更多的选择……就算不看这些功利的东西，学数学对人的思维能力也是大有好处的，之所以此前没有选择数学，是因为它太难了，比起化学竞赛把握太低，将时间和精力放在上面，万一没能成功，就得不偿失了。
　　但是当拿到国家一级运动员资格以后，他终于有底气可以去大胆地学习数学竞赛了。
　　最差的结果无非就是数学竞赛这条路没能走通罢了……到时候哪怕高考分数低一点，走高水平运动员这条路就行了，还能继续走正常高考。
　　此时易阳不由得感激起当初建议他参加校队的沈小丁老师，这一次的经历不仅丰富了高中生活，更为此后的赌博式的学习留下了一条后路。
　　不过目前距离省预赛还有一个月时间了，虽然说江南省预赛的难度并不大，考试的范围基本上是高考内容，难度也仅仅略高于高考，按照以往江南省的惯例，基本上考的都是书本知识，高考135左右的水平就能通过预赛，但还是需要花费一番力气的。
　　眼下的第一个目标自然就是通过预赛了。
　　想了想，易阳课间时间给罗冰打了一个电话。
　　这段时间，自己忙着高水平运动员的事情，而罗冰也没闲着，他本来老早就拿到了数学竞赛省一，但是没能入选集训队，所以今年他准备再参加一次。
　　毫无疑问，又过了一年时间，罗冰的实力肯定更强了，今年大概是稳了。
　　易阳简单地跟罗冰说了一下自己差不多快要获得国家一级运动员证书的事情，然后说起自己还是决定要试试数学竞赛的事情。
　　罗冰先是恭喜了一番，然后略微一沉吟，说：“嗯……如果你接下来打算的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数学竞赛上的话，虽然时间相对紧了一点，也不是不可能，首先通过预赛吧，高中课程内的数学你学完了没有呢？”
　　易阳想了想：“除了导数还理解得不是很通透，其他知识倒是差不多都理解了。”
　　“嗯……到下个月预赛开始的这段时间里，就专心把所有精力放在课本数学上吧，数学这一块上的话，你的起点其实算是比较晚了，目前我还没有见过哪个国一的是高一开学没有学完高中数学课程的，不过没有关系，努力一下，今年拿到省二，明年再冲一下省一就好了，省一的话，一些好一点的985自主招生就能去了。”
　　易阳也是这么想的，罗冰的话倒是给了他莫大的信心。
　　随后又聊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内容，算是将接下来的学习计划给弄出来来了，将电话挂掉，易阳默默叹了口气。
　　其实，备考数学竞赛是需要大量时间作为支撑的，眼下虽然还没有进入那个阶段，但是易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是尽管如此，却不会感到焦虑。
　　有很多竞赛生会焦虑的原因就在于耗费大量的时间去学习竞赛，高考课程落下了，最终竞赛万一拿不到很好的名次，最终两头空……所以心理压力巨大，而易阳眼下没有这个顾虑，也就不会有焦虑，反而可能对学习竞赛是一种促进。
　　今天是周五，放学的时候王桑柠早早收拾好了书包，对易阳说：“易阳，待会儿我们一起去买明天要用的东西吧。”
　　“明天的东西？”易阳微微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因为明天是周末，上次说好的野炊，就在明天。
　　随后王桑柠喊了一声那边的邓文潇，说：“文潇——”
　　邓文潇回头，笑了笑：“等我一下……”随后快速将自己的布袋子给挎在了肩膀上。
　　三人一同走出教室。
　　从教学楼出去，要经过一条名为桃园路的小道，道路两旁整整齐齐地长着两排培育后的观赏桃树，三月春风，桃花正好。
　　一片粉色的花瓣自某处飘来，在空中打了一个转，随后落到邓文潇的面前，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了花瓣，淡淡的粉色，柔软的触感，她盯着手心看了一眼，随后将视线向前移动，只见视野中那条短短的桃园路竟然氤氲着一种忧伤的氛围。
　　王桑柠则说：“哇，好漂亮的桃花啊，可惜现在还没有开始大片大片地落下来，要是风一吹就到处都是，那该多好看啊。”
　　邓文潇冷不丁问了一句：“桑柠，你觉得那种成片成片的桃花落下来的时候，会很开心吗？”
　　“会啊……”王桑柠奇怪地看了邓文潇一眼。
　　“哦。”邓文潇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手心的那片桃花，为什么自己想到那副画面，就有些悲伤呢？随后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真是林黛玉上身了，随后又问易阳：“易阳，你呢？”
　　“我？”易阳看了一眼那些花，想了想说：“我只是会遗憾……”
　　邓文潇顿时一喜，“是吧，你也觉得那样的场景其实挺悲伤的是吧？”
　　“不是……”易阳摇摇头：“我只是会遗憾，这些桃树的品种啊……就是观赏用的，都不结桃子，太可惜了……”
　　“呃……”
　　“哈哈哈哈……”王桑柠笑得合不拢嘴，说：“不过也是啊，我也想吃桃子了。”
　　邓文潇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们别耽误时间了，明天要去野炊，汉宁附近的城郊这个季节有不少好看的地方呢！”王桑柠看向邓文潇：“对了文潇，你有没有去过汉宁市附近春游什么的？”
　　邓文潇老老实实地摇摇头：“没有。”
　　“很期待吧？”
　　“嗯。”
　　“我们商量一下待会儿去超市买的东西吧。”
　　“呃……好。”
　　“姐姐说要自己烤烧烤，但我觉得还是要准备一点速食的东西……泡凤爪什么的你喜欢吃吗？”
　　“喜欢……”
　　“……”
　　易阳跟在两个女生后面，默默听她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听，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春天正好啊。


第二百七十五章 动作要快，姿势要帅
　　自汉宁市向西行驶几十公里，便会进入一片平原混合着丘陵的地带，河流自其中穿插流出，到了地势平缓的地带，逐渐出现一些村子，房子依公路而建……只是寻常的村镇样式，并无不同。
　　但是三月正春时光，这片区域又有所不同了。
　　一辆可爱的甲壳虫安静地在公路上行驶着，周遭不时会有一两辆很快的车子自左边超过去，但丝毫不会影响开车人的节奏。
　　姜黎黎的视线在目光能到达最远的位置不断扫视着，过了某一个位置以后，道路两旁的色彩明显变得斑斓起来了，于是心情大好，盯着前方的公路对车子里的另外几人说：“今天的天气真不错，我们就去聂家湾附近吧，听说这几天那边的油菜花长得很好。”
　　易阳望着窗外，随意说道：“我没意见哦。”
　　王桑柠也说：“可以啊，你呢文潇？”
　　邓文潇愣了愣，连忙说：“我都可以……”
　　姜黎黎点点头，兴奋地说：“好哒，既然都没有意见的话，那咱们就朝那儿开吧！”
　　易阳望着车窗缓慢向后移动的景物，心头一片轻松，怎么说呢，似乎跟姜黎黎每一次出去玩儿，在最初的时候都没有一个具体的地点规划，只是诸如“要找一个草原”、“一片有花有水的地方”、“有好吃的地方”此类的模糊的区域，这一次便是，决定找一个风景优美，方便露营的地方，便直接出发了，最终在哪里定下来，则不做限定，一路慢慢走，慢慢找便是了，实在找不到也没关系。这个过程便是一种放松。
　　他下意识侧过脸看了一眼姜黎黎。
　　姜黎黎正在十分专注地开车，她的鼻梁是略有弧度的，嘴唇涂的是颜色很深的红色，但并不会给人妆感很浓的印象，耳朵上没有戴耳环，但是穿了一根小小的银耳钉，随着脑袋轻轻晃动，才会一闪一闪。
　　自打跟她认识起，她就是那样一种生活方式……做事情没有一个特别具体的目标，虽然许多人都是如此的，她却将这种生活方式做到了极致和纯粹，她追求的不是某一个事物具体的发展、结局，而是一种“感觉”，比如，有的人要去旅行，就会在计划本上写满那些日程，比如几号到哪个哪个景点，第二天去哪里，第三天吃什么……而她呢，她不追求那些，感觉到了就行了。
　　在这一点上，跟他相比较，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极端。
　　就在出神的时候，姜黎黎察觉到了易阳的视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易阳一本正经地说：“只是在思考，姜姐已经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车子，等过一段时间我满了十八岁，就去考一个驾照，到时候给你当司机啊。”
　　姜黎黎忍不住笑了起来：“哼，虽然你很懂车子，但是啊，考驾照这件事你以为这么容易吗？可难了，可别把它看得这么简单。”
　　易阳说：“不可能，我挂满学时，一下子就能考过。”
　　“哼。”
　　姜黎黎又看了易阳一眼，想到了自己当初考驾照科二挂了4次，科三挂了3次的经历，说：“你要是将来考驾照能一次都不挂科，我就送你一件礼物。”
　　易阳摇摇头说：“老是接受姐姐的礼物，我都不好意思了。”
　　“呵！说得你好像一定能做到似的。”
　　“这样吧，要是我挂科了，就送你一件礼物吧。”
　　姜黎黎笑着说：“那好啊，一言为定，你们两个也听到了吧？”
　　但是身后并没有动静。
　　姜黎黎微微一怔，易阳赶紧转过去看了看后排座椅。
　　甲壳虫后排空间很小，两个少女互相靠着对方，睡得正香甜。
　　此时，前方出现了一大片油菜花田地，一块指示牌上写着：聂家湾。
　　姜黎黎微微一怔：“已经到了啊。”
　　聂家湾是一个镇的名字，油菜花是当地的特产，一到春天，一大片一大片的油菜花地金黄璀璨，引得汉宁市不少人驱车前来观赏。
　　车子驶进聂家湾的地界，已经能够看到公路旁边有不少驻留的汽车，车上的人下车后就在路边拍照游玩，看到这一幕，姜黎黎微微皱眉：“人有点多。”
　　易阳说：“这种乡镇吧，一定要往里面开，从主路上开出来，进那些支干道路，东绕西绕，远离了公路，就好看了。”
　　姜黎黎想了想，笑起来：“好，那就听你的。”说着，便一方向盘拐进了旁边的一条道里。
　　车子在乡道里东绕西拐行驶了一阵，终于来到了一片平旷的田野上，一眼望过去一大片油菜花地在视野前方铺开。
　　姜黎黎将车子缓缓停在了一颗干枯的老树下面……这里正好有一片空地。
　　姜黎黎下了车，易阳看了一眼后排还没醒的两人后，也下了车。
　　今天是个晴天，但天空中飘着几朵云，稍显厚重，底部是稍显黯淡的灰色，而云的上层则被阳光照得透亮，天空自头顶由深蓝向浅蓝过度，到了某一个位置，突然变成了一片金黄色，远处的丘陵小山包模糊的曲线并没能过度掉金色与淡蓝的视觉冲击感，而那片金黄色，随着视线拉近，变成了一朵朵各自有着不同个性的小黄花，一撮一撮宛若黄色的火焰，最终，易阳的视野在一颗枯老的树下，那个女生飘动的白裙上戛然而止。
　　姜黎黎转过身来，问：“好看吗？”
　　易阳想了想，点点头：“好看。”
　　姜黎黎露出了意外的表情，说：“还以为你会说，你觉得好看就行了之类的话呢，一般男生对这种景物没什么热情的吧。”
　　易阳点点头，走到姜黎黎旁边，说：“有一种理论说的是，女生的色觉和味觉都比男性更灵敏，所以女生看到的世界颜色可能更鲜艳，吃到的美食也更可口，所以女生更热衷这些事物……”
　　顿了顿，易阳笑着说：“但是我说好看的不是指这片油菜花地。”
　　姜黎黎一怔，想了想，突然反应过来易阳话里的意思，而易阳已经转身向车子走去了。
　　她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哼了一声：“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易阳走到车子旁边，回过头问姜黎黎：“姜姐，要叫醒她们吗？”
　　上午的微风拂过，让人不觉一阵清凉舒爽。
　　姜黎黎点点头：“叫吧叫吧，也该起床了。”
　　……
　　邓文潇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正看到易阳的那张脸，顿时吓了一跳，不过没有很剧烈的反应，揉了揉眼睛，说：“易，易阳……到哪儿了？”
　　易阳一本正经地说：“已经到家了。”
　　“到家了？！”邓文潇顿时大惊：“怎么回事？我们不是要去春游野炊吗？”
　　“因为你一直在睡觉，我们不忍心叫醒你，你睡了一路。”
　　邓文潇瞪大了双眼，赶紧转过头去趴在另一侧的车窗旁边望向外面，这才明白过来易阳是在骗自己，顿时气呼呼的攥了攥拳头，回过头一看，易阳已经走开了。
　　“讨厌。”邓文潇望着易阳的背影，脸上绽放笑容。
　　当她下车以后，看到姜黎黎和王桑柠正在一棵老树下面的空地上准备着火锅，顿时脸上一红，赶紧一路小跑过去帮忙。
　　考虑到烧烤存在一定的安全隐患，所以最终还是改成了野营小火锅，带一个移动电源，一口电锅就可以做了，方便安全。
　　美中不足的是车子太小，装不下一把大遮阳伞，好在春天的阳光只是明媚，一点都不晒人，在太阳下面野炊，也有一种别样的惬意。
　　“易阳，给我们照一张相吧！”姜黎黎将照相机交给了易阳。
　　油菜花为背景，三个女孩子放开玩耍，嘻嘻哈哈地凹着各种造型，时而搞怪，时而装高冷，时而真可爱，易阳便在旁边默默将她们的样子照进相机。
　　玩累了，四人便围着一起吃火锅，分明没有火锅店里的味道好，但都吃得十分香甜。
　　只是天公不作美，这顿火锅才吃到一半，照在自己身上的阳光突然被抹去了，大家抬起头望了一眼天空，只见先前还只有几朵的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堆满了天空，而云朵的白边也随着一阵风吹过，隐去了，只剩下厚重的灰色。
　　姜黎黎皱起眉头：“不会是要下雨吧？”
　　邓文潇翻起手机，疑惑地说：“明明说没有雨啊……”
　　王桑柠则认真地说：“那要加快速度……吃。”
　　易阳则观察了一番附近环境，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
　　十几分钟后，几人躲在车子里，外面下起了绵绵不断的小雨。
　　姜黎黎手搭在方向盘上，轻轻叹了一声：“虽然我不讨厌雨，但是今天这雨来到也太不是时候了。”
　　王桑柠则遗憾地说：“还没有吃饱呢……文潇，你吃饱没有？”
　　邓文潇一愣，连忙说：“饱了，饱了……”将视线转向了易阳。
　　易阳一脸认真地观察着附近，并没有察觉到邓文潇的目光，看了一阵，他皱着眉头说：“姜姐，我们要不然回去吧，这个雨一时半会儿应该也停不下来。”
　　姜黎黎转过来，认真地说：“再等等吧……今天的春游野炊就这么草草结束了，有点不甘心啊……”
　　易阳默默叹了口气，想着算了，希望只是自己多心了吧。
　　只是又等了二十几分钟，雨势非但没有减弱的意思，反而刮起了大风，风带着雨雾在空中一撮一撮忽明忽暗。
　　姜黎黎无奈地说：“算了，我们今天先回去吧。”
　　王桑柠和邓文潇都表示没有问题，姜黎黎看了一眼易阳，他正盯着路的尽头皱眉沉思，便问：“易阳，你在想什么呢？”
　　易阳回过神来，摇摇头：“我也没意见。”
　　姜黎黎点点头，说：“那咱们走吧。”
　　车子朝着回去的方向行驶去了，只是刚刚开了没多久，车身突然一阵晃荡，猛然停下了，随后姜黎黎瞪大眼睛忍不住叫了一声。
　　刚才一瞬间，车子侧滑了。
　　因为她拽着方向盘，所以最能直观地感受到汽车失控，这是首次遇到这种状况，便被吓了一跳，此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失态，有些脸红地跟后面疑惑望着自己的两个少女解释：“刚才……车子好像打滑了。”
　　而此时，易阳已经将车窗摇下来，脑袋探出去东张西望了，片刻后将头伸了回来，无奈摇头……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刚才观察过了，到这里的一段路是泥路，晴天还没什么关系，一旦下雨会很麻烦，变成泥浆，很容易打滑，所以他刚才才建议早点走，趁泥浆还没有成型。
　　而此时姜黎黎已经将车子开进了一段前后都是泥浆的路段。
　　作为姐姐，虽然心情有些沉重忐忑，但姜黎黎还是强撑起微笑：“没事的，一点点打滑罢了。”随后一脸认真地盯着前面的路，重新踩油门。
　　易阳一怔，刚想说什么，车子已经动了，随后又是两下剧烈的扭动，不动了，姜黎黎强忍着紧张，松了油门踩了刹车……车子缓缓向后滑了一段。
　　邓文潇和王桑柠相视一眼，姜黎黎抿抿嘴，握着方向盘，准备再次尝试一下……就在这时易阳说道：“等一下……”
　　“通过泥泞路段时稳住油门，就算驱动轮有轻微打滑也不要轻易踩油门，因为此时缺的是摩擦力，不是动力。你踩油门反而更容易打滑。”易阳认真地说。
　　姜黎黎一怔，点点头，然后按照易阳的说的方式轻踩油门，但尝试了几次车子还是在原地打滑。
　　王桑柠说：“要不然我们下去推车吧？”
　　邓文潇则看了看车窗外，只见外面全是泥浆，下去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而且一旦车轮转起来，卷起泥浆飞溅……她看了看自己今天特意穿的平时舍不得穿的最喜欢的这条裙子，又看看易阳，叹了叹：“要推车的话，我们一起去吧。”
　　就在这时，易阳却摇摇头：“不用……”看向了姜黎黎：“姜姐，我来吧，吧这段路开过去换你。”
　　姜黎黎一怔，“你……”
　　“相信我吧……”易阳有些无奈，回想起上次在雪地里的那一幕。
　　姜黎黎愣愣地看了看易阳，犹豫一番，点点头。
　　易阳笑着说：“那我先下车了，你直接从主驾移过来就行了，外面全是泥浆，你的鞋子弄脏了就不好了。”说着便准备去开门。
　　姜黎黎看了一眼外面的雨，摇摇头说：“算了，你也别下车了，直接过来吧。”
　　易阳一怔。
　　主副驾驶座上的两个人直接交换位置么……他想了想那副场景。
　　不过也是，自己下了车，踩了泥，还是容易把车子弄脏。
　　姜黎黎此时对王桑柠说：“我们先把座位往后调一点，你们两个先忍一下哈～”
　　“好……”
　　尽管将座位往后调了一点，但是甲壳虫的空间还是太小了，易阳轻轻咳嗽了一下，说：“那……那我先……”
　　姜黎黎则打断了易阳的话：“你先等一下，我先到后面去，你再过来就好了。”
　　“呃……”易阳微微一怔，姜黎黎已经动了，用一个很别扭的姿势，从变速箱上面缩到后面去了。
　　易阳轻轻挠了挠头……你，都在想什么啊。
　　也不再耽误时间，迅速到了主驾位置上。
　　两人都坐好，易阳稍微收拾了一下情绪，才说：“开车通过泥泞路段时一定要控制好油门和车速，车速不能太快，车速快需要更大的驱动力支撑，驱动力大了越容易打滑。但车速也不能太慢，太慢的话整车动能不够，仅靠那一点点可怜的驱动力可能走到一半就走不动了。”
　　一面说着，一面握紧方向盘，脚一点一点地踩动油门，发动机产生源源不断的动能带动起轮子转动，而他则认真感受着轮胎与泥浆接触面反馈到方向盘上的摩擦力……随后不断做着调整。
　　“动了……真的动了！”王桑柠突然有些兴奋地说。
　　车子开始一点点向前了，同时车身左右摇摆，手握方向盘的易阳露出了自信地笑容，说：“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呢？前驱车你想让车头往哪边走你就朝哪边打方向，后驱车车尾往哪边甩你就往哪边打方向，动作要快。”
　　下一刻，在车身摆动的某个瞬间，易阳同时甩动方向盘，姜黎黎吓了一跳，忍不住捏紧了把手，紧张地看向易阳。
　　但车子却在一阵甩动后奇迹般地冲出了那段最滑的道路。
　　姜黎黎愣了愣，车子已经找回抓地力了。
　　她回过神来，看看正在专注开车的易阳，目光流动，随后低下头轻笑了一声。
　　“动作要快……姿势要帅吧。”


第二百七十六章 稳步推进
　　侯林手里的最后一根香烟燃尽，郑重地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对陆鼎盛说：“这样一来，我就算是不欠大哥了。”
　　陆鼎盛沉默了良久，靠在沙发上，说：“说实话，我很佩服你，没想到你竟然能弄到这么多钱。”
　　“现在我们两清了，那块地也该还给易阳了，当初大哥为了帮助公司度过难关，将所有资产都抵押出去了，那时候本来不该由他来承担的。”
　　陆鼎盛也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区别是他从来不抽红塔山，烟被夹在手指中间，并没有去抽，片刻后才说：“有一件事我想说。”
　　“你说吧。”
　　“那块地你们拿着其实没有什么用。”
　　“我知道，毕竟周围都被你给围起来了嘛，你不开发，那两块地确实没有什么用，这个你不说我也知道，所以呢？”
　　陆鼎盛轻轻叹了口气，说：“我出价一千万，把那块地卖给我。”
　　侯林沉默了一下，说：“一千万？”
　　“相当于你们白赚五百万。”
　　侯林没有说话，用力将那跟烟给摁进了烟灰缸里，说：“不少钱了，说实话我都要心动了，但是很遗憾，我不能答应你。”一面说着，他一面站了起来，从沙发上将自己的衣服取了起来，说：“因为这个地，是易阳的。”
　　陆鼎盛哼了一声：“你还跟当初一样执拗，你知道吗，这就是你这么多年生意做不大的原因，这次要不是你撞大运，让你成功把汉景华苑给倒卖成功了，你拿不出这笔钱。”
　　侯林微微一笑：“看来你对我一直都挺关注的嘛，你说的对，我确实挺执拗的，而且这一次也确实是我运气好，但是你知道为什么这个大运偏偏撞在我的头上吗？”
　　不等陆鼎盛开口，侯林就继续说：“其实严格地说，这一次的机会也是易阳送给我的，是他有几次提醒了我，关于汉宁市超越科技公司建厂的事情，也是他让我成功跟超越科技的人搭上关系的……”
　　“这些事情呢，都是些看上去不怎么重要的事情，但是如果没有关于易阳的这些机缘巧合，我甚至连去赌一把的机会都不会有。”
　　“我是一个信命的人，我相信坚持道义上的东西，总会有有好结果，虽然我们分家以后，确实这么多年都不温不火的，但你没发现吗，我已经开始转运了，呵呵。”
　　“所以呢，你刚才说的那句话，相当于你们白赚了500万，其实那不对，就算白赚，也是易阳白赚500万。”
　　“所以这件事等那两块地正式过到易阳的名下以后，让他来决定吧。”
　　侯林走到门口，回头看了陆鼎盛一眼，又说了一句：“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陆鼎盛没有抬头，“谢我什么？”
　　“如果不是当年你出钱把那两块地留下了，也不会让我有机会能重新帮洪耀大哥把那两块地给弄回来。”
　　陆鼎盛没有说话，往沙发上轻轻一靠，笑了笑：“在你眼中，我还真是个冷血的人啊。”
　　侯林微微一怔，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
　　自春游归来以后，易阳的日子变得忙碌起来了。
　　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了学习上，也没有想过什么要超过谁谁谁，名次要进步到多少多少名啦，不能失败啦之类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单纯地想赶紧把高中数学和理综好好学完，好有条件认真学习数学竞赛。
　　值得一提的是，下学期就是文理分科的重要学期了，前一阵子已经填了理科志愿，填这个志愿主要是学校为了计算每年文理科班级数量的，在师资力量允许的情况下，会尽量满足学生个人的志愿，但还是会有一些老师介入，劝诫一些明明适合文/理，却选择了不适合自己的分科的学生。
　　1班本来就是理科班，选择了理科，接下来是不需要换班的。
　　也跟张卜寿他们几个打电话联系过了，相比于师大附中这样的学校，大多数学生在高一点时候已经有了十分明确的方向，后面的生活仅仅是按部就班地完成计划上的东西，文理分科其实并不能算是特别重要的选择……但对于张卜寿他来说，虽然不清楚文理科选择到底意味着什么，但还是会觉得这是一次特别重要的人生抉择，选择的时候忐忑纠结，选择之后觉得悲壮。
　　张卜寿在电话里说：“兄弟，我的人生朝着一条不知道对还是不对的道路上去了。”
　　张卜寿的声音已经完全变了，说实话如果只是听声音，还不怎么听得出来他是一个胖子，变声并没有让他变得瓮声瓮气。
　　易阳不满地吐槽了一句：“哪儿来的那么多感慨，不就文理分科了么。”
　　其实，在清河县中学，文理科分班只是形势上说高二分班，但实际上高一入学的时候，就已经按照学生的倾向做了一次实质的分班，所以真当临近分班时，还真没有多明显的感受。
　　张卜寿选择的是文科。
　　对于长期学理的人来说，理科比文科简单，对长期不学习的人来说，文科比理科简单……对张卜寿来说，文科的几个科目好歹都是汉字，认真理解一下，还是能做题的，其中还有不少是常识性的东西……但是理科，纯粹就是它认识自己，自己不认识它了，那些符号真是让人头大。
　　而初中的其他几个玩伴，除了罗冰以外，似乎都还没有那么坚定地说到了高二一定要选什么。
　　易阳有些感慨，骆落月和宁枝馨，以及后来成绩赶上来的马思雨，其实到了新的环境，升入了高中，在更好的学校里，成绩也不再像初中那般名列前茅，就像他一样，逐渐沦为中流。
　　而他自然是能够调整过来的，但几个女生从成绩顶尖跌落下来，巨大的落差，心态上面能不能调整过来，就只能默默祝福了。
　　如今成了国家一级运动员，在这张证书三年的有效期内，高考难度骤降，没有太大的压力，学习时仿佛也一下子变得顺利了起来。
　　学习已经成了首要的事情。
　　吃饭的时候旁边放着书，上厕所也拿着一本小册子看，跟王桑柠一起上下学，然后会让王桑柠不停地抽问他一些问题。
　　但是每天的运动并没有荒废，大抵是因为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健身习惯，也有可能是这副身体正年轻，这段时间每天都会学习到挺晚，但精力却好似用不完，几乎做到倒头就睡，睡上七个小时左右自然醒来，却能一整天都不困。
　　节奏稳步推进，十分顺利地通过了数学竞赛的预赛。
　　预赛会发一个盖的江南省省级章的奖状证书，也就是常说的“市奖”，不过这个奖其实除了给不懂的人吹吹牛逼，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通过预赛以后，学习的进度依旧出奇的顺利。
　　自然也少不了刷题。
　　原本易阳并不是一个刷题党，但在构建知识体系的基础上大量地做一些题，的确是很有好处的，如果把知识体系比做树的枝干，题量就是枝干上长出来的叶子，树叶越发茂密，说明根基越发稳固。
　　到了后期状态越来越好，到后来一个星期不到就能刷完一套习题册子。
　　当然，这一部分的内容基本上都是高考部分的内容，数理化基本学完，而且在做往年的高考试卷时，如果不计算时间的话，能够保证一个很高的正确率。
　　但与之相对的，数学竞赛依然学习得有些痛苦。
　　与高考课程内的知识不同，数学竞赛的确是需要天赋的，理解不了的就是理解不了，无法融会贯通的就是无法融会贯通……那种感觉很让人抓狂，就是你看着题目，明明知道它考的是什么了，仿佛有思路了，然后就一直停留在了“仿佛”的阶段。
　　不过相比于其他学习竞赛的同学，易阳的痛苦还没有那么严重，因为没有什么压力。
　　最能够直观地感受到压力的，就是一直在身边的王桑柠了。
　　虽然她整天嘻嘻哈哈的，但是无奈放弃了体育这条路后，她看起来像是没有什么事，但易阳知道，那不过是她伪装得比较好罢了。
　　她逐渐成了一个“宅女”。
　　几乎每一个周末，她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看书做题，只有周五会给自己一个下午的时间吃点零食，看看剧，然后那些可能让她产生失落感的事情，几乎是在不知不觉中……碰都不碰了。
　　好在她一直都保持着微笑。
　　师大附中是一个开放的高中，一开始大家的确都沉浸且惊讶于这里的活泼的氛围，但是一切都是以成绩为支撑的，而一班，用数学语言表达的话，大概是所有班级里成绩随机变量与均值偏离程度最大的了……好的很好，差得很差，这也使得这个班是最先进入“严肃期”的班级。
　　肉眼可见的，教室里变得越来越安静，明明是高一，但时常会让人有一种身处高三的既视感。
　　同学们只见的沟通也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沙沙的做题声，以及互相讲解题目的低语声。
　　在日复一日的学习之中，时间一晃，就来到了期末。
　　距离数学竞赛联赛还有两个月的时间，相比之下眼下的期末考试反而似乎没有那么重要了。
　　这个暑假依旧决定不回清河县，在罗冰的推荐下，报了一个数学竞赛的培训班，而不出意外的话，罗冰也会参加，所以接下来两个月时间的计划算是定了下来。
　　并不是什么特别出名的大培训机构，罗冰说：“竞赛类的培训和别的培训不同，不要迷信大机构，标准化的机构老师的收入一般不多，肯定是养不起高水平的竞赛老师的，这个培训班的老师是我们一中的一个师哥，当初也是入选了国家队6人大名单的，现在是大学教授，这个也是他首次开班，算是一种情怀吧。”
　　交了钱，算是完成了报名。
　　原本易阳心情是有些忐忑的，因为这个班的全名叫“一飞高联提高强化班”，而入班的门槛最低也是过预赛的，但是据易阳所知，其中有不少类似罗冰这样已经拿到省二省一，准备冲省队甚至冲击国家队的大神。
　　在这样一群人当中，作为一个小萌新，很难不瑟瑟发抖。
　　之所以还是勇敢报名了，还是罗冰给的底气，毕竟如果有什么实在理解不了的东西，老师讲一遍，罗冰再讲一遍，总比自己一个人闷在家里闭门造车好得多吧。
　　而且，他也很想看看自己跟那些竞赛大佬的差距有多大。
　　期末考试结束后，王桑柠自然是回河阳了，而姜黎黎所在的大学虽然也放暑假了，但她回去也没有什么事，便留了下来，这样易阳也方便继续在这儿蹭住了。
　　师大附中有一点特别好的地方在于，暑期虽然会布置作业，但是老师并不严格要求完成情况，因为师大附中的老师们都很清楚，许多学生在放假期间会参加各种各样的培训班。
　　说白了，学习这件事是靠自觉的。
　　今天是暑期集训班的第一天，易阳早早地起床洗了一个早，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而姜黎黎还在睡觉。
　　易阳给自己煎了一个蛋，烤了面包，弄了一顿简单地早餐，想了想又做了一份，放在微波炉旁边，如果姜黎黎起床后进房间一眼就能看到。
　　做完这些后，易阳便出门了。
　　按照地址，易阳找到了这个叫“一飞培训班”。
　　在一个写字楼的18楼，此时时间还相对比较早，距离第一堂课还有三十分钟左右，易阳想了想，准备就在附近逛逛，并不急着上楼。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在身后喊他：“咦？嗨？”
　　易阳微微一怔，转过头。
　　一个少女站在面前，有些眼熟，似曾相识，不，准确地说自己确实认识她，但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认识她的，一时间脑袋有些短路，易阳想不起来。
　　不过他还是十分淡定地说：“嗨。”
　　少女想了想：“你……易阳是吧？我没记错吧，嘿嘿。”
　　易阳有些惭愧，自己可是把她的名字完全忘了啊，不过依旧很冷静地点点头说：“没记错，你记性真好。”
　　少女说：“真是巧啊，没想到竟然能在这儿遇到你，你在干什么？”
　　易阳此时才突然想起来，这个少女不就是上次在一中打比赛的时候，跟在罗冰旁边的那个女生吗？叫……叫什么来着……什么池？
　　易阳说：“我在这儿参加一个培训班。”
　　“培训班？”少女微微一怔，突然有些惊讶地问：“你……你不会也是参加一飞师哥的培训班的吧？”
　　“一飞师哥？”易阳微微一怔，随后反应过来，难道说那个“一飞培训班”的一飞，就是那个人的名字？还以为是一飞冲天的培训班呢，没想到是这层含义。
　　短暂惊讶后易阳也就有些了然了，这个女生好像是罗冰的同班同学，既然是罗冰介绍的培训班，她会参加也不奇怪了。
　　只是让易阳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培训班里让他意外的熟人还不止眼前的这个少女一个人。
　　“易阳？！”
　　身后又想起了一声。
　　特么的，为什么总有熟人在身后出现，直接从视野里走出来是有毒么？内心小小吐槽了一句，易阳回头，只见邓文潇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邓文潇的视线在池小欢和易阳身上移动了一下，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第二百七十七章 两个少女一台戏
　　“易阳？你怎么在这儿？”邓文潇愣了愣，突然想到什么，问：“你也是来参加补习的？”
　　易阳点点头，说：“嗯啊，有一个一飞数学竞赛提高班，我过来打个酱油。”
　　“打酱油？”
　　“哦，就是凑个热闹的意思……”易阳不由得想，这个时代还没有打酱油这个说法吗？
　　邓文潇随后将目光放在了易阳旁边的那个少女身上，易阳见状，看了一眼，迟疑了一下……她叫什么来着？
　　这种时候理应由他这个两边都认识的中间人来介绍的，可惜无奈忘记了对方的姓名，便对那个罗冰的同学说：“她是我的同学，叫邓文潇。”
　　邓文潇笑了笑：“你好你好……”
　　少女反应过来，也有些尴尬地回应道：“你好，我是易阳兄弟的同学，我叫池小欢。”
　　易阳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幸好她自我介绍了。
　　因为双方都不认识对方，随意聊了两句跟数学竞赛有关的东西，便像是找不到话题了，有些冷场下来，邓文潇和池小欢分别站在易阳的一侧，三人都靠在一根栏杆上。
　　易阳感觉有些好笑，无论是成年人还是未成年人，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一些社恐属性的，那种一下子能和旁人打成一片聊起来的人毕竟是少数，此时两个少女大概都有些煎熬吧。
　　他自然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也没有想要引导氛围的想法，手肘撑着栏杆，脑袋微微仰起来看向天空，眼睛轻轻眯着，两个少女都低着头，大概还在和尴尬地氛围做斗争，而她们煎熬着，反而让易阳有些恶趣味地微笑了。
　　僵了大约两三分钟，池小欢看了看手表，打破了沉默，像是在强行找话题一般：“对了易阳，你为什么也会在这里呢？”
　　易阳奇怪地说：“我在这里显得很奇怪吗？”
　　池小欢尴尬地笑了笑，说：“我……我以为你是体育生嘛。”
　　“易阳他成绩很好的。”邓文潇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嘴进来，然后有些认真地说：“这次期末考试，易阳的数学是143分，虽然不是竞赛题目，但是也很厉害了。”
　　池小欢微微一怔：“143吗？”
　　她的惊讶是有两方面的，一方面是的确没有想到本来以为易阳是体育生，但是现在看来人家学习成绩一点都不差，另一方面则是……她多看了邓文潇一眼。
　　她竟然把易阳的成绩记得这么清楚。
　　易阳又看了看手表，说：“还有十分钟左右时间上课，你们什么时候上去？”
　　邓文潇和池小欢下意识相视一眼。
　　人到了陌生的环境，总是会倾向于跟熟悉的人待在一起，她们两人一直不动声色地待在易阳的身边，当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如此的。
　　邓文潇问：“你呢，你什么时候上去啊？”
　　本来想说，“我们待会儿坐在一起行不行？”只是话到了嘴边就成了这句，此时终于能理解那句歌词里说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会转弯”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了。
　　易阳说：“我还要等一个人。”
　　“还要等一个人啊？”邓文潇此时便有些小纠结了，上去也不是，但留在这里好像也有些别扭，不由得暗骂自己，想跟他一起，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易阳看了邓文潇一眼，缓缓吐出一句：“你不着急上去的话，我们待会儿一起上去吧，毕竟认识，待会儿可以坐在一起。”
　　邓文潇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点点头：“好呀好呀。”
　　池小欢问：“你是在等罗冰吗？”
　　易阳点点头。
　　池小欢便笑了笑，说：“那……那我跟你们一起吧。”
　　邓文潇默默看了一眼池小欢。
　　于是又过了几分钟，一直到开课的前三分钟，一辆出租车在三人前面停下来，才从车上下来一个干净的少年。
　　易阳招了招手：“这里。”
　　下车后东张西望的罗冰听到易阳的声音，视线才转了过来，眼前一亮，笑了笑，快步走了过来。
　　邓文潇好奇地看了罗冰一眼，这是她首次见到罗冰。
　　相比易阳，罗冰要矮一点，但是他的头身比很不错，所以视觉上也很高，戴着一个无框眼睛，气质沉静，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
　　接下来，易阳给罗冰介绍了邓文潇，而池小欢只是有些羞涩的笑了笑，罗冰说：“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
　　易阳说：“理解，理解，我们还是先上去吧。”
　　增加了一个人，并没有缓解两个女生的尴尬，但是这并不影响易阳和罗冰聊天聊得火热。
　　“在江南省要拿到省一的话，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一试全拿，二试能做两道吧，应该就行了，但是要进省队的话，还是差一点的。”
　　易阳无奈地笑笑：“进省队什么的，我目前还没有这种奢望，只希望能在今年可以体验一下联赛的氛围就行了，能有个省二都不错了。”
　　旁边的邓文潇听着罗冰的话，心里说不出的怪异……
　　怎么说呢，她感觉有罗冰点狂。
　　听他的意思，好像是一点都不把省一等奖放在眼里的口气。
　　他已经省一了？
　　不可能吧！
　　又看看旁边的池小欢，似乎并没有对罗冰的话感到别扭，于是不由得好奇地多看了罗冰几眼。
　　四人一起乘坐电梯上楼。
　　这是一栋综合写字楼，楼内有不少奇奇怪怪的小公司，此时又正值上班时间，自然免不了不少人挤电梯。
　　每一层楼都有人要下电梯，几人逐渐被新上来的人给挤到后面去了，易阳有些无奈地看从前面几个人的头顶看过去，视线扫了一下电梯按钮，只见几乎每一层都有人按了键。
　　如此耽误，竟然花了整整十分钟时间，才从一楼赶到了十八楼。
　　邓文潇的脸色不太好看，她向来不是一个能接受自己迟到的女生，只是没想到今天才第一天上课，就迟到了，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不过转而看看易阳，脸色又好看了一些。
　　罗冰和易阳倒是显得并不太在意。
　　写字楼的过道往右，是一家跆拳道道馆，它的对面正是“一飞数学竞赛提高班”。
　　四人一起进了教室。
　　“所以呢，我们的课程安排就是这样的……梅涅劳斯定理、塞瓦定理、帕斯卡西姆松定理、托勒密定理、圆幂与根轴、调和相关的几个知识点、三角形的五心、几何变换，这几个重点只是的串讲，然后会讲几套试卷，当然，基本上都是集中在二试上的，毕竟大家无论是朋友介绍的还是其他途径进入我这个班的，基本上都是过了预赛的，所以高中知识不是我们的重心……哦，对了，你们当中还有人已经拿到了一等奖的是吧？对了，是哪位同学，能举个手吗？”
　　四人进教室的时候，讲师正在讲课，而当老师问完那个问题以后，下面的学生面面相觑，并没有人举手。
　　易阳的视线快速扫了一遍教室。
　　这是一个明显由某个开不下去的小公司办公场所改装的教室，教室里只能容纳得下十几张单人桌，老师用一直马克笔在前面的白板上板书讲课，看上去条件十分简陋。
　　但是易阳不敢轻视，要知道，这个老师按照罗冰的说法，可是入选过国家队6人大名单的大佬！
　　“报告。”邓文潇站在最前面，她犹豫了一下，红着脸打断了课堂。
　　此时，廖一飞侧过脸看到门口的四人，推了推眼镜，笑着说：“我的课堂上没有那么严肃，直接进来就好了。”
　　此时，角落里刚好空着四个座位，几人依次进去坐下，罗冰和易阳坐在中间，邓文潇和池小欢则分别坐在了他们两侧。
　　四人带来的短暂小插曲并没有过多打乱老师的上课节奏，原本按照惯例，第一节课前面一点都时间就是要讲一些重要的废话，和学习内容无关的东西，所以哪怕他们迟到了几分钟，倒也没有太大影响。
　　先是简单地讲了一下整个课程的脉络框架，以及接下来接近四十天的课程安排，随后很快进入了今天的正题，又是易阳熟悉的梅涅劳斯定理……当初在师大附中上竞赛课，第一堂课讲的也是这个，虽然这个定理听上去并不复杂，属于是初中生都能看懂的公式，但是这个公式是怎么来的，又怎样运用，哪怕是大学生，也不见得能理清楚。
　　易阳默默叹了口气，又是艰苦的一堂课了。
　　好在有学校里的底子，此时已经算是多次听这个知识点了，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
　　而不得不说的一点是，眼前这个老师年龄大概不会超过三十岁，但水平是比师大附中的数学竞赛教练还要高的……当然，这并不能算是什么令人惊奇的事情，实际上数学竞赛哪怕放眼一些重点高中，也是十分小众的，绝大多数学校是没有能力引导学生走数竞道路的……拿一套去年的数学竞赛二试题目，全国至少99.9％的高中数学老师说不会做的，甚至一道数学竞赛的题目，绝大多数学校找不到一个会做的数学老师。
　　很多学校甚至是由一些老生来带新生学习数学竞赛的，因为他们的水平比老师的水平高。
　　这个数学老师在推导定理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独到之处，但他反复强调的一种思维方式让易阳有了眼前一亮的感觉。
　　“数学竞赛和我们的高考考试不同，最大的不同点就在于指向性没有那么明确，高考给你一道题，你可以很快地确定这个题目是考察的哪个知识点，而竞赛题却不是这样的。”
　　“所以，我把数学竞赛能力划分成两个阶段。”
　　“而这个划分的核心依据是灵感。”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你在看到一道题的时候，必须要有一个灵感，你才能去解决问题，我想在坐的各位同学都是明白我这句话的含义的吧？”
　　包括易阳在内，大多数人都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廖一飞微微一笑，继续说：“初级阶段呢，就是你在看到一道题的时候，能够很快产生一个灵感，这个时候制约学生做题的东西呢，是能不能产生灵感的问题……当然，这里我管这个东西叫做题的灵感，你也可以将它定义成思路或者想法，总之大家意会就行。”
　　“但是这还只是一个初级的阶段，我想对于能够走到这里的同学，应该都是有灵感的，准确地说，只要你的定理掌握得比较扎实，那么在看到一道题的时候，正常情况应该是……有很多灵感才对。”
　　“这时你就进入到了高级阶段，高级阶段就是，在做题的时候，会有很多灵感，这个时候制约做题的因素就是，你如何判断哪一个灵感才是正确的。”
　　此时班里的许多人都露出了眼前一亮的表情，十分赞同地点点头。
　　廖一飞继续说：“我们这个提高班，主要提高的是什么呢？我想大家都会有类似的体验，一个做题的灵感生出来了，你会觉得它大概没有那么好证明，而有的解题灵感呢，又好像自己比较擅长，也比较好判断它到底行不行的通，所以，核心就在于大家要形成自己的做题风格。”
　　“我们这两个月，就是帮助各位同学形成自己的做题风格，快速地、准确地判断出自己脑子里的那个灵感到底能不能用，尽量减少那种想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某一个灵感是行不通的那种情况。”
　　顿了顿，廖一飞笑着说：“这也就是数学竞赛的魅力之一，和我们的高考题目不同，高考题是没有所谓的做题风格这种说法的，往往一道题的解答思路也好，方法也好，也就那么几种固定的模式，它的难点就在于，你怎么样去理解、运用知识，甚至很多时候你都不需要理解它。”
　　“而数学竞赛，严格地说你说没有能够依靠的东西的，这需要你必须有很强的思维能力……”
　　易阳到这里已然觉得，自己参加这个培训班绝对是正确的选择。
　　课间，大家三三两两地靠在走廊旁边闲聊着，有的去上厕所，因为这一层楼的卫生间坏掉了，大家不得不到楼下去解决，教室里人走得空空荡荡。
　　易阳趴在窗户边上，望着下面车水马龙的城市风景，脑子里想着一些事。
　　就在这时，池小欢凑了过来，颇有些佩服地说：“哥们儿，失敬了！没想到你在学习上面也这么厉害。”
　　易阳失笑道：“就参加个集训，这就厉害了？”
　　“这可是数学竞赛，而且是过了预赛的才报名的提高班，还不厉害啊？”
　　“这里的人都是这个水平以上吧？我只是个炮灰。”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打篮球那么厉害，听说你们学校今年拿到全国第三了，你成绩还这么好，就太离谱了。”
　　“呃……呵……”
　　“果然，学神的兄弟也这么强。”
　　对于池小欢来说，这当然不是奉承的话，而是她真心这么认为的，的确，易阳单看成绩，或者单看篮球方面的能力，的确都不算顶尖，在高中生里算是一流水平吧，但是两个东西都能达到一流，就很离谱了……如果她知道易阳“略懂”一点音乐，这种佩服大抵更甚。
　　不过，此时池小欢跟易阳聊得火热，自然不是因为她对易阳感兴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半天话，才缓缓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对了易阳，我们这个课下午四点就结束了，你没有什么安排吧？”
　　易阳奇怪地看了池小欢一眼，说：“有什么事吗？”
　　池小欢微微一喜，对方既然说“有什么事吗？”那就是自己没有事的意思，想了想，有些羞涩地开口：“那个……你要是有空的话，能不能请你去看个电影？”
　　“看电影？”易阳一怔。
　　就在这时，邓文潇突然在后面说：“易阳，金陵主题公园前两天开放了，你今天下午有没有空？我想请你一起去玩。”
　　池小欢和易阳都是一怔，两人转了过来，看向邓文潇。
　　只见邓文潇并没有看一眼池小欢，脸有一点点红。
　　池小欢愣了一阵，突然意识到什么，再看邓文潇时，脸上浮现一丝古怪的笑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邓文潇看到池小欢的表情，轻轻蹙眉，心情更加……烦闷了。
　　刚才她就一直偷偷关注着易阳，当池小欢主动去搭讪易阳的时候，她的心情一下子就有些不太高兴了。
　　尤其是，当池小欢十分大方自然地邀请易阳看电影的时候，她就像是心里被点燃了什么东西，竟然一下子变得勇敢起来了。
　　所以才不经大脑地邀请易阳去主题公园。
　　反正就是……不甘心……
　　邓文潇看向池小欢，说：“你笑什么？”
　　池小欢听出了邓文潇言语里的一丝丝敌意，心里好笑，缓缓收起笑容，脸上泛起微微红润，开口解释：“是这样的……我，我想请罗冰看电影，但是，但是他说就两个人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我才想请易阳一起。”
　　邓文潇顿时一愣，随后刚才的勇气一下子消散了，顿时有些结巴起来：“啊？这样……啊，那……那……”看了一眼易阳，恨不得打个洞钻进去。
　　易阳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再不说点什么，这两个女孩子估计当场就要社死在这里了，轻轻咳嗽一声，说：“毕竟是暑假嘛，课程结束了还是可以去放松一下的，电影和主题公园都可以去，反正接下来的时间还长，也不一定要今天一下子都去了，这样吧，今天去看电影，明天或者后天去主题公园怎么样？”
　　池小欢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易阳，说：“那……那个罗冰……”
　　易阳随意地说：“没关系，他肯定会去的。”
　　说完这句话，他在池小欢心目中的形象顿时高大起来。


第二百七十八章 让学习变得纯粹
　　第一天的课程很快就过去了。
　　过得十分顺利，懵懵懂懂，大概知识都听进去了……只是数学竞赛有趣的地方就在于，当时听得似懂非懂，但到底懂不懂，还是要等到做题时才知道，是不懂。
　　相比于自学，其实参加培训班算是一种相对轻松的学习方式，因为你只需要跟着老师的思路走就行了，动脑筋往往才是最辛苦的事情。
　　午饭是四个人一起吃的，写字楼里面有很多公司，楼下自然就会有许多餐馆，这就是供需关系。
　　午饭的钱是易阳默默去付的。
　　他的账户余额有五百多万。
　　昨天得到的。
　　来源……自然是父亲的那块地。
　　说实话，在得知了那块地的地权始末之后，他当然不会依旧认为那块地是属于自己的。
　　站在侯林的角度上看，那块地是自己的大哥辛辛苦苦打下来的，留给儿子的遗产，原本当初公司的债务应该由他们几个合伙人一起承担才对，但大哥将一切风险都选择了自己扛，后来失败了，所有损失都在大哥那里，他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地享受后来的一切。
　　但是站在易阳的角度上看，那块地在当年父亲抵押之后，又意外身故公司破产，就已经算不上自己的东西了，前前后后都是侯林在打理破产的琐事，最后虽然陆鼎盛也有念旧情的原因，但主要还是侯林叔四处跑关系，才能以一纸合约将这块地保住。
　　虽然说，如果不是因为这块地是他父亲留下来的，陆鼎盛也不可能出手帮忙，但无论如何，易阳都无法心安理得地拿回那块地。
　　所以昨天侯林要将那块地给他的时候，易阳是拒绝的，侯林好说歹说，陆鼎盛虽然是单飞了，但他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当年才帮的忙，而且合同上白纸黑字，那两块地必须由你接手，才有效。
　　易阳纠结了许久，才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式接受了。
　　之前运营汉景华苑项目的时候，侯林赚到了八百多万，其中的五百万都拿来赎这块地了，易阳决定直接将这两块地转让给陆鼎盛，而陆鼎盛又在此前承诺给侯林的条件上，将价格上涨了一些，给到了1200万。
　　当然，按照市价，十多年前500万的地，如今市场价肯定不止翻了两倍多，但一方面是陆鼎盛将附近的土地都连成一片了，这块地只有在他手里才有价值，其他商人买下来也不方便开发，如果找不到开发商，这块地其实就没有价值。另一方面，这两块地都属于还没有进行过一级开发的土地，将一级开发的成本剔开，1200万也算是比较良心了。
　　拿到这笔钱以后，易阳准备将其中的500万还给侯林，但是侯林死活不要，争执一番后，侯林才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式……入股。
　　最后，易阳将600多万元的资金入股了侯林的公司，占股40％，剩下的600万则依旧躺在他的账户上。
　　今天课间时常走神，就是在想这件事。
　　如今算是突然暴富了，至今还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回想重生以后的种种，不免有一种虚幻的感觉。
　　明明自己的打算是靠着读书来改变命运，但一路走来，却是通过一条跟学习没有什么关系的方式，像是中了彩票一般，突然间账户余额就成了七位数，得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一时间，易阳却并没有高兴的情绪，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惊恐。
　　很难形容这种体验。
　　有那么一瞬间，他在问自己，自己的学习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回想起前一世苟且的生活……当初自己发奋读书的初衷，不就是如今余额上的数字么？
　　那……自己继续这么努力还有意义吗？
　　正趴在窗台上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丝茉莉花味道的洗发水香气，他转过脸，是邓文潇。
　　邓文潇说：“你在想什么啊？”
　　易阳摇了摇头，盯着楼下的车水马龙，突然出声，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邓文潇：“你说，学习是为了什么？”
　　邓文潇微微一怔，奇怪地看了一眼易阳，她发现易阳的眼神十分深邃。
　　她想，认真思考的男生真帅。
　　想了想，邓文潇说：“嗯……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就我们目前来说，是为了考上一个好大学吧。”
　　一辆汽车从路的尽头驶入了视野中。
　　易阳盯着那辆汽车，问：“考上了大学，然后呢？”
　　“然后……”邓文潇说：“然后……然后更好的生活吧？嗯，大部分人应该没有那么崇高的理想，只是单纯想通过一个好大学的经历，让自己未来的生活更好吧。”
　　“未来的生活更好吗……那就是赚钱吧？所以……如果一个人生下来就很有钱，他为什么还要学习呢？”易阳喃喃道。
　　“呃？”邓文潇听了易阳的话，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然后摇摇头：“我觉得更好的生活，不止是物质上的东西吧……物质当然很重要，但是我觉得，学习和物质，其实是两码事，为了更好的生活去学习，没有错，但就算没有更好的生活，学习也是有意义的。”
　　易阳转过来，看着邓文潇。
　　被易阳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邓文潇脸微微一红，继续说：“你不觉得吗……学习这件事，本身就很有乐趣啊，学习的过程是很痛苦的，但是认知能力提升以后带来的快乐却不是简简单单的物质就能衡量的。”
　　“比如，一个人如果生下来就有500万，他学习了很多东西，进入了一所很好的大学，见到了很多有意思的人或者事，也培养了很多有趣的爱好，那500万他大概可能会这么花……因为喜欢某个画家的画，于是跑到卢浮宫去看了真迹，顺便吃一顿法式大餐，因为喜欢柴可夫斯基的音乐，于是买了一套昂贵的正装，去维也纳音乐厅听了一场演奏会……如果他愿意，也可以想办法让500万变成5000……那种成就感应该会很棒吧？”
　　“而一个灵魂匮乏的人呢，500万在他手里……嗯，想来想去大概只能吃昂贵的菜，买一些昂贵的物品，虽然也很快乐，但他的快乐肯定没有前面那种人丰富。”
　　邓文潇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的意思就是……嗯，学习这件事情，其实如果不为了物质去学习的话，反而会更有趣吧？因为学习会变成一件纯粹的事情。”
　　易阳愣了愣，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邓文潇点醒了他。
　　说的没错啊，自己有什么好困惑的？
　　没错，自己当初学习的初衷的确是为了改变自己的生活，为了这个目标一直孜孜不倦地努力着，自律，宛如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但是一路走来，他已经渐渐不再那么执着于物质两个字了。
　　因为学习，他的认知能力不断提升，他知道只要自己愿意，哪怕如今辍学了，靠着对将来大势的判断，总能找到可以赚钱的方式，改变自己的人生。
　　但是……然后呢？
　　然后，呢？
　　几百万说小不小，但说大也绝对不算很大，足够一个人在一个二线城市算是富足的生活了，但那样的生活……就是自己追求的吗？
　　他还不知道很多有趣地方，没有认识很多有趣人，也没有见识到很多有趣的观点。
　　但如果仅仅只是物质生活上的丰富，却没有办法去一所最好的大学里，在人类文化瑰宝的园林中去体验一番，那样的人生总是有很大的缺憾。
　　这个世界远比大多数人想象中的丰富多彩，有些颜色你通过金钱就能看到，但更为绚丽的一些色彩，如果不去学习，穷极一生，你都无法见证。
　　卡上的余额不仅仅是安稳的生活，也是一种底气，一个让他能够不再考虑别的东西，单纯为学习而学习的底气。
　　学习这件事会变得纯粹。
　　想通了这一点，易阳笑了笑，对邓文潇说：“谢谢你啊。”
　　“谢谢我？”邓文潇明显一愣，“谢我什么啊？”
　　易阳微笑着，没有说什么。
　　他的心情一片清明，望向天空中又高又淡的云彩，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此时他真的没有一点因为高考而来的压力了，但同时学习的动力却比曾经更强。
　　他想，自己这般心态的高中生，应该很少很少。
　　……
　　写字楼的走廊里，对面的跆拳道馆下课了，冲出来一群穿着道服的小学生，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看得出来，他们对自己的衣服很满意。
　　差不多同一个时间段，一飞补习班也放学了。
　　时间还早，也就不过下午四点钟的样子，毕竟是暑期，还是有偿补习班，作息时间是不太可能跟学校里一致的。
　　池小欢和邓文潇身高相仿，是这个班上颜值最高的两个女生了。
　　但是两人的打扮还是有些不同的，池小欢的服饰偏向jk学院风，水手衫，小黑裙，拉到膝盖位置的长袜，一双小皮鞋。
　　而邓文潇则穿着一条淡紫色的印花连衣裙，一双凉鞋，看上去温柔乖巧。
　　刚刚过去的这一天，两人都有一两个旁边的男生搭讪，当然了，高中且扑在竞赛上的学生，也没有什么搭讪的技能，大都显得稚嫩青涩，过来跟她们两人说几句话，可能便花光了所有勇气。
　　而大多数人，并没有想要在这里交朋友的冲动。
　　所以相对单纯。
　　易阳和罗冰在下面一层的楼梯口站着，目光时不时望向卫生间的方向。
　　罗冰推了推眼镜儿，说：“为什么突然要去看电影？”
　　易阳耸了耸肩，“就是想去看了。”
　　“但为什么要叫上她们两个一起？”
　　“因为我不想和你单独看电影，跟搞基似的。”
　　罗冰咳嗽了一声，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靠……”
　　易阳微微一笑，手搭上罗冰的肩膀，坏笑着问：“对了，那个池小欢参加这个竞赛，不会是因为你吧？”
　　罗冰摇摇头：“怎么可能？她的数学成绩也很不错的，我估计今年她也能拿省奖吧，我跟她只是朋友。”
　　易阳摇摇头：“是吗……”
　　“虽然上次你问过我，但她不可能喜欢我。”
　　易阳若有所思，又说：“行吧，对了，你想看什么电影？”
　　罗冰想了想，说：“正好，我还挺想看哈利波特与死亡圣器的，国内刚刚上映，虽然美国去年就上映了，但我一直没有时间看，要不然我们就去看那个电影吧？”
　　易阳倒是无所谓，这部电影他是看过的，前一世在电影频道看了挺多遍国语配音版，但这么长时间过去，大部分剧情也忘得差不多了，如今看一看英配原版还是挺不错的。
　　“看两个女孩子怎么说吧。”
　　当然是答应了。
　　哈利波特这种本来就适合这个年龄的人看的电影，又是最后一部，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
　　邓文潇和池小欢都答应下来，随后四人一起去电影院买票。
　　如今电影院还没有那么多，而且美团也才刚刚推出app，距离推出线上订购电影票服务都还有一年时间，所以要看电影，还是要去现场买票的。
　　好在距离他们补习的地方不远处，就有一个购物中心，里面有一家老牌电影院。
　　易阳不由得感慨，接下来社会的发展速度真的太快了，尤其是当他懵懵懂懂地经历了一次，然后又有机会重新站在时代的浪潮中再清晰地观察一次，那种震撼不言而喻。
　　说来有些好笑，自前世到如今，他甚至没有去逛过那种大型的购物广场，那种地方消费高，曾经的印象中，基本上是都市白领以上的人才会去那些地方消费。
　　但是看得出来，无论是邓文潇还是池小欢，都觉得这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易阳想，正是因为读书，所以从曾经的圈子里跳出来了。
　　你接触的人，接触的事，源于自己身处的位置。
　　如果……
　　如果这一世依旧浑浑噩噩，大概永远不会跟池小欢，跟邓文潇，跟王桑柠，跟姜黎黎有任何一丝交集的可能。
　　而正是因为自己身处这个位置，身边却都是这样的人了。
　　就在这时，罗冰却冷不丁说了一句：“我没有去过购物中心，有什么注意的事项吗？”
　　池小欢和邓文潇都有些惊讶地望着他。
　　罗冰皱皱眉：“很奇怪吗？”
　　池小欢连忙摇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有些惊讶。”
　　罗冰说：“我们县城没有那种购物中心广场，而且学习比较忙，所以没什么机会去。”
　　易阳也说：“我也没有去过。”
　　池小欢和邓文潇又将目光望向了易阳。
　　易阳说：“所以待会儿你们两个负责带我们玩儿吧，别让我们像两个土鳖就行了。”
　　邓文潇和池小欢愣了愣，随后忍不住相视一笑。


第二百七十九章 触电的感觉
　　最近的场次在下午5点半，此时位置还有很多，池小欢站在最前面，十分熟练地选择了最佳观影区的几个座位，等收银员出了票，她将票拿在手里，转过来挥了挥，对易阳和罗冰说：“这个电影就由我来请你们好了！”
　　邓文潇顿时一惊，连忙说：“这怎么可以！我……我把钱给你。”
　　池小欢先是偷偷瞄了罗冰一眼，然后满不在乎地说：“哎呀不用了，今天中午的饭钱是易阳给的，下午这个电影我请你们，不是说明天我们还要去逛主题公园吗？到时候你请我们吃饭就好啦。”
　　邓文潇迟疑了一下，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但突然看到池小欢十分隐蔽地给自己眨了眨眼睛，微微一愣，突然想到……如果明天大家换个地方去玩的话，也挺好啊，想了想便没有再说话了。
　　罗冰正要说什么，池小欢却连忙说：“学神，你明天也要去吧！”
　　罗冰摇摇头：“明天下午……我想在家做题。”
　　易阳说：“做什么题，你都这么强了，人家叫你学神竟然答应得这么坦然……少做一点题也没什么关系，稍微放松一下挺好的，你忘了今天老师说什么了吗？你这种水平主要就是看做题灵感的，放松一下，可能反而对培养灵感有好处。”
　　池小欢这一刻简直要爱死易阳了。
　　罗冰无奈地说：“算了，既然你一定要我去的话，那就去逛逛吧。”
　　邓文潇和池小欢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随后池小欢将电影票分发给了大家。
　　易阳还是第一次即将在电影院里看电影，毕竟前一世，要看电影，花几块钱在网吧里就能看个够，相比之下几十块钱在电影院看一场电影，实在有些太奢侈了，没意思。
　　他看了看手里的这张电影票，拿起来翻转端详一阵，票价是19块，心里忍不住想，这个时代的电影票还真是便宜，他记得前一世想看一个叫金刚骷髅岛的电影，竟然要45块钱一张票。
　　而就在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罗冰也拿着电影票认真观察，两个女生各自疑惑地看了看他们，竟然异口同声地问：“怎么啦？”
　　随后，两个女生都是一愣，对视一眼，忍不住惊奇地笑了笑。
　　罗冰说：“什么怎么了？”
　　池小欢指了指他手里的电影票说：“这个票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吧。”
　　“那你刚才一直在看。”
　　罗冰这才反应过来，将票揣进口袋，一本正经地说：“第一次见，所以有些好奇。”
　　这句话顿时让两个女生有些惊讶，随后邓文潇又问：“易阳，你也是这个原因吗？”
　　易阳随意将电影票揣进兜里，说：“怎么可能，我跟罗冰这个土鳖可不一样。”
　　邓文潇一下子就笑了，她好奇地看了一眼罗冰，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易阳用这种语气跟某个人说话呢，看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真的很好啊。
　　罗冰也不生气，耸了耸肩：“但是你肯定也没有见过电影票吧？”
　　易阳没有回答，转而问池小欢：“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开场，接下来我们去干什么？吃点东西吗？”
　　池小欢眼前一亮，说：“我们到处逛逛吧！”
　　罗冰的视线在这座购物广场楼扫了一圈，五六层的建筑物，每一层都有不少店铺，灯光十分干净，整个楼内都在播放着一种很有情调的轻音乐，来来往往的顾客，大都穿着很有品味，总之就是那种经常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穿搭。
　　说实话，对罗冰来说，在这种地方逛，还是有些别扭的，他看向了易阳。
　　易阳倒是有些兴奋，主要还是卡里几百万的余额带来的底气，说：“来都来了，逛逛就逛逛吧。”
　　池小欢显然对这里十分熟悉，如数家珍：“负一层是超市，一层是主要是一些珠宝首饰、皮草店，二层是童装，三层四楼是各大衣服品牌店，五层全是吃饭的店和电影院。”
　　易阳注意到，池小欢这里用的是“层”而不是“楼”，因为每一层的面积都很大，从购物中心广场的一侧走到另一侧都要挺长时间。
　　外面烈日炎炎，这里面开着空调，整栋楼都很凉快。
　　不得不说，在这里购物，真的很舒服。
　　他们四人从电影院下去，走到一层，然后一层一层地往上走。
　　自然还是以两个女孩子为主的，看到喜欢的饰品或者衣服，就忍不住进去逛逛，但易阳也发现，这一点上池小欢和邓文潇还有所不同，池小欢明显是经常来这里的，哪个店的发夹好，袜子好，唇膏好，基本上心里有数，高兴起来，一个又一个地跟邓文潇介绍。
　　邓文潇不常到这些地方逛，但易阳发现她并不露怯，就是说，虽然这里的东西相对比较贵，但她没怎么来过并不是因为买不起，在池小欢的介绍下，她的大眼睛一闪一闪，显然感兴趣了起来。
　　易阳心想，因为师大附和一中都是重点高中，在这种全国都能排上名次的高中，往往能进入的学生家庭条件不会太差。
　　他不由得想到了当初在清河县的时候，某个班一位老师指了指班上成绩最好的学生，骂那个成绩最差的学生：“你要感谢这里是清河县，你还能跟XX在一个班上读书，你在这么下去，十年以后你连跟他同一张桌子一起吃饭的资格都没有！”
　　学校，是最直接、最干脆将人分类的地方。
　　而大学，对这一点诠释得更加纯粹。
　　试想一下，有的人去的大学，窝在六人间宿舍里，室友整天窝在寝室里打游戏，糟糕的校董会甚至不愿意在宿舍里装一台空调，夏天又热又臭，冬天又冷又潮，想要找个女朋友，发现很多学校里的女生成了别人口中的easy girl，长得丑的，画了很浓的妆还看不起你的农村户口，长得好看点的则在校门口拿走了跑车车顶上的矿泉水，学校没有图书馆，没有游泳馆，没有体育馆，老师讲个课还结结巴巴，你觉得它除了占地面积比高中大一点，似乎也就那样了，毕业那天，你拿着那张毕业证书，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你的室友过了一个月薪4千的公司面试，让你感到无比焦虑。
　　也有的人，自信满满地进了某一所大学，因为高考成绩还不错，但第一天就被打击了，发现上铺是某个省的状元，左边是竞赛大神，还有一个室友是国家队运动员，自此开始瑟瑟发抖地开启了大学生活，这个学校有五个风格迥异的食堂，有专业的室内运动馆，有国际顶尖的实验室，时常有那些电视上才能见到的科学家来学校大礼堂开讲座你还抢不到位置，动不动就有国家领导过来视察，到了毕业那天，刚刚给母校捐了1个亿的校友学长邀请你去他们公司实习……
　　上一个好高中，好大学，最直观的改变就是让你跟某些人将来完全没有了交集，同时又和某些人有了交集。
　　四人闲逛着，两个女生进店试试衣服，也鼓励易阳和罗冰去看看……只是两人都对这个不太感兴趣。
　　易阳是感兴趣的，但是罗冰甚至连去试一试那些衣服的欲望都没有，易阳便只能陪他在外面等了。
　　罗冰问：“你不去试试吗？”
　　易阳说：“这些乱七八糟的牌子，我一个都不认识，算了，陪你一起当土鳖好了。”
　　罗冰沉默一番，又犹豫地问：“我看起来真的很土吗？”
　　易阳愣了愣：“开玩笑的……你还真是老实啊。”
　　“呃……”
　　不过易阳有一句没有撒谎，整个商场里的衣服品牌，除了几个运动品牌，其余的他一个都不认识，不过这并不影响自己绕有兴趣地去观察来往的路人各种穿搭……偶尔看到一两个衣品很不错的，会默默多看两眼，然后思考着，如果自己那般穿搭会是如何如何……也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
　　只是一路逛上去，却错过了饭点，到了顶楼的时候，距离影片开场也就只有二十几分钟了，现在去吃饭肯定来不及了。
　　池小欢有些愧疚地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刚才浪费了太多时间。”
　　邓文潇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易阳和罗冰。
　　易阳满不在乎地摇摇头：“没事，看完电影再去吃东西也行，我们在电影院买一点爆米花什么的垫吧垫吧就好了，主要是看你们两个。”
　　池小欢立刻回应道：“我没问题！你呢文潇？”
　　邓文潇也说：“我也没问题。”
　　罗冰自然也没什么意见了，四人直接向电影院走去，易阳二话不说直接去售票处买了四杯可乐，然后招呼他们过来拿，随后看向爆米花，微微一顿。
　　这里的爆米花有两个口味，一种是巧克力的，一种是原味的，易阳问：“你们喜欢什么口味？”
　　池小欢说：“我要原味的。”
　　邓文潇犹豫了一下，说：“我喜欢巧克力味道的。”
　　易阳表情有些玩味起来了，眼神有些古怪地看了罗冰一眼……
　　这家电影院的爆米花桶只有一种规格，很大，一个人吃有些浪费，所以最好是两个人点一桶。
　　但是两个女生喜欢的口味不同，那么如果依旧两个人点一桶，就只能是一男一女吃一桶。
　　而易阳知道，罗冰不喜欢吃巧克力。
　　易阳微微一叹，说：“要四桶……”
　　话音未落，池小欢就惊呼：“四桶也太多了吧！我吃不了多少的。”
　　罗冰也皱皱眉：“你知道我吃不了多少……”
　　于是易阳只能改口说：“两桶，一份巧克力味道，一份原味。”
　　等爆米花拿到手后，易阳将巧克力味道的爆米花递给邓文潇，说：“不介意我们两个吃一桶吧？我也想吃巧克力味道的。”
　　池小欢见状，眼前顿时一亮……随后将视线转移向罗冰。
　　邓文潇顿时睁大眼睛，“呃……哦，不介意……”
　　随后易阳将原味的爆米花给池小欢，“那就只能委屈你们两个吃一桶了。”
　　“不委屈不委屈……”池小欢咬了咬下嘴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随后接过爆米花桶，像是不经意地站在了罗冰旁边。
　　罗冰当然没有意见，只是默默看了一眼易阳……
　　他还记得我不爱吃巧克力吗？
　　……
　　昏暗的电影院里，荧幕的光亮映射在观众的脸上。
　　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人，整个电影院大概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上座率。
　　距离电影开始还有五分钟时间，荧幕上播放着广告，但尽管如此，却没有人大声喧哗，也没有熊孩子旁若无人的大呼小叫。
　　易阳东张西望一番，嘴角微微上扬……
　　毕竟是第一次来电影院，虽然和想象中有一点不太一样，但是在兴奋地情绪加持下，体验很不错。
　　两个女生坐在中间，而他和罗冰自然分别坐在邓文潇和池小欢的旁边了。
　　邓文潇将爆米花放在易阳可以很顺手拿到的位置，小声说：“易阳，你直接拿就好了。”
　　易阳点点头。
　　他当然对爆米花不感兴趣，刚才那样说也仅仅是为了照顾罗冰，电影开始以后，他便全身心地将注意力放在荧幕中去了。
　　在巨型荧幕上看电影的确别有一番风味，自从重生以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如此正经地看一部电影了，前一世看电影，仅仅是为了满足情绪，但是如今再看电影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去思考这部电影的剧情是如何推进的，小说三要素中的人物、情节、环境这些东西在这部电影里是如何体验的，以及看到某一个画面，用文字怎样描述出来……种种种种奇奇怪怪的想法。
　　还挺有意思。
　　易阳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认真看电影的时候，邓文潇偷偷看了他好几眼。
　　因为，易阳全程都没有动过爆米花，邓文潇吃了两口，就没什么胃口了，望着荧幕，微微叹了口气。
　　与易阳和邓文潇不同，罗冰和池小欢都挺喜欢吃爆米花的，两人你一把，我一把，十分有节奏的抓着吃，逐渐桶越来越深。
　　突然某一个时刻，池小欢伸进爆米花桶里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一只修长的大手突然钻进来，捉住了她的手，随后像是被电了一下，迅速抽了回去。
　　黑暗中，谁都没有说话。


第二百八十章 少女眼中的最强僚机
　　“嗯，好。”
　　将电话挂断后，易阳对另外三人说：“我这里好了。”
　　电影结束时，天已经黑了，大家毕竟都还是学生，晚上回去得如果晚了，还是要和家里说一声的。
　　罗冰是寄宿在汉宁市的小姨家里的，而两个女孩子则是父母都在汉宁市，各自跟家里说好了，这才准备去吃东西。
　　此时购物中心里其实已经没有那么热闹了，毕竟店员也是要下班休息的，四人在楼上的各种餐厅逛了一圈，最终决定去吃一家日式拉面。
　　是池小欢提出来的，但是临了突然有些犹豫，问了一句：“哦对了……那个，你们平时吃一顿饭的话，大概都是花多少钱的？”
　　邓文潇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易阳想了想，却心中了然。
　　不同的收入层次，对应的消费层次自然也是不同的。
　　对于有的人来说，花八九十吃一顿简餐，大餐至少该上千的消费，对于有的人来说，平时都是在家做饭，一天的开销也就十几块钱，一杯二三十的咖啡或者三四十的拉面，就会让他们产生“怎么可能值这么多！”的感觉，几十块的饮料对他们来说贵得离谱。
　　如果不是类似于自己这样在底层生活很长时间的人，是体会不到的。
　　一个自出生时父母收入便不低，工作后自己的收入也不低，身边环境也是如此的人，便很难想象那种生活……所以才会有砖家，甚至能说出：“没有钱了，就把闲置的房子租出去”这样何不食肉糜的话来。
　　或许，池小欢以前就遇到过那样一种场景：她兴奋地跟某个朋友推荐了一家很好吃的店，对她来说上百元的消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消费，但或许那是朋友一周的生活费，因此刺痛了朋友的自尊心，后来她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有这样的问题。
　　只是易阳还是摇了摇头，虽然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池小欢如此直白的问出来，并不算什么很好的方式。
　　他看了看罗冰和邓文潇，罗冰的家庭条件他自然是知道的，对他来说，虽然平时生活低调，但他在县城中心的一栋楼，每年光是门面加租金的收入就已经很丰厚了，父母又都有正经的职业，让他过上一个小白领的生活自然算不上什么。
　　而邓文潇呢，虽然对她家的具体情况不太清楚，但是他哥上次开的沃尔沃，价格是跟bba一个档次的高端轿车，而且平时她的待人接物、学习生活细节，也大概能推测出她们家的家庭条件。
　　易阳说：“没事，就吃这个拉面吧，我也很好奇，这种日本动画片里经常看到的拉面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罗冰和邓文潇当然也都没意见。
　　池小欢这才放心下来，认真观察了一下大家都表情，发现大家都没有那种不自然的神态，心里才轻松下来，心头有些高兴，至少目前说明大家都在同一个消费层次的圈子里。
　　她不由得想到了前一阵子一次不愉快的经历。
　　正如易阳预料的一样，她在寝室里是最活泼的那个，经常给室友带些零食什么的东西请大家吃，一般来说她会给别人分享的东西，是她认为好吃的，譬如一些进口零食什么的，她并没有指望过朋友要回馈什么，但寝室里另外几个人不好意思总是吃她的，所以买了什么还是会分享给大家。
　　但她没有料到，因为这个举动，让寝室里成绩最好的那个妹子咬牙花了近一个星期的生活费，只为了买几包很贵的零食，分享给她们吃。
　　为此，小姑娘啃了一个星期的馒头，而且性格也越来越沉默，后来得知了这一点的池小欢难过自责不已。
　　虽然后来事情算是圆满收尾了，但却让她时不时提醒自己注意这一点。
　　跟不同消费能力的人一起做什么事情，其实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一方时刻维护对方的自尊心，并且不能让对方误会，而另一方则必须想开一点，辛苦调整自己心态去接受别人的好意……都很累，且不愉快。
　　毕竟，尽管一中和师大附中的学生普遍生活条件要好一些，但还是有一些学生是因为成绩真的很好，被学校免学费招进来冲升学率的。
　　来到了拉面店。
　　这家店是一个真正的霓虹国小姑娘开的，个子矮矮的，小卷毛，有一颗虎牙，大概霓虹国的人眼中挺可爱吧？不过易阳get不到，他还是喜欢高挑性感的女生。
　　四人各自点了一碗面，小卷毛老板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请稍等片刻！”
　　他们四人点的最便宜一份拉面都要48元钱，易阳觉得挺贵，但又没有那种肉痛的感觉，他对自己的这种心态感到满意。
　　在前面的一点时间，他很害怕自己有钱以后，就变得对金钱不敏感了，如果感受不到金钱的重量，那么拥有它获得的快乐也就没有重量了。
　　现在看来，他依旧保持着对财富的热情，这是某一种快乐的源泉。
　　一个穷人自由的花掉100万吃喝玩乐，跟一个亿万富翁花掉100万吃喝玩乐，大概率是前者更快乐。
　　这是易阳第一次吃这种料理，说实话，站在他的角度上看，这种拉面无非就是加了不少花里胡哨但又不怎么贵的佐料罢了，被人吹嘘得很厉害的汤料，也就是味精味道浓郁的浓汤罢了，单从这碗面的食材上来说，别说48，就是给24他都会觉得很亏。
　　但是左右看了看，这里的装潢、服务、环境、摆盘，如果综合到里面了，不是抱着“我要吃到价格对应的食材”，而是一种“在这里吃饭我的心情会很好”这样的心态，也不会觉得亏了。
　　易阳心中有些明悟了，富人的消费观念大抵可以从这种心态上找到一点端倪吧？
　　他是一个喜欢思考的人，虽然有些思考出来的结论并没有什么卵用，但是懂得了某一个道理的这个过程会让人有短暂的快感……就像学习一样。
　　想到这里，他抬了抬头，笑了，又有些想看书了啊。
　　吃完了这顿饭，今天的相处也就到尾声了。
　　只是坐地铁回去的时候，四人要转乘不同的交通工具，先是罗冰，然后是邓文潇，依次从地铁某一站出去了，最后易阳和池小欢一起下车，竟然还要转乘同一条线。
　　在等待地铁的时候，池小欢说：“易阳，今天谢谢你啊！”
　　易阳奇怪地看了池小欢一眼：“谢我什么？”
　　池小欢欲言又止，随后摇头笑了笑：“嗯……没什么。”
　　易阳低头笑了笑。
　　怎么说呢，从目前相处的一点时间来看，他不讨厌池小欢，甚至可以说是挺欣赏她的。
　　性格挺不错，很活泼，但是并不是那种很吵的活泼，只是单纯地想玩、想吃、想体验，脑子里装着许多奇奇怪怪的有趣的东西，能够体会到别人的情绪，也能为别人考虑，虽然在这一点上还稍显稚嫩，但无论怎么说，很不错的少女了。
　　池小欢想了想，问：“对了易阳，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我女朋友都有好几个呢！”易阳的目光看了看广告牌上提示的“地铁还有4分钟到站”，漫不经心地说。
　　池小欢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忍不住说：“你……你骗人吧？”
　　易阳转过来笑了笑：“废话，当然是骗人的。”
　　池小欢这才松了口气，说：“我就说嘛……”
　　“就说什么？”
　　“你看上去不像是那种男生。”
　　“哪种男生？”
　　“嗯……就是那种花心的男生，我觉得你既然说学神的好兄弟，那肯定人品还是很不错的吧。”
　　“呵……”
　　池小欢低下头，浅浅笑了笑，说：“易阳，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易阳说：“可多了。”
　　“啊！？”
　　“比如刘亦菲、新恒结衣、高圆圆、年轻时候的工藤静香……”
　　池小欢鄙视地看了一眼易阳，说：“我以为只有宅男才会喜欢女明星……”
　　此时，电子显示屏上显示“列车即将进站”的字样，易阳笑了笑，说：“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我当然……”池小欢脸上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有啦。”
　　易阳说：“你还挺坦诚的，你有喜欢的人还跟我们玩这么久？万一被你喜欢的那个人知道了，那恐怕对你那个啥不利吧？”
　　池小欢不满地看了易阳一眼，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此时列车进站，在两人面前停下了。
　　因为是晚上，早就过了晚高峰，地铁里并没有多少人，两人走进去以后，竟然还有好几个位置。
　　坐下以后，池小欢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易阳，如果可以的话，这个暑假我们都一起回去行吗？”
　　易阳玩味地笑了笑：“你不怕别人误会吗？”
　　池小欢瘪瘪嘴，说：“身正不怕影子斜！”
　　“但是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回去。”
　　池小欢皱了皱眉，随后叹了一口气，低着头小声说：“我……唉，跟你现在还不算特别熟，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是……”她抬起头看了看易阳，说：“我想从你这儿多了解一下罗冰。”
　　易阳没有回应，靠在椅子上盯着地铁里的到站提醒，说：“哦，你想找我当僚机，所以你喜欢罗冰啊？”
　　池小欢顿时脸红了起来，瘪着嘴说：“怎么这么难听……什么僚机……”
　　易阳看了一眼池小欢，继续笑着说：“那就是承认了。”
　　池小欢突然觉得眼前这个高高帅帅的家伙有些讨厌，因为他分明是在用一种调戏的眼光和语气跟自己说话。
　　“请……请保密！”
　　“这么容易就承认了？”易阳摇了摇头，一副不好玩的表情，随后才认真起来：“但是我为什么要帮你啊。”
　　池小欢微微一怔。
　　她之所以想让易阳帮她，是一个朋友分享的经验：想要追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身边的人帮自己。
　　在学校里，好几个看上去跟罗冰关系不错的男生，她都去拜托了，十分顺利地就让他们在保密的同时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所以她甚至产生了一阵错觉，那就是男生都是很乐意做这种事情的，以至于此时易阳问她的时候，他懵了一阵子。
　　是啊，人家为什么要帮自己啊。
　　池小欢有些尴尬起来，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我……”
　　易阳笑了笑，对池小欢说：“不用道歉，这个我理解。”
　　随后又平视前方，说：“罗冰是我的好兄弟，甚至不客气的说，他是改变过我命运的人，怎么说呢，我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易阳突然的认真让池小欢一愣，她好奇地看了看易阳的表情，心头生出一种古怪的情绪……怎么说呢，类似“真的有电视上描述的这种男人的友谊啊！”这种感觉。
　　易阳继续说：“如果是罗冰自己遇到了一个女生，除非那个女人真的很讨厌，否则我肯定是不会干涉的，但是如果说要我帮一个女生追他……”
　　易阳看向了池小欢，那种目光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池小欢心底竟然生出一种害怕的感觉。
　　“那个女生首先要说服我，她是值得我这么做的人。”
　　池小欢微微一怔，随后立刻表情坚定地说：“我会证明给你看的！说吧，你的标准！”
　　易阳摇了摇头：“我可没什么标准，这个要你自己证明。”
　　“你真是有点难缠啊。”
　　“不是你在求我办事吗？”
　　池小欢叹了口气，随后目光坚定起来：“算了，你放心吧我肯定会证明的！”
　　易阳说：“不过你先别急着高兴，就算你能打动我，但是考虑到罗冰的学习这件事，我能给你提供的帮助也是有限的，我不可能帮你去说服他，最多最多，就是制造一点大家一起去玩的机会……而且如果罗冰表示，他不想谈恋爱，他要专心学习的话，那么那种机会我都不会去帮你制造。”
　　池小欢说：“这个你放心，学神他可从来没有说过高中阶段不谈恋爱什么的话，只是说遇到心动的女生才会谈恋爱。”
　　易阳露出意外的表情，喃喃自语：“这个闷骚货说过这种话吗？”
　　“啊？”
　　“没什么。”
　　此时，列车到站了。
　　易阳站起来，笑了笑说：“不过呢，无论怎么说，开学了大家才高二，现在谈恋爱肯定会影响学习的，你还是悠着点吧，毕竟能进一中，荒废了学业也太可惜了。”
　　池小欢莫名觉得眼前这个男生有一种比自己成熟了很多的既视感，让她觉得很踏实，她想，如果真的能够得到他真心实意的帮助，自己跟罗冰，应该能成功交往吧？
　　她哼了一声：“高中时期的恋爱才是最纯真的，不掺杂任何东西的，中国家长说的早恋，根本就是一个伪命题！”
　　易阳退出地铁，挥手道别：“那你加油吧，纯爱少女。”
　　电梯门缓缓关闭。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与姜黎黎的独处日常
　　“叮～”
　　电梯到站。
　　门打开，易阳从里面走出来，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上九点钟了。
　　暑假的第一天，有学习有放松，算是劳逸结合的一天，但是无论是学习还是玩，都是十分消耗精力的，所以此时还是有些莫名疲惫，只想好好睡一觉。
　　刚刚走到门口，听到屋子里传来了微弱的钢琴声。
　　易阳目光一动，用备用钥匙打开门，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随着门被缓缓打开，耳畔的钢琴乐也随之清澈明朗起来。
　　易阳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客厅墙角背对着自己正在弹奏钢琴的姜黎黎。
　　算起来，姜黎黎似乎是有很长时间没有在家里弹奏钢琴了……当然不是因为她懈怠了，而是因为她考虑到钢琴声会影响他和王桑柠学习，所以只有周末的时候，才会抽一点时间摸一摸钢琴，弹几首练习曲。
　　此时姜黎黎弹奏的是一首纯音乐版的《心墙》，这是一首流行歌，姜黎黎很显然是即兴弹奏，右手弹奏旋律，左手随意搭配和弦，与原版的曲子相比，编配得自然没有那么尽善尽美，但加了一些自己的想法进去，倒也十分动听。
　　姜黎黎不喜欢照着谱子去弹奏那些古典乐。
　　对一个钢琴演奏者来说，区分高下的标准就是对经典曲目的诠释，演奏时更是要去模拟作曲人的心境，稍微改变节奏都会被视为弹错，姜黎黎不是不喜欢古典乐，而是不喜欢那么痛苦地学习。
　　她这个水平，流行歌基本上是能够哼唱了，就能将旋律扒出来，即兴配上和弦伴奏，放在古典钢琴演奏家的眼里自然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但对于一般音乐爱好者来说，这基本上已经算是毕生追求的境界了。
　　这意味着你已经从“学音乐”到了“玩音乐”这个层次，想弹什么就弹什么。
　　姜黎黎弹错了一个和弦，于是某一段音程显得极不和谐起来，她也不在意，反而干脆就着那个错音延伸，左手随意游动，随手便将曲子的和弦进行转弯到了一个新的调式里去了，过了一段门，右手即兴和着和弦弹了几个旋律音，这首曲子突然又成了周杰伦的夜曲。
　　大概是玩嗨了，姜黎黎越弹越开心，丝毫没有注意到后面的易阳。
　　易阳默默地听了一会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便在沙发上坐下来，视线始终放在姜黎黎身上。
　　姜黎黎即兴换了几首曲子，都不在同一个调，完全是任性而为，终于在张学友的《吻别》上听了下来。
　　音乐声停了，房间里便只剩下了微弱的空调声。
　　尽管室内温度因为空调的原因也就在25度左右，但是弹钢琴也挺消耗体力的，所以姜黎黎只穿着一条清凉的居家连衣裙，大概刚刚洗了澡，长长的秀发随意披在肩膀上，她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突然听到后面有动静，微微一怔，转过头。
　　易阳端着柠檬水，愣愣地看着她。
　　姜黎黎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才……”
　　“都不说一声，吓死我了。”
　　“对不起哦……刚才进来的时候听到姐姐在弹钢琴，太好听了，我整个人都灵魂都要升华了，不忍心破坏意境，所以没有打断。”
　　“呃……”
　　虽然易阳的马屁拍得有些夸张，但是真正被人拍过马屁的人都知道，多么肉麻的话，被夸奖的人听了总是会很高兴的。
　　姜黎黎站了起来，摸了摸头发差不多也干透了，随手从旁边桌子上取了一根头绳，一边走过去，一边扎头发，走到易阳旁边坐下，问：“今天的状态怎么样？”
　　“挺好的。”
　　姜黎黎有些好奇地问：“有没有什么八卦？”
　　“八卦？”
　　姜黎黎有些失望，摇了摇头：“唉，你们男的对这个好像不感兴趣……太没意思了，反正就是，有没有什么能聊的东西？”
　　易阳微微一怔，突然想到什么，问：“对了姜姐，你今天都怎么安排的？”
　　“怎么安排的……”姜黎黎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睡了一上午……下午去健身房练了一会儿。”
　　易阳莫名心情有一点不太舒服……
　　因为他突然想到，姜黎黎其实是一个挺孤独的人。
　　她和许多家里条件很好的女生不同，她不喜欢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喜欢出去玩，她的社交圈子比想象中的还要狭窄，在学校里，自然是有一些称得上朋友的同事，但是下班以后，很难约在一起。
　　人一旦从学校出来以后，相互之间如果要有不断的互动和交集，除了工作场合，便需要有相同的爱好，再不济也要有一个理由约在一起去玩。
　　但是姜黎黎的爱好总是跟身边的人格格不入。
　　易阳想，女生不像男生，她们的灵魂里就刻着喜欢聊天的印记，闷在家里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对她们来说是挺难受的一件事吧？
　　易阳想了想，说：“今天有一个女生主动提出来想跟我一起回家。”
　　姜黎黎微微一怔，连忙追问：“补习班里有女孩子喜欢你了？这才是第一天……”她无意识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现在的少女都这么勇敢了吗？”
　　易阳嘿嘿一笑：“不是哦，她是有求于我的。”
　　“求你干什么？”
　　“当僚机……”
　　“啊？”姜黎黎忍不住笑了起来，大眼睛水汪汪的，凑近了一点，说：“我很好奇！”
　　易阳便一面笑着，一面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时不时逗的姜黎黎笑个不停。
　　“你真是……太坏了。”
　　“啊？我这么正经……”
　　姜黎黎笑过之后，想了想：“不过话说回来，你不觉得你有一点……”她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易阳，似乎在组织语言，片刻才说：“你不觉得你有一点……太理智了吗？”
　　易阳微微一怔，说：“呃……”
　　姜黎黎端起了杯子，说：“虽然我也知道，专心学习是没有错啦，但是……但是也不用那么压制自己的内心吧？毕竟高中只有一次啊，有很多美好，只有青春的时期才能拥有，如果失去了，将来连回忆的机会都没有。”
　　易阳目光闪烁，笑了笑：“什么意思啊……”
　　姜黎黎哼了一声，端起杯子浅浅喝了一口，饱满的嘴唇上一滴水渍流了下来，她轻轻擦去。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一幕的易阳心猛然一跳。
　　姜黎黎说：“开学以后，你就要18岁了吧？”
　　“嗯。”
　　“你不可能连一个喜欢的人都没有吧？”
　　易阳微微一怔，轻轻咳嗽一声：“突然说这个……”
　　“有没有？”
　　“呃……没有！”
　　姜黎黎放下了杯子，说：“所以我觉得不正常啊，你这种年龄，不谈恋爱很正常，但是要说一个喜欢的人都没有……那就有点违背生理反应了吧？不科学……不合理。”
　　易阳沉默了一下，想了想说：“也不能说没有吧。”
　　顿时，姜黎黎兴奋起来，又凑近了一点，说：“谁？跟姐姐讲一讲吧！”
　　易阳摇了摇头：“姐，你太八卦了，我们换个话题吧。”
　　姜黎黎说：“你放心吧，我肯定会保密的。”
　　易阳站了起来，说：“今天有点累了，我先去洗个澡吧。”
　　姜黎黎见易阳不愿意说，也不会缠着他一定要他说，只是有些索然无趣了，说：“那行吧……我再练会儿琴。”
　　易阳洗完澡，姜黎黎还在弹钢琴，听到动静后，她才停了下来。
　　易阳穿着秋衣，一面擦着头发上的水，看上去干净修长，手臂上的肌肉恰到好处，不会显得很夸张，但也充满着阳刚之气，姜黎黎目光流动，没说什么，转过去继续弹琴了。
　　易阳见状，自然也不愿打扰，走到书架旁，随意抽了一本书，然后走回沙发上，默默看了起来。
　　这是一本姜黎黎买回来就从来没有看过只是单纯摆书架的书，叫《博弈论》，晦涩难懂，易阳拿它下来单纯是因为这本书的名字看上去很有意思。
　　但读这样的书是很费脑子的，易阳读了一会儿，困意袭来，意识陷入空明，想到一个点就忍不住顺着想下去，走了神，而此时姜黎黎突然开始弹奏舒缓的曲子，轻重把握恰到好处，琴声摇曳灵魂，易阳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姜黎黎一曲弹闭，有些累了，但也有些得意，转过来想看看易阳的反应，才微微一怔。
　　姜黎黎走到易阳的旁边，愣愣地看着他。
　　环境安静极了。
　　空调的声音是一种白噪声，而白噪声因为其特殊的属性，能够屏蔽其他的声音，于是显得更安静了。
　　她能够听到易阳浅浅的呼吸声。
　　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易阳。
　　姜黎黎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他来。
　　易阳的头发是向右发旋的，眉毛里藏着一颗浅浅的痣，但如果不是近距离观察，很难看到，下巴上有浅浅的胡青……这个以前没有注意到，算起来他已经快要成年了，长胡子也正常，但分明是剃过的，这小子已经开始剃胡子了吗？没有见到过呢……再往下看，他的喉结很明显，嗯，锁骨也很明显……
　　易阳的手搭在沙发上，书已经丢在了一旁。
　　姜黎黎伸出自己的手，看看易阳的手，再看看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然后把手悬空放在他的手上面，两两对比，有些认真地喃喃自语：“哇……他的手好大啊……”
　　随后视线继续往下，注意到易阳的腿，微微一怔，“以前没有注意到……这家伙的腿毛很浅，几乎不怎么能察觉呢，皮肤这么光滑……”
　　如此悄悄地观察了一阵，她回想起初次见到易阳，一起经历的种种，有些感叹起来。
　　他已经这么大了……
　　缘分真的很奇妙。
　　她又看了一眼易阳，微微叹了口气，随后又坏笑起来，轻轻推了推他：“别睡了别睡了，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易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奇怪地问：“什么下一个？”
　　“打针啊。”
　　“打针？”易阳一下子就惊醒了，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在医院呢，一下子坐起来，才看清这里还是姜黎黎的家，再看一旁的姜黎黎，整个人笑个不停，用“花枝乱颤”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易阳回过神来，无奈地说：“幼稚。”
　　姜黎黎心里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逐渐有些意识到……是啊，这小子，比自己要小整整6岁啊！
　　她轻轻咳嗽一声，站了起来，背对易阳：“在这睡容易着凉，早点休息吧。”
　　易阳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才说：“那我去休息了哦！晚安吧姐。”
　　“嗯。”
　　走到门口，易阳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笑了笑：“对了，我送你一件礼物吧。”
　　姜黎黎一怔，说：“为什么突然要送我一件礼物？”
　　易阳犹豫一番，他只是因为现在有钱了，所以想买点东西回馈姜黎黎，但是又有些担心用这个理由的话，会显得自己像一个暴发户，反而让姜黎黎讨厌了怎么办……想了想便说：“我决定这学期开学就去学驾照，之前不是约好了，如果我不能一把过，就送你一件礼物吗？我想了想，做人还是不能太狂，立了flag容易坑自己，所以决定认输赢一半，先跟你认怂了，反而可能一把过。”
　　姜黎黎被易阳这套理论给逗笑了，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但是算你有点自知之明，驾照哪儿有那么容易考的，虽然你……嗯，技术是不错啦，但是考驾照跟你平时开车是不同的，不过我不能要你的礼物。”
　　“为什么？”易阳认真地问。
　　“你还是学生啊……我知道，未来钱肯定不会桎梏你做想做的事情，但现在你还是个学生呢！”
　　易阳说：“没关系，我可以买便宜点的礼物。”
　　姜黎黎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易阳的眼睛，才点点头：“那好吧。”
　　“那我先睡了……”易阳这才笑了笑，转身进了卧室。
　　姜黎黎嘴角也勾起一丝浅浅的笑容，坐在了沙发上。
　　不顾此时还不困，她拿起手机，准备再玩一会儿。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看到来电显示，她微微一怔。
　　“莎莎？”
　　“黎黎，你休息没有啊？”
　　“呃，还没有，怎么了？”
　　“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帮个忙……”
　　“嗯？现在吗？”
　　“对不起啊……这么晚了拜托你，但是我确实想不到别人了。”
　　“别这么说，虽然咱们大学毕业后没怎么联系，但我们是好闺蜜啊。”
　　“你还记得兰黄锋吗？”
　　“呃……那个把你甩了的家伙？”
　　“他……他来找我了。”
　　“现在？”
　　“明天。”
　　姜黎黎沉默了一下，才问：“要我帮什么忙？”
　　“就是……陪我一下……”


第二百八十二章 金陵
　　仅仅一天的相处，邓文潇已经跟池小欢成了很不错的朋友。
　　第二天来补习的时候，邓文潇和池小欢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一些。
　　依旧是他们四个人靠在一起坐。
　　课堂上，廖一飞十分激情地讲解着数学竞赛的知识，不能说是妙语连珠，但有一种理科生特有的冷幽默，时不时逗得学生们哈哈大笑，一开始学生们都很认真，毕竟花钱到这种补习班来上课，跟在学校里任务式的念书还是有所区别的，会更珍惜上课的时间，但时间长了，或者说基础差一点点学生跟不上老师的思路，还是会忍不住开小差。
　　听了一会儿，易阳还是有些云里雾里起来，强行让自己跟上老师的思路，但是很难实现，往往是前面一个节点还没有想透彻呢，老师已经到下一步去了，两三步过后，自己才终于想清楚第一步是怎么来的，此时老师已经差不多得出结论了，如此节奏，确实让他有些跟不上，当然好在也不是全部的题目都是如此，如今比起刚刚开始接触高联竞赛，已经进步很大，至少能看得懂题目了。
　　老师在总结的时候，易阳会下意识地观察这个班上的其他人表现，相比之下，优秀的人还是要算少数的，大多数人都状态跟他差不多，甚至前排两个女生在作业本上下起了五子棋，他默默一叹，是同道中人。
　　而他们四人组里，罗冰说毫无疑问的第一梯队，基本上能完全跟上老师的节奏，尤其是做一些练习的时候，他往往是这个班上最快解出来的。
　　其次是邓文潇，这一点倒是让人吃惊不小，这个女生会拉小提琴，成绩还这么好，实在无法不让人佩服，相比罗冰要差一点，但是也差不到哪里去，属于是偶尔被卡住了，稍微一点拨就能想通的程度。
　　而池小欢跟他算是一个梯队的，常常望题兴叹。
　　下了课，昨天的时候大家还有些拘谨，只在教室附近活动，但是今天开始，已经将活动范围扩大到这栋楼的附近几层去了，尤其是第二节课下课以后，会给出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算是比较长了，大家甚至会跑到楼下去买几瓶饮料。
　　邓文潇今天穿的是一条白色的碎花裙，看得出来她很喜欢穿裙子，小白鞋也是崭新的，此时正趴在窗台上，下巴放在手臂上，出神地看着下面的风景。
　　易阳和罗冰下楼买饮料了，从这个角度刚好能够看到他们下去。
　　还没有在视野中出现。
　　“你在想什么呢？”
　　耳畔传来池小欢的声音。
　　邓文潇轻轻转了转脑袋，池小欢前胸也贴在了窗台，向下张望一番。
　　邓文潇浅浅地笑了笑：“没什么……”
　　此时，两人的视野中同时出现了两个男生。
　　易阳和罗冰并排，慢悠悠地朝着一家小超市走去了。
　　池小欢看了一会儿他们，转过来对邓文潇说：“你喜欢易阳吧？”
　　邓文潇顿时表情变得不自然，有些紧张地说：“没有……为什么要这么说？”
　　池小欢看了看邓文潇，继续将视线转移到两个男生身上，“喜欢就喜欢了，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我也喜欢罗冰啊。”
　　邓文潇目瞪口呆，片刻才回过神来，表情有些复杂地看了看池小欢，这种害羞的事情，她为什么能这么轻描淡写地就说出来呢？
　　池小欢说：“要不要我教你追男孩子？”
　　邓文潇微微一怔，还没有答复，池小欢已经喃喃自语起来。
　　“追一个男生，虽然有人说女追男，隔层纱，但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首先……当然是自己要有能够吸引到别人的地方啦，要么成绩很好，要么长得可爱，要么性格好……不过，还是长得可爱最管用吧。”
　　邓文潇惊讶地看着池小欢，她有一种感觉，对方这番话也不全是说给自己的听的……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此时易阳和罗冰都从超市里面走出来了，易阳的手上提了一个塑料口袋，罗冰露出了不满地表情，大概是抢着付钱失败了，摇着头说了什么，老远也能看见他无奈地表情，易阳大概是听得有些烦了，突然从塑料口袋里去了一瓶饮料，随后往罗冰脸上一抛，吓得罗冰手忙脚乱地去接，没抓稳，饮料在手中弹起又抓，几次才惊险接住。
　　易阳便在一旁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罗冰气急败坏地追打上去，易阳一个闪身，两人一前一后地跑进了写字楼。
　　看着眼下一幕，两个女生愣了愣，随后互相对视，片刻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两个好幼稚啊……”邓文潇捂着嘴笑，她没想到易阳还有这样一面。
　　池小欢也笑着，点点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罗冰这样的……”
　　过了一会儿，邓文潇才问：“对了，你刚才说的那个，接下来呢？”
　　“接下来？”池小欢微微一怔，才想起自己刚才正在跟邓文潇讲怎么追男生这件事，不过对方主动问了，还是让她有些意外的，于是玩味地看了邓文潇一眼，才继续说：“接下来嘛……就是要接近他，了解他，经常出现在他会出现的场合，想办法跟他一起做某件事，总之……就是要在不知不觉中让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但是要注意，一开始是不能表白的！”
　　邓文潇微微一怔，“不能表白吗……”
　　她自己是因为不好意思，但是她认识的好几个女生，都是直接给没有接触过的男生表白了。
　　池小欢认真地说：“当然不能表白了，追男孩子这件事，最好的结果是，让他主动表白，稍微次一点的结果是，在表白之前，其实已经开始交往了……表白只是一个顺理成章的过程，而最差的结果是……在表白之前，你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顿了顿，池小欢说：“表白是最后的步骤，相当于战役的最后冲锋，很多人把这一步放在了最前面，不对。”
　　邓文潇听得目瞪口呆，细细一想，似乎有道理，认真打量了一眼池小欢，小声问：“那你……到哪一步了？”
　　池小欢表情有些尴尬，说：“那个……嘿嘿，还差一点点。”
　　“再跟你分享一个好办法吧，追男生，有一个好帮手效果事半功倍，如果你能首先攻略他的好兄弟，让他的好兄弟帮你说说话，成功率会大大增加！”
　　邓文潇想了想：“是吗……”
　　她忍不住想，易阳的好兄弟……罗冰吗？可是怎么可能让罗冰帮自己呢，而且自己都不好意思跟其他人说这件事的。
　　就在东想西想的时候，易阳提着袋子和罗冰一起回来了，两人表情严肃正经，如果不是刚才邓文潇和池小欢见到了他们两人的打闹，绝对不会相信这两个高冷的家伙会做出那般举动。
　　邓文潇不喜欢喝碳酸饮料，平时只喝绿茶或者茉莉花茶之类的饮料，罗冰刚才就拿了一瓶，此时池小欢也选了一瓶，口袋里刚好剩下一瓶茉莉花茶和一瓶百事可乐。
　　易阳将口袋撑开，说：“你先选。”
　　邓文潇想了想，突然笑着说：“你给我什么我就喝什么吧。”
　　她胡思乱想着，如果易阳给她的是茉莉花茶，那就是自己的真命意中人。
　　易阳倒也没有多想，随手抓了一瓶，交给邓文潇，说：“那你喝这个吧……碳酸饮料喝多了对牙齿不好，这个也符合你的气质。”
　　递到她手里的正是茉莉花茶，冰镇过的，冰冰凉凉，给这个闷热的夏天带来了一丝清凉。
　　邓文潇愣愣地捏着那瓶茉莉花茶。
　　易阳将塑料口袋随手捏成一团，塞进自己的口袋，才注意到邓文潇的眼神，奇怪地问：“怎么了？”
　　邓文潇浅浅地笑了笑：“没什么……”
　　这当然只是个巧合。
　　但这瓶茉莉花茶真的好清凉啊。
　　……
　　大概是为了节约成本，没有空调，只有头顶有几扇大电风扇晃晃悠悠地旋转着，但扇不走闷在这座教室里的燥热，汗水时不时从大家都额头流下来，随手擦去，圆珠笔在草稿纸上再填一个猜想，片刻后发现错了，随手翻页，在空白的纸上继续奋笔疾书，老师推一推眼镜，潇洒地在公式下面画了两根粗线，当大家不经意间抬起头时，虽然眼神里虽然有迷惘，有痛苦，但是都是一双双充满光芒的眼睛。
　　最后一节课下课以后，这件教室里的其他人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开。
　　虽然只是第二天，但是不少人已经借着在同一间教室这个契机，互相成了朋友。
　　对于竞赛生来说，竞赛本就是不错的社交途径，有的人甚至能结识到不错比高中同学跟合得来的朋友。
　　罗冰去上厕所了，另外三人便在楼道上等他。
　　就在这时，池小欢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了，在自己的布袋子里找了找，取出一个老干妈的瓶子……
　　池小欢说：“差点忘了，我昨天晚上回去做了饼干，你们尝尝！”
　　邓文潇好奇地睁大眼睛看了看池小欢手里的老干妈玻璃瓶，里面装的不是辣椒酱，而是五角星形状的一种饼干。
　　邓文潇惊讶地说：“这个是你做的？”
　　池小欢点点头，拧开瓶子，一面说：“找不到别的东西装了，塑料口袋的话容易把饼干挤坏，就用老干妈的这个瓶子装了。”她从瓶子里取了两块，给邓文潇一块，说：“这个是巧克力口味的，你昨天不是说喜欢吃巧克力吗，你尝尝……”
　　又看向易阳，把瓶子递了过去，说：“哦对了，还有易阳，你也尝尝。”
　　易阳取了一块，尝了尝，露出惊讶地表情，说：“跟商店里卖的包装饼干味道没什么差别了，厉害啊，你还会这种东西。”
　　池小欢浅笑一声，说：“你们喜欢就好，那瓶你们两个吃吧。”
　　邓文潇疑惑地说：“你和罗冰不吃吗？”
　　易阳坏笑一声：“罗冰不喜欢吃巧克力，应该还特意准备了别的口味吧？”
　　池小欢脸上微微一红，哼了一声：“我……才不是呢，我是先做了草莓口味的，然后想到昨天文潇和你都说喜欢吃巧克力，所以特意做的巧克力口味的饼干。”
　　易阳似笑非笑，又随意拿了一块饼干起来，说：“是吗……”
　　这时罗冰终于出来了。
　　“我们直接出发吧？”罗冰一面说着话，一面从兜里取了一张卫生纸擦拭手上的水渍。
　　易阳点点头：“行吧，直接出发吧。”
　　此时池小欢才有些羞涩地从口袋里取了另一瓶饼干，小声对罗冰说：“学神，我做了饼干，你尝尝……”
　　易阳和邓文潇在后面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相视一笑，但随后邓文潇的脸也红了起来，迅速别向另一侧。
　　汉宁市的夏天虽然热，但是一旦下一场雨，温度能很快降下来的。
　　四人进地铁的时间，外面下了一场大雨，在几条线路兜兜转转，再度从地铁出口钻出来时，天空中还飘着几滴零星雨水，路上的行人有的还撑着伞，有的则将伞拿开，用手试探一番，发现雨已经停了，便将伞收起来了。
　　“呀，刚才我们在地铁里的时候刚好下了一场雨啊。”池小欢说。
　　“嗯，应该是。”易阳说。
　　罗冰问：“那个主题公园在哪里？”
　　邓文潇左右望了一眼，似乎在依靠附近的建筑物辨别方位，突然眼神一亮，认准一个方向，指了指，说：“就在那边，跟我来吧。”
　　十几分钟后，四人站在了一座名为“金陵城”的主题公园门口。
　　易阳和罗冰同样也是首次来这种主题公园玩，忍不住朝里面张望。
　　这家主题公园刚刚开业，但是看上去人并不算多，池小欢主动上前询问售票员特色玩点。
　　售票员说：“我们的金陵城，主打的就是让每一个顾客体会原汁原味的中国宋代人文景观，让大家身临其境地体验穿越时空邂逅古人古城的生活，园内自由开放，我们有上百名NPC，整个金陵城都可自由探索，还不时有比武招亲、抛绣球、晚上的上元节、猜灯谜等等小剧场活动，除此之外……”
　　售票员看了一眼众人，笑着说：“最大的亮点在于，进入我们主题公园，还需要换上古人的衣服哦……四位运气很好，我们的衣服都还是新的，你们正好是第一批体验的客人。”
　　易阳摸了摸下巴，又看了看池小欢和邓文潇，穿古人的衣服？这个有点意思，二话不说，买票买票。


第二百八十三章 心动的感觉（上）
　　“现在就带我们去试衣服吧！”
　　当给了门票钱以后，池小欢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对邓文潇说：“我要选一个公主的衣服来穿穿，嘻。”
　　工作人员耐心地说：“是实在抱歉哦，我们这边不是直选服饰的，而是要通过抽签的方式随机选择服饰，另外呢，在选择服饰的时候还可以抽取到对应的职业，能够在我们的金陵城里体验古代的职业生活呢！”
　　池小欢微微一怔：“啊？要抽选啊……”看向了其他人。
　　易阳当然没什么关系，只是笑笑说：“我没啥要求，合身就行。”
　　邓文潇说：“嗯……也可以的。”
　　随后工作人员便拿了一个箱子，让他们去抽取衣物的号码牌，男士和女士自然是分开的。
　　易阳抽了一个66号的号码牌，而罗冰抽取的是233号，四人将抽取的号码牌交给工作人员，便被分男女两两带去换衣服了。
　　换衣厅是类似游泳馆换衣间一样的场所，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号码手环，对应一个储物柜，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寄放在里面，没有单独的试衣间，反正都是同性，大家在这里脱衣服就行了。
　　此时房间里没有多少人，工作人员去取衣服了，这个区域只有易阳和罗冰两个人。
　　夏天衣服单薄，两人穿得都很少，一扯就扯下来了。
　　易阳三下五除二将自己扒光，身上只有一条内裤，将衣服放进储物柜放好，转过头去看罗冰，露出了惊讶地表情。
　　罗冰的皮肤白皙光滑，但是让人意外的是，竟然能够看到胸肌的轮廓，手臂上也能看到一点点肌肉的线条……
　　虽然比起他这样长期锻炼的人还是差得很远的，但还是能看到罗冰身上的锻炼痕迹。
　　易阳有些惊讶地过去在上下打量罗冰。
　　罗冰露出奇怪地表情：“怎了了？”
　　易阳想了想，用手戳了戳罗冰的不算厚实，但形状不错的胸肌，说：“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料。”
　　罗冰轻轻咳嗽一声，说：“高一开始，我每天都会做俯卧撑，不过比起你还差得远了。”
　　易阳哈哈大笑，多看了罗冰两眼，想到前一世看到的罗冰，重生前见到的他气宇轩昂，身材挺拔。
　　果然，人的变化不是一蹴而就的，现在算是在一点点见证罗冰朝着那个方向变化了。
　　随后，易阳锤了锤罗冰的胸膛，说：“成绩这么好，再练一副强壮的身体出来，八块腹肌，将来出国留学了，沙滩上一躺，就能勾引一大波比基尼的金发妹子，哈……”
　　罗冰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我还是喜欢咱们东方的姑娘穿比基尼。”
　　易阳顿时一愣。
　　好家伙，果然闷骚。
　　就在这时，工作人员将两人的衣服拿来了，果然如他们所说，还是崭新的。
　　工作人员笑着说：“这个衣服算是我们租赁给客人的，但是如果有需要，我们也可以提供出售或者订制服务。”
　　一套是官服，一套是古代公子哥的衣服，两人都有些兴奋，三下五除二地将衣服换上。
　　易阳是一个大官的衣服，朱红色，按照工作人员的描述，男服主要分为公服、常服和平民服，这一件公服，是五品以上官员用朱红色，配有传说中的乌纱帽，帽子上还有一根尺子一样的东西，就像电视里的包拯穿的衣服。
　　而罗冰的衣服则是一件常服，窄袖锦袍，在这一点上，宋代也是有讲究的，据说有官职的才能用锦袍，没有官职的则是白布袍，不过易阳觉得金陵城主题公园如果会做生意的话，应该不会准备白布袍的，或者让NPC们穿。
　　两人的衣服穿在身上都有些出奇的合身，穿上以后，看到对方的样子，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一阵，笑过之后，罗冰才说：“我们出去吧，让她们两人等太久了不太好。”
　　易阳倒是不在意地说：“放心吧，女孩子不可能比我们快的。”
　　不过，此时换好了衣服，的确没有一直待在这里面的必要，两人又互相拉拉扯扯一番衣服上的褶皱，确认没什么问题了，才一起出去。
　　在女士更衣厅门口等了好一阵子，才等到了一个工作人员带着两个女孩儿走出来。
　　池小欢穿是女将军的衣服，枣绸衫，腰上系着腰带，白卷夹裤，一双仿制的靴子，手上提着一把宝剑，英姿飒爽，看上去颇有穆桂英的味道，看得易阳和罗冰都是一呆。
　　注意到罗冰的目光，池小欢脸上微微一红，轻轻甩了甩束起来的头发，转了一圈，摆了一个即将拔剑的造型，笑起来：“好看吗？”
　　罗冰点点头：“挺有意思的。”
　　相比之下，邓文潇就不显得另类了，但还是让人眼前一亮，她打扮的是一个古代贵族小姐的模样，白纱外衫，红裙，绣花鞋，腰上系一根黑色的锦缎，手上拿了一把纸伞，颜色很素，像是水墨画里走出来的姑娘。
　　邓文潇偷偷看了易阳一眼，而这时易阳也在看她，两人目光接触一瞬，她便有些不自然地将脸别过去了，心头则微微窃悦，今天的这一套服饰，她很满意。
　　工作人员继续十分热情地介绍道：“宋代呢，不论高门贵女，还是平民百姓，女性都流行直领、对襟的内搭，整体造型特点就是修身适体，就是我们常说的窄袖衫褥，衫就是这个内搭，外面的这一层叫褥，长一点的叫衫……”
　　“咱们宋代的服饰总体来说还是很随意的，尤其是宋初，可以说是百花争鸣，时装兴盛，后来随着程朱理学的普及，才稍有所收敛，但民间对于女子的服饰并没有特别严格地约束，不过这只是针对样式和色彩而言的，总体来说，宋代女子的服饰是比较保守的，几乎没有比较暴露的款式。”
　　四人频频点头，不得不说，这个主题公园显然是下了很大的功夫，别的不说，单是在服饰这一点上，很有文化，十分认真地考究了历史上的宋代服饰，今天真是不仅游玩放松了心情，还能学到不少历史知识！
　　票价是120元一张，目前看上去还挺值的。
　　随后工作人员说：“我们每周周五晚上都会有夜场主题活动，今天我们的活动是上元灯节……嗯，虽然现在是暑期，但是体验这个肯定不会按照现实的时间来的，我们考究了宋代的上元节生活，十分值得来体验一下！金陵城里有许多小吃，都是宋代的餐饮，当然这个是要自费的，大家可以在金陵尝一尝宋代原汁原味的小吃，然后等晚上的灯节活动哦！”
　　听完了介绍，四人便准备出发了。
　　金陵城占地面积极大，虽然不可能真正按照一个城池的比例来完美还原，但是一座城该有的建筑设施一个不少，比起一些中大型游乐园丝毫不小。
　　在一片不算大的区域里，几条街道交错纵横，商铺百肆杂陈，各种招牌幡幌，街上穿着古代服饰的游客、NPC来来往往，看上去十分繁华。
　　如果不是一些游客时不时拿着手机或者相机出来拍照，让人出戏，还真有一种穿越时空回到宋朝的既视感。
　　街边有很多小吃，随便走到一个卖饮品的小摊旁边，一个穿着平民服饰的姐姐热情地给他们介绍自家的饮料：“客官你们好，这里卖的都是原汁原味的宋代饮料，有甘豆汤、椰子酒、鹿梨浆、卤梅水、木瓜汁、荔枝膏水、金橘团……”
　　竟然有好几十样。
　　邓文潇吃惊地说：“古代就有这么多饮料了吗？”
　　易阳看过不少历史论文，对于这个是有所了解到，说：“确实是这样的，根据《东京梦华录》的记载，巷末路口、桥门市进，均有人叫卖冰雪凉水，荔枝膏，当街列床凳堆垛。”
　　小姐姐笑呵呵地说：“这位大人真是见多识广！”
　　易阳穿着官服，所以NPC管他叫大人，而对罗冰的称呼就变成了公子。
　　易阳看了一眼饮料，小摊上的饮料虽然挂着古代饮料的名，不过还是用热封机封装好的饮品，只是包装也颇有古味，估计里面装的饮料也是批量生产的，当然这种地方能做到这种细节已经很不错了。
　　四人一人选了一样，付钱的时候，易阳拿出了一张百元钞票，小姐姐却是摆了摆手：“各位客官，我们这里只收御书钱哦。”
　　池小欢疑惑地问：“什么是御书钱？”
　　小姐姐明显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不算丰富，大概只是知道这个名词，有些尴尬地用现代语言说：“是这样的，为了让大家有更好的沉浸体验感，在金陵城，要购买物品只能用钱庄兑换的内部货币，就是御书钱。”
　　易阳笑了笑，缓缓出声：“御书钱，顾名思义就是皇帝亲笔书写的钱文铸造的钱币，宋代的皇帝几乎个个喜好书法，有的还吟诗作对，自北宋的太祖起，就有了书写钱文的习惯，一直延续到徽宗，可以说，从太祖的淳化元宝，到丰亨豫大，宋代的所有历史大事都能在古钱币中找到印记。”
　　听了易阳的话，NPC小姐姐目瞪口呆，随后鼓起了掌：“大人果然见多识广！”
　　而邓文潇她们几人也有些意外地看着易阳。
　　易阳轻轻咳嗽一声，上次帮着侯林整理古钱币知识点，自然而然也就将这方面的知识熟记于心了，没想到还能在这种场合买弄一下。
　　读书真的有好处啊，你读的某一本书，不知道哪一天就能助你装一次逼。
　　几人到了钱庄，兑换了一些道具钱币，论质感，十分逼真，池小欢抛了抛手里的钱币，打趣道：“这个钱币感觉好像真的，你说我如果拿出去卖，会不会有人相信？”
　　易阳说：“别说这些钱币是假的，但哪怕是真的，其实也不值钱的。”
　　罗冰他们三人都看向了易阳。
　　“说一个反直觉的事情，古钱币并不是越古老越值钱，宋代的经济十分发达，所以钱币流通量很大，现在世面上的古钱币绝大部分都是宋代钱币，但除了纯熙元宝、宣和通宝几种宋币还比较值钱，其余大都是白菜价，可以论斤买的，反而清代距离我们时间很近，但许多钱币发行量很少，反而在古钱币收藏市场上价格高昂。”
　　池小欢和邓文潇都听得目瞪口呆。
　　池小欢忍不住说：“易阳，你为什么这么了解这个？”
　　易阳想了想，说：“平时喜欢看些历史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到的，就记下来了。”
　　顿时，易阳的形象在池小欢心目中更加高大上起来，由衷叹道：“你也太完美了吧……长相帅气，体育一流，学习一流，明明要走理科，文史知识还这么丰富！唉，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会喜欢你了！”
　　易阳被这么直白的夸奖，脸上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表情了。
　　罗冰则想起了初中时他建议过易阳去读历史期刊的事情，心头有些莫名的成就感，多看了易阳一眼，没说什么。
　　邓文潇偷偷看了看易阳。刚才他对一个新鲜的知识娓娓道来点神态，语气，那种学识丰富，却没有一点卖弄意味的内敛气质，一下又一下，让少女情绪随波逐浪了。
　　这个暑假以前，虽然喜欢易阳，但是那种感觉是朦胧的，因为，自己根本不了解他啊！要说喜欢什么，最多最多，只能说一些外在的东西，诗意地描述一下，那就是他清澈的眼睛，他在运动会上矫健的身影，某一个下午阳光照在他的校服上，刘海干净的模样。
　　可是，少女们总是不愿意坦荡地承认，就是喜欢某一个人帅气的模样，仿佛喜欢一个人的脸是一件羞耻的事情一般，于是总是想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寻找到那个人内在美好的品质，如果没有，就幻想，用力幻想，而如果有，便心甘情愿的沉沦了。
　　但显然，易阳有啊。
　　去买饮料的路上，易阳又随意叙述了一下他对这座主题公园的一些看法。
　　“这个宋城，还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特点，我们能兑换钱币分成三种，分别是淳化元宝，庆历重宝，大观通宝，三者刚好对应人民币的100元、10元和1元币值，其中淳化元宝最值钱，大通观宝最便宜，这个细节能够看出了策划这个主题公园的人绝对有很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
　　“淳化元宝是宋太祖弄出来的，代表的是宋初，是宋代军力强大，思想最为开放，是最为鼎盛的时期，所以最值钱，庆历重宝，则是范仲淹岳阳楼记里说的那个时代，对应的是庆历新政，是宋代关键的转折时期，处于路口之间，稍微次之，而最便宜的大观通宝，则是蔡京为了敛财搞出来的，所以最不值钱，一块钱兑换一枚。”
　　“这些，都是细节啊。”
　　听了易阳的话，几人都默默品味，池小欢忍不住说：“厉害，厉害……”
　　也不知道是说易阳厉害还是金陵城厉害。
　　这座金陵城是宋城，但并不局限于某一个朝代，而是将宋朝各个时期的东西糅合在一起的，处处有考究，细节做得很棒，易阳不由得想，这样的主题公园，老板大概是一个很有情怀的人。
　　四人买了饮料，走到了瓦舍入口。
　　“这里就是我们教科书上写的宋代瓦市勾栏了吧？好厉害，在书上看到那个叙述完全没有办法在脑子里描绘出这个瓦市的样子，这个也太直观了吧！”池小欢说。
　　在瓦市入口，还有一个招牌，上面写着：“瓦舍之内，设勾栏，勾栏又乐棚，有杂剧、讲史、傀儡戏、皮影戏、杂技等等节目。”
　　池小欢站在瓦市入口，长发飘飘，英姿飒爽，抱着宝剑，笑着说：“易大人，罗公子，邓姑娘，随在下进去一逛如何？”


第二百八十四章 心动的感觉（下）
　　天色将晚。
　　雨后不久的天空是一种可爱的灰色，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纸飞机划天际，歪歪扭扭地摔在一座古城的青黑色瓦片上，一只鸟儿跳到旁边，歪了歪脖子，机敏地小口啄了两下，飞了起来，略过一排排古色古香建筑物，鸟瞰下方，有热热闹闹的街区，鲜艳的长裙、官人的朱色公服，撑着纸伞回眸一笑的姑娘，抱着宝剑的侠客，折扇轻摇的公子指点江山，络绎不绝的吆喝……以及，时不时拿出手机相机拍摄的人。
　　“好了没有？”
　　“等一下，再来一张！”
　　池小欢摆好了一个酷酷的耍剑姿势，邓文潇兴奋地帮她拍了照，随后两人凑到一起观看，发出阵阵欢笑。
　　易阳和罗冰在旁边默默地看着，时不时也会被拉过去强行拍两张，两个女孩子的手机里塞满了一起的合照。
　　瓦市里设置有不少表演节目，确如人们想象中的宋代街景，大多数节目都是以“勾栏”的形式展示的，有杂技表演，戏法表演，歌唱表演，种种种种，当然，大概是考虑到成本，又或许是老瓶装新酒的考量，这些节目就没有那么考究了，但现代的内容，换上了古代的形式，在这般氛围之下，却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引得游人争相拍照留念。
　　除了一些表演节目，吸引人眼球的自然就是其中的一些小游戏和乐趣体验了。
　　他们每一个人的服饰都代表着一种职业，可以到瓦市里的体验点体验对应职业的小游戏，比如池小欢的是女侠，可以体验古代弓箭，有专业的老师在旁边指导，而易阳的衣服是官服，可以参观宋官的办公场所，罗冰的是文士，可以体验书写毛笔字，唯独邓文潇的服饰最为特殊……她可以去一个叫锦楼的地方，报名丢绣球游戏，不过遗憾的是此时时间已经过了。
　　当然，不是说你穿着一个职业的衣服，就只能体验那个职业对应的游戏，只是如果不是对应职业，体验的时候必须要缴纳两枚等价10元人民币的庆历重宝钱币。
　　相比之下，无论是罗冰还是易阳，都对池小欢的弓箭体验抱有极大的热情。
　　池小欢提出来：“我们先去体验一下写毛笔字吧？”
　　易阳和罗冰异口同声地说：“先去射箭。”
　　池小欢愣了愣，有些好笑地哼了一声：“幼稚……嘻，那好吧。”
　　中国的古代弓大都是反曲弓，相比现代弓，更难拉开，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能拿给游客体验的古代弓，磅数并不会太高。
　　不过饶是如此，两个女生都没能成功将弓拉开，而罗冰虽然拉开了，但是并没有射准，大家都将目光看向了易阳。
　　这些体验哪怕对于活了两世的易阳来说也是十分新奇的，他十分兴奋地在老师的指导下开始拉弓，脑袋里忍不住幻想某些电影或者游戏的画面……只是当他真正尝试瞄准的时候，才发现根本没有那么容易，简而言之哪怕老师教了，还是知道该怎么瞄才能准，完全看感觉，一箭即出，歪到了喜马拉雅山上去。
　　旁边的工作人员笑了笑：“很厉害了，第一次嘛。”
　　易阳有些无奈地看向他们三个，只见他们都笑个不停。
　　四人在瓦市里逛了许久，几乎将每一个节目都看了个遍，能体验的也都体验过了，十分疲惫，出来以后，在一些小摊位上用刚刚兑换的特殊货币买了一些小吃，一面吃一面继续逛，到了快要天黑的时候，肚子也差不多都饱了。
　　天色逐渐暗下来，金陵城里的人却反而逐渐多了起来，大概是因为许多上班族下了班才有空过来。
　　这座主题公园的夜场会一直持续到凌晨，此时正是最为热闹的时候。
　　无论是街边还是道路边上，颜色各异的灯笼亮了起来，黄色米色的灯笼里面自然是电能光源，而这一套灯光系统在不强的流明度下，成功将整个主题公园氤氲在一片温馨的色彩中去了。
　　除了几条街道，著名的瓦市，金陵城主题公园最大的看点就是公园中心的那座人工湖了，夜场的活动大都在那边的人工湖旁边开展，几人将闹市区的几处景点逛完，便一起朝人工湖逛了过去。
　　走过一条小路，前面是一片几十米长的人工林荫道，入口有一个穿着白裙女生，显然是主题公园的工作人员，看到几人后，十分热情地打招呼：“欢迎来到心愿林！”
　　池小欢凑上前去，问：“心愿林？这里是做什么的？”
　　“这位女侠，是这样的，心愿林就是心想事成的林道，路过这里的旅人将自己的心愿写在心愿牌上，挂在这片心愿林里。”
　　“听起来好像有点意思。”池小欢转过头问大家：“我们也玩一玩这个吧！”
　　白裙女生笑了笑，“一块心愿牌是一枚庆历重宝。”
　　一枚庆历重宝就是十元人民币兑换的那个古钱币，易阳也算是弄明白了这家主题公园的盈利模式，120元的门票，其中还包括了服饰的租赁费用，的确不贵，但是进了场以后，里面的许多体验也好，还是购买的小商品，只要稍不注意就能让人花出去好几百，除非是对金钱特别敏感的人，否则自己都察觉不到。
　　在池小欢的怂恿下，邓文潇也选了一块心愿牌。
　　随后池小欢看向易阳和罗冰：“你们两个也选一个吧？”
　　罗冰摇摇头：“我就算了，对着树林许愿，还不如对自己许愿。”
　　邓文潇也说：“选一个吧。”
　　池小欢又说：“哎呀，不行的话，我请你们两个吧～”
　　听到这话，罗冰和易阳这才无奈也跟着选了一个。
　　随后四人分别取了一支笔，各自独立地写起自己的愿望，互不打扰。
　　易阳拿着心愿牌，其实就是一个小竹牌，上面用一根红绳穿了起来，一面为了方便书写打磨得很光滑，想了想，用马克笔在上面写下：身体健康，心情愉悦。
　　写完之后，问工作人员：“这个待会儿我们自己挂上去就行了？”
　　“是的呢，心愿牌上有一根红色的绳子，挂在自己喜欢的位置就行了。”
　　池小欢问：“你都写完啦？”
　　易阳点点头。
　　邓文潇看了易阳一眼，又低头写了起来。
　　片刻之后，四人都写完了，这才进了心愿林。
　　说是心愿“林”，但是主题公园当然不可能将地拿来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小树林了，仅仅是一段不算长的小路，两旁种了一些树罢了。
　　易阳将自己的心愿挂好，邓文潇问：“易阳，你写的什么？我可以看看吗？”
　　易阳笑了笑：“随便看吧。”
　　邓文潇踮起脚瞧了一眼，愣了愣，粲然一笑：“好朴素，真让人意外。”
　　易阳笑了笑：“人这一生，一切的追求无非就是这两个东西。”
　　邓文潇微微一怔，细细品味了一番，摇着头笑了笑：“你说话总是这么有道理。”
　　“呃……呵。”
　　迟疑了一下，邓文潇问：“你不想知道我写的是什么吗？”
　　“可以吗？”
　　邓文潇犹豫了一下，笑着说：“是……”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池小欢的一声惊呼。
　　易阳和邓文潇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了，两人都是一愣。
　　时间往前面调一点点……池小欢物色了一圈，终于找到一个挂心愿牌的风水宝地，但位置偏高，她犹豫了一下，蹦着高往树上爬，结果人还没有上去成，脚上被裤子一绊，往后摔了下去。
　　罗冰就在旁边，见状眼疾手快去扶……
　　而这一幕刚好被易阳和邓文潇看到。
　　这一瞬间，易阳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是，如果罗冰被池小欢带着摔倒了，两人来一个羞羞的身体接触，双双倒地，亲亲抱抱，面红耳赤，欲拒还休，乱七八糟，那这剧情就太狗血了。
　　而邓文潇还来不及产生具体的想法，只是心头莫名有些期待和……兴奋！
　　随后，在易阳和邓文潇的见证下……
　　池小欢落地，踉跄往后退了两步，“啪”的一下，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邓文潇和易阳沉默不语，池小欢呢……只感觉屁股火辣辣的疼，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邓文潇率先反应过来，迅速跑过去，罗冰这才回过神，与她一起将扶池小欢扶起来。
　　罗冰有些尴尬地说：“对不起啊……没有反应过来。”
　　池小欢咬了咬嘴唇，一副想要哭出来的表情，却还是倔强地摇头：“没有！没有！你不用道歉啦，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罗冰说：“没事吧？”
　　池小欢又咬了咬嘴唇，双手捂了捂臀部，嘴里下意识地“唔”了一声，却摇摇头，说：“没……没事啦。”
　　罗冰认真地说：“真的没有事吗？”一面说着，视线自然而然地朝着她的臀部望去了……
　　池小欢注意到罗冰的目光，顿时眼睛瞪得圆鼓鼓，身体像是触电一般往后退了退，羞红着脸低下了头。
　　罗冰也迅速反应过来自己的不妥，轻轻咳嗽一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随后还是易阳帮忙，将池小欢的牌子给挂在了她心怡的那个位置上……的确有点高，哪怕是他也要踮脚才行。
　　经过这么一闹，池小欢一下子不怎么说话了，走在队伍的后面，罗冰也沉默不语，走在倒数第二。
　　易阳有些无奈，原本池小欢最为活泼，叽叽喳喳，在一堆闷葫芦里充当导游的角色，此时为了让接下来的游玩体验很好，只能他亲自上了。
　　“嗯……根据介绍的话，前面就是上元节的现场了。”易阳指了指前面。
　　走过一个转角，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易阳话音刚落，几人就见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一座足球场大小的人工湖，波光粼粼，湖边是画舫造型的人工建筑，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如果不是此时为盛夏，让人置身上元佳节的感觉会更显得真实。
　　易阳说：“元宵节又称上元节，而在宋代人们更喜欢称它为灯节，古时有宵禁制度，宋初，太祖皇帝赵匡胤下了一道圣旨，放夜弛禁三天，让百姓观灯……怎么说呢，虽然很多朝代都有上元节，但的确可以作为宋代的一个特色拿出来展示。”
　　四人走到湖边，工作人员沿湖搭建起了一个花灯走廊，各种颜色各异，色彩斑斓的花灯悬空而挂，错落有致，抬头望去，是漆黑的夜空下多彩的明珠，让人目不暇接，而走廊两旁，更是明灯汇聚，金碧相射，锦绣交辉，凤灯、绢灯笼、诗牌灯、水灯，种类五花八门。
　　这样的场景，对于女孩子的吸引力是致命的，池小欢的注意力被吸引去了，像是一下子忘记了屁股上的疼痛，东张西望，随后脸上的笑容再度绽放，拉着邓文潇指指点点，叽叽喳喳，随后两人兴奋地跑远了。
　　易阳笑着对旁边的罗冰说：“看到这个场景你想到什么了？”
　　罗冰微微一怔，说：“嗯？”
　　易阳的视线缓缓移到了邓文潇和池小欢的背影上，说：“你还记得高中语文的一篇课文不……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
　　罗冰脑子里过了一遍，点点头：“记得，你别说，还真有那种味道。”
　　易阳的视线一直落在池小欢身上，此时两个少女手拉着手，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说：“她们两个跑不见了，我们还是追上去吧。”
　　罗冰也无奈地笑了笑：“没办法了。”
　　他们两个人往前走，挤开前面的人，易阳笑着念起了他最喜欢的词人辛弃疾写来描绘上元观灯盛况的经典词作。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真牛逼。”
　　罗冰失笑摇摇头，易阳竟然对诗词感兴趣，是他没有料到的，说：“咱们都走到尽头了，她们俩人呢？”
　　就在这时，罗冰听到后面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微微一怔，回头。
　　璀璨的光芒，熙熙攘攘的人，玉梅、雪柳、灯球，种种景物自成一体，一个少女站在画面的前面，从环境中独立出来，明眸婉转，身段婀娜。
　　那是池小欢。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罗冰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锤了一下，盯着那副画面开口：“易阳，你觉不觉得……”
　　“嗯？”
　　“池小欢的衣服好像很合身。”
　　“嗯？”易阳看了一眼，才点点头：“嗯。”


第二百八十五章 姜黎黎的心事
　　回到小区楼下，天已经完全黒了。
　　易阳在楼下往上望，看到客厅的灯亮着，看来姜黎黎已经到家了。
　　回去以后，在门口换了鞋，走进去看到姜黎黎整个人蜷缩在沙发上，胳膊支撑在膝盖上，手又托着下巴，像是在认真地思索一件事情。
　　易阳走过去，正要打招呼，姜黎黎却突然侧过脸看向他，问：“易阳，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的？”
　　易阳微微一怔，“啊？”
　　“呃……算了，我换一个问题好了，我应该问，你眼中的富家小姐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易阳原本想说两句好听的话，但是看到姜黎黎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于是心里忍不住犯起嘀咕，意识到今天她可能受到什么刺激了？于是也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在沙发上坐下，想了想才说：“嗯……我只见过你这一个富家小姐啊。”
　　姜黎黎脸有些红，因为前面的话已经预设她的定位是“富家小姐”，虽然说这是事实，她也并不会避讳这个定位，但是让别人这样称呼还是有些尴尬。
　　姜黎黎说：“那……那就以我为例，说一说你心目中富家小姐的印象吧。”
　　易阳点点头，说：“嗯……怎么说呢，姐姐漂亮脾气很好，很有家教，交流起来很舒服，会倾听。”
　　姜黎黎哼了一声：“你说的这些虽然都是事实，但不是我想听的。”
　　易阳哈哈大笑：“虽然有些小自恋，但是很可爱。”
　　“是姐姐！”
　　“嗯？”
　　“下次不要用可爱这样的形容词。”
　　易阳嘿嘿一笑。
　　姜黎黎被易阳这么一闹，心情也好了起来，脸上浮现笑容，只是片刻后还是皱了皱眉：“没了？”
　　易阳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说：“但是呢，我刚才说的这些，仅仅是你留给我的印象，但我知道，这不是所有富家女生的样子。”
　　姜黎黎叹了口气，说：“我也知道啊……”
　　易阳注意到茶几上的水壶里已经见底了，便起身拿起水壶。
　　做完了这些，易阳才问：“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姜黎黎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跟易阳讲出自己的困惑，但此时不跟他说，又跟谁说呢？
　　她看了看易阳的眼睛，那双眼睛平静如水，却让人安心，最近已经时常会忘记他的年龄了，以前他那张还稚气未脱的脸总是会提醒自己，但如今易阳已经发育得很成熟了，所以这种年龄上的印象模糊得有些彻底了。
　　姜黎黎叹了口气，说：“你还记得我有一回跟你说过，我大学一个闺蜜，家庭条件不错，然后找了一个家庭条件不怎么好的男朋友这件事吗？”
　　“嗯，记得。”易阳一面说着，一面给姜黎黎的杯子里把柠檬水倒满，注意到杯口有一点浅浅的红色，这才注意到，姜黎黎今天的口红也是这个颜色。
　　姜黎黎继续说：“嗯……那个男生最近回汉宁市了，怎么说呢，那个男生现在混得还不错啦，虽然不能说是飞黄腾达了，但是能够看得出来，当初我闺蜜的眼光是没有错的，他一点一点的，物质上也逐渐能配得上我的闺蜜了……当然，我闺蜜是不在乎那个的。”
　　“嗯。”易阳认真地听着。
　　姜黎黎继续说：“之前，我那个闺蜜一直是觉得，他们分手，虽然是对方提出的，但是最主要的原因是男生觉得自己配不上我闺蜜，这一次那个男生来找她了，我闺蜜认为是他想要重新拾起这段回忆，很高兴，但也很忐忑，所以就让我陪她一起去……”
　　易阳适时地插了一句嘴：“所以姐姐今天是去当电灯泡了。”
　　“讨厌。”姜黎黎说：“你别打岔，我继续说。”
　　“嗯。”
　　“说实话，去之前我是真心替我那个闺蜜感到高兴的，她人很好，对身边的人也很好，也从来不会因为自己条件好就觉得高人一等什么的，而那个男生，怎么说呢，我以前觉得他还是不错的，人长得不错，也很上进，我们都从来不在乎他农村出身，所以他们两个人如果能重新在一起，我还是挺高兴的。”
　　易阳若有所思，对于姜黎黎的这些话，当然是绝不怀疑的，但是他已经想到了一些问题。
　　姜黎黎叹了口气：“但是啊……”
　　“谈崩了？”
　　姜黎黎苦笑一声：“是呀，也不能说是谈崩了，我们三个人今天逛了很多地方，看了电影，还去了那个新开的金陵城主题公园……”
　　“呃？”
　　“怎么？”
　　“没什么，姐你继续说。”
　　“怎么说呢，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迟钝了，我觉得今天过得挺顺利的，也没有察觉到两人的相处有什么问题，大家都笑嘻嘻的，嗯，反正就是，算是过了不错的一天吧。”
　　“在晚餐之前，闺蜜都很开心，我甚至能感受到她心跳加速，本来是多么愉快的一天啊，直到晚上分别对时候……”
　　“本来以为是再次告白，闺蜜也很期待，但是那家伙却说……”
　　易阳沉默不语。
　　“他说，对不起，我以前以为是自己太自卑了，分开的这么长时间，我一直在反思自己，这些时间，我努力了，生活水平也有了很大的提高，我认为我已经有了不自卑的底气，所以这一次，我想给自己一个机会，也再给你一个机会，所以我来了，但是我现在终于想通了，问题不在于你，也不在于我，而是……我们因为各自成长环境，已经形成了两套没有办法兼容的生活方式……虽然我很欣赏你，但将来一定会互相折磨，所以对不起……”
　　“对不起，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一点是没有办法通过物质上的追赶弥补的。”
　　“后来我闺蜜一直在哭，那家伙说什么我就记不太清了……”
　　姜黎黎长长地叹了口气：“大概就是这样的。”
　　易阳听完，却是笑着问了一句：“这些话，你都在旁边听完了啊……还真是闪亮的电灯泡呢。”
　　姜黎黎哼了一声：“我也不想听啊，我说我要回避，他们两人都说没关系，没关系我就留下咯，我也很好奇他们两个到底会怎么发展嘛……你是男生，你不懂，对于这种事情，我们女孩子很好奇的……”
　　“所以，姐姐问我那个问题是为什么呢？也是因为好奇吗？”
　　姜黎黎说：“是这样的，最后临别的时候，那个家伙也给我道歉，又说了一句故作高深的话，让我有些不太高兴。”
　　易阳眼神一动：“什么话？”
　　姜黎黎犹豫了一下，才说：“他说：希望将来你能遇到一个跟自己有相类似的成长环境的男生……如果遇到一个跟我一样来自农村的男生，你会很痛苦。”
　　易阳微微一怔，笑道：“那姐姐是怎么回应的？”
　　姜黎黎皱着眉头：“我……”她看了一眼易阳，才说：“我有些不太高兴，其实我很少会因为这些事情不高兴的，但就是有些不高兴，大概是他的想法太过于现实了，就怼了他一句，也不是农村的男生个个都像你这样的！”
　　“哦，然后呢？”易阳有些意外，实在没想到姜黎黎还能说出这么有锋芒的话呢。
　　“他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我会怼他吧，说实话我当时都有些后悔了，但就是不想道歉，不过他也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说了一句让我更抓狂的话……”
　　易阳已经有些好奇了，问：“什么话……”
　　姜黎黎说：“他用一种看一个未谙世事的少女一样眼神，用一种无奈地语气笑着说，你们这些富家女啊……”
　　易阳感到有些好笑，看到姜黎黎气呼呼的表情，却突然觉得她从未如此真实过……怎么说呢，自从遇到姜黎黎以后，她留下的印象就是那么梦幻，总让人有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错觉，但是真正走近她的生活，发现她并不是那么完美，一些想法也不那么正确，但反而让人觉得触手可及。
　　“你还笑！”姜黎黎说完这句话，嘴里鼓气表达不满。
　　易阳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将内心所想展现在脸上了，咳嗽一声，说：“所以……你才问那个问题？”
　　姜黎黎点点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柠檬水，放下后心情已经平缓了一点，认真地问易阳：“我不否认自己是，那个……富家女，而且我也认识很多他们所说的富家女孩，我并不觉得所谓的富家女有什么独特的气质，比如我的那个闺蜜人性格很好，总是跟他的男朋友骑电瓶车，挤地铁，吃路边摊，别人说AA，她也只是默默从众；我还认识一个富家女，学习成绩很好，一路保送去了常青藤，不是那种靠钱进的，真的是参加各种竞赛然后获得的保送资格，没有去过她家别墅前，完全不知道她家里那么富有……”
　　“但也有那种大一开始就疯狂追星的富家女生朋友，甚至为了追一个韩国的明星，就在那个韩国明星的家旁边买了一套房子；除了以上那几个典型，还有完全不想有任何来往的坏富家女，抽烟喝酒纹身，大一就跟一些男生乱七八糟什么都来的那种……”
　　“总之就是……无论是什么样的物质条件，明明都有各自的形状，为什么那个家伙会那般由衷地表达出一种，你们富家女都有一种没有办法跟我兼容的特点呢？”
　　姜黎黎看着易阳，说：“所以……易阳，我才想问你，你眼中的富家女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所有的富家女，都有某一种共性的东西？”
　　易阳愣了半天，突然有些想笑，姜黎黎会被这样的问题困扰，不知道为什么，让他感到莫名可爱，认真思考一番，才说：“要说富家女的共性啊……其实很简单嘛，不就是……”
　　姜黎黎瞪大了眼睛。
　　易阳缓缓吐出两个字：“有钱啊。”
　　姜黎黎一愣，顺手打了易阳一下，说：“烦。”
　　易阳轻轻咳嗽两声，但是表情却逐渐认真起来，说：“你先别着急啊，我来认真给你分析一下。”
　　“我说的是真的。你说对，人的性格的确不是由物质条件决定的，也不能通过物质条件判断一个人是否善良，是否好相处。”
　　“但是富家女有一点往往是共通的……”他看了姜黎黎一眼，说：“接下来的话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不一定对。”
　　“我感觉，真正有钱的人家培养出来的姑娘，往往很大气，并不会在生活中刻意展现自己的家庭条件，一方面因为她们的精神需求并不来源于物质上的虚荣，另一方面则是，不觉得这个东西该炫耀，就好比一个穷人吃碗稀饭，并不会这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吧？”
　　“但是，不炫耀，不展现，在一些场合的时候，却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本质上的东西，那就是……”
　　易阳看向了姜黎黎：“对‘多少钱’这件事，很不敏感。”
　　姜黎黎微微一怔。
　　易阳继续说：“比如你的那个闺蜜，虽然跟男朋友挤地铁，骑单车，但是到了买东西购物的时候，她绝对不会考虑，这个东西这么多钱吧？往往是……这个好看，买，这个舒服，买，这个是小蔡代言的，买！”
　　“小蔡？”
　　“随便举个例子，别在意。”
　　“哦……”姜黎黎听了易阳的话，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想，大多数自出生时起就物质条件优渥的女孩子，在这一点上大都类似吧？”说着看了姜黎黎一眼。
　　姜黎黎脸上微微一红，点点头：“嗯……可能吧。”
　　易阳继续说：“可是，这样的细节，可能对你闺蜜的男朋友来说就很困扰。”
　　姜黎黎说：“可是他现在……已经年薪百万了，应该不至于因此就觉得跟我闺蜜不是一个世界的吧？我闺蜜也没有那么奢侈的。”
　　易阳摇了摇头：“价值观的事情不是这样理解的，我举个例子……”
　　“试想一下，假如他看到一双标价2000的鞋，第一反应是，这鞋子从品牌、做工等等角度看，最多值1500，想砍价的时候，你闺蜜说，包起来，这个时候他嘴上虽然不说，也知道自己不该小气，但肯定心里会有些不太舒服……”
　　“当然，你可以说他还不够有钱，如果他年赚千万，或许就不会对那双2000的鞋子脑补那么多内容，可是他同样会对20万的物品有这样的概念，这是底层的思维方式，不会消除，只是阈值会随着收入水涨船高罢了，所以这才是矛盾的核心。”
　　“三观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甚至年龄越大，就会越发根深蒂固，所以人总是越老越固执。”
　　“而你闺蜜的那个前男友，我想他就是基于这一点说的那些话，他或许有一个为了几块钱斤斤计较的母亲，或许有一个自小便在耳旁念叨家里经济条件多么多么糟糕的父亲……不是说这个不对，而是说，这样的成长环境，已经让他形成了对金钱认知，这种认知是很难由他的生活环境转变而跟着改变的，他对物质的敏感程度大概是你的闺蜜无法理解的……”
　　姜黎黎表情有些忧愁，说：“你这么一说，我还是能理解一点的。”
　　“除了物质上的，或许还有其他方面的认知也有差别，他应该是很理智地认识到了这些，所以会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是互相折磨，毕竟，如果我处处都觉得某些钱你不该花，而你觉得无所谓，时间长了我很痛苦，这种痛苦没过多久就会转嫁给你了。”
　　姜黎黎听完，沉默不语，突然有些认真地问易阳：“易阳，这些东西你是怎么想到的？”
　　易阳微微一怔，笑道：“呃……就是随便想想就想到了，怎么了？”
　　姜黎黎沉默了片刻，才笑了笑：“没什么，有点累了，我去洗澡了。”
　　“嗯。”
　　望着姜黎黎离去的背影，易阳也陷入了沉默，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随后微微一怔……
　　是姜黎黎的杯子，唇印新鲜。


第二百八十六章 数学：竞赛思维的核心在于双向奔赴！
　　转眼间，暑期到了尾声。
　　无论做什么事情，人总是在最初时充满了激情，当对某一件事或者物逐渐熟悉后，激情褪去，甚至开始变得厌烦，这一点可以套用在很多地方，爱情、学习……
　　这件事也要辩证地去看待，人的激情无限但对一件事物的激情有限，正是基于这一点，所以科学家才能不断探索新鲜的领域，强大的征服者才能不断扩张自己地盘，一个成熟的海王才能不断攻略新的女生……
　　当然，人性的这个特质放在目前放在眼下的场景里，并非一件好事。
　　哪怕这个集训班上的人大都成绩优异，到了补习班的尾声，易阳还是感到了许多人的疲惫。
　　上课时，有些困倦了，四处张望一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空缺的几个位置依旧没有人。
　　自然，作为暑期的补习班，在出勤率这一点上老师并不会有严格的要求。
　　虽然老师的上课节奏没什么改变，但是能够感受到那种激情已经退却了不少，大家低着头，偶尔廖一飞问了某个问题，才有人抬起头回应一下，相比开班之初，氛围明显沉闷了不少。
　　早上的第一节课结束。
　　今日阴天，温度适中，尽管对于许多竞赛生来说，是否是暑假并没有特别的意义，甚至因为开学不久便要开始数竞联赛，这个暑假会变得比在学校里还要忙碌，但此时的气温还是在提醒大家……暑假真的快要结束了。
　　易阳望向窗户外面高远的天空，一架喷气式飞机屁股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白线划过天际。
　　随后眼前出现了一包用透明食品袋装着的饼干。
　　易阳抬头，说：“池小欢还真是贤惠啊，天天都做这个给你。”
　　罗冰耸了耸肩：“每个人都有，邓文潇也有，怎么就成了给我的？”
　　易阳冷笑：“你就装傻吧，你这该死的人生赢家。”
　　罗冰哈哈大笑：“你说我？你自己不是？”
　　易阳也不客气，打开食品袋取饼干吃了起来，问：“你和池小欢在一起了？”
　　罗冰摇摇头：“没有。”
　　“不过我还挺意外的……你竟然会承认对池小欢有好感。”
　　“反正也影响不了学习吧……”罗冰抬起头思索一番。
　　“所以你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罗冰摇摇头：“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毕竟我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跟着感觉来吧。”
　　易阳咬了一口饼干，里面加了葡萄干，有点酸，说：“太羡慕你这样的人生赢家了，双向奔赴啊。”
　　罗冰笑了笑：“你的羡慕假惺惺的。”
　　易阳哈哈一笑，突然想到什么，顿了顿，说：“不过说到双向奔赴这个词语……我倒是有一点心得，这段时间总结出来的，也不知道对不对，你帮我看看。”
　　罗冰说：“这种事情我不如你……”
　　易阳白了罗冰一眼，坐了下来，取出一道数竞题，说：“我没说谈恋爱……是关于数学的。”
　　“数学？双向奔赴？”罗冰微微一怔。
　　易阳点点头，指了指那道题，说：“以往呢，学了数学竞赛，在做题的时候自然会用一些数学竞赛的技巧来思考高考题目，会感觉比较容易一些，但是除开那些数学竞赛才会学的新知识，到底什么叫数学竞赛思维？”
　　罗冰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摸着下巴，“数学竞赛思维……所以你思考出什么结论了？”
　　易阳说：“虽然数学竞赛思维这个名词，在很多场合都能听到，但是似乎没有人具体说明一下，到底什么是数学竞赛思维，跟传统的数学思维又有什么区别。”
　　“我请教过你，邓文潇，还有廖老师，你们这种比较厉害的竞赛生，然后也在观察你们的思维模式，怎么说呢，相比于我，你们的思维方式比较跳跃，比如，一道组合数字题，普通的数学思维是一步一步地解题，而你们似乎对各种组合的含义都很敏感，总是从中间某一个点切入进去，就开始解题了……但是，这种思维的本质是什么？”
　　罗冰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好奇起来，微微点点头：“嗯……是这么回事，我没有思考过自己思维的原理。”
　　易阳冷哼了一声：“所以天才没有办法共情凡人的世界。”
　　罗冰温和地笑了笑：“凡人也没有办法理解天才的思维，但是你好像分析出本质了，我想听听你的结论。”
　　易阳心想，就是说，我是介于天才和凡人中间的那层吗？正因为处于这种尴尬的位置，所以哪怕做不到天才能做的事，但能理解天才是怎么想的，同时还能理解凡人不懂的症结是什么……不过尽管如此，心情还是好了一些。
　　太天才并不是一件好事，他还是想当一个庸俗的凡人，共情大多数人能共情的快乐。
　　易阳想了想，表情认真起来，说：“这种思维的本质……嗯，我觉得就是双向奔赴。”
　　罗冰眼神一动，“双向奔赴。”
　　易阳指了指练习册上的这道几何题，说：“拿这两道几何题来说吧。”
　　“这道题是去年的高考A卷倒数第二题，传统的数学解题思维能做，步骤是先解读每一个已知条件，基本上当每一个已知条件翻译得差不多了，这道题的思路也就出来了，因为一个已知条件，基本上就对应一个定理或者可用的概念。”
　　“比如E点为AC的中点，又是直角三角形，这个条件翻译过来，它只对应三角形斜边上的中线等于斜边的一半这个定理，也就是AE=BE=1/2AC……只要基础知识掌握得足够扎实，把其他的条件也如此翻译一下，基本上每一个已知条件对应的定理概念也就一两条。”
　　“当我们把所有已知条件如此翻译出来，互相对照，这道题的解题思路基本上就出来了。”
　　罗冰微微点头。
　　随后易阳说：“这是高考题，接下来看这道竞赛几何题……总共只给了四个已知条件，但是它的图形很复杂，一个已知条件如果要翻译的话，对应太多知识点了。”
　　“比如，这条线段，既是这个小三角形的斜边中线，又是这个三角形的底边，同时还是这个圆的切线，而这四个点还共圆……所以这条线等于这条线，这个已知条件，翻译一下的话，牵扯到的定理有五六个，而另外的几个已知条件同样如此，全部翻译出来，可能摆在面前有十几种方向思考，根本不知道要顺着那一条方向往下思考，很可能想了半天，才发现这条路走不通……”
　　“更何况……数学竞赛题目的很多定理稍微一变化就让人晕了。”
　　“嗯……”
　　易阳又继续说，“所以思考数学竞赛题目，用常规的数学思维很困难……这也是竞赛生和普通高考生思维的区别，数竞生在思考这种题目的时候，思路不是按照步骤按部就班思考的，而是……用一种双向奔赴的思考方式来解题的，逆向加正向思维，激发灵感。”
　　罗冰沉默不语。
　　易阳指了指这道题：“继续以这道题为例，既然是让我们证明角ADF=90度，所以这里作为起点来思考，方向就会少了很多。”
　　“这个角跟其他角的关系，能够产生90度的有这么四种可能……”
　　易阳开始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罗列出来，然后说：“顺着这四种可能，往前推导，逆向思维的某一条路径就会跟十几种翻译过来的正向思路在某一个点交汇了，然后再筛选组合一下已知条件翻译出来的这些可能，证明这个交汇点……这样就能看出来这道题到底怎么解了。”
　　“单纯的正向思维不行，单纯的逆向思维同样有它的局限，只有双向奔赴，才容易激发灵感，而像你们这种思维牲口，这种简单的竞赛题基本上看一眼，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就将逆向思维推导到了倒数第三步，而正向思维的十几种可能也能快速反应过来，它们大致交汇的位置也反应过来了。”说完，易阳抬头看向罗冰，说：“我就是这么理解的。”
　　罗冰沉默了良久，才笑了起来：“厉害厉害。”
　　易阳最后总结道：“这只是我能理解的思维方式，但我怀疑，你们思考数竞题目的时候，甚至不是双向奔赴，而是四面八方同时来的……”
　　“哈……没那么夸张。”
　　“你很得意。”
　　“没有。”
　　“你很得意。”
　　“嘿……”
　　……
　　今天回去的时候，易阳心情不错，至少确定思维模式的锻炼方向了，熟练以后，哪怕依旧不会做一些很难的数学竞赛题，但这种思维方式放在已知条件翻译后方向不多的高考题里就是降维打击……这也是为什么厉害的数竞生一眼就能看出一些高考题怎么解的原因。
　　距离姜黎黎闺蜜复合失败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但是偶尔姜黎黎提到这件事，还是会有些郁闷地叹口气。
　　如今易阳已经可以在一个嘈杂的环境里也能沉下心去学习了，姜黎黎看着电视，他坐在茶几边上做题。
　　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做出了一道题，易阳有些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数竞是真的难啊。
　　此时电视上正在播放一个跟爱情完全不想干的电视剧，姜黎黎出神地看着电视，却突然问了一个问题：“易阳，你说，家庭条件差异巨大的两个人，真的不能在一起吗？”
　　易阳眼神一动，摇摇头：“应该……不至于吧。”
　　“但是……你不说挺赞同我闺蜜的前男友的说法吗？”
　　易阳说：“我只是客观地分析，并没有倾向，而且……”顿了顿，认真地说：“姐姐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嗯？”
　　“你纠结的是农村出身和富家女的身份，而你的闺蜜和他男朋友最终没有在一起是因为三观不同。”
　　“这两者感觉有联系，其实本质是不同的。”
　　“一个人的三观形成，因素是多样的，甚至可以说是稀奇古怪的，除了幼年的成长，父母的影响，或许某一本书上的某一句话，一部电影里主角的一个抉择，都有可能重新塑造一个人的三观。”
　　“一个人变成变态杀人狂，可能只是因为小时候被人踩了一脚。”
　　“一个人热爱生命，可能只是因为小时候亲眼看到了一朵花儿的凋谢……”
　　“总之，说不清楚的，家庭条件差，可以让你尝试猜测一个人的消费观是紧缩型的，不大方的，但准吗？”
　　易阳望着姜黎黎。
　　“准吗？”姜黎黎愣了愣，还在细细品味易阳刚才的这番话，随后才摇了摇头，笑着说：“大概……不怎么准吧。”
　　易阳也笑起来：“是吧。”
　　“所以说，没有必要因为这样的事情而纠结，你的闺蜜跟他前男友最终没有走到一起，是因为她前男友没有办法接受她的某些生活习惯，但并不是说，每一个如她前男友一般家庭条件的人都没有办法接受。”
　　“世界上找不到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同样，世界上也不会有完全相同三观观的两个人，只能是互相包容，而重点是相互，不是包容。”
　　顿了顿，易阳在本子上画了个圈圈，说：“你看，一个人的价值观、消费观、爱情观、亲情观，种种种种，构成了一个人的样子，很多人以为，它是个圈圈……”
　　接着又在这个圈圈外面画了一个大圈圈将它包住，说：“这就是很多人想象中两个人相处的样子，一方包容另一方，但其实呢……”
　　随后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崎岖不平的图案，说：“但我觉得，一个人不可能是一个圈，他的种种方面都是凹有凸的，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某些地方我凸，你凹，我包容你，有的地方，你凹，我凸，你包容我……”
　　“比如，我不喜欢你进门把鞋子不放整齐，但是我不会生气，只是会默默帮你放好，因为我晚上打游戏到很晚，你也不喜欢，但还是会端着水果撒娇拉我去休息，绝对不会破口大骂……没有绝对的一方包容另一方，都是相互的。”
　　姜黎黎听了易阳的话，内心有些小小的震动。
　　她不由得回想起当初易阳第一次到她那里来补课，连初一的英语都不懂，如今却平静淡定地分析着关于两性，关于生活，关于情感交流的东西……
　　他的成长来源于学习，但这种像是有了很多阅历才能总结出来的东西，已经不是简简单单地通过读书就能得到的，她想，是这样的，相同的环境也能孕育出各种不同形状的人。
　　几年前，已经遇见到了易阳未来或许会很厉害，他身上的那种特质，认定一件正确的事情就能坚持下去，倔强但不死板，懂得聆听，会思考，愿意站在别人的立场思考问题，种种种种，无论放在那一个人，哪一个年龄段，都足以让人相信他的未来可期。
　　但见证着易阳从什么都不懂，一步步成长为如今这样一个人，还是会让人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梦幻感……
　　丰富的学识，运动员一般健壮的体魄，懂音乐，有沉静的性格，遇到事情镇定，并且将这种情绪辐射给身边的人，让她们也能安心，同时还很有趣……这一点还体现在很多方面，有趣的爱好，对某件事发表有趣的观点……种种种种。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易阳那张十分舒服的脸。
　　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这样的男生。
　　而他一路走来，自己不仅是一个见证者……还是一个参与者，如今更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那种奇妙的感觉就越发浓郁了。
　　姜黎黎想得眼神恍惚，易阳笑了笑：“怎么了？”
　　“啊？”姜黎黎回过神来，说：“暑假快要结束了，今天晚上你有没有事？”
　　“目前没有，但如果有的话，也没有了。”
　　“贫嘴。”姜黎黎笑了一声：“陪我去听一场演奏会。”


第二百八十七章 如果没有遇到你
　　之所以姜黎黎想去听音乐演奏会，倒不是因为单纯想去听演奏会了……而是因为汉宁市的城市音乐厅拖了小半年，终于开放营业，首场演奏会没有赶上，在暑假之前还能赶上第二场。
　　她只是单纯对汉宁城市音乐厅感兴趣，她去过许多著名的城市音乐厅，自己定居的城市当然也要去见识一下的。
　　甲壳虫平缓地行驶在道路上。
　　姜黎黎说：“汉宁以前还没有这种国内一流的音乐厅呢，这次新建的城市音乐厅，听说音乐厅本底噪声能够达到世界先进的NR15标准，演奏台可以满足110人大四管乐队演出。”
　　易阳坐在旁边沉默不语，虽然现在可以说是懂音乐的人了，但首次听这种音乐会，还是有些紧张的……
　　片刻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当然清楚自己为什么紧张。
　　在很多时候，他很难会有这种情绪了，尤其是当卡里拥有几百万的余额，他便有底气淡定地去那些曾经看上去高大上的地方逛逛，哪怕是第一次。
　　但是演奏会不同，在他的印象中，这种地方跟普通人的距离遥远，不是来自物质上的，而是它根本代表的是另一种生活方式……曾经会觉得，那些穿着西装礼服的男男女女，跟自己隔了一个巨大的鸿沟，那是无法跨越的，尤其在前一世的时候。
　　说到西装礼服，突然易阳看了看姜黎黎，她穿着一条很有质感的白色裙子，简洁靓丽。
　　而他自己也只是穿着一件短袖。
　　犹豫了一下，易阳问姜黎黎：“姐，我们不用换什么衣服吗？”
　　姜黎黎微微一愣，奇怪地问：“怎么了？”
　　易阳轻轻咳嗽一声，看向前方，平静地说：“那个……我听说去听音乐会，要穿很正式的衣服。”
　　姜黎黎眼中逐渐生出了笑意，说：“为什么会有这种印象？”
　　“有些电视里演的是这样的。”
　　“不用哦。”
　　姜黎黎轻松地说：“首先呢，我们这次听的汉宁爱乐团的演奏会，不是古典音乐演奏会，演奏的都是旋律性很强的电影音乐，有几个你肯定听过……比如星球大战的主题曲。”
　　“然后呢，你说的这个着装的问题，其实怎么说呢，哪怕是古典音乐会，也没有那么严格的要求啦，我在读书的时候第一次去听演奏会，确实是穿着一件小礼服，听的也是古典音乐，但其实去的多了，会发现尤其是年轻人多的演奏会，大家还是怎么舒服就怎么穿，只要不是很奇怪的衣服，不会有人在意你穿什么衣服的。”
　　“在这一点上，嗯……我去过几个国家打卡演奏会，好像只有日本的东京音乐厅里，听众基本穿着正装，不过我觉得这大概跟他们国家的人平时也喜欢穿正装有关吧，而其他几个国家，甚至维也纳音乐厅，也是穿牛仔裤休闲服饰什么的都有，所以不要在意这件事了。”
　　“哦……”
　　姜黎黎开得很慢，转过一个弯，突然问：“易阳，你很紧张吗？”
　　“当然不会。”易阳淡定地说。
　　姜黎黎眼中的笑意更浓了，说：“是吗？”
　　“有什么可紧张的呢。”
　　“是啊，毕竟跟我混。”
　　“可不是，虽然紧张，但是一想到有一个很稳的姐带我飞，我就安心了。”易阳转过头，笑了笑。
　　“又贫。”
　　小半个小时后，车子在音乐厅附近的一个停车场停下。
　　“这个音乐厅很新，附近好像还在开发呢。”姜黎黎扫了一圈周围。
　　音乐厅建筑的前面是一个音乐广场，有喷泉定时自出水孔喷出来，以这座音乐厅和音乐广场为中心，北边是一个公园，而南面则是正在开发的商业步行道，稍微一看，易阳心中便有些了然了。
　　毕竟如今入股了侯林的公司，还拿到了四成股份，自然也会关注一下关于地产行业的一些知识。
　　一个城市审批某一个声势浩大的单体建筑物项目，往往都不可能只考虑那一个项目本身带来的价值，肯定要用联系的思维，思考如何带动建筑附近城区发展。
　　刚才听姜黎黎说，这座音乐厅除了演奏厅，还有歌剧院、两个小型演奏厅，正式运行起来以后，每天两三千人的流量是很容易实现的。
　　对于房地产开发商来说，这种人流是高质量流量，消费能力强，而且愿意消费，吃喝玩乐的配套商铺是显而易见能赚钱的。
　　那些提前能得到消息的人，在这里提前布局……
　　于是一个以音乐为中心的特色商业街道就成型了。
　　肯定能赚钱。
　　房地产就是这么一回事。
　　随后易阳有些自嘲地笑笑，如今思考这些问题实在没什么意义。
　　进去。
　　音乐厅的主体高几十米，花岗岩和大理石外墙错落对比，纯净的水晶样式装饰稍显庸俗，却被简洁空荡的柱廊空间冲淡了，继续往里走，充满仪式感的台阶，巨大的落地窗，视线穿过台顶下的间隙看过去，蓝天清澈，让人感到安静沉稳，站在这里还能看到音乐广场那座巨大的竖琴古筝雕塑，四周喷泉涌射，动静交替，就像音乐给人的感受。
　　进入大厅后，易阳心头的一丢丢不安一下子就没有了。
　　正如姜黎黎说的那样，这里并不是他一开始想象的那么严肃的地方。
　　穿着牛仔裤白衬衣的眼镜儿小哥，跟旁边的工装女孩搭讪，一对年轻的父母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小女孩抬头安静而好奇地四处张望，身后还有几个看起来在读大学生的年轻人，轻松地开着玩笑。
　　姜黎黎笑着说：“是不是跟你想象中的不一样。”
　　易阳点点头：“是啊。”
　　不仅观众以及演奏厅的氛围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甚至连演奏的节目也与他想象中的相差甚远……以往以为演奏厅里，那些高大上的管弦乐队带来的一定是严肃的氛围，但是没想到那个自己叫不出名字的指挥家大叔台风十分轻松，甚至在演奏星球大战主题曲的时候，十分优雅地摆了摆手示意稍等，随后挥一挥衣袖，掏出一把光剑出来，引得全场掌声不断。
　　原本易阳已经做好了今天的体验是枯燥乏味的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这一场音乐会带给他的却是享受和震撼，愉快与不舍。
　　易阳相信，哪怕是一个完全不懂音乐的人，也会十分享受今天的这一次体验。
　　演奏会结束的时候，那个刚才入场时见到的小女孩儿有些开心地问妈妈：“我们什么时候来第二次？”
　　易阳有些感慨，原本他以为那个小女孩儿会在演奏会上睡着呢，因为小女孩儿很可爱，所以刚才就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却发现小姑娘全程睁大了眼睛，安静而专注地听完了演奏会……
　　这大概就是音乐的魅力吧，纯粹、单纯。
　　“感觉怎么样？”姜黎黎问。
　　易阳由衷地说：“当指挥家手一挥，音乐声起来的时候，我一下子觉得汗毛都立起来了，整个人头皮发麻……我想我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这种体验了。”
　　“哈哈哈……”姜黎黎很高兴。“这里附近有一个小吃巷，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嗯。”
　　从音乐厅出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座城市又一次亮起了明灯，相比于上个世纪，都市的夜晚充斥了各种颜色的霓虹，这个时代的都市夜景灯光是干净简单的，路灯淡黄的光芒照在姜黎黎的脸上，她的面部线条更显柔和了。
　　“易阳，那你喜欢听演奏会吗？”姜黎黎双手背在身后，手背贴在裙子上，身段柔和线条起伏，手捏着那只不大的包，裙摆下小腿光滑，线条柔美。
　　“嗯，喜欢。”易阳说。
　　“我很高兴，因为我虽然希望有人陪我去做一些喜欢的事情，但是如果那件事是那个人不喜欢的事情，我反而会痛苦。”姜黎黎望着前面的路，说：“桑柠就不喜欢，带她去过两次，每次不到十分钟就睡着了，所以后来我都不带她去了。”
　　“万一她就是喜欢在这种氛围睡觉的体验呢？”
　　“啊？哈哈……”笑过以后，姜黎黎微笑着，认真地说：“谢谢你陪我听演奏会。”
　　姜黎黎的眼睛在夜色下宛若一眼干净的井，倒影着深邃的星空，酝酿着清澈的情绪微微荡漾。
　　易阳认真地说：“是我要谢谢你才对……让我见到了这个世界那么多精彩的地方。”
　　姜黎黎愣了愣，或许是有些不好意思，总之这时候脸上莫名有些泛红了：“你在说什么啊？”
　　晚风轻抚，步行道上一对对情侣来来往往或安静或打趣欢闹走开了。
　　易阳望着天空已经一架闪烁着信号灯的飞机飞过，心头有些感触，说：“真的很幸运，能遇到你。”
　　姜黎黎表情有些不自然，一只手抓了抓另一条手臂，说：“好肉麻啊，受不了这种话……”
　　易阳忍不住笑了起来，却是有些认真地说：“我只是在想……如果初二的时候没有遇到姜老师，我的英语成绩也不会那么快提升，也不会接触到音乐，大概只是闷着头读书吧……人生跟现在大概完全不同了。”
　　姜黎黎哼了一声：“不止哦！没有遇到我，你肯定到处去鬼混了。”
　　易阳愣了愣，突然意识到，姜黎黎大概认为，自己会选择专心学习，也有她的一份功劳，虽然短暂的错愕了，但还是迅速反应过来，连忙点点头说：“是啊，如果不是因为在我人生最昏暗的时候遇到了姐姐，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我，嘿，我会专心学习也是因为你。”
　　姜黎黎反而脸红起来，“也没有这么夸张，主要还是靠你自己嘛……我其实没有做什么的。”
　　“或许有一个平行时空，我没有遇到姐姐，或许因为某些契机，还是明白了读书的重要性，但是那个时空的我却不会接触到音乐，不会开着车子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住一晚，也不会跑到一个新开的音乐厅，听一场震撼的演奏会……或许，未来还会有很多很多类似的新奇体验。”易阳自顾自地说，嘴角微微上扬。
　　姜黎黎愣愣地看着易阳。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男生说要帮女朋友拿包，同时十分男子气概地说：“我不在乎世俗眼光，放心吧，这不会让我显得看起来像个娘炮。”
　　“你真是个钢铁直男……”女孩子无奈地说了一句，包被抢去了，她生无可恋地看了包一眼。
　　“我……我这还直男啊？”男生说：“我舍不得让你提包，有几个男生能想我这么温柔？”
　　“唉……”
　　姜黎黎和易阳都被这对情侣吸引了视线，直到他们走远了，姜黎黎才噗嗤一声笑了，问易阳：“你为什么不帮我拿包？很重啊。”
　　易阳说：“女孩子买包就像男生买球鞋一样，很多男生认为它是拿来装东西的，其实不是，她是一种装饰品，一种搭配，我注意到姐姐买了这个包以后一直没有拿出去过，直到昨天新买了这条裙子……这说明什么？说明姐姐是为了配这个包才买的这条裙子，这个包多重要啊，这个时候我如果抢着帮姐姐拿包，姐姐买的裙子都失去了意义。”
　　姜黎黎定定地看了他一两秒，才摇摇头说：“易阳，你为什么会这么懂女孩子的心啊？”
　　易阳说：“还不够懂啊……”
　　“这还不够懂啊？”
　　“哈……”
　　街灯，逐渐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
　　一整个暑假，准确地说是自篮球比赛结束后，都将精力放在了数学竞赛上，易阳颇有些感慨，人不逼自己一把，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数学竞赛联赛分为一试和二试，其中一试的范围不会超过高考所规定的知识范围和方法，其中概率和微积分不考，这一部分的内容，被难度更高的二试题蹂躏的次所多了以后，再去做，真的会发现是降维打击。
　　尤其是那种双向奔赴思维法运用得当，真的会发现高考题目真的是看一眼就知道解题思路在哪里。
　　不知不觉，在面对高考题的时候，他也能做出一些班上的学神才能用出来的骚操作了。
　　此时便有些庆幸自己选择的是数学竞赛了，如果当初选择的是化学竞赛，非但不会对高考有什么帮助，反而某些竞赛知识与高考化学相矛盾，自己被坑了都还不知道。
　　开学后两周，数学竞赛便开始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开始的勇气
　　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王桑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易阳感觉她好像圆润了一点……当然，既然还在怀疑是错觉这个阶段，就算涨了一点点体重，也无伤大雅，不过毕竟是中断体育训练有一段时间来了，而她又是个馋嘴怪，如果真的长了一点点了倒也不足为奇。
　　当然，实际上王桑柠如今的体脂才正常，毕竟训练时体脂是低于正常值的。
　　此时两人走在路上，夏天刚刚过去，但是气温还没有回过神来，偶尔某一天还能让人热得满头是汗，两人穿着校服，都把外套绑在腰上。
　　“要去哪里啊？”王桑柠好奇地问。
　　易阳说：“介绍朋友给你认识，我们约好了这一次竞赛结束，一起聚个餐，因为我请客，所以带你去也没关系。”
　　“吃什么？”王桑柠的眸子闪闪发光。
　　易阳笑了笑，说：“一家海鲜自助。”
　　“太好了！”王桑柠肘了一下易阳：“谢谢你能想着我呀。”
　　易阳十分欣赏地看了王桑柠一眼。
　　怎么说呢，王桑柠这丫头的确很有意思，看起来乐乐呵呵傻乎乎的，比如这一次叫上她，如果换了其他人，大概率第一反应是问一问都有哪些人，有没有自己的熟人之类的，如果没有熟人的话，估计忸怩一阵，而叫她便没有这种担忧。
　　易阳想了想，自顾自地说：“加上你一共是五个人，有一个我初中很要好的兄弟，然后他的……嗯，同学，然后还有邓文潇……”
　　“文潇也在？”王桑柠有些意外。
　　易阳点点头：“暑假参加的那个数学竞赛班，她也在里面。”
　　“果然物以群分，跟你一起的朋友都很厉害啊。”王桑柠说。
　　易阳笑了笑：“是吧，我们也算是一起的吧？你也很厉害啊。”
　　王桑柠也笑了笑：“哈哈，本来不觉得，但你这么一说，看来我必须要厉害起来了！”
　　“哈……”
　　来到约定好的地方，他们三个人都已经在等了一会儿了。
　　易阳过去打招呼：“久等了。”
　　这一顿饭说好了是他来请客，地点也是他定的，理应早点过来才对。
　　罗冰和池小欢都没有见过王桑柠，此时见到易阳带了一个看上去阳光可爱的女孩过来，下意识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古怪的神色。
　　而池小欢又看了一眼邓文潇，这时她却十分兴奋地过去跟那个女孩打招呼。
　　“桑柠！”
　　邓文潇十分自然地跟王桑柠手挽在了一起。
　　看上去，关系还挺好啊……罗冰有些意外。
　　随后易阳过来给双方做了介绍，相比之下罗冰是性格相对内向的人，但好在王桑柠的性格中仿佛自带溶解生疏的因子，几人互相很快就熟了，这种时候只要你不觉得尴尬，别人就不会觉得尴尬。
　　罗冰不由得多看了王桑柠一眼，暗暗佩服，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易阳能够主动带过来介绍认识的朋友，无论是性格还是其他方面都是很不错的。
　　一家开了没多久的海鲜自助餐。
　　自08年以后，全国各大一线城市陆陆续续开始进入了一个飞速发展的时期，自然也包括汉宁市，如今汉宁市的二环以内有不少商业项目陆续开工、剪彩，处处展现出一种欣欣向荣的景象，易阳知道要不了多久，这种景象会逐渐辐射向三环甚至三环以外。
　　前一世是浑浑噩噩地随着这种趋势虚度了年华，就像是被浪卷走，蓦然扑腾钻出水面，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景象大变，而到底是如何随着浪、种种暗流到了这个位置，自己也不知道了。
　　而如今就像是站在了轮船甚至空艇上，鸟瞰时代的浪潮，尽管还看不清全貌，但那些精彩的浪花，某些地方的暗流，却是看得清清楚楚，它们如何汇聚，如何在某一个位置碰撞，激起更大的浪花，都尽收眼底。
　　而他也知道，所在的高度，所能拥有的视野，都是来自于学习，来自于不断提高的认知能力的。
　　海鲜自助位于一家五星级酒店的三楼。
　　这个时代五星级酒店还没有十年后那么常见，而档次也比后来要高一些。
　　而他们几个人虽然家庭条件都不错，但还都没有在五星级酒店里玩过，哪怕平时充当导游的池小欢此时也有些不自然，这种时候又不想表现得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便将视线聚集在易阳身上。
　　罗冰东张西望一番，不能说是金碧辉煌，但确实处处彰显着档次，光滑的瓷砖地板上反射着头顶的水晶灯光，稍显空旷的前台大厅没几个人，偶尔走过两个身着西装的精英人士，看看手表，快步离开，前台的客服小姐五官标志，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罗冰也忍不住说：“真的要在这里吃饭啊？”
　　易阳原本只是在电视上看到了这家海鲜自助的广告，一个人200元，对于他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便想着过来体验一下，但此时第一次到这种环境，也忍不住打了退堂鼓，但罗冰这么一问，他反而哼了一声：“你在害怕什么？”
　　罗冰淡定地摇摇头：“我反正是无所谓了，反正我是土鳖。”
　　邓文潇和王桑柠听到罗冰的话，都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易阳则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的责任。”
　　罗冰愣了愣，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占了便宜，再看易阳时，他已经十分自然地将视线转过去了，于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一名西装革履，一只耳朵戴着对讲机耳机的青年小哥注意到了几人，主动过来打招呼，颇为礼貌地将双手搭在身前，微微屈身，说：“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突如其来的搭讪让池小欢有些不知所措，她迅速看向了易阳。
　　易阳镇定地说：“你好，请问酒店里是不是有一个海鲜自助餐厅？”
　　小哥点点头，十分礼貌地说：“是的，几位是过来用餐的吗？”
　　“嗯。”
　　“这边请。”一面说着，小哥便一面在前面带路去了。
　　易阳不由得意外，他再度环视一番四周，这就是高档场所的服务么……真的很有礼貌啊，此时想到某些狗血电视剧或者网络小说里，主角因为穿着打扮被服务员羞辱，而后打脸服务员的场景，大抵来过一次这样的地方，就不太可能会相信了吧。
　　小哥一直将几人带到了电梯门口，甚至帮忙将电梯点开。
　　几人进了电梯，邓文潇有些脸红地说：“我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呢。”
　　易阳问：“感觉怎么样？”
　　“那个穿西装的人是这里的保安吗？感觉好有礼貌的样子。”
　　“保安？”池小欢微微一怔，说：“原来是保安啊……我还以为是服务员……”
　　王桑柠却说：“说是服务员应该也差不多吧，但好像应该叫礼仪员吧，主要就是帮客人提一下行李，在门口开车门之类的工作……”
　　池小欢有些意外地说：“五星级酒店里连服务员都长的这么帅吗。”
　　但易阳发现，虽然她们都很好奇，但并没有过多紧张，因为她们大概都相信，在不久的未来，这种场合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遥不可及的吧，他很高兴。
　　“叮～”
　　电梯门打开。
　　映入眼帘的便是海鲜自助餐厅的正门，两个身着包裙的小姐鞠躬道：“欢迎光临。”
　　易阳心情愉悦，同时有些感慨，以前从来没有去过高档场所吃东西，会觉得很傻，因为分明相同的东西，自己在家里做或者某些小馆子里花的钱更少，但是只有真正来过一次，才知道很多东西的确贵有贵的道理，装潢、环境、服务态度，这些东西虽然只是点缀，但质量高了真的能让人心情愉悦，很多人只在意心情。
　　当然，这种高档餐厅偶尔来体验一下就好了，相比之下还是在某些苍蝇馆子里吃烤串喝啤酒更爽一些。
　　时间还早，所以自助餐厅里人并不多，但考虑到看包，大家决定轮流去拿餐……虽然这样安排在易阳看来有些没必要。
　　邓文潇说：“易阳你们三个先去吧，我陪桑柠就好了。”
　　易阳点点头，说：“行。”
　　这家自助餐厅很大，菜品丰富，各种海鲜刺身也好，各种方式烹饪的贝类都很齐全，在灯光下颜色艳丽，让人胃口大开，相比传统的自助餐，最大的特色亮点是可以点杀活鲜，不过时间比较长，而且每桌一次只能点杀一道菜，易阳在水缸前面逛了一阵，最后点了一个清蒸石斑鱼，下一次点杀需要将这条鱼吃光才能点杀……这么一算，其实一餐也点杀不了多少东西。
　　果然，永远别想着赚到资本家的钱。
　　就在这时，易阳回过头去，微微一怔。
　　是罗冰和池小欢的背影。
　　两人肩并肩，凑得很近，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罗冰的个子比池小欢高了不少，他的下巴刚好在池小欢的耳朵高度，两人缓缓往前走着，不时在某一道菜的前面停下，随后夹起来几块……数量都不多，两人都是胃口不算大的人。
　　池小欢依旧如暑假前见她一般，穿着一套水手服，齐膝盖的裙子，停下的时候，她喜欢将左脚交叉踮在右脚后面，小腿洁白纤细，莫名让人感到一种俏皮的味道。
　　易阳想起来，池小欢其实说过她并不是那么喜欢穿水手服，只是因为某一次在学校里，罗冰夸了某一个穿了水手服的高年级女生，此后池小欢才买了水手服，然后经常在罗冰面前穿。
　　易阳想，罗冰果然是个闷骚货。
　　两人似乎在说着什么，但是距离太远了，易阳并不能听清楚，他想了想，漫不经心地端着盘子往两人的方向凑了过去。
　　“学神……”
　　“嗯？”
　　“你……有没有心怡的大学？”
　　罗冰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用镊子夹了一块海螺放在餐盘里，说：“嗯……加州理工吧。”
　　池小欢明显身体一顿，甚至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睛睁大了一些，低下头，也去夹海螺，只是太滑了，试了两次都没有夹起来。
　　随后她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只镊子，十分轻松地夹住了海螺，然后缓缓放在她的盘子里。
　　罗冰没说什么，又继续去夹其它的菜。
　　池小欢愣了愣，脸上又换上笑容，望向罗冰：“厉害厉害，如果是别人的话，大概只是一个简单的梦想，可是这话是你说的，我感觉你肯定能成功。”
　　罗冰只是淡定地摇摇头：“没那么容易的，不过先暂时定一个目标吧。”
　　池小欢叹了一声，“本科就准备去这种名校吗？”
　　罗冰点点头。
　　“哦……”池小欢转过来，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而她的侧脸也落在后面的易阳视线中。
　　易阳微微叹了口气。
　　……
　　大概只有王桑柠一个人在专心吃东西。
　　罗冰和池小欢才有些明白为什么易阳会带王桑柠过来了……这一餐，因为有了她，不亏了。
　　这一餐结束后，易阳默默地去结了帐，看了看账单，对收银员说：“麻烦帮我一个忙。”
　　收银员微微一怔，“您说。”
　　“待会儿如果我的同伴问多少钱，就说有活动，半价，如果没人问的话麻烦不要提。”
　　收银员瞪大了眼睛，有些奇怪易阳的请求，但还是微笑着说：“好的先生。”
　　……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罗冰和邓文潇先分开了，只是这一次易阳的身边还多了一个王桑柠。
　　因为地铁扩建，有一段需要从地铁里走出来走一段路。
　　三人走在街道上，天色已经很暗了，这一段不是步行街，城市主干道上不时有汽车驶过，但路边人很少，路灯清冷。
　　易阳注意到池小欢都情绪有些低落，主动开口说：“你跟罗冰发展得怎么样了？”
　　王桑柠微微一怔，看了池小欢一眼，但是没有说什么。
　　池小欢听了这话，却默默低下头，久久无言。
　　易阳说：“这一次数学竞赛……他二试四道题都做完了，肯定能进省队，我没记错的话，去年的政策，省队就有保送名额了，到时候他没什么高考压力，……”
　　池小欢沉默了良久，才摇了摇头：“我……我有点想放弃了。”
　　王桑柠眨了眨眼睛。
　　易阳眉梢微微一挑，说：“他……对你有好感啊。”
　　池小欢苦笑一声，摇摇头，说：“你不懂的，太难了……我的勇气快要用光了。”
　　易阳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你啊……对我这个兄弟了解的还是太少了。”
　　池小欢微微一怔，“嗯？”
　　易阳没有解释，只是拿出了手机，随后按了一串数字，拨了过去。
　　王桑柠和池小欢都疑惑地看着易阳。
　　电话接通。
　　易阳对着电话说了一声：“池小欢出事了……”
　　眼睛微微往斜上方一瞥，是家乐福超市的招牌，随后继续说：“金阳区的家乐福超市楼下。”
　　说完，易阳便直接将电话挂断了。
　　整个过程只用了几秒时间，以至于当他把电话挂断的时候，池小欢和王桑柠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一脸呆滞地看着他。
　　突然池小欢就跳了起来。
　　“啊！啊！啊！”
　　池小欢抓狂地扑了过去抢易阳的手机：“你你你……你刚才在说什么啊！”
　　易阳抓着手机随手一挑，就躲开了池小欢的抢夺，随后一只手“啪”地按住了池小欢的额头，淡定地说：“让你看看罗冰的反应。”
　　池小欢羞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不行不行……要快点跟他解释清楚的！他肯定……都要到家了……”
　　易阳不为所动，池小欢便要拿出手机，自己去跟罗冰解释。
　　但易阳却摇了摇头，大有深意地说了一句：“你要想清楚，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去开始了。”
　　池小欢一怔，咬了咬嘴唇，颤抖的手却是打不出去那个电话，迟疑了很久，才气呼呼地把电话递给了易阳，说：“我的电话被你抢走了！”
　　易阳微微一笑，接过了她的手机。
　　默默看了一阵的王桑柠这时才忍不住笑了，往后退了退，手背在身后，深深地看了易阳一眼。
　　今天是个晴天，月色很美。
　　没过多久，一辆出租车在三人不远处停下了，跳下来一个身影，正是罗冰，他的表情原本有些慌张，但是看到易阳一脸淡定地站在那里，微微一怔，随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缓缓走了过来。
　　池小欢下意识往易阳的身后缩了缩。


第二百八十九章 罗冰的初恋
　　罗冰此时表情十分淡定，缓缓走了过来……刚才下车时分明还很着急。
　　易阳上下打量罗冰一番，说：“你不问问什么事吗？”
　　罗冰说：“看到你，就知道没事了。”
　　“呵，你这是信任我还是信任池小欢啊。”易阳摇摇头，随后往侧面退了一步，池小欢无处可躲。
　　池小欢两只手无处安放，手指交叉，垂在身前，眼睛恍惚地看着手指。
　　罗冰走到三人跟前。
　　易阳转而对王桑柠说：“我们两个去买点东西吧。”
　　王桑柠心领神会，笑嘻嘻地点点头，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家小超市，说：“就去那边吧。”
　　池小欢顿时有些慌张地说：“你们……”
　　易阳说：“马上回来，你和罗冰在这儿等一下吧。”
　　罗冰倒是十分淡定地说：“嗯，早去早回。”
　　等易阳和王桑柠缓缓走远，罗冰左右观察一番，注意到路边的花坛边上有一个台阶，便说：“我们两个去那边坐坐吧。”
　　池小欢咬咬嘴唇，轻轻地点点头。
　　两人在花坛旁边的台阶上坐下来，隔了十几公分的距离。
　　柔美的月光与这座城市清冷的路灯混杂在一起，远处的汽车在视野的尽头变成一个个忽明忽暗的光斑，而那些明亮的建筑物高高矮矮错落有致，朝着神秘的黑暗中延伸去了。
　　很长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池小欢感觉有些尴尬，偷偷转过去看了一眼罗冰的侧脸，只见他平静地望着远处，微风轻轻吹动他的刘海，透明的眼镜下是清澈而深邃的眼睛。
　　空气都凝固了。
　　这种氛围让池小欢很难受，她觉得应该说点什么。
　　池小欢抬头看了看易阳和王桑柠离去的方向，笑了笑：“他们去买什么啊，要这么久……那个王桑柠不会是易阳的女朋友吧？不过也太奇怪了，你应该能感受到吧，邓文潇应该喜欢易阳的……易阳又跟王桑柠关系很好，然后邓文潇跟王桑柠的关系也很好……我都要晕了，哈……”
　　“嗯。”罗冰平视着前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池小欢说话，只是平静地回了一个字。
　　“不过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八卦……我下次一定要问一下邓文潇……”
　　“池小欢。”罗冰依旧没有看池小欢，但是却突然出声打断了她说话。
　　“嗯？”池小欢微微一怔。
　　罗冰视野的尽头，一对情侣正手挽着手过红绿灯，他沉默地望着这一幕，突然说：“我们牵个手吧。”
　　池小欢愣住了，半秒钟后顿时惊醒，双眼瞪大：“啊……啊？啊！”
　　罗冰转过来，看着池小欢，脸上也浮现了一抹红，小声又说了一遍：“我们……牵个手吧。”
　　池小欢的脸开始发烫，一下子从台阶上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罗冰，结结巴巴说：“我……你……我……什么意思？”
　　罗冰将视线转向了远处，望向这片城市的光影轮廓，脸上的表情稍微镇定了一下，说：“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池小欢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猛烈跳动了几下，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原来是真的，情绪真的能让身体产生变化，她将头埋得有些低，看着自己的鞋子，说：“我……我……”
　　罗冰没有看池小欢，有些失望地笑了笑：“如果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吧。”
　　池小欢慌忙抬起头，说：“我没有说不愿意……可是……”
　　罗冰这才将脸转过来：“可是？”
　　池小欢咬了咬嘴唇，深吸一口气，才鼓起勇气抬头：“可是为什么？”
　　罗冰愣了愣：“什么为什么？”
　　“你……你的目标是常青藤大学吧？”
　　“嗯。”
　　“我跟不上你的脚步，虽然……虽然我很努力了，但是我就是跟不上，我想，国内一所985就是我的极限了，我跟不上你……”池小欢吸了吸鼻子，努力撑起一个微笑，小声说：“虽然……我……喜欢你……”
　　虽然，尽管能感受到池小欢的心意，但是真当听到她亲口说出来，罗冰的心还是莫名一颤。
　　“我喜欢你……”池小欢将头埋了下去，“虽然我喜欢你，但是今天听到你说想去加州大学的时候，突然一下子就觉得……不可能了。”
　　罗冰听完，沉默了良久。
　　这是一座热闹的城市，来自公路上的汽车声，更远处这座城市四面八方传来的喧嚣，让池小欢更加听不见罗冰的声音了。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罗冰，发现他确实是没有说话，苦涩地笑了笑，又强打精神，说：“辛苦你了，易阳只是开一个玩笑……没想到你真的来了……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吧？嘻，其实想了想，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
　　“其实易阳也说得对，我们这种年纪，谈恋爱其实肯定会影响到学习的……我的意思是……”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了，语无伦次地说了几句话，说不下去了，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下一刻，感受到了手背传来一阵炽热的触感。
　　她第一时反应过过来，第一个念头是，罗冰捏住了她的手，第二个念头是……他的手好好热啊。
　　罗冰捏着她的手缓缓放下，说：“我明白了。”
　　池小欢看着罗冰的眼睛，理智告诉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挣脱，但是她的身体仿佛被抽空了力气，浑身有一种触电的感觉，酥酥麻麻，便闭上了眼睛，算了算了，不管了……
　　享受这一刻的体验。
　　偶尔有行人从两人旁边路过，没有打扰，但是假装不经意地看了他们一眼。
　　片刻后，池小欢深吸一口气将眼睛睁开，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说：“我……我不能耽误你，我没有勇气，对自己没有勇气。”
　　罗冰缓缓呼出一口气，说：“我知道了，知道了。”
　　池小欢的眼眶顿时就红了起来，带着些许哭腔说：“你……你知道了，你讨厌，这不是我想听到答案，但是如果你说了我想听的答案，我还是会痛苦，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知道，我如果说愿意为你放弃留学，这是你想听的答案，但是这样你会觉得是你耽误了我，所以会痛苦，我知道，我都知道……”罗冰缓缓地说。
　　“那你……”池小欢小心翼翼地看着罗冰，眼底有一丝丝小小的期待，但忐忑包围着这一丝小小的期待。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希望眼前这个男生能告诉她该怎么办。
　　罗冰笑了笑，拉着池小欢再度坐下，望着车来车往，目光波动，回忆如水。
　　“在初中的时候，我发育得很慢，个子矮矮的，没有女孩子喜欢我，对我来说学习各种各样的竞赛，看一些不属于我那个年龄段的人该看的书，让我感到充实和快乐。”
　　“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一个除了专心学习，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的人，我学习也是享受学习的快乐。”
　　“其实不是的，学习有学习本身的乐趣，但除了学习本身，每当我做出一道很难的竞赛题，看完一本难懂的书，拿到了某个含金量不错的奖项，这些事情会带来父母的表扬，老师的夸赞，这些东西同样很重要。”
　　“我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我对荣誉、成就感这些看上去听起来浮华的东西感兴趣，但我必须要承认，我努力的一半动力，的确是为了这些。”
　　“让别人感受到我的成就感，这是最让我愉快的事情，到了今天依旧没有改变，未来也不会。”
　　“但是，曾经很长一段时间，许多许多的成就感，我没有办法跟其他人分享。”罗冰想了想，笑着说：“在和易阳成为朋友之前，是这样的。”
　　“有价值的欣赏，在于对方能懂你。”罗冰露出回忆的眼神，嘴角微微上扬：“就好比，你写了一首古体诗，但一个不懂诗词的人，是没有办法体会到你的韵脚多么精妙，你用的词牌多么严谨，你的典故多么传神，在学习上也是，某些时候我用了让自己都很得意的思路，只有懂的人，才能体会到，他们的欣赏才让人着迷。”
　　池小欢微微咬着嘴唇，静静地听着罗冰娓娓道来，这是她从未接触到的罗冰的内心世界。
　　他说得越多，她的心情就越发温暖起来了。
　　“进入一中以后，这里厉害的人很多，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如曾经一般耀眼，嗯，虽然还是想过，但做好一些坏一点的心理打算总是不错的。”
　　“我从未想过自己在学习能力以外，靠其他地方被人关注。”罗冰看了一眼池小欢，说：“所以，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以后，高一开学第一天，你主动跟我说话，就让我很难忘记了。”
　　池小欢顿时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她清晰地记得，开学第一天的那个清晨，在校门初遇罗冰，她便对气质干净沉静的他颇有好感，主动搭讪，然后一路聊天去了教室，当然整个过程大多是她在说话，而且也是一直到了报名的地方，才知道竟然在一个班。
　　但当时罗冰留给她的印象只有一个，那就是高冷，她没有想到，罗冰竟然在那时就已经关注过自己了。
　　罗冰继续说：“后来，你坐在了我的前排，经常问我问题，每一次都会夸我两句很厉害之类的话。”
　　“平时有什么零食，你会转过来跟我分享。”
　　“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也会十分激动地第一个告诉我……”
　　“我虽然经常只是笑笑，但是我现在想告诉你，每一次跟你说话，跟你互动，我都感觉很舒服。”
　　“我喜欢简单的事情，我讨厌复杂，跟你待在一起，我感觉很单纯，很简单，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池小欢感觉心情越来越甜，低下了头，小声说：“我都不知道……”
　　罗冰笑了笑，“我不确定啊……其实，我虽然好像很淡定地样子，但在你没有亲口告诉我之前，我不敢确定……而且，你经常跟我讲，某个体育生跟你告白了，某个班的某个学生跟你告白了，所以……我其实很忐忑。”
　　罗冰的脸红了，在城市的路灯下，池小欢觉得他从未如此可爱过，她羞涩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看，有好多男生喜欢我，我想让你注意我，我觉得……你好像从来没有注意过我，一直……一直都是我在向你奔跑。”
　　想了想，池小欢又说：“而且……我以为你是那种专心学习，绝对不会早恋的男生……”
　　罗冰笑了笑：“这是误会，早恋什么的，我不在意。”
　　他的思绪回到初中，那个晚上，大家坐在篝火旁诉说心事，在逼问之下，他告诉其他人，其实他也有过一个喜欢的女生。
　　他想，他的青春也是炽热的。
　　易阳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他是闷骚，罗冰心想，这不是闷骚，只是在淡定的外表下，有一颗狂野不安的心在猛烈跳动罢了。
　　确实如此，他不在意那些固有的印象强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锁。
　　他还想，这一点，易阳要像我学习。
　　“谢谢你为我奔赴了这么远的距离，如果可以的话，让我也走一段距离吧。”罗冰认真地说。
　　“请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准备竞赛，这一次我不出意外的话能进省队，接下来是冬令营……不会太久，明年之前，许多事情就会尘埃落定，等我获得了保送资格，就陪着你一起努力。”
　　“我会陪着你学习，如果你愿意，将来也想去国外，我就陪你选一所风景优美的大学，如果你不愿意，或者申请的offer都没有过，那我就陪你选一所国内的大学。”
　　池小欢迟疑了一下，罗冰摇摇头没有让她说话，继续说下去：“不用把我的那个所谓的留学梦看得那么重，说实在的，我没有去过加州理工，甚至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什么专业，对它的喜欢仅仅来自于一些网络上看到的信息，它是浮在空中的，没有根基的，但是将来如果我选择了国内的大学，那却是因为，有一个实实在在的，我能摸到的、捏到的，感受得到的理由。”一面说着，一面轻轻再度捉住池小欢的手，摸了摸，捏了捏。
　　“而且……”罗冰顿了顿：“如果能上国内的top2，还是挺不错的吧……”
　　池小欢目瞪口呆，只有在罗冰捏住她的手时，激灵了一下，听完罗冰说完最后这段话，她低下头，咬咬嘴唇，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眼睛已经开始露出了笑意，但同时也有眼泪流出来，她不知道此时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情绪，收回手，捏了捏自己的衣角，随后抬起头：“谢谢你罗冰……”
　　“嗯？”
　　“谢谢你……能成为我的初恋……”
　　罗冰微微一怔，随后也笑了笑：“你也是我的初恋啊。”


第二百九十章 开学日常
　　数学竞赛的成绩还没有出，但大概结果还是能预测一下的，目前是二试只做出来两道，而且还不能保证两道题都能做对。
　　相比之下，一试倒是挺有把握，跟罗冰对了一下答案，大概只有一两道题有错误，这样的结果对于易阳来说已经相当满意了，按照往年的结果来看，如果两道二试题目能做对，在江南省这种接近一流但又不是一流的竞赛省，还是有很大希望能拿奖的。
　　当然，省队什么的就不必指望了。
　　倒是没有什么心理压力，毕竟他现在并不指望着靠数学竞赛上大学，而且每一年自主招生的政策都在变化，但是如果真的能上一些名校自招的门槛，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如此心态，最重要的原因自然是一级运动员证书到位了。
　　自申请到拿到一级证书，整个流程竟然用掉了整整一个学期，有一段时间杳无音信，甚至他都有些怀疑人生了，不过如今实实在在拿到了证书，高考带来的压力便实实在在地没有了。
　　对于易阳来说，数学竞赛结束后，这学期的生活才算是真正步入了正轨。
　　此时班上的人面孔有了不小的变化。
　　高二正式文理分科了。
　　今年是少见的文理科人数相对平衡的一年，所以原有的班级编制并没有什么大变化，但是因为有一些同学最终选择了理科，也有一些隔壁班的选择了文科，一些人出去，一些人进来，所有便有了一些人员上的调整。
　　但在这个班上，易阳跟同学的关系比较淡，倒也没什么心情起伏，关系好一点的几个人，邓文潇啦，周想啦，王桑柠啦，都是没有选择文科的。
　　期间，易阳有一次换班的机会，便是进入竞赛班。
　　要进竞赛班，需要参加学校组织的选拔考试，一班有不少人都去报名了，但是能通过的很少。
　　易阳没有报名。
　　对于易阳来说，去不去竞赛班其实意义不大。
　　竞赛班自然是理科班，学业进度比普通班更快，有教练，课程安排里竞赛的内容会多一些，除此之外就只有氛围优势了。
　　这些对于易阳来说都不怎么重要，毕竟现在他没有太大的压力，也没有必要给自己主动去找一些压力。
　　但能够很明显地感受到学习节奏变得紧张起来了，老师布置得作业似乎也比上学期多了一些，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易阳似乎感觉今年开始高二年级恋爱的男生女生……也变多了。
　　此时，易阳正在耐心地给王桑柠讲题。
　　“嗯，接下来，你再看这根线，我把这几个部分给你遮住，你再想象一下，把这个正方体在你的脑海里旋转一下，这条线……它是不是这个三角形的中线？所以我们就可以用有关中线的定理了……”
　　王桑柠反应了一会儿，才想通了，点点头，接下来的步骤她就会做了，埋头写了起来。
　　易阳不太放心，一直看着她将最后的结论证明出来，确认无误，才点点头。
　　望着王桑柠认真写题的模样，他微微有些恍惚。
　　一方面恍惚的是自己，他不由得想起了刚刚重生时的那番光景，自己甚至连小学的数学都有些转不过弯，甚至看到数学书的第一眼，“质数”、“约分”、“通分”这些名词都让他愣了很久，而现在被称为少女杀手的立体几何题，他却能稍微看几眼，就立马找到思路……
　　如果是持续的改变，每天一点点的进步，短时期你感受不到自己的变化，仿佛只是感受着时间盖着时间，明天叠着今天，但是当你跨过一个很长的跨度蓦然回首，便会惊讶后哑然一笑……原来已经走了这么远。
　　而另一方面，则是恍惚王桑柠。
　　她的进步也很大啊。
　　尽管，虽然，可能仅仅勉强能够到这个班上的平均水平，甚至可能还低语平均，但是作为一个体育生，在被打击后没有自暴自弃，短时间内就能调整过来心态，快步追赶上来，很厉害了……
　　当然，王桑柠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大抵都不算特别聪明的女生……单指学习方面。
　　有一些相对比较简单的，但是需要绕几个弯才能想到的思维陷阱，需要反应挺长时间，但是她的很努力，真的很努力，在退出体训队以后，几乎将所有课余时间都拿在了追赶学习进度上，好几次深夜起床上厕所，他都能从门缝下看到王桑柠的房间灯还亮着。
　　但不可思议的是，王桑柠前一天看书到凌晨，第二天依旧精神饱满，活力无限，每天晚上还能花些力气练一练瑜伽，提着哑铃做一做深蹲弓箭步蹲之类的无氧训练。
　　虽然不能做高强度的有氧训练了，但是身体局域部位的无氧抗阻训练还是能做的。
　　不过有一点，他发现王桑柠跟自己很像，那就是睡眠质量贼高。
　　王桑柠也是躺在床上，分分钟就能进入深睡状态的神奇女子，所以大概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能始终保持不错的精力吧。
　　王桑柠将这道题做完以后，又自己复盘了一遍，没想到还是有些卡壳，皱着眉头思考了半天，十分忘我，才微微舒了口气，转而十分认真地问易阳：“易阳，你做这种题……是怎么思考的？有没有一个原则性的东西可以把握？”
　　易阳微微一怔，随后便明白了王桑柠的问题到底是什么。
　　什么思路？怎样思考？这两个问题给人的感觉是好像是一样的，但实际上完全不同。
　　比如，这道题要证明A，我们要先得出B，然后算出C，所以A，这个叫思路，而“如何思考？”则需要站在更高的一个纬度，大抵就是“要证明这种题，我们首先要看有没有条件……再看有没有条件……如果有，就用这种思路解题，如果没有就用这一种思路……”
　　王桑柠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虽然当时知道这道题的思路了，但是这种思路究竟是怎么来的，她很迷惑，她想知道有没有一种“原则”一样的思考方向，拿到一道题了，我就这样去尝试这样思考……
　　易阳感到有些好笑，他很理解王桑柠的那种困惑，因为那种困惑不久前他也是有的。
　　此前跟数学老师学习的构建正真的知识系统的办法，只是让自己的基础知识掌握得牢靠一些，但是遇到一些具体的问题，某一个环节给卡住了，还真不是靠掌握牢固点基础知识就能破解的，关键还是运用基础知识点能力。
　　如果将高考数学分成三个层次，大抵便是没有掌握基础知识、掌握基础知识、熟练运用基础知识，而这三个层次并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实际上哪怕是重点高中里，许多人也仅仅是“记住”了基础知识，距离真正掌握基础知识还差得远，真正的掌握一定是在理解透彻的基础上。
　　而完全掌握了基础知识，距离熟练运用同样有一段距离，除了一些智商特别高的人，很多高考生的晋级方式选择的是刷题，这的确是一种没什么问题的方式，而对于竞赛生来说，做高考题会有降维打击的感觉，也就不必去大量地刷高考题了。
　　当然，不是说竞赛生不刷题，实际上竞赛生的刷题量比起正常高考生只高不低，只是做的是竞赛题，而做竞赛题的难度是远高于高考题的。
　　易阳想了想，用尽量能让王桑柠听得懂的方式讲了一下“双向奔赴”的思考方式，这种思考方式在很多题型都能用到，不过还是在几何类的题目里性价比最高，但是王桑柠听了半天，微微一叹：“不怎么听得懂呢……”
　　易阳笑了笑，宽慰道：“你已经很厉害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追上来了这么多，不着急，慢慢来吧。”
　　其实他看得很透彻，王桑柠就是属于还没有完全掌握基础知识的层次，很多学生终高中三年时间，都还在第一个层次往第二个层次迈进，没有掌握基础知识，很多思路就没有办法融会贯通。
　　王桑柠叹了口气，又笑笑，点点头：“谢谢你啦，又占用了你的课间休息时间。”
　　就在这时，前排的女生转过来，小声对王桑柠说：“桑柠，你知不知道，那个四班的班长和我们班的一个男生在一起了……”
　　前排是一个圆脸女生，叫袁颜，喜欢八卦，经常转过来跟王桑柠分享一些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王桑柠十分好奇地凑过去：“啊，不知道！但你这么说我很好奇，是谁啊？”
　　易阳好笑地看了王桑柠一眼，如今算是很了解王桑柠了，她绝对不算一个喜欢八卦的女生，但是别人跟她搭讪，如果不是确实有要紧的事情，她绝对不会掐灭对方热情，所以很多人都十分乐意与她分享。
　　网络上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如果你跟一个人相处得很舒服，无论你感觉对方是一种什么性格，大概对方的情商都是高于自己的。当然，这种说法不一定对，但确实能描述大多数的具体场景了。
　　“我觉得是杨康……他……”袁颜看了一眼易阳，才继续说：“他很帅嘛，四班那个班长可是她们班女生公认最好看的，我想来想去，我们班上跟她比较般配的也就那么两三个男生……”她看向易阳，开玩笑地问了一句：“不是你吧易阳？”
　　易阳说：“不是我，我跟她可不般配。”
　　“嘻，我觉得你跟她挺配的呀，不过我估计也不是你，你整天都在学习……如果不是你，我觉得很有可能就是杨康了。”
　　王桑柠继续好奇地问：“为什么啊？”
　　“杨康比较帅嘛，而四班班长那么好看……”
　　原本以为重点高中的学生是很少谈恋爱的，但是时间久了才知道，无论成绩好坏，情窦初开这种体验，只要你是个人，大抵避免不了，高中没有喜欢的人，有可能，因为大多数还在“有好感”这个层次，但如果连“有好感”的人都没有，骗人的吧。
　　易阳说：“原来你说我跟她般配，就是因为我帅啊？我还以为你能看到我不羁外表下睿智深沉的内心呢。”
　　袁颜和王桑柠顿时被逗的哈哈大笑。
　　“呀，易阳你太自恋了。”
　　“哈……”
　　在这个班上待久了，跟其他人混熟了，自然也会冷不丁插科打诨两句，活跃气氛。
　　虽然易阳在班上平时不怎么喜欢跟其他人主动说话，但是就像王桑柠一般，大家都很乐意跟他聊天的。
　　以易阳目前的段位，早已经能够做到随便敷衍，却又让对方感受不到敷衍。
　　又是平淡且轻松的一天。
　　毕竟易阳并没有一定要追求top2的目标，以目前的文化成绩和国家一级证书，已经足够敲开许多大学的门了，没有什么压力。
　　刚刚回到家，就听到一串“啪啪啪……”
　　姜黎黎正在地按开关，抬头望着客厅一朵吸顶灯，黯淡无光。
　　王桑柠走过去，眨了眨眼睛：“灯坏了吗？”
　　姜黎黎点点头，皱了皱眉头：“伤脑筋，刚才突然闪了一下，就不亮了。”
　　易阳走过去，说：“有没有备用灯？”
　　姜黎黎摇摇头：“有是有……但是这个吸顶灯换起来比较麻烦，它不是那种传统的螺旋安装或者卡扣安装，我见过，好像是只有电线，要怎么接一下的……我不太懂啦，算了，还是找工人师傅过来吧。”
　　易阳心头冷笑，这种小事如果都要叫工人师傅来，那未免太小看我了，毕竟换个灯泡，初中物理知识都足够了……准确地说生活经验都够了，男生不会换灯泡，真该反思一下了。
　　易阳摸了摸下巴，说：“灯在哪里？我来吧。”
　　姜黎黎认真地说：“不行！万一电着你啦，怎么办？你还是个孩子。”
　　易阳说：“从法律的角度上说，我已经成年了。”
　　姜黎黎微微一怔，突然反应过来：“你……满十八岁了？”
　　易阳点点头：“嗯，读书比同龄人晚了一点，明年进大学的时候就十九岁了。”
　　姜黎黎却有些不太高兴起来：“你……”
　　易阳奇怪地看着姜黎黎：“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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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黎黎转过身去，从电视柜里将备用灯取出来，凑近易阳，没好气地敲了他一下，说：“你生日都不告诉我们？还想着给你庆祝一下呢……什么时间的事？”
　　易阳有些尴尬，想了想确实如此，自己在姜黎黎家住着，本来就没多少机会感谢她们，应该主动利用一下生日的，但很快脑子一转，颇有心机地说：“那个……因为小时候没怎么过生日，时间长了自己就忘了，我也是生日过了几天，参加竞赛的时候看身份证才反应过来的，9月9号。”倒也不算骗人。
　　姜黎黎微微一怔，顿时又联想到易阳可怜的童年上去了，顿时微微心疼，被激起了母性，摇摇头说：“这周周末吧，我们给你补上。”
　　易阳随意点点头，已经接过吸顶灯，随后搬来一张椅子，踩了上去，以他的身高臂展，轻松够到天花板，歪歪脑袋，看了一眼旁边姜黎黎手边的开关是关闭状态，才小心翼翼地开始尝试取灯。
　　吹牛归吹牛，真正在做事的时候，还是要谨慎才行。
　　王桑柠和姜黎黎在下面都有些紧张，不过好在进展顺利，易阳只花了几分钟便将新灯给换上了，随后一跃而下。
　　姜黎黎松了一口气，目光流动。
　　王桑柠看了看姐姐，笑了笑，对易阳说：“咱们这个家里还真是需要一个男生呀。”
　　易阳听了这段话，轻轻咳嗽一声，没有回应，转而想到什么，对姜黎黎说：“对了姐，你学习驾照的驾校是哪一家啊？”
　　“驾校？”
　　“因为满18岁了嘛，我准备考一个驾照，会方便很多。”
　　“可是……你不用上学吗？”
　　“没事，让教练师傅帮我挂课时就好了，除了考试，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
　　“呃……不学啊？”
　　易阳十分自信地说：“我不可能补考的！清河县六回头车神就是我。”
　　姜黎黎笑容绽放，没好气地说：“吹牛。”


第二百九十一章 老司机学车
　　秋高气爽。
　　汉宁市靠近北边，是一片未开发的高新园区，建筑错落有致地布局，路上汽车很少，车道宽敞，视野开阔，路的两旁是绿化带，绿叶中藏着点点淡黄，仿佛预告着盛秋即将来临。
　　一辆正在行驶着的甲壳虫里。
　　姜黎黎说：“那个师傅还是挺负责的。”
　　易阳随意“嗯”了一声，目光看向窗外，教练师傅是否负责对他来说不重要，反正也没指望让教练师傅带他练习，没记错的话，这两年还不是红外感应考场，考试全程是真人考官评判的，比红外考场的难度要稍低一些。
　　不可能会挂！
　　易阳的想法是，报了名，参加科目一考试，然后就让教练帮忙挂学时，等学时挂满了，就直接去考试就好了。
　　姜黎黎的小车子在一家名为“平安驾校”的招牌前停了下来。
　　破旧的招牌，卡住的大铁门，往里面望去能看到一个平房，以及一片训练场地，几片树叶打着滚在面前跑过去了，里面传来一阵阵汽车发动机的噪音。
　　易阳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奇怪地看了姜黎黎一眼，心里的话却没有说出来，这个地方看上去实在是无法恭维……作为富家千金的她竟然愿意到这种地方来学驾照？
　　姜黎黎大概是看出了易阳的内心所想，轻轻咳嗽一声：“这里是他们驾校的本体，还有一个办事处，就设在我们学校旁边。我是大四的时候无聊，报名的驾校，当时学校周边有四五家驾校，他们的办事处装修的是最好的，唉，所以我就上当了。”
　　易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马屎皮面光……”
　　“啊？”
　　“没什么……”
　　车子停在门口，姜黎黎和易阳往里面走去。
　　虽然看上去挺破旧的，但是驾校占地面积很大，科目二的所有场地十分齐全，同时有八九台教练车在基地里转圈圈，一眼看去，大多是一辆教练车里坐了三四个人，大家轮流掌握方向盘。
　　车速很慢，跟易阳走路的速度差不多，一辆白色的教练车在易阳和姜黎黎面前缓缓驶过，从车窗里望进去，一个眼镜妹紧张兮兮地盯着前面的路。
　　车子开过去，让出了视野，面前出现了一个小平房。
　　姜黎黎说：“我以前的那个教练师傅就在里面了，我跟他电话里都说好了，哼，以前跟他学开车的时候给他没少买礼物，人不错，让他关照关照你。”
　　片刻后，易阳见到了姜黎黎曾经的驾校教练。
　　教练师傅姓韩，是一个小胖子，烫了一头卷毛，见到姜黎黎后，笑呵呵地说：“小姜啊，谢谢你给我介绍人啊。”
　　姜黎黎说：“可不是介绍哦，他是我弟弟，你要好好关照他！”
　　“你弟弟？”韩教练再次认真打量易阳一番，说：“没问题没问题。”
　　随后他拿了几张表，递给易阳：“来小兄弟，先填一下这几张表。”
　　易阳随手拿起来看了一下，都是法律规定的几张必须填写的表，便拿起旁边的笔刷刷刷写起来。
　　韩教练侧着头看了一眼，说：“小兄弟字写得很漂亮啊。”
　　“嗯……”
　　等易阳将表填完，姜黎黎说：“易阳，学费已经帮你交了哦。”
　　易阳微微一怔，却是没有说什么。
　　将手续办理完成后，韩教练说：“哦对了，你这两天有没有安排？要做一个体检，考驾照必需的，也别紧张，就是测一下色盲啦，手脚健不健全之类的项目……”想了想，又想起来什么，从抽屉里翻了一本资料出来，说：“还有就是……这周周末，要带几个学员去考科目一，今天是周一……哦，如果预约的话，你刚好也能赶上。”
　　韩教练将抽屉门关上，将那本资料册交给易阳，笑着说：“科目一就是交通规则题目，题目都是固定的，这本资料册里面的题目能记个七七八八，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了。”
　　易阳接过，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作为一个老司机，哪怕凭经验和常识去做，也肯定能过。
　　不过这个时代还稍显落后啊，后来几年内，随着智能手机普及，随便下个驾考app题库就能开始刷题了，而现在还必须要用纸质资料册来学习。
　　易阳说：“没事，一周时间复习够了，帮我预约吧，我这周跟他们一起去考科目一。”
　　韩教练点点头，对于驾校教练来说，其实他比做学员的还要盼望能早点送你毕业，因为驾校教练是赚提成的，自然在手底下的学员越多赚得越多，可是如果一些学员一直考不过，不仅影响口碑，而且不得不将本来就有限的时间分配出去，每个人能练车的时间更少了，于是通过的成功率更低，久而久之看上去手底下学员多，但没有新人进来，就赚不到钱，如此恶性循环。
　　易阳看上去就很灵光，而这样的男生往往学车很快，只要给他好好讲几次，一般都能过，驾校教练都喜欢。
　　“行，那就帮你预约这周周末，我们这个驾校考试也好、练车也好，都是全程包接送的，我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我们电话沟通。”韩教练掏出手机，想了想，又说：“你们这些高材生啊，考科目一应该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考完了科目一，接下来就是科目二的学习。”
　　“科目二学的是场地，有几个项目，单边桥、S弯、坡道起步，倒库、侧方位停车之类的，练车地点就在这里，到时候也是提前预约，我这里统筹安排时间，到时候提前接送你。”
　　易阳却是想了想，说：“没必要这么麻烦，韩教练，你直接帮我把课时挂满就好了，到时候我来考试就行了。”
　　韩教练微微一怔，看了姜黎黎一眼，才问易阳：“以前开过车？”
　　姜黎黎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易阳，但反而心中有些开心起来，以前一直觉得易阳稳重得不像话，很少见到他少年意气的一面，今天才算是正式见到了，哈，还是个孩子嘛。
　　易阳一本正经地说：“嗯，人送匪号汉宁六回头车神。”
　　姜黎黎感觉有些尴尬，轻轻咳嗽一声：“那个，他会一点点。”
　　韩教练露出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笑了笑：“这个可以理解，开过车子是吧？有点基础，上手起来肯定很快，不过还呢，这个科目二和平时开车还有些差别的……”他看了看易阳，说：“这样吧，正好今天上午只有两个学员，我带你试一试场地，也顺便看看你的底子。”
　　姜黎黎笑着说：“正好，我这个弟弟啊，整天老是在我面前吹牛他科目二能一把过，不知天高地厚，嘻，让他看看不是那么容易的。”
　　三人一起来到外面的训练场地。
　　这个驾校的场地并没有分科目分别设置，而是仿照着真实的考试场景，一比一设计了完整的路线，起点，过单边桥，坡道起步，接下来S弯道……
　　易阳他们站在起点处，旁边就是科目二的最后一个项目，倒车入库。
　　此时，姜黎黎有些出神地看着一个女学员倒车入库，此时教练车的屁股已经偏离了车库线的方向，但是小姑娘不但没有及时打方向调整，反而坐在副驾驶的教练喊了一声：“往左边……左边来点……”一慌张，往右甩了一点方向盘，车子十分果断地停成了车库的对角线。
　　姜黎黎微微一叹。
　　韩教练坏笑一声：“哈哈，让你回忆起自己了吗？”
　　姜黎黎顿时一惊，脸微微一红，反驳道：“我……我哪儿有！”
　　易阳好奇地看了看姜黎黎，问：“我姐当时学科目二的时候表现得很笨吗？”
　　姜黎黎充满怨念地瞪了易阳一眼，韩教练感受到了一阵阴风，十分识趣地闭上了嘴巴，只是嘿嘿嘿嘿干笑两声，“没有没有，你姐姐啊聪明机灵着呢！”
　　姜黎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片刻后，韩教练的学生开着车子也回到了起点。
　　原则上，哪怕是科目二的训练场地，教练也是要坐在副驾驶上的，否则出了事情肯定是要承担责任，但是规矩是死的，在执行的时候并没有严格遵守，某一个教练手底下的学员技术已经比较成熟了，或者有那种被吊销了驾驶执照重考的老司机，教练也会让他们独立在场地里练习。
　　当然，有一个前提条件，教练车的怠速相比普通民用车，都被调得很高，而高怠速带来的好处就是车子哪怕不给油门，也不会熄火，又将油门下面垫死，踩不下去，所以学员在学习科目二的时候只能挂一二档，用怠速跑跑，时速也就在十公里左右，这个速度想来也没有办法出多大的事。
　　车上有两个小姑娘，都是在汉宁市读书的大学生。
　　韩教练招手让她们把车子停下来，随后招呼易阳上车，姜黎黎便在场地旁边的一个凉棚下面坐下来。
　　两个女生已经练习了很长一段时间，准备要去考试了。
　　韩教练让她们两人坐到后面去，然后让易阳去驾驶位上。
　　因为是女孩子坐过的，所以座位调得距离方向盘有些变态的近，几乎要杵上去了，易阳十分熟练地将驾驶座往后推到尽头，这才坐下去，又十分自然地观察了一下后视镜，仪表盘，摸了摸档把。
　　注意到这一幕，韩教练目光微微一动。
　　两个女生一个看起来就很内向，另一个脸上有雀斑，烫了一头卷发，性格活泼，一坐下便十分得意地对韩教练说：“教练，嘻，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你对女司机有偏见吧？看，我们两个现在多么熟练？”
　　韩教练这才将视线从易阳身上移开，看向两个女生，说：“你们都练习多长时间了，要是现在还连科目二都练不好，那就太对不起我了。”
　　“哼，我们哪里练了很长时间啦？”
　　韩教练看了看易阳，眼珠子一转，哼了一声：“那是因为你们还没见过男生学车，今天正好给你们看看，一个男生学车有多快。”
　　易阳眼神一动，心里有些好笑，这个韩教练啊……
　　果然韩教练开始介绍易阳给两个女生认识：“他叫易阳，我今天刚刚新收的学员，才满十八岁，今天是第一次摸车。”
　　卷发女生十分活跃地问：“呀，你才十八岁啊？易阳？好名字好名字，有没有女朋友呀？我帮一个朋友问一下。”
　　另一个女生忍不住轻轻笑了笑，然后拉了拉卷发女生的衣服。
　　韩教练不满地说：“这个你们待会儿慢慢聊。”看向易阳，“先给你讲启动的流程，来，先把钥匙插上，我们先打火……”
　　韩教练简单地讲解了一遍，然后说：“来，易阳你试试。”
　　卷发女生不满地说：“韩教练，你对这个帅弟也太敷衍了吧？连示范都不示范一下？”
　　韩教练说：“都说了，对男生不需要。”
　　易阳笑了笑，扭动车钥匙，随后发动机抖动起来。
　　卷发女生这才不说话了。
　　握着方向盘，他心情有一瞬间的激动，不过表情显得平静，算起来，这一次是重生以后第二次开车，对于一个男人来说，速度、驾驶、机械，这些名词承载的浪漫经久不衰，无关年龄。
　　不等韩教练下一步指示，易阳利索地挂上了档位，韩教练微微一怔，下意识将脚放在了副驾驶的刹车上，但并没有踩下去，想说什么，易阳已经轻抬离合器，车子便十分平稳地开了出去。
　　韩教练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两个女生也有些惊讶地从后面看易阳……
　　从一个人的驾驶姿势上，基本上就能看出来一个人是不是新手。
　　新手和老司机最大的区别就是，新手从坐到掌控方向盘的姿势都十分僵硬，眼睛往往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的路，手抓紧了方向盘，腰坐得笔直无比，而老司机的话，如果有条件，他们甚至想躺着开车。
　　易阳挂好了档，朝着第一个项目单边桥开去，韩教练正想提醒，但突然察觉到车子已经在正确的位置上了，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
　　几秒钟后，车子一侧翘了起来……成功上了单边桥。
　　两个女生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卷发忍不住说：“你以前开过车？”
　　易阳一本正经地说：“没有啊。”
　　“那你……”
　　易阳甚至有空转过来看了她们一眼，奇怪地问：“你们不知道吗，男生天生就是会开车的。”
　　“啊？”两个女生目瞪口呆。
　　韩教练忍不住笑出了猪叫。
　　随后，在韩教练一句话都没有提示的前提下，他十分老练地完成所有项目。
　　易阳特意表现自己的老练，自然只是为了让韩教练放心帮自己挂学时，这个目的也顺利达到了，下车前，那个卷毛女生跟他要电话号码，并且十分明确地表示想介绍女朋友给他认识，被他给拒绝了。
　　理由是，不喜欢年龄比自己大的女生。
　　下车后，易阳看到姜黎黎正在低头玩手机，便走了过去。
　　姜黎黎视线的余光里看到有人过来，抬起头。
　　易阳淡定地说：“我们走吧。”
　　姜黎黎收起手机，站起来，问：“怎么样？”
　　易阳说：“都说了嘛，江南省六回头车神。”
　　姜黎黎笑起来，“下次是不是就成中国六回头车神了？”
　　训练基地里盛开着茉莉花，风一吹，香气四溢，姜黎黎一袭白裙，踮了踮脚尖，折了一根头顶的柳枝，随手编成一个柳冠，笑嘻嘻地对易阳说：“来，给你，车神。”
　　嗅到了一阵幽香。
　　他想，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拒绝别人的时候这句话同样适用。


第二百九十二章 邢颖丹的邀请
　　体检的事情可以稍微放一下，眼下对于姜黎黎来说相对重要的事情是庆祝易阳生日，已经确定时间，是在周末，但还没有确定以哪种形式来庆祝，也没有确定具体要邀请哪些人。
　　正在开车的姜黎黎想了想，问：“对了易阳，你过生日的时候，希望邀请哪些朋友？”
　　易阳手搭在窗户上，感受着凉爽的风，听到姜黎黎的话，随意说道：“没必要搞得太复杂，我喜欢简单一点，就桑柠我们三个人吧，我其实并不太喜欢热闹。”
　　姜黎黎同样喜欢简单，不喜欢复杂的人际交往，复杂的生活，但是如果易阳一定想一大堆人热热闹闹地庆祝生日，她也是可以的。
　　而此时易阳说了自己的想法后，姜黎黎的心情就变得更好了，她看了一眼易阳，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自己不喜欢吵闹的环境，还是考虑到她跟王桑柠不喜欢才这么说的。
　　但无论是哪种原因，都值得让人开心。
　　姜黎黎说：“行吧，那么人就定了，就我们三个，但是形式的话……嗯，到时候我来策划好了。对了，你这周周末要去参加科目一的考试，具体是周六还是周天？”
　　“嗯……周天吧。”
　　“行，那我们的庆祝就定在周六。”
　　汽车驶出园区，视野中的钢筋水泥建筑物在过了某一个时间后便十分突兀地，没有任何过渡地拔地而起……进入市区了。
　　易阳问：“对了姐，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姜黎黎微微一怔，笑了笑：“我……不喜欢过生日。”
　　“不过？”
　　姜黎黎微微一叹，女孩子过了18岁以后，就很讨厌过生日啊。
　　这个年代和父母那个年代很不同的一点在于，父母他们那时候，18、9岁，20出头，很大概率就已经承担起了责任，在社会上打拼，很独立了，而现在这个时代，很多人25、6岁了，但还是生活在父母的荫蔽之下，很难独立。
　　明明已经到了抚养下一代的年龄，不仅父母认为你是一个孩子，而且连自己本人也往往不自信能够承担起一个成年人的责任……
　　有时候就会恍惚地觉得，明明自己还这么小，怎么突然就这么多岁了。
　　姜黎黎希望，也一直都在尝试着，让自己拥有更成熟的心态，但她希望仅仅是心态上的成熟，这很难实现，反而生理年龄不管你愿不愿意，一年又一年地就增加了。
　　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很不喜欢过生日了。
　　每次过了那一天，就痛苦地知道，自己的年龄又变大了一岁，自己的青春也邈远了一点，如果庆祝，这种痛苦就更强烈了。
　　姜黎黎说：“我不喜欢过生日，因为这会提醒我又老了一岁。”
　　易阳沉默了一下。
　　这种时候，一些男生大概会说，在我眼里你永远十八岁之类的话，哪怕不是这个原话，但大抵意思脱离不了这个框框，无非就是夸赞“你看起来这么年轻不用在意年龄什么的……”
　　如果放在两年前，他大概也会用类似的话逗逗姜黎黎，但此时他稍微酝酿了一下，却是摇摇头说：“你十八岁的时候很美，是因为十八岁这个年龄很美，而你现在很美，是因为你真的很美。”
　　姜黎黎愣了愣，顿时古怪地看了易阳一眼，嘴角微微抽搐，说：“好肉麻……”
　　易阳咳嗽了一声……翻车了吗？
　　但姜黎黎随后却浅浅地一笑，脸上浮现一丝红晕，说：“但是我很喜欢。”
　　感受到姜黎黎的情绪，易阳才笑了笑，继续将视线放在窗外的风景上。
　　车子又行驶了一会儿，易阳有些出神，看了看姜黎黎，欲言又止，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有问。
　　姜黎黎现在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女司机了，开车姿态放松，也能抽空将视线到处移动，注意到了易阳的目光，奇怪地问：“怎么了？”
　　易阳犹豫了一下，才说：“没有，刚才想问个问题，但是又觉得不太合适。”
　　前面红灯亮了起来，姜黎黎踩刹车将车子停稳，才说：“关于我的？”
　　易阳点点头。
　　姜黎黎想了想，说：“我听了会不会生气？”
　　“应该不会。”
　　“那你问吧。”
　　易阳笑了笑，说：“还是算了吧。”
　　姜黎黎皱了皱眉头，说：“讨厌，说话说一半。”
　　“嘿……”
　　“算了，你不想问就算了。”
　　绿灯亮了起来，姜黎黎操控着车子往前开走了。
　　……
　　时间一晃眼就到了周五。
　　这几天时间，易阳基本上保持着白天正常上课，下课给王桑柠讲讲题的节奏，时不时听听前排袁颜转过来讲讲八卦，偶尔插嘴，逗得两个女生哈哈大笑。
　　高二一周内还有几节为数不多的副科，美术、音乐、计算机之类，而今年过后，除了体育课以外的所有副科都会被取消，所以在大家都很珍惜此时的副科小时光。
　　体育课上，易阳依旧会去打打篮球，在球场上也经常能够碰到篮球队的小伙伴们，虽然大家依旧很希望他今年能继续带领球队打一年，但是也都尊重他的选择，更清楚作为一个非体育生，今年不可能再继续将重心放在篮球上的现实。
　　第一年算是跟班上的其他学生混得很熟了，偶尔体育课上组织一两场比赛，女生们会组团到旁边给班上的男生加油助威。
　　如果不是真正进入了这所学校，易阳也不会有如此深刻的感觉：重点高中跟县级普通高中相比，优势是360度无死角的碾压，学生素质也是，人家不仅学习成绩比你好，体育也比你强。
　　这个学校里能扣篮的非体育生，还不止他一个人，偶尔某一场班级比赛对方一次快攻中，突然爆起扣了一个，哪怕扣飞了，也会引得旁边的学生一片叫好，遇到这种情况了，他也会热血沸腾，找准机会尝试扣一个。
　　宣泄情绪。
　　上一世没有一个完整的高中，对高中的印象是模糊的，如今重走一次，尽管带着成年人的视角，却依旧能用青春的心态去感受。
　　老师的谆谆教诲，教室里的奋笔疾驰，前排后桌的互相捉弄。
　　喜欢将不合身的校服袖子拉得老长的少女，被身后的男生模仿走路的姿势，发现后追逐打闹。
　　放学回家时推着自行车，素颜却皮肤白皙眼眸干净的少女，和戴着眼镜没有发型的少年，互相诉说着心事。
　　还有大家自发地将一个个心怡的大学名字，写在课桌某个显眼的位置上，读书累了，就忍不住看一眼，咬咬牙继续做那些做不完的题目……
　　种种场景，便是题记为高中的青春。
　　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狗血剧情，没有爱恨情仇，每一个人的目的或许不明，但方向明确，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哪怕为数不多的爱情，也像是春天的柔风，轻飘飘地从你眼前拂过，你闭上眼睛感受到它，伸出手却那么怎么也抓不住，那么虚幻，那么飘渺。
　　易阳觉得很好。
　　感受着这里的一切，日子就过了。
　　今天放学后，王桑柠因为临时有事情，不跟他一起回去，于是易阳便独自下楼了。
　　前面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两人并排走着，但是距离又没有特别近，两人说着什么，女孩子时不时笑着看了看男生，侧脸青涩娇羞。
　　易阳在后面默默看着，心里也忍不住有那么一丝悸动。
　　有时候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单纯源于知道得不多，少年和少女之所以纯粹，就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将来会遇到的困难有多么艰苦。
　　因为不明白分别的分量，此时便能坚定地相信永恒。
　　两人十分机智地躲开了老师的视野，易阳则顺路走在两人身后，一直到自行车停车场。
　　少年推了一辆自行车出来，少女则十分熟练地坐在了后座上面。
　　少年左望右望，确认没什么老师，才上了车，蹬着自行车出发了，女孩子则十分羞涩地抱住了男生的腰。
　　易阳微微一叹，真是让人羡慕啊。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易阳，看不出来，你还有偷窥的嗜好？”
　　易阳没有回头便直接开口反驳：“作为一个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男生，表现出对一对情侣的羡慕与好奇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呃？呵……”
　　易阳转过头来，正是好久不见的刑颖丹。
　　她没有穿校服，而是穿了一件小西装，下面是一条十分成熟的工作包裙，但是没有成年人的气质，这身打扮看上去有些别扭……但很好看。
　　她又是一个人。
　　易阳心想，刑颖丹这个名字，还真是人如其名，刑颖丹，形单影只。
　　刑颖丹忍不住笑了笑：“你会羡慕谈恋爱的人吗？我怎么这么不相信。”
　　“呵……”易阳看了看时间，问：“你今天打辩论比赛去了？”
　　刑颖丹摇了摇头：“没有，我刚才去你们教室找你了，没找到，下楼的时候，刚好就看到你一路偷窥人家下楼了。”
　　易阳也不在意被她扣上一个“偷窥”的帽子，问：“你找我？找我干什么？打电话不行吗？”
　　说道这个话题，刑颖丹的表情严肃起来了，上前一步，认真地说：“我觉得还是当面说显得有诚意一点，是这样的，我想请你出山。”
　　“啊？”易阳明显一愣。
　　“请你当我们的一辩，我们要去参加全国高中名校辩论邀请赛，目前所有辩位都确定了，只有一辩这个位置，还没有确定。”
　　易阳沉默了一下，说：“这个……”
　　刑颖丹叹了口气，说：“你也知道的，这种活动，大概率只能在高一和高二里面物色选手，高三的毕竟学业紧张起来了，我们之前的一辩手就是高三的，她一退出，说实话，现在高二年的人里没有适合打一辩的，而高一点……说实话，更糟糕了。”
　　“现在我是我们学校辩论队的队长了，想来想去，我只能想到你。”
　　“我听说了你已经拿到了国家一级运动员的资格证书，所以我认为，你的学业压力应该不大吧。”
　　易阳犹豫了一下，“你说得对，我的学业压力确实不大……嗯，但是……”他想了想，说：“全国性的比赛么……比赛地点在哪里？还有就是……比赛需要多长时间？”
　　刑颖丹微微一喜，说：“比赛是在东海市，周期的话……嗯，也就一周左右的时间，而且因为比赛设置在东海大学，我们到时候甚至可以用东海大学的图书馆。”
　　易阳没有马上答复，而是想了想，说：“我考虑一下吧。”
　　刑颖丹兴奋起来，说：“行，但是我们下周二之前就要报人员名单上去了，所以拜托一定要在下周周一之前告诉我结果！”
　　易阳点点头。
　　刑颖丹说：“那行吧，就先这样吧，我回去等你的消息咯，希望你不要让我难过呀。”
　　易阳说：“这个我可不能保证。”
　　“你肯定会答应的。”刑颖丹笑了笑，这才转身走。
　　等刑颖丹走了以后，易阳微微叹了口气，认真思考起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想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手机铃声响了。
　　易阳拿起那部按键都有些模糊不清的诺基亚手机，这部手机已经用了整整三年了，毕竟是按键手机，已经十分旧了，忍不住产生了一个要不换一部手机的念头。
　　电话是赵强打来的。
　　“喂？”易阳接了起来。
　　赵强颇为兴奋地声音从听筒内传了过来：“兄弟！有一个好消息我必须跟你分享！”
　　“嗯？”
　　“我……我就要进青年队了！”
　　易阳微微一怔，进入青年队，其实就相当于进了职业队，青年队说白了其实就是CBA职业队的二队。
　　CBA江南队的球员待遇十分不错，哪怕仅仅是青年队球员，一个月也能拿到两万左右的工资，对于赵强这样的家庭来说，真的要算熬出头了。
　　短暂出神后，易阳由衷地说：“实在是太好了！那要庆祝一下啊！”
　　“嘿嘿，不过只能等过几天我回汉宁再说了。”
　　“回汉宁？”
　　“嗯，我现在在东海市，参加一个海峡两岸青少年篮球交流赛。”
　　易阳沉默了一下，说：“那正好了，我们就在东海市庆祝吧。”
　　“啊？”
　　“我在东海市也有一个比赛，辩论比赛。”
　　“呃？什么时候的事情？”
　　“刚刚决定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姜黎黎喜欢的类型
　　中午吃过午饭，教室里并没有多少人，有的人还在休息，有的人在操场上闲逛，教室里只有几个人三三两两地坐在位置上聊天。
　　“如果对角和相加等于180度，则四点共圆……或者说，同一个弦，对应的两个角度相等，这四个点也共圆……”
　　“我们把这里再代换一下，DE的平方等于CF减去AB。”
　　“这样代换过后，这道题就能看出来了，相当于是这个三角形……就可以代换到这个三角形上来……而这个三角形的问题就一目了然了，因为它四点共圆嘛。”
　　教室的角落里，易阳十分耐心地给王桑柠讲着题。
　　王桑柠恍然大悟，连忙说：“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接下来你别说，让我自己做一下。”易阳笑了笑，点点头。
　　在王桑柠继续做题的时候，易阳将视线收回来，自己则拿出了一本毛选认真研读起来。
　　偶尔还是要看看课外书的。
　　过了一会儿王桑柠揉了揉太阳穴，默默将习题册放下，问：“易阳，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要跟你说一下。”
　　“嗯？”易阳看向了王桑柠。
　　“又有人给姐姐介绍对象了。”
　　易阳目光一动，想了想才说：“哦……”
　　王桑柠单手撑着下巴，有些出神地想事情，随后摇摇头，说：“姐姐去了，但是不喜欢那个人。”
　　易阳目光沉静，随口问了一句：“哦……那个人是什么样的？”
　　“嗯……听姐姐说，是姑妈一个朋友的孩子，刚从海外读了MBA回来，嗯……年龄大概有三十几岁了吧，不过好像挺喜欢健身的，所以姐姐说看上去不油腻……外在这一点上，怎么说呢，姑妈还是比较在意的吧，如果太丑的人，不会给姐姐介绍。”
　　易阳继续问：“那姜姐怎么说的？”
　　王桑柠叹了口气：“姐姐也知道一直没有男朋友，姑妈还是比较在意的，虽然姑妈总是说啦，什么思想开放，不会安排她的人生啦之类的话，但姐姐还是会有一点压力吧，见个面之类的事情，姐姐会去做一下的，只是每一次结果都不太理想。”
　　“嗯……”
　　“这一次的那个人，怎么说呢，姐姐说，也不能说是不好吧，那个人很有礼貌，也很有学识，性格也不错吧，姐姐用了成熟稳重这样的词来形容，结束时对方很有礼貌地问姐姐要微信……你知道微信吧？就是今年腾讯推出的那个手机软件。”
　　“嗯。”
　　“但是姐姐犹豫了一下，给拒绝了，她说呀，当时拒绝的时候把对方都整得有点懵了，大概是没有想到吧，毕竟算起来人家表现得很好。”
　　“不过那个人倒是很有涵养，明白了姐姐没有继续接触下去的意愿，也没有死缠烂打的意思，只是很礼貌地去结了帐了事。”
　　易阳笑了笑：“姜姐不喜欢对方嘛。”
　　“嗯。”
　　易阳想了想，舒服地靠在椅子上，视线逐渐从黑板移动到头顶的天花板上，随后开口：“桑柠，你这会儿要休息一会儿吧？”
　　“啊？嗯。”
　　“我们聊会儿天吧。”
　　王桑柠微微一怔，默默地看了看易阳，随后笑了笑：“好啊。”
　　易阳想了想，似乎在组织语言，面无表情地盯着头顶的灯管看了一阵，才说：“桑柠，你很了解姜姐吧？”
　　“还行吧。”
　　“你觉得她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王桑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也不能算是突然吧。”易阳的视线依旧没有离开天花板，一本正经地说：“毕竟在她家里住着，还是会给她和你带来很多不方便的，我想了想……如果她突然有一天谈恋爱了，那……那我大概会让她的男朋友也很困扰吧……到时候大概只能搬出去住了。”
　　王桑柠目光流动，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才摇摇头：“我没有想过这种情况。”
　　“嗯……”
　　“不过你刚才问的这个问题，嗯，姐姐喜欢什么样的男生？说实话，这个问题别说是我了，大概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吧。”
　　易阳顿时一笑，换了个姿势，看着王桑柠问：“她自己都不知道？”
　　王桑柠点点头：“我以前好像跟你说过的，我小时候起就一直都跟表姐的关系很好很亲，有什么人追她，她都会跟我讲。”
　　“我记得第一次有人喜欢姐姐，是她初中时候的事情了吧，那个时候很流行写情书，她收到过很多封情书她说，有很多人她连见都没有见过，偶尔有几个能把名字跟人对上号的，她也都不喜欢，那时候我们两个人的一大乐趣就是看她那些收到的情书，一边看一边找里面的错别字……嘻。”
　　“我那个时候还很小啊，才读小学，什么都不懂，表姐很耐心地跟我描述，那些情书是什么意思，那个写情书的男生是什么样子。”
　　“她那个时候说，初中的男孩子都好幼稚啊，她喜欢成熟一点的男生。”
　　易阳认真地听着。
　　“后来呢，高中也大概是一样的，有过几个喜欢表姐的男生，但都没能打动表姐，你别看表姐平时是一个特别随和温柔的女生，但是如果她不喜欢对方的话，真的是连敷衍一下都懒得费事，一点都不会给那些男生机会。”
　　“后来再大一点，表姐读大学了嘛，追她的男生反而没有那么多了，很奇怪是不是？因为姐姐很漂亮，性格又好，没有强大自信的男生根本没有勇气去追求姐姐，只有那些真的很不错的男生才会有勇气去跟姐姐互动一下，而质量高的男生毕竟是少数嘛，还不一定都会喜欢姐姐。”
　　“有一个让姐姐印象深刻的男生，比姐姐大一些，好像还是学生会的主席，姐姐说他为人处世得体，思想成熟……”
　　易阳记得姜黎黎跟他也讲过这么一个人。
　　“但是姐姐还是不喜欢，而这一次拒绝的理由是……她觉得那个男生太成熟了，跟他相处，总是被照顾，反而让她有些不太舒服……”
　　易阳不由得笑了笑：“所以她到底喜欢成熟的还是不成熟的？”
　　王桑柠也笑了起来：“谁知道呢？既成熟，又不成熟？有这么分裂的人吗？”
　　易阳低头沉思了片刻，才笑着说：“十岁的梦想，二十岁的意气，三十岁的野心，四十岁的稳重。”
　　王桑柠愣了愣，摇摇头：“好像是那么一回事，所以说啊，我想连姐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哪种男生吧？不过说到这个，我倒是想到了姐姐的另一件有意思的故事。”
　　“嗯？”
　　王桑柠笑着说：“我是听姑妈讲的，姑妈说，表姐小时候很喜欢一个玩具店的洋娃娃，但是第二天去买的时候，却被人买走了，她伤心极了，姑妈为了安慰她，就说给她买一个更贵更好的洋娃娃，但是表姐什么都不要，说就要那个。”
　　“姑妈没有办法，就把锅甩给了姑父，让姑父去哄表姐。”
　　“姑父还真给哄好了，他去店里买了一些布、海绵和各种线，然后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带着表姐在家里自己做了一个娃娃。”
　　“那个娃娃实在太丑了，但是表姐却出奇地喜欢，甚至走哪里去都要带上，也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易阳忍不住笑了笑，大概能想到那副场景，怎么说呢，是姜黎黎的行事风格。
　　王桑柠继续说：“后来有一天，姑妈带着表姐去朋友家做客，好巧不巧……竟然在朋友家里看到了那个表姐很喜欢的洋娃娃。”
　　“姑妈的朋友听说表姐曾经很喜欢那个洋娃娃，便主动提出来要把那个洋娃娃送给她。”
　　易阳轻轻皱了皱眉，摇摇头说：“可是这样不经过孩子的同意就擅自把她的玩具送给别人不太好吧。”
　　“是啊是啊，姑妈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不想要，可是姑妈的朋友觉得她太客气了，就直接把玩具给了表姐。”
　　“表姐当时是这样回复的，她说，虽然这个洋娃娃很可爱，但是我已经有露露了，露露更可爱，所以我不想要。”
　　“露露？”
　　“就是姐姐和姑父一起做的那个丑娃娃，那个娃娃现在还在她河阳的家里放着呢，下次有机会我给你看看，肯定会笑死你的，哈哈……”王桑一边笑一边说：“当时姑妈跟我们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是想表达，表姐从小就特别善解人意，为别人考虑，出事成熟，虽然这也确实是事实……但是我跟表姐关系很好嘛，所以从她那里听到了另外一个版本的真相。”
　　“表姐说，什么为别人考虑呀，我当时是真的觉得，那个洋娃娃没有我的丑娃娃可爱呢！”
　　“哈……”易阳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又一次抬头，望向了天花板，随后喃喃道：“她喜欢丑娃娃啊？”
　　王桑柠默默地看了看易阳，也笑了笑，“我觉得姐姐不是喜欢丑的，也不是喜欢幼稚或是成熟的，她喜欢的应该是对所有人成熟，却唯独只对她幼稚。”
　　“这意味着你把强大展示给了世界，唯独把脆弱给她看，而她能看到这些，说明她已经经历了那个男生的生活。”
　　“就像那个娃娃一样，从一块海绵一块布，一点点见证着，变成了想象中的模样，她能不喜欢吗？”
　　“嗯？”易阳微微一怔。
　　只见王桑柠又一次低下头，拿出习题册研究起来。
　　……
　　接下来，易阳在驾校教练的安排下，完成了体检，并且在周六通过了科目一的考试，按照江南省的规定，之后就可以开始计算学时，时间够了就能参加科目二的考试了。
　　当然，随着之前表现出了开车水平，易阳便成功说服了教练，让他帮忙挂学时，等到了时间就直接去考科目二。
　　当然，那个教练是典型的得了便宜卖乖，嘴上说着什么“为难”、“规定”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词语，但能收学费，能保证考过率，还能把易阳的学习时长用在其他学渣学员身上，内心不知道有多爽了。
　　易阳也懒得去戳破，这点小小的便宜，被占了就占了吧。
　　随后到了周末。
　　一束阳光从落地窗照射进来，穿着睡衣的女子光着脚丫子，将窗户打开，微风轻抚她的秀发，接着眯着眼睛深深嗅了嗅窗外的新鲜空气。
　　随后……
　　一股不知道哪里飘来的油漆味，差点把她送走。
　　“咳咳……”
　　姜黎黎迅速关上窗户，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王桑柠鬼鬼祟祟地从房间里出来了，姜黎黎眼睛一亮，说：“藏好了吗？”
　　王桑柠小鸡啄米地点头：“藏好了藏好了！”
　　姜黎黎说：“那就好……嘿嘿，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随后王桑柠看了看姜黎黎的脚，摸着下下巴认真观察一番，说：“姐，我突然发现你的脚……”
　　姜黎黎低下头，甚至动了动脚趾头，“脚怎么了？”
　　“好白啊……”
　　姜黎黎摆摆手，表情有一点小得意，笑着说：“观察这个干嘛啊……”
　　“所以踩脏了以后就很显眼啊……”王桑柠盯着脚丫。
　　姜黎黎一愣，低头看了看，轻轻咳嗽一声：“讨厌。”
　　因为赤脚踩在地板上跑来跑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白皙的脚背上都沾了一些污迹。
　　“嘿嘿。”
　　“在家里喜欢光脚丫嘛，易阳来了以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姜黎黎转过头去看了看外面，才对王桑柠说：“你帮我看着，等他来了提醒一下我，我先去洗个脚。”
　　王桑柠点点头，“好。”
　　……
　　此时还是清晨，易阳刚刚结束了早上的晨跑，一路上能遇到一些正准备出门练太极的大爷大妈，见到他以后乐呵呵地打招呼：“哟，小阳啊，又跑完了？”
　　“小阳真棒。”
　　跑步时间长了，周围很多有晨练习惯的大爷大妈都认识他了。
　　易阳看到他们不由得想到了奶奶，心想着差不多等辩论比赛结束了，刚好就是中秋节，到时候回去看看奶奶。
　　回去以后，王桑柠做好了早餐，然后乐呵呵地跟他打了招呼。
　　吃早餐，洗了个澡，然后换上衣服，一切进行得没有什么问题，和平常一样，但易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感觉王桑柠有意无意地在偷看他。
　　如果是邓文潇偷看，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王桑柠偷看，他就很难淡定了，忍不住偷偷地去了一趟卫生间，对着镜子再一次上上下下好好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没有。
　　更诡异了。
　　接下来，姜黎黎也从卧室出来了，三人坐在沙发上随便聊了会儿天，易阳总感觉姜黎黎和王桑柠在眼神交流，他想问，但又不敢问……
　　为了躲避这种古怪的氛围，易阳决定看看电视，便四下找了找遥控器，就在这时，王桑柠眼前一亮，突然说：“易阳……你在找手机吧？”
　　易阳微微一怔：“手机？”
　　接着姜黎黎满含歉意地说：“易阳，对不起啊……可能把你的手机弄丢了。”
　　王桑柠在一旁搭腔说：“刚才去丢垃圾，顺便把你房间的垃圾袋丢了，突然想起来，会不会你的手机也在里面……”
　　易阳此时已经注意到了卡在沙发缝里的遥控器，但是此情此景，他便也不好去伸手掏了，咳嗽了一声，“应该不至于吧，我再去找找……”
　　姜黎黎和王桑柠相视一眼，随后姜黎黎说：“不用找了，我们都找遍了。”
　　王桑柠却说：“你也可以再找找。”
　　姜黎黎说：“哎呀，都是我的错，正好我买了新一部手机，就送给你了，正好给你当生日礼物。”
　　易阳听着这两个毫无演技可言的女人在自己面前一唱一和，轻轻咳嗽一声：“这样啊……”


第二百九十四章 成人礼
　　这个时代最好的手机毫无疑问是苹果，国产手机目前还没有一个能打的，而外国的譬如诺基亚、摩托罗拉、索爱等等老牌豪强则正在经历最后的黄昏。
　　这是一部经典的苹果4手机。
　　相比于这个时代其他手机厂商，这部手机连包装都显得与众不同，其他的手机包装盒各式各样，而且越贵的手机往往手机包装盒越大，就像一盒月饼四四方方一大坨，打开一看六块饼，而苹果手机几乎和手机一样大的包装盒，可以说是开创了这种包装风格的先河。
　　打开，一步崭新的手机。
　　易阳前一辈子也没有用过苹果手机。
　　苹果手机在很长一段时间，是条件优越的标志，易阳记得在清河县，一个学校也找不到几部苹果手机，尤其是经典的苹果4和苹果4S问世以后，这部手机一度被人疯狂追捧，甚至有人不惜卖肾就为买一部苹果。
　　这个时代，华为还没有抬头，小米还在积累，ov都还迷惘。
　　而他上一辈子从始至终都没能买得起这部手机，虽然这个时代的苹果论性能，可能还没有后来他一千多买的小米手机好，但不得不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看着这部手机，内心还是有一些悸动。
　　他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心头泛起暖意。
　　姜黎黎说：“不喜欢啊？”
　　易阳缓缓摇头，他知道姜黎黎不喜欢矫情的男生，也不在乎这部手机几千块的价值，至于什么手机弄丢了，无非就是为了让他收下来的托辞，这种时候拒绝反而让她不高兴……他说：“喜欢……”
　　姜黎黎满意地点点头：“收下吧。”
　　易阳叹了一口气：“唉……”
　　姜黎黎一怔，问：“怎么了？”
　　易阳无奈地说：“欠姐姐太多了，不知道该怎么还了。”
　　姜黎黎不满地敲了易阳一下，说：“说什么欠不欠的，你以为，是谁都能欠我的？”
　　随后姜黎黎有些兴奋地说：“我已经计划好了今天的安排，待会儿你和桑柠什么都不用想，听我安排就行了。”
　　姜黎黎秀发蓬松，身上散发着清香，光滑白净的皮肤，干净透亮的双眸，宛若18岁的少女。
　　易阳心情温暖，浅浅地笑了笑：“好……我听你的。”
　　气氛一片和谐，就在这时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声音，王桑柠出声道：“你们有没有听到……”
　　“嗯……”姜黎黎点点头：“好像是铃声。”问王桑柠：“是你的手机铃声响了吗？”
　　王桑柠摇摇头：“没有啊……”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姜黎黎翻了翻包，她的手机也没有动静，突然意识到什么，后知后觉地看向易阳，一脸尴尬。
　　易阳咳嗽了两声，“可能……可能是我那部消失的手机。”
　　而来电的人还挺执着，响铃一轮，片刻后又继续拨了过来，三人无奈只好顺着声音去寻找，终于在易阳房间的床底下将手机找到了。
　　易阳此时一手拿着姜黎黎新买的苹果手机，一手则从床底下将手机翻出来了，只好轻轻咳嗽了一声：“原来是在这里啊……”
　　姜黎黎凶巴巴地瞪了王桑柠一眼，仿佛在说，这就是你藏的位置啊……
　　王桑柠一脸呆萌地说：“对了，想起来衣服还没有晾，我先走一步啦。”
　　等王桑柠走了，姜黎黎也迅速拿出了手机，有些尴尬地翻了翻，喃喃自语道：“呀，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呢……”
　　“谢谢你姐姐。”易阳说。
　　姜黎黎微微一怔，干笑一声：“什么啊？”
　　易阳认真地说：“礼物，我很喜欢，不是因为它贵重，而是因为它是你送的。其实……无论它是什么，我都会很喜欢，姐姐也不用担心我会因为这件礼物很贵重，就内心忐忑，不好意思接受……”易阳目光一片清明。
　　姜黎黎沉默了一下子。
　　正如易阳所说，在挑选这个礼物的时候，确实费了一些心思，她希望送一个能让易阳印象深刻且戳中他爱好的东西，但是想来想去，却有些震惊地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易阳喜欢什么！
　　认真想了想，他的爱好有篮球，音乐，学习……哦，还喜欢驾驶车子。
　　但送个篮球？太傻了，送把吉他？送过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扯淡……至于车子，嗯，虽然家里确实条件还行，但随随便便买辆车子给易阳，还是有些黎黎原上谱了。
　　纠结来纠结去，最终还是决定买一部手机。
　　毫无疑问，苹果手机是相对贵重的礼物，虽然认为算是了解易阳了，但还是会担心他会因为手机的价值而不好意思接受，所以让王桑柠搞了那么蹩脚的一出。
　　只是此时才意识到，担心有些多余。
　　她很满意易阳的反应。
　　……
　　接下来是一起制造愉快回忆的一整天。
　　今天姜黎黎的确是用心筹划过了。
　　首先去了极地公园，大家一起坐在观众席上看白鲸和美女训练师的互动，白鲸顶着美女训练师从水底一跃而起，优美的身子在空中旋转，洒落的水珠在灯光下折射出绚丽的光彩，姜黎黎和王桑柠兴奋得像个孩子，两人看到一脸淡定地易阳，气呼呼地一人一边捏着易阳的脸做了一个笑脸，然后来了一堆自拍。
　　随后有摸海豚互动的环节，王桑柠和易阳都对此表现得很有热情，在训练师的指导下，摸着海豚的脑袋喂了它几条鱼，而姜黎黎却躲得远远的，最后拗不过易阳和王桑柠，才过来摸了一下，只是刚刚摸到海豚光滑的身体，海豚翻了个身，便将她吓得惊叫一声，跑了。
　　易阳和王桑柠哈哈大笑。
　　从极地公园出来以后，三人驱车去了极地公园不远处的一个农家乐，里面有钓鱼、真人CS好几个游玩项目，只是遗憾的是，真人CS因为凑不齐人，没能体验到，三人在农家乐钓了一下午的鱼。
　　期间，跟老板租借了一个碳烧烤架，又买了不少玉米、青椒，便准备钓鱼上来吃，烧烤鱼和青椒。
　　易阳十分得意地说：“钓鱼什么的，我最擅长了，我必须给姐姐你露一手。”
　　王桑柠也说：“当初我们一起军训的时候，易阳抓了好多鱼呢！”
　　姜黎黎于是期待起来，在旁边忙活着烧烤，处理玉米，青椒，还兑好了调料。
　　于是，在大家都共同努力下……
　　一下午时间成功烤了四根玉米六块青椒。
　　至于鱼……呵，鱼鳞都没见到一片。
　　眼看着时间接近傍晚，易阳面对霞光钓鱼的背影，姜黎黎和王桑柠沉默地相视一眼，默默叹了口气。
　　王桑柠说：“姐……咱们什么时候撤？玉米都烤糊了。”
　　姜黎黎幽幽地看了易阳一眼，摇摇头说：“你不懂……”
　　“啊？”
　　“我们盼着他早一点钓到鱼吧……”
　　“呃……”
　　就在这时，在座位上坐了良久的易阳终于站了起来，轻轻锤了锤有些僵硬的后腰，随后慢慢收起鱼竿，只见鱼钩上挂着一条手指头大小的小鱼苗。
　　姜黎黎和王桑柠都眼前一亮。
　　易阳随手把育苗扯了下来，丢进池塘，随后转过来对王桑柠和姜黎黎深沉地说：“我突然悟到了一个道理。”
　　“嗯。”
　　易阳像一个老爷爷一般摇摇头：“人生如此美好，我们如此年轻，能吃能睡，我们生猛得什么东西都锤不了自己，所以啊……不要将光阴白白耗费在钓鱼这种虚无的事情上……”
　　王桑柠和姜黎黎愣了愣，接着都笑得先俯后仰。
　　离开前，易阳去上卫生间的空隙，姜黎黎问王桑柠：“今天玩得高兴吗？”
　　“很高兴！”王桑柠点点头：“易阳太逗了，笑死我了……哈哈。”
　　姜黎黎也忍不住笑了笑，说：“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他是一个很倔的人呢。”
　　王桑柠想了想，却说：“嗯……我觉得优秀一点的人，大多都有倔强这个特点，但是我以前没有觉得他很倔啊。”
　　“嗯？”
　　王桑柠说：“我觉得，主要是易阳在你面前立下了一个flag嘛……”
　　“啊？”
　　“你忘了他说什么了？”
　　“什么？”
　　“钓鱼什么的，我最擅长了，我必须给姐姐你露一手，嘻。”王桑柠捂着嘴笑了笑。
　　姜黎黎一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但今天的日程并未结束。
　　晚上还去看了一场CBA的比赛，这让易阳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姜黎黎竟然会拉上王桑柠为自己去看一场篮球比赛。
　　姜黎黎说：“因为是你的生日啊，我想找一点你喜欢的东西，你上次陪我去听了音乐会，这一次我们两个就陪你看看篮球比赛嘛。”
　　易阳自己也没有在现场看过一次篮球比赛，这是两世的首次……他默默地看了看姜黎黎，心里认真地说，十分认真地说：谢谢你，姜黎黎。
　　在现场看篮球比赛，跟电视上看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体验，哪怕是CBA，也会让人热血沸腾。
　　在电视上看，因为摄像头角度的原因，参照物不同，视觉上总觉得球员的动作慢吞吞的，身高也很矮，电视上的篮球运动员就像是一群一米七几的人在打野球一般，但是在现场不同，一个人的视线只能聚焦在某一个球员身上，几乎每一个人都有接近两米的块头，压迫感十足，当他们奔跑起来，速度极快，奔腾若电，你会产生一种错觉，我被他们撞一下，会死吧……
　　易阳相对来说还要好一点，姜黎黎和王桑柠这样的“小不点”坐在距离球场最近的vip位置上，看着那些小巨人奔跑、碰撞，同时还有身后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两个人都不自觉地亢奋起来，每当江南队进一个球，她们就手舞足蹈地挥舞着加油棒，甚至一度忘记了易阳。
　　易阳原本还有些担心两个女生对篮球不感兴趣，现在却有些好笑……
　　这大概就是竞技体育的魅力吧。
　　是尽兴的一天。
　　但是还没有结束。
　　玩的很累了，回家前路过了蛋糕店，姜黎黎让两人等着，自己进去了一趟，片刻后出来时手上提了一个小蛋糕，十分精致。
　　易阳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有些理解那些女孩子，为什么经常在一次生日过后，就对某一个男生彻底沦陷了。
　　一个安排完整的生日，真的能让人心里被某种东西填得很满很满。
　　姜黎黎会不会照顾人先不谈，当她决定要照顾一个人的时候，是全心全意的。
　　易阳的视线从蛋糕缓缓移动到姜黎黎身上，她今天穿的是一套卫衣，松松垮垮的外套和裤子，给她平添了几分青春活力。
　　注意到易阳的目光，姜黎黎拎起来蛋糕在他眼前晃了晃：“虽然很怕长胖，但是今天为了你，就破例晚上吃一次甜食咯！”
　　王桑柠也一本正经地说：“我也是，为你破例一次吧！”
　　易阳忍不住笑了起来：“为……为难你们了……”
　　“哈哈哈哈……”
　　回到家后，两个女生便迫不及待地点燃了蜡烛，随后姜黎黎将灯关上。
　　王桑柠盯着巧克力蛋糕上的奶油，对易阳说：“许愿！快许愿！”
　　易阳嘴角微微上扬，闭上眼睛，默默念了几句话，随后睁开，正准备吹蜡烛时，姜黎黎却突然出声：“等一下……”
　　王桑柠和易阳都看向姜黎黎。
　　姜黎黎说：“既然是给易阳庆祝生日……咱们两个一人再给易阳说一句祝福的话吧。”
　　王桑柠眼睛一亮，点点头：“行呀，我先来，嗯……祝易阳……”她想了想，灵光一闪，看着他说：“祝你……第一，无所畏惧，第二，无所畏惧，第三，还是无所畏惧！”
　　随后吐了吐舌头，王桑柠说：“是培根的话，我很喜欢，也希望你能喜欢，这是我给你的祝福！”
　　易阳点点头：“谢谢，我很很喜欢。”
　　随后是姜黎黎。
　　姜黎黎撅撅嘴，说：“讨厌，桑柠说了这么文艺的话，都让我不好意思开口了，早知道就我先说了。”
　　易阳默默听着。
　　姜黎黎想了想，才认真地说：“嗯，那我就祝你天天开心，事事如意好了！大俗即大雅。”
　　易阳也说：“我也很喜欢！”
　　顿了顿，姜黎黎将蛋糕推到易阳面前，轻声说：“吹吧。”
　　易阳点点头，默默告诉自己……
　　这一世，你又成年了。
　　我也祝你，一生努力，想要的都拥有，得不到的都释怀。
　　“呼——”
　　随着摇曳的烛光熄灭，也将三个小小的心愿，送向远方。


第二百九十五章 初入重点大学
　　东海市，经济发达，但同时对于传统文化的保护也十分到位，这里有前沿的科技，国内一流的管理，同时还有历史文化的沉淀，而东海大学就在这般新旧交融的环境中吸引着国内外千千万万的学子。
　　一辆12座的大型商务车在东海大学的校门口停了下来。
　　门从里面被拉开了，连杆踏板随之降落，随后几双黑色的小皮鞋踩在上面，走了下来。
　　易阳一身精致的黑色西装，十分合身，看了看胸前的那个校标，感觉有些好笑，这个标志学校大门口上也有，但是他还从来没有认真观察过，如今贴在衣服上了，自信看了看，还挺好看的。
　　不得不说，重点高中就是不同，这一次比赛，光是给他们几个人的这一套西服，恐怕就得上四位数。
　　当然，更厉害的是这一次辩论比赛的主办方，是教育部下属的学校规划建设发展中心。
　　这场全国高中名校辩论邀请赛的地点选择在东海大学，并且可以说是非常吓人了。
　　东海大学，同样是一所国内的“top3”大学之一。
　　清北作为公认的前二，之后高校排名各有各的说法，能跻身前二十的，从某种意义上说都可以称自己是top3。
　　将比赛地点设置在这所大学里，能够利用的资源也好，环境也好，对于有资格参加这次比赛的高中生来说都是一次极为难得的体验了。
　　刑颖丹站在最前面，默默地看了东海大学的校门一阵。
　　单从校门上看，东海大学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校门很窄，中间是车道，但也仅仅只能容纳一进一出两台车并排，两侧则是供人进出的门禁通道。
　　詹超笑着说：“没想到啊，还没上大学，就能来东海大学一次，我还没有进过大学呢，真好奇里面是什么样的。”
　　旁边的梁瑞敏说：“大学嘛……就是个大呗！嘻……”
　　刑颖丹：“也不一定，有些大学占地面积还没有咱们学校大呢……当然，那种大学一般都是普通三本或者一些大专学校，东海大学肯定很大，超过你们的想象。”
　　他们三个人就是这一次易阳的队友了。
　　易阳的视线在刑颖丹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心想着，这丫头是真的热爱辩论啊，要知道，她今年已经高三了，别的高三学生要么直接退出了辩论赛，要么就是挂着个名，其实生活的重心早就不在辩论比赛上了，唯独刑颖丹，不仅在上学期就成为了辩论队队长，甚至今年高三以后依旧没有退出的意思。
　　随后又将视线从詹超身上略过，移动到了梁瑞敏身上。
　　詹超不必说，毕竟之前就是一个组的，算是相当了解了。
　　他对辩论也是很感兴趣的，这一年时间进步巨大，作为一个二辩手，气质已然十分成熟，小小的眼睛总是会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丝狡黠的光芒，跟他做对手，会很头疼。
　　而梁瑞敏则是第一次组队了。
　　梁瑞敏是上学期接近期末时才加入辩论队的，同样是一个学霸，目前在文科英才班。
　　她个子小小的，留着齐刘海短发，眉眼间还留着淡淡的稚气，但是嘴角带着一丝恬静的笑容，有一种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慌张的淡定气质。
　　梁瑞敏是他们的四辩手，据说这个女生的一个奇怪地爱好是喜欢做各种考公的申论题……而申论，看似是考作文的，其实是考阅读能力和信息归纳能力的。
　　而这也正是四辩手需要锻炼的能力。
　　他们四人的身后是指导老师赖苏斌，也是这一次比赛的带队人。
　　赖苏斌推了推眼镜，说：“我们今天先去看看场地，明天正式抽签，整个赛程都是一场定胜负，前几场淘汰赛准备的时间很短，只有半天时间，到了半决赛的时候，才会有一天的准备时间，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在这里能待到最后，如果半决赛都没有进的话，那我们就只能提前回去了……大家要加油哦。”
　　东海大学和许多高校一样，东海大学做为和复旦、浙大同层次的高校，也会有不少外地游客想要进去一睹究竟，但是随着近几年的游客人数逐渐增多，曾经凭身份证登记就能进学校大门，如今已经不再被允许，除了本校师生、工作人员可以刷学生卡、工作牌进去，其他任何单位或者组织或者个人都需要提前预约才行。
　　当然，对于来此参赛的他们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问题了。
　　赖苏斌在门卫处完成了手续，四人跟着赖苏斌一起进了校门。
　　易阳的内心有一些兴奋起来……
　　前世的种种过往在眼前电影般放映，而这一世自初中以来的无数努力，种种感触也涌上心头。
　　这是他第一次踏足大学的门槛。
　　如果是前一世，他想他哪怕进了大学的门，也会忐忑，紧张甚至惶恐……而看到高校里的那些学生，则会感到自卑，他大抵会尽量让自己伪装成他们的同类，而一旦被人发现了自己的学历连高中都不是时，就会无地自容。
　　辛苦那么长时间，不正是为了有一天能坦然地走进这种顶尖高校吗？
　　进入学校大门后，首先是一条长长的林荫大道，这条路很长，很亮，阳光照在上面，一尘不染，延伸出去，在视野尽头，是一座体育馆，而道路就在那里突然转了其他方向。
　　校门口有一个类似公交车站的牌子……准确地说就是公交车牌，易阳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上面依次是学校东大门、体育馆、地质学院……足足二十几个站点。
　　正在疑惑的时候，看到远处有一辆电动观光车驶了过来，在车站旁边停下，满载的一车人依次下来。
　　说实话，看到这一幕易阳的内心有些小小的震惊……学校里面还有公交车？虽然这种公交车比起外面正儿八经的公交车要简单得多，但这可是一个学校内部啊！
　　刑颖丹笑了笑，对其他人说：“东海大学只有这一个校区，所以占地面积很大，这么说吧，从东大门走到距离最远的那个宿舍区，需要四五十分钟呢！”
　　梁瑞敏问：“邢姐你怎么这么清楚啊？”
　　“我哥哥就是这里毕业的……他毕业典礼的时候，我来过，他们寝室到上课的地方，走路都要半个小时呢！”
　　虽然早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是易阳还是感到十分振奋……
　　这就是大学么。
　　路上学生不多，但也不少，几个拿着书说说笑笑正在往校外走的青年，骑着自行车刚刚回学校的女生累的气喘吁吁，但脸上挂着笑容，大概是刚刚去了附近郊区某处游玩归来……几对情侣，手拉着手，旁若无人地从易阳他们眼前走过。
　　易阳觉得，每一个人都有一种自信的气质在脸上，他们脚步少有慌张急促的，或许每一个人的颜值不是惊艳的，但是他们仅仅是从哪里走过，都能感受到那种来自于知识沉淀出的沉静……当然，也有可能是给他们加了一层名校滤镜。
　　随后赖苏斌走在前面带他们去抽签地点。
　　詹超小声说：“到了大学就可以谈恋爱了，原来这是真的！”
　　梁瑞敏捂着嘴巴笑，说：“你就注意到这个了啊？”
　　詹超坏笑道：“当然啦，你当然不在乎这个咯……”
　　梁瑞敏脸上微微一红，偷偷地看了前面的赖苏斌老师一眼，才瞪了詹超一下。
　　她是在恋爱的……所以自然听出了詹超的话里有话。
　　随后詹超问易阳：“易阳，你也打算高中毕业了才谈恋爱吗？”
　　易阳笑了笑：“少年，谈恋爱又不是打游戏，没有进度条的，说得好像我高中一毕业，就有女孩子送上门来了一样……”
　　詹超用手指搓了搓鼻子，说：“我觉得你高中还不用毕业，就会有女生孩子送上门了，你这该死的成功的现充……”
　　“呵……”
　　随后詹超又将目光看向了刑颖丹。
　　只是不等詹超发问，刑颖丹就摇摇头：“无聊。”
　　詹超反而凑了过去，说：“不过话说回来，邢姐你到底喜欢哪种男生啊？”
　　听到这话，不仅梁瑞敏，连易阳都有些好奇地望了过去。
　　刑颖丹无奈地说：“你关心这个干什么？难道说你想追我？”
　　詹超说：“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梁瑞敏看了看前面走着的赖苏斌老师，确认他没有听到，才继续望向刑颖丹。
　　刑颖丹当然不会相信詹超的这种玩笑之言了，想了想，说：“别傻了孩子，应该没有男生会接受我这种性格的。”
　　听了刑颖丹的话，易阳眉梢一动，露出了奇怪的眼神。
　　梁瑞敏忍不住问：“我觉得你很好啊，你的性格怎么啦？”
　　刑颖丹摇摇头：“我的骨子里是一个偏执的人，当我和对方的观点不同，我一定会去尝试说服对方，直到对方被我说服才行，跟你们还好，越是对亲近的人，越是如此，也就是说，我本质上是一个控制欲很强的人。”
　　易阳忍不住笑了笑，这女人对自己的认识到挺到位的。
　　詹超说：“那你就找一个愿意被你说服的男生不就好了？”
　　刑颖丹再次摇头：“我要的是，什么事情都能听我的，但是能做到这样的男生往往没什么主见，而我不喜欢没有主见的男生。”
　　易阳听到这儿，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你要对方有主见，又要什么都听你的，这不是矛盾吗？”
　　刑颖丹笑了笑，说：“我让对方听我的，但我不会无理取闹，我是一个十分理智的人，我会权衡过后再做出决定，我也清楚我这种性格并不太好，所以我才说我大概找不到男朋友的，或者说，哪怕能找到也会被分手吧。”
　　就在这时，前面的赖苏斌冷不丁回头说了一句：“还是有人适合你这种性格的。”
　　刑颖丹被吓了一跳，轻轻咳嗽一声：“老师，你偷听我们说话。”
　　赖苏斌脚步放缓，跟大家凑近了一点，笑了笑：“我是偷听吗？我这是光明正大的听，放心吧，大家都接近成年了，在你们这个岁数，我初恋都交代了，所以别担心，咱们没有代沟。”
　　“人的性格用数轴来表示，个性越极端，就距离数轴的原点越远，比如你，你是极端的控制欲，我们假设你的性格可以放在数轴的正方向上远离原点的某一个位置，一般人当然很跟你兼容，但是在反方向上也远离数轴的那种性格，或许就能跟你合得来了。”赖苏斌继续说。
　　刑颖丹哼了一声：“赖老师说的东西一点操作性都没有，这么抽象的理论，谁不会说？”
　　“说明你内心还是希望有一个那样的人的对吧？”
　　“啊？怎么又突然扯到这里了！”
　　“哈哈……看到你们，就想到了当初的自己，真是可爱的青春啊。”
　　一路轻松地闲谈着，一面花了二十多分钟，才走到了一栋教学楼楼下。
　　赖苏斌解释说：“这里是综合教学楼，都是上大课用的大教室，你们记住这里，明天我们比赛的地方就在这里了，到时候楼下集合。”
　　随后，赖苏斌让他们几个在楼下等着，他则独自上楼去抽签。
　　就在这时，易阳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易阳掏出手机，看到是赵强打来的，眼神微微一动。
　　而其他几人注意到易阳的手机后，都微微一怔。
　　咦……那个是苹果4吗？
　　“喂？”易阳接起电话。
　　“兄弟，我到东海市了！我们被安排在东海大学旁边的星宇大酒店，你晚上有空的话出来转转吧？”
　　易阳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其他人，小声说：“行吧，晚上再说吧。”
　　“行，那你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嗯。”
　　就在易阳挂断电话时，刑颖丹突然将视线投射过来：“易阳，你可别想离开酒店！”
　　“呃……”
　　“除非一起。”刑颖丹随后又说。
　　易阳咳嗽两声：“现在不是还早吗，下午再说吧。”
　　过了没多久，赖苏斌下楼了。
　　几人围了上去。
　　赖苏斌将抽签抽到的辩题交给了刑颖丹，她一看，微微一怔。
　　随后，赖苏斌有些佩服地说：“这个比赛的质量很高啊，这一批的辩题上就能看出来。这些辩题可以说能够极大地调动起学生的查找资料和思辨的能力，哪怕输了，准备的过程也会很有意义。”
　　“第一轮比赛的主题是……你看到的历史不一定是真正的历史，所有的辩题都是围绕着历史的话题来设计的，比如吕布应不应该刺杀董卓、朱允炆应不应该削藩之类的……”
　　“而我们抽到的辩题是，项羽应不应该在鸿门宴上杀了刘邦，我们是反方，不应该。”
　　大家明显一怔。


第二百九十六章 有时候，辩论也是需要感性的！
　　跟赵强碰面的事情可以先等一等再说，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研究这个辩题。
　　明天的第一场辩论比赛时间定在早上九点开始，而现在已经过了中午，也就是说只剩下半天时间讨论了。
　　“该不该杀死刘邦……这个辩题，倾向性太明显了吧？显而易见嘛……项羽放走刘邦了，然后就被打败了，如果鸿门宴上杀死了刘邦，那么后来就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嘛……”詹超说完，摇了摇头：“说实话，我都觉得应该杀了刘邦，反方劣势太明显了。”
　　梁瑞敏也点点头：“我觉得詹超说的有道理。”
　　刑颖丹看向了易阳：“你怎么看呢易阳？你觉得我们应该从哪个方向入手？”
　　易阳轻轻咬着指甲沉思了片刻，抬眼看了看赖苏斌，见他一脸笑意，没有打算干涉他们的意思，便整理了一番思路，缓缓开口：“嗯……这种辩题跟我们以前遇到的辩题不太一样。”
　　“以前的辩题，往往是某一个具有两面性的命题，让正反方各自站一方，所以哪怕光是想，都能想出论点来到，而这种历史选择类的辩题，我认为不能用我们后视的眼光来看，而是应该结合楚汉相争那个特殊的时代背景，从那个时代的政治、文化、经济等等因素种去寻找答案……”
　　梁瑞敏笑了笑：“呀，你这不是等于没说吗。”
　　易阳看了看梁瑞敏，也笑了一声，继续说：“嗯……我认为我们这个辩题可以用这个思路来思考……我们的论点是项羽不该杀死刘邦，那么逆向思考一下，杀了刘邦会怎么样，不杀刘邦又会怎么样？站在我们的立场上，必须是不杀刘邦利大于弊，那么不杀刘邦到底对项羽来说有什么好处，只要能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这个论题的立论就有了。”
　　詹超忍不住说：“不杀刘邦哪儿有什么好处啊？不杀刘邦……历史不是证明了，项羽会被刘邦打败吗？”
　　梁瑞敏也点点头。
　　刑颖丹沉默了一下，看向了易阳。
　　赖苏斌也饶有兴趣地看着易阳，他不免有些想笑，易阳分明只是临时被拉来的，现在看上去却像是他们的核心。
　　听了詹超的问题，易阳胸有成竹地笑了笑，说：“我猜，对方肯定也会从这个角度去思考，但其实很好反驳……嗯，项羽夺不了天下，跟放走刘邦这件事之间到底有没有必然联系？”
　　“啊？”詹超明显一愣。
　　易阳回想了一番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历史期刊，稍微理了理思路，才说：“楚汉战争时期，因为普通大众因为影视剧的影响，对这个时期的印象就是，刘邦带着一帮小弟，项羽带着一帮小弟，两家争雄。”
　　“但其实……嗯，据我所知那个时代的背景不是这样的。”
　　“当时的情况是，为了讨伐这个秦这个boss，有很多家起义的人，可以说是群雄并起，只不过项羽和刘邦两家是比较大的两股力量罢了。”
　　“项羽和刘邦各自纠结了许多支力量，但他们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绝对的上下级关系。”
　　“两方的争霸，准确地说，是两个利益集团的斗争。”
　　“按照历史的惯性，任何能够定义为战争级别的争斗，绝对不会是几个人能够决定的，都是核心利益不同的两方或者多方利益集团斗争的结果。”
　　“刘邦只不过是那个利益集团的代表，项羽如果杀了刘邦，会不会有一个赵邦？会不会有一个李邦取代他呢？如果说杀死一个人就能消灭一个利益集团，那么这样的政治是不是未免太儿戏了？”
　　几人听得目瞪口呆。
　　刑颖丹和詹超都是理科生，天生对历史就了解得没有那么详细，而哪怕是梁瑞在文科英才班，易阳说的这些话显然已经超纲了，她也很迷糊。
　　三人都望着易阳，梁瑞敏见易阳不说话了，就问：“所以会不会有一个赵邦？你继续说呀！”
　　易阳无奈地耸耸肩：“我只是提出一个思路……就是说，如果对方想证明，项羽杀了刘邦就能赢得天下，我们可以这样去思考反驳，但到底答案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啊，如果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我们可以顺着这个思路去查找资料……东海大学的图书馆，应该能找到有利于我们的东西吧？”
　　几人相视一眼，刑颖丹望向了赖苏斌：“赖老师，你觉得呢？”
　　赖苏斌赞许地点点头：“怎么说呢，可以这么思考。”
　　詹超想了想，说：“可是如果我们在查找资料的过程中，发现事实和我们的立场不一样怎么办呢？”
　　赖苏斌大有深意地说了一句：“那就要看你怎么解读，又如何筛选信息了。”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历史是辩不清楚的，辩论也是辩不清楚的。”
　　“而这两者结合起来，就更辩不清楚了，很多辩题，在听众和评委老师的心中早已经有一个预设的答案，甚至有些观点你们自己都不认同，但是这就是辩论，你们要学会站在矛盾的对立面去思考问题，这会开拓你们的思维方式。”
　　“辩论的意义在于，让真理越辩越明，你们要知道一点，一场精彩的辩论，观众是看得比你们清楚的，当你们各自抛出自己的观点和论据后，观众的收获有时候甚至比选手的收获还要多。”
　　“另外，你们要做的并不是说服别人，辩论赛的本质是一场攻防大战，你出击了，哪怕有些观点不那么正确，但是对方没有防守住，那么在辩论赛场上你也是成功的。”
　　……
　　开始了查找资料的环节。
　　这一场辩论不同于此前在学校里玩过的那种辩论，要取得胜利，必须基于史书提供的论点论据，而对于刑颖丹和詹超这种纯理科生，去查找历史资料还是挺头疼的一件事，但是如此，反而让他们有些亢奋起来。
　　易阳看了看其他几人的表情，微微一笑，大概能感觉到，他们的想法跟自己差不多……怎么说呢，就是一种“这样的辩题才有意思”的感觉。
　　哪怕输了，这个过程都会很有意义。
　　他们四个人在图书馆找了一个小角落坐下。
　　易阳扫视了一圈图书馆。
　　这也是他首次来到大学的图书馆。
　　对于很多高校来说，图书馆都是地标性的建筑之一，对于东海大学来说同样不例外。
　　东海大学有两座图书馆，他们此时所在的第二图书馆是进入21世纪后才修建的新型图书馆，从外面看是一座红色的方形建筑物，被东海大学的学生戏称为红楼。
　　图书馆一共有四层楼，内部空间巨大，前三层是纸质书室，第四层是电子资料室。
　　东海大学图书馆的座位很多，空闲的位置也很多，一眼望去，不少学生在这里默默汲取着书籍的养分，虽然人不少，但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到翻书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易阳心想，这里面或许就有某一个将来叱咤某个领域的大佬在默默发育。
　　随后他们开始了查找资料的工作。
　　一开始并不熟练，要在诺大的图书馆找到需要的资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幸好如今有电脑检索软件，能够找到对应的图书位置，图书管理员就是做这件事的。
　　巨大的落地窗透亮明澈，阳光并不刺眼，斜斜地照在某一个位置的桌面上，某个男生看书有些累了，便盯着书桌上的光条发呆，突然光芒消失了，他侧过头一看，只见坐在旁边的女孩儿拉上了窗帘，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继续学习了，女孩子这才露出了满意地微笑，轻轻地摸了摸男生的手。
　　易阳默默看了一阵不远处那对小情侣的小动作，感到温馨。
　　这就是大学……
　　方向明确，目的清楚的人，在自由的氛围种，努力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还能和一起的人。
　　感慨一番，还是微微叹了口气，将目光收回来，放在了自己的桌面上。
　　大家轮流去搜寻资料，面前已经摆了厚厚一摞书。
　　……
　　在没有查资料之前，大家都觉得这个辩题对于反方来说是不友好的，而查了资料以后，大家才发现……
　　这个辩题对反方来说是特别特别不友好！
　　要证明项羽放走刘邦是对他有利的，实在是太难了……
　　到了最后，詹超甚至心态都有些崩了，气呼呼地小声说了一句：“嘛的，干嘛要放走刘邦啊！就是该宰了刘邦啊！”
　　易阳也有些伤脑筋，虽然的确能在史料中找到一些放走刘邦模棱两可的“好处”，但是要想以此来立论，还是略显薄弱了。
　　不过倒不是没有收获，大家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查找了一大堆资料，至少对那个时代的历史理解得更深刻了。
　　易阳也因此领悟到了一个道理，学习，一定是带着目的去学习效率最高。
　　而这个目的越具体，越详细，你的收获也会越多。
　　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天色由晴转阴，高高的云层将天空刷成灰白色，好在没有将要下雨的迹象。
　　此时，大家都有些沮丧。
　　梁瑞敏说：“咱们赖老师呢？”
　　刑颖丹摇了摇头：“唉……咱们这个指导老师真是……”
　　詹超哈哈大笑：“这是锻炼我们呢。”
　　刑颖丹看向了易阳：“易阳，你有什么想法吗？你是一辩。”
　　易阳认真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嗯……想了几个立论的方向，感觉都不是很理想。”
　　詹超和梁瑞敏也都在沉思，刑颖丹叹了口气，有些伤脑筋地说：“没办法，没想到第一场比赛就这么棘手……现在一辩稿子没有出来，但我们质询和提问环节可以提前准备了，主要还是时间给的太短了，明天比赛，只有半天时间准备……唉，不过大家不要气馁，你们的临场能力都很不错的，我们没有时间准备，对手也是，所以到时候看临场发挥吧。”
　　“易阳，你今天务必要把一辩稿弄出来，再晚都要！”
　　易阳点点头。
　　“那行吧，咱们先去吃饭，然后回酒店分头行事吧。”
　　一起吃过晚餐后，易阳依旧想着论题的事情，直到回到酒店，电话响了，才反应过来跟赵强的约定。
　　因为是赛事组委会统一订的酒店，自然不太可能给每人一个单间了，但是易阳如今有钱，当然也不想跟另一个人挤一个房间，就对詹超说自己晚上睡觉打呼噜，为了不影响他休息，决定自费再开一个房间。
　　詹超对此当然是乐意的。
　　此时在单独的房间里，易阳接起了赵强的电话。
　　赵强住的酒店比他们的要高档一些，但距离这里不远。
　　正好现在也没什么思路，赵强提出来在附近逛逛，他便答应下来了。
　　突然想到刑颖丹的“叮嘱”，易阳微微沉吟，又问了一句：“我再带个人出来行不？”
　　赵强一怔：“呃……行啊，男的女的？”
　　“男的。”
　　“男的啊……”
　　“呵。”
　　挂断电话后，易阳换上休闲装，出去敲了敲刑颖丹的门。
　　“谁？”
　　“我。”
　　“易阳？有什么事吗？”刑颖丹打开了门。
　　此时刑颖丹已经换上了一条连衣裙，易阳怎么看都感觉是睡衣，她小腿白生生的，平添了几分可爱，让易阳一度有些恍惚……跟那个印象中的刑颖丹有些不太一样啊。
　　易阳不动声色地说：“我准备去附近逛逛，你不是也想出去吗？我来叫你。”
　　刑颖丹顿时眼前一亮，说：“行！你等我一下。”
　　易阳微微一叹，他真怕听到女生说“等一下”这个词。
　　但没想到的是，只是他犯嘀咕的功夫，刑颖丹就已经再度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只是回去穿了一双小皮鞋。
　　易阳有些意外：“你就打算这么出门？”
　　刑颖丹满不在乎地说：“随便逛逛，没什么关系，我只是脑袋有点堵，出去透透气或许就好了，穿什么不重要，别人的看法也不重要。”
　　易阳微微一叹，点点头：“行吧。”
　　“要不要叫詹超和梁瑞敏？”
　　“他们一个在洗澡，一个在看剧。”
　　“哦，那算了吧。”
　　路上。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来，但还没有完全黑。
　　刑颖丹转过来问易阳：“你有头绪了吗？”
　　易阳微微沉吟：“嗯……不能说是头绪吧，但确实有一点想法。”
　　刑颖丹有些惊喜，“怎么想的？”
　　易阳摇摇头：“目前想了想，只有这样来考虑要好一点……你看过黄执中的比赛没有？”
　　“呃？废话。”
　　刑颖丹的偶像虽然说胡渐彪，但是黄执中的比赛自然还是看过的。
　　易阳认真地说：“辩论往往是逻辑为先，理性为主，但是黄执中有一些经典的比赛，是绕开了理性，用感性来打动观众和评委的。”
　　刑颖丹微微一怔，皱着眉头说：“嗯……你打算怎么做？”
　　易阳沉默不语，目光注视前方。
　　“你……”刑颖丹刚刚出声，突然微微一怔。
　　前面有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冲着自己挥了挥手。
　　刑颖丹上下打量那个男生一番，有些泛起嘀咕，这个人认识我？真是尴尬，我忘记他了……不应该啊，这么高的人……
　　就在她准备回应的时候，那个男青年突然小跑过来。
　　她感觉更加尴尬了，抬起手，正准备打招呼……
　　那人却走到易阳面前，锤了他胸口一拳。
　　刑颖丹微微一怔，手还悬在半空，心头直呼……卧槽。


第二百九十七章 女生一旦理性起来……
　　刑颖丹虽然内心尴尬，但是脸上不动声色，只是默默地将准备打招呼伸出的手给收了回来。
　　随后有些好奇地打量了赵强一番。
　　眼前这个男生身高估计得有一米九几了吧。
　　她身高不矮，有一米六几，在女生当中算是中上身高了，但是站在他面前却有一种小不点的既视感。
　　打篮球的？
　　刑颖丹在打量赵强，赵强同样在悄悄观察刑颖丹，但动作同样表现得隐晦。
　　这个女生……怎么和易阳一起过来的？
　　赵强跟易阳打完招呼，左看右看，问：“你说的那个朋友呢？”
　　易阳侧过脸看了看刑颖丹。
　　赵强微微一怔：“啊？你不是说是个男生吗？”
　　易阳耸耸肩，“随口说的。我来介绍一下吧……嗯，刑颖丹，我们学校辩论队的队长，高三的。”
　　刑颖丹平静地说：“你好。”
　　赵强愣了愣，连忙说：“你好，你好。”
　　易阳又说：“他叫赵强，我兄弟，职业篮球运动员，现在是江南省队球员。”
　　易阳如此介绍让赵强心里很舒服，因为易阳介绍的是“江南省队球员”，虽然说他作为二队球员，也可以这么称呼，但给人的听感是很不同的，就好比你介绍副局长给某人认识，刻意将这个“副”字隐去，你们副局长就会很高兴。
　　刑颖丹明显眼前一亮，有些惊讶地说：“厉害……”
　　赵强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说：“这个没什么……嘿嘿，嘿嘿……”
　　易阳说：“我们的辩论比赛在明天，你的比赛在什么时候？”
　　赵强说：“如果顺利的话，接下来的这个星期，每天都有一场，比赛地点也在东海市体育馆里，到时候你空的话就来看比赛吧。”
　　易阳摇摇头，叹口气说：“恐怕比较难，我们这一次的赛程安排得很紧张，几乎没有什么休息的时间。”想了想又说：“我们讨论辩题的时候遇到了一点麻烦，没有思路，所以出来散散心。”
　　赵强说：“我也是有点紧张，所以出来逛逛。”
　　易阳看向刑颖丹：“那咱们继续走吧？”
　　刑颖丹点点头，轻轻拉了拉被风吹皱的睡裙一般的连衣裙。
　　赵强这才注意到刑颖丹的穿着，笑着说：“你这个裙子还挺好看的。”
　　刑颖丹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一眼赵强，随意点点头：“谢谢。”
　　在外面逛了一会儿，思绪确实被打开了不少。
　　刑颖丹想到了一些点，跟易阳说了说，两人便旁若无人地一边走一边讨论起来，赵强在旁边默默跟着，听得很认真，倒也不觉得尴尬。
　　三人在附近逛了一圈，又回到了辩论队的酒店楼下。
　　刑颖丹笑着说：“我觉得可以按照这个思路来设计辩稿……不过具体要怎么写，你想好了吗？”
　　易阳随口说：“如果大家都没什么意见的话，写起来是很快的。”
　　“不过你要脱稿吧？时间来得及吗？”
　　“没问题。”
　　刑颖丹看着易阳淡定的表情，心头才安心了一些，“那行吧，你还要再逛一逛吗？我准备先上去了。”
　　易阳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赵强，说：“我再等两分钟吧。”
　　“好。”刑颖丹点点头，对赵强说：“再见。”
　　赵强连忙说：“再见，再见。”
　　天色已暗。
　　等刑颖丹走后，易阳才对赵强说：“就不逛了吧，明天我们都还有事。”
　　赵强左看右看，看到酒店门口有一个自动售卖机，微微一笑：“喝杯饮料再走吧。”
　　易阳点点头：“行。”
　　赵强过去买了两瓶罐装咖啡拿了过来，递给易阳一瓶，随后两人便靠在酒店前面的栏杆上，慢慢喝着，一面聊了聊近况。
　　总得来说，赵强还是有些青涩，但是比起同龄人已经成熟太多了，毕竟他已经算是真正进入社会了，当他的同龄人都还在学校的温室里享受岁月静好的时候，他已经不得不为了一个机会去见识这个社会的残酷。
　　所以，成长是肯定会成长的。
　　如今的赵强个子比易阳高了十来公分，比他自己前一世也要高一些。用赵强自己的话说，他现在198，估计还能再长一点，届时两米出头的身高，配合上目前210的臂展，单论静态天赋已经完全不输一些NBA球星了，虽然技术层面肯定比不上，但仅仅靠着跑跳能力和在CBA算顶级的臂展身高比例，已经足够他在职业赛场上站稳脚跟。
　　成为球星或者进入国家队的可能性很小，但是仅仅在江南队能打上轮换，能带来的物质条件也比前一世要好太多了。
　　易阳问：“你现在的收入是多少？”
　　赵强嘿嘿笑了笑，比了一根手指。
　　易阳有些意外，“一个月一万？”
　　赵强点点头：“这个只是底薪，我现在还只是二队球员，在底薪的基础上，每打一场比赛还能拿到津贴，算下来一个月还是能拿到一万七八的。”
　　顿了顿，赵强兴奋地说：“如果升入一队，还可以拿年薪，如果能打上轮换，一年三十万是有的，如果能进一步提升……”他已经傻笑起来了。
　　对于赵强这样的家庭来说，一年三十万已经是非常可观的收入了，他的父母也算是熬出头了。
　　易阳有些感慨，拍拍赵强的肩膀，说：“在球场上该拼的时候再拼，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这个比什么都重要。”
　　赵强微微一怔，随后认真地点点头。
　　此时，咖啡也见底了，易阳摇了摇确认没有了，才对赵强说：“那行吧，我就先上去了。”
　　赵强犹豫了一下，“哥们儿，等一下……”
　　“嗯？”
　　赵强的表情有些扭捏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刚才跟你一起的那个女生，你有她的电话号码吗？”
　　易阳一脸古怪地看了看赵强，这目光让赵强极不自在。
　　赵强咳嗽一声：“干嘛这样看我。”
　　易阳摇摇头，“没什么……我可以理解，但是……嗯，人家今年高三，正是最关键的时期，把她的电话给你，有些不太好。”
　　“哦……那……那算了吧。”赵强有些遗憾。
　　易阳有些好笑，摇摇头说：“算了，我帮你问问她，看她同不同意吧。”
　　赵强顿时眼前一亮：“那就拜托了兄弟！”
　　易阳无奈地摇摇头：“再提醒一次……人家高三，算了，我就不多说了，如果她能同意把电话号码给你，按照她的性格，大概不会被你影响……”
　　赵强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易阳没好气地说：“就你啊……她要拿捏你，就跟玩儿似的。”
　　“呃？”
　　……
　　回去后又将詹超和梁瑞敏叫来一起讨论了一番，总算是确定了立论中心。
　　这一次，他们打算耍一点赖，主打感性升华，核心论点算是确定了，但是辩论稿具体要怎么操刀，还是得看易阳的。
　　晚上十点以后，易阳拿着一张A4纸又敲响了刑颖丹的门。
　　刑颖丹问清是谁后，倒也不避讳，直接开了门让易阳进来。
　　刑颖丹也是一个人一个房间，原因是酒店只剩了几个大床房，就给她和梁瑞敏一人一个。
　　刑颖丹依旧穿着那条连衣裙，脚下是一双酒店的一次性拖鞋，易阳心想，果然是睡衣。
　　易阳将那张A4纸交给了刑颖丹，说：“差不多就这样了，你先看看吧。”
　　刑颖丹接过来，扫了两眼，有些诧异地说：“呃……这样吗？你是打算……”
　　易阳点点头。
　　刑颖丹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只能说……牛逼。”
　　“呵……”
　　“但也没办法了，希望明天能有一个好结果吧！”
　　易阳点点头，眼睛也没有四处乱瞟，起身准备离去，刑颖丹也没有挽留的意思……当然，如果挽留就有点麻烦了。
　　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易阳突然想了想，说：“对了，你介意我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一个还算不错的优质青年吗？”
　　刑颖丹微微一怔，看了一眼易阳，才说：“那个赵强？”
　　“咳……”
　　刑颖丹稍微沉思了一下，平静地说：“如果是他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
　　易阳顿时一愣，想了想，又坐下了。
　　刑颖丹看到易阳的动作，表情有些古怪：“你干什么？”
　　易阳一脸认真地说：“你的反应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所以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想的。”
　　刑颖丹笑了笑：“你想象中，我应该是怎么反应的？”
　　易阳想了想，“你很理智，我觉得你不会做出这种不理性的决定，所以我本来问你这个问题，并没有指望你能同意，你如果直接拒绝了，我会觉得更合理一点。”
　　刑颖丹沉默片刻，摇摇头：“不是哦，你错了，我就是很理性，所以才同意让你把联系方式交给你那个兄弟的。”
　　易阳认真地说：“我更好奇了。”
　　刑颖丹无奈笑了笑，随后表情严肃起来，缓缓说道：“首先，从生物的角度上说，你的那个兄弟，个子很高，能打上职业，那么运动神经也很发达，而他的五官也算是端正，从遗传学的角度上说，如果我跟他能结合，下一代有很大概率能够遗传到他的身高、协调性或者我的智商……那么对下一代来说会很好。”
　　易阳的表情瞬间呆滞。
　　刑颖丹继续说：“同时，职业篮球运动员的收入应该要算这个社会的高收入人群，据我所知，顶尖的球星靠工资和代言，一年赚上千万是很容易的，你的兄弟现在应该是刚刚入行，将来能成长到哪种程度不好说，但是收入……嗯，目前也应该单月破万了吧？起点已经比许多人的终点还要高了。”
　　“我将来最多成为一个985学生，我查过一些数据，985的大学生，收入也是呈正态分布的，毕业前三年收入的中位数连8000都不到，虽然有一些人能到几十万，但那种概率太小了，所以将来我如果在大学里找一个男朋友，仅从物质上看，比赵强优质的概率并不会更高。”
　　“而生活这件事，一定是要有物质基础的，夫妻或者情侣之间的矛盾，有绝大部分本质上说物质矛盾，所以这一点我必须要考虑。”
　　“虽然我现在知道自己的性格很难找到一个各方面都满意的男生，但是我大概没有办法脱离世俗生活的约束，因为我要考虑父母的感受，所以不可能单身一辈子，将来大概率还是要嫁给一个人的，到时候可能就只有相亲了，而一旦进入相亲市场，遇到比你的那个兄弟优质的男性的概率就更低了……”
　　“其次，既然是他主动要我的联系方式，那么在我们的互动中，我就有主动权……”刑颖丹看了一眼易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嗯……你知道的，我喜欢掌控节奏。”
　　“仅仅这三点，我就有足够的理由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当然，我同意把联系方式给你的那个兄弟，并不代表着什么，只是说……只是说，他只是潜在的一个选择而已，我可以跟他接触，也可以适度的向他展示一些我的优点、缺点，在这个过程中，我会进一步地思考两个人的……”她想了想，似乎在思考用哪一个词语比较合适，说：“匹配度。”
　　易阳已然目瞪口呆。
　　刑颖丹的脸有些红了起来，“我知道我的想法有些太奇怪了，所以你也可以把我的这些想法都告诉他，如果他接受不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易阳沉默了良久，看刑颖丹的眼神越发复杂起来，片刻后才干笑一声：“你的想法不能说是奇怪吧……但确实理性得让我有些震惊了……我确实没有想到，你才高三，竟然已经用这种方式来思考问题了。”
　　刑颖丹无奈地说：“我的这些想法，也就是看你是一个还算成熟理性的男生，才跟你说的，同龄女生没有一个能理解我的想法。”
　　易阳摇了摇头：“行吧，那我就把你的联系方式给赵强了，但你今天说的这些话我不会跟他说，嗯……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认为还是你自己告诉他比较好。”
　　刑颖丹轻轻撩了撩头发，笑着说：“不过既然你说到这个话题了……其实吧，你是更优质的男生，智商或许比我低一点，但是情商很高，遗传条件也是绝佳的……”
　　易阳听得有些头皮发麻，感觉这番“夸奖”特别让人别扭。
　　“但是呢，理性告诉我，你这样的男生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生的，所以我曾经只是悸动了一下，就没了。”


第二百九十八章 现编与升华
　　一间大教室，讲台被布置成了比赛的场地。
　　“所以我方坚定认为，朱允炆应当削藩！”
　　随着反方四辩结辩陈词完毕，第一场比赛便落下帷幕了。
　　随后台下第一排的评委老师起来点评一番台上两支学校辩论队的表现。
　　第一排坐的都是评委，易阳他们坐在第三排。
　　詹超深吸一口气：“有点紧张啊……”
　　梁瑞敏也点点头：“第一次参加这种级别的比赛，虽然都是高中生，但感觉他们都好强啊……”将目光看向了易阳：“这两个队伍的一辩和四辩……都是脱稿啊！”
　　易阳点点头，又轻松地笑了笑：“没关系的，我们能站在这里，其他人也是这样看我们的，只要我们不慌，当他们都是大白菜就好了。”
　　刑颖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易阳说的对，不要把对手想象得太厉害了，其实悄悄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不是当过高一新人辩论比赛的评委吗？说实话，第一场比赛的时候还能专注地听一下，但是等到了第二场比赛开始，就很疲惫了，如果场上的选手无趣一点，真的是听不进去他们讲了什么。”
　　“所以啊，辩论赛场上气场是很重要的！我们有易阳，气场肯定不会输的！”
　　坐在边上的赖苏斌失笑摇摇头。
　　此时，主持人坐在中央，声音洪亮：“下面有请来自江南省汉宁市师范大学附属中学代表队和东海市第二高级中学代表队上场。”
　　东海二中，是东海市两支参赛学校之一，也算是这一次比赛的东道主之一。
　　当她们上台，易阳他们几人却都有些诧异……
　　四个人，竟然是清一色的女孩子。
　　女孩子天生在逻辑思维能力上是弱于男生的，这是生理决定的，所以跟逻辑相关的东西，往往是男生更占优势，类似东海二中这般的娘子军，的确可以算做是整个比赛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了。
　　参加辩论比赛的八人依次在各自辩位上座好。
　　并没有自我介绍环节，主持人按照流程，依次介绍了评委和双方选手，便宣布比赛开始了。
　　“本场辩论赛的辩题为，项羽应不应该在鸿门宴上杀了刘邦，下面进行立论环节，有请正方一辩进行立论。”
　　台下的位置坐得满满的，一部分是参加比赛的各个高中队伍，而后面的自然是东海大学那些无所事事的学长学姐了……
　　大多数在坐的东海大学学生，就来自与目前正在参赛的那些代表队高中。
　　在那些大学生眼中，虽然台上的学生都是高中生，但是能作为这一届比赛的邀请对象，基本上都是国内排得上号的高中，也不过是比他们晚一点进大学罢了，都是一个层次，甚至有可能高自己一个层次的人，所以不会觉得对方是高中生就有所轻视。
　　掌声雷动。
　　正方一辩是一个看上去颇有气势的女生，她一头英气的短发，起立后问候了在场所有人，才开始侃侃而谈。
　　脱稿……当然，和上一场比赛的两个一辩手一样，偶尔有那么一点卡壳，但完全不影响整个环节的流畅。
　　当正方一辩一开口，梁瑞敏就忍不住看了一眼距离自己最远的易阳……
　　“记得刚刚学到课文鸿门宴时，司马迁笔下的这一场惊心动魄的交锋，是为多少人心中的遗憾啊！我想不止一个人，为项羽放走了刘邦而感到惋惜！今天，我们很高兴能与对方辩友共同探讨，假如，假如有可能，项羽到底该不该在鸿门宴上做出一个与历史截然不同的选择呢？”
　　一辩女生微微一笑，眼睛看着易阳，似乎是在期望如此给他一点压力。
　　可惜的是，易阳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她。
　　正方一辩目光流动，继续开口：“在探讨这个问题之前，我们要明确一点，到底该不该杀，取决于什么？”
　　“我们做一个选择的时候，取决于什么，一定是基于他想要达成的目的，就好比，对方辩友如果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律师，在中国政法大学和西北工业大学中做选择，却选了西北工业大学，这显然就是不合理的。”
　　“那么，项羽的目的是什么？一代西楚霸王，自然是打败刘邦，建立属于他的王朝！”
　　易阳眉梢微微一动，脸上突然有了一丝笑意……
　　怎么说呢，听到这里，前面的一些担忧消退了不少。
　　看来，的确时间太紧了，又要讨论，又要查资料，还要出稿子背下来，所以她们也没有很充足的准备啊……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她们的阅读量太小了。
　　高中生，如果不去深读那个时代的历史，还真不一定能知道，但作为辩手，这就太不应该了。
　　这可是历史辩题，没有史料根据，是很容易成为漏洞的……
　　看到易阳那个诡异的笑容，正方一辩心里明显咯噔一下，但没有自乱阵脚，继续说下去：“所以在楚汉争霸的关键时期，站在项羽的角度，做出这样一个重大的选择，肯定是取决于这个选择是否有利于他称霸的，我想对方辩友对这一点应该没有异议吧？”
　　“那么，到底杀了刘邦是更有利于达成目的，还是放走刘邦更有利于项羽达成目的？这个答案我相信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历史已经给了我们答案……正是因为项羽的优柔寡断，他的刚愎自用，他的目中无人，放走了刘邦，白白失去了成为楚高祖的机会，历史只记得汉高祖。”
　　靠在座位上的赖苏斌听了一阵，有些无聊地四处张望一番，台下寂静，能听到一些人在轻声讨论，但他却笑了笑，辩论比赛，如果现场安静了并不见得是好事啊。
　　“吧啦吧啦……”
　　结尾……
　　“历史没有如果，正因如此，产生了遗憾，才让人唏嘘不已，是非成败转头空，都留给我们后人评价了……但是，我想假如历史能再给那些主人公一次选择的机会，结局或许又会不同了。”
　　“嘟——”
　　时间提示音响起，正方一辩缓缓说出最后一句话：“综上所述，我方坚持认为，项羽应该选择在鸿门宴上杀了刘邦！”
　　此时，台下才响起了掌声。
　　刑颖丹一边听一边记，心里也大概捋出来正方的论证结构了。
　　说白了，她们的核心观点就是一条，目的驱动，你项羽要称霸，刘邦是你最大的对手，你当然应该干掉他了。她们所有的论据，基本上都是围绕着这个核心论点展开的。
　　刑颖丹将目光看向了易阳，他一脸淡定，顿时她的心情也镇定了不少。
　　坐下后，正方一辩明显松了口气，旁边的队友鼓励她一下，表现得真棒！
　　主持人说：“好的，下面有请反方进行立论环节。”
　　易阳站了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当然还是脱稿的。
　　易阳露出一个大方自然的笑容，说：“对方辩友的颜值十分，声音甜美我给九分，可惜论证呢，就不及格了，下面请允许我先挑几个刺。”
　　如此独树一帜的开场白，顿时让台上台下的人都有些诧异，有的甚至直接被逗笑了，纷纷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认真听易阳说话。
　　正方一辩听到易阳的夸奖，脸上微微一红。
　　“首先，对方辩友很显然没有认真去看历史书呀，对方辩友一开始说目的决定行为，OK，没问题，但她紧接着就提出项羽的目的是想要当楚高祖……实在抱歉，这个与我了解到史料有所出入。”
　　“项羽破章邯后，遂将五诸后灭秦，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号位霸王……我简单翻译一下，项羽的理想从来就不是承秦制，当皇帝，而是分封，他只是想当西楚霸王，成为当年春秋五霸一样的霸主，所以从目的的角度上说，对方辩友的出发点就不成立，如果对方辩友坚持的话，我希望待会儿为我们详细论证一下。”
　　“而我方认为项羽不该杀刘邦，也可以从对方辩友提出的目的上来讨论，只不过我方认为，项羽的目的并非如刘邦一样，他的目的是分封。项羽分封十八王二候，却没能在分封中照顾到各路反秦势力，最终项羽集团成为矛盾的焦点，而刘邦仅仅是其中一支反秦势力，如果站在项羽的角度，杀掉刘邦不仅不能缓解矛盾，更容易激化矛盾，让时局立混乱，进而破坏项羽集团的分封大计。”
　　听到这里，台下的赖苏斌微微点头，易阳的立论竟然直接从对方一辩的立论稿入手，驳斥对方的同时，结合史实，变成自己的观点。
　　这……这是巧合还是……现编？
　　胆子挺大呀。
　　正方听了，也互相对视，都有些意外。
　　易阳继续说：“接下来，对方辩友反复强调一点，项羽失败是因为败给了刘邦，所以杀了刘邦，就能取胜……可惜啊，历史真的是这样的吗？”
　　“项羽之败，根本原因在于他主导的利益分配格局损害了绝大多数诸侯的利益，而刘邦之胜，是因为他顺应了大多数人尤其是势力最强的那几个诸侯的利益……”
　　易阳的话引起了观众的沉思，突然，有人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关于这场辩论的。
　　准确地说，是这种历史性辩题的不合理性。
　　历史辩题不同于其他辩题，你的每一个观点，都需要大量的论证过程，是没有办法通过单纯的逻辑推理来证明的，而那些论证过程需要的知识量和篇幅，完全不是一个小小的辩论赛能够承载的……
　　比如，易阳刚才说的话，如果翻历史书或许都能找出依据，也能找出对立的观点，但是……那是适合写论文的东西，在辩论赛场上根本说不清楚嘛！
　　易阳突然顿了顿，微微一笑，“我刚才已经挑了挑对方辩友的刺……但是，重点来了……”
　　“我们刚才都站在政治的角度、时局的角度，或者说目的角度来讨论项羽应不应该做这件事，但是历史毕竟是历史，它是迷雾中的东西，我们跟对方辩友就算在这里争论一整天，大概也争论不出一个结果……所以我方认为，不妨我们先跳出这种思路，换一个角度来思考这个辩题。”
　　“大家一想到项羽，首先想到的是什么？”
　　“霸王别姬的悲壮？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概？破釜沉舟勇猛？这些东西凝炼在一起是什么？”
　　赖苏斌发现大家纷纷低头沉思，不得不说，易阳的话很能调动起大家的情绪。
　　易阳缓缓吐出两个字：“英雄！”
　　易阳的声音磁性无比，抑扬顿挫，充满了感染力。
　　“对方辩友反复向我们强调，项羽如果杀了刘邦，天下多么的唾手可及，我们先不去思考对方强调的东西到底对不对，毕竟历史没有如果，我们看不到结果……大家就设想一个简单的事情。”
　　“我们就讨论一个简单的事情。”
　　“项羽是一个英雄啊各位！”
　　“这个英雄，率领八千子弟兵抗秦，身经百战，负过伤，也吃过败仗，甚至屠过城，有人爱，但不多，有人恨，他不在乎，他无论遇到什么困境，都未用过阴谋诡计，甚至以三万对二十万章邯大军，他也选择的是破釜沉舟地勇敢地亮剑！种种事迹天下传颂的时候，一个对他毕恭毕敬的盟友，只是因为将来有可能成为自己的对手，便有手下怂恿自己杀了他。”
　　“表面上，项羽面临的选择是，争霸路上有或者没有一个叫刘邦的对手，但他心里清楚，真正的选择是，当英雄，还是成为小人、奸雄！”
　　“杀了刘邦，现在也好，后世也好，人们再提到项羽这个名字的时候，或许还会记得他那些慷慨激昂的战役，但更多人一定会记得，鸿门宴上自己如同懦夫、小人一般的行为。”
　　“或许，史记里，项羽最终还是败了，但司马迁只是以《项羽列传》草草记叙。”
　　“又或许，许多年后又有一个曹操，我们会拿着他跟项羽做比较，讨论谁才是历史第一奸雄。”
　　“但是呢，放走这个对手呢？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等某一天他成长起来了，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对决！赢了，我赢得堂堂正正，输了，我也光明磊落，历史会记得我。”
　　顿时，许多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与此同时不知道谁鼓起了掌，随后阵阵掌声此起彼伏，汇聚在一起。
　　但是时间还未结束，易阳扫了一眼倒计时还有30多秒，便微微一顿，声音变得低沉而温和起来。
　　“仁义、豪气、大丈夫有所为而有所不为，这些是属于华夏文化独有的英雄主义浪漫。”
　　“今天，我们认为项羽不该杀刘邦，不是因为不杀刘邦能让他称帝称霸，而是想仅仅站在一个读史者的角度，回顾那段风云激荡的历史，讨论一个能让李清照写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大英雄，当他做出了一个豪迈、慷慨、热血、仁义、睥睨的选择时……”
　　易阳目光坚定，一字一顿地说：“我们是肯定他？还是否定他？”
　　“嘟——”
　　时间到。
　　下面有东海大学的学生忍不住喊了一声：“肯定他！”引来一片哄笑。
　　刑颖丹想起了昨天易阳给他的那张A4纸，其实上面只有几行字，说是大纲都过于简单了，那时候她就知道易阳打算即兴发挥，没想到……竟然这么离谱！
　　他真的是理科生吗……
　　而正方的四个小姑娘，此时脑袋都嗡嗡的。
　　不对啊……明明这个辩题是不利于反方的呀，怎么突然一下子感觉现场当中自己这边才成了不利的了……
　　场下赖苏斌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有偷换概念的嫌疑，但这样有气势的一辩稿，还是第一次见啊。
　　“辩论，有时候偏向感性的论证方式也是很好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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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文科还是理科？
　　无论哪一个层次的辩论比赛，现场感染力都是十分重要的，有时候甚至比逻辑本身还要重要。
　　易阳自己也知道自己的开篇立论逻辑并不见得多完善，但是只要能引起听众的共鸣，就会有人给你点头，从而进一步打击对手。
　　还是那句话，哪怕在赛场上说了一句很容易被反驳的话，但对方没有意识到，没有反驳，你的论点就是成功的。
　　双方确实都有准备不够充分的原因在其中，接下来到二辩和三辩环节，交锋反而没有开篇立论那么犀利了，甚至有一种越说越偏题的感觉，好在刑颖丹足够稳定，好几次强行将节奏拉扯了回来，看得台下的评委皱眉又点头。
　　直到自由辩环节，气氛才逐渐热烈。
　　“下面进入自由辩环节，双方各有四分钟时间，请正方先发言。”
　　主持人刚刚说完，正方二辩就起身了。
　　“我想请问对方辩友，假如你是项羽，你知道刘邦将来会战胜自己，而且不用那么光明伟岸的手段，你还会想对方一辩所说，坚持所谓的英雄气节吗？”
　　詹超有些得意，竟然问这么笨的问题，果然是女生呀，立刻站了起来：“当然会啦！请问对方辩友，您是想当英雄还是小人呢？”
　　“对方辩友的问题和回答都太过主观，杀刘邦不代表着不能当英雄，不杀刘邦也不代表着不是小人，我方当然想当英雄，但我们更想当一个胜利的英雄，请问对方辩友，你觉得项羽杀了刘邦就不是英雄了，那么如何解释成大事不拘小节呢？”
　　“成大事，不等于成英雄。对方辩友，您方认为项羽杀了刘邦就一定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吗？”邢颖丹淡定地说。
　　“请问对方辩友如何解释曹操同样被很多人评价为英雄？”
　　“对方辩友啊，我们今天讨论的是项羽哦。您还没有回答我们的问题，您方认为项羽杀了刘邦一定能取得最终的胜利吗？第二遍。”
　　邢颖丹给生活比了一个耶。
　　“我……”
　　易阳心里好笑，怎么说呢，对方已经被绕到死胡同里去了，一直试图证明哪怕杀了刘邦，项羽也是英雄，进而证明他们的观点不对，但实际上越是如此，反而证明了对手已经完全进入他们了的节奏。
　　很多时候，哪怕是国际大专辩论赛这样的殿堂级比赛，同样会有瑕疵，偶尔观众看比赛会觉得不过如此，我上我也行，更何况大家都是高中生呢？
　　只有真正上过辩论赛场的人才知道，能在这种高压环境下把话说流利不磕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后面的环节里，对面的几个女生越来越紧张，反而自乱阵脚，白白浪费了更有利于她们的立场，最终师大附中顺利取得了第一场比赛的胜利，进入下一轮。
　　赛后，节奏并没有舒缓下来，甚至没有时间去外面逛逛，就立刻投入到了下一场辩论比赛的准备中去了。
　　好在讨论辩题和查找资料并不是很枯燥的事情，倒也能坚持下去。
　　如此过了几天，竟然奇迹般地一路过关斩将，进入了决赛。
　　决赛前难得给了一天半的时间准备。
　　而这一次的辩题相比于之前的辩题，就要接地气得多了……
　　文科/理科引领社会进步。
　　正方是文科引领社会进步，而反方是理科引领社会进步。
　　但是抽到辩题以后，刑颖丹吐槽赖苏斌说：“赖老师你的手气是真的一点都不争气啊……我们队三个理科生，你抽到正方，文科引领社会进步！对面的东海市一中，我记得四个人都是文科生，却抽到理科引领社会进步。”
　　詹超叹了口气也说：“我也认为是理科引领社会进步啊……”
　　唯一的文科生梁瑞敏欲言又止，幽幽叹了口气。
　　赖苏斌哈哈一笑：“这样的辩题才有趣嘛，你们走到这里不容易，要继续加油奥，比赛安排在明天下午，所以你们还有一天半的时间来准备，这样吧，今天上午给你们放半天假，去附近逛逛吧，下午准时集合准备。”
　　刑颖丹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易阳却想了想，东海大学并不在市中心，要逛大概也只能在这儿附近逛了，估计最后只能在学校里逛一逛了，不过也好，虽然到这里已经快一周了，但是除了学校大门到图书馆、图书馆到比赛的那栋教学楼，这两段路，其他地方还都没有去过呢。
　　于是易阳提出：“一个上午，时间也挺紧的，我们就在东海大学里逛逛吧。”
　　众人都表示同意。
　　半个小时后，东海大学校门口。
　　大家都回去将辩论比赛用的西装换成了便装。
　　如果把高中生丢进一群大学生当中，是很容易被发现的，尤其是这种顶尖学府，大学生往往都会自带一中独特的气质，与高中生相比很有辨识度。
　　此时四人都站在校门口。
　　路过的大学生偶尔瞥一眼他们几人，视线自然不会过多停留，但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不是大学生。
　　只有易阳站在那里，让人完全看不出来高中生的影子。
　　和众多名校一样，东海大学有其独特的景致。
　　东海大学没有明确的校训，曾经历史上有一段时间传得比较广的一个版本是“宁静致远，知行合一”。
　　其中的“宁静致远”，大概可以概率出这所学校的轮廓了。
　　这所学校的建筑物很少用到花哨的图案或者颜色，整个学校以浅灰色或者淡黄色的建筑为主色调，显得清冷、婉约，唯一比较鲜艳的建筑物便只有那座红色的图书馆，算作是点缀。
　　而学校里最出名的两个可以算作是景点的地方，其中一个宁静荷塘，与学校的整体风格相得益彰。
　　四人此时便是往宁静荷塘去了。
　　路上，对东海大学颇有些了解的邢颖丹介绍着宁静荷塘。
　　“外面传的宁静荷塘，其实本来的名字叫桂园，为什么叫桂园呢？当然是因为里面栽种着许多桂花树了，但是桂园桂园，听起来就像桂圆，那个圆形的圆，后来朱自清先生不是写了一篇《荷塘月色》吗？那个写的是清华近春园，东海大学的那些前辈一看东海大学的桂园，里面同样有荷塘，风景一点都不输清华的近春园，于是学校内部就戏称桂园叫荷塘……后来叫着叫着，不知道谁起了一个名字，宁静荷塘，因为据说东海大学的校训用了宁静致远这个典故，人们一听还挺好，久而久之也就不喊桂园了，就喊它宁静荷塘……”
　　梁瑞敏佩服地说：“邢姐，你懂得真多。”
　　邢颖丹摇摇头，平淡地说：“只是我哥在这里毕业，久而久之就从他那里听了些关于东海大学的事情。”
　　詹超说：“你哥哥的成绩肯定很好吧！东海大学的两个王牌专业，收分比清北线还高。”
　　邢颖丹摇摇头：“他是艺术生进的，他学绘画的。”
　　“哦……”
　　走着，前面已经到宁静荷塘了。
　　易阳注意到，距离宁静荷塘很远的地方，有一块大石碑，上面写着“桂园”两个字。
　　去池塘的路，是一条石板铺成的小路，和易阳想象中的不同，这里并没有太多人，主要还是因为如今学校门禁管理，外人难进，而学校的学生待久了，对这里也就没有那么感兴趣了吧。
　　沿着石板路走了一阵，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宁静荷塘。
　　荷塘的四面，长满了桂花树。
　　桂花长年常绿，枝繁叶茂，此时接近中秋，正是桂花怒放的时节，陈香扑鼻而来。
　　当然，并不止桂花树一种，只是易阳看了一圈，明白过来自己的天赋大概都点在了人际交往、体育之类的方面，对植物完全是脸盲状态，他至今都没有办法完整地叫出除了玫瑰花以外的其他观赏类植物的名字……那些树，他一个都不认识。
　　认识桂花树，也仅仅是因为……吃过桂花糕，闻到味道挺像，所以才猜出来的。
　　桂花树错落有致地将荷塘围住，远处看上去似乎严严实实，但走进了才发现此处地势平坦，树与树的间隔恰到好处，留下的空间正好供人穿过。
　　四人走到荷塘边上。
　　看到荷塘景象，易阳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这里的人很少了。
　　荷叶应当是盛夏最美，而此时已经入秋了，池塘边缘的荷花萧瑟。
　　昨天晚上是刚刚下过雨的，幽幽的池水，上面散落着不少折枝的、枯黄的荷叶，常言有水则灵，但此水却给人一种萧索的感觉，弥漫着淡淡的忧伤，直到将视线往荷塘深处望去木材能看到不远处石拱桥下面满满的绿色，让人恍惚间感觉又回到了夏天。
　　邢颖丹说：“那座桥叫白玉桥，我们去桥上吧！”
　　易阳在后面默默跟着，慢悠悠地走过去，上了桥，视线则心不在焉地四处扫动，欣赏着酷似少女裙摆的荷叶，在微风轻轻晃动。
　　初秋的荷叶也很不错。
　　此时梁瑞敏拉着邢颖丹，让詹超帮她们拍照去了，易阳便独自一人，趴在白玉桥的石栏杆上静静观赏，心里有些感慨……如果说上一世，甚至不必上一世，两三年前，让他静下心观赏这些景物，他都会觉得浮躁。
　　古时候那些文人墨客看到美景便会心生各种情绪，曾经觉得十分离谱，因为前一世无论在什么样的景点，都没有办法体会到那种心境。
　　但此时易阳有些明白了。
　　你经历得足够多了，学习的东西足够多了，感悟得足够多了，身体里就会沉淀很多很多东西，那些东西你平时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就像有些人说，你读了那么多书又有什么用呢？你现在又能记忆起多少呢？但它们确确实实存在于你的身体里面，当某一个时刻，看到某一个景物，或许就会触动曾经沉淀过的那些东西，勾动你的情绪……这是只有学习的人才能体会到的乐趣。
　　就比如，一池塘的荷花，有人看到的是植物，而有的人则会联想到荷塘月色，想到朱自清，随后会心一笑。
　　当然，易阳此时想到的并不是朱自清，他盯着荷塘，想到的却是姜黎黎……
　　她应该会很喜欢这种地方吧？
　　就在出神的时候，感受到裤腿被轻轻拉了拉。
　　易阳低下头，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眼睛干净清澈，睫毛又弯又长，怯生生地望着他。
　　易阳笑了笑，主动蹲下来，平视小女孩儿：“怎么啦小妹妹？”
　　小女孩有些羞涩地说：“哥哥哥哥，你可以抱一下我吗？”
　　易阳一愣，随后哑然一笑，点点头：“当然可以了。”
　　小女孩张开了双手。
　　易阳心情有些温暖，稳稳将小女生抱了起来，然后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欢喜……”小女孩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爸爸说，大俗即大雅，欢喜这个名字好，哥哥，我的名字好听吗？”
　　易阳笑着说：“好听。”
　　一面四下望了望，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脸上挂着笑容，从容地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了。
　　易阳明白过来，大概是小女孩的父亲。
　　中年人走到易阳的面前，宠溺地看了小女孩一眼，才对易阳说：“是在抱歉，她是我的女儿，给你添麻烦了。”
　　小女孩看了父亲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易阳说：“大哥哥，你放我下来吧。”
　　“女儿从小就喜欢被好看的哥哥姐姐抱。”中年人牵起了小女孩儿的手，对易阳说。
　　易阳笑了笑：“您女儿很可爱，而且这么小就这么有眼光，将来肯定很有福气。”
　　中年人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
　　小欢喜疑惑地望着父亲。
　　中年人笑过之后，问易阳：“你是哪个系的？”
　　易阳摇摇头：“我还是高中生，目前才高二。”
　　“高二？”中年人有些意外。
　　“嗯……这次代表我们高中到这里参加一个辩论比赛。”
　　东海大学这样的顶尖学府，每天都有各种各样活动，所以尽管他是这所学校一个学院的院长，却对此并不知情。
　　“辩论赛？”男人想了想，点点头，“我叫康新，欢迎你到我们东海大学。”
　　“谢谢……”
　　“嗯……看起来马上就要下雨了。”康新抬了抬头，就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一滴雨已经落到了脸上。
　　康新和易阳都愣了愣。
　　康新笑了笑，从口袋里取了一把折叠伞出来，说：“同学，看你应该没带伞吧，拿着吧，如果淋湿了，在东海这地方是很容易感冒的。”
　　易阳正要推辞，小女孩在父亲的怀里说：“大哥哥，你可以亲我一下吗？”
　　易阳愣了愣，有些犹豫地看了康新一眼。
　　康新笑了笑，只是笑容里透着无奈，对女儿说：“欢喜啊，男孩子是不能随便亲女孩子的哦，就算是你喜欢的大哥哥也不行。”
　　康欢喜有些失落，点点头：“哦……”
　　易阳笑了笑，摸了摸康欢喜的脑袋。
　　随后康新抱着女儿，跟易阳在桥上挥手道别，等他们走远了，易阳的视线都还放在那个小女孩的身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但随后突然看到手里的雨伞，脸色一变，拿起手上的雨伞，正要呼唤，雨却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易阳皱了皱眉，抬头看了看天。
　　就在这时，邢颖丹她们几个都跑过来了。


第三百章 易阳病了
　　“嘀嗒……”
　　“嘀嗒嘀嗒……”
　　一顶不算特别大的伞下面，挤着一个男生和两个女生，雨打在伞面，两个女生站在男生的两侧，肩膀都有些打湿了，反而是中间的男生很干……只是他此时也并不会感到有多么愉快罢了。
　　“詹超，你把伞往邢姐那边移一点。”
　　“我没事。”
　　詹超微微叹了口气：“要不然……我还是冲过去吧？”
　　梁瑞敏坏笑一声，说：“没关系的，你在害怕什么？”
　　“呃……”
　　邢颖丹已经感到一丝冷意，十分认真地摇摇头，“不要，易阳把伞让给我们，就是希望我们不要感冒，他的体质比我们好多了，从宁静荷塘走到东海大学的门口至少需要二十几分钟，我们这样淋过去，如果都感冒了，对于明天的比赛来说打击很大。”
　　作为一个雄性生物，当一个雌性当面肯定另一个雄性比自己强的时候，心里肯定不会太舒服，这是源自进化论的生物本能……詹超微微叹了口气，他也知道邢颖丹说的有道理，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不断坠落的雨滴，屈服了。
　　他也不想淋雨啊……
　　旁边有东海大学的学生走过，看到三人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注意到詹超显得有些不太情愿的表情，忍不住心头鄙视……人生巅峰啊小子。
　　三人慢吞吞地走到校门口，才看到站在一棵大树下面的易阳。
　　因为下雨的缘故，原本十分热闹的学校大门此时显得十分冷清，大多数学生这种天气是不愿意出门的，只有零零散散的人拿着伞进进出出。
　　那棵树枝丫叶片的罅隙中不时有大滴大滴的水落下来，原本还有些干燥的地面此时也基本上都湿润了，只是相比树荫以外的空间，要好一些了。
　　因为头发都被雨水打湿了，易阳的头发一撮一撮的排列，就像漫画里的少年。
　　三人迅速跑了过去。
　　易阳用手轻轻刮了刮脸上和头发上的雨水，说：“有点麻烦，这个时间是最不容易打车的了。”
　　伞下面的人三人有些无奈。
　　邢颖丹盯着易阳看了一会儿，问：“你没事吧？”
　　刚才易阳将雨伞给了他们三个，便一路跑了出来，此时从头到脚几乎没有一寸地方是干的。
　　没下雨的时候大家穿得都有些单薄，此时下了雨，温度降低了不少，而易阳整个人都被雨水打湿了，自然不可能有多舒服了，风微微一吹，寒意透心凉，但他脸上一片平静，满不在乎地说：“能有什么事呢？这点小……阿嚏～”
　　邢颖丹愣了愣，忍不住拧着眉头笑：“你……你还真是……嘴硬。”
　　易阳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詹超说：“我们现在该干什么呢？”
　　“等车……”易阳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无奈地叹了口气。
　　邢颖丹拿出手机，皱着眉头说：“现在不好等车，干脆这样好了，我们给赖老师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们……”
　　众人都点点头，眼下只能这样做了。
　　与此同时……
　　东海大学某教职工公寓里。
　　两个大男人就着一盘花生米，面前一人一杯白酒，有些猖狂地吹牛逼。
　　“但不是我说啊……你特么的竟然跑去当中学老师了……回想当年我们一个寝室的兄弟，你特么是成绩最好的……”
　　“中学老师？中学老师怎么了？我们学校还真不是一般本科能进去当老师的……不是我跟你吹……咦，等一下，我电话……”
　　赖苏斌正聊得起劲，被打断了兴致有些不太满意，拿出来手机，微微一愣，接了起来。
　　“颖丹啊？怎么了？被困在东海大学门口了？啊？呃……我现在也在东海大学里面啊……”
　　随后赖苏斌沉默了一下，说：“那只能这样啦。”
　　“怎么了？”
　　赖苏斌放下电话，嘿嘿笑了两声：“几个小崽子下雨被困在校门口了，让我打个车去接一下，哈哈……不管，喝酒。”
　　“卧槽，你特么的还真是不负责任啊！”
　　“放屁，我们高中的学生自理能力很强的，其中有一个男生，别看只是高中，我观察过，有他和我那个队长在，不用操心的，来来来，继续喝酒喝酒……”
　　邢颖丹无奈地挂了电话，说：“靠老赖还不如靠一条狗。”
　　易阳想了想，说：“不过你倒是给我提了一个醒，我来打电话摇人吧。”
　　“你在东海市还有熟人？”詹超十分意外。
　　邢颖丹突然想到了赵强，眼前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他呢？”
　　易阳默默拿出手机，给赵强打了过去。
　　十几分钟后，一辆出租车驶来，但是因为已经坐了一个赵强，便只能先送回去三个人了。
　　易阳让他们把伞留下先走，詹超有些过意不去，说：“刚才就是你牺牲，这次干脆换我吧？”
　　赵强说：“你们别争了，我留下不就行了？”
　　易阳当着赵强的面，看了一眼邢颖丹，然后说：“不行，你先送他们回去，然后再来接我。”
　　赵强眼神闪过一丝错愕，随后猛然反应过来，这才点点头，“那……那好吧……”
　　谢了兄弟！
　　如此一来二去，等易阳回到酒店时，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他迅速回到房间，有些无奈地敲了敲脑袋，特么的……内裤都湿透了。
　　易阳默默念了两句，挺住啊身体……
　　检验你锻炼成果的时机到了！
　　只是终究是怕什么来什么。
　　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易阳已经感觉眼睛有些不太舒服了，还有透亮的鼻水流出来。
　　但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他只是在床上眯了一会儿，就到了下午讨论辩题的时间了，闹钟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时间，缓缓坐了起来，轻轻点了点额头，才穿了一件外套，出去了。
　　床边一堆卫生纸团。
　　……
　　第二天的辩论比赛相比于之前，精彩程度已经完全不输一些高质量的高校辩论比赛了。
　　这一次的比赛场地被换到了东海大学的某个多媒体礼堂，台下座无虚席，台上人们容光焕发……除了易阳。
　　易阳的状态并不是很好，鼻子肉眼可见地有些红，声音都有些沙哑了，但是在一辩环节的时候，他的表现依旧无可挑剔。
　　但是这一次的对手实力强大，而且这个辩题相比于此前的几个辩题，正反方都没有特别明显的优劣势，无论是从理科的角度还是从文科的角度，都有很多观点可以论证，同时双方的辩手实力相当，各自有各自的出彩之处。
　　第一个开篇立论环节，双方的立论稿各有千秋，不过易阳的形象和临场表现更好一些，算是占了些许便宜。
　　第二个质询环节，双方一辩同样都破解了对方二辩的质询。
　　直到三辩提问环节，邢颖丹凭借强大的气场，终于在让对方漏出了一个破绽，算是建立了一点小小的优势，只是轮到对方提问时，反方的一个男生同样提了一个问题，让接受提问的詹超有些懵……那个问题是：“对方辩友，请您解释一下什么叫科学是第一生产力？”
　　詹超在这个问题上愣了几秒钟，才结结巴巴地强行回答了一些回避提问的内容，算是将邢颖丹刚刚建立的优势都给丢掉了。
　　至此，台下的观众们却是大呼过瘾。
　　“这两个队都很强啊！”
　　“是啊，辩论比赛，真的必须是势均力敌的两支队伍，他们的交锋才精彩！”
　　“看过几次辩论社组织的比赛，有些爱好者组队，经常是鸡同鸭讲，胡搅蛮缠，妈的，还不如人家高中生呢……”
　　“可别小看这些高中生啊，弄不好其中有我们将来的学弟学妹，甚至他们去更好的大学都很有可能。”
　　台下的议论并不能影响到台上的选手，此时双方都十分专注，因为既然前面都是势均力敌的状态，那么接下来的环节，才是真正能够分出胜负的重点环节了！
　　而这种势均力敌的比赛，对于观众来说也是自由辩环节最为精彩了。
　　主持人微微一笑，说：“下面，进入自由辩论环节，请双方辩手自由发挥你们辩论才华！双方各有4分钟发言时间，首先请正方发言。”
　　邢颖丹迅速站了起来，“对方辩友，您方认为理科引领社会发展，那么您如何解释自古以来都是文官掌政，而非科学家？”
　　台下的观众们都有些赞同的点点头，鼓掌。
　　反方一个三辩是一个胖乎乎的男生，也站了起来，笑眯眯地说：“掌政只能说明他们是社会的管理者，管理是否等于引领？对方如果认为管理等于引领，那么我方希望对方可以为我们好好论述一下。”
　　听了这话，台下观众们不少人一怔，觉得有道理，再次点点头，鼓掌。
　　邢颖丹的表情也是微微一变。
　　自由辩的形式是回答对方的问题，然后再抛出一个问题，回答是防守，提问是进攻，此时完成了防守，反方三辩小胖继续提问：“请问对方辩友，还是刚才我方问您方二辩的问题，您方如何解释科学是社会的第一生产力？”
　　鼓掌。
　　这个问题就是方才让詹超有些懵逼的问题，此时他忍不住皱了皱眉，正打算起立，却被旁边的易阳给按住了。
　　易阳站了起来，平静地说：“科学是第一生产力没问题，但生产力决定的是种多少的问题，而我们今天讨论的是种什么的问题，谁决定种什么？锄头还是拖拉机？请问对方辩友，您如何解释社会发展这个概念是由意大利哲学家维科提出来的？”
　　换而言之，理科甚至都没有对社会发展这个概念有过任何概念，何谈引领？
　　再次鼓掌。
　　“文科只是总结规律，但引领这件事是先发生的，就好比是先有音乐，再有乐理，先有文学，再有文学理论，先有社会发展，再有社会发展理论。请问对方辩友，人类从嗜毛饮血变成有文明的社会，靠的是文史哲，还是学会了用火？”
　　刁钻，邢颖丹也皱了皱眉。
　　又是易阳迅速站起来，“学会了用火，只是让一只猴子变成了会用火的猴子，发展出了语言，才让猴子变成了人，对方辩友，您又如何解释？”
　　“可是没有走在前面的火照亮猴子的路，猴子还在跟死亡做斗争呢，谈何语言起源？我看我们还是不要纠结这个问题了，请问对方辩友，您去街上逛逛，那些水泥路，电灯，汽车，甚至整个社会的样子，跟两百年前很不一样吧？那些东西那一样不是靠理科造出来的？”
　　双方你来我往，逻辑未必多么严密，毕竟给人反应的时间太短了，但是每一次交锋，双方几乎都做到了没有丝毫冷场，台下的观众往往是前一秒还觉得正方说得有道理，下一秒反方站起来说了几句话，就又推翻了刚刚的观点。
　　甚至有一些原本内心预设了立场的听众，在听到台上的辩手们给出的观点后，也忍不住动摇了，认真思考了一下，似乎真相并不是自己一直认定的那样。
　　还有更多的人，也开始思考天上辩手的一些观点，其中的漏洞……如果是我，该怎么去反驳？
　　一位刚刚进大学大一女生对旁边的学长说：“大学真的太有意思了……我现在终于理解了为什么会有一句话说的是，你的知识越匮乏，相信的东西就越绝对，原本我是坚定的文科引领社会派，现在都有些动摇了……”
　　“哈……你觉得是理科引领社会吗？”
　　“也不对……好像两种观点都有偏颇的地方……”
　　“恭喜你啊，真正明白了什么叫辩证！”
　　“啊？”
　　“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事物很难绝对，观点同样如是，就看你从哪个角度去看它，辩论给人最大的意义就在于此。”
　　“大学生，一定要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女生望向台上的选手，默默点了点头……
　　视线还是聚焦在了易阳身上。
　　每个人都很厉害，但又帅又厉害的，就只有那一个了嘛。
　　大学真好，幸好没有在高中谈恋爱。
　　她曾经想过，越是好的大学，就越是优秀的人聚集的地方。
　　当初认为，一群认真、上进、气度不凡、从容的男生，会在一所好大学里等她，所以才拒绝了高中恋爱的诱惑，一直单身到今天，此时发现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啊，美好的大学时光，我来了……
　　女生想着，竟然甜甜地笑了。
　　比赛的最后，双方似乎都没有完全压制住对方，压力最终还是来到了四辩这里。
　　梁瑞敏发挥已经很不错了，但是还是被反方四辩压了一头，最终比赛被反方以微弱的优势赢了下来。
　　但是全场最佳辩手却给了易阳，如此一来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赛后双方握手，反方那个小胖子甚至跟易阳互相留了联系方式，这一场比赛的结果算是双方都认可的。
　　比赛结束后，易阳的脑袋已经十分昏沉了，晚上聚餐甚至都没有去，在酒店里休息了一下午。
　　为了节约成本，今天并没有续房，他们坐晚上的航班回汉宁市。
　　今天正好是周五，明天周末不必上学，飞机落地后，赖苏斌并没有要求大家必须回一趟学校，便在机场地铁口各自分别了。
　　易阳兜兜转转从某个地铁口出来，打了一辆出租车，说了小区的名字，便靠在座椅上睡着了。
　　等被司机叫醒，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看了看时间，已经12点过了。
　　此时易阳感觉非常糟糕，身体就像即将散架一般，头痛，十分头痛，拖着身体上了楼，没想到灯竟然还是亮着的。
　　易阳敲了门。


第三百零一章 照顾
　　客厅只开了一盏灯，光线柔和，姜黎黎正蜷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敲门声，她转过去看了看门……
　　哦，幻觉……
　　继续看电视。
　　“咚咚……”
　　姜黎黎这才认真听了听，似乎真的是敲门声，穿上兔子脑袋拖鞋，快步跑过去，从猫眼里看到是易阳的脸，赶紧打开了门。
　　“刚才在卫生间，没有听到敲门……”姜黎黎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易阳有些疲惫地笑了笑，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手礼盒，交给姜黎黎。
　　姜黎黎一愣，随后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给我买的礼物吗？”
　　“嗯。”
　　易阳感觉喉咙有点痛，并不想多说话。
　　客厅里没有其他人了，茶几上摆了一壶柠檬水和一个杯子，洁白的内窗帘是拉起来的，易阳环视一圈，问：“桑柠呢？”
　　姜黎黎正在把玩手礼盒，拿起来轻轻晃了晃，猜不出来里面装了什么，反而心情愉悦，如此拆开的时候才会有惊喜的感觉。
　　听到易阳的话，姜黎黎随意说：“她这周回河阳啦。”
　　“哦……给她也买了礼物，看来只能等她回来再送给她了。”
　　说完，易阳便将脑袋仰靠在沙发后靠上，不时有恶心的感觉袭来，于是闭上眼睛，这样会舒服一些。
　　姜黎黎走过来，将手礼盒放在茶几上，随手将电视关上，房间安静下来。
　　她一个人在家喜欢打开电视，并不是喜欢看电视，而是因为打开电视的话，房间里会显得热闹。
　　随后姜黎黎有些兴奋地说：“易阳，感觉东海市怎么样啊？”
　　易阳睁开了眼睛，撑起一个笑容，“嗯……怎么说呢，我觉得没有汉宁市舒服，倒不是说建设得没有汉宁市舒服，而是气候、文化环境之类的……没那么轻松，我喜欢简单。”
　　易阳的声音有些低沉，和他平时的声音有很明显的区别，姜黎黎这才微微皱起眉头：“你……你不舒服吗？”
　　刚才易阳刚刚回来的时候没有认真观察，加上房间里的灯光柔和，并不能很清晰地看清楚易阳的脸色，此时认真端详一番，才发现他看起来十分疲惫。
　　易阳说：“没什么，就是一点点感冒罢了。”
　　姜黎黎忍不住想起了上一回自己在清河县感冒的经历，如果是重感冒的话，肯定没有那么轻松的，她起身去倒水，轻声问：“吃药了吗？”
　　“没什么关系的，我身体这么强壮……”
　　“还是要吃药的。”
　　“喝点水就好了……”
　　姜黎黎将杯子端到易阳的面前，先前因为收到礼物的兴奋此时是一点都不剩了，她摇了摇头：“嘴硬。”
　　易阳端着杯子，笑了笑：“是真的啊……”
　　杯子里的水轻轻晃动，易阳平静地盯着看了一会儿，拿起来吹了吹，喝了一口，一股暖流从喉咙流进去，直接流入了心口。
　　姜黎黎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盯着易阳看了一阵，才说：“我房间里有药，你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找找。”
　　易阳说：“真的不用了，我能自愈。”
　　“好好好，你身体很棒，我给你的自愈提提速嘛。”姜黎黎无奈地摇摇头，用哄小孩的语气说，然后便不由分说地回房间了。
　　易阳望着姜黎黎的背影，意识有些恍惚……
　　思绪潮涌，记忆穿越了，回到前一世二十八岁的那一年，然后继续倒退，一幕幕场景迅速闪过，最终在某一个瞬间停下……场景定格，那是在曾经名为家的那个地方。
　　周遭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唯独画面中那个背影那般清晰，那是一个正在离开的女人的背影。
　　他能听到自己的哭声，一面哭一面呼唤那个背影，但那个背影没有回头，决绝地去了，每当远离一点，背影就模糊一点，一点点的，终于消失在画面尽头，与那片混沌融合在一起……
　　房间里。
　　姜黎黎翻开了药箱，翻出那些乱七八糟的药品，一面喃喃道：“嗯……感冒……感冒的话……这个……”
　　“这几种……”
　　姜黎黎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哈，还好。”
　　正要出去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又赶紧看了看那几盒药品的生产日期，轻轻皱了皱眉。
　　啊，家里好久没有人感冒过了呀。
　　姜黎黎出来的时候，易阳靠在沙发上，眼睛闭着，浅浅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十分明显。
　　姜黎黎看着易阳，轻轻眨了眨眼睛，随后转过身去，取下挂在衣架上的外套。
　　“家里的药过期了，我出去买一点，稍微等一等……”
　　恍惚之中，易阳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温柔的声音。
　　姜黎黎坐在易阳旁边说完这句话，便搭上包准备出去了。
　　就在这时，手边突然传来触感……
　　一团温暖……不，准确地说是一团滚烫，包裹了她的手。
　　姜黎黎顿时一惊，回头一看，竟是易阳捉住了她的手，那炽热的触感便来自于这里。
　　姜黎黎心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脸也开始发烫，仔细看了看易阳，又发现他似乎是没有意识的，稍微凑近了一点，轻轻喊了一声：“易阳？”
　　易阳无意识地喃喃两声：“不要走……”
　　姜黎黎紧张地呼吸着，同时又睁大了眼睛，仔细观察易阳。
　　“妈妈……”
　　姜黎黎一怔，同时看到易阳的眼角似乎有晶莹的泪水。
　　“是……想到妈妈了吗？”
　　姜黎黎脸色温柔起来，另一只轻轻捏住易阳的手放在一旁，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缓缓呼出两口气，又有些心疼起来了。
　　然而她的心情还没有平静下来，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
　　那么炽热的手心……
　　姜黎黎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用手背贴上易阳的额头，随后一惊。
　　“这么烫……”
　　姜黎黎迅速起身，去房间将自己洗脸的毛巾拿来，给易阳敷上，又找来一块凉被，给易阳披上。
　　易阳已经完全睡着了。
　　姜黎黎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易阳，他是双腿放在地上，靠在沙发上的姿势。
　　犹豫了一下，放下包，又过去将易阳的鞋子脱掉，有些吃力地将他的双腿抱起来放在沙发上，盖好凉被，敷好了毛巾，这才重新提起包，迅速出门。
　　小区门口就有药店，倒也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姜黎黎就买了一些退烧药和感冒药回去了。
　　回到家时，易阳依旧躺在沙发上，脸色潮红，只是给他敷额头的毛巾已经被丢在了一旁。
　　姜黎黎无奈地笑了笑，过去将毛巾拾起来，用手摸了摸，确实已经不怎么凉了。
　　将毛巾放在一旁，她轻声呼唤易阳的名字，连续几声以后，易阳才闭着眼回应了一下：“嗯……”也不知道他到底醒来没有。
　　这样的易阳真是从来没有见到过啊。
　　姜黎黎不由得想到，自己曾经感冒的那次，喝醉酒的那次，在雪地里的那一次……这小子都是强装着成熟，但现在的他，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吧？
　　姜黎黎转过身去，将一包冲剂撕开，冲兑好，又倒了一杯白开水，两个杯子都放在茶几上，冒着滚烫的热气，她知道这时候还不能直接喝的，也不着急，便静静地等它们凉下来。
　　这个空隙时间，便按照医师的吩咐将处方药和非处方药都分出来，足足十几颗药，又拿了一张卫生纸，将药放在上面。
　　看到那一把药，姜黎黎忍不住想到当初自己生病的时候，面对“一把药”下不去嘴，那时候易阳说，医师吩咐一把一把地吃对喉咙不好，然后悉心地将药一颗一颗地分好给她，现在想到那一幕，脸上有些微微发热……
　　这样骗人的话，也只有当时掩耳盗铃的自己才会相信了吧。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底，总是能在别人欲言又止、纠结尴尬开不了口的时候，精准地在人心口上恰恰当当地来上那么一下的？
　　易阳的头发比起刚出去的时候长了一点，额头上的刘海已经盖住了眉毛了，当然，这个长度还是短，他的皮肤很好很光滑，这大概跟他每天睡眠质量好、又热爱体育锻炼有关吧，但总得来说不算白，不过男生，太白了也不好……
　　姜黎黎小口无意识地微张，视线则从他的头发一直扫到了下巴，此时易阳有些难受地皱了皱眉，才让她猛然回过神来。
　　用手背探了探杯子的温度，已经不那么烫了，便又喊了两声易阳的名字。
　　“易阳？”
　　“嗯……”
　　“先起来把药吃了。”
　　“嗯……”
　　易阳闭着眼睛，嘴上答应着，但是没有要睁开眼睛的意思。
　　姜黎黎好气又好笑，上了手，轻轻摇了摇他。
　　易阳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恍惚间看到姜黎黎的脸，微微一愣，才清醒了些许，往起来坐了一点，脑袋突然一阵痛，低了低头，有看到自己盖着的凉被，以及，睡姿……
　　心里明白了怎么一回事，便无法控制地不好意思了。
　　姜黎黎将冲剂先拿过去，说：“喝药。”
　　看了看姜黎黎，易阳接过杯子，说：“谢谢你啊姜姐……”
　　“没事啦，你不也照顾过我吗？”
　　“咕咚咕咚……”
　　恰到好处的温度，易阳将冲剂喝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像是舒服了一些。
　　此时姜黎黎又端来开水，在卫生纸上捻了一粒胶囊，眼中含着笑意，说：“来，还有药，这个药呢，你上次不是说了吗，这个药要一颗一颗地吃，不然对喉咙不好。”
　　易阳一愣，突然想到曾经那一幕，便轻轻咳嗽一声，但原本只是为了掩饰尴尬的小动作，一不小心却引起了连锁反应，气管随之一痒，便无法控制地剧烈咳嗽起来。
　　姜黎黎一惊，赶紧放下杯子和药，凑过来，轻轻帮易阳拍着背。
　　咳嗽了十几下，胸口的痒才过了，易阳无奈地笑了笑，对姜黎黎说：“哈……没事，没事。”
　　姜黎黎叹了口气，将一把药拿给易阳，说：“算了，不逗你了，来，把药吃了。”
　　易阳接住姜黎黎手心倒下来的那一把药片，似乎还能感受到上面属于她的余温，久久不语。
　　姜黎黎已经起身了，突然想到什么，忍不住笑了起来。
　　易阳有些奇怪，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姜黎黎憋住笑，说：“没什么……你还在发烧呢，今天早点休息吧。”
　　她只是想到了……嗯，武大郎啦，嘿……这个当然不能说出来了。
　　发烧？易阳有些无力地抬起手，用手背探了探额头，并没有感到很烫……不过脑袋昏昏沉沉的，是不是还有一股一股的痛感倒是真的，身体也有些冷。
　　不过他大概也知道发烧的时候病人自己是不容易发现的，点点头，将一把药甩进嘴里，就着温水吞了下去，才说：“我没事的，你不用管我，我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
　　是痛苦的一晚。
　　昨天晚上吃了药就去睡了，半夜是被热醒的，一身是汗，喉咙又干又痛，好在头没有那么痛了，接下来虽然闭了眼睛，但久久无眠，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才终于睡着。
　　易阳已经想不起上一次这么病重是什么时候了，总之是挺久了。
　　前一阵子还跟姜黎黎吹过牛，什么自己绝对不会感冒之类的话，人啊，看来最好不要立这种flag。
　　不过今天起床后，精神已经好了很多，或许只是恢复正常了，但是经历了前一天昏昏沉沉的状态，此时用神清气爽来形容也不是不行。
　　不过咽喉还是很不舒服，鼻子也有些堵塞，同时会有想要咳嗽的感觉。
　　但这些症状倒是说明快要好了。
　　起了床，让易阳意外的是，餐桌上竟然摆放着荷包蛋、小米粥和几个精致的小菜，与此同时姜黎黎拿着餐具从厨房出来了。
　　看到易阳，姜黎黎笑了笑：“快去洗漱。”
　　易阳百感交集，只是默默点了点头，转身往卫生间去了。
　　就在这时，姜黎黎突然叫了一声：“对了易阳……”
　　“嗯？”
　　“你还记得昨天晚上那个事情吗？”
　　易阳疑惑的说：“那个事？”
　　姜黎黎眨了眨眼睛，浅浅地笑笑：“想不起来就算了。”
　　易阳犹豫了一下，问：“不能说吗？”
　　我做了很奇怪的事情？
　　姜黎黎摆了摆手，转过身去摆放餐具，说：“没什么没什么。”
　　易阳便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了。
　　等易阳走进卫生间后，姜黎黎长长地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好不记得了。
　　她看了一眼手背，似乎还能感受到那团炽热。


第三百零二章 简单生活
　　“早餐很重要，生病了，吃一些容易消化的东西会舒服很多。”
　　姜黎黎给易阳盛了一碗小米粥。
　　小米煮得很烂，水量也恰到好处，易阳舀了一勺子，吹了吹，慢吞吞地吃进嘴里，既不过于稠，也不至于太稀，总之就是恰到好处。
　　喉咙还有些痛的，易阳细细咀嚼了几遍，才缓缓咽了下去。
　　姜黎黎也吃了一口，一面说：“好吃吗？”
　　不就是小米粥嘛，这东西有什么好吃不好吃的？
　　但易阳笑了笑，说：“煮的恰到好处，越是简单地食物越能考验做饭人的厨艺，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出来，姜姐的厨艺越来越高了……哈……”
　　姜黎黎憋着笑，轻轻敲了易阳的脑袋一下：“太假啦。”
　　“嘿……”
　　姜黎黎又指了指几个小盘子装着的小菜，说：“你再尝尝这几个菜。”
　　早餐的小菜自然不可能多么复杂油腻，仅仅是一道素炒土豆丝，一盘凉拌黄瓜，一盘榨菜罢了。
　　易阳说：“很好吃，几天不见，厨艺见长啊。”
　　姜黎黎忍住笑意，指了指小米粥，说：“我买了一个新的电饭煲，全自动的，照着量杯倒小米和水进去就不用管了。”
　　又指了指几个小菜：“这个土豆丝呢，自动切菜机切的，全自动炒菜机炒的，这个榨菜，嗯，就是超市买的嘛，只有这个凉拌黄瓜是自己弄的咯，但也很简单，就是倒点酱油醋味精什么的……”
　　易阳眨了眨眼睛，又舀了一勺子小米粥吃了。
　　这女人……
　　姜黎黎看到易阳的窘态，脸上挂着笑容，手撑着下巴，又缓缓低下头去，看着碗，轻轻搅拌碗里的小米粥。
　　她喜欢简单的生活。
　　把事情变得复杂是很容易的，但是想要将事物简化成有条不紊的情况却很困难。
　　生活无非就是衣食住行，简单的生活在姜黎黎看来不过就是穿喜欢的衣服，吃喜欢的食物，住得舒服，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但越简单的生活就越昂贵。
　　每当想到这里，她会觉得无比幸福，因为父母为她创造了能让生活变得简单的条件，她不会觉得自己喜欢简单地生活就高人一等，自己只是有条件这么选择，这是她发自心底感恩的东西。
　　但很多时候，烦恼也是来源于此的。
　　自己想要的生活，与身边的人，包括父母在内的人，与他们的追求是格格不入的。
　　有时候会想，其实自己大概只是懒得无药可救了。
　　懒得去思考复杂的人际关系，懒得去思考复杂的工作，懒得去追求那些让人着迷的名誉、地位、权力，等等等等。
　　姜黎黎抬起头，问易阳：“对了易阳，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想做什么？”
　　“将来？”
　　易阳含着勺子，想了想，才说：“高考吧……上一个不错的大学。”
　　“将来呢？上了大学以后呢？”
　　易阳微微沉吟片刻，又舀了一勺子小米粥，此时小米粥已经不怎么烫了，而喉咙似乎也适应了这种触感，十分舒服地咽了下去。
　　吃完了这一勺，易阳才笑着说：“老实说，以前还真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件事。”
　　读高中的时候，大多数人的想法就是考一个高分，上一个好大学，但是真正想要做什么，往往是分数出炉以后，一家人甚至四处找人各种参谋，虽然看上去是十分严肃认真的研究出的最优选择，但其实细细想来，那个过程于当时的情景来说是严谨的，但对当事人来说又是多么草率的一件事啊。
　　就那么让其他人闹哄哄地决定了自己人生的一次重大抉择。
　　而令人难过的是，大多数人明明也知道或许不妥，但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大多数人在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或者说，目标、爱好，其实一片空白。
　　对各个专业，既不了解，也不热爱。
　　易阳并不批判这种现象，大多数人只能如此，选择社会共识的好专业、前景光明的专业，这没有错。
　　但他不一样啊，他……是一个重生的人啊！
　　如果是几年前，他大抵不会有这样的底气，但如今随着认知能力的提高，早已今非昔比。
　　他现在已经有底气，可以不必为了生计选择未来的路。
　　易阳笑着说：“要努力过上自己想过上的那种生活。”
　　姜黎黎好奇地问：“你想过的那种生活？哪种生活呢？”
　　易阳看了看姜黎黎，这一刻有些犹豫要不要分享……因为有些担心，说出来会被鄙视，便先打了一个预防针：“不太成熟，姐姐你可别笑我。”
　　姜黎黎凑近了一点，说：“为什么要笑你呢？说说看吧。”
　　“嗯……我希望在很年轻的时候，就赚到财富自由的钱，然后在一个喜欢的地方，与喜欢的人，去做喜欢的事。”
　　姜黎黎笑着说：“财富自由的人，都想着更进一步，上亿就想上十亿，上十亿就想上百亿，上百亿了又会希望前呼后拥……总之，人不会满足的。”
　　易阳摇了摇头：“我不追求那些，对我来说，最理想的生活就是，没有债务的烦恼，能有一栋写字楼或者一个大酒店收租，一年有足够花的钱，这个时候我可以想去旅游就去旅游，如果觉得无聊了，也可以去清华或者北大，蹭一整年的课，看看中国最聪明的那些大脑都在想什么……”
　　“在省图书馆附近买一个房子，毫无压力地看一整年书。”
　　“认识一些厉害的篮球运动员，约着他们打几场比赛。”
　　“花点钱，找几个很厉害的音乐人，认真地学一学音乐，买一套设备，可以的话，自己写几首歌，也不求赚钱，把它们发到网上，有人听，有人骂也无所谓。”
　　“又或者，写一本书，如果传统作家不接受我这种野路子，就去写一本网文，叫……嗯，叫《财富自由后的日常生活》怎么样？”
　　“当然，我的这些想法，可能又会被一些教授批判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了，哈……”
　　一个BJ大学的学子，毕业后仅仅是努力赚钱过上更好的生活，往往会被批判，而一个高中辍学的人努力赚钱过上更好的生活，却会被颂扬为励志的典范。
　　易阳轻松地叙述，笑意越浓，感冒的带来的负面影响像是完全没有了。
　　“嘻……”姜黎黎看着易阳十分认真地描述着那种生活，不由得笑了起来：“你的生活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易阳微微一怔，看了姜黎黎一眼，随后有些轻松地说：“还会有一个人吧……”
　　“要是那个人不认同你生活怎么办？”
　　“找一个认同的就好了。”
　　“呀？那找不到怎么办？”
　　“单着。”
　　“单着？”
　　“嗯，单着。”易阳一脸认真。
　　姜黎黎愣了愣，喃喃道：“哦……单着啊……”
　　易阳已经吃完了，姜黎黎起身，准备收拾餐具，易阳却是抢先把筷子拿了过来，说：“我来吧。”
　　“啊？算了，你休息就好了。”
　　易阳摇了摇头：“我都要被姜姐养成废人了。再说了，家里不是有洗碗机吗？把餐具放进去，还是会做的。”
　　姜黎黎这才不再争了，不过等易阳将餐具收进厨房，她也跟着进去了，在一旁看着易阳做事。
　　“这个型号的洗碗机……嗯，怎么说呢，以前没有买洗碗机之前以为这东西真的会让生活变得很方便，但是买了以后还是发现不怎么适合国内的。”
　　“嗯？”
　　“锅呀，一些形状比较特殊的碗，都不方便装进去嘛，但中餐一般都是那样的餐具，然后食物的残渣也要先处理了才能往里面放……其实也没有那么方便的。”
　　“哦，嗯……不过也合理，本来就是国外传进来的，是适应西餐的设备嘛，西餐的餐具比较统一，盘子为主，也没有太多食物残渣之类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交流着。
　　姜黎黎将洗碗机的设定选择好，一抬头刚好看到易阳的脸，微微一怔，随后低下头，笑了起来。
　　很温馨的感觉啊……
　　只是又想到了什么，笑容逐渐消失了。
　　“易阳，谢谢你送我的礼物啊。”姜黎黎站了起来。
　　易阳眼前一亮，“喜欢吗？”
　　“喜欢。”
　　“喜欢就好。”
　　……
　　时间过得飞快。
　　自东海回来以后，易阳回清河县过了中秋和国庆。
　　转眼间，秋去冬又来。
　　桑柠一如既往地充满了学习的热情，一开始进步得很快，甚至有几次英语成绩都考到了140的高分，但很快还是遇到了瓶颈，分数上不进反退，如此饶是她的内心足够强大，也开始陷入到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去了，有几个夜晚，做题做到哭泣。
　　易阳大概能理解那种状态。
　　学习知识是一个动态的过程。
　　高考以前的分数只能反映动态的某一段时间的成果，而将它反映的区间拉开到整个高中，知识的长度，力度，深度，便会将人压死了。
　　正如罗冰曾经描述的那样，很多人一开始高一的时候成绩不错，但其中又有些区别的，有的是因为擅长高一的知识，有的是用死记硬背或者反复刷题的方式掌握规律，也有的是……高中三年的知识都掌握了，只是恰好当时才高一。
　　而随着学习的进度延伸，有的人高二的知识理解不到了，有的人发现题型多到爆炸，想要靠刷题掌握所有知识实在是有些过分，有的人脑子没有理解知识，只是一味的记忆，学了后面忘了前面，甚至记混知识点，到了最后开始做诊断性考试的时候，知识跨度一下大了起来，一锅放在面前，成绩便稳不住了，崩了，开始怀疑人生。
　　而他则是一直稳着，一点一点地构建知识体系，不吃透一个定理，绝对不会冒进，虽然前面的很长一段时间成绩没有办法提高到前列去，但能熬啊……熬着熬着，很多排名靠前的学生，稳不住了，就掉到他的后面去了。
　　上次月考成绩，已经来到了前十五。
　　易阳也越来越认同一个观点。
　　站在国家的高度，高考的本质是国家筛选人才的机制，高校，尤其是名校，培养本科生的根本目的是增强国家高精尖学科的研究能力，进而增强国家的国际竞争力，比如有一款游戏叫《帝国》，里面的“大学”单位，就是为己方单位提供科技增强的，所以，高考其中一个目的就是把那些智商高的，适合搞研究的人给筛选出来，让他们去搞科研。
　　所以，站在这个角度上思考，易阳现在也能想通前一世国家为什么大张旗鼓地搞“减负”，并不仅仅是帮孩子减轻负担，而是因为各种培训机构通过填鸭式、耍赖的方式让国家这种筛选高智商人才的机制失灵了，把原本不适合搞研究的人也筛选进了科研队伍，久而久之必然会拖累国家。
　　易阳想到这里，突然回过神来，有些好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便养成了这种习惯，遇到一种现象，便想要思索它的底层逻辑，如果想明白了，会很有成就感，但是这些观点和想法他很少与人分享，除非是与自己的见识差不多的人。
　　低头看了一眼正在做题的王桑柠。
　　王桑柠现在越来越沉默了，她的头发越来越短，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假小子的发型，但奇怪的是，气质反而比曾经头发稍长时还要温婉了些。
　　短发好打理。
　　易阳说：“下课了，出去透透气吧？”
　　王桑柠抬头看了一眼易阳，笑着说：“先把这道题做了吧……”
　　易阳侧过脸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做出来都要下课了。”
　　王桑柠有些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点点头：“好吧。”
　　从阳台往外望去，一片萧瑟的景象。
　　枯黄的树叶散落在校门外的步行道上，扫地的阿姨慢吞吞地扫了几下，风一吹又落下几片，她抬头看了看树，像是在叹息。
　　王桑柠盯着那里发呆。
　　易阳静静地看了会儿王桑柠，突然说：“桑柠，这周周末你有事情吗？”
　　王桑柠微微一怔：“呃？补课啊……”
　　她前一阵子报了一个补课班。
　　易阳摇了摇头：“这周六我考科目三，顺利的话科目四也会一起考了，就能拿到驾照了，跟姜姐说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
　　王桑柠笑着说：“你要加油啊，我就不去了吧……”
　　易阳说：“可是跟姜姐打了赌的，你来见证一下吧。”
　　顿了顿，易阳认真地说：“如果一直紧绷着一根线，人是很容易崩溃的。”
　　王桑柠一愣，目光流动，低头沉思一番，才抬起头，笑道：“那好吧，要是考过了，请我们吃东西呀！”
　　“考过了我就去买一台车子，带你们去兜风。”
　　“啊？买车啊？”
　　“自行车。”
　　王桑柠捂着嘴浅浅地笑了。


第三百零三章 不能给他
　　这一天下起了雨。
　　11月份的雨，真是不一般地凉。
　　雨刮器慢悠悠地来回扫动，在前挡风玻璃上留下两个扇形的印记，雨滴杂乱无章地在上面添上点点水渍，下一刻又被刮去了。
　　姜黎黎开车的时候视线会偶尔被雨刮器吸引去，雨刮器范围之外的那些雨滴，老是赖在某一个角落上，她就会有些不太满意，直到余光里，那几滴水碰撞、汇聚，成了一大股，沿着不规则的一条线流下去，撞击在雨刮器上，她才舒坦一些。
　　不过总得来说，视线还是放在前面的公路上的。
　　她想，自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女老司机了，一心二用，方向盘也这么稳。
　　有些得意，嘴角微微上扬，轻声哼起了歌，又想了想，想到那些老司机一手抓方向盘，一手摸着档杆的姿势，觉得很帅，趁着前面视野开阔，路上一辆车子都没有，便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去探档杆。
　　旁边的易阳注意到她这个动作，奇怪地问了一句：“不是自动挡的车子吗？”
　　姜黎黎有些尴尬地将手收了回来，面不红心不跳地说：“那个……你懂的，开手动挡习惯了嘛。”
　　她至今也始终觉得，会开手动挡的人比只会开自动挡的人酷一些。
　　王桑柠凑后排凑过来，天真无邪地问了一句：“姐，你出了驾校还开过手动挡啊？”
　　姜黎黎：“……”
　　“哈哈……”易阳忍不住笑了起来。
　　姜黎黎迅速看了一眼易阳，才转过去盯着前面的路，喃喃道：“你连这种点都能get到？”
　　“我有过类似的情绪……”
　　姜黎黎一脸无语。
　　因为直接跟驾校师傅约在考场碰头，此时便不是去驾校的方向。
　　而去往考场的这一条路比想象中还要宽敞一些，路上车子也不多，视野开阔，心情便会莫名开阔，虽然外面下着雨，但丝毫不影响车里几人的兴致。
　　王桑柠在后排坐着，脑袋靠在车窗上看外面的风景，有些出神。
　　此时车子转了一个弯，拐进一条支线路里去了，左右前后的车子一下子变得多起来，姜黎黎便也认真起来了，不再主动跟易阳他们说话。
　　易阳便去跟王桑柠说话。
　　“出来透透气，心情应该会好一点吧？”
　　“嗯？”
　　王桑柠一愣，迅速意识到易阳在跟自己说话，乐呵呵地回应道：“也不能说心情不好，但出来了还是挺高兴的。”
　　姜黎黎打了转向灯，看了看易阳那边的后视镜，减速又朝着一个路口驶过去了。
　　过了这段路，路上又变得空旷起来，只是雨似乎下得大了一点，姜黎黎皱了皱眉，将车速一降再降，雨刮器的速度则是一提再提。
　　王桑柠盯着窗外的雨看了一阵，突然视线扫过路边的绿植，幽幽地问了一句：“易阳，理科到底应该怎么学啊？”
　　易阳眼神一动，并没有回头，而是想了想，问：“你平时都是怎么学的？”
　　他一直都在给王桑柠补课，但是能做的事情，更多是局限于答疑。
　　每一个人的理解能力、学习习惯、知识储备决定了，还是要在思路正确的基础上，探索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才行。
　　王桑柠思考的时候，易阳又说：“学习这件事，其实分开来看是两个大动作，吸收知识，运用知识，所以你可以说说是怎么吸收知识点，又是怎么运用知识的。”
　　王桑柠若有所思。
　　姜黎黎听到两人开始聊起了学习，轻轻笑了笑，专心开车，不去打扰她们。
　　“嗯……你这个问题有一点抽象，怎么吸收知识，就是上课听老师讲课吧，但是因为我的基础比较差，你也是知道的，所以老师上课的时候，经常会遇到一些听不懂的地方，然后就会问你呀，有时候也会去问文潇，反正就是弄懂吧……”
　　“你上次给我讲过的那种，用推理的方式构建知识体系的方法，还是有一点难了……”王桑柠叹了口气，其实具体到底难在哪里，真不好描述。
　　“至于知识是怎么运用的，这个问题，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反正我就是一直都在做题，很多公式知道，也记得，但是遇到复杂一点的题，还是不会运用，我有时候就会想，自己是不是太笨了。”
　　“不会的，你不笨啊。”姜黎黎适时说了一句。
　　王桑柠笑了笑：“有一些题，我想得脑袋都破了，但易阳每次看了几眼，就能想出来那些题目稀奇古怪的解题方式……”
　　易阳沉默不语，突然有些恍然，他突然意识到王桑柠到底差在什么地方了。
　　和许多学理科很头疼的学生一样，症结还是在于根本不会学。
　　她们真的很努力了，每天都在认真学习，但是分数总是卡在500出头就上不去了，真的不是努力与否的问题。
　　易阳认真思考了一番自己学习理科几门学科的体验，尝试分析归纳其中的某些灵感。
　　王阳明能总结出能够指导所有行事原则的规律，或是说方法论“知行合一”；教员同志也能归纳出指导革命的“大原则”。
　　学习理科，如此有针对性的事情，也一定能总结出可以直接上手操作的方法论。
　　王桑柠发现易阳不说话了，好奇地喊了一声：“易阳？”
　　易阳回头看了王桑柠一眼，笑着说：“桑柠，这样好了，我来教你学习数理化生吧。”
　　“啊？”王桑柠一愣，也笑着说：“你不是一直都在教我吗？”
　　易阳摇了摇头：“不是的，我这里说的是从基础开始，可以量化的那种方式，来带你学习。”
　　“理科的学科有一点很让人无奈地地方在于，你很难了解自己到底学到了多少东西，尤其是对于你们这种……嗯，潜力很大的人来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差在哪里，所以就无从谈起提升了对吧？”
　　姜黎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学校都是把学渣称呼为潜力很大的人吗？”
　　易阳：“……”
　　王桑柠说：“姐你别打岔。”
　　“骚瑞骚瑞，你们继续。”
　　易阳继续说：“我想了一个方法，分为三步，你跟着我做着三步，我有把握让你的分数提高起来。”
　　王桑柠眨了眨眼睛：“啊？”
　　姜黎黎也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易阳。
　　易阳有些严肃，也有些认真：“我先简单地说一下是哪三步，你觉得有道理，我就带着你一起做。”
　　王桑柠呼吸有些急促起来，眼神放光，认真地点点头：“嗯。”
　　“首先要明白一个核心问题，理科为什么难？”
　　“因为抽象！”不等王桑柠回答，易阳便直接开口了。
　　“但是下一个问题又来了，理科到底是什么东西抽象？”
　　王桑柠一怔。
　　易阳继续说：“是概念抽象！”
　　“我们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先把所有的概念都弄懂！”
　　“很多同学，其实是连概念都没能弄懂的。”
　　“概念里难弄懂的是什么？”
　　王桑柠眨了眨眼。
　　“是定义。”
　　“定义的数量是确定的，所以弄懂了多少条概念，我们是可以量化的，假如有200条概念，你懂140条，那就是70％，一目了然对不对？”
　　“但是我们如何来判断你到底有没有理解某一条定义呢？”
　　“很简单，举例子。”
　　王桑柠眼前一亮：“举例子？”
　　易阳点点头：“是的，就是举例子，把抽象的东西，变成具体的东西，只要你能通过具体的例子来表现描述出抽象的概念，就说明是真的掌握了。”
　　“而这个过程，我们要结合课本来做。”
　　“举个例子，比如，向量的定义是既有方向又有大小的量，这句话是抽象的对不对？你就举例子，比如一块5公斤的砖头垂直往下，有方向有大小，这就叫向量……这是一个很简单地定义，很好理解对不对？”
　　“我们再换一个稍微复杂一点的例子，再比如，投影，它的概念是，向量AB，分别以A点和B点，做向量CD上的垂线，垂足为A1B1，这个A1B1就是AB在向量CD上的投影，但这个概念太拗口了，怎么举例呢？”
　　“你就可以这样理解投影，拿一束灯光照垂直照在一面墙上，墙上画了这个时候你拿一只笔放在灯光前面，投下来的笔的影子，就是投影的一个形象的模型，你这样去理解，脑子里一下子就会构建出投影的结构图了，是不是？”
　　“举例子的方式不一定要用口述的方式，有时候，也可以用比划的办法，只要你能把抽象的定义用形象的方式来描述，就说明真的理解到了。”
　　“第一步，我们尝试着用这种方式把所有定义都过一遍。”
　　王桑柠觉得这种方法操作性很强，也兴奋起来了，连连点头，“嗯嗯嗯……”
　　“除非某些理想化的模型，比如质点、刚点、点电荷种之类的东西，很难具体化、形象化，只能靠纯理解，但大部分概念，我们基本上都能用这种方式来过一遍。”
　　“如果你可以接受的话，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你用举例子的方式，给……嗯，就给讲姜姐吧，让她能理解到那些概念和定义，就说明你完全理解了那个概念。”
　　姜黎黎微微一怔：“啊？我？我可以吗？”
　　易阳微微一笑，其实这也是一种费曼学习法的具体操作形式。
　　王桑柠点点头，她觉得这个方法很靠谱，心情有些振奋起来。
　　好家伙，竟然被无视了……姜黎黎踩了一脚油门。
　　王桑柠点点头，又问：“那第一步完成以后呢？”
　　易阳说：“还是依托教材，当我们基本上把所有概念定义都掌握以后，分数或许并不会马上就变高，但是算是打好了基础，在这个步骤以上，我们要做的就是推导。”
　　“推导？”
　　易阳有些严肃，这也正是他一直在做的事情。
　　“你应该背了很多二级公式吧？但很多公式，你根本不知道是怎么来的，这样不行，等做完了第一步，接下来就是要在第一步的基础上，独立地推导出那些二级公式。”
　　易阳微微一笑：“当然这两步我叙述得很简单，但是真正做起来的话，工作量还是很大的，尤其是推导部分二级公式的时候，难度并不会比纯做题更容易，而且很有可能会因为时间跨度大，后面的掌握了，前面的又生疏了。”
　　“但是没有关系，这个过程提高的是你的能力，知识是储备，会忘，但是能力不同，能力是一种生理功能，你的思维方式改变了，甚至很有可能经常做这件事，大脑的结构也会发生一些变化，比如某一条经常被锻炼的区域，神经末梢长出新鲜突触之类的……”
　　“数理化成绩肯定会提高的。”
　　王桑柠感觉脑袋昏昏的，但心底却兴奋起来。
　　姜黎黎听到易阳给妹妹画的大饼，有些好笑，但不得不说，易阳描述的那种学习方法连她都能听明白，而且也觉得很有操作性，微微一笑：“好吧，看到你们两个这么充满了干劲，本宫甚是欣慰，那我就帮帮你们好了，桑柠，就按易阳说道那样，你来负责把我讲明白吧。”
　　王桑柠胸口暖暖的，点点头：“谢谢你们啦。”
　　雨逐渐小了。
　　车子逐渐驶入一片工业园区，这里的道路宽敞，路上车辆上，不时看到一两辆驾考的车子慢吞吞地行驶着，姜黎黎从旁边超过去，侧过头看了一眼，还能看到车上的驾考考生紧张兮兮地捏着方向盘。
　　车子又行驶了一段，终于开到了目的地。
　　三人下车后，雨还没有停。
　　姜黎黎和王桑柠在考场大厅里找了座位。
　　易阳对姜黎黎说：“今天我拿到驾照的话，就让我来开车吧。”
　　姜黎黎说：“说好了的，你拿到驾照的话，我就送你一件礼物。”
　　易阳想了想，问：“我可以自己选择礼物吗？”
　　姜黎黎想了想，说：“不行。”
　　“为什么啊？”
　　姜黎黎哼了一声：“反正就是不行。”
　　王桑柠看了姜黎黎一眼，目光闪烁，对易阳说：“表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要加油哦！我也很期待姐姐会买什么礼物送给你呢。”
　　等易阳走后，王桑柠才凑近了姜黎黎，好奇地问：“姐，你又买了什么礼物给易阳啊？”
　　姜黎黎一愣，因为王桑柠说的不是“你又要买什么”，而是“你买了什么”。
　　她不由得默默看了王桑柠一眼，这个看上去有点天然呆的妹妹，其实心里什么都清楚。
　　姜黎黎想了想，凑到王桑柠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王桑柠目瞪口呆。
　　“这个……姐，你……”
　　姜黎黎微笑起来，说：“不过暂时还不能给他。”


第三百零四章 喜欢
　　易阳去参加考试了，作为陪同人员的姜黎黎和王桑柠倒也不觉得无聊，在大厅里聊起了天。
　　天气渐晴。
　　云层下的城市，就像是蒙在一片阴影中，雨云虽然还没有散去，但是阳光刺了进来，彩华温暖。
　　候考大厅外面就亮了起来。
　　王桑柠站了起来，左看右看，看准一个方向，对姜黎黎说：“那边好像有饮料，我去买两瓶。”
　　“好的。”
　　王桑柠迈着矫健的步子去了。
　　姜黎黎望着王桑柠的背影，感觉有些轻松。
　　表亲其实有不少的，但是唯独最喜欢桑柠这个表妹，不仅仅是因为她跟自己都是女生，而是因为虽然明明两人差了六岁，但是自小都不会因为这个而产生代沟。
　　年龄差三岁就有代沟，这句话是真的，但至今没有思考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现象。
　　小的时候，其实是很乐意跟着比自己大一点的哥哥姐姐屁股后面跑的，但是现在想来，似乎没有一个比自己大一点的哥哥姐姐喜欢跟屁虫，这实在是让人很受伤。
　　而诡异的事情是，同龄的朋友也不喜欢比自己小一点的弟弟妹妹当自己的跟屁虫。
　　想到这里，姜黎黎不禁莞尔。
　　因为在这一点上，她好像从小就和很多人不太一样。
　　至少一开始，她不仅喜欢弟弟妹妹跟着自己，还会十分认真地带着他们干一些如今看来让大人头大的坏事。
　　小时候的很多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还有几个令人深刻的印象，总之就是干了某件坏事后，被家长骂了一顿，然后都不让他们的孩子跟自己屁股后面跑了。
　　而且没记错的话，那些小崽子当时玩得很高兴，出了事情以后，却全部把锅甩给了自己。
　　好气呀。
　　姜黎黎想了想，似乎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意识到带小屁孩儿跟自己玩耍，其实一点都不令人高兴吧。
　　也好像就是那个时候，王桑柠开始跟着自己的。
　　准确地说，是自己选择了她。
　　王桑柠就属于是那种，无论一起闯了多大的祸，都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好妹妹。
　　除了把狗丢进河里那一回，记得还有一次过年，是在小镇的外公家里，她带着王桑柠在外公家的猪圈里丢了几颗炮仗，炸起混杂着猪屎的泥浆，溅得到处都是，桑柠的头发上也不慎中招。
　　回到家里以后，外公十分生气，问桑柠怎么回事，她只是一口咬定是猪干的。
　　“猪干的？！”外公吹胡子瞪眼。
　　“嗯，猪干的！”年幼的王桑柠咬着嘴唇倔强。
　　想到那个场景，姜黎黎忍不住笑了起来，但笑着笑着表情有些怪异了，笑容渐收，轻轻咳嗽了一声……
　　王桑柠跑回来了，递给姜黎黎一罐椰奶。
　　王桑柠问：“姐，你在想什么？”
　　姜黎黎十分深沉地说：“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
　　“思考代沟！”
　　“啊？姐，你和你的学生有代沟了吗？”
　　“我在思考，为什么我跟你没有代沟……”
　　“呃……”
　　王桑柠眨了眨眼睛，低头默默抠开自己的可乐罐。
　　姜黎黎想，代沟还是在于认知上的差距。
　　青春期的时候，刚刚有了一点认知能力，同时开始尝试挣脱老一辈的认知塑造的认知牢笼，便会无法控制地产生所谓的代沟了。
　　但想来，桑柠似乎从来没有过叛逆期。
　　叛逆期的一大特征就是，觉得老一辈的人身上都是中年人的酸臭味，而比自己大一点的哥哥姐姐，则能够用过时来形容，不懂自己这个年龄的梗，追的明星都是些老家伙，一点都没有自己喜欢的明星酷，听得歌也是老掉牙的歌，看的动漫……对了，那些老家伙也看过动漫吗？
　　那个时候会本能地厌恶任何建议，道理。
　　现在想到这一点，似乎无论自己的哪一个成长阶段，对桑柠说的话，她都能赞同。
　　她真的没有叛逆期。
　　但她是真的在赞同吗？
　　姜黎黎看了王桑柠一眼，感到很温馨，一时激动，做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王桑柠喝了一口可乐，突然被抱住了，她瞪大了眼睛看过去，只见姜黎黎不仅抱，还凑了上来，猛亲了一下脸颊。
　　姜黎黎这才坐正，优雅地打开椰汁，浅浅地喝了一口。
　　王桑柠有些懵逼，“姐……”
　　“嗯？”
　　“你刚才……怎么啦？”
　　“哈，没什么，就是想亲你一口了。”
　　“是嘛……”
　　“嘿嘿。”
　　随后，有些懵圈的王桑柠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喝了一会儿饮料，又随意说了说话，话题集中在家里的事情上，比如哪个哪个表哥娶了一个老婆，那个老婆的哥哥是个警察，抓了某个什么罪犯，过程惊险，又比如小时候领居家的那只大鹅离奇失踪，大家都在怀疑是王二狗，但其实后来一次喝醉酒了，他才说出来是帮领居家的那个丫头背锅了……种种种种，东拉西扯，乱七八糟。
　　聊得很舒服，两个女孩子时不时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
　　姜黎黎很喜欢这样的聊天。
　　其实越是跟智商高、学历高的人聊天，会越累。因为往往看了很多书，思考了很多事的人，思考几乎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无论什么样的事情，哪怕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他们也会尝试剥茧抽丝，寻找事件背后的逻辑，然后下意识地就会与旁人分享自己的见解。
　　但是他们大抵都不会意识到，聊天不是上课，虽然，他们的很多观点是正确的，是发人深省的，是振聋发聩的，但那不是聊天的形式。
　　或者说，不是姜黎黎喜欢的聊天形式。
　　姜黎黎喜欢的，就是听故事，听感受，然后分享故事，分享感受。
　　我兴奋地跟你讲某个在美国参加过篮球校队，会rap，唱歌好听，跳舞一流的男明星的故事，只是想跟你分享快乐，我很喜欢他——喜欢潘玮柏，而不是让你一本正经地给我分析，潘玮柏的学校在NCAA里有多么菜……
　　姜黎黎说：“桑柠，你喜欢聊天吧？”
　　“嗯？喜欢啊。”
　　“你喜欢和我聊天吧？”
　　“嗯啊，我喜欢和你聊天。”
　　姜黎黎想了想，说：“你说，是不是其他人也会喜欢和我聊天呢？”
　　王桑柠不假思索地说：“应该都会喜欢吧。”
　　“那为什么我爸爸妈妈不喜欢跟我聊天呢？”
　　王桑柠一愣，犹豫一下，说：“可能，代沟？”
　　姜黎黎微微一叹：“比我小的人，又会觉得我太成熟了，而同龄人，要么是我说的东西他们不感兴趣，要么是他们说的事情我不喜欢……”
　　顿了顿，她摇摇头：“其实，两个能聊得来的人能碰到一起，还是概率挺小的一件事吧？”
　　王桑柠又喝了一口可乐，说：“也没那么悲观吧，你随便捡了一个易阳，不也跟我们聊得很舒服吗？”
　　“易阳么……”姜黎黎突然沉默下来，眼神有些恍惚。
　　就在这时，一对情侣从她们面前走过了。
　　“呜呜呜……”
　　女孩子啜泣着，微微抽动着肩膀，旁边的男生搂着她，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下次又来就好了。”
　　“呜呜……”
　　“失败是成功之母。”
　　“呜呜……”
　　“我知道你很难过，你觉得自己没用，这么笨，连一个简单地科目三都考不过，但是你放心，你有我呀，我给你当司机……”
　　“呜……你，你才笨！安慰人都找不到点……我只是心疼钱，考试费，钱，呜，好贵啊……”
　　王桑柠和姜黎黎都愣了愣，视线随着那对情侣一同移动，等完全听不到她们的谈话声了，才一起笑了起来。
　　姜黎黎看了看那对情侣离去的背影，暗暗猜测，大概是汉宁市读书的大学生吧。
　　她轻轻翘起二郎腿，裙下黑色的打底裤袜勾勒出腿部柔美的线条，弯下腰，手肘撑在膝盖上，下巴则放在手掌心，微微沉思。
　　王桑柠看了姜黎黎一眼，低下头去，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块酒心巧克力，看了看，有些犹豫，但还是轻轻撕开包装……
　　“桑柠，我想谈恋爱了。”姜黎黎突然说。
　　“噗……”
　　巧克力飞了。
　　王桑柠十分痛苦地看着因为一时激动被自己吐在地上的巧克力，但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姜黎黎刚才说的话，也就顾不得巧克力了，转过去看姜黎黎。
　　表姐一脸认真，也一脸平静。
　　王桑柠想了想，“也是啊……姐你都快要25岁了吧……”
　　姜黎黎摇摇头：“年龄倒不是我想要谈恋爱的原因。”
　　“呃。”
　　“我只是突然想被一个人牵着……”
　　想被人抱着，还想试试接吻的滋味……
　　她偷偷看了王桑柠一眼，又将差点说出来的话给改了，“被牵着……然后，开心的时候给一个人分享快乐，难过的时候给一个人倾诉悲伤。”
　　“前天的时候，我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一条长得好奇怪的狗，我当时很高兴，顺手拍下来了，就有一种很想跟人分享的冲动，但是打开通讯录的时候就愣住了……”
　　“我，不知道该分享给谁……那时候我突然就有些，想谈恋爱了，你能理解吗。”
　　王桑柠认真地听着，点点头，同时又摸了摸口袋，微微一喜，果然还剩一颗，掏了出来。
　　姜黎黎平视着前方：“桑柠，你有没有过，想要谈恋爱，那种感觉？”
　　王桑柠已经再度将酒心巧克力的包装纸剥开了，听到姜黎黎的问题，想了想，摇摇头：“我还小。”
　　姜黎黎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妹妹一眼，“唉，还想听听你的想法呢。”
　　王桑柠这一次将巧克力放进嘴里嚼碎了，才慢悠悠地开口：“没事呀，表姐，我可以听。”
　　姜黎黎有些惆怅地问：“桑柠，你说喜欢上一个男生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王桑柠眨眨眼睛，“嗯，姐，你没有喜欢过某个男生吗？”
　　“要说没有吧，高中的时候，还是迷过一段时间我们学校的一个男孩子，记得那个男生个子高高的，脸很干净，每天骑着自行车来学校，我当时就站在阳台上望他……这个算是喜欢？如果不算吧，确实有好感，可是算的话……那个男生后来跟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了，我心里却没有多么失落的感觉，只是有一点点遗憾，遗憾自己甚至跟他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但要是这样就算喜欢的话，那这个喜欢也太过区区了吧。”
　　“以前总觉得，有些电视里演的太假了，就是那种，女主角纠结过来纠结过去，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男主角，就觉得，怎么可能嘛，喜欢一个人的感觉，难道还能不确定吗？但现在想了想，好像是这样的……”
　　“嘻……太过区区……”王桑柠笑了笑，又想了想，说：“我觉得吧，如果按照姐姐刚才说的那种感觉来反着推，就可以知道喜欢一个男生的感觉了。”
　　“啊？”
　　“你刚才不是说，你有好感的那个男生跟一个女孩子在一起了，自己心里没有失落的感觉吗？那反过来就是，如果有一个男生，跟别的女孩子在一起了，会让你感到失落，是不是就可以说明，自己是喜欢他的？”
　　姜黎黎愣了愣，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
　　王桑柠问：“那么，有这样的男生吗？”
　　姜黎黎认真想了想，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吧。”
　　王桑柠笑着说：“那就说明，姐姐还没有喜欢的人嘛。”
　　“或许吧。”
　　两人聊了挺长时间，久到外面已经完全放晴，太阳光从玻璃窗里照进了候考大厅。
　　易阳终于回来了。
　　他的手上拿着一个墨蓝色的小本子，一脸轻松，王桑柠和姜黎黎就知道他过了。
　　王桑柠站起来，兴奋地说：“你现在也是有驾照的人啦！”
　　姜黎黎则笑盈盈地说：“哼，算你厉害，上次的打赌我算是输了，再送你一件礼物，不过现在还暂时没有办法给你，因为还在过海关。”
　　易阳摇摇头说：“前不久不是才送了我一部手机嘛……姜姐姐，你这样我可就真的无地自容了。”
　　姜黎黎轻松地说：“没办法，已经买了，而且，这个东西你不要的话，那就只能丢了……”
　　易阳无奈地说：“是……什么东西？”
　　王桑柠得意地抢答道：“你肯定会喜欢的，一双NBA球星的亲笔签名球鞋，姐姐托一个朋友在美国弄到的。”
　　易阳愣了半秒钟。
　　签名球鞋？！
　　很激动，他下意识就问：“谁的？”
　　“詹姆斯！”
　　“呃，詹……詹姆斯啊？”
　　“咦？你不喜欢？”
　　“没有！我高兴坏了！”
　　姜黎黎在一旁笑着，视线始终停留在易阳身上。
　　完了……
　　如果……
　　真的，会失落。


第三百零五章 了解
　　科目三的考试时间往往是耽误在等待的时间上的，易阳今天运气不错，基本上没有排队，就直接上了车，真正考试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考完了科目三可以直接进行科目四的考试，这些对易阳来说都很简单，他拿到驾照的时候，甚至还没有到中午饭点。
　　此时他们位于汉宁市第六驾考基地，是一个靠近某个工业园区的城乡结合部，外面一片荒凉，姜黎黎开着车，三人在附近漫无目的地转了转，只看到一家看上去就很粗糙的馆子。
　　易阳笑着说：“我们还是回市区再吃饭吧，今天我请客！你们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王桑柠凑了过来，兴奋地说：“我想吃煎饺！”
　　“姜姐，你呢？”
　　姜黎黎回过神来，“那就煎饺吧，有没有专门吃煎饺的地方？”
　　“找一家茶菜厅怎么样？”易阳想了想，一面拿出手机，翻了翻，这个时代要查询一家好吃的餐馆，还不是那么方便，虽然已经有了美团、大众点评这些可以查询美食小店的app，但目前手机版的app刚刚上线不久，功能简陋，智能手机还没有全面普及，甚至一些地方连4G网络都还没有覆盖，商家也没有习惯线上宣传的习惯，所以要在手机上找到一家不错的茶菜厅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美团能崛起，确实是踩在了时代的风口上的……
　　在手机上查了查，易阳有些无奈地熄屏了手机。
　　活在当下，又深知未来不出几年，社会将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由得有些感慨。
　　此时的美团还很幼小，几乎没有什么知名度。
　　有些兴趣，易阳又打开手机，在搜索引擎上搜了搜美团的消息，只能找到一些财经新闻简讯。
　　美团是2010年成立的，也就是去年的事情，此时刚刚完成了阿里巴巴和红杉资本的B轮融资……还有就是关于王兴的一些新闻，大概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新闻。
　　嗯……目前对于财经方面的一些知识并不是很懂，什么叫融资啊，天使轮啊，ABC轮次之类的，都不懂，但他大概也知道，此时肯定已经过了投资美团的时机。
　　姜黎黎注意到易阳在走神，问：“怎么了？”
　　易阳看到姜黎黎，突然想了想，问道：“姜姐，你对商业的事情了解吗？”
　　“嗯……商业的事，你想了解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刚才在网上找茶餐厅的时候，看到一些名词，什么天使轮、A轮、B轮融资之类的词语，很好奇，就想了解一下。”
　　姜黎黎笑了笑：“这个啊……虽然我也不是很在行，但是也经常听妈妈说起过这些词语，你刚才说的那几个词语吧，倒是很简单，我给你讲讲吧。”
　　“融资你应该理解吧？简单地说就是，你要做一个生意，或者要搞一个项目，有了想法或者管理团队，又或者是技术，但是没有钱，这时候你找钱，就是融资。”
　　“嗯……”
　　“在这个过程中，你的项目或者说公司，会经历很多个阶段。”
　　“举个例子，比如，你有一个想法，要发明一款新型电器，构思有了，但是没有产品，你需要一笔钱来设计出这个产品，这个时候应该要不了多少钱……嗯，假如，就20万吧，怎么办呢，你就去找你的七大姑八大姨，或者同学之类的人，然后你一个姐姐告诉你说，我有20万，我给你投资。”
　　“你那个姐姐就当是投资给你的梦想了，这个投资，差不多就是天使轮，天使轮的投资金额不会很大，几万到几十万都有，投资人可能是职业的天使投资人，也可能是你的七大姑八大姨。”
　　“有了这笔20万的钱，你兴致勃勃地去干了，还真让你给造出来了一款新型电器，但是接下来你又发愁了。”
　　“因为你造出来了这款新型电器，想要卖钱却不行，因为你没法量产，没有工厂，没有大型的量产设备，也没有员工，总之你啥都没有，但你知道你的这个产品肯定能赚大钱的，而这个时候你的七大姑八大姨都爱莫能助了，那些天使投资人的几十万也只是杯水车薪……”
　　“这个时候，你选择去找银行贷款，或者找VC、PE。”
　　“VC？PE？”
　　“就是专门搞投资的公司。”
　　“哦……”
　　“你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到了一些投资公司，然后人家也对你这个项目很感兴趣，你展示了你的产品，制作了精美的企划书，给那些投资人描绘了一副美好的图景，他们也热血沸腾，一激动，说，你这个项目我投了！”
　　“你获得了一笔1000万的资金，而对方的要求是拿到你公司40％的股权，你也没什么经验，觉得没问题，答应了，等资金到位时，你彻夜未眠，满脑子都是未来的样子，这个1000万就是你的A轮投资。”
　　“接下来，你用这1000万建厂房，组建管理团队，辛辛苦苦小半年，开始正式运营，终于在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你的产品接到了许多订单，你赚到了很多钱，公司发展的势头很好，在原来的基础上，你招收了很多高校毕生，研发出了更多产品，但你发现想要扩张，靠着卖产品回笼的资金实在太慢了……”
　　“而这个时候又有一些大公司看上了你的这个项目，这一回是人家主动上门跟你谈，一番谈判下来，你又获得了5000万的投资，而这一次你又被稀释了15％的股份，但你也不在意，因为你的公司现在估值已经上亿了。”
　　“这个5000万，就是B轮投资。”
　　顿了顿，姜黎黎说：“接下来可能还会有C轮、D轮若干轮投资，只要你的公司一直在发展，你准备一直扩张，就有可能一直接受融资……大概就是这样吧，我举得例子不一定对，但是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姜黎黎笑了笑：“现在你懂什么叫天使轮、A轮、B轮投资了吧？”
　　易阳点点头，心里不由得高看了姜黎黎一眼……当然，转念一想，虽然姜黎黎平时从来没有主动跟他们聊过这些东西，但她毕竟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富家女，了解这些东西是很正常的，倒是自己先入为主，对她的印象太固定了。
　　突然有些感慨，眼神复杂地看了姜黎黎一眼。
　　姜黎黎奇怪地问：“干嘛这么看我？”
　　易阳笑笑：“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是很了解姜姐。”
　　姜黎黎微微一怔，没有说什么。
　　这时，后排的王桑柠突然说：“我们去滨水路的那家饺子馆吧！里面有煎饺，也有蒸饺和煮饺子。”
　　开到前面一段主路时，姜黎黎侧过脸看了一眼后视镜，打转向灯，缓缓靠边将车停下。
　　王桑柠和易阳都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姜黎黎。
　　姜黎黎利索地解下安全带的卡扣，微微一笑，对易阳说：“你都拿到驾照了，这下子可以让你开车了。”
　　易阳一愣：“呃……”
　　“什么表情，你不想？”
　　易阳立刻严肃认真地说：“是的，能为姐姐效劳，我感到十分愉快！”
　　姜黎黎打了易阳一下，笑骂道：“什么就是为我效劳了，让你摸一摸车子。”
　　王桑柠看着前排两人，轻轻眨了眨眼。
　　易阳和姜黎黎很快交换了位置，易阳调了调座位和倒车镜，将安全带系好，说：“那么，我们出发了！”
　　车子又稳又利索地发动了。
　　……
　　美美一餐后，三人并没有着急马上离开，而是坐在餐厅休息。
　　“嗯……今天是星期六……”易阳打开了手机，微微沉思。
　　姜黎黎端起一杯茶，轻轻喝了一口，放下被子后便拿出随身携带的化妆盒，照了照镜子，取出口红，准备补一补唇彩。
　　姜黎黎的妆并不浓，每天生活规律，每周保持着一定强度的运动，使她的皮肤十分光滑细腻，只是喜欢口红，喜欢用不同的色号搭配不同的心情，但光涂口红有些突兀，所以就点缀性质地化一点淡妆。
　　此时她抿了抿嘴唇，娇艳欲滴，涂完之后，十分满意，合上化妆盒，随后拿起手边的插了吸管的可乐，轻轻含住，啜饮起来。
　　此时刚刚过了正午，是午睡的时间，王桑柠吃完了东西，便有些困倦起来了，打了两个哈欠，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姜黎黎说：“今天不是周六吗，这么早回去干嘛？”
　　王桑柠有些兴奋地说：“我想回去睡一觉，然后马上试一试易阳讲的那个学习方法。”
　　姜黎黎看向易阳。
　　易阳犹豫了一下，说：“我这会儿还不想回去，要不然你们先回去吧？”
　　姜黎黎问：“你有事情吗？”
　　“嗯……算是有一点点事。”
　　“方便带上我们吗？”
　　“这个倒是没什么不方便的，就是桑柠她……”
　　姜黎黎说：“学习也不差这一两天了，你要忙什么，我们两个陪你一起去吧。”
　　王桑柠见状，也笑着说：“就听姐姐的吧。”
　　姜黎黎看向易阳：“说吧，什么事？”
　　“我想去买一辆车。”易阳说。
　　姜黎黎和王桑柠都有些意外。
　　……
　　车子往某家4S店开去。
　　王桑柠刚才就困得不行，此时干脆便在后排座上睡着了。
　　“虽然这个事情算是你的私事，不该问，但是我还是很奇怪……”姜黎黎皱了皱眉，看向正在开车的易阳：“你有钱吗？”
　　易阳笑了笑：“我有钱。”
　　姜黎黎一愣。
　　易阳平视着前面的街道，缓缓开口：“嗯……因为姐姐从来没有详细问过我家里的情况，所以有些事情没有跟姐姐说。”
　　“嗯。”
　　姜黎黎随口应了一声，她确实没有主动问过易阳太多家里的事情，但那是因为，难以启齿。
　　她会觉得，去问易阳他家里的事情，是在给他的伤口上撒盐。
　　“我的爸爸曾经在汉宁市闯荡过一段时间，给我留下来一点遗产……”
　　“遗产？”姜黎黎眨了眨眼睛，有些诧异。
　　“不过说实话，你好像确实没有怎么讲过你父亲的事情。”姜黎黎笑了笑：“你说你好像不太了解我，其实我突然发现，其实我也不怎么了解你。”
　　易阳摇了摇头：“也不能这么说，刚才我说错了，我是很了解姐姐的，姐姐呢，应该也是了解我的吧，你看到的我是什么样子的，就是什么样子的，我们只是不怎么了解对方的成长环境。”
　　“这么说也对。”姜黎黎沉默了一下，突然问：“易阳，你能不能给我多讲讲你家里的事情？”
　　易阳愣了愣，笑了起来：“可以啊……以前是因为姐姐从来没主动问过，所以我才很少谈的。”
　　“那就说好啦。”
　　“说好了。”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易阳的注意力逐渐放在了前面的道路上。
　　握着方向盘，他的心情越来越好，路的尽头，遥远的彼端正在被拉近，视野的两端余光，模糊的景物快速坠入到看不到的后方去，与行驶的方向再无瓜葛，而这一刻，方向盘在他手里，他掌控着方向。
　　多少年了，他没有如此踏实点感觉了。
　　姜黎黎坐在副驾驶上，一时间也不由得有些恍然。
　　已经觉得自己开车开得很稳很好了，但是如今当一个乘客，还是能体会到跟易阳的一些差距……
　　易阳开车是时候，方向盘很稳，在直道上，不跑偏就是一点都不跑偏，过弯的时候，重心则会被他牢牢地控制在座位上，不会有一点被甩来甩去的感觉。
　　她偷偷地将视线转移过去。
　　易阳的侧脸，鼻梁又直又挺，表情平静，目光从容，整个人都很放松，却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看了两三秒，姜黎黎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但随后想到什么，收回视线，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车窗外，一行行候鸟飞过天际，向着温暖去了。
　　……
　　为什么买车？
　　易阳并不是给自己考虑的，而是二叔。
　　前一阵子，二叔的那台微卡借给村里的王叔拉柴，但是出了意外，车子停在路上，被一辆卡车超车时撞报废了，万幸的是没有人员伤亡。
　　遗憾的是二叔的车子虽然有保险，但是只能赔偿市场价的钱，他那台车本来就不贵，又只能按二手车的价来赔偿，最后也就被赔了一万多块钱。
　　二叔肯定是难过极了，毕竟那是他人生的第一台车子。
　　易阳便盘算着，这些年都没有报答过二叔什么，现在自己有钱了，当然要给二叔买点什么。


第三百零六章 易阳提车
　　尽管在车上睡得很香，但到了4s店以后，王桑柠的精神却显得很好，走在前面，东看西瞧。
　　姜黎黎和易阳走在后面，汽车销售十分认真地给他们讲解。
　　“皮卡车？”姜姐姐微微一怔。
　　“嗯，二叔平时用车，主要还是以代步、拉货物为主，而且清河县那边城里对皮卡车也没有什么限制，微卡车的安全性和舒适性，应对复杂路况的能力比起皮卡车都差太远了，所以综合思考一下，还是皮卡车最好。”易阳说：“而且考虑到以二叔的性格，油耗也会是他考虑的重点，所以就准备买一台柴油款的皮卡。”
　　姜黎黎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笑：“哈……不怎么懂呢。”
　　顿了顿，姜黎黎又说：“不过我也可以帮你参谋，车子好不好看。”
　　此时他们在一家国产4S店，虽然前一世总在手机上刷到某些4s店暴雷的视频，但他曾经也是在4s店干过维修的，所以心里很清楚，不能以点带面的，绝大多数销售也只是普普通通的打工人，不能因为几个高端品牌的汽车销售暴雷，就产生幸存者偏差，认为干汽车销售的都是坏人。
　　带他们看车的是一个看上去刚刚毕业不久的小姑娘，介绍的时候还有些紧张，十分热情又卖力地推荐着。
　　“主要还是要从需求出发，不知道你们的需求到底是什么呢？”小姑娘一面用前辈教的话术介绍着产品，一面忍不住偷偷打量易阳和姜黎黎，心里则有些疑惑。
　　入职虽然仅仅几个月，但是她也是接待过不少客户的，她所在的这个国产品牌，应该算是中端车，平时能遇到的客户大多是外县的工薪阶层，或者开夫妻店的普通两口子，而姜黎黎和易阳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受到一种一点都不“工薪”的气质。
　　气质这种东西很玄妙，但确确实实存在。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刚才听同事说了，他们是开着一台甲壳虫来的。
　　甲壳虫，是她的“追梦卡尔”呀。
　　当然只能在梦里想想，哪种几十万的车子，在她眼中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了。
　　易阳来这里，自然是早就想好了要买什么车的，直接开口道：“我想看看风骏5。”
　　销售员一听，微微一喜，风骏5在他们4s店要算是高端车型了，是一款均价接近10万的皮卡车，如果能顺利卖出去，能拿到不少提成。
　　“风骏5？哥你真有眼光，这是我们今年才推出的高端皮卡车型，有多个配置可以选择，不知道您的需求是……”
　　女销售有些紧张地回忆着前辈教的话术，暗暗告诉自己，问需求，从客户的角度出发，能够极大提升城成交率。
　　姜黎黎东张西望，面无表情，但心里暗暗吐槽……
　　这里的车子都好丑呀。
　　价格品牌什么的她不认识，只是单纯觉得这些车子不好看。
　　来到店里那台风骏5前面，易阳不由得有些感慨。
　　记得前一世，他梦想就是买上一台这样的汽车。
　　一开始，他也是盼着风骏5，看得久了，再丑的车子都会越看越顺眼，而且这个车很实用，当时的愿望是可以回清河县做点小生意，最好是凑够了钱，回去开一个小维修厂，有一台这样的皮卡车，会很方便，而且在那种小地方，也不会很没面子。
　　只是攒钱的速度令人绝望，每次好不容易有一点钱，就给那一世的前任花掉了，无论盼望多久，车子依旧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后来，风骏7出来了，长城炮出来了，他的梦想车一换再换，每次只是告诉自己，再等等，据说明年的新款增加了什么什么配置……
　　所谓的明年的款式更好，性价比更高，不过是安慰自己的借口罢了。
　　而此时，面对曾经遥不可及的梦想车，如此从容地面对它，竟让他一时有些恍然。
　　女销售走到车子旁边，十分认真地介绍道：“哥，姐，你们买这个车子的主要用途如果是……”
　　“2.5T柴油款尊贵型，四驱大双排。”易阳打断了销售员的话，缓缓说道。
　　“啊？”女销售明显有些脑袋短路，愣了愣才回过神来。
　　易阳看着女销售的神态有些好笑，又问：“有没有我刚才说的那款车型的现车？”
　　现车？
　　女销售眨了眨眼睛，顿时感到无比惊喜，易阳刚才说的是风骏5的顶配车型了，售价接近13万，是入门车型的近一倍，听对方的口气，似乎是早就了解好了，准备直接提车的架势。
　　这款车他们店里还没有卖出去过呢，刚好就有一台现车。
　　而越是定价高、卖的少的车子，提成也越高。
　　“哥，有有有！”
　　易阳本来就帅，此时在女销售眼中更加迷人了，不过下意识看了看易阳旁边的姜黎黎，还是稍微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没有凑太近，一方面是……面对姜黎黎有些自卑，另一方面是害怕自己让这个美女误会了什么，这一单生意泡汤了，真是哭都没有地方去哭。
　　姜黎黎好奇地问易阳：“这个车子还有2.5T的？”
　　虽然没有那么懂车子，但是一些基本的东西还是了解的，比如2.5就是排量，T和L分别指发动机进氧的方式是涡轮增压和自然吸气，一般来说，排量越大，且涡轮增压的车子就越贵，往往2.0T以上的车子，都是中高端车了，听到眼前这台看起来有点丑的皮卡车竟然有这么大的排量，还是带T的，她不免有些意外。
　　易阳此时心情极好，一眼就看穿了姜黎黎在疑惑什么，耐心地给她科普道：“刚才说的那款车子是柴油车哦，跟汽油车有些不太一样。”
　　“柴油车？”
　　“嗯。”易阳顿了顿，说：“虽然柴油车的排量要比汽油车大得多，但是因为柴油能量密度更高，价格更便宜，柴油发动机的油耗更低，反而比汽油款用车成本低不少。”
　　“别看它排量大，但是油耗百公里还不到9个，而且柴油比汽油便宜。”
　　“当然，买柴油车的好处可不仅仅是省钱。”
　　“简单地说，柴油款的车子有很多优点，首先就是柴油发动机的寿命更长，不容易出故障，因为柴油机的转速低，零部件磨损比较少，而且没有点火系统，辅助电器少，结构简单，结构简单地话，出了故障也更容易维修。”
　　“然后柴油发动机的扭矩更高，二叔用车会经常遇到一些复杂的路面，爬坡、载重的场景，低速条件下柴油发动机的各项参数都完爆汽油机。”
　　“还有一些其他的好处，比如安全性，更环保，柴油不易挥发，着火点高，不容易爆燃，排放的温室气体也更低，而一些柴油机的缺点，比如高速行驶能力差，噪音之类的，对二叔来说倒是没什么关系了。”
　　“这台风骏5，是长城旗下的，单从质量上说，同价位目前也就日产能比一比……”易阳想到前一世的维修经历，这款车的车主往往是各种造作，但没有十几万公里一般都没太大的毛病。
　　姜黎黎眨眨眼，一脸奇异的表情看着易阳，浅浅地笑了笑：“厉害啊。”
　　“啊？”
　　姜黎黎说：“你肯定下了很多功夫去研究这些东西吧？”
　　易阳微微一怔，这个话他还真不好接，要说下了很大功夫去研究呢，说的通，毕竟前一世自己干了那么多年这一行，但姜黎黎显然理解的是自己这一世才研究这个的，他不好解释什么，便打了个哈哈。
　　姜黎黎又看了一眼那台展示车，觉得它也不是那么丑了。
　　思绪流动。
　　从了解发动机的原理到从那么多中品牌中选出来一台适合他二叔的车子，细细想一想，其中的过程不花费时间和精力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做到易阳这般透彻。
　　他真的是一个很用心的人啊。
　　为了给他二叔买一台心怡的车子，做了大量的工作，从这件事里还能看出更多有关他的品质……
　　姜黎黎又将视线转向易阳，上次他给自己挑选的那个礼物，也是这般掏空了心思吧？
　　心里被填的很满。
　　此时，姜黎黎看到不远处王桑柠被一个男销售给缠上了，销售小哥十分认真地给她介绍着，还邀请她进车子里去，那小妮子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地样子，心安理得地被人一口一个“姐”叫着，一面指指点点，什么“这个车子啊，方向盘太硬啦”、“内饰塑料感太强啦”，很懂的样子，销售小哥只能在一旁赔笑。
　　姜黎黎好笑地摇摇头……
　　而这边，女销售听到易阳这么懂车子，心情反而有些忐忑起来了，越是懂车的人，他们往往杀价越狠，越难打交道，犹豫了一下，对易阳说：“哥，你如果要的话，我们可以给你优惠一点，再送你一些赠品……”
　　易阳看了女销售一眼，打断了她的话，说：“当天能不能开走？”
　　女销售微微一怔，“当天？”
　　如果4S店里有现车，满足一些条件的话是可以当天开走的。
　　女销售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立刻点头道：“可以可以！有现车，您是要今天就开走吗？”
　　易阳的视线停留在车子上，点点头：“我去看一下现车，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可以直接办手续了。”
　　女销售脑袋有点懵，试探着问了一句：“呃……就是说，你已经确定要这款车子的柴油顶配版了是吧？”
　　易阳看了女销售一眼，笑了笑：“怎么，我的意思表达得还不够明确吗？”
　　之所以有些懵，是因为易阳表现得实在太干脆了，在女销售目前很短的入职时间里，可怜的几台销售记录，都是把嘴皮子都快要磨破了，才好不容易卖出去的，又是优惠又是赠品，客户还觉得自己坑了他们的钱，所以当易阳流露出购买意向的时候，心里已经做好了被他砍价和鄙视的心理准备，当他如此直接地确定下来，反而把她整的不会了。
　　但迅速回过神来的小姑娘立刻说：“我们这个车子今年刚刚上市，店里在搞活动，柴油顶配的版本能享受到3000元的优惠，而且……我可以再帮您申请两次保养，和一套座垫套、脚垫、玻璃水的赠品！”
　　易阳随意地说：“行吧，你看着弄就行了，带我去看看现车吧。”
　　姜黎黎倒是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一幕有什么不对劲，因为她买车的时候也是如此的……
　　在销售员的带领下，易阳去看了现车，以他的眼光，有没有问题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检查没有任何问题以后，易阳便痛快地让小姑娘去办理流程了。
　　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
　　无非就是签订购车合同，购置交强险，这些步骤在4S店就能办理了，如今易阳算是财大气粗，检查合同没什么问题，痛快签字，不到半个小时就做完了这些事情，4S店的工作人员在车子前后挡风玻璃上挂上临时牌照，这辆车子他就可以开走了。
　　接下来就是办理落户手续，易阳当然是准备开回去，让二叔去上牌照了。
　　临走时，女销售十分诚挚地对易阳说：“谢谢哥，哥您慢走！”
　　等易阳离开后，她十分激动地拿出了手机，给男朋友打了一个电话：“今天运气很好，当场卖了一辆定价比较高的车子，能提800块，晚上我买点火锅底料，咱们小小庆祝一下。”
　　姜黎黎看了看易阳，说：“那个女销售好像真的很感谢你呀。”
　　易阳随意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有些感慨。
　　哪儿有那么多网文小说里的销售装逼被打脸的桥段？
　　大家生活得都不容易……
　　将车子开到停车场姜黎黎的甲壳虫旁边停下，这台车子明显比甲壳虫大了不少。
　　王桑柠好奇地绕车观察，又打开门进去东看西看，下车后说：“这个车子坐在后排比姐姐的车子要舒服一些。”
　　姜黎黎不满地说：“你这样说它，它可是会伤心的！”指了指甲壳虫。
　　王桑柠嘿嘿笑了笑，抚摸甲壳虫的引擎盖，说：“不要伤心呀小虫虫，我闹着玩的。”
　　易阳忍不住哈哈大笑。
　　姜黎黎问：“你接下来准备干什么呢？”
　　易阳看了看时间，说：“这会儿有点晚了，明天反正是周末，我准备明天一早把这车子开回清河县，当天去当天回。”
　　姜黎黎想了想：“你开车过去……那怎么回来？”
　　易阳笑了笑：“早一点的话，反正还有班车。”
　　姜黎黎轻轻皱眉，说：“可是，那样的话也太赶了，既然回去了，你不想在你二叔家里多待一会儿吗？”
　　“呃……”
　　“要不然这样吧，我和桑柠也陪你去好了，正好，我很久没有去过清河县了，带上桑柠去看看我曾经工作过的地方，等你去二叔哪里办完了事情，我们再一起回去，这样你也不用着急。”
　　易阳犹豫了一下，看向王桑柠。
　　王桑柠则表现得有些兴奋：“可以啊，我也想去看看你成长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呢。”
　　易阳这才点点头：“那……那好吧。”


第三百零七章 初见效果
　　姜黎黎所在的小区里有不少没有出售的停车位，外来车辆按照计费缴款也是可以停的，易阳便将车子停在了姜黎黎的车位不远处的一个无主车位上。
　　地下停车场，三人一同进电梯，一楼的时候停了一下，一个老阿姨带着她的孙子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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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阿姨一头白发，但是腰杆挺直，看起来颇有气质，跟电梯内的三人眼神上友好地交汇了一下，然后对孙子说：“阳阳，我们住在几楼呀？”
　　小孩子是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赶上去干净腼腆，乖巧地回答道：“17楼。”
　　看到这一幕，易阳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奶奶，小的时候，奶奶也是这般哄他的。
　　老阿姨将孙子抱起来，小男孩找到数字17，用力地按了下去。
　　“阳阳真棒。”
　　看到这一幕，后面的三人都感到有些温馨。
　　姜黎黎一脸笑意，凑了上来打量小男孩，对他眨了眨眼。
　　小男孩有些怕生，有些腼腆地将脑袋埋进了奶奶的怀里。
　　老阿姨自然看到了这一幕，鼓励孙子：“阳阳，要跟叔叔阿姨问好哦，阳阳是不是有礼貌的小朋友？”
　　小男孩这才细声细语地说：“阿姨好……”看向易阳，“叔叔好。”
　　易阳摸了摸鼻子，这一世被人喊做叔叔，其实还是有些怪怪的感觉的。
　　王桑柠也上前逗那个小孩子，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孩男羞涩地笑笑，说：“我叫易阳。”
　　顿时，易阳瞪大了眼睛，没忍住，当场咳嗽了两声。
　　姜黎黎和王桑柠愣了愣，随即也笑了起来。
　　姜黎黎伸出手来，跟小易阳握了握手，说：“你好哦小易阳！”
　　“叮咚！”
　　电梯并没有给她们留下太多时间，已经到了17楼，阿姨对易阳他们笑了笑，走出电梯，对孙子说：“跟叔叔阿姨说再见。”
　　幼年版易阳挥了挥手，奶声奶气地说：“再见～”
　　等电梯门再度合上，姜黎黎说：“没想到，这里竟然能遇到一个跟易阳同名同姓的孩子。”
　　易阳面不红耳不赤地说，“说明叫这个名字很幸运，人都长得挺可爱啊。”
　　“哈哈……”两个女孩子笑得不行。
　　到了家以后，易阳和王桑柠也很快就调整了状态，再度进入到学习中去了。
　　易阳拿着王桑柠的书，认真看了看，将那些定义概念用一支蓝色水彩笔勾画出来，做这件事的时候，王桑柠十分认真地将视线放在易阳的手上，不时喃喃自语，或眉头轻皱。
　　很快，易阳便将“集合”一章的内容全部勾画出来了。
　　易阳认真地说：“今天开始，要好好重新回顾之前学过的内容了。”
　　王桑柠认真地点点头。
　　“放心吧，因为都是学过的，很多东西你是理解的，我们这个过程既是查漏补缺，也是巩固提高。”
　　王桑柠再度点头。
　　易阳随意指了指其中一条勾画出来的定义，说：“最好是一边理解，一边将定义写在笔记本上，不要大段大段地抄概念，写名词就行了，比如，研究对象统称为元素，这里就抄写元素这两个字就行了。”
　　“接下来，这一章里，你的笔记本上会记录下诸如元素、集合、集合相等、属于、不属于之类的名词，你要做的就是拿着这个笔记本，去给姜姐讲明白，她是零基础，只要她能理解到这些名词的含义了，就说明你理解到位这些名词的含义了。”
　　王桑柠拿过书，翻了翻，大部分都是掌握的，毕竟高中数学的前期还是相对简单的。
　　只是如今这般整理一番，才发现有一些概念过了很长时间，自己都有些把握不准了，不过总得来说问题不大，她一面回忆着，一面将它们抄写在笔记本上。
　　易阳看到王桑柠开始专注地做这件事了，又说：“当然了，仅仅是理解基础的概念是没有什么难度的，虽然容易忘，但我们大概不会只做这一遍，在高考之前，我们可能会重复几遍这件事，这个不是重点，等我们把这些基础概念都完全理解了，下一步的推导才是最重要的。”
　　“基础的概念会派生出许多二级公式，我们的考试也是基于这些派生公式的，一步一步来，等你定义弄清楚了，我们就开始一个模块一个模块地推导那些二级公式。”
　　“放心吧，总得来说，那些公式都是很简单的。”
　　“这一步我们完成它耗费的时间会比第一步更长，而且未来你很有可能会忘掉，没关系，接下来一直到高考前，我们不断重复做这件事，次数多了，所有的公式就会像你的本能一样成为你生理功能的一部分，不会忘了。”
　　王桑柠听到易阳的描述，有些热血沸腾，继续认真地去做这件事了。
　　此时王桑柠要做的事情并不需要他的参与，于是他便默默退出了王桑柠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段时间以来，作业基本上在学校里就做完了，回到家以后重点自然是放在数学和英语上的。
　　数学自然不比多说，虽然目前对他来说竞赛已经过去，但明年高三还能再参加一次，所以是不能丢下竞赛的，而且竞赛题不同于高考数学，那些稀奇古怪的解法，如果某一个瞬间来了灵感想出来了，内啡肽释放，爽感完全不是多巴胺能比拟的。
　　多巴胺和内啡肽都是能够让人感到快乐的物质，但内啡肽是经历了痛苦后才能获得的，这种快乐更为高级，更为持久，往往只有挑战自我才能刺激内啡肽。
　　而英语则是最近这段时间才重新放在首要位置上的。
　　准确地说，易阳此时看重英语，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它的高考属性。
　　在易阳看来，英语的本质是工具，很多人认为英语是没有必要纳入到义务教育中去的，易阳对这个观点并不在意，他此时十分重视英语，也只是因为关于未来的打算。
　　如今的眼光已经放在了名校上。
　　无论是什么名校，有一点大抵是共通的，那就是其国际化的格局。
　　方方面面都要用到英语！
　　如果是偏向学术研究的专业，会发现绝大多数前沿的研究，都立足于英文期刊论文，如果你不懂英文，根本插不进去。
　　哪怕是类似汉语言、历史一类的研究资料，虽然大都不涉及国外的专业，在顶尖学府中，定位也绝对不仅仅是研究本国，更有着传播文化的价值，同样需要学好英语，将中国传统文化作品、历史作品翻译成英文，震惊那些崇华媚外的老外。
　　同时名校之中，经常会有一些国际知名教授的课，如果听都听不懂人家讲什么，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总而言之，如果将自己定义为一个将来会进入名校的学生，那么对英语的标准已经不能仅仅局限于笔试、高考这个层级。
　　易阳认为，至少要达到能够流畅地跟外国人交流的程度才行。
　　当然，除了这些原因，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学习了这么久，已经逐渐明确了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将来要学什么专业，心里已经有数了，稍微了解了一下，那个专业对数学的要求很高，对英文的要求也不低。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提高英语听力。
　　拿出了英语音频，一遍又一遍地听起了材料。
　　他先听一遍，听一句就在笔记本上写一句，时不时皱皱眉头，某个单词确实没有听出来，就结合上下文填一个上去，只是会打一个问号在旁边。
　　一段几分钟的材料，他花了十几分钟如此听写下来，然后翻开英语材料，校对自己的错误。
　　此时，这段材料自己到底问题出在哪里，是英语单词没有掌握？是吞音连读没有听清楚？基本上已经一目了然。
　　这一遍做完以后，又将教材再读一遍，再听一遍原文听力时，已经十分清晰。
　　当然，这已经是长时间练习了很长时间的成果，刚一开始用这种方式练习英语听力，也是很吃力的。
　　方法肯定是对的，需要的是长期的坚持。
　　此时易阳已经开始用1.2倍速度听写，在这样的速度下听起来自然比原版还要吃力一些，但一旦适应以后，在做英语听力题简直是降维打击。
　　经过将近两个小时的练习之后，易阳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大概对自己的英文水平也有一个直观的认识。
　　自初二开始，便踏踏实实地背单词，学习一门语言，跟智力是没有太大关系的，毕竟一个智商低于90的美国人，大概率也是会说英语的，只要单词背了，记了，分数便不会低到哪里去。
　　跟大多数中国考生一样，易阳的短板还是口语能力。
　　听、说，距离能像自己的母语一般流畅交流，还有一定的差距。
　　当然，口音什么的易阳并不在意，他并不追求自己的发音腔调一定要像外国人一般标准地道，只要对方能听懂就行了，实际上大多数外国人也并不会特别关注你的发音。
　　这一点，要自信一点。
　　易阳结束了学习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王桑柠已经在姜黎黎面前卖力地比划着。
　　“比如，嗯……如果q，就一定能得到p，那么q就是p的充分条件，p就是q的必要条件。”
　　“哈……不懂。”
　　“举个例子，就比如，如果一个四边形的四个角都是直角，那么这个四边形一定是平行四边形，这个能理解吧？”
　　“嗯，那就是长方形或者正方形嘛，嗯……能理解哦，小学数学嘛。”
　　“四边形的四个角都是直角，这个是一个条件，只要知道这个条件了，就一定能推导出来这个四边形是平行四边形，没问题吧？所以前面这个条件就是后面这个条件的充分条件，充分嘛，就是足够的意思，我就是这么理解的，足够用来推导。”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懂了！”姜黎黎开心地鼓起了掌：“真棒，又给我讲明白了一个知识点呢。”
　　王桑柠这才有些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回过头，看到易阳正在看着自己和姜黎黎，轻轻挠挠头，说：“也不知道我现在这样讲到底对不对。”
　　易阳说：“这样肯定没问题啊，你刚才举的这个例子就很好呀，这个例子很容易记住嘛，下次做题的时候，你忘记了充分、必要条件的概念，就想这个例子，一下就能回忆起来概念了，而且通过这个例子你还能推导出来很多派生的概念。”
　　“比如，四个角都是直角，能推导出这个图形是平行四边形，但反过来平行四边形能不能推导出它的四个角都是直角呢？显然不能，所以你又get到了必要条件的概念。”
　　“再延伸一下，如果一个图形的四个角都不是直角，能不能推导出这个图形一定不是平行四边形呢？也不行，所以我们又得到了q是p的充分条件，但非p不能推导出非q……吧啦吧啦……”易阳说了几个可以直接推导出来的概念。
　　王桑柠点点头，认真地说：“我觉得这种学习方法真的很神奇，自己对这些知识点掌握明明也有些囫囵不清，但在给姐姐讲姐的时候，思维一下子就变得清晰起来了，而且就像你说的，只要举例子出来，那个知识点就很难忘记了！”
　　“是吧？”易阳笑了笑：“先慢慢这样学习，下一步推导2级公式和概念以后，你的数学成绩会一下子提高很多很多的！”
　　“嘻，谢谢你啦易阳。”
　　“更要谢谢姜姐。”
　　姜黎黎揉了揉眼睛，“好啦，你们两个今天就早点睡吧，明天我们一早要出发去清河县呢，我先就先去睡了。”一面说着，一面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又说：“好久没有接触过数学这种东西了，一接触就犯困了。”
　　王桑柠也伸了个懒腰，今天过后，总算是踏实了不少，对易阳摇摇手：“你也早点睡吧。”
　　易阳点点头，等姜黎黎和王桑柠都回房间了，易阳走到窗户边上，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久久不语。
　　在此前的很长一段时间，读书是有些浑浑噩噩的，只是有一个“要改变自己生活”“考上个好大学”之类笼统的目标，直到今天才想通今后到底要学什么，做什么，有了目标，就更加踏实了。
　　不过眼下这个目标还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他打算再了解一段时间，再和罗冰交流一下。
　　沉思了一会儿，易阳又一次深深地望了一眼这个城市璀璨的夜景，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这片土地上立足。
　　完成当年父亲没有完成的事情。


第三百零八章 你是哥哥的女朋友吗？
　　笔直的公路上，一辆崭新的临牌皮卡稳稳地行驶着，后面不远处跟着一辆甲壳虫，两台车子的车速都不快，此时驶过了一条跨江大桥，远处的江面上，淡青色的江水在金色的阳光下泛起粼粼波光。
　　易阳两只手都稳稳地握着方向盘。
　　一只手放在档杆上，一只手握方向盘的驾驶姿势看上去很帅，但在真正的老司机眼中其实很蠢，越是驾驶技术高超的老司机，越能体会到单手和双手握方向盘带来的稳定性差异。
　　尽管很长时间没有摸过手动挡的车子了，但是此时也是早早地被唤醒了沉睡在身体里的肌肉记忆，他的心情大好，前面要从岔路下高速了，减速降档，车子没有丝毫顿挫，心想，人车合一就是这种状态了吧。
　　在转弯前，易阳有些无奈按了按方向盘上一个临时夹上去的按钮，同时挂在中控台上的对讲机对话指示灯便亮了起来。
　　这个对讲机是姜黎黎一定要他带上的，她特意买的车载对讲机，可以将对讲按钮临时组装在方向盘上，丝毫不会影响驾驶员开车。
　　当然，易阳觉得这玩意儿实在是没有什么必要，但既然姜黎黎提出来了，这种事情他不会反对。
　　姜黎黎说，这叫仪式感。
　　“黎黎收到请回复！”
　　“滋滋……”短促的电流声响过之后，里面传来了姜黎黎清澈嗓音：“黎黎收到！”
　　“前方岔路口右转，重复，前方岔路口右转！”
　　易阳说完，松开按钮，中断了讲话，随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幼稚啊。
　　“收到！”
　　甲壳虫内。
　　姜黎黎一脸笑意地回复完易阳，副驾驶座位上的王桑柠忍不住笑了起来：“太有意思了，姐姐，我玩一会儿吧。”
　　“玩吧玩吧。”
　　王桑柠拿起对讲机，按住，“易阳易阳！”
　　“滋……易阳收到。”
　　“嘻，嗯……请报告前方路况！”
　　“滋滋……”片刻后传来了宛若播音员般磁性的声音：“报告，前方路况良好，车辆较少，如二位心情一般通畅，阳光正好，如二位心情一般明媚，请紧跟前车，即将进入本次行程的最终目的地，名为回忆。”
　　王桑柠愣了愣，看了看脸上有些红晕的姜黎黎，指了指对讲机，说：“他好会哦……”
　　“哈哈……这小子……”
　　两辆车开进岔路后，没过多久眼前便出现了一片已经收获过的田野，一块巨大的广告牌矗立在那里，上面是一个小女孩抱着一条鱼，以及几个大字：“欢迎进入清河县！”
　　王桑柠开始四下张望，好奇地说：“这里就是易阳的老家了吗？”
　　姜黎黎点点头：“嗯，不过距离县城还有二十几公里呢。”
　　今天是个大晴天，而且看上去没有丝毫转阴的可能，蔚蓝的天空上，只有几缕薄薄的长条形状的云，又高又远。
　　易阳径直将车子开到了县城的小区里去。
　　清河县的小区并没有汉宁市的小区那般规范，小区里的车位都是随停随放，没有固定的车位。
　　姜黎黎跟着易阳开进来，两台车子停在楼下的公共车位上。
　　下了车，王桑柠好奇地四处张望，而易阳则径直走到姜黎黎跟前，说：“姜姐，很久没有回来过了吧，咱们先去你曾经的房子里看看吧。”
　　姜黎黎点点头。
　　“咔嚓……”门被打开了。
　　还是那个熟悉的门，姜黎黎有些感慨，忍不住想起了当初在这里生活的那段时光。
　　那个时候的自己激情满满，充满了对理想的崇敬，现在想来有些想法真是幼稚……
　　不过看了一眼易阳，脸上又浮现笑意……但如果不是那时候的天真，自己大概也会错过这小子了吧？
　　王桑柠问：“这里就是姐姐以前的房子了吗？”
　　易阳一手握着门把手，一面回头笑着说：“是的，后来姐姐把房子卖给我了。”
　　推开门进去。
　　姜黎黎跟着易阳进去，微微一愣。
　　房间里的陈设依旧如当初她离开时那般。
　　易阳回过头看向姜黎黎，笑着说：“这里基本上没有动过，奶奶每个月都会来打扫一次，我想着，要是姐姐想回来看看的话，它还是一开始的样子。”
　　姜黎黎没有搭话，默默走进去，打开自己的卧室，里面的大床，床上的毛绒玩具依旧和自己离开时无二。
　　易阳站在后面，说：“你的房间也基本上没有动过。”
　　姜黎黎盯着床看了一会儿，突然回头，眼中含笑，问：“对了易阳，我走了以后，你有没有在这里睡过呀？”
　　易阳微微一怔，“呃……”
　　姜黎黎笑了起来，但也有些脸红了，默默地退了出去。
　　易阳沉默地看了一眼姜黎黎离开的背影，目光流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三人在房子里小坐了一会儿，便决定四处逛逛。
　　去了一趟学校。
　　当初的清河初中，如今已经换了一个校门，门口有一个大花坛，花坛的中心立着一块大石板，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学校的名字。
　　门口的门卫早就换人了，此时这个老大爷义正言辞地拦住了想要进去的三人。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保安大爷瞪着易阳，说：“领导说了，不允许校外无关人员进去！”
　　易阳咳嗽了一声，说：“我真的是这里毕业的学生，当初还上了光荣榜呢……”
　　保安大爷哼了一声：“毕业了就不算我们学校的人了！”
　　“……”易阳有些无奈，当初毕业典礼的时候，校长讲话时曾激情地说，虽然你们毕业了，但这里永远都是你们的母校，记得常回母校看看，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学校会一直在这里，这里的人和事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愿你们与学校一同成长各种云云……
　　这才毕业了多长时间，咱们已经不是这里的人了。
　　姜黎黎有些不太高兴了，上前一步，问保安大爷：“大爷，你知道我吗？”
　　保安大爷上下打量姜黎黎一番，摇摇头：“不认识。”
　　姜黎黎说：“我是这里的老师。”
　　保安大爷认真打量一番姜黎黎，摇摇头：“不可能，如果你是这里的老是，你的工牌呢？”
　　“工牌？我……我曾经是这里的老师。”
　　“那不行，不能让你进去，你口说无凭，而且你们进去要干什么啊？”
　　“不干嘛，就随便逛逛。”
　　“学校这种地方是随便逛的吗？小姑娘，你也别难为我了，你们走吧。”
　　这个老头固执死板得让人有些无语，最终三人还是没能进去，眼看着就要到饭点了，只好作罢。
　　其实，如果硬要进去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给曾经认识的某个老师打个电话，应该问题不大，但想了想，易阳和姜黎黎都觉得没有必要。
　　成年就是要不断地接受，物是人非事事休的常态，今天更深刻地领会了这一点，也算是不虚此行吧。
　　三人在学校周边逛了逛，看了看时间，易阳提出来差不多要去二叔那里了。
　　此时，易阳却有些犹豫，他不知道到底要不要邀请姜黎黎和王桑柠去二叔家做客。
　　理应邀请的，但是心里隐约是有一种抗拒的情绪的……他想到了二叔家的堂屋，又想到姜黎黎家的客厅，这种思绪是潜意识发生的，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这种潜意识，暗暗骂了自己一句，随后才看向姜黎黎。
　　“嗯？”姜黎黎奇怪地看着易阳，瞬间明白他有话要说，也有些期待起来。
　　“我们一起去二叔家吧，让二叔多准备了一些菜。”
　　“好！”
　　易阳一愣，姜黎黎这么干脆地答应倒是让他有些没有想到的，笑了笑：“二叔是纯粹的农民，就怕你们吃不惯农家菜。”
　　姜黎黎哼了一声，说：“别把我们说得那么不接地气好不好？我外公也是在小镇上的，小时候我也是在小镇里待了很长时间的！”
　　王桑柠在一旁附和道：“就是就是，姐姐小时候还炸过猪屎呢！”
　　“咳咳……这个不用说。”
　　“嘿……嘿嘿。”
　　决定以后，易阳便给二叔打了一个电话，虽然昨天已经说过了，但是此时打一声招呼，二叔二婶才好准备菜。
　　半个小时后，易阳的车子和姜黎黎的小甲壳虫就出现在了村口。
　　易阳用对讲机说：“马上就要到了哦。”
　　“嗯嗯。”
　　片刻后，易阳开着那台皮卡车在二叔家门口停下来了。
　　这两年国内经济飞速发展，尤其是花椒价格越来越高，二叔家过得算是殷实，房子又进行了一次扩建，在院坝外面加了一个铁门，院子里也用水泥铺了一层。
　　易阳按了按喇叭。
　　片刻后，一个十分机灵的少年拉开铁门的一条缝，从里面钻了出来，看着门口的两台陌生的车子，一开始有些疑惑，直到走到跟前，看到易阳，才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
　　“哥！”
　　易阳笑了笑，将车窗摇下来，一只手搭在上面，上下打量眼前这个少年一番，说：“不错不错，个子又长高了。”
　　这个少年正是易川。
　　如今易川已经上初中了，毕竟家族基因还是很不错的，小时候虎头虎脑的易川，此时目测已经有一米六几的样子，五官也张开了不少，看上去稚气，但也算得上是眉清目秀。
　　易川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小子，在小学六年级即将毕业的时候，因为捉弄了教导主任挨了一个处分，结果回过头就以全县前十的成绩考上了初中网络重点班，使得他所在的一小不得不连夜把他的处分给撤了。
　　后来易阳还了解到，易川捉弄那个教导主任的原因是……那个教导主任将一个小女生给骂哭了。
　　小女生……
　　易阳从车窗里伸手出去，揉了揉易川的脑袋，然后说：“去把门打开。”
　　易川一溜烟跑去开了门。
　　二叔家的庭院是挺大的，停两台车子还有很大的面积空着，上面晒了一些白菜。
　　下了车，姜黎黎有些拘谨地四下打量，而王桑柠则十分放松。
　　墙边的篱笆里养着几只土鸡，王桑柠走过去，蹲下来认真观察。
　　姜黎黎东看西看，抬起头看到一棵树叶零落的苹果树，最高的位置还挂着一颗没有掉下来的黄苹果。
　　易川好奇地打量着跟着堂哥一起过来的两个姐姐……
　　都好漂亮啊。
　　易川问易阳：“堂哥，她们谁是你的女朋友呀？”
　　易阳瞧了瞧易川的脑袋：“又想挨揍了吧。”
　　易川颇为鄙视地说：“哥，你不会还没有女朋友吧？”
　　“你有？”
　　“嗯。”
　　“？？”
　　姜黎黎和王桑柠走了过来。
　　易阳手搭在易川的肩膀上，对姜黎黎和王桑柠说：“这就是我跟你们讲过的堂弟了。”
　　“堂弟？”姜黎黎友善地端详易川。
　　易川眨了眨眼睛，说：“姐姐好，我叫易川。”
　　姜黎黎这才反应过来，又说：“易川……你好你好。”
　　“小川，这两个都要喊姐姐，这位是姜姐姐，这位是王姐姐。”易阳说。
　　易川十分乖巧地喊了人。
　　姜黎黎笑眯眯地说：“你堂弟一看就很乖巧听话。”
　　易阳表情有些复杂地看了看易川，点点头：“嗯，确实！”
　　“弟弟，你成绩很好吧？”
　　“嗯，年级前十！”
　　“真棒！”
　　随后，姜黎黎从兜里掏了几张百元大钞，塞给易川，看得易阳心惊肉跳，连忙说：“这个不行……”
　　姜黎黎皱着眉说：“怎么啦？一点零花钱。”又对易川说：“易川你拿着，零花。”
　　易川看看姜黎黎又看看易阳，摇摇头说：“姐姐，我不能要。”
　　易阳这才松了口气，暗暗给易川点了个赞。
　　姜黎黎说：“不要听你哥哥的，没关系，拿着吧。”
　　易川又一脸天真地问：“姐姐，你是哥哥的女朋友吗？”
　　姜黎黎愣了愣，脸上有些红晕生出来了。
　　易阳大惊，敲了易川脑袋一下：“你这小子……”
　　姜黎黎笑了笑，说：“姐姐不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哦。”
　　易川就一本正经地说：“那我不能要……”
　　姜黎黎无奈地看了易阳一眼。
　　易阳打了个哈哈，说：“我们也别在这儿外面待着了，进去吧。”拍了拍易川的脑袋：“去跟二婶说一下，我们到了。”
　　易川点点头，一溜烟跑进屋了。


第三百零九章 高三
　　二叔家的堂屋并不亮堂，但面积很大。
　　进屋就是一个大铁炉，下面烧火，上面是长方形的平面，铁炉两旁摆了两排几米的长凳，上面包裹了一层海绵垫，充当沙发。
　　黑黢黢的烟囱自房梁边上开的口子伸出去，火炉柴火正旺，整个屋子都暖洋洋的。
　　地显然是刚刚打扫过的，水泥地上看不到一点灰尘。
　　二婶的神态有些紧张，上前有些局促地说：“坐！坐！”
　　易阳看了看姜黎黎，只见她神态十分自然地将视线放在二婶身上，有些腼腆地将买的几盒保健品放在长凳上，说：“实在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易阳上前介绍道：“二婶，这位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姜老师了，以前初中的时候在就十分照顾我，现在到了高中，寄宿在她家里，也给她添了不少麻烦。”
　　“这位是姜老师的妹妹。”
　　“阿姨好！”
　　二婶脸有些红，“我们家易阳真是麻烦你们了！”
　　姜黎黎连忙摆手：“没有没有……”随后她拿起手边的保健品，对二婶说：“这次来的匆忙，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几盒营养品是在县城买的，您收下。”
　　二婶连忙摆手：“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这个不能要……”
　　易阳微微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不说点什么，两人都挺尴尬的，便起身说：“二婶，你就收下吧。”
　　“阳阳，你……”
　　“二叔和奶奶呢？”易阳岔开话题。
　　“你二叔下地快要回来了，奶奶出去转悠了，应该也快了。”
　　易阳趁着说话的空当，接过了姜黎黎手里的礼盒，随手放在堂屋的一个柜子上，又对易川说：“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两个姐姐倒两杯水？”
　　易川点点头，去取杯子了。
　　二婶见状，有些手足无措了，这才对姜黎黎和王桑柠说：“你们坐……”又对易阳说：“你好好陪着姜老师，二婶去做菜，你们慢慢聊，需要什么跟二婶说。”
　　易阳点点头。
　　二婶这才转身去忙活了。
　　乡下的堂屋就是一个融合了厨房、客厅甚至仓库的地方，二婶做菜的地方就在堂屋的一角，那里有一个烧柴禾的灶台。
　　二婶过去以后，火炉旁边就只剩下易阳和易川了，姜黎黎和王桑柠都感觉自在了许多，这个空当，她也有些好奇地四下打量。
　　屋子的梁上挂着不少熏腊肉、香肠和叫不出名字的干菜，墙壁是用水泥抹起来的，被烟熏得有些黑，这个大概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屋子里有一台彩电，不是液晶的，哪种很厚很厚的彩电，姜黎黎只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家里有这种彩电，然后角落里有一台单开门的冰箱，大概是屋子里最值钱的物件了。
　　姜黎黎在打量屋子的时候，易阳也在偷偷地观察姜黎黎，其实这一刻他是有些担心的，害怕从姜黎黎的眼中看到某些情绪……但事实证明他有些想多了，这一刻他突然就有些轻松。
　　易川拿了杯子，是有把手的不锈钢铁杯，铁炉上烧的有开水，倒了，给姜黎黎和王桑柠端去，已经算是入冬，外面的天气还是挺凉的，将杯子放在铁炉上，还能保温，挺不错的。
　　炉子下面有一只猫，懒洋洋地蜷在火炉下面呼呼睡觉。
　　火炉的温度不断向四周辐射，烤得姜黎黎的脸有些热呼呼的。
　　二婶在灶台旁边认真地准备着午饭，一面时不时看看火炉旁边的姜黎黎和王桑柠，偶尔被注意到了，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一句：“有什么需要的就使唤小川！”
　　而火炉旁边，易阳打趣易川，问他女朋友的事情。
　　这小子却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的意思，一脸得意地跟他分享经验心得，小学六年级就天天给那个小丫头写情书，上了初中以后又如何如何俘获人家的放心，眉飞色舞，得意洋洋，“最近的一次，我们一起去看星星，没什么话题，我就指着天上的星星问她，你知道你和星星有什么区别吗？她说不知道，我就说，星星在天上，你在我心里。”
　　易阳沉默了。
　　姜黎黎和王桑柠愣了愣，哈哈大笑。
　　有些尴尬的气氛总算是悄无声息地溶解了，姜黎黎看了一眼王桑柠，她一面笑着，一面随手抓起旁边的一把瓜子，没心没肺的嗑着，看起来是一点都不生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高兴起来。
　　过了一会儿，二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开场白是：“外面的车子是谁的？”
　　门被推开，易阳起身后，姜黎黎和王桑柠也跟着站起来了，这一幕倒是把二叔给弄得有些无措，易阳打了圆场，又是一通双向介绍，二叔表现得并没有比二婶多好，也很尴尬，只是让易阳照顾好两位客人，也说有什么需要就使唤易川，他在火炉旁边坐了一会儿，脸涨得有些红，默默起身去帮二婶做事。
　　原本这样的场景是挺无聊的，应该说无聊又尴尬，但好在易阳在，几个年轻人聊着天，他引导着话题，还能时不时逗一逗易川，倒也活跃。
　　其实有很多很多可说的地方，关于这片土地的故事。
　　易阳算是被打开了话匣子，眼神追忆，跟姜黎黎和王桑柠分享着在这里生活的事。
　　他自然不算从这里长大的，对于县城的记忆远多于对这片乡下土地的记忆，但是无论如何，他的根在这里，父亲当初是从这里走出去的，父亲如何从这里走出去，又一步一步地在汉宁市打拼，为攒下了那些基业，虽然大多数都是自侯林那里了解到底，但从他口中叙述出来，就如同经历了父亲的经历一般，听得姜黎黎目光流动，思绪万千，久久不语。
　　但总得来说，氛围是很轻松的，易阳总是挑一些有趣的故事讲给她们听，那些相对沉重的事情，就不说了，这些故事在姜黎黎家里很少说，但到了这里，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强烈的倾诉欲望，希望让她们见到一个真实的自己，他是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他的父亲是这样一个人，他的家人是这样一群人。
　　过了一会儿，奶奶也回来了。
　　易三从旁边的屋子拿了一张铁桌子，架在火炉上面，然后摆上菜肴，请姜黎黎和王桑柠吃。
　　农家菜无论用如何的修辞去夸赞，味道也就那般了，但是姜黎黎和王桑柠吃得津津有味，尤其是王桑柠，让人目瞪口呆地添了三碗饭……甚至将电饭锅的饭给添完了，她才好像有预判一般，拍拍小肚子说饱了。
　　易阳在吃饭的时候，也介绍王桑柠和姜黎黎给奶奶、二叔他们认识，从初中时姜黎黎无条件地为他补习，到后来高中以后寄宿她们家，种种照顾，乡下人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谢，奶奶也好，二叔也好，都视易阳为最亲的亲人，这份亲情便在此刻转化为对姜黎黎的感激，不善表达，但从每一句话，每一个小小的举止上，传递给姜黎黎了。
　　姜黎黎感受着这一家人的暖意，心情也被烘得暖暖的。
　　饭吃到尾声，易阳看了看正在啃一块骨头的易川，突然说：“二叔，等小川再大一点，高一吧，我想让他到汉宁市来读书。”
　　“嗯？怎么啦？”
　　“学费什么的不用操心，我来承担，小川现在的成绩很好了，初中呢，靠着网班的资源，也能跟得上，但是再大一点，还是要有更好的教育才行。”
　　二叔和二婶两人对视一番，都有些犹豫，二叔缓缓开口：“阳阳啊，你比我们出息，你既然这么说，肯定有你的道理，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看了一眼易川，说：“那到时候我们就让他也试试吧，但是学费什么的，我们自己想办法。”
　　易阳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离开的时候，易阳才拿出了车钥，交给二叔。
　　易三得知外面的车子是易阳给自己的买的，先是惊讶，紧随其后的是想也不想地拒绝，虽然他也知道易阳因为大哥的原因有一点钱，但这辆车说什么都不愿意要的，还让易阳去把车子退了。易阳也早就预料到了二叔的反应，便说车子是退不了的，这辆车在汉宁市也没有办法开，如果二叔不要的话，那就只能二手贱卖了，虽然是崭新的，但价格肯定要折损两三成，还不见得有人买……总之就是耍赖吧，迫于无奈，二叔只能收下，收下后连连叹气，但他的心是暖的。
　　易阳他们走了以后，易三便迫不及待地钻进了车子里，认真地研究着汽车里的各个按钮，拨弄拨弄档杆，赵金花看到了，骂他不害臊，脸皮厚，侄子送的车子都收，羞羞羞。
　　易三哼了一声，说：“傻婆娘，你懂什么。”
　　摸着档杆，易三有些感慨，喃喃道：“大哥啊，你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
　　还要当天返回汉宁的，便没有过多逗留。
　　回去的路上，又是易阳开车，姜黎黎坐在副驾驶上，王桑柠在后排睡着了。
　　姜黎黎笑着说：“你的亲戚人真好。”
　　易阳看了姜黎黎一眼，摇摇头，笑着说：“不是亲戚……”
　　“啊？”
　　“是家人。”
　　易阳有些认真地说：“他们都是我最亲的家人。”
　　姜黎黎有些恍然，点点头：“家人啊……”
　　片刻后，姜黎黎又看了易阳的侧脸一眼，低下头浅浅地笑了起来。
　　易阳注意到了姜黎黎的目光，问：“怎么啦？”
　　姜黎黎摇摇头，“没什么。”
　　易阳看了看姜黎黎。
　　只见她一脸笑意，调整了一下坐着的姿势，脑袋往玻璃上一靠，缓缓闭上了眼睛。
　　易阳再次将视线放在了前方的公路上，将车速又稍微降了一点，确保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车子里的乘客甩来甩去。
　　车窗外，阳光正暖。
　　……
　　自姜黎黎去二叔家那回以后，时间一晃而过。
　　冬去春来，春去夏来。
　　高三了。
　　易阳准备再参加一次数学竞赛，这当然也是他最后一次参加数学竞赛了。
　　进步肯定是有点，但是幅度未必有想象中那么大，上一次拿到省二的水平是能够看得懂题目，如今只不过是在去年的基础上，看懂题目的速度更快一些罢了，而数竞二试那些题目稀奇古怪的解法，有的人就是能想出来，想不出来就是想不出来。最多最多，就是当老师讲一遍，能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然后吐槽一番，这种难度的题目，特么怎么能想到！
　　但易阳现在更享受的是其中的过程。
　　相比于他，罗冰就顺利得多了，去年数竞冬令营，顺利入选了国集，虽然在最终的5人名单中落选了，但还是成功得到了保送清北的名额。
　　前一世，罗冰是留学国外了，当时易阳并不知道在本科阶段获得常青藤offer是什么概念，此时他才知道当时的罗冰的优秀远比想象中还要厉害，而这一世因为一些变量，罗冰并没有认真准备，似乎是打算就在国内了。
　　罗冰最终选择的是光华管理学院。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竞赛国一选手都能保送光华，至少以这几年的政策，只有数学和物理国一可以保送光华。
　　易阳也有幸看到了罗冰的北大预录取通知书。
　　只是一溜看朴素的A5纸单。
　　“经我校面试，现决定保送你到北大光华管理学院（系）学习，正式入学通知书持教育部审批后发出。希望你继续努力学习，争取在以后的学习中取得更加优异的成绩！”
　　后面还有一个小括号，写着“允许保送生参加高考的省市，入学时需有高考成绩作为参考。”
　　易阳有些感慨，也有些羡慕，打趣道：“爱情的力量真伟大，竟然让你留在国内了。”
　　罗冰有些奇怪地说：“说得我好像一定会去国外一样……”
　　“啊……哈哈。不过你现在已经保送了，那么接下来的高三一整年理论上说都不用去学校了吧？你打算怎么过？”
　　罗冰此时也有些轻松，说：“嗯……还没有想好，不过大概还是会去学校吧。”
　　“去学校气你的那些同学吗？”
　　“嗯。”
　　“啊？”易阳一愣。
　　“哈哈哈……”罗冰愉快的笑起来。
　　“你变了……”
　　“变了吗？”
　　“变了，变化可大了！”
　　……
　　相比于罗冰的轻松，其他走正常途径的高三学生则终于迎来了最为痛苦和紧张的一年。
　　当然，不包括易阳。


第三百一十章 未来的路
　　自高二结束的那个暑假开始起，日子就变得枯燥起来了。
　　刚刚过去的暑假，和去年一样，找了一个数学竞赛集训班，补习了一个暑假，但是并没有感受到特别明显的长进，易阳也深刻地认识到这一点，走竞赛一定是考验天赋的，天赋的体现是上限，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那个天花板，如今的状态是模拟题二试能做出来两道题，在一些数竞弱省大概也能进省集训队，但是放在江南省，尤其是近几年，就有些不够看了。
　　状态好的话，偶尔能做出来三道题，当然，遇到这种情况了，易阳更愿意相信是运气使然。
　　只是希望这种运气能在考试的那天多来几次。
　　今年的高联也快要开始了……
　　当然，除了数学竞赛的事情，刚刚过去的大半年时光里，其他乱七八糟的日常也很多。
　　自去年冬天带上姜黎黎和王桑柠回了一趟二叔家之后，姜黎黎家里的氛围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而现在让人比较头疼的地方在于，他目前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源自何处。
　　姜黎黎的情绪似乎变得有些不太稳定了。
　　能够感受到，她有时候会特别热情，有时候又似乎有些冷淡。
　　姜黎黎毕竟是一个成年人，成年人的世界里就是有很多各种各样的烦恼，那么情绪偶尔的起伏也是正常的……而且，就像上次他对姜黎黎说过的那句话一般……严格地说，其实他并不特别了解她的。
　　他能看到的姜黎黎，只有下班回家以后能够接触到的那短短几个小时的姜黎黎，那个时候的她是什么样子的，已经很熟悉了，但是在那段时间以外的大部分时间，他是没有办法参与其中的，而她真正的样子，没有办法孤立看待，生活中的她，工作中的她，跟自己、王桑柠打交道的她，以及跟外面形形色色人物打交道的她，种种种种，拼凑起来的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最近时常能看到姜黎黎欲言又止的，或者坐在沙发上抱着枕头发呆的样子，偶尔周末也是如此，有时候一发呆就是一个下午。
　　他隐隐有些担忧，姜黎黎最近以来情绪的波动，跟自己有关，但想想又害怕这种想法有些自作多情，毕竟最近最火的一个梗就是“人生三大错觉”。
　　并不敢相信姜黎黎是对自己有除了姐弟以外的别的情愫……虽然某些时刻，某些不经意的瞬间，会让他产生这般旖旎的幻想，但此时他的确只是担心是否因为自己给她添了一些麻烦，她又难以启齿。
　　因为姜黎黎没有表现出什么缘由，于是便没有猜测的依据。
　　想不通……
　　冒然提出来，也十分不妥，于是只能这般僵着了。
　　只是想到这些事情，又有些自嘲。
　　如今跟姜黎黎是单纯的寄宿关系，只是姜黎黎从来没有收取过报酬，所以自己始终有些尴尬，自然会有些忐忑……这大概也是一种看人眼色的表现吧。
　　但他也知道姜黎黎的为人，便不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了，他相信如果姜黎黎觉得有必要告诉自己，就会告诉自己。
　　无论如何，在姜黎黎家已经住了很长时间了，自己也早就将这里当成了一个类似避风港一般的地方，如果真的某一天被赶出去了，大概会很痛苦吧。
　　那种情况大概不会由姜黎黎主导，但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还从来没有见过姜黎黎的父母。
　　虽然没有主动问过，但隐隐能够感觉到，姜黎黎的父母并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家里常住了一个成年男性。
　　而这件事，也不太方便去问。
　　想一想，还真是有些莫名刺激……
　　不过这目前对他来说还暂时算不上什么大事，毕竟最糟糕的结果无非就是，搬出去住……而且眼下都还只是自己的猜测。
　　刚刚过去的时间里，真正经历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父亲留给他的那块地，当初收益了1200万，当时其中的700万入股了侯林新成立的林耀地业公司，占股40％。
　　当时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不该去拿那700万，又拗不过侯林，所以才折中接受了，并没指望过靠这个股份收益多少，如果侯林将那700万都赔掉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站在侯林的角度，这股份是他的，就绝对是他的，哪怕在公司的管理运营中，易阳没有什么参与，也不影响这个既定的事实。
　　一家公司的成立，并非是我成立了公司，然后去思考做什么项目……应当是你已经在做某一个事业，突然发现收入多了，管的人多了，器材也多了，原本原始粗犷的管理没有办法适应需求了，才去开一家公司，简单地说就是，应当是先有项目，再有公司。
　　侯林有项目。
　　上次的空手套白狼让他一下子有了本钱，也顺利搭上了强巴的千宇集团，自然有了想要往上更进一步的野心。
　　有了本钱以后，他跟强巴的父亲强爱国来往得更频繁了，不仅刻意在老家收集到了几枚价值不菲的古钱币给强爱国送去，还特意去研究了钓鱼之道，有空没空就与强爱国相约钓鱼，而凭借着这一层关系，成功在千宇集团的帮助下拿到了河阳市一个区的廉租房项目。
　　也就是凭着这个项目，他才和易阳一起成立的林耀地业公司，林自然是侯林的林，而耀则是因为易阳的父亲名字里有一个耀字。
　　这一年以来，管理项目种种大小杂事，还要一面完善公司的制度、管理，好在此前是有经验的，虽然辛苦，但总算是有条不紊地多头推进着，项目的推进、公司人员也好，制度也好，也在逐渐完善，到目前为止已经算是成熟了。
　　林耀地业成立以后，有一些重要的决策，是需要易阳参与的。
　　虽然易阳不在意，但是这既是一种尊重，更是对他的一种锻炼。
　　此前易阳便展现过独到的商业眼光，这让侯林隐隐觉得，易阳跟他的父亲一样，如果将来有资源和平台，一定能做出一番事业。
　　心底是希望易阳将来能从商的。
　　当然，他也清楚易阳此时的重心在学习上，所以仅仅是让他出席了几个重要的会议。
　　也顺便问了易阳将来的打算。
　　关于未来的路，易阳确实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
　　易阳说：“目前打算是……好好学习，上了大学以后，读金融专业。”
　　“金融？”侯林有些意外。
　　易阳则认真地点了点头。
　　人首先要认识自己，才能选择最适合自己的路。
　　他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学习成绩？数学竞赛？篮球水平？
　　都不是，他最大的优势是……重生。
　　未来十余年，宏观来看，社会将如何发展，他清楚流向，微观来看，虽然没有办法记住每一个赚钱的项目，但是一些著名的案例，他知道，当初不理解其中的潜在逻辑和规律，但如今认真研究一番，总能把握。
　　当初在刚刚重生的时候，自己的眼界和目光，都不支持他利用这些信息，甚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利用这些信息，但如今不同了，至少他知道，自己如何才能进一步获得利用这些信息的能力。
　　篮球没有办法做到顶尖，自己的智商同样不支持去搞学术研究，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就是情商尚可……然后“眼光”顶尖。
　　从商，是最适合他的选择。
　　但是，从商也是要分类型的。
　　行业千千万万，选择哪一条赛道呢？
　　深思之后，得出的最优解是金融。
　　金融严格地说不能算是从商，但又和商业密不可分。
　　侯林想了想，问：“你是怎么考虑的？”
　　易阳捋了捋思路，说：“金融的本质是什么？”
　　“世界上总有地方需要钱，也总有地方有闲钱，金融就是去有钱的地方，把钱弄到需要钱的地方。”
　　“金融学什么？学的就是如何把钱弄过去。”
　　“之所以有人说，没有家底的人不要去学金融，因为一个没有渠道和资源的人，有钱人既不会把钱给你，你也接触不到那些需要钱的地方……”
　　而未来哪些地方需要钱，易阳大概知道，也有一定的渠道弄到钱，甚至他自己就有一笔启动资金，现在缺少的就是把钱弄过去的方法，对他来说，学习金融自然是最合适的，但是这些话他却不方便对侯林说了，转而笑了笑，说：“既然林耀地业有一部分我的股权，将来我希望可以帮到侯叔，想来想去，懂金融，总能用得上。”
　　当然，他的心思并没有仅仅放在地业公司上。
　　当初跟姜黎黎说过自己的目标，希望过简单地生活，而管理公司，处理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实在是有些累，而且他并不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并没有想要成为某一个行业巨头大佬的欲望。
　　对他来说，没有债务，拥有几家写字楼或者酒店收租，每年赚到的钱花不完，有盈余就继续买点土地修建厂房，然后租给需要的企业，老婆孩子热炕头，空了就去旅旅游，学一些有趣的爱好，体验一些新奇的体验，如此简简单单的生活，就是最理想的。
　　但是他很清楚，要过上这般简单理想的生活，需要在前面付出百倍的复杂心血。
　　而金融学，就是实现梦想的一个很好的途径。
　　侯林脸上浮现了笑意，点点头：“那你有没有想去的大学？”虽然对这个不是很懂，但是他很想听听易阳的想法。
　　易阳说：“如果有可能，北大光华管理学院是最好的选择……这个希望比较渺茫，接下来，清华经管、复旦管理学院、上交安泰管理、东海商学院……倒是都差不多了。”
　　侯林愣了愣，哈哈大笑：“没想到你的目标定得这么高！”虽然没读多少书，但是北大清华的名头是个中国人就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含金量，拍拍易阳的肩膀说：“也未必没有可能！虽然侯叔不怎么懂这个，但是我相信你肯定可以的。”
　　易阳笑了笑，说：“谢谢侯叔。”
　　定下了目标，是一件好事，但更重要的是实现它的过程。
　　这几年正是金融专业最为吃香的时期，北大光华几乎已经成了状元集中地，整个江南省除了竞赛保送，也就一两个名额，易阳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得上。
　　清华经管比起光华也就略逊一丝，难度却丝毫不差，也几乎可以不用考虑了。
　　剩下的名校，第一选择是各大高校招生计划出台以后的高水平运动员政策，有能报考金融专业的，就去试试，如果能保送，接下来就像罗冰一般，彻底没有压力了。
　　实际上，按往年的招生计划来看，一些重点高校的高水平运动员招生计划中，很多都有经管类专业。
　　所以，第一选择自然还是这个。
　　如果实在没有，那么接下来才是考虑高考，而目前的高考政策，江南省国家一级运动员还是能享受加分的，以目前的文化课水平，进入一所非清北的重点高校经管类学院并不是很困难。
　　可以说，自己接下来的这一年时间，可以很从容了。
　　从容不意味着可以放纵，但的确给易阳带来了一种沉静的气质，以至于刚刚一进入教室，他就感受到了自己与氛围的格格不入。
　　今天是新学期的第一天。
　　夏末的暑气还暂时未褪去，教室里还略有些闷热，头顶的风扇轻轻转动，下面的学生……
　　嗯……
　　很多女生都将头发剪得很短。
　　走廊里，到处是背书的同学，语速极快，像是念经。
　　课间没有人睡觉，要么在刷题，要么又去了走廊里背单词。
　　很多人手上有一个小册子或者笔记本，吃饭的时候在看，走路的时候也拿出来看两眼。
　　易阳看了看王桑柠，她也一同融进了这种氛围之中。
　　同学们大都沉默。
　　一天即将结束时，老师笑了笑，似乎有些欣慰，推推眼睛说：“大家进入状态很快啊，呵，那么接下来，就是高三了。”
　　“这将是你们终生难忘的一年，加油吧。”
　　终生难忘的一年么……
　　易阳抬起头，突然笑了笑。
　　怎么说呢……虽然没有那么大的压力，但在这种氛围之中，他也有点想要融入进去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姜黎黎的一天
　　汉宁市进入夏天以后，下雨就开始变得频繁。
　　是一个雨天。
　　雨下起来没完没了，滴滴答答地打在窗户上。
　　从窗户往外望去，整个城市都浸润雨雾之中。
　　姜黎黎睁开眼睛，沉默地望着窗外，眨了眨眼睛，随手扯了一下窗帘，然后用手臂遮住眼睛，轻声叹了一句：“第三节课……”
　　虽然想睡，但还是起床了。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用清水洗了脸，姜黎黎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还在滴着水。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温柔地笑了笑，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脸，感受着皮肤的弹性和光滑，等脸上的水都快要干了，才扯出一张面巾纸，轻轻将水渍擦干。
　　和许多女生不同，除非偶尔化了正式的妆，需要用特殊的洗面奶卸妆，否则她一般都是用清水洗脸，事实似乎也证明了，用清水洗脸对皮肤很好。
　　还是很年轻啊……
　　只是想到这里，她定定地多看了镜子里的自己几秒钟。
　　随手将有些凌乱的头发扎起来，她对着门外喊了一声：“易阳？桑柠？”
　　没有人回应。
　　她笑了笑，便光着脚丫走了出去。
　　真的很喜欢夏天在家里不穿鞋子的感觉，但如果易阳在的话，她不好意思这样。
　　餐桌上放着一块自制的三明治，看造型肯定是易阳做的，前一阵子他学了一种简单而扎实的办法：几片全面吐司面包，里面夹上火腿、番茄、生菜以及煎鸡蛋，挤上一点蛋黄酱或者草莓酱，然后用保鲜膜严严实实地包起来，最后拿刀对斜角切开，一半一半地吃，这样的三明治扮相完美，味道可口，且营养丰富，拿在手里还不用担心里面的馅会掉出来。
　　易阳这段时间做饭的频率似乎越来越高了，如果有空，且她没来得及点外卖的话，他就会做一些菜。
　　很好吃。
　　用他自己的话说是，现在的压力没有以前那么大了，做点吃的，时间还是有的。
　　姜黎黎一手拿着三明治，起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瓶昨天才买的鲜牛奶，用手肘碰了一下冰箱门将它关上，然后才坐下来，咬了一口三明治细细咀嚼，又取出手机来，随意刷了刷一些新闻资讯。
　　慢吞吞地将早餐吃完，看了一眼落地窗外面，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但她并不讨厌下雨。
　　看了看时间，还有个把小时才到她的课，于是便坐在沙发上微微发了一会儿呆，才起身磨磨蹭蹭地洗了脚，穿了一双跟很细的高跟鞋出门了。
　　从家里走到师院只需要二十分钟左右，不需要开车过去。
　　雨在下，不停地下。
　　雨水自伞骨流下来，滴滴答答地落下，远一点的地方，平平凹凹凸凸的地面，雨水砸出一圈圈波纹，步行道的边缘积水汇聚，缓缓流入下水道。
　　高跟鞋很贴脚，脚背光滑，往上，白皙柔美的小腿有一半暴露在空气中，再往上则是一条十分贴合腿部曲线的黑色七分裤。
　　姜黎黎一手拿着雨伞，一手轻轻整理了一下小西装和里面的白衬衣。
　　进校门前，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接起来。
　　“回家？今天么……哦，桑柠……桑柠应该不会来吧，高三了，嗯，学习时间有点紧，好……”
　　随后匆匆挂断了电话。
　　她在汉宁当然是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的。
　　是父母在市中心的一个大平层，相比于前两年买的别墅，妈妈更喜欢大平层，因为离公司近一些，什么都要方便很多，别墅不仅不方便，而且花园打理起来其实很麻烦，而她又不喜欢请一些保姆家政什么的陌生人到家里来。
　　父母几乎不会到她这边的房子来，一方面当然是她不想让父母知道易阳寄宿在这里，所以刻意阻拦，另一方面呢，母亲给她买了大学旁边的这个房子，仅仅是因为上班的地方在这里，方便。与其说是房子，在父母眼中倒不如说是“宿舍”。
　　试问，那个父母会常常跑到孩子的宿舍来闲逛呢？
　　而且……父母都挺忙的，如果很想自己，一般也是让自己回去住。
　　刚才妈妈打了电话过来，说今天让她回去一趟，说起来，也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
　　随后，姜黎黎又给易阳发了一条消息，“今天晚上我要回去一趟，你和桑柠晚上不用等我啦。”
　　也不必易阳回复，便将手机装进包里，进校门了。
　　姜黎黎自己都没有发现，当她进入学校以后，脸上的笑容淡了许多……
　　她上的是音乐鉴赏的选修课。
　　去办公室取了讲义和多媒体用的U盘，同办公室的另一位老师笑着跟她打了招呼，姜黎黎看着对方得体的笑容，只是礼貌性地回应了一下，便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另一位老师进来了，看了一眼刚刚离去的姜黎黎的背影，对办公室里的那位老师说：“今天姜老师上午有课？”
　　“是呀，不然她过来干什么？”
　　“哈哈……真羡慕她啊，只上选修课。”
　　一般来说，学校是不会为了一两门选修课去浪费招聘名额，哪怕有一些高校老师只教选修课，但他们在招聘时往往是以专业课、公共课的身份进入的，甚至在师院这种相对平庸的本科院校里，一些专业完全不对口的老师也能上一些选修课，比如教体操的拉过来上职业规划，学数学的教大学心理……类似姜黎黎这般只上选修课的老师可以说是罕见了。
　　其中的原因，大家都懂，两个老师互相露出了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表情，便切换下一个话题了。
　　“话说，姜老师跟我们还真是有距离感啊。”
　　“嘻，你妈妈要是王梅华这样的商业大佬，你也得跟我们有距离感。”
　　“呵呵……不过话说回来，她的妈这么厉害的女强人，她好像是一点都没有继承到她妈这方面的基因呀。”
　　“好了好了，不聊她了，被人听到了不太好。”
　　“又没说什么坏话……好吧，对了，学校商业街新开了一家麻辣烫店……”
　　“行吧，那就一起去试试吧。”
　　……
　　大学实际上是一个充满了距离感的地方。
　　师院并不算大，教学楼几乎都集中在一个区域。
　　姜黎黎从办公室去教室的路上，一些下了课或者去提前占座位的学生来来往往自身边走过，她的衣着，在人流中十分显眼，但没有人认识她，或者哪怕有上过自己选修课的学生认出了自己也不会主动来打招呼吧。
　　走到教室门口，她有些疲惫地笑了笑，然后保持住这个笑容，走了进去。
　　回办公室的时候，远远听到了里面的交谈声，于是忍不住放慢了脚步。
　　“唉，陈盛斌还真是不死心呀。”
　　“但说实话，姜老师不太可能看得上陈老师吧？”
　　“也别这么说，陈盛斌的大伯可是正厅级干部……”
　　“我说的不是家庭背景……毕竟，嘿嘿，我觉得两人不怎么搭配。”
　　“你是想说陈盛斌长得丑……”
　　“别这么说，我的意思是陈老师个子矮了点，跟姜老师不搭……”
　　“万一姜老师就喜欢才华的男人呢？”
　　“嘻嘻……那……”
　　姜黎黎微微叹了口气，刻意发出脚步声，里面的谈话一下子就断了。
　　走进办公室以后，两个老师若无其事地对姜黎黎笑了笑，打了招呼。
　　姜黎黎看到自己的办公桌上放了一束花。
　　“陈盛斌老师送给你的。”旁边的老师表情友善地提醒了一句。
　　姜黎黎笑了笑，“哦，知道了。”
　　随后，办公室里各忙各的，她们甚至没有就着花的话题跟姜黎黎聊上几句。
　　姜黎黎也默默地做事了。
　　终于熬到了今天最后一节课结束。
　　姜黎黎将那束花塞进包里，随后默默地挎上包离开了，她甚至能感受到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有视线放在自己的背上，她的耳畔也似乎能听到那些算不上中伤的、议论自己的话题。
　　雨已经停了，她走到校门口，抬头看了看天空，依旧是阴天，天上的阴云宛若一个流动的湖。
　　一直走到停车场，才找了一个垃圾桶，将包里的花丢塞了进去。
　　随后收到了陈盛斌的信息：“姜老师，今天晚上有没有空？想请你吃个饭。”
　　姜黎黎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打了一行字：“不好意思，今天我有安排了……”但是犹豫了一下，又将这一行字全部删除。
　　想了想，她迅速打了一行字：“陈老师，您的心意我知道了，但是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今后也别为我破费，今天的花很香，我会用把它插在水瓶里养着等它枯萎，但如果还有下一次，大概只能让某个学生帮我照顾它了。”
　　按了发送以后，她的内心一片平静。
　　姜黎黎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将手机放进包里，上了车，就在这时手机又一次响起了铃声，她皱了皱眉头，有些无奈地取出手机，但看到来信人时，眼前却是一亮。
　　是易阳。
　　她的嘴角勾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眼睛也温柔起来，打开消息。
　　“抱歉，才看到消息，我会照顾好桑柠的，不出意外今天又是一个不眠的奋战之夜，如果晚上要回来，提前发消息，地下停车场再黑，我会打着灯等你。”
　　姜黎黎轻轻哼了一声，脸上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随后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
　　……
　　这栋楼都是平层，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
　　一个看上去气质干练的中年女人，正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一份报告，十分入神，时不时用笔在上面勾勾画画。
　　她的鼻梁又细又直，眉眼深邃，眼角有细细的鱼尾纹，嘴唇没有涂口红，显得有些苍白，却不会给人没有精神的感觉，身材保养得极好。
　　直到听到门“咔嚓”一声被打开了，她才将视线转移过去了。
　　姜黎黎手上提着一个袋子，进了门以后左望右望，看到只有妈妈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问：“爸呢？”
　　“你爸最近在首都跟一个公司的案子，来回来回地跑有点麻烦，就在那边长待了。”
　　“唉，妈，你就不能让爸老老实实地吃软饭吗？”
　　“你懂什么，人不能总往钱上看，专注于一份事业并且取得一定成绩的男人最迷人，不是所有事业都能用收入来衡量的，你爸认真的样子最帅。”
　　“呃……你俩真让人起鸡皮疙瘩。”
　　王梅华将手上的资料放下，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说：“不过你呀，现在还真是把自己当客人了，还带了礼物呢？”视线放在了姜黎黎手里的袋子上。
　　姜黎黎哼了一声：“你这么说，都不想给你了。”
　　“那怎么行？都拿来了还有拿走的道理？”
　　“晚上吃什么？”姜黎黎将东西随手放在茶几上，然后将高跟鞋扯下来，丢到一旁，赤脚踩在地板上。
　　王梅华看着女儿的动作有些无语，起身无奈地拎起她的高跟鞋，说：“这么大人了……不害臊，我在你这个岁数，都当妈妈好几年了，你还像个孩子似的。”
　　姜黎黎嘿嘿笑了笑，撒娇道：“妈……”
　　王梅华将姜黎黎的鞋子放在玄关鞋架上，才说：“在楼下那家红高粱酒楼点了几个海鲜，应该快要送上来了吧。”
　　两人坐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王梅华虽然在公司里是说一不二的女强人，但是在姜黎黎面前，从来不会刻意地给她灌输某些观念道理，她十分注意聊天的感受，心里也有些欣慰，正因为自女儿小时候便十分注意这一点，长这么大，包括老公在内，她们一家人极少红脸。
　　说了一会儿话，两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不一会儿酒楼服务员送餐到了，姜黎黎取了餐，便和母亲在茶几边上吃起来。
　　灯光温柔，客厅里面积巨大的落地窗外，能看到天空，此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晴，星星眨着眼，一闪一闪亮晶晶，像是藏着一个个羞于启齿的心事。
　　吃完了饭，姜黎黎便靠在母亲的旁边，随便聊着一喜学校发生的趣事，母亲则频频点头，也不随意发表看法。
　　突然，姜黎黎想到了什么，坐了起来，小声说：“妈……”
　　“嗯？”
　　“我是不是……”
　　王梅华定定地望着女儿。
　　“是不是……很没出息啊？”姜黎黎说完，偷偷看了妈妈一眼。
　　王梅华愣了愣，露出奇怪地表情，笑着说：“怎么会？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地想法？”
　　姜黎黎犹豫了一下，没有解释，只是笑笑：“突然想到了……”
　　王梅华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握住女儿的手，认真地说：“孩子，我和你爸爸只有一个愿望，就是你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生活就行了，你心地善良，有纯真的理想，只结交正直的朋友，珍惜粮食，喜欢美好的事物，你怎么会没出息？你是上天赐给你爸爸和我最好的礼物。”
　　“虽然妈妈不知道你为什么问刚才那个问题，但是……”
　　王梅华看着姜黎黎的眼睛，温柔地说：“我和你爸爸辛苦，就是为了让你不辛苦，不要在意任何人标签！”
　　姜黎黎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又想笑又想哭，轻轻靠上妈妈的肩膀，说：“妈……你们这样真的会把我养废的……”
　　“废就废吧，我王梅华呀，就是能养女儿一辈子！”王梅华十分霸气地说。
　　“哪儿啊，要是我结婚了，你们还能养我吗？”姜黎黎一面靠着妈妈的肩膀，一面随手把玩着妈妈的一根头发丝。
　　“嘁……我看你这样子，八成是结不了婚了。”
　　“要是我真的不结婚……妈，我真的能永远不结婚吗？”
　　“当然！”王梅华十分认真地说：“如果找不到能带给你幸福的男人，这个婚结它干什么？”
　　姜黎黎愣了愣，片刻后才说：“哼……那你还给我介绍男的认识。”
　　“因为有一些情绪和温暖，只有丈夫这个角色能带给你……妈希望你也能体验到，那几个男生，妈觉得还不错，但你不喜欢，妈还不是什么都没说？”
　　姜黎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妈……”
　　“又怎么啦？”
　　“要是……我有喜欢的人了呢？”
　　王梅华愣了愣，眨眨眼：“有了？”
　　姜黎黎脸红了起来，点点头。
　　王梅华顿时有些兴奋起来：“嗯……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姜黎黎摇摇头，什么都不说。
　　“不能说？那他喜不喜欢你？”
　　姜黎黎依旧摇头，什么都不说。
　　“暗……恋？”
　　姜黎黎惆怅地笑了笑，说：“大概会是一段无疾而终的单相思吧。”
　　王梅华愣了愣，看着女儿的眼神，摇摇头，说：“算了，你不想跟妈说，妈也不逼你……但如果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定要告诉妈。”
　　姜黎黎点点头，笑了笑。


第三百一十二章 青春的颜色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飞快。
　　对于竞赛生来说，高中生活其实是不那么完整的。
　　这是注定的事情。
　　高中竞赛生，尤其是能拿到一定成绩的，往往跟班上的同学交往很少，所以对所在的那个班没有太多的归属感，曾经罗冰跟他说过这件事，如今才算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当然，还有原因是，作为高二才正式分班的学校，人员变动很大，一来二去自然不会像初中那般，对这个班集体有那么强烈的感情。
　　最后一年参加数学竞赛，是和邓文潇一起去的。
　　邓文潇是真正的学霸，大概跟罗冰还有一定的差距，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尤其是女孩子天生在逻辑思维上不占优势，她能取得的成绩已经很厉害了。
　　这一次他们都拿到了省一金牌，也都遗憾没能入选省队，至此，关于竞赛的事情便到此为止了。
　　不过邓文潇更厉害的地方在于，除了数学竞赛，她还同时拿到了化学竞赛的金牌。
　　只是可惜今年的竞赛生保送政策出炉以后，大家大跌眼镜，原本省队就能直接保送清北复交，省一基本中上985任选，但今年的政策不行，要参加学校组织的保送生考试，通过了才能保送……而且名额有限。
　　清北分别给师大附中两个名额，复旦两个。
　　虽然取得了数学省一的成绩，但是毕竟名额有限，优中择优，最终结果是……邓文潇和他之间，只能有一个人获得复旦的保送考试资格。
　　这个政策出来后，易阳还没回过神，当天下午邓文潇却找到了他。
　　实验室的教室，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易阳和王桑柠负责收拾器材，留在最后。
　　这时，邓文潇走到他和王桑柠面前，对王桑柠说：“易阳，我有事找你。”
　　王桑柠看了看邓文潇，又看看易阳，站起来，“那你们聊会儿吧，我去上个厕所。”
　　王桑柠走后，易阳奇怪地看着邓文潇：“嗯？怎么啦？”
　　邓文潇犹豫了一阵子，才说：“易阳……那个保送资格考试，我想放弃。”
　　易阳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邓文潇有些慌乱地低下了头：“我不是要让给你的……我，我只是……只是……”
　　风从窗户缝里吹了进来，邓文潇的头发轻轻飘动。
　　邓文潇突然抬起了头，表情已经有些平静，说：“好吧……我就是想让给你的。”
　　易阳没有什么表情，问：“为什么要让给我？”
　　邓文潇的脸红了起来，咬了咬嘴唇。
　　“因为……我想对你好。”
　　说完这句话，风也恰到好处的停了，邓文潇乌黑的秀发不再飘动，教室里十分安静。
　　易阳沉默了，他去注视邓文潇的眼睛，而她却躲开了。
　　易阳摇了摇头，站了起来，“谢谢……”
　　“嗯……”
　　“但是，不需要啊。”
　　“是吗……”
　　“嗯。”
　　邓文潇原本有些紧绷的肢体，突然间变得有些松弛了，仿佛心里淤积的种种种种情绪，都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再次将视线移动到易阳脸上，与他对视，“不需要的话……那就太遗憾了，我都努力这么多了，要是到这里还是不需要的话……也……挺好……”
　　易阳沉默着。
　　邓文潇笑了笑：“但是没有办法了……已经跟老师说过了……”
　　“是吗……”
　　“是的。”
　　两人又是一段久久的沉默。
　　片刻后，邓文潇笑着问：“易阳，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啊……”易阳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也让邓文潇坐下。
　　“感觉有点被看不起了嘛，哈，大概是这个原因吧？我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男生，最见得不得被女生让着呀。”
　　邓文潇沉默地看着易阳，片刻后才摇摇头：“我……我问的不是这个。”
　　易阳看到邓文潇的眼神认真，眼角还有晶莹闪烁，不由得叹了口气，说：“高考……”
　　“可以等。”
　　易阳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如果好意有重量，那么在很早以前……”指了指心脏的位置，说：“已经被压了很重很重的一座山了。”
　　邓文潇的眼眶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笑了笑：“这个原因啊……那……那确实没办法了。”
　　易阳又说：“关于保送生的事情，你说了不算，真正该放弃的人是我，因为我不喜欢复旦，我有想去的地方，靠高水平运动员就能去，这个名额给我是浪费的，老师那边我会去说的，相信，老师会站在我这边。”
　　邓文潇用力地咬了咬嘴唇，有些凄然地笑了笑：“所以……你在放弃我给的那块石头之后，也要在这里再压一座山对吗？”她也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易阳愣住了。
　　此时，那团无处释放的情绪涌上来，让她再也承受不住，转身离去。
　　一颗颗眼泪再也没有办法控制地落了下来。
　　望着邓文潇离去的背影，易阳只能苦笑。
　　……
　　自那天过后，时间、日期似乎变成了固体，不再是一个个冰冷的数字。
　　1月，距离高考不到200天。
　　哪怕是以开放自由的风气著称的师大附中，到了这种时候还是开始弥漫着压抑的氛围。
　　自由当然也有，却是针对个别优等生的，的确是有那么一批学生，早早获得了保送名额，或者自高一开始准备国外大学的offer，当高考的巨浪即将袭来的时候，他们坐在空艇上感受着浪的力量和在学海中挣扎者的痛苦。
　　其中，也包括易阳。
　　准确地说是，即将包括易阳。
　　12月的时候，申请了清华高水平运动员的选拔，因为清华经管学院有高水平运动员可以报，于是便想去试试，可惜初审就被刷掉了。
　　虽然他满足了清华高水平运动员的标准，但是有一条规定是如果符合报名条件的人数超出专项测试条件允许的范围，将组织专家进行初审，初审标准将高于报名标准……说得直白一点就是，报名的人数太多了，就要优中选优，先淘汰一部分报名的人。
　　毕竟，就算都是国家一级运动员，CHBL跟全国U17、U19、国青联赛之类的比赛含金量也是有差异的，今年得奖跟去年得奖也是有区别的，总而言之，有纸面上更厉害的人把他挤掉了。
　　这倒是也在意料之中。
　　不过也不必气馁，本来也没有打算在这一棵树上吊死，而且清华难进，他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碰碰运气，没有碰上，看其他学校就好了。
　　除了清华以外，浙大、复旦的招生计划里，都没有金融学专业的名额，而中央民大、复旦上交这几所学校，干脆今年连高水平篮球运动员的招收计划都没有。
　　看来看去，就只有东海大学和武汉大学两所学校可以选择。
　　犹豫了良久，易阳还是选择了东海大学。
　　武汉大学或许在其他方面是强于东海大学的，但是仅仅经管学院来说，却未必。
　　实际上所有的本科大学专业课内容大同小异，而且对于能进入这种名校的学生来说，学习能力都是顶尖的，专业知识常常靠自学，老师上课更多的是开拓视野，学习思维方式的，在这种条件下，拉开高校间金融类专业差距的往往是资源。
　　拿名气比清华经管更胜一筹，国内公认最好的商学院，北大光华管理学院来举例，仅仅看上课的内容，未必就比别的985经管类专业更强，但是光华这几年几乎成了状元集中地，一个考生如果能进光华，意味着你的同学里可能10个人当中就有一个状元，要不就是类似罗冰这样的竞赛大佬，你的学长学姐早早进入了各大投资银行、咨询公司、世界500强企业，或者干脆已经成了亿万富翁，校庆时以优秀校友的身份回学校……
　　当别的高校生金融专业生大四毕业，好不容易考进了一家银行当柜员，你却早早在大一时就进了五大行总部实习，大二时在国外顶尖学校作为交换生交流，大三时已经见到了太多电视上才能看到的优秀企业家到麻木，大四时你还没打算找工作，已经有某位企业高管学长回学校演讲，说我们这企业没啥优点，就是起薪比较高，国内同类企业的10倍吧，学弟学妹们要来私信哦……等你毕业以后，你的同学遍布各个行业顶尖公司，大家再互相帮助一下……
　　差距，就是这么被拉开的。
　　当然，并不是说东海大学商学院就比武汉大学资源上强这么多，但是东海大学作为东部发达城市的名校，能够接触到底东西确实是要多于内地的。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东海大学没有武汉大学那么重视篮球队。
　　说白了，他去大学时读书的，高水平运动员只是一条途径，如果进了大学还必须将精力放在篮球上，那么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易阳打听过，武汉大学的篮球队还是很扎实的，训练时间固定，而且不容易请假，毕竟时常杀入cuba四强的强队，这点传统是有点。
　　东海大学就不同了，首先是成绩从来没有进过前八，然后是对于高水平运动员的管理也比人性化，听说只要能保证每门成绩在60分以上不挂科，每学期按时修满学分，就可以十分顺利地将身份转变为普通高校生……简单地说，只要你能跟得上文化课，东海大学无所谓，反正球队少人了招就是了。
　　而且，东海大学篮球队的训练时间也没有武汉大学的长。
　　综合考量过后，自然而然便选择了东海大学，提交了申请。
　　通过网上报名后，接下来的流程是初审，此时已经1月份，初审结果也可以查询了，易阳如愿以偿地通过了资格审查。
　　按照流程，接下来要进行的是体育专项测试。
　　易阳简单看了一下篮球专项测试，内容是分位置的，他的位置是后卫，后卫的测试项目是全场见线折返跑、3分投篮、纵跳摸高以及全场三对三、全场五对五。
　　测试通过了，学校会跟他签订一份《高水平运动员认定协议书》，之后就可以回来准备高考。
　　篮球是A类项目，接下来高考成绩只需要达到二本分数线，填报高考志愿就会被录取了。
　　目前已经1月份了，而高水平运动员测试时间定在2月中旬。
　　虽然拥有1级运动员的证书，篮球能力也不可能在身体发育最黄金的这一年时间有多大的退步，但是毕竟有一段时间没摸篮球了，而且虽然没有中断体育锻炼，强度比起竞技比赛还是低了不少，体能肯定也下降了不少，为了保险起见，易阳决定每天多花1个小时时间，再练练篮球。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班上发生了十分诡异的一幕。
　　宝贵的早自习时间，每一个人都在将自己逼成一个神经病，易阳却抱着一个篮球出去了……
　　一开始不了解情况，大家还以为易阳是真的成神经病了，后来从班主任沈小丁那里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大家看易阳的眼神都……羡慕起来。
　　高考前的这段艰苦的时间，营养跟不上是非常糟糕的一件事。
　　师大附中这一点上自然保障得十分到位，每一个自习都有牛奶鸡蛋加餐，这段时间易阳饭量变得很大，班上几个女生吃不下的鸡蛋牛奶，经常给他送来，看得王桑柠羡慕不已。
　　当然，除了学校里的营养，家里同样有。
　　这段时间以来，姜黎黎经常给两人炖些营养汤，他们晚上看书学习到深夜了，便陪着他们两个……
　　易阳最享受的时间就是接近凌晨，完成了学习任务后，在客厅里放松地喝一碗汤，吃两块鱼肉。
　　自然，这样的饮食习惯是不太理想的，但在生理和心理都接近极限的边缘时，如此滋补一番，不仅身体上舒服一些了，心情也会更加振奋。
　　姜黎黎也不睡，陪着他们两个，灯光开得不亮，三人便享受一会儿片刻的轻松，聊聊天，放松一下心情，然后留一个人收拾了碗筷，休息睡了。
　　姜黎黎房子的灯光在这栋楼上看并不特别，淡淡的橙色，在这座城市还在喧嚣的时候，静静熄灭了……只是这样的灯火，在这座城市里，在这个国家，还有很多，那一个个挑灯夜读的灯下剪影，迷惘，无声哭泣，安静，耳机，台灯，共同拼接成一曲属于青春的礼赞。
　　……
　　时间一晃，就到了易阳参加高水平运动员测试的前两天。
　　姜黎黎在外面喊他：“要穿厚一点哦！东海市还很冷的！”
　　易阳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动……
　　她非要陪他一起去。


第三百一十三章 心动
　　“哦……原来姐姐只是想去东海大学逛逛啊。”
　　坐在机翼后方的位置上，易阳特意让姜黎黎坐在靠窗的座位，从这个位置看出去，刚好看到云海。
　　自第一次坐飞机以后，如今虽然还是不怎么熟练坐飞机的流程，但至少不会像一个土包子一样闹出些笑话了。
　　每次坐飞机，易阳都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飞机在云层上方飞行，太阳照在棉花一般的云朵上，偶尔给这片空中的神秘之地镀金边，是一副震撼的画面，可惜姜黎黎似乎对这个并不怎么感兴趣……大概是因为坐飞机的次数太多了的原因吧。
　　此时姜黎黎靠在座椅上，视线转向机窗外面，易阳的视线则放在她身上。
　　过了一会儿，姜黎黎突然回头，正好看到易阳正在看自己，说：“怎么啦？”
　　姜黎黎的后面就是金色的太阳和洁白的云朵，她成了一副画。
　　易阳微微一怔，脱口而出：“看你啊。”
　　“看我干什么？”姜黎黎脸上浮现笑意。
　　易阳回过神来，淡定地说：“我想别人都是家长陪着去参加这个测试的，只有我是一个美女姐姐，一想到这个，就感觉很兴奋。”
　　姜黎黎说：“又来了，少来这一套。”
　　沉默了一会儿。
　　易阳翻看起了飞机上提供的杂志，突然漫不经心地说：“想谢谢你。”
　　“啊？”
　　“嗯，从初中开始就一直被姜姐照顾，实在没想到，现在都快要高中毕业了。”
　　“这个嘛……小事情啦。”姜黎黎笑了笑。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姜黎黎突然说：“对啊，你还有不到两百天就要上大学了。”
　　“嗯。”
　　姜黎黎欲言又止，又一次将视线转移到窗外去了……过了一会儿，望着飞机下面的景物，说：“不知不觉，都这么长时间了。”
　　易阳也有些感慨，点点头：“是啊，都这么长时间了……”
　　说到这个话题，易阳感觉氛围莫名有些沉重起来了，很难不让人想到……分别。
　　他又一次深深地望了望姜黎黎侧脸，默默收回目光，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小憩了。
　　……
　　与上次来东海大学不同，这一回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上次是来参加比赛的，这里虽然说一个大学，但其在心理上的意义倒不如说是一处景点，而且辩论赛的赛程紧张，也没有来得及认真逛逛，唯一抽了半天时间去逛了逛，还把自己给弄了个重感冒，可以说是体验极差。
　　这一回不同了，时间很长，可以慢慢细品。
　　易阳看了姜黎黎一眼。
　　和姜黎黎一起。
　　和上回不同，这一次来到的是东海大学的西门。
　　东海大学虽然只有一个校区，但是占地面积极大，两个校门口的距离便堪比异地恋。
　　西门一条街，又被东海大学人称为“后街”，和姜黎黎一路走来，有烤冷面、炒粉、川味火锅串串，还有各种各样装修精致的咖啡厅，东海特色的小清新茶馆，以及各种各样风格不一的酒吧。
　　反正后天才是正式测试，今天可以痛痛快快地放松一下，将房间开在距离学校不远处的一个酒店后，易阳和姜黎黎便漫无目的地在西门后街上闲逛起来。
　　沿着学校围墙。
　　一路都是吃的，天南地北都有。
　　姜黎黎买了一盒湖南臭豆腐，仅仅用牙签尝了一块，就把剩下地全都给易阳了，理由是虽然很好吃，但是不能吃太多了，要留着肚子多吃几种美食。接下来尝了山西的杂粮煎饼果子，四川的麻辣烫，BJ的冰糖葫芦，种种种种，都不太满意，每次也都是吃了一点就塞给易阳，到了最后，有些无奈地说：“还是最先吃的臭豆腐好吃一点……”
　　一回头，看到易阳手里的臭豆腐已经被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吃完了，顿时难过无比，闷闷不乐地用牙签叉了一点葱花折耳根的调料吃了两口，看得易阳一阵好笑。
　　“要不回去再买一点？”
　　“不了……”姜黎黎摇摇头，无所谓地笑了笑：“逗你的，虽然好吃，也没到那种让我迷恋的程度嘛。”
　　走到街道的尽头，还没有走到学校围墙的尽头，接下来的路逐渐向着郊区延伸，粗壮的不知名的树木，此时竟然已经发出了新芽，两人慢悠悠的晃过去，易阳看了看姜黎黎，斑斑驳驳的树影里，她忽明忽暗，突然前面没有树了，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全是温暖的气息。
　　此时时间还早，不到中午，前面的路是一条还未开发的郊区道路，有慢跑的学生，还有一些野猫一溜烟从面前跑过，到远一点的空地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再看学校的围墙，建筑物已经过渡为一片绿色的琉璃瓦，朱红的古典窗，易阳心想，大概里面是文学院的楼吧？
　　就在这时，后面突然有人安喇叭，刺耳的“滴滴”声。
　　易阳下意识将姜黎黎搂到路边上，身体挡在她前面，然后才回头。
　　姜黎黎愣了愣，下意识看了看易阳将自己搂住的手臂，但没有说什么。
　　是一辆三轮车。
　　在解决最后一公里这件事上，东海市跟许多城市一样，有那种载人的三轮车，当地人称呼其为“蹦蹦”。
　　三轮车上的大叔说：“南门！南门！”
　　易阳松开了姜黎黎，看了看这辆小蹦蹦，座位很窄，只能勉强坐得下两个人，轻轻咳嗽一声：“不用了。”
　　姜黎黎默默地看了看易阳。
　　大叔笑起来：“你们两个不是东海大学的学生吧？”
　　“嗯？怎么了？”
　　“你们是要去南门对不对？”大叔自信满满地说：“去南门的路有一段在修天桥，必须要绕一截，你们两个走过去，太远了，要走小半个小时呢！路上什么都没有，要散步也到了南门再散步呗。”
　　易阳看了看姜黎黎。
　　姜黎黎也看了看三轮车后排座位，犹豫了一下，说：“你这个……安不安全呀。”
　　大叔顿时严肃地说：“安全啊！怎么会不安全呢，这一路过去又没有什么大车子，放心吧，我在这条路上骑蹦蹦已经五六年了！”
　　姜黎黎看向易阳，说：“你决定吧。”
　　姜黎黎的眼睛晶莹得得如同夜晚的湖水。
　　易阳说：“呃……那我们就坐三轮过去吧。”
　　姜黎黎点点头，上了车。
　　易阳随后也拉开三轮车的帘子，钻了进去。
　　三轮车外面的风微凉，阳光明媚。
　　两人的距离很近很近。
　　“走了！”
　　大叔拧动三轮车的油门，车子猛然往前，加速度让姜黎黎没反应过来，脑袋随着惯性微微往后一仰……
　　靠在了某人柔软的手掌心上。
　　感受到这触感，姜黎黎有些诧异，看了看，只见易阳缓缓收回那只手指修长的大手，笑了笑：“估计姐姐没什么经验，我小时候有一回在县城里坐这种火三轮，后脑勺就撞了。”
　　姜黎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说：“谢谢啊。”
　　“嗯。”
　　大叔有些奇怪地从后视镜看了看两人，不过没有发问，开车继续走了。
　　大叔确实没有撒谎，后面的一段路到处都在建设，尘土飞扬，乱糟糟的，东绕西拐，早就远离了东海大学的围墙，又开了一阵，拐了几个弯，从一个小路驶入一条主路，前面才逐渐热闹起来，不多时终于又看到围墙。
　　东海大学的南门大概算是它的一张独特的名片了。
　　易阳自然做了不少关于东海大学的功课，一边先跳下了车，为姜黎黎拉开车帘，一面介绍道：“高校的名片，大家的第一印象要么是樱花烂漫的武大，要么是荷塘月色的清华，要么是鹭岛清岚的厦大，其实东海大学也是有属于它的独特名片的。”
　　这里是一片梧桐树。
　　梧桐林是自校园里延伸出来的，可以看到，许多可爱的小姐姐在梧桐树下拍照。
　　姜黎黎下车的时候，易阳伸了伸手，姜黎黎笑着摇摇头：“不用。”说完便自己下来了。
　　两人自梧桐道进了学校，大概是因为看到两人的气质像极了大学生，保安大叔没有多问，便直接帮他们开了闸门，倒是让原本还准备了说辞的易阳有些微微失望。
　　可惜现在还是寒假期间，学校里人不多，零零散散能够看到一些人在校园里漫步，有的抱着书，大概是在准备考研的事情吧？
　　从南门进去，这里的建筑物大多是东海大学的旧建筑，甚至有一些房子像是八九十年代的楼，新与旧的碰撞，永远都是具有厚重历史底蕴的高校永恒不变的主题。
　　一路上，大多数时候都是易阳在说，他的确是下了很大功夫了解这所高校的，某一个造型别致的建筑物有什么有趣的故事，信手拈来，当然也不全是权威的，偶有一些好笑的故事，是发生在别的学校的，也被他张冠李戴，借鸡生蛋，只为逗姜黎黎一笑。
　　姜黎黎确实很开心，她看了一眼侃侃而谈，风度翩翩的易阳，一时间有些恍然。
　　忍不住想起了曾经曾经，那是第一次给一个迷惘的少年补习英语的画面，看着那个少年笨拙而又认真得可爱地背一句简单地语法，她当时问了一句：“你为什么突然想学习了呢？”
　　少年的回答是：“我想去读大学。”
　　她还记得少年眼中的那种光芒。
　　一晃，少年已经骄傲地站在了国内最顶尖的学府之一，成熟自然地将他的见识、情商、逻辑、思考，化为春风一样的句子，娓娓道来。
　　姜黎黎走神了。
　　易阳漏了姜黎黎这一瞬的失神，往前多走了一步，旁边就没有人影了。
　　“易阳，你高考完了，就赶紧找个女朋友吧。”姜黎黎突然停下脚步，笑着说。
　　易阳愣了愣，回头看了看姜黎黎，她将手背在身后，一只脚微微勾起，笑着，阳光将她曼妙的轮廓都勾勒出来。
　　“怎么了？”易阳奇怪地笑了笑。
　　姜黎黎说：“有时候我会觉得，像是我把你养大了一样，看到你找一个女朋友了，才会觉得很踏实，就想父母会盼着自己的孩子找到一个好对象一样，嘻，你不能理解的。”
　　易阳沉默了一会儿，笑着说：“那姐姐什么时候也找一个男朋友呢？”
　　“我呀？”姜黎黎摇了摇头，说：“这个你别管。”
　　“关心。”易阳纠正道。
　　姜黎黎沉默了一下，说：“好呀，等你找一个女朋友，我就找一个男朋友怎么样。”
　　两人面对面，距离两三步，不知道算远还是算近。
　　易阳抬头看了看道路两旁的梧桐树，以及树后面的建筑物，红窗绿瓦的老图书馆，时不时露面的老猫在某个屋檐上懒洋洋地晒太阳，还有叫不出名字的鸟儿飞过，叫两声，飞远了。
　　易阳朝着姜黎黎走了两步，笑着问：“姐，你学过谈恋爱吗？”
　　“还用学？天生就会好不好。”
　　易阳说：“我就不会。”
　　“啊？”姜黎黎将脸转向其他地方，说：“你会，你比谁都会。”
　　易阳也转过去，跟姜黎黎看向同一个方向，那边是一片空地，有一家三口，在那里放风筝。
　　小孩子有些笨拙地拿着风筝，妈妈拉着线跑，爸爸则坐在地上笑他们俩。
　　姜黎黎盯着那副画面，突然说了一句：“易阳……”
　　“嗯？”
　　“牵个手吧。”
　　世界，安静。
　　易阳的心，猛烈地跳动了一下，转过头看了姜黎黎一眼，只见她依旧看着前方，表情淡定。
　　他强装镇静，靠近了一步，几乎要碰到姜黎黎的肩膀，又瞟了一眼姜黎黎的手，没动。
　　突然，姜黎黎转过来，着看易阳，笑了起来，说：“哈哈，我开个玩笑，别当真啊……你这表情，你在想什么？我可是姐姐……”
　　说完，姜黎黎便直接往前快步开了。
　　易阳愣愣地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才深深地望了望姜黎黎的背影。
　　心跳不止。
　　……
　　易阳的座位是空着的。
　　王桑柠趴在桌子上，窗外楼下，一队婚车驶过去。
　　她想，那个新娘一定很幸福吧。
　　突然有了灵感，拿出了笔记本……
　　好久没有写诗了。
　　她慢吞吞地写下——
　　涂上红红的唇彩
　　等你
　　等你来接我的时候
　　让你吃光它
　　写完，王桑柠有些脸红地笑起来，这个小诗，有点色情呀，不能让人看到，不能让人看到。
　　她又趴下了，最近的学习真的让人很累。
　　窗外。
　　风在吹。
　　柳枝在荡漾。


第三百一十四章 青春岁月里最美的光景
　　一面走着，易阳一面默默地看着前面的姜黎黎。
　　突然，姜黎黎回过头来，说：“易阳，你快过来，看这个！”
　　易阳神色微微一动，迅速跑了过去。
　　只见前面是近代的一位伟人的塑像，庄严肃穆。
　　姜黎黎站在塑像下，抬头望着，表情有些奇异，转过来看向易阳，“你进这所学校是什么样的感觉？”
　　“嗯？”易阳有些奇怪，他看着姜黎黎的眼睛，这个问题……怎么说呢，问得并不是很清楚，但是他并不着急，姜黎黎的问题，值得认真思考其中隐含的逻辑。
　　不过还是没明白她到底想问什么，易阳笑了笑，那就只好照实回答了，想了想，说：“感觉么……会有种，嗯，羡慕这里的学生，对，应该就是羡慕……”
　　“如果你成了这里的学生呢？”
　　“那种感觉呀，嗯……很奇妙，会觉得，啊，我是这里的学生了，我跟曾经很多青史留名的大师成了校友，我成了这个国家最前沿的那一群人之一，怎么说呢，很振奋，教员说的风华正茂、少年意气，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想了想，易阳说：“虽然或许有一些不太贴切，但踏入这里，又想到能成为这里的学生，真的会有一种……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使命感……”
　　“了解过一些九十年代的故事，那个时期的大学生，都有一种理想主义的情怀，会觉得自己是时代的引领者，是国家发展的设计师，而到了这个时代，大概只有最顶尖的学府里，还能弥漫一点点这样的情怀了吧。”易阳有些感慨。
　　而且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因为和刚才说的这段话氛围有些格格不入，他读一个好大学，至少目前，终极人生目标就是将来过简单地生活……
　　但好的大学就是如此，会不知不觉在那种氛围和历史的厚重感中，让你产生某种足以穿透历史的情怀。
　　姜黎黎浅浅地笑了一声，点点头：“我还以为只有我有这种感觉呢……”
　　姜黎黎有些感慨，又抬头看了看那一尊伟人的塑像，说：“你真是变得越来越优秀了。”
　　易阳有些不好意思，但依旧一本正经地说：“多亏姐姐。”
　　她凝望了易阳一眼，心中有些感慨，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无论是学历还是认知，她都是那个带着易阳增长见识的角色，但到了这一刻，突然就觉得，他已经跟自己真正站在了同一个层次……甚至成了那个可以带自己增长见识的人。
　　“少来。”她哼了一声。
　　……
　　东海大学的旁边有很多酒店，这个当然很正常。
　　当然，开了两间房，这个也很合理。
　　明天就要开始测试了，所以这一天晚上便早早地跟姜黎黎互道了晚安，洗漱完毕，躺在了床上等待入眠。
　　没有拉开窗帘，酒店外夜色透亮，房间也被照得又亮又凉。
　　易阳睁着眼睛，枕着酒店的高档鹅绒枕，丝毫没有困意。
　　他缓缓抬起了手，在夜色下，只能看到黑黑的一个手影。
　　缓缓将手攥成了拳头，又缓缓张开，脑子里则不断放映着那个场景，那句台词……
　　“牵个手吧。”
　　双眼睛，像烟波浩瀚的海面，像轻柔而悠远的乐章序曲，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某个纬度可能存在的温度，那团温度向他涌过来，涌过来，没有了方向，也没有了时间，似乎要翻滚到天荒地老。
　　不知道那副画面重复了多少遍，他才面无表情地将手放下来，用手背将自己的眼睛盖住了。
　　……
　　体测的事情比易阳想象中还要顺利。
　　是允许观看的，空旷的球馆，场边坐着零零散散的家长，教练和几个助教十分严肃地观察着球员的表现，然后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球场上，每一个年轻的身影都卯足了劲奔跑着，展示着自己的能力，汗水不断挥洒，无暇顾及其他。
　　“唰！”
　　篮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命中。
　　易阳投进这记三分球以后，看了看球场上的其他人，又看看教练，目光流动。
　　今天的手感很不错，连续的4次投篮都命中了，而且全部都是3分球。
　　下一个回合，当队友将球传过来的时候，易阳明明有机会出手，但是他并没有着急，而是左看右看，一个变向加速，随后在人堆中将球传了出去，助攻一名队友上篮终结打进。
　　姜黎黎的旁边，好几个家长看着球场上的球员们，她倒是很淡定，左看右看，发现除了易阳以外，大都父母陪着来的，有的学生甚至一家几口人都在场边十分紧张地加油助威。
　　她突然想到，对啊……他们还是孩子呀。
　　虽然看上去人高马大，但确实都还只是一群稚气未脱的孩子。
　　她的视线放在了球场上的易阳身上，那个一脸镇静，在不断来回奔跑中也变得气喘吁吁的身影，久久无语，咬了咬嘴唇，微微一声叹。
　　5V5比赛结束后，易阳走下场，姜黎黎递上来一瓶矿泉水，问：“虽然我不是很懂篮球啊……但是，你今天好像没有投几次篮啊。”
　　易阳说：“这不是比赛啊。”他看向那些一下场就被家长围住呵护的大男孩们，喝了一口矿泉水，笑了笑：“这是一场测试，赢还是输不重要的，事关大家能不能进入这所名校，每一个人都想展示自己，也必须要展示自己，我已经展示够了，给教练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所以要多给其他人机会，大家都很珍惜这一次的测试。”
　　姜黎黎眨了眨眼睛，是啊，他无论什么时候，思考问题总是会顾全大局，从容而又得体。
　　姜黎黎站了起来，“接下来呢？”
　　易阳说：“我有点饿了。”
　　“那就去吃东西吧。”
　　“好。”
　　“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
　　“螺蛳粉好不好？”
　　“呃……”
　　“不喜欢啊？”
　　“是的，十分讨厌那个味道，但是如果姐姐想吃，我很乐意去。”
　　“又来……”
　　姜黎黎笑了起来，刚才某一瞬间眼睛里的不痛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
　　顺利跟学校签了协议后，易阳就准备回去了。
　　飞机上。
　　姜黎黎看了看易阳的协议书封面，好奇地问：“易阳，你拿到这个东西，是不是就说明进这所学校算是稳了？”
　　易阳点点头：“算是吧，但还是要参加高考，文化分数要过二本线。”
　　对于他来说，分数线过二本，简直不要太简单。
　　姜黎黎就笑起来：“那……要提前恭喜你了！对于一般的体育生来说，二本线虽然很困难，但是对你来说的话，应该很简单吧？”
　　易阳点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现在其实跟一般的保送生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嘛。”
　　“这么说……也不能说不对。”
　　“那接下来你可以放松咯？”
　　易阳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认真地说：“姐，不是哦。”
　　“不是？”
　　易阳认真地说：“姐姐，高水平走东海大学，只是一个兜底。”
　　“高考结束后，我们省高水平运动员是提前批，但是提前批可不止这一项。”
　　姜黎黎微微一怔，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打算……”
　　易阳点点头，笑着说：“我有一个兄弟叫罗冰，高二就保送了光华，跟姐姐说过，你还记得吧？他已经不去学校了，最近在学驾校，甚至有一段时间连书都不碰，可以说是彻底地放松了。”
　　“但是我不行，因为……”
　　“对罗冰来说，北大光华……在国内已经到顶了。”
　　“东海大学么……虽然已经很好了，但我还想往更高的位置冲击一下。”
　　“高考，我会认真准备，认真冲刺，比其他人更刻苦。”
　　“其他人还有压力，我一点压力都没有，那么接下来的文化考试，我也想试试，试试自己到底能达到什么样的程度。”
　　姜黎黎听得小口微张，片刻后才拍了拍手，笑着说：“真有干劲！那要加油啊！”
　　易阳点点头。
　　姜黎黎看了看易阳，没说什么，将视线移到了窗外，脑子里则回想着刚才易阳说话时的表情。
　　一个人专注又认真时，哪怕仅仅说几句话，都会让人感觉，他在发光。
　　妈妈就是被那样的爸爸给迷住的吧。
　　喷气式飞机的尾巴，拖着一条长长的云带，划过天际。
　　……
　　回到汉宁市以后，易阳便再一次一头扎进了学习的海洋中。
　　距离高考还有100天的时候，学校组织了隆重的“百日征程誓师大会”，所有高三学子聚集在学校大礼堂中，校长在上面激情演讲，随后是老师和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接下来的班会课，老师也开启了心灵鸡汤模式，沈小丁让邓文潇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弄出来一个专栏，让班上的学生都贴上自己心怡的大学。
　　她提到了一个理论：“目标要高于你自己的实力，比如，现在分数能上一本的同学，就写一个211大学，现在能上211的同学，就可以选择一个名校，大家的目标要画的高一点，跳起来才能摘到的桃子，往往更好吃！”
　　氛围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许多同学在校长、班主任的连番激励下，变得无比亢奋，许多人放出豪言，在后面的黑板上贴上清北复旦上交的都有不少。
　　王桑柠在贴纸上写下自己的目标，然后捂住了，偷偷去看易阳的目标，有些吃惊。
　　“北大？”
　　易阳点点头，坏笑道：“给我也看看你的。”
　　“不不不……”王桑柠摇着头，笑着躲开了。
　　易阳没趣地哼了一声：“过一会儿还不是得给我看的。”
　　“看了你也不知道哪个是我的。”
　　“你没写自己的名字？”
　　“啊？你写了？”
　　易阳点点头，“对啊。”
　　王桑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目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啊……”
　　如果写上自己的名字，这个目标的分量就更重了，这意味着所有人都会盯着你，赤裸裸地观察你，那种体验……并不是很舒服。
　　易阳笑了笑，说：“我建议你也写上……”他转过来看着王桑柠：“这种时候，别再给自己留退路了。”
　　王桑柠愣了愣，又一次低头看了看贴纸上的那所大学的名字，认真地点点头：“好！”
　　她写完了，随后大方地给易阳看。
　　易阳看了看，有些意外，没想到王桑柠的野心这么大……
　　是武汉大学。
　　易阳问：“为什么喜欢武汉大学？”
　　王桑柠说：“因为啊，我很喜欢那里的樱花……”她笑了笑。
　　“这个原因啊。”易阳若有所思。
　　“嗯。”
　　“加油！”
　　“嗯。”
　　王桑柠现在的成绩距离武汉大学的差距还很大很大，按照前两天的诊断考试成绩来看，堪堪能上一个985中下游，而且还要看发挥。
　　但易阳知道，能到如今这个成绩，原本身为体育生的她已经付出了接近上限的努力。
　　几天后，大家梦想中的学校都贴在了后面的黑板上，而在梦想的大学下面还署了名的却不多，易阳是为数不多的写了清北，还写了自己名字的人。
　　大家都很意外，有不少人已经听说了高水平通过东海大学测试的事情，羡慕之余，也能理解他想要更进一步的愿望。
　　接下来的时间，无论是于易阳，还是于他认识的其他人，都变得雷同，都是不知疲倦地学习，学习。
　　有了兜底的大学，他却更加刻苦了，作息像是被一根拉直的弹簧，随时都在看书，不敢放松，像是要带着永不回头的气势将自己逼上绝路一般，不浪费一分一秒，甚至连上厕所的空当，都会翻出单词本记忆一番。
　　虽然很累，但是他的心态一直很稳。
　　自高一开始就一直在做的构建知识体系的这件事，枯燥、痛苦，但坚持下来后，终于在这段时间迎来了回报，他的知识结构稳定得就像金字塔一般，知识层层叠叠，基石牢固，上面的高层建筑便能任凭风吹雨打无法撼动。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了那个若即若离的桃子拼命，随着倒计时一天天过去，黑板上的心愿单也被一张张撕下来，有些人熬不住了，成绩断崖式下跌……
　　易阳曾不止一次地看到，做题做到崩溃哭泣的同学。
　　其中，也有王桑柠。
　　虽然王桑柠没有哭过，但是当某一次的物理模拟卷发下来，她看到上面不太理想的分数时，易阳仿佛听到了她压抑的一声叹息。
　　在倒计时变成50天的时候，某一天晚自习的时候王桑柠主动约易阳出去走走。
　　易阳立刻答应了。
　　两人出去的时候，邓文潇默默地望了他们的背影一眼，然后低下头继续刷题了。
　　初夏的夜色朦胧，易阳和王桑柠踩着塑胶跑道，绕着田径跑道走了一圈又一圈，她向易阳诉说着自退出体训队以后的心路历程，如何调整心态投入学习，做题做到崩溃时的心情，又如何眉头紧锁思考良久才定下那个嚣张的梦想……易阳一直听，他没有见过王桑柠这般接近崩溃的样子，她讲的种种种种，都在昏黄的路灯下，淡化为了最后那句哭腔……“山一程水一程……我真的很想去看那里的樱花。”
　　易阳按了按王桑柠的脑袋，说：“不管梦想实不实现，这段记忆都会是青春永远值得回忆和珍藏的。”
　　抬起头望着那轮月亮，他觉得，这段可能是人生路上最纯粹的奋斗时光，是青春里最美的光景。


第三百一十五章 罗冰来访
　　距离高考还剩下10天的时候，反而心情变得平和起来，绝大多数人大抵是明白了，努力终有上限，大概到此为止了吧。
　　这几天时间，易阳倒是接了不少电话，扮演心灵导师的角色跟他们聊了聊。
　　曾经一起结拜的少年少女，现在回首大家都觉得当时幼稚，也都跟他聊了聊。
　　张卜寿的成绩大概是所有朋友里最差的，但是心态也大概是最好的，目前他的成绩距离上江南省的本科线都有难度，而他自己倒是对此毫不在意，毕竟他的目标也仅仅是上一个省内的大专，学一学畜牧养殖一类的专业技术。
　　但是或许是因为氛围很紧张，他觉得自己不紧张一下子也说不过去吧，所以在张屠夫面前装模作样地紧张了一下子，偶尔在贴吧论坛上搜一搜诸如“高考最后10天如何冲刺？这么做你还能再涨50分！”之类的帖子，给自己打一通鸡血，然后坚持半天时间。
　　不得不说，认识的人里，张卜寿反而是最幸福的人。
　　易阳问了张卜寿跟周粥的事情，两人高中在一起整整三年，牵了手，甚至接了吻，当然，还没有突破最后那一步，总得来说，还是青涩单纯点恋爱……
　　挺好的。
　　张卜寿家的条件自然比不上周粥家，但怎么说呢，他们一家人都是踏踏实实做事情的，家庭的资产没有负债，扩大规模也不会贸然使用杠杆，在县城本就有一栋房，下一步准备在汉宁市也买一套房子，在普通人家庭中，很好过了。
　　张卜寿是独生子，父母创造的所有物质条件，最后都会给他和周粥……如果两人能走到最后的话。
　　电话里，一说起周粥，张卜寿就笑个不停，易阳笑着问他：“你们俩在一起都三年了，不腻吗？”
　　“腻？怎么可能会腻呀！兄弟不是我说你，你长那么帅，真该好好发挥一下优势，话说你连初吻都还在吧？哈哈哈……”
　　易阳一阵无语。
　　随后两人聊天聊到了关于未来的事情。
　　张卜寿的心思简单，他就是想去学跟养猪相关的技术，子承父业。
　　这是适合他的一条路，也是一条能走很远的路。
　　前一世，张卜寿在易阳的影响下，初中叛逆，十分抵触养猪这件事，后来是学了挖掘机，这一世，他将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养猪没什么不好，养猪的学问很大，养猪永远不会失业，人类在脱离肉体以前，都是要吃肉的。
　　而张卜寿说，也不一定局限于吃，他说，将来学的东西多了，也可以尝试去培育一些特殊的品种，比如永远长不大的宠物猪啦，或者研究研究猪身上的其他部位能不能产生特别的价值，比如牛皮羊皮都能做包做鞋子，能不能有一种特殊品种的猪，皮子经过处理以后也能做？毕竟猪的成长周期比牛可要短多了……
　　易阳有些高兴，张卜寿现在竟然这么有想法了。
　　而当张卜寿问起易阳将来的打算时，易阳想了想，只是告诉张卜寿，先去体验一下大学的生活，后面的事情将来再说。
　　当然，也跟张卜寿聊了聊其他人的近况，说到赵强时，张卜寿有些兴奋地说：“不可思议，那天在电视上看到赵强了！”
　　赵强已经进一队了，准确地说，是进入替补轮换，虽然上场时间不算多，但可以预见，距离真正在CBA站稳脚跟也不久了。
　　他们一家人的生活也因此有了巨大的改变。
　　赵强给父母在清河县盘下来一个小超市，准备下一步给弄成大城市里的那种便利店形式，这样一来他的父母就不用整天在外面打工，就坐在店里收收银，吹吹牛，日子就过了，还能有一笔不菲的收入，对于他的父母来说，安稳而幸福。
　　张卜寿说：“这货现在都成明星了，估计也就跟你在联系了吧？”
　　易阳笑着说：“前两天还跟他吃了饭的。”
　　张卜寿得意地说：“嘿嘿，他还是单身吧？”
　　“不是哦……人家现在可是有女朋友的。”
　　“有女朋友了！”
　　“嗯啊。”
　　“一个什么样的女生？”
　　“嗯……怎么说呢，算是一个挺不错的女生吧。”
　　赵强的女朋友自然是邢颖丹。
　　邢颖丹比他高一级，去年上了大学，她的文化成绩还是很不错的，但距离顶尖还有不小的差距，最后经过她严密地分析，最终决定就近上了汉宁大学，作为江南省为数不多的985，虽然在全国排名不算高，但在当地的认可度还是很高的，而他们大学距离赵强球队的训练基地很近。
　　两人之间经历了什么有趣的故事最后走到一起，易阳并不清楚内情，但是赵强貌似很幸福，而邢颖丹那个问题女生易阳也很了解，从某种意义上说，很适合过日子，两人还真是挺搭的。
　　虽然高考前很紧张，真的很紧张，但是对于某些人来说是没有缘分体会的，就比如某个保送生。
　　罗冰大概是在一中被人嫌弃了，高考前晃晃悠悠又跑来师大附中溜达了一圈。
　　他过来的目的当然是找易阳的。
　　前一世遇到的那个罗冰，跟目前这个罗冰性格上还是有一些差别的，相比之下，似乎前一世那个罗冰要相对外向一些……其实也能想清楚其中的区别，毕竟前一世那个罗冰是在国外读的本科，接受的是倾向于塑造表达性性格的教育，而且也成熟得多。
　　如今阴差阳错，罗冰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也不知道对他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罗冰和大多数竞赛生一样，很难对高中那个班级有很深厚的归属感，竞赛生就是如此，当你走上这条路后，就等于选择了孤独和割裂。
　　竞赛生是没有大家所理解的那种高中生活的。
　　罗冰还没有逛过师大附中，易阳便抽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带着他逛了逛。
　　学校的一草一木，这里的人，熟悉的一切，一路走过，三年时间，自高一进入这里时，发生的种种事情历历在目，流过的时间并不算长，学校一些细微处也有了些许变化，两人走过学校的心愿栏，罗冰驻足，推了推眼镜，认真地看上面那些小卡片上留下的字。
　　“遇见你该遇见的，接受你所不能改变的。”
　　“高考的迷人之处，不在于如愿以偿，而是阴差阳错，共勉！”
　　“无论去哪里，总能遇到预想不到的惊喜……但还是好想去南开……”
　　罗冰看了一会儿，笑着说：“马上就要高中毕业了啊。”
　　易阳也有些感慨：“是啊，马上就要高中毕业了。”
　　“高中毕业了……其实已经意味着半只脚踏入这个社会了，有没有什么感想？”罗冰问。
　　“感想么……”
　　易阳目光有些恍惚……
　　与其说是踏入这个社会，倒不如说是返回这个社会。
　　经历的种种一切历历在目。
　　前一世，相同的年龄，自己在干什么呢？已经记不太清了，似乎当时还没有开始修车，在哪个网吧当网管？还是在哪个KTV里打工？那时候的自己，抬起头，世界光怪陆离，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想要找一个方向出发，却不知道那条路通往什么地方……或者说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易阳抬起了头，有些斑驳的墙壁，阳光斜照在上面，很好看。
　　易阳说：“感想么……读书，真的很有用啊。”
　　罗冰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易阳，没说什么了。
　　罗冰当然可以嚣张地到处瞎逛，可是易阳不行，他已经抽出了很多时间来陪那个牲口了，看了看手表，觉得差不多是时候撵人了，对此，罗冰表现得有些恋恋不舍，开玩笑道：“现在你就这样对我？”
　　“靠……恶心。”
　　“哈哈哈哈……”
　　“马上把你这段话录下来，发给池小欢。”
　　说到池小欢，罗冰眼神一动，问：“对了，你跟邓文潇怎么样了？”
　　易阳白了罗冰一眼：“你什么眼神？我跟邓文潇像是会有什么样的状态吗？”
　　罗冰若有所思，“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跟她会在一起呢。”
　　“别刺激我了行不行？有女朋友的牲口。”
　　两人朝着校门口走去了。
　　罗冰突然问：“邓文潇很喜欢你吧？”
　　易阳平淡地点了点头。
　　“她表白没有？”
　　“嗯。”
　　“哦……怎么拒绝的？”
　　“有区别吗？”
　　罗冰想了想，“她放弃了？”
　　“应该吧。”
　　“那么说，你的拒绝理由是……有喜欢的人了？”
　　易阳有些意外。
　　罗冰看到易阳的表情，笑了起来：“真的是这样？”
　　易阳没有否认。
　　“因为我想，你用其他理由拒绝，都会让人还有一丝想要遐想的空间，只有这个，让人挺绝望的。”
　　“呵……”易阳冷笑。
　　罗冰又问：“那是真的？谁？”
　　易阳沉默了片刻，校门口已经到了，他从罗冰的背后双手搭住他的肩膀，把他推了出去，“话多，出去吧你。”
　　罗冰被撵出去了，站在校门口哈哈大笑，对易阳说：“加油！期待跟你在首都相见！”
　　易阳耸了耸肩：“拜拜……”


第三百一十六章 雨过之后
　　距离高考还有三天时间。
　　师大附中又集了一次会，校长有些动情地说：“我们师大附中的特点是什么？”
　　“管的轻松，每周都是双休，课也不多。”
　　“课外生活丰富，今年社团数量已经增加到了30多个，竞赛氛围浓厚……甚至，我也知道你们当中，有不少人，在谈恋爱……”
　　下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嬉笑声，随后安静。
　　“可是，我们每年依旧有那么多学生能上清北，每年都有人能进学科竞赛省队……”
　　“你们以为我想说的是，这一切都是我们学校管理者的功劳吗？不，我想说的是，我们学校的氛围也好，还是学校的成绩也好，都是你们创造的。”
　　“你们才是这所学校历史的创造者！”
　　“在你们身上，我看到了什么叫恰同学少年，意气风发，正是你们的自信、个性、努力、天赋，才造将这座学校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说完，校长对学生们轻轻鞠了一躬。
　　下面的学生们安静下来。
　　校长笑了笑，继续说：“我想对你们这些可爱的孩子们，由衷地说一句谢谢！谢谢你们！现在，到了即将说再见的时候了，还有三天时间，你们就要踏上最后的征程，我相信你们，你们一定会在考场上尽情发挥你们的天赋，去吧，去创造属于你们的辉煌……同时也创造属于母校的辉煌！”
　　“还有就是，不要忘了你们的母校。”
　　下面一些情绪饱满的女生已经哭红了双眼，轻声啜泣起来。
　　随后学校为每个班都发放了纪念品，让体育委员上去领，是一个大箱子。
　　听到叫自己班，王桑柠愣了愣，然后迅速跑上去了。
　　别的班都是五大三粗的男生，只有王桑柠一个女孩子，看了看几十厘米高的纸箱子，她想都没想就去扛，但重量远超想象，顿时涨红了小脸。
　　随后，感觉箱子一松，原来是站在前排的几个男生上来帮她抬箱子了。
　　几个男生叽叽喳喳……
　　“体委，这种小事交给我们就行了呀！”
　　“体委，谢谢你哦！”
　　“体委，我喜欢过你！”
　　“啊？”
　　在这个特殊的时间里，很多人的勇气似乎大了起来，将他们无处安放的情绪偷偷地倾倒出来。
　　……
　　回到教室以后，大家都十分默契地没有拿书出来，因为这是他们课程表上的最后一节在教室里上的课了。
　　这是一节班会课。
　　沈小丁站在讲台上，没有说什么心理鸡汤式的话，只是十分轻松地跟大家聊天，说着三年以来发生有趣的故事，鼓励大家爆料，比如谁谁谁跟谁谁谁在一起了？谁谁谁喜欢哪个班的女孩子，又比如你们这帮熊孩子，私底下给哪些老师又起了外号啦之类的话。
　　一时间班上的氛围热烈而欢快。
　　易阳收到了学校发的纪念品，是一个精致的礼盒，里面装着一张纪念款学生证，一支印有学校logo钢笔，一个金属的纪念章，拿起学生证看了看，每一个人的都不同，背后写着，回学校时出示学生证，没有人会阻拦你回学校的路。
　　易阳不由得回想起当初在清河县初中的遭遇，离开学校以后，人家就不认你了。
　　但看着这一张学生证，易阳知道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师大附中这样的学校。
　　作为一个将大量精力投入在了竞赛、篮球上面的学生，对自己的班级归属感没有那么强，但却对这座学校有着深深的眷恋。
　　易阳有些理解了，为什么刚刚进入这座学校的时候，就有人说过哪怕将来你走遍天涯海角，依然会心系师大附中。
　　这里，是他在高中阶段追逐梦想的有力之支撑，是一种情结，是可以自己吐槽诟病，但不允许外人说它一句不好的地方。
　　此时，沈小丁正在开班上一个成绩很好的男生的玩笑。
　　男生获得了南京大学的保送名额，沈小丁阴阳怪气地说：“有的人啊，就让他保送吧，咱们不管他，咱们就正常考试，等上了清北，让他羡慕去好了……”
　　班上一度哄笑不止。
　　突然，想到什么的沈小丁又说：“哦，对了，还有谁也被保送了来着？”
　　一时间，邓文潇红了脸，默默地低下了头。
　　哄笑声更大了。
　　其实，对于保送生来说，高考已经没有压力了，但是他们依旧认真地准备着高考，除了给自己的高中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以外，更多更多的原因是，他们想要考一个好成绩来报答母校。
　　易阳笑了笑，能在这里毕业，真是一件自豪的事情啊。
　　……
　　最后的一节班会课结束后，第二天每一个班都各自组织了夏游活动，接下来的后天就是高考时间里，学校放了一天假。
　　高考是十分重要的事情，王桑柠的父母都到汉宁来了，甚至作为姑姑的姜黎黎的妈妈也十分关注，嚷嚷着要过来看一看王桑柠，这可吓坏了姜黎黎，毕竟家里人并不知道易阳寄宿在这里，正在一筹莫展不知道该如何跟易阳开口的时候，易阳却主动提出来要出去住两天……倒不是刻意的，而是二叔也到汉宁了，他想陪侄子参加高考。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易阳在姜黎黎家的东西本来也不算多，她再随便找个理由把易阳房间的门一锁，大家又都不住在她那儿，自然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只是一时间姜黎黎有些感慨……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但总感觉自己在做贼心虚一样，真让人不爽啊……
　　这一回二叔带上了易川和二婶，开着那台易阳买给他的皮卡车，在距离考场不远的一家高档酒店订了两间房，一间是给易阳的，另一间他们一家三口住。
　　高考的前一天，易阳带着易川去了一趟师大附中，带他去看了考场，又带他去看了这座学校的样子，一开始易川很兴奋，东瞧西逛，看什么都很好奇，易阳一边逛一边跟他讲这座学校里发生的种种有趣的事情。
　　“别的学校考试排名出来了，学校恨不得第一时间张榜贴出来给学生制造压里，而这里嘛……老师一般都是随手丢在办公室里，说，谁有兴趣自己去办公室里看。”
　　“别的学校，学校让班主任组织一个合唱比赛，班主任一面吐槽学校整天搞些没用的东西占用学习时间，一面敷衍地让文艺委员自己瞎搞，不能影响学习……而在这里，老师会说，干巴巴地唱有什么意思？大家每天都给我抽一个小时出来排练，我们搞一点花样出来，我那个同学是那个乐团的谁谁谁，让她来指导一下你们……”
　　“偶尔会有一些大佬到我们学校来搞一些讲座，嗯，上次来我们学校比较出名的人是易中天……”
     竒  書 蛧  Ｗ  Ｗ ω  . q  í  s ú  Ｗ  à   Ｎ  Ｇ . c  c
　　“还有呢……师大附中的游泳课是必须要上的，女孩子的身材很好。”易阳看了易川一眼。
　　易川逐渐沉默了，到了后半截，半天不说一句话。
　　易阳拍了拍易川的肩膀：“小伙子，有啥感想啊？”
　　易川抬头看了看堂哥，突然咬咬牙说：“哥，我决定了……”
　　“嗯？”
　　“回去就分手！”
　　“咳咳……”
　　易川的眼睛闪闪发光，认真地说：“哥，我高中要到这里读书，一定！”
　　……
　　高考的当天，电视上滚动播放着关于高考的动态新闻，每一个考场附近都有警察武警驻守，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一种紧张而庄严的氛围笼罩了这座城市，甚至整个中国。
　　当易阳走进考场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这雨一下就是两天。
　　今年江南省的高考题目是《感谢雨季》。
　　高考作文，遵循开头提出观点，主体围绕是什么、为什么、怎么样？结尾再次点题升华的套路写，便不会有太大问题。
　　他遵循着能够得高分的套路写下这篇文章，但是在后面，心情有些感慨，写了一句：“感谢雨季，你知道你将来会如何想念它，也知道你的将来再也不会见到它，更知道你将来会因为再也见不到它而更加想念它。”
　　两天过得快又漫长。
　　踏出考场的时候，易阳抬起头，天已经开始放晴了。


第三卷 大学篇


第三百一十七章 翻车了
　　高考结束的第一天，易阳和二叔一家人在一家火锅店吃了饭，算是庆祝，而姜黎黎他们一家人和王桑柠一家人一起去吃了饭，第二天，当双方家长都回去了，易阳回了姜黎黎那里。
　　毕竟，还有很多东西要收拾……还有，很重要的别，要道。
　　时间，下午。
　　房间外面，姜黎黎和王桑柠正在厨房里忙活，易阳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高考……
　　就这么结束了？
　　高考……
　　好像真的结束了。
　　此时，似乎是生理上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应激反应一般，高考前设想过的所有情绪，此时都没有发生。
　　大脑空空白白，没有欢喜，没有悲伤，也没有激动，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曾经设想过许多高考后的场景，可能会激动无比，也可能会因为考场上的某些失误而懊恼，又或许两世的经历，这一世的拼搏，叠加成某种怅惘的情绪……这些情绪他都预设过，但是临了，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太平淡了。
　　甚至如果不提醒自己一下，都意识不到，高考结束了。
　　易阳侧脸看了看旁边桌子上垂下来的耳机线，随意挥拳打了两下，耳机线轻轻晃动，随后便坐了起来。
　　无论如何，的确是真真切切结束了。
　　暂时也不必去思考高考后的事情。
　　那么……接下来要干什么呢？
　　高考结束到查分数的那段时间，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大概是最痛快的时间了，神经像是一根被拉直十几年的弹簧，在这一刻得到了一半释放，虽然要等到高考填报结束时，才能完全得到释放，但此刻压力骤减，心情已经可以说是被送入了天堂。
　　至少，无论接下来高考查询分数的结果如何，这段时间你都可以完全不去再想一点关于学习的事情。
　　可以痛痛快快去玩了。
　　就在这时，房间外王桑柠喊他：“易阳，吃的做好了哦！”
　　“嗯。”
　　应了一声，易阳迅速出门。
　　姜黎黎和王桑柠一起做了几个精致的菜，难度自然不算太高，都是清蒸、白灼或者凉拌、刺身的烹饪方式，可是架不住食材高档，大青龙、帝王蟹、和牛，仅仅用最简单地烹饪方式，就已经足够了。
　　坐下以后，姜黎黎开了一瓶红酒，让王桑柠拿了三个红酒杯，说：“今天说什么也要喝一点！”看向了易阳，认真地说：“尤其是你。”
　　王桑柠连连点头：“我喝我喝。”
　　易阳也笑了笑，自重生以后，为了随时保持清醒的头脑，连喝酒这件事上，都十分克制，听姜黎黎这么说，便点了点头。
　　赤霞一般晶莹通透的红酒在酒杯上挂了一层浅浅的膜，葡萄的芬芳混杂着酒精的香气自杯子中荡漾而出，易阳默默地嗅了嗅，虽然不怎么懂红酒，但显然能意识到姜黎黎的红酒肯定价值不菲。
　　姜黎黎端起酒杯：“恭喜你们两个高考结束了，咱们碰一下。”
　　“碰一下！”王桑柠兴奋地说。
　　大龙虾的上方，三个红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响声清脆，红酒微漾。
　　放下酒杯后，自然而然便聊起了关于高考时的种种感受，原本这个话题并不是很好，尤其是一些心理压力比较大的学生，意识到考得不好，或者心理藏着心事，可能会抵触谈论这件事，但王桑柠没心没肺，考完之后也像是完全不在意考试的状态如何，易阳更是如此了，三人竟然就着这个话题都聊得阵阵欢笑。
　　“哈哈，我前面的同学，肯定有一道题做错了，监考老师在他后面看了半天，眉头紧皱，估计都要被急死了……”
　　“还是希望大家都能考好一点吧。”
　　“你们考场有没有发生意外呢？”
　　“我们考场倒是没有，不过隔壁考场上有一个女生比较倒霉，竟然拉肚子了，听说是她请的家教特意去庙里祈福给她带了一瓶开了光的饮料闹的。”
　　“啊？还有这样的事！真的假的？”
　　“哈，当然是假的，电影里的剧情。”
　　“易阳，你变坏了……”
　　话题越说越远，从高考往前面推，学习的种种心路历程，桌上的龙虾、蟹膏慢慢地少了，红酒瓶里的酒4也逐渐少了，三人的脸慢慢地起了一层红晕……
　　还没醉，但酒精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当然，具体到个人又略有不同，比如王桑柠是唇色鲜红，眼睛似乎也更亮了，笑容更浓，而姜黎黎则是脸颊上像是撩了两片红霞上去，原本白皙的皮肤透着粉嫩，时不时捂着嘴笑笑，眼神逐渐变得有些懒懒的味道。
　　姜黎黎在一旁看着两人聊天诉说着自高三以来发生的种种种种，视线不自觉地放在了易阳身上，专注地看着他，但是一会儿又大概意识到这种表情不太妥当，收回视线去看王桑柠，或者看看餐桌，只是没过多久，易阳讲的话又吸引了她，望了过去……如此循环往复，看向其他地方的频率越来越少，视野中易阳占据的空间和时间都越来越多，而她意识到这件事的频率也越来越少。
　　红酒一杯又一杯下去，当三人再次干杯，将杯中酒清光，她顺手拿起红酒瓶，却发现很轻，拿起来晃了晃，说：“没了，我再去开一瓶。”
　　王桑柠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我去我去！”
　　易阳有些犹豫，但又想到，目前三个人喝了两瓶，其实量也不算太大，再来一瓶……嗯，应该还行，便将那段可能扫兴的话给咽回去了。
　　王桑柠很兴奋，三下五除二地又开了一瓶红酒，熟练流畅的动作显示着……她距离醉还远着呢。
　　三人便开始了新一轮的聊天畅饮。
　　易阳可以确定的是，两个女生到目前为止都很清醒，哪怕有一点点神经跟不上脑子，也至少意识是清醒的。
　　但聊天的内容逐渐不再局限于高考和学习了……
　　易阳已经忘了是谁首先将话题引导到了恋爱这个主题上去，但不重要了……因为此时他被两人围攻了。
　　“邓文潇很喜欢易阳。”王桑柠坏笑地看着易阳，对姜黎黎说。
　　易阳觉得，现在都王桑柠跟平时的她反差极大，轻轻咳嗽了一声，正要说话，姜黎黎却直接撑着桌子凑了过来，睁大眼睛看着他。
　　易阳闻到了一股香气，大概是姜黎黎的香水，也可能是她用的粉底，还可能是她的口红……但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时姜黎黎距离他很近很近。
　　“文潇啊……她喜欢你吗？”
　　姜黎黎比平时听起来慵懒许多的声线十分悦耳，易阳默默地与她对视，同时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红酒味道。
　　易阳打了个哈哈，说：“啊……可能吧，我也不太清楚。”
　　姜黎黎轻轻皱了皱眉头，退回去了，说：“那丫头没跟你……表白么？”
　　要说表白了，算是表白了，但要说是没表白，反正那段谜语对话，也可以不算……吧？不过易阳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在一个女生面前谈论另一个喜欢自己的女孩子的事，其实是很蠢的一件事，无论此时眼前的这个姑娘表现得多么人畜无害，多么好奇，这一点都是原则。
　　易阳说：“喜欢我的人其实不多，至少我知道的不多，喜欢王桑柠的人才多，光是毕业照那天跟他表白的男生都有七八个呢！”
　　王桑柠刚刚将一只虾沾了芥末放进嘴里，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姜黎黎的声音：“桑柠这么受欢迎啊？桑柠快讲讲吧，都有什么样的男孩子跟你表白了啊？”
　　易阳微微一笑，这是聊天时的一种技巧，有人问了你不想回答的问题，你可以将矛盾转移出去，尤其是喝了点酒时，这一招十分好用。
　　王桑柠眨了眨眼，嚼了嚼嘴里的虾肉，芥末的刺激感自鼻腔冲涌而起，顿时感觉脑袋都通透了，眼泪差点没流出来，但随后是一种诡异的快感。
　　她舔了舔手指，看了看易阳，表情人畜无害，才说：“表白吗……好像是有几个男孩子说了那种话，我没在意，不过我觉得要论被表白的次数，肯定还是姐姐最多吧？”
　　易阳眼神微微一动……有些好奇地望向了姜黎黎，不过片刻后回过神来。
　　不对呀，相同的套路……
　　他又看了一眼王桑柠，这丫头依旧一脸呆萌，不由得暗暗咋舌……高手，这也是高手。
　　姜黎黎听了这话，仿佛脸更红了，捧着脸，注意力果然转移到她自己身上了，摇了摇头，笑着说：“哪有啊，你们都误会了，其实在音乐学院里面，男女比例严重失调，除了个别学院，比如音乐科技专业，大多数专业都是女多男少……比如我们班，全班总共一个男生……”
　　“男生的可选择范围很广……嗯，我说的不仅是可选择的女生范围，学艺术的男生，甚至性取向选择范围也很广，所以啦……音乐学院里女孩子想谈恋爱是挺难的一件事。”
　　“尤其，我又不喜欢到处去交朋友……太老实了，泡吧夜店什么的地方都不喜欢去……”她瘪了瘪嘴：“就单到至今咯。”
　　易阳默默地听着姜黎黎说完，莫名有些高兴，说：“艺术类高校，男生女生都要有良好的审美水平，所以往往都很在乎自己的外在，互为优质诱惑，所以我一直觉得她们大概会很容易禁不起诱惑，像姐姐这样的女生，太难得了，就像荷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
　　姜黎黎笑了一阵，敲了敲易阳的脑袋：“又来了……”
　　王桑柠看了两人一眼，默默地剥起了虾。
　　一边聊一边继续喝酒，不知不觉，这瓶酒也空了。
　　这时易阳也有些兴奋了，姜黎黎又去开下一瓶，他本来想阻止，但犹豫了一下，也很想继续跟她们聊下去，便没有开口。
　　接着畅饮，接着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恍然一看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易阳看一看时间，竟然都到了晚上10点以后，这一餐竟然持续了4个多小时。
　　时间过得真快。
　　姜黎黎和王桑柠看起来已经十分上头了，两个女孩子的情绪都像是可乐拧不紧盖子，要溢出来了一般。
　　易阳觉得自己还能思考，不由得有些得意，自己的酒量还是挺不错的……但他也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完全清醒，大概根本不会因此而得意才对，只是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嘴已经先大脑一步问了姜黎黎一个问题。
　　“不过，我很好奇一点……姐，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嗯？”姜黎黎的手像是天鹅颈一般弯曲成一个好看的弧度，托着脸颊，眨眨眼睛，认真地看了易阳几秒钟，才笑着说：“你问这个干什么？你想给姐姐介绍男朋友啊？”
　　此时，王桑柠将最后一个虾吃掉，桌子上便没有任何食物了，她微微一叹。
　　易阳此时脑子有一些转不过弯，正在思考如何回应的时候，姜黎黎又说：“对了，你们现在已经高考结束了，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易阳眼神微微一动，看了一眼王桑柠，突然笑着说：“说到这个……对了，你们大学也快要放暑假了吧？”
　　“嗯？”
　　“我们去旅游吧。”
　　姜黎黎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易阳继续说，“我，桑柠，还有你。”
　　王桑柠顿时摇了摇头：“不行呀……我要回去一趟的，要不，就你们两个人去吧。”
　　易阳和姜黎黎视线接触了一下，都觉得有些尴尬。
　　这种毕业旅行，可跟上一次姜黎黎主导的那种周天开车到周边逛一圈不同……如果是一男一女……
　　但是，下一刻易阳却是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姜黎黎：“也可以的……如果桑柠去不了的话，就是不知道姐姐有没有空。”
　　姜黎黎顿时愣住了，认真地看了看易阳的眼神，似乎试图从他眼睛里看出什么……遗憾的是，这并不是她擅长的事情。
　　她沉默了几秒钟，正要说什么，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迟疑。
　　“没有办法呀……我也打算回一趟河阳。”姜黎黎说完，才笑了笑。
　　易阳微微一怔，微微低下头：“哦……这样啊……”
　　空气有些安静。
　　至此，刚才温馨的氛围突然就中断了。
　　随后，这个话题被跳过了，聊天继续着，但空气中仿佛就是多了某种无法言说的东西……过了一会儿，王桑柠默默地看了看两人，突然站起来：“我再去弄一点虾吧。”
　　但就在准备起身的时候，突然被姜黎黎按住了。
　　“姐？”
　　姜黎黎笑着说，“不用了，今天差不多到此为止吧，我们早点休息吧。”
　　王桑柠看了看姜黎黎的眼睛，指了指红酒瓶，说：“至少把红酒喝完吧。”
　　姜黎黎想了想，突然拿起红酒瓶……
　　易阳和王桑柠都没反应过来，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姜黎黎露出一个有些迷离的笑容，凑近了红酒瓶，随后饱满的红唇包裹了瓶口，下一刻仰起了头……
　　当易阳反应过来的时候，姜黎黎依旧咕嘟咕嘟地灌了好几大口。
　　他连忙上去按住了姜黎黎。
　　姜黎黎眼神已经有些迷糊，说：“你干什么啊……”
　　易阳拍了拍姜黎黎的脑袋，说：“你喝太多了。”说完，将酒瓶拿过来，就着姜黎黎的唇印便喝了起来，咣咣几声下去，酒瓶直接见底。
　　王桑柠目瞪口呆。
　　易阳放下酒瓶，此时刚才的酒劲已经有些上来了，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但他知道更猛的还在后头，对王桑柠说：“姜姐我不方便照顾，靠你了哦……”
　　他知道王桑柠酒量好，而且今天晚上喝的量也不算大，应该问题不大。
　　王桑柠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后看向姜黎黎，试探着问：“姐？”
　　姜黎黎木讷了半秒钟才确定王桑柠在喊她，转过去……
　　“姐，我们回房间休息吧？”
　　姜黎黎沉默了一下，才笑着点点头：“嗯！”
　　易阳站起来，已经有些不太能站稳，想伸手去扶姜黎黎，王桑柠笑着说：“没事，我可以的。”
　　易阳这才目送姜黎黎和王桑柠回了房间，默默叹了口气。
　　客厅的灯光和城市的夜景和谐融合在一起。
　　回到房间，门一关上，姜黎黎的笑容突然就消失了，沉默下来，随后直接靠在墙壁上，慢慢滑坐在地板上，双手抱住了小腿，脑袋贴在了膝盖上。
　　王桑柠连忙问：“姐……你怎么了？是不是难受想吐？”
　　“唔……”
　　姜黎黎缓缓抬起头，鼻子一抽，眼泪顿时哗啦哗啦流了下来。
　　王桑柠瞪大了眼睛，缓缓蹲了下来，“姐……”
　　“再陷……就出不来了。”
　　“啊？”王桑柠没有听清。
　　姜黎黎没有解释，哭得很克制，只是抽泣，然后抱住了妹妹，但这一刻她才像那个妹妹。
　　王桑柠的表情也逐渐平静下来，缓缓叹了一声，任由姐姐在自己怀里哭，轻轻地拍她的背。
　　……
　　外面的易阳自然不知道这一切，他感觉脑袋开始迷糊，但还能有逻辑地思考……至少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靠在沙发上，他缓缓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有些无奈地用手轻轻敲了敲额头……
　　“翻车了么……”


第三百一十八章 我们去旅行吧！
　　易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喉咙很干很燥，胃里也很不舒服，好在脑袋倒不是很痛，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喝醉过，对身体机能一直都在状态的他来说，目前这样的状态也是很糟糕了。
　　起了床，姜黎黎和王桑柠的房间都关着，拉开窗帘，天色看上去还很早。
　　客厅里，昨天晚上他们三人的战场还未打扫，杯盘狼藉，易阳看着倒在地上的酒瓶子，才逐渐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事情，有些惆怅地笑了笑，随后去简单地洗漱一番，便出来默默打扫起来。
　　将一切恢复到干净整洁的状态，他的状态也恢复了不少，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去厨房煮上一锅八宝粥，才坐在沙发上准备休息一下。
　　脑子里，还在回想着昨天晚上的事情……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易阳一看，是罗冰打来的，他眼神微微一动……
　　说起来，自高考以后还没有跟其他人联系过呢，对呀，大家都考的怎么样呢？
　　接了起来。
　　“考得还行吧……”不等罗冰开口，易阳直接抢答了。
　　电话那头，罗冰明显愣了愣，随后才说：“不是打算问你这个。”
　　“嗯？”
　　“是想通知你一件事。”
　　“通知？”
　　“去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游吧。”
　　易阳听到这句后来很出名的网络用语，感觉有些怪怪的，随后才反应过来内容，有些意外：“旅游？”
　　“你有安排？”
　　“那倒是没有……只是有些感慨，你竟然会主动提这个事，你果然变了……”易阳故意用上了一种缅怀逝者的语气说。
　　电话那头的罗冰又沉默了片刻，说了一句：“但你很高兴吧？”
　　“哈……”易阳发自内心地笑了笑，说：“行啊，就我们两个？”
　　“当然不了，当初我们结拜的兄弟姐妹，一起去怎么样？”
　　易阳故意沉默了一下，才说：“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罗冰淡淡地说：“我肯定要带上池小欢，不想刺激到你，人多一点，对你的伤害就少一分，你这只单身狗。”
　　“哈哈哈……”易阳有些愉快地笑了起来，说：“行吧，那……”
　　“其他人当然你通知。”
　　易阳一时无语，这家伙竟然知道我想说什么，没好气地说：“你提出来的，我们一人通知一半。”
　　“你通知，你是大哥。”罗冰依旧冷淡地说。
　　“你……”
　　“我可没找你商量，这是通知。”
　　易阳还想说什么，罗冰竟然直接将他的手机给挂断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易阳无奈地笑了笑，心情也豁然开朗，随后翻起电话薄，给那些熟悉的名字，一个又一个拨了过去。
　　从电话里，听他们的语气，大概也能听出来他们的情绪，自然，高考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不过听到易阳打算组织这样的旅行，无论考试成绩如何，都纷纷收拾了心情，表示要参加的。
　　易阳算了算，他们结拜的人……自己、赵强、罗冰、张卜寿、宁枝馨、骆落月、周粥、马思雨、邱果然，一共九个人，但是赵强和罗冰还要各带一个，所以就是十一个人了，那么去哪里玩，怎么玩，还真要认真思考一下的。
　　脑子里大概过了一遍，他便有些兴奋起来。
　　还是很期待接下来的毕业旅行的。
　　给最后一个人马思雨打完电话，所有人都通知到位了，刚刚放下电话，就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去，姜黎黎打着哈欠出来了。
　　她穿着一条睡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干干净净的客厅，有些意外地说：“你起得真早啊……”
　　“舒服点了吗？”易阳问。
　　“嗯……”姜黎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昨天晚上吐惨了……现在胃里难受得很。”
　　易阳站起身来，说：“我煮了一点粥，马上给你端出来。”
　　姜黎黎笑了笑：“不用了，吃不下……”
　　“还是要吃点的，会舒服很多……”
　　“那好吧。”
　　易阳给姜黎黎端了一碗八宝粥，放了白糖，酒后第二天吃点甜食，会舒服很多。
　　姜黎黎用勺子搅拌着八宝粥，一时间没有说话，低着头像是在想什么。
　　易阳也给自己舀了一碗，在姜黎黎旁边坐下来，时不时看看她。
　　没有化妆的姜黎黎，皮肤依旧白皙光滑，只是少了几分红润，看起来精神没有那么饱满了。
　　易阳没有说话，姜黎黎感觉有些尴尬，小声说：“那个……昨天的对不起啊。”
　　“嗯？为什么要道歉？”易阳有些奇怪地问。
　　姜黎黎这才看了一眼易阳，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舀了一勺粥，吹了吹，吃了一口。
　　客厅里的钟显示着时间已经到10点钟了，王桑柠房间依旧没有起床的动静，两人慢吞吞地吃着粥，慢慢地汲取着元气。
　　“姜姐……我明天回去。”
　　突然，易阳说了一句。
　　姜黎黎微微一怔，勺子拿起来，顿了顿，又放回了碗里，无规律地搅拌了两下粥，才抬起头，看到易阳低着头，吃东西。
　　“哦……这么突然啊？”姜黎黎收回目光，也低着头说。
　　“回去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这里暂时也没有什么事情了……”易阳抬起头，笑了笑。
　　空气又沉静了几秒钟，姜黎黎也笑了笑，问：“那你这次回去……就不回来了？”
　　回去？回来？
　　易阳听到姜黎黎下意识的话，微微一怔，沉默了一下，认真地看了看姜黎黎，才说：“过一段时间就……回来，毕竟，那些书啊什么的都要收拾。”
　　“是吗？”姜黎黎的眸光流转，舀了大大一勺粥，吃了一口，碗差不多也空了，放下勺子，笑着说：“其实，一些没什么用的东西就丢在这儿吧，反正我这里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其他人来住，你以后还是会经常回汉宁市的吧？到时候就可以住过来……房间一直给你留着，嗯，酒店总没有这里干净卫生。”
　　易阳笑了笑，“这多不好意思……好吧！”
　　易阳的痛快让姜黎黎愣了愣，随后浅浅地笑了笑，又低头看看碗，已经空了，便推了过去。
　　易阳立刻会意，起身，又去给姜黎黎盛了一碗。
　　姜黎黎看着易阳离去的背影，眼神温柔，只是最后还是忍不住轻轻一叹。
　　……
　　在姜黎黎家里又住了一晚上，易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索性便不睡了，坐起来，开了灯，望着墙角的吉他……之前从清河带过来的姜黎黎送给他的那把马丁。
　　当初姜黎黎哄他说这把琴是“杂牌子”的场景历历在目，如今他自然不会想当年那么傻气了，学琴时间久了，有关琴的知识自然而然就知道了，这把琴是马丁家族很出名的旅行吉他，叫“小马丁”，喜欢这个型号的琴的名人很多，其中最出名的大概就是后来被称为“黄老板”的英国歌手艾德·希兰了。
　　小马丁比马丁D28、D41这些经典款要小很多，只有36寸，但对于曾经初中的他来说，却是再适合不过了。
　　易阳笑了笑，抱了起来，轻轻抚摸琴弦。
　　光滑的琴面、指板手感依旧，他不由得想着当初姜黎黎教他学吉他的一幕幕场景，明明是一个钢琴专业的姑娘，明明吉他也弹的不是很好，但就是凭着那一腔热爱，硬是把他给拽进了音乐艺术的殿堂。
　　吉他的琴弦是消耗品，应该定期更换的，但是毕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认真练过琴了，自然也就很长时间没有换过琴弦，琴弦摸起来都没有那么丝滑了。
　　在前面一点的时间里，都是在学习有些疲惫的时候，拿起来弹两首温柔一点的指弹曲子，舒缓一下紧张的神经，保持手感不生疏罢了。
　　易阳笑了笑，微微闭上眼睛，按弦，手指轻拨。
　　一首指弹经典曲目《风之诗》。
　　夜深人静，琴声干净饱满，空灵，舒缓的曲子里，他的思绪也随之潮涌，心情一片平和温馨，嘴角微微上扬，音乐就是有如此的力量，能让一个人的情绪完全沉浸，如果是自己演奏的，就更投入了，音乐倒不像是从耳朵听到脑子里的，更像是从身体各个方向，流进心里了似的。
　　一曲结束，竟然产生了些许睡意，他放下琴，躺在床上，又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
　　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幻影。
　　有一个仙女正在往天上飞。
　　他看不清那个仙女的样子，只是听到下面有人在喊，不能让嫦娥飞走了，此时再定睛一看，嫦娥分明是姜黎黎。
　　随后又听到有人叫他，把月亮射下来，嫦娥就不会飞走了。
　　他低下头一看，自己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弓，还有一把箭，他听了旁人的话，对准天上的月亮就是一箭，但是眯着眼睛看了会儿，月亮依旧高挂夜空。
　　这时候有人大喊，射偏了！射偏了！
　　随后他突然出现在一片草地里，同时看到了一个身影，连忙跑过去，竟然是姜黎黎倒在血泊里，他懵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将姜黎黎抱了起来，就在这时，旁边有人喊他：易阳，你伤害我的姐姐！
　　他茫然回头，只见王桑柠穿着骆正伟的警服，下一刻给他拷上了一双明晃晃的银手镯。
　　他大喊：“不是我……不是我……”
　　王桑柠说：“就是你，就是你，你用枪打中了姐姐的心脏！”
　　他大喊：“我用的明明是箭！”但一低头，刚才拿着的弓箭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把手枪。
　　王桑柠得意洋洋地看着他：“没话说了吧？”
　　接着……就醒了。
　　易阳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目瞪口呆良久。
　　刚才梦里发生的事情正在飞快地从记忆中消褪，但自己想要射月亮，却不小心射中了姜黎黎的那一幕，总是挥之不去。
　　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看了看手机，才6点过，窗帘外面的天还暗着。
　　但此时已经不好在继续睡下去了，易阳便起床了。
　　……
　　道别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激烈的情绪。
　　易阳没有太多东西，一个行李箱就轻松装下，然后背上了那把小马丁。
　　姜黎黎和王桑柠送他到了楼下，易阳回头说：“不用送了，就到这了好了。”
　　姜黎黎笑着说：“别忘了你的一些东西还在我这里哦，要是到了汉宁市不来找我，就全给你没收了。”
　　易阳说：“好。”
　　王桑柠问：“易阳，你还打算旅行吗？”
　　“嗯，昨天罗冰打了电话，我跟他们一起去了。”
　　“哦……”王桑柠看了看姜黎黎，才对易阳说：“那路上小心点吧。”
　　“嗯。”
　　平淡地道别过后，易阳拉着行李箱走了，姜黎黎和王桑柠也头也不回地进了楼里。
　　姜黎黎和王桑柠走到了电梯门口。
　　姜黎黎看着不断下降的电梯楼层显示数字，突然问：“桑柠，你说易阳还会回来吗？”
　　王桑柠露出奇怪地表情：“为什么问这个……他肯定还要回来呀，东西还在这里呢。”
　　“是吗？”姜黎黎失神，又回过神，笑了笑：“只是突然想到了，易阳已经毕业了……下一步就是去大学了吧，一起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一下子没有他了，真是有些……不太习惯呢。”
　　电梯门开了，一个老奶奶牵着狗走出来了。
　　两人给老奶奶把路让开，才走进电梯。
　　王桑柠按了楼层按钮，说：“易阳的东西还在这里，肯定要回来的。”
　　姜黎黎没说什么，只是自嘲地笑笑，沉默了一阵，突然说：“桑柠……”
　　“嗯？”
　　“你是不是知道了？”
　　“啊？知道什么？”
　　姜黎黎看了一眼王桑柠，摇摇头：“嗯……没什么。”
　　王桑柠目光流转，没说什么。
　　……
　　姜黎黎准备进去收拾收拾易阳的房间，便擅自打开了房间的门。
　　只是，如她所料，房间整洁干净，没什么可收拾的。
　　易阳的东西本就不多，这一次走时还带了很多东西，留在这里的只有书桌上一堆教辅书、课外书，衣柜里几件冬天的厚衣服。
　　看着有些空荡的房间，失神了几秒钟，突然出门，对王桑柠说：“桑柠……”
　　“嗯？”
　　“我们……去旅游吧！”
　　王桑柠愣了愣：“啊？不是说好一起回河阳嘛？”
　　姜黎黎说：“先去旅游……你高考完了，为了你的身心健康，要放松一下！就这么定了，费用我全包了。”
　　王桑柠沉默了半秒钟，笑了起来：“那……行吧！”


第三百一十九章 重聚
　　集合的地点自然是在清河县的。
　　虽然是罗冰发起的，但易阳却莫名其妙地成了组织者，倒是对这件事并不排斥，既然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自然要将每一个环节和步骤思考周密，安排妥当了。
　　见面是定在了清河县的一家中餐馆包间里，易阳和张卜寿早早地到了，便张罗着将座位安排好，摆上茶杯饮料，搞好服务。
　　服务员进来问：“可以上菜了吗？”
　　易阳说：“凉菜可以先上了，热菜再等一会儿吧。”
　　“好的，我们食材都是准备好的，开始上菜以后，很快就能把菜上齐了。”
　　“嗯。”
　　服务员走后，张卜寿用一种诡异的眼神上下打量易阳，然后嘻嘻嘻地笑了起来……
　　易阳有些无语，张卜寿的笑称得上猥琐了，但偏偏又是一张十分老实的脸上露出来的，所以就显得很憨。
　　易阳说：“你笑什么呢？”
　　张卜寿挤眉弄眼道：“哥们儿，邱果然马思雨都喜欢过你吧？嘿嘿，嘿嘿……这一次的重逢……”
　　易阳便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少来。”
　　张卜寿也不生气，拉开椅子坐下，问：“不过你应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们几个女生了吧？”
　　易阳也坐下来，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喝了一口，点点头：“嗯，除了赵强、你和罗冰，她们几个人确实很长时间没有见了。”
　　“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变好看。”
　　“想这个啊……”
　　张卜寿小声说：“嘿嘿，我还挺希望你跟罗冰能跟她们当中的谁在一起的，可惜罗冰已经有女朋友了。”
　　“你怎么不说赵强呢？”
　　“他？他跟她们不合适。”
　　易阳坏笑道：“好，待会儿我就告诉赵强，就说张卜寿说你配不上人家……”
　　张卜寿顿时大惊：“靠！你又想坑我！”
　　“好好说话，什么叫又？”
　　“呃……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又，就是单纯感觉你好像坑过我，算了，不纠结这个，总之你不能在赵强面前造我的谣啊。”
　　“什么谣？”
　　就在这时，张卜寿身后传来一声浑厚的声音，吓了他一跳，连忙回头，只见只能仰望的高大身影。
　　“靠！赵强！你这么高了！”张卜寿目瞪口呆。
　　赵强嘿嘿一笑，“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易阳正要说话，张卜寿连忙开口：“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聊到谈恋爱了……我说易阳现在要上大学了终于可以谈恋爱了……”
　　赵强愣了愣，点点头说：“对啊……现在我们几个男生里面好像只有易阳还单身吧？”
　　张卜寿微微一怔，这才看到赵强旁边还站着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女生，正在沉默地四处打量。
　　赵强注意到张卜寿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介绍道：“我女朋友，邢颖丹。”
　　张卜寿有些尴尬地说：“你好你好……”
　　赵强又指了指张卜寿，对邢颖丹说：“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长不瘦了。”
　　邢颖丹笑了笑，回应了一句：“你好。”又对赵强说：“我觉得人家不胖啊。”
　　张卜寿如今确实算不上胖了，如今身高已经长到了175左右，不过也大概固定在这个身高了，剪了一个小平头，虽然谈不上帅，但至少不丑，气质友善，哪怕陌生人看了，也会觉得他是一个很好打交道的人。
　　易阳看着两人，尤其是张卜寿尴尬的表情，心头觉得好笑，左右看了一圈，对张卜寿说：“你老婆什么时候到？”
　　“我老婆？”张卜寿愣了愣，随后嘿嘿笑了两声，“周粥啊，她和骆落月宁枝馨在一起，刚才说快要到了，应该快了吧。”
　　“你对老婆这个称呼接受度还挺高的嘛……”赵强说。
　　易阳便招呼赵强和邢颖丹坐下，好在张卜寿憨憨的模样让人不会有社交隔膜，随意聊了聊天，其他人也开始陆陆续续地到了。
　　接下来到的是罗冰和池小欢。
　　相较于邢颖丹的淡定平静，跟着罗冰参加这次聚会的池小欢就显得腼腆拘束多了，而一个人的拘束腼腆，必然会让整个氛围都有些尴尬，好在易阳主导着一切，引导话题，也哈好。
　　易阳说：“咱们这伙结拜的兄弟姐妹里，学习天赋最高的男生和体育天赋最高的两个家伙，都带了一个好姑娘来，不错真不错……”
　　池小欢和邢颖丹都有些羞涩了，而张卜寿很喜欢此时的氛围，在一旁笑起来。
　　接下来到的是骆落月和周粥。
　　周粥比骆落月要矮了一点，比初中毕业时瘦了挺多，只是还有些婴儿肥，皮肤白白嫩嫩的，说话依旧细声细语，进包间以后看到还有两个不认识的女生，跟大家打了招呼，便第一时间凑到张卜寿旁边坐下了。
　　易阳看到，张卜寿那个牲口捉住周粥的手捏了捏，周粥嗔怒地打了他一下，意思是这里还有人。
　　易阳一时间有些无语……这小子刚刚高三毕业啊！
　　骆落月个子长高了不少，身段变得高挑，但相貌基本上没有太大变化，简单朴素的马尾辫，穿着一身运动服，学生气未脱，但动作干练，看到易阳的第一时间，上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久不见啊！嘻，同桌的你……”认真看了几眼，又说：“好家伙，好像比初中的时候长得还帅了。”
　　骆落月的声线变了许多，比初中时期要磁性了些许，如果光听声音的话，不像是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小姑娘，倒像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生了。
　　张卜寿在一旁说：“呀，原来你觉得易阳长得帅啊？”
　　“很奇怪吗？他本来就长得帅嘛……”
　　“哈哈……以前初中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骆落月直接抽开座椅，坐下了，说：“我怕他骄傲嘛。”
　　易阳点点头：“本来不会骄傲的，但是被你这样夸了，还真有点要骄傲了。”
　　大家都愣了愣，张卜寿问：“为什么啊？”
　　易阳淡定地说：“凤姐夸你长得帅，你会骄傲吗？但是如果是刘亦菲夸你长得帅，你不得开心到飞起来？这个是同理可得的东西。”
　　现场再度沉默了一下，张卜寿叫了起来：“牛逼！牛逼！哥，我拜你为师算了！”
　　大家反应过来后，都笑了起来，骆落月有些羞涩，也同样笑得很开心，说：“这家伙的情商还是那么深不可测……但谁信谁倒霉。”
　　“你们在笑什么呢？”
　　就在这时，邱果然、宁枝馨和马思雨都一起来了。
　　看到三人的装扮，顿时大家都愣了愣。
　　一个穿着清凉的连衣裙，一个穿着一身运动服，还有一个戴上了眼镜，看上去文静……
　　然而……
　　穿连衣裙的是邱果然。
　　穿运动服的是宁枝馨。
　　戴上了眼镜的是马思雨。
　　池小欢和邢颖丹都不太理解大家的反应，表情疑惑。
　　张卜寿说：“好家伙，看到你们三个的打扮……我都怀疑你们是不是互换了身体了。”
　　宁枝馨捂着嘴笑了笑，率先过来，直接挑了易阳旁边的座位坐下，说：“我刚才看到她们两个的时候也有些意外呢。”
　　邱果然看了易阳一眼，此时座位还剩下两个，一个是易阳座位的另一边，另一个则是骆落月的旁边，正在犹豫要坐在哪里的时候，马思雨已经先过去坐在了骆落月旁边，见状，她便只能在易阳旁边的座位上坐下了。
　　易阳默默观察了一番其他人，不得不说，很长时间没有见面，大家的气质都甚至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尤其是几个女生……女大十八变确实是真的。
　　骆落月的变化倒是最小，只是谈吐成熟了一些，但基本上还是当初的那个样子。
　　宁枝馨看起来变得活泼了，当初在班上遇到任何需要露脸的事情，都会往后缩，此时却是自然而然地给大家发筷子，落落大方，同时也是唯一一个涂了唇彩的女生。
　　她们几个女生都是没有化妆的，大概是还不会的原因，而宁枝馨虽然只是涂了唇彩，但看起来就显眼了一些。
　　邱果然也不再那么大大咧咧，而是矜持起来了，坐下的时候，将裙子捋了捋，压在大腿下面，坐姿也是两条腿自然并拢，充满了淑女气质。
　　马思雨则是最然让人意外的，她的变化最大，戴上眼镜的她气质文静，也是话最少的，看得出来对于这一次的相聚发自内心的高兴，脸上洋溢着浅浅的笑意，时不时看看易阳，但那种笑很克制，她的性格竟然像是完全朝着内敛的方向发展了。
　　随意俩了几句，易阳开始让服务员上菜。
　　只是，时间或多或少地偷走了彼此的熟悉，说不生疏是不可能的，长时间没有见面带来的一丝尴尬是有的，再加上还有池小欢和邢颖丹，虽然有男朋友的照顾，但此时肯定会有一些不自在，易阳提出来，好久没见了，咱们人也足够，10个人，玩一盘狼人杀吧。
　　大家的不由得被勾起了回到了当初一起玩狼人杀的那些时光，纷纷答应。
　　狼人杀这个游戏，如果你当它是陌生人或者老友破冰的社交工具，它就是最好的游戏，但如果你要把它当成是一款胜负游戏，那么这游戏无聊无趣。
　　很快，一局狼人杀就过去了，一时间包间内欢笑不止。
　　“哈哈……罗冰，你肯定是预言家！”
　　“唉……有你这么蠢的队友，怎么可能不输。”
　　“哇！大家听到了吗，罗冰竟然都会说蠢这样的词语了，他变了！”
　　又一会儿……
　　“哎呀，不对啊，我……我分不出来谁是狼，张卜寿，我觉得是你。”
　　“……”
　　“我支持周粥的发言，我也觉得是张卜寿。”
　　“对，我们要相信情侣的第一感。”
　　“靠……”
　　“不准说脏话，打你哦。”
　　“哈哈哈……”
　　又一会儿。
　　“哇噻，邢姐好厉害啊，竟然全都猜对了。”
　　“她刚才分析的东西虽然我都不太能听懂，但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是吧？”
　　水足饭饱，几盘狼人杀之后，大家之间一点点的小隔膜也完全溶解了，易阳见时间也差不多了，轻轻敲了敲桌子，说起了正事。
　　“接下来，我们还是好好商量一下旅行的事情吧。”
　　“嗯，听大哥的！”
　　“大哥说了算！”
　　“你安排就是了，我们落实。”
　　邢颖丹和池小欢都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男朋友，似乎是没想到易阳在他们一群人当中竟然有这么高的地位。
　　易阳想了想，问：“嗯……我先问一个问题，你们当中有会开车的吗？”
　　大家，面面相觑，随后有两个人举了手。
　　罗冰……
　　和马思雨。
　　看到马思雨有些腼腆地举了举手，易阳还是有些意外的，随后收拾了心情，继续说：“太好了，既然有两个人会开车，那这个计划的前提条件就满足了。”
　　骆落月想了想，问：“你是打算自驾吗？”
　　易阳微微一笑，点点头：“我的想法是，咱们有11个人，一辆五座的车子和一辆七座的车子刚好能坐得下，买上零食、野炊的东西，带上相机……总之你们能想到的应该在旅途中能用得上的东西，然后选一个方向，也不纠结目的地，两辆车就一直往那个方向开，沿途遇到有意思的地方，就停下来。”
　　“这一路上，可能经过河流、草原、丘陵，可能见到很漂亮的湖泊，也可能看到一座很适合登上去的小山，还可能发现一些有趣的风俗，有历史厚重感的建筑，或者某个令人震撼的博物馆……”
　　“我们可以吃到很多有特色的当地食物，味道不一定很棒，但是一定令我们印象深刻，也有可能开了很久的车子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然后找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煮火锅。”
　　易阳笑了笑：“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大家说说，有什么建议？”
　　都是高中刚刚毕业的准大学生，被易阳两三句话就勾起了无限的遐想，大家哪里还有什么意见，纷纷点头。
　　“就这么办！”
　　“听起来好有意思啊……”
　　“就是不知道爸爸妈妈……嗯，算了，不管他们答不答应，我都要去！”
　　大家七嘴八舌一顿嘈杂后，总之是达成了共识。
　　易阳拍了拍手，又继续说：“好，既然大家都同意我的建议……那么接下来就是要具体去做一些准备工作了。”
　　“我就直接分配任务了，如果有困难大家再提出来。”
　　“首先，虽然我们准备是不定目的地，但刚才也确定了要往西走，那么一些基础的攻略还是要做的，主要是一些重要的注意事项、公路沿线的加油站、城市相关信息，当然，不一定局限于此，只要是可能在旅途中用得上的信息，能想到都可以补充，我们就简称信攻略小分队吧，邢颖丹学姐当组长，分队队员宁枝馨、邱果然。”
　　被点到名字的三人互相对望，都没有说什么。
　　“接下来，就是物资采购了，不过其中还有些区别。”
　　“首先是最重要的东西，车子……”易阳话音未落，周粥和马思雨都举了举手。
　　易阳点点头，车子其实很好解决，兜底的方案是租赁，虽然清河县没有，但是哪怕今天回一趟汉宁市，带上罗冰，他也能顺利开回来两辆车子。
　　但显然不必做到那一步，周粥的父亲和马思雨的大伯都是做生意的，有几辆车是很正常的，应该很好解决。
　　易阳问：“有没有困难？”
　　马思雨望了一眼易阳，说：“没什么问题，大伯的公司有几辆商务车，是六座的，应该很适合，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有7座的越野车……至于能不能借到……”她又看了看易阳，说：“嗯……只要说你带我们去，应该问题不大。”
　　易阳微微点头，说：“那就这样吧，你们负责协调车子，如果有困难的话，及时上报，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周粥和马思雨都点了点头。
　　接下来，易阳又分别安排了其他人去做各种类型的物资采购，涉及餐食的就让几个女孩子去，涉及体力的就让赵强和张卜寿他们去。
　　至于罗冰和他自己呢……嗯，叫自由人，哪里需要去哪里帮忙。
　　大家都没有意见后，便纷纷开始行动起来。
　　路上，邢颖丹对赵强说：“我没想到……易阳这么厉害。”
　　赵强奇怪地看了一眼邢颖丹：“你跟他接触了那么多次，现在才发现吗？”
　　邢颖丹由衷地叹了一声：“他太聪明了，什么样的环境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拿捏得收放自如。”
　　赵强也不吃醋，哈哈一笑：“今天他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邢颖丹沉默了一会儿，说：“讲道理，他这样凝聚人心的领导力，就算在大学里，那些所谓的学生会会长，也没几个人这份情商。”
　　赵强说：“怎么样，对这一趟的旅行充满期待了吧？”
　　邢颖丹点了点头，突然笑了起来：“说实话，按照易阳的那种描述，这真是很理想的毕业旅行了。”


第三百二十章 震惊姜黎黎一整年的女人
　　不得不说，大家的效率都很高，分头行事后，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便各自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易阳和罗冰虽然是自由人，但是并没有闲着，罗冰帮着邢颖丹他们一起去制作攻略，而易阳则去市场里帮着他们买物资，尤其是考虑到可能在外面露营煮火锅什么的，车顶帐篷之类的东西在小县城又买不到，就只能用铁杆、帆布片之类的东西代替了，而这些东西需要易阳来筹划。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周粥和马思雨都打来了电话，说是借到了车，让他们过去开。
　　接下来分头行事，罗冰去了周粥那边，易阳则去了马思雨那边。
　　马东犀如今在清河县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大老板了，如今进军房地产业，清河县新区开发的好几个项目都是他在做，易阳没记错的话，这两年正是马东犀最快的上升期，搭上了国家房地产发展的大势，赚的盆满钵满，但他和其他老板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并没有因为这两年的资产膨胀而被冲昏了头脑，在势头后来最为鼎盛的时候，没有选择扩张，而是开始回笼资金，每年的收益花不完的，都去还了贷款，减少负债，逐渐过起了养老富翁的生活。
　　易阳是在工地上见到马东犀的。
　　马东犀的气质看上去比前几年更加内敛了，前几年身上还有一些社会气息，但是如今再看他，气质平易近人，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穿着也显得有些朴素，一件黑色的衬衣，西裤，完全不像一个大老板。
　　此时，他正在听着一个项目负责人汇报工作，时不时点点头，指点江山：“总之，安全是第一位……吧啦巴啦。”
　　随后，他就看到了不远处和马思雨一起走过来的易阳，顿时表情一动，把手上的包交个旁边跑腿的小兄弟，便朝着易阳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了，小兄弟。”马东犀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易阳也笑了笑：“是有很长时间没见到大叔了。”
　　马东犀哈哈一笑，拍了拍易阳的肩膀：“还叫我大叔呢，不是说了叫大哥就行了。”
　　马思雨不满地说：“我跟易阳说同学，他叫你大哥，那我怎么叫他啊？”
　　马东犀愣了愣，哈哈大笑，左看右看，随手指了个方向：“这会儿没什么事吧？我们去那边逛逛吧。”
　　易阳点点头。
　　马东犀如今走路的姿势也发生了一点变化，四平八稳，慢慢吞吞的，易阳心想，当初马东犀几巴掌抽小混混的场面，如今大概是再也看不到了。
　　马东犀是一个十分重感情的人，这是易阳基于挺长时间的观察得出的结论，说起来两人的关系还真是有些玄妙，自初次见面至今，关系是不像长辈晚辈，不像朋友，也不像师生，但就是能十分舒服地一起走走路，聊聊天，真是一件令人意外的事情。
　　更多时候还是易阳在说，马东犀在问。
　　马东犀了解易阳的近况，高中以后的种种，听到他接下来最差也能去东海大学读书，颇为惊奇，虽然马东犀也没念过大学，不懂东海大学几个字的具体分量，但毕竟是经常听到这个学校名字的，就会有一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夸奖了几句，马东犀看了一眼一直在旁边默默走路也不怎么说话的马思雨，笑着说：“思雨你们俩初中的时候关系还是挺好的吧？哈，这丫头初中的时候还挺闹腾，到了高中去一下子像是换了一个人，也不怎么说话了……”
　　马思雨小声说：“大伯，你说这个干嘛？”
　　马东犀笑了笑，对易阳说：“小兄弟啊，你也知道我很看得起你，我说要不然的话，你大学的时候跟思雨发展发展怎么样？”
　　易阳愣了愣，还没说话，旁边的马思雨已经叫了起来：“大伯！你，你在说什么啊！”
　　马东犀哈哈一笑：“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易阳看了看马思雨，她脸已经红得像是熟透的蜜桃，不由得想起当初那个大胆无畏的马思雨，敢于堵着自己的门让自己跟她约会的马思雨……说实话，还是挺感慨的。
　　并没有在马东犀那里有太多停留，毕竟有钱人的时间是很宝贵的，而且易阳的他们的时间也很宝贵，取了车，便往回走了。
　　马东犀借给他的车是一辆大五座的兰德酷路泽，对于一般高中生，相信没有多少家长是放心他们高三毕业就自驾出去旅游的，但是有易阳在，马东犀并没有过多叮嘱什么，只是对马思雨说，不管到了哪儿，随时说一声。
　　车上，易阳没有说话专心开车，马思雨坐在副驾上，偷偷看了几眼易阳，然后小声说：“大伯刚才说的话……嗯，你不要在意啊。”
　　易阳笑了笑，说：“嗯。”
　　马思雨也笑了笑，随后转过脑袋，看向了窗外。
　　街道上已经看不到乱七八糟的电线杆了，如今线路都藏进了地下，清河县干净整洁，她想，县城的变化好大啊，真的好大……
　　将车子开回预定的集合地点，也就是张卜寿家的院子，罗冰已经靠在一台普拉多上等他们了。
　　普拉多和兰德酷路泽从外观上看造型相似，但是更大一点的酷路泽反而是五座，普拉多则是七座，两台车子加起来座位已经超过十二个了，自然绰绰有余。
　　因为空间有限，每一个女生限带一个行李箱，男生限带一个背包，都装在普拉多上，而空间更大的酷路泽则用来装旅行途中要用到的物资。
　　接下来大家陆陆续续将各自的准备工作完成，到了张卜寿家，一起忙活，各种路上用得上的物资设备接连搬上车，一直忙到了傍晚时分，大家都很累，但是人都表现十分激动兴奋，张屠夫这段时间住在猪场里，张卜寿的妈做了饭，炖了一大盆土豆红烧肉，大家围在小小的茶几周围抢食，欢乐无比。
　　易阳又检查了一番物资，顺便看了看两台车的车况，确定没有遗漏，唯一不算问题的问题就是普拉多只剩半箱油，便拉上罗冰去加了油，顺便确认了一下这小子的开车技术……嗯，跟他这样的老司机肯定没有办法比的，但是罗冰高二保送后就考了驾照，随后也是开了挺长一段时间的车子，甚至自驾带着池小欢去了一趟九寨沟旅游，积累了丰富的驾驶经验，开慢点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如此易阳才彻底放心下来。
　　随后回去以后，便各自回家休息了。
　　不过在此时还是发生了一点点小小的插曲……
　　易阳挨个送大家回家，但是明明有两台车，罗冰却没有要送其他人的意思，看了一眼池小欢，易阳大概明白了，也没有点破，先是将几个女生都送了回去，回来时只剩下罗冰、池小欢、赵强、邢颖丹。
　　赵强说：“那个啥，我们就不用送了，坐出租车回去就行了。”
　　罗冰轻轻咳嗽一声，也说：“我们也不用了……”
　　邢颖丹倒是很淡定，但是池小欢已经羞涩得快要缩到罗冰身后去了。
　　易阳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们，说：“别废话了，赶紧上车吧。”
　　“不用……真不用……”赵强连连摆手。
　　易阳哼了一声：“这小县城，来来往往的出租车司机就那么些个，尤其你赵强，现在都快要算是咱们清河县的名人了，信不信明天天还没亮，到处的出租车里对讲机都在聊，你们知道吗，咱们县那个打进CBA的小伙子，带了个女娃娃开房了……”
　　池小欢立刻红着脸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我们还没有跟家长说过，所以不可能住到罗冰家里去嘛……”
　　赵强顿时一脸窘迫：“是啊，你别想歪了！我也只是……暂时还不方便带颖丹回去住。”
　　易阳哈哈大笑：“我可什么都没说。”
　　邢颖丹也有些脸红，说：“还是听易阳的吧，酒店有地下停车场，可以直接开进去，被别人看到的概率小一点。”
　　这般，赵强和邢颖丹才上了车，易阳在车上问罗冰：“你们呢？”
　　罗冰无奈地叹了一声，也不声不响地拉开车门，牵着池小欢上了车。
　　两对情侣都有些尴尬，易阳从后视镜里看到她们的表情，忍不住再次哈哈大笑。
　　罗冰的语气中充满了怨念：“你这单身狗。”
　　池小欢点点头。
　　赵强说：“等你有女朋友了，我们也会这样调侃你的。”
　　邢颖丹虽然没有说什么，但也点点头对赵强的话表示赞同。
　　易阳哼了一声，一个油门，将他们全部按在了座椅靠背上。
　　……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顺利到位了。
　　当然，还是有一些小插曲的，毕竟不是所有家长都像马东犀那般胆大心细。
　　要说服家长，放他们一伙高中刚毕业的小孩子自驾旅游，还是挺有难度的一件事，对此大部分人的方法是瞒天过海，只跟家里说是去旅行，并没有说自驾，家长知道的只有张卜寿、马思雨、罗冰和周粥。
　　好在周粥的家长也是认识罗冰父母的，再加上周粥只是说就在省内附近转转，才顺利借到的车子，饶是如此，临走时，周粥的父亲还是来现场千叮万嘱一番，罗冰老老实实地答应，全程大家都不敢说话，生怕谁说漏了嘴。
　　好在，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出发了。
　　易阳的车子开在前面，车上坐着马思雨、骆落月、宁枝馨和邱果然几个单身狗，罗冰开的普拉多紧随其后，车上则是他们三对情侣。
　　两台车上都装了车载对讲机，随时聊天。
　　易阳开得很稳很慢，不时用后视镜观察后车，如果遇到一些小状况，比如前面有急转弯，路上有坑，或者有大车什么的，就能提前打灯提醒罗冰。
　　路上，少年少女们都兴奋异常，不一会儿竟然唱起了歌，骆落月说：“玩游戏吧！歌曲接龙，怎么样？我们单身号一伙，你们情侣号一伙，哪边输了下车后就买饮料！”
　　单身号指易阳所驾驶的酷路泽，情侣号则指罗冰驾驶的普拉多，因乘客属性命名。
　　“行啊！行啊！你们先来吧，我们让你们！”
　　“那，那我们开始咯……谁先来？谁先来？思雨，你来唱……”
　　“呃……那，那好吧，嗯……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好！思雨唱的好！”
　　“思雨棒！”
　　“该你们了！快点快点，三二……”
　　“包包包……抱！抱抱我……”
　　“哈哈哈……这什么啊？你输了哦！”
　　“哼！就算你们赢一局，该我们了，听好了，阳光总在风雨后，请相信有彩虹！”
　　“虹……”
　　车子里闹腾腾的，易阳有些好笑，嘴角不住上扬，但没有参与到他们的游戏中，而是平视着公路尽头，专心驾驶。
　　内心一片温馨。
　　挺好的。
　　……
　　“九寨沟人好多啊！”
　　观光车上，王桑柠回想起刚才排队的一幕，还是有些感慨。
　　姜黎黎点点头，不过说实话，相比于很多5A级景区，九寨沟的人虽然多，但是真正稍显拥堵的也就是入口那一段，景区占地面积极大，上了观光车以后人流分散，一下子就不堵了。
　　算起来，九寨沟在众多同等级的旅游景点里，算是管理相当科学先进的了。
　　原本姜黎黎并不打算来这里玩，但是王桑柠钟情这里很长时间，而且一时间两人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地方，便将第一站选在了这里。
　　观光车上的解说员耐心地解说着九寨沟的知识，说到“喀斯特地貌”形成的原因，王桑柠听得很认真，看了看姜黎黎，一脸奇异地看了看姜黎黎：“哇，姐姐，我记得地理书上好像有这个东西呢……”
　　课本上偶然看到的小知识突然在现实中找到了映照，还是一种挺奇妙的感觉。
　　姜黎黎愣了愣，哭笑不得地敲了敲妹妹的脑袋。
　　就在这时，观光车停了下来，一些游客开始陆续下车，姜黎黎和王桑柠有些奇怪，正准备问讲解员，突然旁边有人对她说：“妹妹，你们是第一次来九寨沟旅游的吧？”
　　姜黎黎望向说话的人，只见是一个看上去颇有风韵的姐姐，像是三十几岁，但也可能是四十几岁，保养得很不错，如果不是眼角若不可见的鱼尾纹，还真不好猜测她的年龄。
　　王桑柠奇怪地问：“不是第一次来九寨沟的才奇怪吧？”
　　这个姐姐微微一怔，点点头：“说的确实有道理，反复来同一个地方旅游，确实有些奇怪，哈哈，看来确实是我们奇怪了。”
　　“这里是九寨沟很出名的景点，诺日朗瀑布、珍珠滩瀑布，原始森林什么的，都要在这里下车，走一段栈道，你们打算还要继续坐车往上走吗？”
　　九寨沟景区的观光车就是一种公交车，随叫随停，几十公里的景区上有大大小小几十个景点站点，游玩的时候就像坐公交车一样上车就好了。
　　“你们要下去的话，我们可以一路。”那个姐姐继续说：“我是第二次来九寨沟了，可以带你们玩。”
　　姜黎黎原本正在犹豫，但随后眼前发生的一幕直接震惊她一整年。
　　那位颇有风韵的姐姐一面说着话一面准备下车，突然旁边一个看上去也就二十几岁的男生先一步跳下车，然后伸手去牵她的手。
　　似乎是注意到了姜黎黎的目光，那位姐姐笑着说：“这位是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牵起了姐姐的手，随后对姜黎黎微微点了点头，以示友好。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姐姐和她的男朋友……年龄差距应该挺大的，至少得有十几岁吧？甚至二十几岁姜黎黎也不会意外。
　　姜黎黎和王桑柠互相对望，眨了眨眼睛。
　　就在这时，讲解员问：“请问你们下不下车？”
　　姜黎黎连忙回过神来，“哦……要下的。”
　　说着便拉着王桑柠下车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无题
　　6月的九寨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热。
　　“九寨沟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景区，这里的景色放眼全世界都是极具特色的……而且每一个季节都有变化，上次我来的时候是秋天，据说那个时候的九寨沟是最好看的，因为红叶盛开，是九寨沟色彩最为斑斓的季节，但不是说只有秋天好看，夏天同样有夏天的特色，这个季节水量充沛，而九寨沟嘛……主要就是看水的，当地人把那些大大小小的湖或者池子称之为海子。”
　　杨如柳人如其名，腰肢宛若柳枝，一脸笑意，娓娓道来。
　　杨如柳便是那位足以震惊姜黎黎一整年的姐姐了，听她本人说，她今年已经46岁了，男朋友26岁，差了她刚好20岁。
　　姜黎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走在她们两人身后的那个“小男朋友。”
　　男青年说不上很帅，但是身材高大，平头发型，看上去沉默寡言，背着包，杨如柳的东西都在他那里，需要的时候，仅仅一个眼神，男青年就能会意，恰当地时候给递上纸巾或者饮料之类的东西。
　　姜黎黎目光流动，但并没冒昧地去问一些关于这位杨姐情感的事情。
　　在杨如柳的带领下，一路从栈道走过，逛了珍珠滩、诺日朗瀑布，又转而上了原始森林，置身其中，笔直高耸的巨树，一颗一颗错落分布，往幽深的原始地带延伸，能够听到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鸟鸣，在森林里回荡，营造出空灵幽静的意境，姜黎黎眯着眼睛往里面看了看，还有一对新人在里面拍着精灵主题的婚纱。
　　杨如柳和姜黎黎走在前面，王桑柠和杨如柳的男朋友走在后面。
　　杨如柳随意聊着些东西，十分健谈，这一路走下来也就不显得无聊了。
　　走到一个休息点，有木制的椅子，杨如柳说：“咱们就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
　　姜黎黎点点头，坐下了。
　　随后杨如柳对男青年说：“阿立，包里还有矿泉水吗？”
　　被叫做阿立的青年点点头，解下包，掏出两瓶矿泉水，都递给了杨如柳。
　　杨如柳将一瓶交给姜黎黎，这是姜黎黎才反应过来，连忙摆手，说：“我们有的。”说着也从包里取了矿泉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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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如柳点点，便将没有开的那瓶水递回给阿立。
　　来来往往的人影晃动，树荫的罅隙中投下几块光斑，风吹林动，地上的点点光斑便随之慢摇，远处的树林里传来几声不知道什么动物的鸣叫，一面是嘈杂的游客，另一面是幽深的大自然。
　　风吹动了姜黎黎的头发，她喝了一口水，有些出神地看着远处的山林，突然察觉到目光，转过来看到杨如柳竟然在认真观察她，便笑了笑，问：“怎么了？”
　　杨如柳笑着说：“相逢就是缘分，我喜欢旅游，每次去旅游的时候都会在路上遇到几个有趣的同伴，你和你妹妹两个人应该也不知道在这种景区怎么玩吧？挺无聊的，咱们可以同行一段。”
　　姜黎黎想了想，笑着说：“我们不一直都在同行吗？”
　　杨如柳说：“我加你一个微信吧，晚上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我们可以一起坐坐。”
　　姜黎黎站了起来，说：“嗯……晚上再说吧。”
　　随后，四人继续朝着下一个目的地去了。
　　……
　　易阳将车子停在了温泉酒店的门口。
　　随后罗冰也将车子跟在易阳后面停了下来。
　　大家迫不及待地从车上跳了下来，一路舟车劳顿，但每一个人精神饱满，毕竟相比于乘坐班车赶路，他们这一路过来走走停停，尤其旅途之初，女孩子多的团队，时不时便要找两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停下来，拍几张照片什么的……当然，大抵是因为没见过什么世面，后面相同的景物看的多了，也就没有那么兴奋了了，停车的频率也就慢了许多。
　　但饶是如此，将近一天的时间大家也就仅仅往西走了两百公里不到，因为中途进入了若梁自治州，途径一片草原，风景秀丽，便停下车在那里耽误了很长时间。
　　不过总算是在天黑之前抵达了第一站的目的地，一家若梁市的温泉酒店。
　　大家办理了入住登记，稍微休整一番，便一起出去逛逛。
　　易阳没什么可收拾的，这一回出门大家除了一开始购买物资时AA了一次，然后出发前A了200元钱，用作路途加油，便没有其他的集中管理经费了，食宿都是到了目的地再自理的。
　　虽然完全有实力包了所有开支，但是那样做反而会让这一次的旅行变味，易阳当然不会那么做。
　　他将行李丢在酒店以后，便独自下楼到大厅里等其他人。
　　过了一会儿，首先下楼的是罗冰，倒是没有人让易阳特别惊讶。
　　罗冰径直走过来，坐在易阳旁边的沙发上。
　　易阳问：“开车感觉怎么样？”
　　罗冰微微叹了口气：“除了有点吵，其他还好。”
　　易阳哈哈大笑，“待会儿我就去跟他们告密，说你嫌弃他们吵。”
　　罗冰无奈地笑了笑，说：“我不吃你这一套，我又不是张卜寿。”
　　“没劲。”易阳瘪了瘪嘴。
　　罗冰往沙发上舒服地靠了靠，显然开了一天的车子，腰背还是有些酸的，问：“那你呢？你觉得怎么样？”
　　易阳说：“我觉得什么怎么样？开车么……说实话，这种程度的驾驶时间和距离，对我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
　　罗冰微微闭上了眼睛：“不过说实话，今天这样的旅行体验还真是不错，你是怎么想到的？”
　　“自驾游么……哈，随便想想就想到了。”他想到了某个草原雪夜的场景。
　　“自驾游，还是要带上喜欢的人体验最好。”罗冰突然笑了笑。
　　易阳似笑非笑地看了看罗冰，说：“看来你是真的坠入爱河了，我以为你是个理性的人，但没想到你内心潜藏这这样一种感性的情绪。”
　　罗冰露出一种高深莫测的笑容，说：“你不懂，感性和理性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割裂的边界，恰恰相反，极强的理性思维，反而能让你更加客观和辩证地看待感性这件事。”
　　“我就用理性的思维来给你分析一下，人为什么要谈恋爱。”
　　“从进化论也好，生物学的角度上来说也好，人类这种生物，只要生理发育正常，那么肯定是对配偶提供的情感有需求的。”
　　“生物的第一要务就是把自己的遗传基因传递给下一代，在人类实现永生之前，几乎所有的行为准则都是建立在这个要务之上的，这是生命的法则，你无法逃避。”
　　“基于这个准则，人类会不断用各种方式筛选能让你的基因更优质传递下去的对象，主要是激素控制的。”
　　“人类的情绪产生就需要各种各样的激素反应，比如那些胺类物质，遇到一个相处起来舒服的人，你的多巴胺也好、5－羟色胺也好都会得到极大的释放，同时类似梅拉多宁、肾上腺素之类的物质则会被抑制，你会感到快乐。”
　　“无论那个人说理性还是感性为主，他都不会排斥快乐，这是生物本能决定的。”
　　罗冰笑了笑，认真地说：“我很高兴，池小欢是一个能不断刺激我获得5－羟色胺、多巴胺甚至内啡肽的女生。”
　　易阳当然能听懂罗冰的这番话，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属于理科生的浪漫吗……”
　　“说得好像你不是理科生一样。”
　　“是啊，但是我大概会用更加诗意的语言来形容。”
　　“哈……不过不怎么重要。”罗冰看了看时间，其他人也都还没有下来，便打算再聊一会儿，又问易阳：“不过，你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吗？”
　　易阳说：“怎么，你也变得八卦了？”
　　罗冰笑了笑，摇摇头：“本来高二的时候以为邓文潇会打动你，但是我猜错了，这一路上，我们车上的人都在猜测，你最有可能跟你们车上的哪个女生最有可能在一起……”
　　易阳平淡地说：“你们也太无聊了。”
　　“无聊吗？”罗冰想了想，笑着说：“我觉得还好吧，毕竟一路上总得聊些什么。不过假如……嗯，我是说假如，真的让你在车上选一个，你会选谁？”
　　易阳有些无语地看了看罗冰，说：“没有假如，我谁都不会选。”
　　罗冰微微一怔，“嗯？”
　　易阳笑了笑，“我有喜欢的人了。”
　　罗冰眨了眨眼，看了看易阳，才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但并没有显得多意外：“哦……这样的解释就能让人理解了……毕竟青春期，如果说没有想要谈恋爱的冲动，那才有些不太正常吧。”
　　易阳说：“你不好奇是一个什么样的女生吗？”
　　“那你会说吗？”
　　“你都不问，怎么知道我会不会说？”
　　“好，那我问，你喜欢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生？”
　　易阳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怅惘地说：“一个只能远远的看着的女生。”
　　罗冰沉默了一会儿，站了起来，看了看手表，“其他人应该快要下来了，我们也准备出发吧。”
　　“好。”
　　两人站在那里，进来的女游客会装作不经意地瞟一瞟他们两人，易阳有些恶趣味地主动用视线去迎上那些偷窥者的目光，她们察觉了，赶紧收回，若无其事地走开。
　　此时，池小欢也下来了，罗冰便准备迎上去，又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看了一眼易阳，笑着说：“虽然我并不觉得我们这个年龄一定要谈恋爱，但是我觉得像你这样憋着并不太好，哈，晚上我来找你，我要跟你喝一点。”
　　易阳笑了笑：“怎么，你打算让池小欢独守空闺？”
　　“反正在一个房间也发生不了什么。”罗冰倒是很坦诚。
　　池小欢已经走过来了，好奇地问：“你们在聊什么？”
　　易阳说：“在接受你男朋友的情感指导课。”
　　罗冰竟然点了点头，说：“是的，他这个单身狗需要指导指导的。”
　　池小欢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易阳还用人培训啊……”
　　易阳对罗冰说：“你女朋友对我有误会。”
　　“也不算。”
　　“呵，竟然这么维护她。”
　　“他呀，是我男朋友！”池小欢得意地说。
　　易阳笑了笑，做了一个一身都是鸡皮疙瘩的夸张动作，说：“惹不起惹不起，我这只单身狗还是离你们两个远一点好了……太扎心了。”
　　说完，易阳便十分自然地转过去了，朝着大厅外面走去。
　　就在这时，突然被罗冰从背后勾搭住肩膀，随后听到他愉快的笑声。
　　“靠……离我远点！”
　　“有什么关系呢？”
　　……
　　从九寨沟景区离开的时候，天色已晚。
　　不得不说，相比于大部分景区，九寨沟的性价比是很高的，早上六七点进景区，哪怕是走马观花式的逛，也能玩一整天，走了很多路，姜黎黎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杨姐，你身体可真棒。”姜黎黎由衷地赞叹杨如柳道。
　　杨如柳笑了笑：“喜欢到处去逛，久而久之身体就习惯了。你们晚上有什么安排没有？我和阿立两个人也不方便选择晚餐，要不然就一起吧？”
　　姜黎黎和王桑柠对视了一眼，姜黎黎想了想，杨如柳留给她的印象很不错，除了找了一个年龄很小的男友这一点看上去有些奇怪以外，总得来说是一个见识很广，有修养且性格外向的知性姐姐，跟她聊了这么一整天，还是挺投缘的，此时人家已经主动邀请了，也不好拒绝，便说：“今天要多亏了杨姐给我们当向导了，这样吧，干脆我们请你们吧！”
　　杨如柳自然能看出来姜黎黎家庭不差，便也没有过多纠结谁请客的问题，问道：“你们住在那个酒店的？”
　　“嗯……喜来登。”
　　“真巧，我们也住在喜来登，那这样好了，我们先回去休息一下，晚上六点左右吧，我知道附近有一家藏餐很不错。”
　　“行。”
　　“你们要先回酒店吗？”
　　“嗯……准备直接回去。”
　　“那好，我们待会就在酒店楼下碰头吧，我和阿立去附近买个东西。”
　　“哦……好。”
　　随后，杨如柳和阿立手牵着手离开了。
　　望着两人的背影，姜黎黎一时间有些出神，此时她感受到王桑柠的目光，看了一眼妹妹，果然王桑柠正在看着自己，便轻轻咳嗽一声，问：“这个杨姐可真厉害……”
　　王桑柠若有所思，笑了起来：“我也觉得。”
　　姜黎黎问：“桑柠，你说他们两个是真爱吗？”
　　“啊？这个问题啊……”王桑柠想了想，说：“这个怎么好知道呢，姐姐，要不然你问问她不就知道了？”
　　姜黎黎眉头一皱：“这个怎么方便问？”
　　王桑柠说：“嗯……那要不我帮你问？”
　　“你……”姜黎黎突然反应过来，敲了妹妹的脑袋一下：“什么叫……帮我问啊？！”
　　“嘿嘿……”
　　“笑？”
　　王桑柠慢悠悠地往酒店的方向走了，夕阳西下，落日熔金，轻轻抬起头，表情有些复杂的轻轻叹了一声。


第三百二十二章 我想见你
　　夜深了。
　　在若梁市随便找了一家当地特色的餐厅吃了饭，大家再一次畅谈一番，便回了酒店。
　　虽然是十一个人的团体，但是出了餐厅以后，一边散步一边闲聊，形式上却是不太可能像餐厅里那般所有人聚精会神地谈论着一个话题，而是三三两两地分开了，各自说着话。
　　易阳走在中间，他的前面是邱果然和骆落月，两个女生一高一矮，从背影可以看到，她们关系依旧要好，不知道聊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邱果然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让人有些意外，骆落月的志愿竟然是公安类的大学，或者说得再直白一点，她想去的是他父亲的大学。
　　邱果然成绩没有那么好，大抵处于一种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干巴巴地等高考分数出炉，再在分数划定的那个圈圈里尽量找一个好一点的大学……如此状态。
　　回过头，距离他最近的是马思雨和邢颖丹。
　　马思雨最喜欢的大学就是邢颖丹如今所在的汉宁大学，此时邢颖丹耐心地给马思雨讲述着大学里的种种趣事，易阳心想着，大概今天过后马思雨就会更喜欢那座大学了吧。
　　在后面，大家都是三三两两地各自聊天，互相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了。
　　挺好的。
　　至少每一个人都有一条模模糊糊的方向。
　　但不知道为什么……易阳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漆黑的夜空依旧那么深邃，若梁自治州空气干净，使得在这里仰望天空，看到的星辰更加明亮，那片星空仿佛是要将人的灵魂都坠入里面去了。
　　他莫名觉得有些……寂寞。
　　……
　　易阳刚刚躺下，就响起了敲门声。
　　“谁？”
　　“我。”
　　是罗冰的声音。
　　易阳开了么，便转身往里走了，一面调笑：“你还真忍心让你的小女朋友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啊。”
　　“在房间里面什么都不能做，反而煎熬……你不帮我一把？”
　　易阳回头，这才看到罗冰的手里竟然提着一塑料口袋的啤酒。
　　“你还真是打算跟我喝酒啊？”
　　易阳感到有些好笑，伸手帮罗冰分担了一点，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房间的茶几边上。
　　将酒瓶子放下，罗冰从塑料口袋里取出来花生米，然后开了两瓶啤酒，给易阳摆上。
　　易阳穿着拖鞋走到对面坐下，看了一眼塑料口袋，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袋子里还有两个塑料酒杯。
　　罗冰也拿出来给摆上了。
　　易阳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说：“有些不可思议，感觉你这家伙完全变了一个人。”
　　罗冰微微一笑：“你不喜欢现在的我吗？”
　　易阳说：“呃……恶心。”
　　罗冰哈哈大笑，便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轻轻碰了碰易阳的杯子，说：“总是要变的嘛，你知道我是一个很理性的人，我只是觉得，我选择的专业也好，还是接下来可能的生活，理性都告诉我这样的为人处世方式会更加适合。”
　　易阳将杯中的酒一口而尽，说：“听起来就像是你被迫被社会氛围给改变了一样。”
　　“哈哈……”罗冰大有深意地笑了笑：“其实，可能是我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呢？你以为你初中见到的我就是真实的我吗？”
　　易阳愣了愣，给自己把酒倒上，说：“有道理，人只会让别人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模样，如果对方看到自己真实的一面了，大概率是变成很亲密的人了。”
　　“来，干。”
　　又碰，又干。
　　易阳不由得想起当初当初，一事无成的自己和光芒万丈的罗冰，也在一个地方喝啤酒的场景，如今的罗冰已经跟那个时候的罗冰很像了……果然，每一个在学生时代看上去像书呆子的家伙，你永远不知道他在完成知识的原始积累后，能蜕变成什么样的模样。
　　喝了一阵，又乱七八糟地聊了一阵，什么都聊，易阳能感受到罗冰的成长。
　　易阳觉得情商高的人其实分两种，一种是模仿得来的情商，父母也好，身边某个很亲密的人也好，如果幸运地有一个情商很高的人一直与你相处，并且他拥有绝对的话语权，那么他平时什么样的场合说什么样的话，什么样的场景做什么样的事情，就会成为模板，久而久之，你会模仿他们的说话、处事方式，时间长了就能潜移默化地获得相类似的能力。
　　还有一种就是靠智商获得的情商，极度聪明的人，如果真的有心要钻研情商这玩意儿，是很容易看透本质的，人与人交往的规律，都是可以总结的，在不断分析和锻炼的过程中，获得看透人心的能力。
　　罗冰就是靠着智商成了一个看什么事情都很透彻的人。
　　但是易阳有些得意地想，在这方面上，罗冰段位比他还是要差那么一点点的，没过多久，话题就被他主导了。
　　一开始本来聊的是关于未来、大学、专业这些高大上的话题，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概是易阳说了一句：“如果你去了首都，池小欢没去成，那你们两个不就是异地恋了吗？”话题就偏离方向了。
　　“尽全力去维持这段关系，剩下的交给缘分。”罗冰说。
　　“你信缘分吗？”
　　“这个词语在我这里只是描述一种既定状态的，没什么信不信的。”罗冰倒是很坦然且淡定：“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嗯。”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喜欢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女生？为什么会说……只能远远地看着她？”
　　说到这个话题了，易阳拿起了杯子，喝了一口啤酒，场面变得寂静了些许。
　　罗冰也不着急，剥了几颗瓜子吃。
　　放下杯子，易阳说：“有阻力。”
　　“说说看，万一你是当局者迷呢？我帮你分析分析吧。”
　　“不好说。”
　　罗冰笑了起来，“你这样反而让我更好奇了，说一点好说的怎么样？”
　　“好说的？”
　　“为什么不试试追一下呢？”
　　易阳想了想，放下酒杯，沉默一阵，说：“不敢。”
　　“不敢？为什么？”罗冰表情有些意外。
　　“如果追不到的话……连朋友都没有办法做了吧，那样子的话，我会很痛苦。”易阳有些平静地说。
　　罗冰愣了愣，拿起啤酒瓶又喝了一口，放下后，身体前倾，摸着下巴，一脸古怪地看着易阳。
　　“怎么？”
　　“我刚才想过几种可能，你在意的问题……但没想到的是，你竟然在担心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有什么问题？”
　　罗摇了摇头，一脸坦诚。“别傻了，怎么会有你追不到的女生？”
　　“啊？”
　　易阳愣了愣，下意识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感觉寡淡无味，但一时半会儿没有要放下杯子的意思，像是在认真品味罗冰的这句话。
　　终于，易阳将杯子放下了，表情有些复杂地看了看罗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罗冰笑了笑，“说实话，无论是什么样的女生，只要她是一个女生，连你都追不到的话，我想象不到什么样的男生能追到。”
　　易阳有些无奈：“话别说的这么绝对啊……比如，有些富婆阿姨，或者明星什么的……”
　　“从生物进化论的角度上来说，无论哪个年龄段的女性都会更倾向于年轻的肉体，因为年轻的肉体意味着更好的遗传基因……只是呢，为了让下一代获得更好生存条件，所有动物界的雌性生物又会慕强，这是为了让基因繁衍更顺利而刻在生物DNA里的密码，没有办法违背的。而只是放在人类社会里，女性对于强者的定义并不仅限于身体强壮……地位、财富。”
　　罗冰笑了笑：“你，能持续地给女性提供情绪价值，身体强壮，并且有很大概率成为强者，这些条件，如果你真的认真去追某一个你目前能接触到的圈层里的女生，我想不出来你追不到的那种，是什么形状。”
　　“而且，既然是你会喜欢上的女生，应该不会是那种奇奇怪怪的女生吧？”
　　易阳轻轻咳嗽了一声，说：“你说的太恶心了，我信你就完了。”
　　罗冰见到易阳竟然被他说得有些窘困，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碰杯，干掉。
　　罗冰认真地说：“总而言之呢，如果你有喜欢的女生，去追吧，我相信你肯定能行的。”
　　易阳又给自己到了一杯酒，没有碰杯，直接干了，也没有说话，目光流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
　　将时间往前推一个小时，九寨沟。
　　姜黎黎和王桑柠上了一辆出租车，照着杨如柳给的地址去了。
　　“漳扎镇……”
　　“好。”
　　车子启动了。
　　王桑柠突然说，“姐，我右眼皮在跳。”
　　姜黎黎随意地说：“哦，右眼皮跳跳，好事要来到，你马上要撞大运了。”
　　“是吗？”王桑柠没有多说什么了。
　　开车的师傅是一个沉默的中年人，看上去技术老练，驾驶时专注，坐这样的出租车，便会有十分踏实点感觉。
　　沿途的公路依山旁河而建，一面说一条河，一面则是山，公路虽然没有办法跟城市比宽阔，但路质良好，能够看出来上面铺的都是最好的沥青。
　　姜黎黎想杨如柳有些出神。
　　今天在九寨沟景区的时候，虽然她没有主动问，但杨如柳却讲了几件关于她那个小男朋友的事情。
　　阿立是杨如柳闺蜜的孩子。
　　杨如柳一直没有男朋友，而阿立父母离异，杨如柳便在他们家住了很长时间。
　　可以说，阿立是杨如柳看着长大的。
　　但在阿立15岁的时候，杨如柳因为事业的原因去了另一个城市生活。
　　当阿立19岁那年，高考结束后，考到了她所在城市的大学，为了方便生活，便自然而然地住到了她家里。
　　随后，两人单独相处了一年，在阿立20岁的时候，对杨如柳表白了，用杨如柳的话来说就是：“突然被表白了，然后搂着我……”
　　“那是除了高中时代初恋对象，第一次被一个男生这样抱着，我鬼使神差地接受了。”
　　“后来，这样的关系一直持续到了他大学毕业。”
　　“本来以为，他对我是青春期男孩对异性的好奇，他毕业以后我就劝他分手，但他不同意，后来又经历了很多乱七八糟地事情，拉扯了三四年……”
　　“总算是到现在这个状态了……哈。”
　　回忆着杨如柳的话，姜黎黎不免有些感慨，虽然说得清淡简单，但她大概能够想到其中的曲折和艰难。
　　就在思绪邈远的时候，一声尖锐的刹车声突然将姜黎黎给拉回了现实，巨大的惯性让她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往前猛探，好在这台出租车后排两个位置上也是有安全带的，而上车第一件事就是系安全带已经成了她的本能，所以当意外发生的一刻，她感觉自己胸口被猛拽了一下。
　　此时才慌忙去看前面，只见对面对侧来车是一排重卡车队，一辆越野车正在超车，却没有管这里是一个弯道，姜黎黎所在的出租车刚刚过弯，就迎面看到了正在超车的越野车。
　　此时左侧是重卡，正前方是那台对向而来的越野车，旁边的空间也不足以避开，司机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脚刹车踩到底，同时按死了喇叭。
　　“滴——！”
　　“嗤——”
　　尖锐的刹车声和刺耳的鸣笛声交织在一起，宛若指甲硬刮金属。
　　姜黎黎此时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车子越来越近。
　　惯性将人往前甩，又被安全带紧紧拉住，姜黎黎的胸闷得难受，心脏也跳得飞快，终于脑子闪现了几个可怕的镜头，就在这时……停了。
　　惯性回落，姜黎黎又感觉自己被甩了回去，重重撞在座椅上。
　　此时再从这个视角看过去，出租车几乎已经跟对面的车子贴在了一起，但万幸的是车子确实是停了下来，没有撞到。
　　姜黎黎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突然想到什么，赶紧转过脸看了一眼王桑柠，只见她脸色也有些苍白，有些茫然地望了过来。
　　两人对视了一下。
　　姜黎黎迅速解开安全带，抱了抱王桑柠，拍拍她的背：“没事没事……我们先下车。”
　　姜黎黎拉着王桑柠下了车，此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莫大心悸，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不断拍着王桑柠的背。
　　出租车司机早就骂骂咧咧地下了车，对面的越野车上也下来两个人，出租车司机却是二话不说，一拳头便挥在了越野车驾驶员的脸上，随后现场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两个女生又往别处退了一点距离。
　　此时王桑柠望了一眼姜黎黎，突然就开始哭了起来……
　　“姐……”
　　“没事了……没事了……”姜黎黎温柔地拍着王桑柠的背。
　　如此一闹，自然没有心情再去吃藏餐了，两人跟杨如柳说了一声，便早早回了酒店。
　　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一点零食，王桑柠的情绪看上去平静了不少，回到酒店后便跳上了自己的床发着短信，姜黎黎又安慰了两句，她露出一个笑容：“姐，我没事了。”
　　姜黎黎这才笑着点点头。
　　去了一趟卫生间，她洗了一把脸，脑子里忍不住回想……假如，假如驾驶员反应再慢一点……
　　一想到那副场景，她的心就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恐惧。
　　镜子里的她，脸上清水滴滴落下。
　　她凝望了镜中的自己良久，突然取出了手机，没有丝毫犹豫，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我想见你。”
　　随后，她定定地望着那条消息，大概只过了十几秒，脸上又露出惊慌和后悔的表情，赶紧选择撤回……
　　但就在这时，对面却发来了三个字。
　　“我也想。”


第三百二十三章 交往
　　罗冰看到易阳收了一条消息以后，整个人马上就站直了身体，眉头紧锁，便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
　　易阳缓缓抬起头，说：“若梁市，有机场吧？”
　　“啊？有是有……不过距离市区有一个小时的车程”罗冰一时间跟不上易阳的思维了，表情古怪地问：“你不会是打算……”
　　易阳摇摇头，有些严肃地说：“若梁市周边有很多有趣的景点，你组织大家在这里等我一天，就一天。”
　　“啊？”
　　易阳拿出手机鼓捣了半天，看到若梁市果然有一个小机场，找了一圈，看到最近的航班是明天早上7点飞汉宁市的，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订购。
　　随后，易阳看了看时间，又在手机上设置了一个闹钟，对罗冰说：“明天凌晨4点，送我去机场。”
　　罗冰沉默了一阵，仰头将杯中的啤酒喝光，突然笑了起来，也不问为什么，点点头：“好。”
　　易阳表情有些复杂地看了看罗冰，说：“抱歉了。”
　　罗冰笑得更开心了，“是啊是啊，是该抱歉一下的，明天一早搞不好会吵醒池小欢……嗯，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起床气，哈哈，正好看一看。”
　　罗冰这么说，易阳反而放心下来了，也不再多说什么。
　　罗冰站起身来，表情有些认真起来：“好吧，那就明天一早见，我会跟其他人做好解释的。”
　　“嗯。”
　　罗冰走到房间门口，又回过头，打有深意地笑了笑，说了一句：“加油。”
　　易阳点点头，“嗯。”
　　……
　　“这么着急啊……”
　　“对不起啊桑柠。”
　　王桑柠笑了笑：“没有事啊，姐姐你不用道歉。”
　　此时，姜黎黎的手机电话响了，她接起来：“嗯……对，两个人，没有关系，400就400吧。”
　　挂了电话，王桑柠问：“车子已经联系好了吗？”
　　姜黎黎点点头。
　　九寨沟的机场距离景区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而且通常情况下一天只有一两个航班，明天飞汉宁市的航班是早上八点，为了保险起见，最好是7点以前就要抵达机场了，那么5点半左右就要从酒店出发，对于女生来说，4点左右就要起床了。
　　随后姜黎黎有些歉意地说：“这一次的旅行体验有点差吧？下次姐姐给你补上。”
　　王桑柠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没有的事，这一次来九寨沟玩得很开心啊，而且只是暂时先回汉宁一趟嘛？不过，姐姐你这么着急回去是干什么呢？”
　　姜黎黎表情露出了一丝迟疑，笑了笑：“这个将来再告诉你。”
　　王桑柠也没有多问，点点头：“明天要早起，那我就先睡了哦。”
　　“嗯。”
　　和大城市不同，九寨沟的夜十分安静，熄了灯以后，月光从窗帘中透了一点光进来，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姜黎黎越发睡不着了，定定地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开始胡乱想些乱七八糟的画面，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了大半夜，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中，闹钟已经响了，她猛然清醒过来，一看时间已然凌晨四点。
　　有些痛苦的叹了口气，也知道自己到底睡着了还是没睡着，但睡眠肯定是不够了。
　　王桑柠倒是睡得很香很沉，迷迷糊糊起床后，被姜黎黎叫醒后，揉了揉眼睛，一面哼哼唧唧，一面开始麻利的洗漱收拾。
　　姜黎黎走到床边去拉开窗帘，外面一片黑暗，天上也完全看不到星星了，只有下面的酒店灯孤独地亮着，稍微开了窗户一个缝，一股冷气瞬间透了进来，九寨沟的凌晨，哪怕到了6月份也是很冷很冷的。
　　她有些清醒了，轻轻咬了咬嘴唇，低头叹了一声，再次抬头时，眼神却坚定起来。
　　……
　　人民公园地铁站出口，有一排座椅。
　　易阳眯着眼睛望了一眼东边，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一夜辗转，到这里已经过了清晨。
　　眼前晃动着来来往往的人影，大多是奔赴着工作岗位上的都市人，忙碌的奔跑，或者一边手里拿着一块手抓饼咬上一口，或者刚刚下了公交车，钻进地铁，各式各样的服饰，每一个人都有一个特别明确的目的地，朝着那个方向奔跑而去了。
　　易阳看了一眼时间，微微仰起头，沉默地看着天上轻轻飘动的云。
　　深吸了一口气。
　　打开手机，相册，里面有很多很多照片。
　　私密相册。
　　此时他翻到的是一张姜黎黎背对着他，站在客厅阳台往外远眺的照片，她穿着一双凉拖鞋，白色的连衣裙，纯洁干净，轻轻踮着脚，小腿笔直，脚后跟红润饱满，虽然看不到照片，但分明能感受到背影的另一端是一张温暖的笑容。
　　易阳看了一会儿，又划到下一张照片上去。
　　这一张是从侧面拍到的姜黎黎正在弹钢琴的画面，她微微歪着脑袋，眼睛眯起来，一只手抬起来，另一只放在琴键上，嘴角十分自然地上扬，十分享受的样子。
　　继续往下划动。
　　这一张是姜黎黎蜷坐在沙发上，一只手轻轻摸着脚丫子，一只手端着一本书看的照片，她的注意力完全在书上，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已经被拍了下来。
　　接下来，易阳手指继续划动，一串串主体为姜黎黎的照片划过，那都是在各种各样的生活时刻，他偷偷地拍下来的。
　　一面翻着，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突然，他停下了动作，将手机熄屏，缓缓舒了一口气，将手机揣进兜里。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一束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有一些晃眼睛，一时间，眼前来来往往的人都变成了柔光镜头里的虚影。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那一片混沌中逐渐清晰起来，她一条杏色上衣，浅棕色的半身裙，小腿光森白净，米色的凉鞋，正在四处张望。
　　一时间，他的心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姜黎黎有些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在人群中找了一圈，很快就在视野的尽头发现了坐在那里的易阳。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呼吸也变得紊乱起来了，低头轻轻咬了咬嘴唇，又抬头，终于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她的脚步有些凌乱，走了几步，心跳得很快很快，很急很急，咚咚咚，甚至连自己都能听到。
　　易阳也站了起来，朝着这里走过来了。
　　来来往往的人潮涌动，形形色色的衣服，走路的姿态，过眼云烟。
　　姜黎黎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了，但脸上的表情并不自然。
　　两人终于在中点同时停下了脚步。
　　世界大概安静了一秒钟。
　　易阳笑了笑，打破了寂静，没有激动，只是温和地说了一句：“去转转吧。”
　　姜黎黎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易阳的笑容，心头那些重重奇形怪状的念头、乱七八糟地思绪此时都一下子安定下来了，她点点头：“嗯。”
　　易阳选定了一个方向，姜黎黎没有问，默默地跟上，并排走了。
　　沿着公路，汽车的鸣笛，来来往往的行人，嘈杂的声音将两人淹没，但奇怪地是，姜黎黎分明觉得世界安静极了。
　　一辆电瓶车从两人身边骑过去，但距离行人很远。
　　易阳望着那辆电瓶车，突然停下脚步，说：“嗯……牵个手吧。”
　　姜黎黎愣了愣。
　　易阳没有看她，只是缓缓伸出了手。
　　姜黎黎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但是下一刻，易阳感受到了手心传来了温暖的触感，他转过来看了一眼姜黎黎，她低着头，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秀发，以及一点点没有被遮挡住的脸颊，睫毛微微颤动。
　　但那温暖的触感是如此的真实。
　　继续走了。
　　默默走了几十米，到了一个拐角处，再往里面走，就是人民公园的大门了。
　　易阳又一次停下脚步，姜黎黎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随着他的节奏也停下了脚步。
　　此时，易阳的手捏着姜黎黎的手。
　　随后下一刻，易阳捉着姜黎黎的手调整姿势……姜黎黎微微一怔，她感觉易阳的手指从指缝里钻了进来，随后两只手变成了十指交叉的牵手。
　　她感觉着自己的手被易阳的大手紧紧包围、纠缠，怎么都分不开了。
　　易阳说：“我们去公园好嘛？”
　　姜黎黎的心情逐渐平复，笑了笑：“好。”
　　清晨的公园，一片祥和，打太极的老爷爷，带着孙子遛弯的老奶奶，还有牵着狗的大叔，空气清新，石板路朝着宁静的公园深处不断延伸。
　　人不多。
　　“易阳……”
　　“嗯？”
　　“昨天下午，我们差点死掉了……”
　　姜黎黎说完这句话，分明感觉到了易阳的手颤抖了一下，他猛然转过来看着她。
　　姜黎黎一怔，笑了笑：“但是我和桑柠一点事都没有。”
　　“一辆车子要超车，差点跟我们乘坐的出租车对撞了……”姜黎黎平静地说着，仿佛是一件跟自己不相干的事情，脸上挂着恬静的笑容。
　　易阳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但牵着姜她的手更紧了一些。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很奇妙，在车子就要撞上对面的时候，你会有一种时间都变慢了的感觉，当时那一瞬间，我好像一下子想了很多事情，但后来仔细一回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等车子停稳了，我意识到没有发生事故，那一瞬间，很激动，第一个念头是，将来要珍惜粮食，然后很想哭，桑柠在我旁边，她吓坏了，我不能哭，我就安慰她不要哭。”
　　姜黎黎笑着，同时没有被易阳牵着的那只手抹了抹眼角的眼泪。
　　“后来各种各样的念头都涌出来了，想着，幸好没有发生意外，要是……要是就那么稀里糊涂地在一个不明不白的意外里死了，妈妈会很伤心，爸爸也会很伤心……”姜黎黎突然咬了咬嘴唇：“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然后……我发了消息给你。”
　　一时间，都沉默了。
　　姜黎黎突然抬起头，凝望着易阳，眼睛里逐渐有泪水在打转。
　　风，轻轻打动她的秀发，她的裙子。
　　易阳沉默了良久，却没有回答姜黎黎，而是缓缓开口：“对不起……”
　　姜黎黎微微一怔。
　　“对不起，该说出我想见你这句话的人，应该是我。”易阳说。
　　姜黎黎眨了眨眼，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低下头笑了。
　　旁边有一个椅子，姜黎黎说：“我们在那边坐一会儿吧。”
　　“嗯。”
　　两人坐下，手一直没有分开。
　　姜黎黎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感受着微风吹过的触感，还有来自手心，那个男生的温度。
　　“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说，但是真正见到你了，却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姜黎黎睁开眼，深情地望着易阳，说：“我想让你听一听。”
　　“嗯。”
　　“在前一阵子，很长一段时间，我很痛苦，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羞耻的事情，我喜欢上了一个比自己小了六岁甚至大多数月份是七岁的男生。”
　　“这个男生，还是我曾经教过的学生。”
　　易阳的呼吸也有些浑浊了。
　　“我很害怕。”
　　“我真的很害怕。”
　　“我害怕两件事，一件事情是，我害怕这种喜欢，会让你讨厌我……觉得，原来，姜姐是这样一个恶心的女人……”姜黎黎鼻子抽了抽，看上去眼泪差点都要落下来了。
　　易阳觉得自己的心脏抽着疼，欲言又止。
　　姜黎黎摇摇头，说：“我知道你也有很多话想对我说，但让我先说完。”
　　易阳点点头。
　　姜黎黎继续说：“第二件事，我害怕的是，哪怕……哪怕不会被你讨厌，在一起了，但我们会有一天，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分开，那些阻力，都不是正常的情侣会经历的挫折，而越是想到这些，我就越胆怯，觉得自己很自私。”
　　姜黎黎笑了笑：“但是，昨天经历了很多事情……”
　　“我遇到了一个姐姐，带着她的小男朋友旅行，让我可以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待这样的关系。”
　　“以及后来差点发生的车祸，让我释然了一些东西，生死以外，再无大事。”
　　“要过好当下的每一天。”
　　突然，姜黎黎的眼泪流了出来，轻轻抹了抹眼泪，仰起头，努力控制泪水不流下来，笑着说：“好丢脸，我以为自己不会哭的……”
　　她看向易阳，绽放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说：“现在，我想听听你的话，你是怎么看我的，你是怎么看待我们的关系的。”
　　易阳温柔地点点头。“嗯。”
　　“要从初二那年，那个找不到插线板的音乐老师说起了……”
　　易阳将有关姜黎黎的事情娓娓道来，两人靠在座椅上，一件件小事，从易阳的口中说出来，甚至很多很多小事、细节姜黎黎都记不清了，而易阳描述得清清楚楚。
　　没有山盟海誓，没有激烈的告白，他只是平静而温柔地讲着关于她的故事。
　　姜黎黎这一刻才意识到，其实在很早很早以前，自己那些不经意的一个小举动，已经在某人的心里种下了一颗什么样的种子。
　　时间一分秒的过去。
　　太阳却逐渐在云层中隐没了，看上去像是要下雨的架势，恰好座椅的后方是一颗大树，荫蔽下有微风吹过，树叶轻轻晃动。
　　两人越来越自在，拘束被消解在清风之中。
　　有雨点在两人前面的地板上显现，像是天空给大地递来的情书。
　　易阳看着雨滴，平静地说：“姐姐当时赤脚在雨里走路，我觉得美极了。”
　　姜黎黎的脸有些红了，轻轻“嗯”了一声。
　　她看向远方，城市的轮廓若隐若现。
　　她想，这是一座温暖的城市。
　　有些出神地望着这座城市的轮廓，姜黎黎眼神温柔，说：“易阳，你喜欢我吗，我想再确认一次。”
　　“喜欢。”
　　“我也喜欢你，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喜欢……”
　　“姐姐……”
　　“将来会遇到很多很多我们无法想象的困难和阻力，你有和我一起面对它们的勇气吗？”姜黎黎的视野中，一架飞机从天边划过。
　　易阳将姜黎黎的手捏得更紧了，认真而坚定地说了一声：“嗯。”


第三百二十四章 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雨还没有正式落下来的意思，但是公园里的大爷大妈都开始离开了，一边抱怨着这倒霉的天气，一面迈着算是悠闲的脚步走了。
　　易阳看着那些人，有些羡慕，真是美好的老年生活，每天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就是单纯地享受人生就好了。
　　此时，一滴水渍穿过树荫的层层阻拦，落到了易阳的额头，一丝带着凉意的触感让他抬起头。
　　虽然说，雨对于他和姜黎黎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但是在此时如果真的淋一场雨……
　　他看了看姜黎黎的裙子。
　　不会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易阳站起身来，说：“要下雨了。”
　　姜黎黎点点头，“我们换个地方吧。”
　　“嗯，我就是这个意思。”
　　姜黎黎也站了起来，迟疑了一下，随后自然地挽住了易阳的手臂。
　　雨还下得不是很急，易阳和姜黎黎于是走得也不急，从容地往地铁口走去。
　　走了几步，姜黎黎突然说：“易阳……”
　　“嗯？”
　　“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我喜欢你。”
　　“不是这个。”姜黎黎想笑又忍住了，说：“我们现在，是情侣了，你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
　　易阳想了想，说：“对啊，我们现在是情侣了……”他停下了脚步。
　　姜黎黎疑惑地看着易阳。
　　易阳说：“以前对姐姐的不敢放肆，但现在是情侣了……”他一本正经地说：“嗯……亲个嘴吧？”
　　姜黎黎眨了眨眼，想了想，说：“你闭上眼睛。”
　　“嗯。”
　　易阳闭上了眼睛将脸缓缓凑了上去。
　　随后，额头被弹了一下。
　　易阳睁开了眼睛，姜黎黎已经不在眼前了，他转过头，只见她迈着欢快的脚步往前走了。
　　易阳用手摸了摸刚才被姜黎黎弹的位置，感受着刚才那一瞬间的触感，自然算不上疼，甚至有些舒服。
　　笑了起来。
　　她刚才的样子真是可爱啊。
　　嗯，交往了。
　　但也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姜黎黎突然站住了，转过身来，清风浮动裙摆，头发也随之而动，笑盈盈地说：“你愣着干什么？要下雨了。”
　　易阳走了上去，一本正经地说：“刚才没有亲到姐姐，有点失落。”
　　姜黎黎看着易阳的眼睛，说：“你是不是第一次谈恋爱？”
　　“嗯，千真万确。”
　　“虽然说第一次，但你也要明白，女生的初吻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嗯，了解了解，但光是让我幻想一下，就很下饭了。”
　　姜黎黎看着易阳的脸，脸上浮现了一丝红晕，想了想，说：“易阳，我可以弄疼你吗？”
　　易阳没有一丝犹豫点头：“我觉得能被如此美丽的姐姐欺负，会让我感到很快乐。”
　　姜黎黎慢吞吞地将手放在了易阳的腰上。
　　“嗯？”易阳低下头，有些好奇地看着姜黎黎放在腰上的手。
　　姜黎黎看着易阳的脸，然后掐起来一撮腰间的软肉，缓缓拧了起来。
　　易阳逐渐睁大眼睛，却没有出声。
　　“什么感觉？”
　　“嗯……荣幸的感觉。”
　　看着易阳的表情，姜黎黎忍不住笑了起来，松开手，有些满意地说：“嗯，我相信了。”
　　此时雨开始有下大的迹象了，她摇摇头，说：“雨要下大了，去地铁站里面吧。”
　　“好。”
　　进了地铁站，上了列车，手牵着手，一如一对交往了很久的情侣。
　　但两人都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在地铁上一站又一站。
　　看着列车上站点指示牌，姜黎黎有些出神，说：“到现在，还是有一种不可思议不真实的感觉。”
　　易阳转过来看了看姜黎黎。
　　姜黎黎说：“回想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情，觉得真的很疯狂，昨天我还在九寨沟游玩，今天却在汉宁市，背着父母、妹妹，跟一个比自己小很多的男生确立了情侣的关系。”
　　易阳说：“我也是，如梦似幻，昨天还在跟初中最好的一帮同学自驾游，今天却在汉宁市，跟姐姐手牵着手，在一辆地铁上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姜黎黎笑了笑，问易阳：“什么样的感觉？”
　　易阳认真地说：“大概是刻骨铭心吧。”
　　“易阳……”
　　“嗯。”
　　“你会怪我刚才没有让你亲吗？”
　　“嗯，会怪。”
　　“真是让人意外的回答。”姜黎黎眨眨眼。
　　“因为这样会让我煎熬啊。”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了，被我欺负会让你感到快乐吗？”
　　“嗯，所以是痛并快乐着。”
　　姜黎黎浅浅地笑了起来，轻轻将自己的手从易阳的手里取出来，然后挽住了他的手臂。
　　易阳低头看了一眼姜黎黎，随后将视线收回来，默默地看着眼前，周围的地铁乘客一站又一站上上下下，没有人特意将目光放在他们两人身上。
　　那些人啊，事啊，都跟他无关，无关自己的事情便无关紧要，无关紧要的事情便宛若虚幻，唯有臂弯里的触感和温度那么真真切切，炽热无比。
　　这是他喜欢的，想象中的恋爱啊。
　　……
　　和姜黎黎的温存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赶着上了飞机。
　　机场。
　　坐在候机厅的椅子上，易阳有些遗憾地说：“这么快就要分别了。”
　　姜黎黎一脸笑意，“你不是他们的大哥吗，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呢。”
　　易阳露出夸张的痛苦表情，“终于明白了古人说的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含义。”
　　姜黎黎被逗的笑不停，随后轻轻捏了捏易阳的手，说：“行了，再说就该腻了。”
　　易阳一脸轻松地笑了起来，点点头，正要说什么，电话铃声响了。
　　是罗冰打来的。
　　易阳接了起来，对着电话那头说：“嗯……下午的飞机，大概能在五点之前到若梁市……可以，辛苦了。”
　　姜黎黎看着易阳将电话挂断，问：“在催你了？”
　　易阳摇摇头：“没有催，他们今天玩得很开心，电话是罗冰打来的，问几点过来接我。”
　　“虽然已经听你说了很多次罗冰的名字，但是确实已经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姜黎黎认真回忆了一番，有些感慨道：“真羡慕罗冰，在他的学生时代能遇到你这样的朋友，我在学生时代就没有一个你这么厉害的同学，能把很多要好的人凝聚起来。”
　　这是赤裸裸的表扬，不仅是女生需要夸赞，男生同样会因此而很高兴，听到姜黎黎这么说，易阳心情愉快，这就是情绪价值。
　　易阳想了想，说：“对了姐姐……我可以跟罗冰他们说关于你的事情吗？”
　　姜黎黎微微一怔，迟疑了片刻，说：“我倒是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你没有关系吗？”
　　“我能有什么关系？”
　　姜黎黎沉默地看了易阳一眼，笑了笑，摇摇头说：“算了，没什么。只要你……反正是可以说的。但是……”她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但是，桑柠那边……能不能先保密？”
　　易阳看了看姜黎黎。
　　姜黎黎连忙继续说：“我……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跟她说这件事，还有我的父母，我需要一点缓冲的时间。”
　　易阳点点头，说：“他们的话，就由你告诉他们好了，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就什么时候说吧。”
　　“嗯。”
　　易阳看了看时间，说：“差不多，我要走了。”
　　姜黎黎点点头：“嗯，玩高兴点。”
　　突然，易阳想了想，又问：“对了，我能不能叫你黎黎。”
　　姜黎黎眨了眨眼睛，摇摇头：“不行。”
　　“啊……只能叫姐姐吗？”
　　姜黎黎笑了起来：“你不觉得，这样的称呼更有情调一些吗？”
　　易阳愣了愣，一时间竟然脸红起来。
　　看着易阳的表情，姜黎黎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
　　易阳抵达若梁市机场的时候，比预想中还要早一点。
　　若梁市的机场是小机场，只有部分支线客机，人流量也很小，有时候一个航班上甚至只有几个人……这座机场对于国家来说是战略价值远大于经济价值。
　　易阳刚刚走出机场就看到罗冰在门口跟他招手。
　　看到罗冰，易阳露出了发自内心地笑容，挥手回应。
　　……
　　普拉多车上，罗冰专注地驾驶着，车窗外的景物飞快往后面跑去，这条车流稀少的公路上，视野尽头也看不到第二辆车，车速不知不觉便突破了一百。
　　罗冰盯着前面的路，问：“进展怎么样？”
　　“嗯，很顺利。”
　　罗冰眼珠子转动，瞄了易阳一眼，说：“很顺利的意思是……”
　　“交往了。”
　　“哦。”罗冰笑了起来，“恭喜啊，那还真是顺利。”
　　“呵，不过也没有那么顺利，但总得来说还是挺圆满的。”
　　随后车子里安静下来，行驶了一阵，罗冰又忍不住问：“易阳，你女朋友我认识吗？”
　　易阳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会好奇。”
　　“我还以为你会主动告诉我。”
　　“哈哈……”易阳开心地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表情有些认真起来，说：“你认识。”
　　“谁？”
　　“还记得我们初二时候的音乐老师吗？”
　　“初二的音乐老师……”罗冰露出思索的表情，突然灵光一现，喃喃道：“嗯……那不就是你高中寄宿的姜老师吗……”
　　“嗯。”
　　“哦，你女朋友是姜老师啊。”罗冰若有所思。
　　“嗯。”易阳悠闲地将视线转移到了车窗外，不得不说，若梁自治州这种少数民族自治州的风景是真的好看，哪怕不在特别的景点上，仅仅沿途看看路边的景色都会让人很舒服了。
　　罗冰沉默了几秒钟，突然眼神闪烁，睁大眼，随后轻轻踩下刹车，打了靠右的转向灯，车子缓缓减速。
　　易阳有些奇怪地看了看罗冰。
　　车子在路边上停稳。
　　易阳默默地看着罗冰，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罗冰麻利地解下安全带，打开车门，说：“你来开。”
　　“嗯？”易阳有些奇怪，但没有多问，便解下自己的安全带，下了车，跟罗冰交换了位置。
　　罗冰坐在副驾驶上，扣上了安全带。
　　易阳坐稳，才问：“怎么了？”
　　罗冰摇摇头：“我有点震撼，我需要冷静一下。”
　　易阳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车子行驶了一阵，罗冰似乎才从震惊中平复了心情，一脸复杂地看向易阳，说：“怪不得……你会说那样的话。”
　　“呵。”
　　“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是说……”
　　“喜欢上姜老师的时间。”
　　“这个时间么……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确定。”
　　“我很好奇。”
　　易阳白了罗冰一眼，说：“喜欢上一个人，跟自己知道喜欢上那个人的时间，是不同的，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吧？”
　　“能理解。”
　　“我知道自己喜欢上她，其实时间也不久，前一阵子吧。”顿了顿，易阳说：“但是喜欢上她的时间呢……不好说，可能是高一？也有可能是初二……总之，很久了。”
　　罗冰笑了笑，说：“对了，其他人那边你打算公开吗？”
　　易阳专注地盯着前面的公路，说：“没什么不能公开的吧。”
　　罗冰叹了口气：“唉，那可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啊？”
　　“我说的不是我自己。”罗冰笑着说：“她们当中，应该还是有人喜欢着你吧？”
　　易阳沉默了。
　　罗冰继续说：“要不然，等这一次的旅行结束了，再告诉大家吧？不然可能扫某些人的兴。”
　　易阳摇摇头，说：“还是不要给希望吧。”
　　罗冰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易阳，笑着说：“好绝情啊……”
　　易阳哼了一声，“真羡慕你啊，没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但是喜欢的女生，一下子就追到了。”
　　罗冰想了想，说：“这样的羡慕，怎么听都没有让人很高兴的感觉。”
　　“你就当我在凡尔赛吧。”
　　“凡尔赛？什么意思？”
　　“嗯……比如，小明开了一辆跑车，但他却对一个开五菱宏光的老同学说，真羡慕你的车子油耗这么低，我的跑车排量太大太费油了，这就叫凡尔赛。”
　　“哈哈哈哈……这个意思吗，那你难道说不是在凡尔赛吗？”
　　“呵。”
　　罗冰靠在座椅上，说：“我都有些期待其他人知道你跟姜老师在一起时的表情了。”
　　易阳则微微叹了口气，但片刻后还是笑了起来。


第三百二十五章 公开恋情
　　目的地并不在市区，在罗冰的指示下，车子开到了距离市区几十公里的一片草原上，算不上景点，但风景秀丽，坐在车上，远远地就望见了公路边不远停着的兰德酷路泽和车子边上排排坐吃火锅的众人。
　　易阳有些意外，问：“酷路泽是谁开过来的？”
　　罗冰说：“马思雨啊，这里的视野开阔，又没什么急弯，开慢一点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她有驾照你忘了吗？”
　　易阳点点头。
　　普拉多很块就和酷路泽汇聚了，停在旁边的空地上。
　　易阳刚刚一下车，就被围住了。
　　“易阳！老实交代，你跑哪儿去了？”
　　“竟然背着我们偷偷出去了这么久。”
　　“是啊是啊，要解释清楚哦，不然的话有惩罚。”
　　“对对对，有惩罚！”
　　“解释清楚也要惩罚！”
　　大家叽里呱啦地在易阳旁边吵耳朵，但是自然说不上有多么生气，嘴上说着惩罚，其实个个挂着笑容。
　　易阳看了一眼罗冰……突然想到，自己在离开的时候其实也没有跟罗冰明说要去干什么的，所以以罗冰的性格，肯定也不会在其他人面前详细地说什么。
　　就在这时，骆落月起哄道：“易阳，你必须要说出一个非离开不可的理由哦！要是说不出来，就……嗯，喝一大瓶可乐。”
　　邱果然在旁边捂着嘴坏笑：“要是说出来了，就喝一瓶小瓶可乐。”
　　大家都好奇地看着易阳。
　　易阳嘴角微微上扬，轻轻开口：“嗯……确实是去办了一件大事，抱歉啦。”
　　“什么事啊？”
　　罗冰在一旁一脸笑意地看着易阳。
　　易阳微微顿了顿，说：“跟一个女生交往了。”
　　一阵风轻轻吹过，吹散了空气中的嘈杂。
　　安静了半秒钟。
　　随后，大家才纷纷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张卜寿顿时扑了上来，瞪大眼睛：“啊？啊？啊？兄弟……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没有跟我说！”
　　赵强哈哈大笑：“这个理由挺好呀，那倒是说得通了。”
　　邱果然和骆落月目瞪口呆，互相对视一眼，骆落月才说：“你……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太劲爆了。”
　　“坐飞机去给别人表白？也太浪漫了吧？”
　　现场顿时又一次变得嘈杂起来，大家叽叽喳喳地围着他说个不停，易阳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谁都在问，一时间都不知道先回应谁了，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人堆里的马思雨……
　　马思雨脸上也带着僵硬的微笑，旁边的人说什么，她就看看人家，努力让自己显得自然起来，但一句话都没有说，突然注意到易阳的目光后，她微微一怔，赶紧躲开了。
　　易阳沉默了一下，轻轻叹了一下。
　　“喂，你还没有说是谁呢？”
　　“我们认识吗？”
　　“肯定不认识，我估计是他高中的同学吧？”
　　“咦！是不是邓文潇？”
　　“邓文潇是谁？”
　　在大家叽叽喳喳的声音中，易阳摇了摇头，慢吞吞地走到露营的地方。
　　将一张帆布用几根钢管撑起来搭建的一个临时小棚子，一张小铁桌，一块移动电源连接着电磁炉，上面的锅里扑通扑通地煮着小火锅，而在火锅的旁边还摆放着许多凉菜零食，地上则铺了一层塑料桌布作为座垫，上面散落着几副扑克牌。
　　大家在玩什么一目了然。
　　易阳坐下，大家也纷纷聚了过来。
　　微微顿了顿，易阳缓缓开口：“现在跟我交往的人……嗯，大家都认识。”
　　除了马思雨沉默不语，其他人都双眼闪烁，催促道：“谁呀谁呀？”
　　“姜黎黎。”
　　“姜黎黎？咦，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好像在哪里听过……”
　　“谁来着……”
　　“我去！姜老师？！”
　　顿时，众人纷纷目瞪口呆，连一直沉默地马思雨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只有邢颖丹和池小欢一脸茫然，两人对视一眼，池小欢拉拉旁边的罗冰：“姜黎黎是谁啊？”
　　罗冰笑笑说：“我们初中时期的音乐老师。”
　　顿时，池小欢和邢颖丹看向易阳的表情也凝固了起来。
　　易阳耐心地等其他人消化这个消息，他知道这件事一时半会很让人难以接受。
　　赵强率先出声，他竖起了大拇指，“易阳，牛逼啊……我不知道该说啥了，总之就是，牛逼！”
　　宁枝馨一脸复杂的表情，“姜老师啊……这也太……太那个啥了吧。”
　　一时间，大家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易阳微微叹了口气，看他们的表情，大概是有些明白了，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还是有些过于劲爆，难以接受了，至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邱果然笑了起来：“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吧，易阳本来就比较成熟，姜老师虽然比我们大一点，但其实也没有大太多，仔细一想，其实还挺合适的，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
　　气氛总之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了，易阳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他恋爱了，一定是一个很适合八卦的事情，但是女生们似乎都不太好意思问了，而张卜寿赵强他们两个兴致勃勃，尤其是张卜寿不时挤眉弄眼，一脸佩服，但碍于氛围如此，也不好开口了。
　　不过不想这件事就没什么关系了，话题很快就转移到其他事情上去了，气氛再度热烈起来。
　　……
　　“姐？”
　　“嗯。”
　　“你的腿好白啊。”
　　“是吗……太阳晒得太少了。”
　　此时，汉宁市姜黎黎的家中，姜黎黎穿着一条短裤，倒躺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靠在墙壁上，举得高高的，一面敷衍着王桑柠，一面玩着手机。
　　“姐，你回来以后就一直在看手机。”
　　姜黎黎直接仰起脖子，头发几乎垂到了地上，倒着看王桑柠，说：“是吗？”
　　王桑柠点点头，有些认真地说：“感觉今天你有点反常……”
　　“呵……”姜黎黎笑了笑，手机突然掉了下来，砸在脸上，双腿也就倒了下去。
　　王桑柠忍不住笑了起来。
　　姜黎黎翻身坐了起来，摸了摸被手机砸到的鼻子，轻轻咳嗽一声，说：“桑柠，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一下。”
　　王桑柠目光闪烁：“什么事？”
　　姜黎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浅浅地喝了一口，表情有些认真起来，摸着下巴，缓缓开口：“嗯……你不要太震惊了。”
　　王桑柠露出奇异的表情，点点头：“好。”
　　“我恋爱了。”
　　说完，姜黎黎马上又端起杯子喝起来，一面眼珠子转动，视线聚焦在王桑柠脸上。
　　王桑柠愣了愣，沉默了了一会儿，说：“姐，我现在该说什么？”
　　姜黎黎将水喝完，放下杯子，一滴水渍自嘴角流下来，她用手轻轻擦去，然后认真地说：“但是暂时我不能告诉你是谁。”
　　王桑柠几度欲言又止，突然往旁边的沙发上一坐，撑着下巴思考一会儿，又换了个姿势，将沙发上的靠枕抱起来，皱着眉思索，最终轻轻一叹，说：“姐……那个人会带给你幸福吗？”
　　姜黎黎眨了眨眼睛，王桑柠的反应让她有些意外，原本她以为，王桑柠会十分惊讶，然后缠着自己问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不过她没有多想，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王桑柠的问题，说：“说实话……不知道。”
　　顿了顿，姜黎黎继续说：“能不能带给我幸福，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如果他愿意，我能带给他幸福。”
　　“女孩子，不能总是说，别人能带给你什么，也应该问一问，能带给对方什么。”
　　王桑柠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我知道了，但我相信姐姐，相信姐姐的眼光，一定不会看错人的。”
　　说完，王桑柠突然凑到姜黎黎旁边坐下，说：“姐姐，我有点难过。”
　　姜黎黎微微一怔，默默看着王桑柠。
　　王桑柠没有看姜黎黎，低着头说：“姐姐，我想靠在你肩膀上。”
　　姜黎黎眨了眨眼睛，露出了温柔地笑容，摸了摸王桑柠的脑袋，说：“放心吧……不管怎么样，我永远都是你的姐姐。”
　　王桑柠没有回答，默默靠在姜黎黎的肩头，一语不发。
　　过了一会儿姜黎黎感到肩头有了一丝湿意，她一愣，只见王桑柠仰起了头，眼中闪烁着泪花，却是轻松地笑了起来：“姐姐，你一定要幸福啊。”
　　不知道为什么，姜黎黎一时间竟然感到无比的难过，点点头，摸了摸王桑柠的脑袋，轻轻抱了抱她。
　　将脑袋放在姜黎黎的肩头，王桑柠眯起了眼，嘴角上扬，一滴晶莹的泪水再次从脸颊上滑落下来了。
　　如此时间晃到了傍晚，姜黎黎去厨房准备些吃的，王桑柠回房间收拾东西，计划是明天回河阳市的，原本早就该回的，因为旅行的计划打乱了节奏，此时不打算继续旅行了，自然要回河阳市了。
　　回到房间以后，王桑柠将许多不会再用的东西一件一件收拾起来，这一次一并带回河阳市。
　　翻到了那个写了很多小诗的笔记本，她停了停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地翻开。
　　一行行灵感小诗，大都看起来稚嫩，但哪怕此时看，还是觉得满意，有的句子甚至连自己都忘记了，当初是以什么样的心境写下来的，但很惊艳。
　　一页一页，翻到了最后面，还剩下几页留白。
　　王桑柠沉默一会儿，从旁边取来了一支笔，端坐起来。
　　她觉得胸腔有一股强烈的情绪想要宣泄出来。
　　深吸一口气，她缓缓落笔。
　　《不敢的念念不忘》
　　今天，我要在这里写下我那不敢的念念不忘。
　　盛夏骄阳的，难烧冰棒清凉。
　　跑道踉跄的，汗润荆棘土壤。
　　回旋飘荡的，酣睡初醒理想。
　　同我用正步一起走过军训场的搭档。
　　在运动会上一起呐喊赢过对手为班级争光。
　　如今，就要离开熟悉的学堂。
　　如今，就要别离那熟悉的脸庞。
　　我不够坚强。
　　我不敢念念不忘。
　　教室门窗。
　　是否还有抬头的驻足凝望。
　　篮球场上。
　　是否还有汗水的豪气碰撞。
　　栀香长廊。
　　是否还有同行的那个方向。
　　啊，我不能在这里黯然神伤。
　　所有的冠冕堂皇。
　　其实都只是不敢的念念不忘。
　　致我那不敢的念念不忘。
　　再致一次，我那不敢的，念念不忘！
　　……
　　这是一首比以往写过的任何一首诗都要长很多很多的诗，写到最后几个字，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眼前，她轻轻放下笔，慢慢地将脑袋贴在手臂上，哭了起来。
　　没有持续多久，王桑柠便轻轻逝去眼角的泪水，深吸一口气，撑起笑容，将笔记本收拾好，一同收拾好的还有自己的情绪。
　　……
　　第二天，姜黎黎将王桑柠送回了河阳市。
　　在河阳市小住了几天，姜黎黎便待不住了，跟河阳这边的亲人道别，迫不及待地回了汉宁市。
　　因为……易阳就要回来了。
　　不过在迎接易阳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做。
　　汉宁市姜黎黎的父母家里。
　　姜黎黎正坐在餐桌边上，端着一碗粥慢吞吞地喝着。
　　王梅华坐在她对面，正在研究一份商业期刊。
　　不远处的茶几上，姜黎黎的父亲姜颂则难得悠闲，翘起二郎腿看着电视。
　　姜颂的五官俊朗，眉眼间有一种好似平静地大海一般的气质，给人以平静而又充满力量的感觉。
　　“难得我们一家人这么齐。”王梅华放下期刊，笑着说了一声，又用手机刷起了新闻。
　　她很享受此时的氛围。
　　姜黎黎用勺子将碗里的粥刮得干干净净，放下碗，冷不丁说了一声：“妈，我谈恋爱了。”
　　王梅华微微点头，突然一怔，缓缓抬起头，看了看女儿，眨了眨眼。
　　那边正在看电视的姜颂也转过脸来，将视线放在了姜黎黎身上。
　　姜黎黎低着头，脸上有些红晕，没继续说什么，端起碗，迅速起身去了厨房。
　　等姜黎黎走后，王梅华和姜颂面面相觑。
　　“帅哥，你听到刚才你女儿说的话了吗？”
　　“嗯……”
　　“怎么说？”
　　姜颂揉了揉太阳穴，摇了摇头，一脸深沉地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先别多问吧。”
　　“啊？我还很好奇呢……不过听你的吧。”
　　姜黎黎很快就将餐具收拾好了，走出来以后，妈妈依旧淡定地翻着新闻，爸爸依旧悠闲地看着电视，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也钻到沙发一角，将拖鞋丢在一旁，蜷在沙发上，默默地玩手机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约会日常与初次接触商业决策
　　一路往西，自驾一周时间，终于还是回去了。
　　易阳回汉宁市姜黎黎的家里时，她还在房间里梳妆打扮。
　　靠坐在沙发上，认真看客厅里熟悉的陈设，他不免有些感慨。
　　虽然已经来这里很多很多次了，这一次却有了不同的心境，之前，都是以寄宿者的身份来的，而这一次……男朋友，但怎么说呢，反而会比之前更拘谨。
　　他的目光先是放在了自己的房间门上，随后又逐渐转移到姜黎黎的房间，笑了起来，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光明正大地住在那里面。”
　　罗冰说，如果他有心要追一个女生，很难追不到。
　　这句话如果自己相信了，确实会显得有些……嚣张，但仔细一想，似乎是没有夸张的。
　　可以认真思考一下与姜黎黎接下来的相处模式。
　　在感受他人情绪这一点上，的确是很敏感的，或者说不能称之为敏感，是愿意去思索琢磨其他人怎么想，自己如何做又会让他人的情绪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总之……就是有这样一种能力的。
　　情商在易阳看来，分为外控能力和自控能力，外控能力就是控制他人情绪的能力，交谈时让他人有如沐出风的感觉也好，鼓励时能一下自让人重拾信心也好，种种表现，都是外控能力强的表现，但很多人认为情商高的人便只有这种能力，其实不对，除了外控能力以外，更重要的是自控能力，就是控制自我情绪的能力，这种能力才是一个情商高的人最核心的体现。
　　姜黎黎或许没有刻意表现过外控能力，但她的自控能力是很强的，这意味着她的情绪稳定，跟这样的女生相处，会很舒服。
　　所以在相处模式上，并不需要刻意去做什么，他有自信，自己能懂对方，能挑逗她的情绪，而她也能时不时在你心口来上一下。
　　此前两个人都不确定对方的情感，两人的情绪又稳定，表达情绪还时畏手畏脚，所以难猜，如今确立了关系，将自己真实的模样一下子展示出来了。
　　总得来说，很奇妙，没有那种跟小女生谈恋爱时扭扭捏捏的感觉，往往就是，一个眼神，我就能懂你的意图。
　　仅仅确定了关系，相处模式就像是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吧。
　　没有普通情侣交往初期的那种尴尬期。
　　这也是和姐姐谈恋爱的好处之一了，如果男生足够成熟，跟姐姐谈恋爱的体验真会比跟同龄人谈恋爱的体验好很多。
　　“咔嚓。”
　　姜黎黎推开门出来了。
　　她化了很淡，但很精致的妆。
　　易阳的眼前一亮，但表情沉稳。
　　姜黎黎穿着一条法式小众设计的冷淡风收腰衬衫连衣裙，她均匀地呼吸着，胸脯缓缓起伏，那么安然，那么温馨，但不知道为什么，易阳突然有一种鼻子发酸的感觉……
　　这样的女生，真的是我的女朋友了。
　　啊，怎么这么没出息了。
　　易阳拿起手边的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朵娇艳的玫瑰花，拿起来，轻轻交到姜黎黎手上。
　　姜黎黎顿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拿起来嗅了嗅，轻轻点点头：“谢谢。”
　　和月季假冒的玫瑰不同，真正的玫瑰花是很香的。
　　易阳说：“今天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约会。”
　　“嗯，你想好去哪里了吗？”
　　易阳点点头，温和地说：“今天请让我来安排。”
　　姜黎黎笑了笑，心头变得踏实，虽然眼前这个家伙分明是比自己小很多很多的弟弟，很多时候需要被自己照顾弟弟，但他永远都是那么靠谱的，让人可以毫无保留地放心把事情托付给他。
　　“要开车吗？”
　　“嗯，把车钥匙给我就好了。”
　　姜黎黎点点头，从包里取出车钥匙，交给易阳。
　　两人出了门，在等电梯的时候，姜黎黎突然说：“易阳……”
　　“嗯？”
　　“跟我在一起，是什么感觉？”
　　易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幸福的感觉。”
　　姜黎黎没好气地笑了笑，正色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嗯，突然转换了身份，你已经适应过来了吗？”
　　易阳看了看姜黎黎，她也在看自己，两人视线接触。
　　想了想，易阳说：“怎么说呢，严格地说，也不能说是适应过来了吧，毕竟对情侣交往的样子，心里面是有一个大概形状的，在和姐姐……嗯，交往的这几天，会试着往想象中的那个方向上靠拢，但是总还是会有些不自然……我们曾经的称呼、在对方心里的定位、平视接触时的习惯，种种种种，都不是一下子就能调整过来的……”
　　顿了顿，易阳笑着说：“但是呢，我想这个过程不会很久，我会一直都提醒自己，我是姐姐的男朋友，是要跟相互依靠的人，是姐姐难过时能倾诉的人，也是可以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给姐姐看的人。”
　　姜黎黎心情温暖，说：“我也是，虽然心里面还总是会想着，你比我小啊，小好几岁，但我希望年龄只是一个符号，一个能作为情调出现的东西，我会真正地把你当成是男朋友，而不是一个需要被我呵护的弟弟。”
　　牵手。
　　“嗯。”
　　“滴。”
　　电梯到了。
　　走进电梯，易阳突然说：“姐姐，你有幽闭恐惧症吗？”
　　“啊？”姜黎黎一愣，想都没想便摇摇头：“没有啊，怎么啦？”
　　易阳严肃地说：“我有。”
　　“啊？”姜黎黎表情有些古怪：“不会吧？”
　　易阳按了楼层，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同时一本正经地说：“患上幽闭恐惧症的病理是脑内氢化可的松分泌过高……”
　　姜黎黎小口微张：“哦……”
　　易阳转过来看着姜黎黎：“症状很痛苦，看，姐姐，我现在就很痛苦。”
　　姜黎黎眨了眨眼，突然反应过来这小子在胡说八道，故意问，“那怎么办？”
　　易阳严肃又认真地说：“需要多巴胺来中和一下。”
　　姜黎黎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你先闭上眼睛。”
　　“嗯。”易阳果然闭上了眼睛。
　　随后听到了“叮咚”电梯到站的提示音。
　　还没有睁开眼睛，易阳就默默叹了口气，果然，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姜黎黎已经不在电梯里了。
　　但易阳看着姜黎黎的背影，脸上却浮现一丝温馨的笑容，随后懒洋洋地走出了电梯。
　　地下停车。
　　姜黎黎突然转过头，对易阳说：“你去把车子开过来吧。”
　　易阳立刻正色起来：“是！”
　　姜黎黎又忍不住笑了：“少来。”
　　姜黎黎站在后面，看着易阳默默走到车子旁边，心情越来越好，突然说：“易阳……”
　　“嗯？”易阳回头。
　　“谢谢你。”姜黎黎说。
　　“怎么啦？”易阳失笑。
　　“谢谢你……这么成熟，让我一点顾虑都没有了。”
　　车子开过来，姜黎黎上了车。
　　“嗯，你都安排了哪些地方？”
　　“总之姐姐跟着我去就好了。”
　　“那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吗？”
　　“没齿难忘。”
　　“呀，这个词语这么用的？”
　　“那就……刻骨铭心。”
　　“哈哈……”
　　汽车缓缓驶出。
　　“易阳……”
　　“嗯？”
　　“没什么。”
　　“易阳？”
　　“嗯？”
　　“我喜欢你。”
　　……
　　和姜黎黎约会后的第二天，易阳接到了侯林的电话，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他过来一起商量一下。
　　易阳没有多想，跟侯林约好了时间地点，便开车甲壳虫过去了。
　　如今姜黎黎的车他随时都在用，也不会矫情不好意思。
　　根本原因是，他没有姜黎黎的那个闺蜜遇到的那个凤凰男那般的心理负担，一方面是他有底气创造足以给姜黎黎生活不降档的物质条件，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要让自己真正成为对方最亲密的人，要做到这一点，就是要不断地“索取”，互相索取，如果时时刻刻都害怕对方为自己付出什么，感情不会有进展，甚至反而会让对方觉得很累，自己也很卑微。
　　抵达林耀公司门口，侯林正站在路边，跟旁边的手下谈论着什么。
　　易阳一直将车子开到两人面前，摇下来车窗，按了一下喇叭，侯林才微微一怔，俯下身子看了看车里的人，失笑摇摇头：“你这车……”
　　确实，一个大男人开甲壳虫，还是有些别扭的。
　　易阳下了车，说：“女朋友的车。”
　　侯林笑了笑，“哦……女朋友的车啊……”微微一怔，“你交女朋友了？”
　　易阳点点头，也不多解释。
　　侯林沉默了一下，失笑摇摇头：“你还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了，高中谈的？”
　　“算是吧。”
　　“那姑娘已经有车了？看来家庭条件不错啊。”
　　易阳随意道：“嗯，一个小富婆。”
　　侯林哈哈大笑。
　　当然，他并不会因为这个就觉得易阳是高攀……哪怕是前一阵子，易阳都已经身家千万了。
　　而且易阳一表人才，无论性格还是能力，配一个买得起甲壳虫的姑娘，都是绰绰有余的，更不提此时易阳的在公司有四成的股份。
　　以如今公司的发展……
　　别说开甲壳虫的姑娘，就是大恐龙的姑娘，也配得上！
　　侯林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年轻人，说：“这个是小龙，一直跟我做事的。”
　　小龙戴着眼镜，但是并没有斯文的气质，反而看起来充满了社会气息。
　　社会气息是一种很玄妙的气质，你要硬描述它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气质，说不上来，但如果一个很有社会气息的人站在你面前，你一下子就会在脑子里反应出这个词语。
　　易阳觉得小龙社会气浓，相对的是学生气，不是说他很混很油，而是这个人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个微表情都能透露出这家伙很懂社会规则。
　　易阳还发现，侯林似乎气质有些和曾经不太一样了，怎么说呢，有一种“意气风发”的味道。
　　真的有点大老板的味道了。
　　小龙咧嘴笑了笑，从怀里摸了一包中华出来，抽一根给易阳递了过去，一面对侯林说：“我知道，这位肯定就是易总的公子，小易总了吧？”
　　易阳看了一眼香烟，表情不变，默默接了下来，随后多看了小龙一眼。
　　小龙虽然也是青年模样，但也得有二十七八岁了。
　　这个年龄在称呼自己的时候，其实会很尴尬，论年龄，肯定是对方大一些的，但论身份，自己是公司的第二大股东，自己的父亲更是公司老总的大哥，称呼自己什么比较合适？叫哥？扯淡，叫弟弟？没大没小了是吧？
　　易总，这个称呼不失恭敬，既点了自己的父亲，拉近了距离，又巧妙避开了年龄的桎梏，仅仅这一点上说，就能看出来这个小龙反应很快。
　　接下来，小龙拿起打火机要给易阳点烟，易阳笑了笑，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打算抽，将香烟揣进了兜里。
　　见状，小龙默默收起了打火机。
　　两人互动虽然短暂，但是尽在侯林的观察之下，他笑了笑，对易阳说：“这一次叫你过来，是要跟你商量一件大事。”
　　“嗯。”易阳点点头。
　　侯林说：“我们一起上去，一面上去一面我跟你细说。”又对小龙说：“小龙，你去把易阳的车停了。”
　　“好。”
　　易阳没说什么，只是掏出了车钥匙交给小龙。
　　看着小龙离开的背影，侯林笑着说：“小龙是我信得过的人，他是我从老家一手带出来的，他从小没什么亲人，一直跟我做事，对我就像我当年对大哥一样，人很机灵，就是书念的少，有空你可以多教教他。”
　　易阳浅笑道：“社会上的经验，我不如他的，互相学习才对。”
　　侯林满意地点点头，很多大学生是看不起小龙这样没啥学历，只在社会上混过的青年，无论易阳内心怎么想，他能这么说就很让人满意。
　　等小龙走后，侯林便带着易阳往里面走，一面说：“易阳，虽然你现在还是以学业为重，但毕竟已经结束高考了，上回你也跟我说了接下来的打算，准备在大学搞金融、生意这些东西是吧……嗯，所以我想公司的一些事情还是要你接触一下的，你也是公司的股东，如果有什么想法，提出来。”他看了看易阳，笑笑：“总之，先学一学。”
　　易阳点点头。
　　“这一次叫你过来呢，是我们公司面临一个重大选择……也可以说是一个重大的机遇。”
　　易阳心中一动。
　　虽然之前忙着学习，没有怎么参与公司的事物，但是对公司的发展还是很清楚的。
　　之前侯林在强巴的帮助下拿到了河阳某个区的商业街项目，赚了一笔，也算是真正在这一行上路了。
　　可以这么说，仅仅那一个项目，就让两人的身家翻了好几倍。
　　但是随之而来的也是更大的……雄心壮志，侯林肯定会继续扩张自己的商业版图。
　　侯林说：“目前，根据我掌握的消息，有两个大项目，我们可以竞争一下。”
　　易阳问：“嗯……哪两个？”
　　“一个是汉宁城北边有一块地，面积不大，但可以建商业广场楼。”
　　“一个是城南郊区有一块地，面积大，但距离市中心远，可以建小区，商品房。”
　　侯林摇摇头：“我们公司的实力，如果吃下其中一块，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但两块就很困难了，所以只能集中火力进攻一个，而要选择哪一个项目，现在公司正吵得不可开交。”
　　易阳听侯林讲完，突然心中一动，试探的问了一句：“城北的那块地……是不是在溪谷工业园区南边的位置？”
　　侯林眼神一动，笑道：“你知道那个地方。”
　　易阳微微点头，同时关于前一世的记忆开始涌现。


第三百二十七章 高考查分
　　溪谷工业园区的那块地，易阳太熟悉了。
　　前一世，那个位置就是建了一座帝豪广场，是五层楼的商业广场。
　　之所以对城北那个位置的商业广场很熟悉，是因为他当时所在的4S店，一个很讨厌的经理在那里买了一个铺面。
　　商业街也好，商业广场也好，这种类型的地产和住房地产是有所不同的，区别就在于可卖可租。
　　但是当时那个商业广场大概是因为拿地便宜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吧，总之所有铺面都是以极低的价格出售交易的。
　　预售的时候，宣传的是广场靠近溪谷工业园区，而且位置又在三环以外，没有几公里就有几个大学，人流量很足。
　　那个经理觉得很划算，买了铺面肯定能赚钱，所以咬咬牙预售时买了一个。
　　结果一段时间后广场开业，人流量却一点都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大学附近开了一家万达，没有比较优势，大学生们根本懒得到帝豪广场来玩，而工业园区虽然净人流量也足，可是九成的人都是普通工人，收入根本不足以在商业广场里消费。
　　帝豪广场开业小半年，那个经理都看不到一点希望，心态崩了，后来一段时间都跟在一些大商家的屁股后面跑到帝豪公司门口维权闹退款，如此闹了整整一年，也没个下文。
　　因为平时很讨厌那个经理，大概是出于幸灾乐祸的心理吧，所以对这件事记忆犹新。
　　但是回忆到这里，易阳目光闪烁，一个惊人的念头开始在心头萌芽，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露出精光。
　　侯林刚好瞥见了，微微一怔，以为自己眼花了，再看易阳，却见依旧一脸学生的人畜无害模样。
　　易阳说：“在学地理的时候恰好老师讲到了区位因素的概念，就了解了一下，侯叔怎么想的？”
　　“地理？”侯林随口一问：“咦，我记得你是理科生，也要学地理吗？”
　　易阳面不红耳不赤地说：“嗯，地理是文科里的理科，我们要学的，就像文科生也要学理科里的文科生物是一个道理。”
　　“哦。”侯林也不懂，随意点点头，想了想说：“从成本上来说，溪谷工业园区南边的那块地很便宜，我了解了一下，一些大公司对它也没什么兴趣，我们的竞争压力小，如果集中资金去搞那块地，有很大的把握拿下。”
　　“从发展前途上说，附近的有大学，有工业园区，不缺人流量，至少不会亏，甚至可以说是稳赚不赔。”
　　“而资金方面，我们拿下这块地以后，也足够我们开启预售，相信这么好的位置，不愁卖的。”
　　“嗯。”易阳点点头。
　　顿了顿，侯林又继续说：“南边的那块地，什么都很好，也在我们的承受范围之内，但是有一点不太让人满意，交通不太方便，距离市中心也很远，我担心房子不好卖。”
　　侯林的立场一目了然。
　　易阳想了想，南边那块地，几年后其实会立一个地铁线的项目，届时仅仅是地铁线路项目公布，就能拉升一波房价，总得来说，那个小区是不会亏钱的，至少长期来看，肯定是会赚钱的。
　　如果以未来的结果为导向，选择什么，一目了然。
　　但是易阳目光灵动，将更多有关未来的细节，种种信息，糅合在一起，认真思索，随后眉头轻轻皱起。
　　或许……
　　侯林看了看易阳，笑着问：“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易阳微微酝酿了一下，笑着说：“嗯，我觉得……”
　　“虽然不太懂，但是我觉得按照侯叔的描述，应该选城北溪谷工业园区那边的那块地吧。”
　　侯林眼中露出满意地神色，他当然心中早有答案，听到易阳这么说，不由得更满意了。
　　“行，我们上去吧。”
　　易阳点点头，目光有些犹豫，但随后又坚定起来了。
　　……
　　“董事长，我保留我的意见，但是如果您做好了决策，我也只能坚决去做了。”
　　说话的人是一个秃头青年，准确地说，他的外貌看上去是青年，但是因为头发稀少，让人不好猜测年龄。
　　易阳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说话的人叫李孟，是林耀地业公司的总经理。
　　在讨论关于两个项目选择哪一个的问题时，当侯林隐晦地表示了意向，大家在表达看法的时候自然都有意无意地迎合了侯林，只有李孟十分认真地分析了选择溪谷工业园区项目可能存在的隐患。
　　其中就说到了周边人群的消费能力、大学城附近可能修建的万达广场竞争带来的隐患问题。
　　易阳不由得高看了李孟几眼，知道未来趋势才清楚，这家伙的眼光多么卓越。
　　此时，有一个看上去也是高管的人笑着说：“李总分析得很有道理，他提出的这些隐患，也是可能存在的，但是呢，我认为还是相对保守了一点，做生意嘛，不可能没有风险，我们要考虑的还是风险跟收益成不成正比的问题。”
　　顿了顿，他笑着说：“我们只要拿下那块地，用预售的形式获取资金，开发没有压力的同时还能转嫁大部分的风险出去，所以风险实际上没有那么大的。”
　　“而且，相比于风险，收益比南边的项目就要大太多了。”
　　“众所周知，南边的项目建好了，没有区位优势，好不好卖，是一个真正的大问题。”
　　易阳目光闪烁，没有说什么。
　　李孟表情没什么变化，点点头：“嗯，我只是提出我的想法，还是以董事长的决策为方向。”
　　侯林微微点头，做最后的总结：“行吧，会议结束后，李总经理费点心，筹备资金，材料的准备工作、相关的关系疏通，各种具体事项可以开始着手安排了，遇到问题不能解决的，随时报告……”顿了顿：“没有决策之前，怎么建议都行，既然会议已经通过了，那么希望大家万众一心，再创我们林耀地业的辉煌，还有人补充吗？没有？好，那就散会吧。”
　　易阳基本上没有什么发言，虽然他名义上是公司的第二大股东，但是没有职务，而且初次到这种场合，什么都是一眼黑，自然也不会贸然出声，所以整个会议过程他都只是在默默聆听，同时认真观察着公司这些骨干。
　　实际上，易阳是有些失望的。
　　除了那个李孟的眼光比较好，其他人缩表现出来的能力和认知水平并没有让他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他知道这里的很多人都是跟了侯林很长时间的老人，有多还或多或少有点亲戚关系，大多数中层也是没有什么文化的，只能做一些基础性的事情。
　　好在，目前他们公司的规模并不算大，做的这个事情技术含量也不算太高。
　　这些人，暂时够用。
　　大家纷纷开始收拾东西。
　　侯林点了几个管理人员的名字，说：“待会儿一起去吃个饭。”看向了小龙，“订好了吗？”
　　小龙点点头：“西北酒楼。”
　　侯林又看向易阳：“待会儿没什么事的话，一起去吧。”
　　易阳知道，侯林点到的人都是公司的骨干，明白侯林正在一步一步让自己参与到公司的经营管理中来，点点头。
　　……
　　自饭局上回来时，已经有些晚了。
　　回忆刚刚过去的饭局，有一种难言的感慨。
　　兜兜转转，还是到那种无聊的饭局上去了。
　　中国人喜欢这种饭局，其实有些变态。
　　这个总那个经理，轮番敬侯林，说着“我干了您随意”的话，把自己灌得脸上绯红，又时不时聊几个带颜色的段子……大家哈哈大笑，互相之间表面上和和气气，当酒过三巡以后，又以各种“提议”敬来敬去，划归各种阵营，比如“咱们财务的给人事的敬一杯！”“咱们80后给前辈们敬一杯”之类的话，酒桌上呈现热烈的氛围，最后在欢声笑语中，和和气气地结束这一台酒。
　　好像，大家的关系又更亲密了一步似的。
　　易阳只感觉很累。
　　他并没有刻意去融入这种氛围之中，以他的段位，哪怕面对这些在社会上混了很长时间的老油条，也能做到随意敷衍不被发现……实际上，一个人的认知能力真的不会因为你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很长时间就得到质的提升。
　　大概都把他当成了老实巴交的大学生，但又因为第二股东的身份，主动攀谈的不少。
　　财务部的经理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就一直凑在他身边晃悠，挑起话题，交流信息，活跃气氛，甚至引得旁边的这个总那个总调侃几句颜色段子，她非但不生气，反而顺着人家的话题说两句挑逗易阳的话，侯林也只是在旁边看着，并没有干涉什么，易阳后面却连随口敷衍都懒得去做了，主动坐到李孟和小龙旁边，认真了解公司的方方面面，女人插不上话，这下才算是摆脱了她。
　　当然，如果换一种心态，比如喜欢当上位者的人，这样的氛围有如成瘾物，会让人欲罢不能。
　　易阳毫不客气地想，假如他愿意，让某个看不顺眼的中层多喝几杯，喝到吐，那个人大概脸色再难看也得堆笑脸给自己灌下肚去，甚至，再阴暗一点地想，如果有心要让那个财务经理做点什么，那个女人会不会毫不犹豫地把酒店的房间开好？
　　这大概就是身处上位者的体验，仅仅初窥一点，就已经足够让人惊诧，那些能调动更多资源的上位者们，易阳似乎有些能够体会到他们的心境了。
　　这些事情，不能多想的。
　　学校里接触的是这个世界，而此时接触到的也是这个世界。
　　相比之下，果然还是喜欢学校里的氛围，也喜欢简单的生活。
　　……
　　自那天后又过去了几天时间。
　　易阳自然一直都住在姜黎黎的家里。
　　自确定关系以后，这段时间是真正意义上的相处磨合。
　　他们两人都很悠闲。
　　当然，发生了身份上的转变，但相处的模式并没有想象中夸张的改变，每天依旧如曾经一样过着简单地日常，只是坐在一起吃饭的时间更多了，正如姜黎黎说的那样，他们都需要适应一下各自新的角色。
　　互相下厨的次数多了起来……但各自做了几回高质量的大餐后的一天，两人坐在沙发上都没动，姜黎黎说：“今天吃什么？”
　　“姐姐想吃什么？”
　　“出去吃吧。”
　　易阳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正有此意！”
　　接下来的时间，很默契地都不再提类似“我在网上看到了一道很棒的菜，我要做给你吃！”之类的话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我听说某某某地的某某某餐厅很不错……”
　　“去？”
　　“去！”
　　相处的过程中，聊天是必不可少的。
　　各种场合，姜黎黎并不会刻意地去挑起话题，但她的话明显比当初单纯作为“姐姐”时多了许多，想到或者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就会在易阳旁边提两句，注意他的反应，当他表现得感兴趣时，便笑着说一阵，易阳会认真地听，然后时不时回应几句，表示他听得很认真，偶尔时机合适了，自话题中延伸出两句情话……
　　姜黎黎并不会对那些奇思妙想话表现出激烈的反应，大概是克制着的，只是偶尔的脸红是避免不了啦，然后也酝酿两句好听的话，说给易阳听。
　　那天，姜黎黎拿了一瓶红酒回来，放在玄关的格子上，易阳瞥了一眼，随口问了一句：“那是什么酒？”
　　姜黎黎正在换鞋子，漫不经心地脱口而出一句：“和你的天长地久。”
　　这话顿时让易阳沉默了好一阵子。
　　姜黎黎也是随性说的，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有些羞涩，却又十分得意，走过来轻轻弹了一下易阳的额头：“看什么看？”
　　“嗯……姐姐你真可爱。”
　　“呀……”
　　最近的好几个夜晚，易阳会失眠，他没有想过，自己这一世的第一次恋爱会以这样的形式展开，但到目前为止都很好，尽管跟姜黎黎的互动程度上进度缓慢，最亲密的接触无非是牵手，但这已经让他很幸福了，让他感觉最理想的爱情大抵就是这个模样吧。
　　这样的日子过得平淡而又飞快，一晃就到了高考查分的时间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平静
　　出分的时间很晚，要到凌晨十二点才能登录系统查分，但易阳知道，这个晚上有无数家庭是无法入眠的，肯定会守在电脑前面默默等待。
　　姜黎黎切了水果，让易阳过来，随后转身从某个角落里翻了一盒五子棋出来，邀请一起玩玩。
　　易阳没有什么事，而且跟姜黎黎下棋也好，做别的什么事也好，总归都是有趣的，便坐下，两人吃着水果，一面下起来五子棋，而姜黎黎并没有主动去提有关高考查分的事情，大概是不想给易阳制造紧张的氛围，来了几盘，聊着些跟考试无关的话题，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过了一会儿，姜黎黎看了看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才能查分呢，窗外夜色正浓，客厅里开着空调，倒也不闷不热，她轻轻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易阳笑着说：“姐，你要不先睡吧。”
　　姜黎黎摇摇头，“没事，我不想睡，虽然有点困，但是不想睡，我想跟你一起见证分数。”她笑起来，仿佛一瞬间眼神又重新焕发了神采。
　　想了想，姜黎黎突然说：“对了易阳，我们一起看部电影吧？”
　　易阳微微一怔，笑了笑：“好啊。”
　　这个时代到电子设备虽然已经有一点智能，但还不够智能，至少姜黎黎家里上万的大彩电，甚至连个像样的投屏功能都没有，不过可以用高清线连接电脑，两人商量了一下，在姜黎黎的强烈要求下，决定要看一部恐怖片，她自己不怎么懂电子产品，让易阳负责弄好。
　　易阳只能乖乖地去搬来了笔记本电脑，找到姜黎黎想看的恐怖片资源，一番捣鼓，在大电视上放映出来。
　　姜黎黎想了想，突然站起来，跑去将窗帘拉上，又关了灯，电视里的光一阵白一阵蓝，电影还没有开始，客厅已经沉浸在了有些让人害怕的氛围里。
　　易阳默默地喝了一口水，突然注意到，姜黎黎的拖鞋此时在他的脚边，便转过去看她，只见她果然光着脚丫子，慢慢走过来了。
　　易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放在姜黎黎的小腿以及那双可爱得有些过分的脚上，然后又一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姜黎黎来到易阳旁边坐下，电影也终于开始进入正片了，她转过脸看着易阳笑了笑，然后就看电影了。
　　易阳在姜黎黎看不到的视线盲区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才去看电视，眼神中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情愿。
　　其实，他有点害怕看这种东西的。
　　但是，无论内心如何抗拒，此时表情都是一脸淡然。
　　电影在诡异的管风琴演奏的小调乐章中开始了，电视画面闪烁，甚至客厅里的所有物品都开始散发出幽光。
　　姜黎黎看得津津有味，不过总归是恐怖电影，某些剧情或者画面，还是会被吓得有些紧张，看了一阵后，偶然一瞥旁边的易阳，愣了愣。
　　易阳坐直了身子，但又闭着眼睛。
　　她愣了愣，突然想到什么，感觉好笑，轻轻将脑袋靠在易阳的肩膀上，这时易阳便睁开了眼睛。
　　姜黎黎说：“易阳，我有点害怕。”
　　“只是电影，假的嘛。”易阳淡定地说。
　　姜黎黎脸上泛起笑意，但藏在黑暗中不易被看见。
　　此时电视画面有些诡异恐怖。
　　姜黎黎说：“易阳，我有点害怕，你抱抱我。”
　　“嗯。”
　　易阳果然抱住了姜黎黎，感受着她在怀里的温度，浅浅地呼吸，身子懒懒的，像是有了倦意，这一瞬间，他真想就这么抱着姜黎黎睡下去，他想，这女人真好，尽管此时抱着的她是那么的真实，却让他觉得有如虚幻。
　　电影结束了。
　　姜黎黎伸了个懒腰，又一次站起来，没有穿拖鞋，就那么光着脚丫子跑到了墙壁边上开了灯，客厅里又一次变得明亮起来，易阳顺手关了电视，认真去看这个已经成为他女朋友的姐姐。
　　姜黎黎的身高算不上特别高，比王桑柠要矮一点，目测一米六八左右，她此时站在那里，睡裙下面，就是光洁的小腿，脚丫在地上应该已经踩得有些脏了，可是易阳却觉得她清纯极了，干净极了，甚至有一种希望她将那双凉凉的脚踩在自己胸口上，让心脏来感受一下她脚掌清凉的念头。
　　真是有些变态，他不动声色地把这种乱七八糟地想法甩出脑袋。
　　姜黎黎这才注意到易阳盯着自己的脚在看，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真是丢脸，脸上浮现两抹红霞，随后默默地走过来，穿上拖鞋，问：“几点了？”
　　易阳看了看手表，说：“凌晨十二点半了。”
　　“可以查分了是不是？”
　　易阳点点头，说：“我们试试吧。”
　　“嗯。”
　　网络很卡，在等待界面刷新的时候，已经陆续开始接到一些同学发来的短信了。
　　张卜寿的分数很快就查到了，430分，没有上本科线，但他很满意，这个分数已经足够他去那个他想去的大专学校，读他想读的养猪专业了。
　　接下来是师大附中班上的几个同学，也发来的消息，大概是因为不知道他有没有睡，所以都没有贸然打电话询问，只是在消息中说了自己的成绩，然后问他成绩，不过往往会发送这种消息的，不仅关系不错，而且他们考得也不错。
　　除了张卜寿，连续收到的几条信息，分数都没有低于630分的。
　　真是有些可怕。
　　然而或许是因为查分系统登录的人太多了，界面一直刷新不出来。
　　易阳转过头看了看姜黎黎。
　　姜黎黎的视线一直放在电脑屏幕上，此时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注意到易阳的目光，才看了看他，“嗯？”
　　易阳说：“姐，你紧张吗？”
　　姜黎黎下意识点点头：“有点。”但随后反应过来，没好气地说：“该问这个问题的是我吧？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嘿嘿。”
　　“那你紧张吗？”
　　“还行吧。”
　　姜黎黎突然又想到什么，问：“对了，你自己估分是多少来着？”
　　易阳摸着下巴，摇摇头：“没有估过分，我觉得估分没有什么意义，反正最差也能报高水平运动员的志愿，去东海大学，所以高考成绩对我来说就像是抽奖一样，如果分数很高，就是赚到，如果差了些，也没什么关系。”
　　查询分数的人很多，服务器很卡，一直等了十几分钟，才终于刷新出了界面。
　　2013年江南省高考成绩查询。
　　姓名：易阳。
　　考生号：……
　　姜黎黎专注地自上而下地看下去，但才看到考生号，突然看到易阳自己没有看成绩，反而看着她，还一脸笑意，于是说：“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有高考分数。”
　　易阳没说什么，转过去。
　　姜黎黎顿了顿，凑了过去，几乎要靠在易阳的肩膀上了。
　　易阳嗅到姜黎黎身上的芬芳，一时间心情温暖。
　　一栏是科目名称，一栏是成绩。
　　语文，128分。
　　数学，145分。
　　综合，260分。
　　外语，142分。
　　总分……
　　675。
　　姜黎黎看到最下面的那一行分数，愣了愣。
　　距离她自己与高考分数这种东西产生交集，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所以看到这个数字后，她大概花了半秒钟时间来反应一下它的重量与意义……突然明白了过来，然后微微睁大了眼睛，去看易阳，只见他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盯着那几行数字认真思索着什么。
　　姜黎黎拉住了易阳的手。
　　易阳一怔，转过来看了看姜黎黎。
　　下一刻，易阳眼前一花，随后脸上传来一丝甜蜜的触感。
　　姜黎黎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易阳愣了愣，眨了眨眼。
　　姜黎黎已经在继续看电脑屏幕了。
　　“姐姐？”
　　“嗯？怎么啦？”
　　“你刚才……”
　　“亲了你一下，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哦。”
　　过了一会儿，姜黎黎才说：“我知道你很棒了，但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棒，这个分数……很吓人了吧？”
　　易阳笑了笑，点点头：“嗯，还可以，应该是勉强上清北线了。”
　　“今年理科的一本线是495分，和去年差距不大，所以也可以参考一下去年清北在江南省的录取分数线。”
　　“去年清华在江南省招生计划330人，理科录取分数线是669分，而北大要高一点，是673。”
　　姜黎黎目瞪口呆，想了想：“易阳……”
　　“怎么啦姐姐？”
　　“你能上清华北大了？！”
　　“呃……不好说……只是刚过线。”
　　“你能上清华北大了！”
　　“呵……姐姐，你……”
　　姜黎黎将双手分别搭在易阳双肩上，认真地说：“好了，别说那么多了，来，给姐姐抱一下。”
　　易阳眨了眨眼：“好……”
　　姜黎黎认真地抱了抱易阳。
　　“姐姐……”
　　“怎么啦？”
　　“再抱一下吧。”
　　“好。”
　　姜黎黎再一次抱了抱易阳，又亲了一下他的脸，分开后，站起身来，忍不住笑道，“你这什么表情啊？”
　　易阳摸着被姜黎黎亲了两次的脸颊，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说：“今天大概没有办法洗脸了。”
　　“哈……那以后就不亲你了。”
　　易阳顿时露出了悲伤的表情，惹得姜黎黎欢笑不已，睡意都被驱散了不少。
　　继续将注意力放回到分数上。
　　尽管知道了自己的分数，出奇的是，易阳并没有太多情绪上的波动，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将那个分数默默记下，易阳说：“姐姐，谢谢你。”
　　“啊？谢我什么？”
　　“我在想，这个时间，查分的那些同学正在跟谁在一起呢？大概都是最关心他们，情感上最亲密的人，而我的身边，是姐姐你啊。”
　　姜黎黎愣了愣，轻轻掐了掐易阳的腰，说：“肉麻到我了，我掐一下，中和中和。”
　　易阳捏住姜黎黎的手，哈哈一笑。
　　675……
　　再一次将这个分数默默念了一次，易阳坐到了沙发上，懒洋洋地靠了上去，仰头看着天花板，心里想着一些事情，姜黎黎安静过来坐在他的身边。
　　都没有说话，客厅里安静极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突然，姜黎黎看了看易阳，平静地问：“易阳，你在想什么？”
　　易阳转了转脑袋，说：“我在回忆。”
　　“你对这个分数还不满意吗？”
　　易阳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不，很满意，我没有什么执念，在考试前觉得正常发挥，只要有650分就知足了，这个分数可以说是意外之喜。”
　　“你看起来像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易阳笑了笑，“姐姐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只是不会表现出很激动的样子罢了……”
　　姜黎黎点点头，也笑了笑，说：“你是这样的。”
　　易阳有些认真地说：“但我确实没有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就是突然觉得，熬过去了，终于解放了……有一种很惆怅的感觉，嗯，对了姐姐，你当初是什么样的心态呢？”
　　“我啊……你这么一说，好想也确实没有那么激动，不过我跟你们不一样嘛，因为是艺考，心路历程还是有些区别的……”
　　易阳点了点头，目光追忆：“这个分数，很高，但是还没有高到最顶尖的程度，可是我的心情很踏实，这些年以来，我已经用上了所有的力气，没有浪费一点时间，学习方法上没有走什么弯路，然后考试的时候，也是考前睡得很安稳，考场上状态良好……总而言之，这个分数已经是我能够达到的极限了，这就已经足够了，甚至如果这个分数再低一点，我也不会有遗憾的感觉。”
　　姜黎黎点点头：“嗯。”
　　易阳温柔地笑了笑：“姐姐，谢谢你陪着我，咱们休息吧。”
　　姜黎黎揉了揉眼睛，点点头。
     竒_書_蛧_Ｗ_ω_Ｗ_._q_í_δ_Ｕ_ω_ǎ_й_g ._℃_c
　　易阳起身去关了客厅的灯，姜黎黎也回了房间，不一会儿便传来了洗漱流水的声音。
　　回到房间，易阳还在想着分数的事情，只是过了一会儿，眼前又出现了晚上看的那部恐怖电影的画面，他叹了口气，有些心烦意乱，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敲了敲门，一时间他差点被飙升的肾上腺素给呛到。
　　随后房间外面传来姜黎黎的声音：“易阳，你睡着了吗？”
　　“还没。”
　　“我能进来吗？”
　　“嗯。”
　　姜黎黎轻轻打开房间门，好奇地打量了几眼易阳，白色纱帘映进来昏暗的光线，她看上去像是月光下的嫦娥。
　　姜黎黎说：“今天看了恐怖电影，有点害怕，跟你一起睡行不行？”
　　易阳的心脏被猛烈锤了一下，呼吸急促了那么一瞬间，然后清醒过来，迅速坐了起来，开了床头灯，说：“嗯。”
　　姜黎黎笑了笑，走到床边：“那就麻烦了哦！”
　　“啊？”
　　“但是只是单纯地睡觉哈。”姜黎黎上了床。


第三百二十九章 志愿
　　“易阳。”
　　“嗯？”
　　“陪我说说话吧。”
　　“嗯。”
　　两床凉被，分别盖着一个人。
　　姜黎黎和易阳都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
　　“接下来，就是要去上大学了。”
　　“嗯。”
　　“你准备填什么志愿？”
　　易阳想了想，说：“对我来说，志愿是很好填的，困难的是做选择。”
　　姜黎黎有些意外，问：“做选择？”
　　易阳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说：“是选专业还是选学校的问题。”
　　姜黎黎沉默了一下，笑了笑：“不怎么懂呢。”
　　“姐姐困不困？”
　　“不困，你讲讲吧。”
　　“好。”顿了顿，易阳说：“学校指的是清北，怎么说呢，我这个分数，上清北是机会很大的，清北两个大学在江南省招生一共将近500人。”
　　“江南省针对一级运动员的政策是降档加50分录取，也就是说不走高水平，这个加分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但仅仅看硬文化成绩，我的全省排名也在前500，所以只要我填报了清北，如果没有某些不可控的意外，是很难滑档的。”
　　“嗯。”姜黎黎笑起来：“真的太棒了，小时候想，到底是选清华还是选北大，后来有人告诉我这种想法是想多了，但是兜兜转转，现在成了是选清华的男朋友，还是选北大的男朋友……嘻，说明人还是要有点理想的，一不小心可能就成实现了。”
　　“哈……但是呢，嗯，进清华北大，却很难选到自己喜欢的专业。”
　　“哦，你说过想学金融专业。”
　　“是的，我的第一志愿当然是北大光华管理学院，但是它在江南省只招两个人，这两年金融专业正是最火热的时期，而光华管理学院的名声在外，这两年几乎要成了各省状元集中地，除了高考状元，就是竞赛国家集训队的那些高智商人群，罗冰那种……”
　　“我没有丝毫可能进北大光华。”
　　“然后是清华经管，虽然名气比北大光华要稍逊一点，但是入学难度并不比北大光华管理学院低……唉，怎么说呢，还是没什么可能。”
　　“除了这两个学院，再次一点的就是北大经管了。”
　　“咦？北大经管？”姜黎黎有些疑惑：“就是说，北大里面其实有两个跟经济管理相关的学院？”
　　“嗯，严格地说，北大经院和光华一开始是一家的，只有一个经院，但是后来有一位叫厉以宁的老先生带着一批人独立出来，在光华基金的资助下，建立了光华管理学院。”
　　“那北大经院你能进吗？”
　　易阳叹了口气：“也很难，但也不是没有一丝希望，反正现在是平行志愿，所以我打算都填报上去，碰碰运气。”
　　“你懂得真多。”
　　“嘿，想去的地方，当然要提前做好功课了。”
　　姜黎黎沉默了一下，又问：“可是如果你想去的这三个学院都没有录取你的话怎么办呢？”
　　易阳沉吟片刻，才说：“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我现在需要思考，到底是选大学还是选专业的问题。”
　　“如果我放弃学习金融专业的执念，在填报北大清华的时候选择服从专业调剂，那么大概率还是能被录取的，但是据我了解，在清北是很难转专业的，所以大概率会被调剂到一个很冷门的专业，比如地质勘探呀、气象之类的专业去……度过我的大学四年”
　　“听起来好像有点糟糕。”
　　易阳沉默了一会儿，说：“姐姐，你觉得我应该选名校光环还是选心怡的专业？”
　　姜黎黎愣了愣，笑着说：“这个……我也不太懂，不知道该怎么给你建议……我只想说，遵从你自己的内心吧，你不管是独立思考的能力还是面对问题的分析能力，我相信都没有问题，只要你觉得对的东西，就去做好了。”
　　“哼，敷衍。”
　　“哪里敷衍了……”姜黎黎转过来，认真地看了看易阳，笑着说：“你还真是个小弟弟呢，我只是想说，你是比我聪明的男生，我不想骗自己，让自己误以为能去帮一个高考能考到675分的人决策他的人生，所以，你要相信自己哦。”
　　易阳也转过来，两人侧身相对，他点点头，漆黑的环境里，眼神坚定。
　　姜黎黎目光流转，忍不住说：“易阳，你真的很帅啊。”
　　易阳笑了笑，“虽然清北的光环也很诱人，但想到将来四年时间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其实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吧……所以，我决定还是选专业。”
　　“如果拒绝调剂，那么我会选择在第三志愿里填上东海大学经管学院。”
　　“其实，这几年东海大学经管学院的发展很不错了，隐隐有直追清北的势头……当然，底蕴是不足的，虽然我了解的不多，但是在网上看了一些同学的观点，可以参考一下。”
　　“评价一所高校的学经管类学院，一个很重要的指标就是看它有没有钱，虽然听起来很俗气，但好像这是一个大家公认的事实，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分辨这种标准对不对，但在没有其他标准说服我之前，我愿意相信，北大光华背靠光华基金，能够得到的资源实在太丰富了，可以早早地享受到许多令人瞠目的机会，而就在前几年，东海大学经院获得了眀毫基金的资助，财力雄厚，发展的势头也就起来了。”
　　“当然，不仅仅是这一个原因，我多纬度对比了同等级的高校，比如武大、浙大、人大这些学校的经管学院，在思考了挺长时间以后，算是确定了，清北之下，第三个优先选项就选择东海大学经管学院了。”
　　姜黎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这个录取的可能性应该挺高的吧？”
　　易阳笑了笑：“是挺高的，当然，为了保险起见，接下来我还会在第四个和第五个志愿里填上浙大和人大的金融专业志愿，并且都拒绝调剂……”
　　“接下来的第六个高校，为了确保自己能去念一个大学，就填个复旦，然后勾选服从调剂，那么以我这个分数，再怎么都能进复旦的，还是很不错了。”
　　“如果真的运气太差了，前五个高校的经管类专业都没有录取我，那我就认命了，随机一个专业，尝试让自己在大学四年里喜欢上它吧。”
　　姜黎黎忍不住笑了起来：“复旦大学这么好的大学……竟然被你算成了保底，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哈……”易阳深情地凝望姜黎黎：“姐姐，我很高兴，进这些名校，让我觉得自己配得上你。”
　　姜黎黎微微一怔，轻轻摇头，“你在说什么呢……我哪儿有那么好？”
　　“有的。”
　　姜黎黎笑了笑，换了个姿势，仰面躺下，盯着天花板，突然说：“易阳，你去读大学了以后……我们就异地恋了哦。”
　　易阳脸色微微一变，也换了个姿势，同样望向天花板，轻轻说：“嗯。”
　　姜黎黎笑了笑：“要是我现在跟你说，易阳，我不想让你走，我不想跟你分开，你会怎么办？”
　　易阳哑然一笑，说：“那样的姐姐简直不像我认识的姐姐了。”
　　“假设一下嘛。”
　　“嗯……我会用接下来一直到开学这段时间，天天给姐姐做早餐，然后带姐姐去汉宁市各种各样的小巷大街吃很多很多美食，去体验很多有趣的体验，总而言之就是……制造一整个夏天的浪漫回忆。”
　　“哼……”姜黎黎眼神闪烁，说：“然后在离开以后，让我更难过对不对？所以还是算了吧……”
　　“姐姐说话只站在自己的角度上，我可能比你更难过。”
　　姜黎黎一下子就笑了，伸出手摸了摸易阳的脑袋，想安慰小孩子一样，才说：“好好好，姐姐不对。”
　　“哈哈……”
　　两人都愉快地笑了一阵。
　　夜已经深了，笑过之后，彻底安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
　　姜黎黎突然说：“易阳，你睡了吗？”
　　原本正在均匀呼吸的易阳应了一声：“还没。”
　　“从后面抱一抱我好嘛？”姜黎黎此时背对着易阳，轻声说。
　　她没有听到回应，但随后感受到了一只大手从后面缓缓搂住了腰肢，一股电流一般的触感传遍全身，接着腰下一只手也钻了进来，整个人都被他包裹住了，这种感觉很踏实，很舒心。
　　姜黎黎的手轻轻捉住了易阳的手，笑了笑：“手不要乱动哦。”
　　“嗯。”易阳轻轻地往姜黎黎身边凑了凑，她的头发散发着洗发露的香气。
　　易阳的心跳得很快，同时也起了生理反应，他皱了皱眉头，屁股往后缩了缩，免得凸起物跟姜黎黎的身体有所接触，有那么一瞬间，那双手很想动，但忍住了……
　　不能因小失大。
　　只是，这样的姿势也没有办法长时间保持……没过多久被姜黎黎压在身下的手就麻了。
　　此时，姜黎黎的呼吸变得十分均匀，易阳从后面抱着她，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体一起一伏的节奏。
　　易阳十分艰难地将手从姜黎黎身下抽出来，随后忍不住失笑，感受着阵阵麻痛，他看着天花板，眼神却十分幸福。
　　嗯……休息吧。
　　就在易阳以为姜黎黎已经睡着了以后，她却冷不丁又说了一句：“易阳？”
　　“啊？”
　　“其实……我是担心你看了恐怖片害怕，所以才陪过来你睡的哦。”
　　易阳目瞪口呆。
　　姜黎黎愉快地哼哼笑了起来，说：“这次是真的休息了，不许说话了，也不许回应了哦。”
　　……
　　睁开眼睛，视野中是姜黎黎正好奇地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
　　易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虽然昨天是刷过牙的，但早晨刚刚起床的时候嘴巴里有点苦，他便不太好意思开口，害怕口腔不好闻，准备稍微等嘴巴舒服了再打招呼。
　　姜黎黎却是微微一笑，随后直接起床了，撂下一句话：“我想让你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目的达到了，好，起床了。”
　　易阳心情有些凌乱，等姜黎黎走后，他调整了一个姿势，回想着姜黎黎一袭睡裙，光洁的长腿，赤脚离开的样子，于是感受着那玩意儿的茁壮，微微叹了口气……手伸过去。
　　三十分钟后，易阳才起床了。
　　……
　　当易阳穿好衣服洗漱完毕来到客厅时，姜黎黎正在打电话，她轻轻皱着眉，不是“嗯嗯”两声，然后安慰几句话。
　　易阳听到姜黎黎说的话，微微一怔。
　　听起来……
　　他没有出声，默默地在一旁坐下。
　　过了一会儿，姜黎黎终于挂上了电话，微微叹了口气。
　　易阳沉默一阵，问：“桑柠？”
　　姜黎黎苦笑一声，点点头。
　　“这孩子昨天没有查分，你知道她的，系统不是很卡吗，她等了一会儿登不进去，就去睡了，没心没肺的，竟然还能睡着，刚刚起床。”
　　“嗯……”
　　姜黎黎轻轻叹了一声：“她考了589分。”
　　易阳原本想说，很不错的分数了，但是犹豫了一下，这句话还是没有说出口，毕竟在他675分的成绩面前，显得有些凡尔赛了。
　　姜黎黎说：“虽然已经上了一本线，但桑柠的梦想是武汉大学，你也是知道的……这个分数距离武汉大学，还是差太远了。”
　　易阳沉默了一下，问：“她……情绪还好吧？”
　　姜黎黎勉强笑了笑：“你知道她的，哪怕很难过，但调整起来还是很快的，刚才跟的打电话的时候，语气很轻松，甚至是笑着告诉我成绩的，然后问了你的成绩……对了，她现在还不知道你住在我这里，也不知道我们两个的事……”
　　易阳感觉有些奇怪，因为王桑柠为什么会从姜黎黎那里了解自己的成绩呢？不过他没有多想，毕竟哪怕自己这会儿在清河县，查到分数的第一时间，大概也会告诉姜黎黎吧。
　　易阳又问：“那桑柠接下来怎么打算的？”
　　姜黎黎叹了一声，说：“她说她想复读。”
　　“复读么……”易阳微微一怔，不过想想，选择复读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
　　他想到那姑娘……
　　从果断放弃运动员身份去专攻文化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她从来都不缺一往无前的勇气。
　　只是，高四的心理压力更大，更辛苦，易阳也有些心疼。
　　姜黎黎笑了笑，用抱歉地口吻说：“本来还打算跟你再玩一段时间的，但是我想桑柠更需要我，易阳，我准备明天回河阳，陪陪她。”
　　易阳微微一怔，随后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是该这样的。”
　　“谢谢你易阳，这么善解人意。”
　　易阳心理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因为一般来说，这样的话往往是男生对女生说的，但古怪归古怪，还是很开心的。
　　只是一想到要跟姜黎黎分别了，还是有些难舍。
　　姜黎黎笑了笑，“这一次，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把我们两个的事情，告诉桑柠。”
　　易阳沉默了，点点头。
　　姜黎黎凑过来，表情有些复杂，说：“易阳，要是桑柠无法接受我们两个的关系……你会怎么办？”
　　“姐姐……会害怕吗？”
　　姜黎黎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嗯。”
　　易阳认真地说：“我想换了谁，大概一时间都会难以接受吧，所以我想……嗯，跟姐姐一起面对。”
　　“啊？”姜黎黎愣了愣。
　　易阳平静地说：“不能让姐姐一个人去承受那份尴尬，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我们两个一起告诉她这件事吧。”
　　姜黎黎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笑着说：“不行，如果是我们两个一起，给她的刺激还是太大了，总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就是对不起你了，我们才在一起，就要分开了。”
　　易阳说：“我会想姐姐的。”
　　“我也是，我每天对你的想念，会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你这弟弟。”姜黎黎笑了笑说。


第三百三十章 差一点就成了幸运儿
　　跟姜黎黎通完电话以后，桑柠没过多久也跟易阳打来了电话，电话里她的语气很轻松，随便聊了几句，还是直奔主题了，问他考了多少分，易阳说了以后，她恭喜祝贺了一番，然后也不等易阳问，就笑着告诉他，自己只考了500多分，零头是有一点的，但不重要了……毕竟第一个数字是5，那么基本上就跟武汉大学没什么缘分了……
　　易阳有些难过，但这种时候他去安慰她是不合适的。
　　但是他可以聆听。
　　作为一个聆听者，他是十分优秀的，优秀的聆听者并不是不说话傻愣愣地听别人干讲，而是会引导话题，主动让对方产生倾诉的欲望，当对方开始倾诉以后，你再听着……在易阳的三言两语之下，王桑柠说了很多很多，关于高考前她有多累呀，其实看上去很辛苦，还是偶尔会偷懒什么的，以及下定了多大的决心，才准备读高四……
　　电话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期间不断有电话试图打进来，但是易阳都没有理会。
　　将电话挂断以后，易阳躺在沙发上，姜黎黎端来了一盘切好的水果。
　　“桑柠跟我都没有说这么久的话。”姜黎黎忍不住笑道。
　　“毕竟我们是同桌嘛，一起接触到时间更长呀，所以共同回忆很多。”
　　“嗯……”姜黎黎深吸一口气，发自内心地笑了笑，“桑柠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也是我的荣幸啊。”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刚才没有接到的那些电话一个个地打进来了。
　　姜黎黎捂着嘴笑了笑，“看来今天你的业务会很繁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易阳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接了起来……
　　总而言之，确实很繁忙，一整个上午都在接打电话了。
　　自然也是了解了其他人的成绩。
　　罗冰自然不必说，虽然他因为保送，高三一年都过得很水，但是为了报答母校，还是参加了高考，只是毕竟没有像易阳那般拼过命，最终高考分数甚至还没有他高……当然，对他来说分数不重要的，数学150分满分，已经很说明实力了。
　　除了罗冰，考得最好的是骆落月，这丫头易阳看着打小就聪明，630多分，上政法大学是绰绰有余了。
　　宁枝馨是文科生，考了599分，主要还是数学拉分有点严重，跟易阳通电话的时候情绪很失落，但这个分数在文科里也是很优秀了，她没有打算复读，她说她真的太累了，现在只想早点逃离高中。
　　考得最差的当然还是张卜寿，但是心情也是最好的，毕竟目标定得不高，如今这个分数相比于前世的去学挖掘机，已经是完全换了一个姿态，当张卜寿知道他考了675分，直接在电话那头怪叫了起来，然后易阳的耳朵就被不断重复的“牛逼牛逼”“我靠我靠”给淹没了……易阳很高兴，张卜寿是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不过短暂狂喜过后，逐渐平静下来的张卜寿情绪也有些惆怅起来，说：“兄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唉，其实我还真有些害怕，你考上这么好的大学了，将来咱们还能做兄弟吗？”
　　“再这样说我就揍你了。”
　　“哈哈……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将来也可以出去吹牛了，我的兄弟，也是能上清华北大的大佬了！”
　　随后又七七八八地接到了很多电话，有很多事亲戚们打来的，易三他们自然不必说，让人意外地是，当跟易三电话挂断不就后，易小青也将电话打来了。
　　对于自己这个堂妹，易阳情绪是有些复杂的，从一开始的不喜欢，到后来的有些可怜她，但无论怎么说，血缘上的纽带是没有办法割裂的。
　　自高中以后，易小青的变化很大。
　　一开始的易小青，受到她妈妈的影响很大，跟别人交流的时候，越是熟稔的对象，说话就越是尖酸刻薄，总是会有意无意地讽刺人家两句且不自知，开始的时候易阳也是被她那种交流方式弄得很不愉快，但在学校里待久了，她发现别人都不愿意跟自己做朋友，又被易阳言传身教了几次，这一点上逐渐开始注意了。
　　但越是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她反而越是痛苦，一面知道那样的交流方式不对，可是一面回到家，妈妈又会用那样的态度戳她的心，这样的环境下，久而久之性格变得十分叛逆，一开始还只是顶嘴，后来甚至成了大吵大闹，王花又动不动就拿出“你吃穿都是我给的”这样的话来威胁她，一度让她很崩溃，那一次的离家出走便是这种生活的真实写照。
　　而易阳对此无能为力，毕竟王花是易小青的监护人，站在他的角度上，无论怎么做，尺度都会被约束得很有限，只能偶尔回清河的时候，跟易小青聊聊天，开导开导她，有时候还给她一点零花钱，让她在学校里过得有底气一点。
　　不过值得欣慰的一点是，易小青是真的把他当成是亲近的堂哥了，虽然这两年因为学业，互相的交流少了，但每当回清河县，尤其过年时的家族聚会，易小青所有人的话都可以不听，唯独在他面前乖乖巧巧。
　　如今的她，性格很矛盾，敏感又倔强，自卑又坚强。
　　但是易阳倒不太担心，易小青的成绩比起上一世还要好一点，上一世她是家族唯一的本科大学生，但从目前的成绩来看，很有机会冲一下重本线。
　　前一世她读的是师范类的大学，毕业以后考编、结婚、生子，但如今想来，后来她依旧是回到了清河县，虽然不喜欢母亲的说话方式，也常常跟王花发脾气，一如曾经的王花，但并没有意识有什么问题，而据说她婚后跟丈夫的生活也是吵闹不断……
　　确实是，前一世，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这一世不同了，她早早地觉醒了想要逃离，想要改变的意识，并且在易阳的引导下努力付诸于现实，她不想回到清河县了，她想离那个家远远的，或许后来后来有一天，她再度沉淀下来，会选择与曾经的自己和解，与家庭成长的环境和解，但那是不确定的未来的事情了。
　　她现在有了方向和目标。
　　高中以后，她跟赵月娥成了同学加好朋友，都在清河县一中网络班里，在赵月娥的影响下，她定下的决心是高中毕业去学医，然后在外面的大城市找一家医院，尽力留在那里。
　　电话里的易小青说话声音细声细语，说：“易三叔说，等你回来，请家族里的人一起聚一聚。”
　　“嗯。”
　　“哥，你真的太厉害了，我以后一定会以你为榜样的！”
　　易阳沉默了一阵，心情有些怅然……他回想到前一世的自己，别说成为别人的榜样，不被人嫌弃都不错了。他笑了笑：“你也要加油，明年听你的好消息！”
　　“嗯！”
　　跟一干亲朋好友将电话打完以后，易阳依旧没能闲着。
　　接下来学校那头也打来了电话。
　　学校打来电话。
　　对于高中来说，学生走得越好自然对第二年的招生越有利，哪怕是师大附中这样的重点高中也不能免俗，而高考流传着一个考得好不如志愿填得好的段子，主要不是纯分数碾压，填报确实很重要。
　　易阳这样过了清北线的，自然是重点关注对象。
　　沈小丁听了易阳的想法，有些无奈，她是带着任务来的，学校让她要尽量劝上了线的人填报清北，但易阳一开始就表现得十分坚定，认定了要读金融专业，沈小丁知道这些能考这种分数的学生没一个省油的灯，真让你一个老师三两句话就给忽悠瘸了才不正常，索性也就老实说了：“其实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坚持的，但是学校是给了我任务的，所以才劝劝你，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也别怪老师啊。”
　　沈小丁的真诚逗笑了易阳，说：“这样说的话，那我还挺愧疚的。”
　　“没事没事，我待会儿跟学校领导说说你的情况，他们可能还会给你打电话的，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好的。”
　　过了一会儿，学校果然打来了电话，先是年级主任，后来甚至连校长都亲自打电话来了。
　　易阳说什么都不愿意改变自己的志愿，不过还是耐心地听完了几个老师的话，原本他心情毫无波澜，直到校长的电话里，在听明白易阳一定要进光华或者经管学院才会选择清北的时候，说了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
　　“啊？”
　　“我记得你的全省排名应该是……四百多名对吧？”
　　“嗯。”
　　校长笑了笑，说：“这么跟你说吧，清华和北大的招生组每年都会给各省排名靠前的学生打电话甚至上门家访，争取他们，尤其是各省的状元……”
　　“为的就是争夺那个最高录取分数，看谁更高。”
　　“呃……”
　　“毕竟，世人都知道top2，但谁是top1呢？这两大学，什么时候都总想着压对方一头，高考的状元数量就是一个很重要的指标，但是呢，很多人其实不知道的是，清北不光争取最高录取分数，还会争最低录取分数。”
　　易阳顿时一怔。
　　“我举个例子，去年江南省，清华的最低录取分数线是669，而北大是673，给你什么感觉呢？是不是觉得北大要厉害一点？”
　　易阳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但是仔细一想，好像是会有这样一种印象，便说：“好像是……”
　　校长哈哈大笑，说：“你知道这个最低录取分数线是怎么来的吧？其实无非就是排名，比如，假如清华招300个人，填报清华的人里，第300名就是它在这个省的最低录取分数线，北大也是，所以啊，这个最低分数线有很大的偶然随机性，更多看的还是工作组的游说功力。”
　　“假如你的成绩刚好是卡在两所大学的最后一名上，很有可能成为他们的最低录取分数线，为了让这个最低录取分数线往上抬一点，招生组可能会适度地满足一些你的要求……比如，破例让你读一个心怡的专业，也不是没有可能。”
　　易阳听得目瞪口呆……还有这种道道？
　　“所以呢，如果你铁了心一定要读金融专业的话，我们不会一定要劝你选清华北大读个冷门专业，但是呢，如果你接到了清北招生组打来的电话，可以自己想办法争取一下……”
　　挂掉了校长的电话，接下来接打电话的频率也降低了不少，不过易阳一直在回味校长的话，甚至不免幻想，万一自己真的成了那个幸运儿呢？
　　接下来的一天，跟姜黎黎出去逛了一次街，两人放松地游荡在商业中心，姜黎黎试穿了几条裙子，搭配着高跟鞋，在易阳面前或勾起小腿，或叉腰歪头，笑着问他好不好看，易阳一脸认真地斟酌，然后摸着下巴挑了一个包给姜黎黎，才露出满意地表情。
　　易阳也买了几件衣服，自然是姜黎黎挑选的，这个过程中姜黎黎的眼神越来越亮，忍不住感慨，你这家伙还真是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天生的衣架子，明明店里的模特穿着都感觉一般，你一穿一下子就让人眼前一亮了。
　　跟姜黎黎谈恋爱真的很舒服，她说的话总是那么好听，这就是跟知性姐姐谈恋爱的体验。
　　玩了一整天，回家时已经有点暗了。
　　刚刚回去把大包小包的衣服放好，易阳的电话就响了。
　　接起来，对方直接表明来意，说自己是北大招生组的。
　　易阳顿时一喜，照理来说他这个排名是不该接到这个电话的，难道说……校长的话一语成箴了？
　　“你好易阳，请问你是否愿意报考我们BJ大学？”
　　易阳问：“我能选专业吗？”
　　“你有心怡的专业吗？”
　　“我想去光华管理学院。”
　　很显然，电话那头的小姐姐愣了愣，才说：“嗯……你的成绩已经很棒了，但是光华管理……嗯，名额已经满了，你要不再考虑一下其他专业吧？计算机类的专业怎么样？你也知道，你这个分数如果选择调剂的话，只能大概只能去一些相对不那么热门的专业的，计算机这几年也很热门……”
　　易阳刚刚燃烧起来的希望，此时便被浇灭了。
　　也是……
　　全省前十，提光华管理学院都未必能进，何况他呢？
　　不过易阳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那经管学院呢？”
　　“……”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为难，我再等等清华那边怎么说吧。”易阳无奈说了一句。
　　然而，易阳没想到的是，这句话却颇有杀伤力，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说：“你先别着急，我去请示一下，晚点给你答复！”
　　顿时易阳又有些惊喜起来。
　　就这样等待了半个小时，北大招生组那边又打来了电话，易阳秒接。
　　“你好易阳，是这样的，你再考虑一下别的专业吧……”
　　易阳微微一叹，知道自己是跟清北无缘了，挂了电话后，气不过，愤愤地说了一句：“你们失去我了，永远失去我了。”
　　姜黎黎刚从房间里出来，正好听到易阳这句孩子气的话，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男朋友是清华和北大都高攀不起的存在！”
　　易阳愣了愣，轻轻咳嗽一声。
　　姜黎黎盯着易阳的脸看了看，笑着说：“呀……脸都红了呢。”
　　“姐，你讨厌。”
　　“哈哈哈……”


第三百三十一章 在家等你
　　第二天，姜黎黎便如约定那般回河阳市了，而易阳也回了清河县。
　　易阳是坐班车回去的，回去的路上便不免想到，还是要有一辆车子才方便啊，这段时间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没有空去买车，又想上了大学以后在江南省待的时间也有限，买辆车大概也只能让它吃灰，平时用用老婆的车就可以了，如此盘算着，倒是又释然了。
　　班车沿着清河县的母亲河一直往里开。
　　易阳侧脸去看窗外的景象，自重生以后，清河县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又在不知不觉中变了很多很多。
　　河面上水色清清，偶有采砂或者摆渡的小船驶过，风吹拂着岸边枝繁叶茂的树丛，几片叶子打着旋落到河水里去了，不多时车子进入了城区，城市道路间行人汽车来来往往，不算太宽的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走走停停，据说新到任的县长是一个名校毕业的年轻人，在他的治理下，县城整洁干净，同时还保留着老城一些宽街窄巷、青石长街的景象。
　　大多数人依旧忙碌着，但小县城的人，总得来说也忙不到哪里去，县城河边，有一片茶馆区，沿着河流，一个个凉棚下，偷闲的人便点上一杯5块钱的“河边茶”，三三两两坐一桌，聊着最近发生的趣闻。
　　刚刚过去的高考，自然是被提及频率最高的事情了。
　　清河县地方不大，一件事情过来过去要不了几天就传得到处都知道了。
　　人们总是喜好有戏剧性的故事，某个学生考了很高的分数，总是不怎么吸引人的，但如果给那个人加上一个悲苦的身世，再来一段被各种不确定因素“迫害”的经历，那么这个故事就变得跌宕起伏，颇为谈资了。
　　有人说起某某人家的孩子，今年的全县高考状元，考了640多分呢，引得周围人纷纷佩服，七嘴八舌夸赞几句，但聊了几句后，话题又扯到学校上去了，这几年清河县一中走出去的高材生越来越少，逐年递减，尤其前几年还出过清北的学生，这几年最好的成绩也就勉强上个浙大上交，一时间聊天的人一面喝着茶，一面吐槽起学校的种种不是。
　　然后有人提了一句，大概是咱们这儿的人没有大城市的人聪明，立刻遭到了反驳，反驳者有理有据，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们县出去的人，有一个北大的！你们知道街心花园那儿的那家人吧？叫什么名字我忘了，我记得姓罗，他儿子就是北大，而且还是保送！所以还是怪学校。
　　“保送？那肯定是关系户了，不然人家为啥要保送他呀。”
　　“你别不懂装懂了，你个文盲，啥叫保送你都不懂。”
　　“那你懂？”
　　“你们别吵了，我知道那孩子，听说有个啥数学比赛，人家都入选国家队了，能进北大不奇怪。”
　　“我跟你们说，那娃娃还不算什么呢，毕竟人家家里条件很好，我知道一个，父亲在他几岁的时候就死了，妈也抛下他跑了，杳无音信，就跟着一个奶奶长大，今年他也参加了高考，你们猜他今年考了多少分？675！县一中的第一名，拍马都追不上。”
　　“这么厉害？”
　　“是啊是啊，可争气了。”
　　“我也听说过，那孩子的叔经常给我婶子家的摊位上拉菜，昨天才听他讲过，那娃初中在清河县读的，后来高中人家就直接考上了汉宁市的重点高中，初中毕业那会儿，一中的校长都亲自出面挽留他在清河县读书，但人家根本没在意，这说明，有志气的人，人家根本不屑在你这小地方读书。”
　　“啧啧啧……”
　　接下来又是一番唏嘘感慨，喝两口茶，又换了下一个话题，继续吹起牛逼了。
　　……
　　易阳抵达县城的家里，稍微修整了一番，便耐心地等二叔来接他。
　　在等待二叔的时候，易阳接到了一个让他有些意外地电话……
　　清河县初中打来的。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得到了自己的分数，打电话的老师十分热情地跟易阳问了好，又恭喜一番，东扯西扯几句，然后才说明了打电话的意图。
　　“你是我们学校最优秀的毕业生之一，我们打算立一个光荣墙，把你的照片贴上去，你看你方便回母校一趟吗？”
　　易阳忍不住回想起上回姜黎黎跟自己回清河县的时候，被学校门卫拒之门外的场景，有些好笑，沉吟一番，说：“可以，不过我在清河县待的时间不长，这会儿我有空，您看这会儿行吗？”
　　那边的老师十分高兴，连说可以可以。
　　挂断了电话，反正此时无事可做，易阳便打了个车去了学校。
　　走到那熟悉的学校大门口，易阳有些哭笑不得。
　　清河初中的办事效率还真不是盖的，高考分数出炉还没几天，他们已经在校门口拉起了横幅。
　　“恭喜我校2010届毕业学子罗冰获得BJ大学保送资格，易阳在高考中取得675分的优异成绩！”
　　刚才路过一中的时候，也看到了一中门口的恭喜某某人高考640多分的横幅，这么一比，清河初中还真是有些刺眼啊，易阳坏坏地想，不知道一中的校长会不会在家里骂清河初中的校长。
　　就在易阳正准备进去的时候，又是那个熟悉的大爷再一次拦住了他，“对不起，闲杂人员禁止入内。”
　　易阳一阵无语，本来想一走了之，让那个老师难堪一下，但这种想法仅仅是想了想便算了，毕竟他知道眼前这位大爷只是听命行事，自己任性一番，最后的结果可能是大爷背锅，被训一顿，想到这里，他指了指那个横幅，对大爷说：“大爷，你看到那个名字了没有，就那个，易阳。”
　　“嗯？”
　　“就是我。”易阳一面拿出身份证，说：“看，是不是易阳？”
　　大爷愣了愣。
　　易阳将身份证收起来，笑着说：“是校长让我来的，说要给我拍张照，放在校门口的光荣墙上。”
　　大爷狐疑地瞧了瞧易阳，说：“真的？”
　　易阳马上拿出电话，给刚才那个老师打了过去，说明了情况，过了一会儿那个老师急匆匆地跑来了。
　　见状，易阳这才顺利进入了学校。
　　这位老师是当初另一个年纪的年级主任，易阳跟他进去，路上随意交谈了几句。
　　易阳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提了一句：“老师，我们毕业了以后进学校这么难啊？”
　　老师微微一怔，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易阳的话里有话，微微沉吟一番，摇摇头说：“是啊……我知道有些同学毕业了以后想回学校看看，却连校门都进不了，很郁闷，觉得学校是在骗人……”他看了看易阳，又笑了笑：“哦，我不是说你就是这个意思。”
　　易阳沉默了，现在的情况就是老师知道自己知道，自己也知道老师知道自己知道，但老师还是说了这句话，说明这个老师情商挺高的。
　　“但是，我们这么做也很无奈啊……”
　　易阳微微一怔。
　　老师叹了口气，说：“要是我们的毕业生，都是你这样优秀的学生，我们怎么可能让把你们拒之门外呢？但是我们这里毕竟是一个县级初中，大多数学生的素质堪忧，如果放任所有人都能进学校，一会儿一个打架，一会儿一个搞破坏捣乱的，很影响那些想要好好读书的学生。”
　　听老师如此说完，易阳顿时清醒了不少……
　　确实，师大附中敢于给每一个毕业生发一张学生证，是因为每一个毕业生都很优秀，绝对不可能出现回学校帮某个弟弟揍他们班上的同学一类的事情吧？但是清河县不同，人家的毕业生叫毕业生，这里的大部分学生毕业了，就是社会闲散人群。
　　易阳有些感慨，果然一件事要站在不同的角度上看，会有不同的答案。
　　接下来在老师的带领下，易阳站在学校主楼前面拍了一张照片，又和匆匆赶来的两个校领导见了一面，随意聊了几句，办完这件事后，二叔也差不多到了。
　　第二天，二叔以升学宴为名义，邀请亲近的亲戚，在家里办了几桌酒席。
　　酒桌上，二叔喝得酩酊大醉，端着酒杯滔滔不绝地说了很多很多，大哥离世，易阳的母亲抛下他跑了，奶奶一个人独自照顾，年少的叛逆，后来的懂事，种种故事，接着酒劲讲出来，到后面忍不住眼泪直流，看的在场的人都沉默了，最后好不容易收了回来，一句：“易阳有出息了，我想，我们都应该为他感到高兴！”
　　“是是是！喝！”
　　“干了！”
　　易阳看着酒宴上的人，这些亲戚，他知道肯定不是每一个人都发自内心地为他感到高兴，这样的升学宴意义也没有那么大，但他看了看二叔，心里却有些慰藉，他不在乎其他大多数亲戚的感受，但是他十分在意二叔、奶奶他们的感受，他们感到高兴，这一次的升学宴就是有意义的。
　　王花没有来，但易小青来了，如今的易小青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只是在易阳看来，如今她的打扮还有些土里土气，相比大城市里的同龄人，尤为如此。
　　一起来的还有赵月娥，她同样发自内心地位易阳感到高兴，但性格比起当初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很腼腆，但是让人惊讶的是，她自高中以后开始发育，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一米七的大姑娘，只是看上去瘦瘦的，戴上了眼镜，看上去反而没有初中可爱，但易阳知道，等她去大学待一段时间，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宴会结束后，迎来送往的事情二叔和二婶去做了，易阳带易小青、赵月娥和易川三个人，沿着乡道散步，路上聊了很多，大多数时候是他在说，他缓缓地告诉他们，外面的高中是什么样的，而一所大学又是什么样的，最后他告诉几人：“要努力去见到更广阔的世界，人如果一辈子都只能看到眼前的那点东西，也会快乐，但这种快乐是建立在麻木之上的，知道的越多，或许会越痛苦，但我希望你们要清醒的痛苦，不要麻木的快乐，这个不是心灵鸡汤，是残酷的现实。”
　　两个少女若有所思，易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升学宴过后，一时间无事可做，易阳便在地里帮着二叔做了一些活，又挑了几个大太阳的天气帮着去采摘了花椒，这一回拉上了易川。
　　让易阳意外的是，易川并没有像当初那样采摘了几下就跑去玩了，而是十分认真地将那些油乎乎的花椒摘下来，一语不发，沉默又坚韧，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易阳有些欣慰，他觉得这小子是真的长大了。
　　直到下午，易川将满满两筐花椒交给二叔，二叔有些无奈地掏出来50块钱交给那小子，他欢天喜地地去了，看到这一幕，易阳沉默良久，我特么在盼望什么？
　　暑期的大部分时间便在二叔家里度过了，给易川讲讲题，陪奶奶散散步，奶奶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将家里的银行卡也交给了他，他们时常走在乡下的小道，燕子乡比曾经干净了很多，道路两旁的树上蝉声不绝，偶尔有小孩子疯跑路过，他想，这一方土地其实也很美。
　　如此晃到了暑期的末端，姜黎黎回了汉宁市，易阳扯了个谎，说让侯林送他去大学就好了，二叔你们也忙，也没出过什么远门，就不用送了，费了些口舌，总算是让二叔奶奶他们同意了。
　　临走的时候，奶奶给易阳一块护身符，又叮嘱了一番，上车前，老人一直望着他傻笑，易阳鼻子有点酸，认认真真地抱了抱奶奶。
　　上了车以后，易阳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虽然之前也去过汉宁市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回家，但跟大学还是有些区别的，那种距离让人一想就会忍不住联想到家里的老人。
　　易阳算了算，距离东海大学报名也就剩下几天时间里，所以去姜黎黎家其实也住不了多久就要走了。
　　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姜黎黎发来了三条消息，易阳看完，顿时无法淡定了。
　　第一条是，“我跟桑柠坦白了。”
　　第二条是，“桑柠也回汉宁了。”
　　第三条是，“我们在家等你。”


第三百三十二章 初吻
　　往前调一点时间。
　　河阳市乡镇一级最为热闹的一个区域，便是位于长江南岸的瑞金镇，这里的特色产业是红色旅游，作为抗战时期知名的红色根据地，近几年在市里的重点打造下，沿河修建了几处知名的博物馆。
　　与之隔河相对的居民区，此时并非旅游旺季，显得有些安静。
　　此时刚过中午，许多针对游客的店铺尚未开门，但从某一个房间里望下去，还是能看到零零散散的游客在四处闲逛，偶然找到一家开了门的店铺，买两个纪念品回去。
　　这里是姜黎黎的外婆外公，也就是王桑柠的爷爷奶奶的家乡。
　　姜黎黎的妈妈、王桑柠的爸爸都是自这里长大，出去的，这里有他们的童年到少年时光，而姜黎黎和王桑柠也有很多小时候无忧无虑的回忆在这里发生。
　　相比于河阳市区，王桑柠更喜欢在寒暑假的时候，跑到镇上跟爷爷奶奶一起住一段时间，这里空气清新，环境宁静，虽然对面的几个博物馆常常有来学习的团队，但总得来说与河岸这边的居民区接触不多，小镇石板路，青砖墙壁，沿镇而过的江水，以及总是在下雨的天气，形成了这里类似南方小镇的景致。
　　在王桑柠的影响下，姜黎黎也有些喜欢回到这里小住一段时间，别的不说，至少清净。
　　此时，她正趴在窗台上，外面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没多久雨开始变得大了起来，瑞金镇整个轮廓都仿佛被一片片雾茫茫给遮掩了，夏天已经将要过去，天气不算炎热，这样的雨连着下几天，便将冷意一点一点地渗透进来了。
　　王桑柠上来喊她吃饭。
　　王桑柠今天穿了一身绣花的白色上衣加长裤，像极了民国时期那些婉约的女大学生的装扮，头发长了一点，但也仅仅碰到肩膀，用一根小发夹别住，足下蓝色布鞋，完全看不出来曾经是一个上天入地的运动系小姑娘了。
　　“明天就要回汉宁市了哦。”姜黎黎跟着王桑柠下楼，一面随口说了一句。
　　王桑柠点点头：“嗯，马上又要高三了，嘻……”
　　姜黎黎有些心疼地说：“唉，又要累一整年。”
　　“其实也还好的，没有姐姐说的那么夸张，我觉得这一次应该可以的。”顿了顿，继续说：“就是又要让麻烦姐姐一整年了。”
　　“你在说什么？跟我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吗？”姜黎黎有些不满。
　　她们下了楼，走过一段青石台阶，到了饭堂，爷爷奶奶已经在里面了，一直跟着爷爷奶奶生活的小叔两口子亲切地招呼她们两人。
　　吃饭的时候，小叔挑起了几个话题，突然聊到镇上某人结婚的事，便顺嘴提了一句：“黎黎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别怪我多嘴，是时候该找个男朋友了。”
　　姜黎黎看了一眼王桑柠，小声说：“嗯……其实已经有男朋友了。”
　　王桑柠默默吃饭。
　　小叔明显愣了愣，继续问：“有了？这么大的事情……谈多久了？什么时候给我们带回来看看？你爸妈知道吗？”
　　姜黎黎快速将碗里剩着的饭刨光，放下碗，浅浅地笑了笑：“爸妈知道我有一个男朋友了……但具体是谁他们还不知道，现在刚刚跟他在一起没多久，再等等吧，会带回来的。”
　　小婶也很好奇地问：“是什么样的一个男生？”
　　姜黎黎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嗯……等将来带他回来，你们就知道了。”
　　眼看他们还想继续问，姜黎黎随便找了个理由溜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
　　姜黎黎搬了一个竹椅，坐在屋檐下，撑着下巴默默地看着外面的雨。
　　过了一会儿，桑柠也出来了，没有搬椅子，很干脆地坐在了门槛上。
　　看着外面一片白茫茫的街景，姜黎黎突然问：“桑柠，你喜欢雨吗？”
　　王桑柠看了看姜黎黎，又看向外面的雨景，说：“以前不怎么喜欢，因为下了雨，就没有办法出去跑步了，现在的话……还好吧，因为跑步也不敢跑了，只能在家里跳跳舞，做几组俯卧撑深蹲什么的，下雨了好像影响也就没有那么大了……哦，对了，高考前面那段时间，经常学习到很晚嘛，如果晚上下雨了，感觉很安静，易阳说雨声也是白噪声的一种，能屏蔽许多噪音，人在那种环境也跟容易沉浸到学习里去……这么说的话，应该算是喜欢下雨吧？”
　　“嗯。”姜黎黎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雨滴落在脚边，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今天穿了一双凉拖，将双脚抽了出来，踩在拖鞋上，动动修长的脚指头，认真看了看，白生生的，很干净，很光滑，她想，自己的这双脚确实很好看，说：“我一直都很喜欢雨天。”
　　“嗯，姐姐以前说过。”
　　“我还喜欢易阳。”
　　“？”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变得宁静了。
　　姜黎黎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
　　雨声淅沥，还有阵阵“嘶铃铃——”“嘶铃铃——”的虫鸣，与雨声相和。
　　王桑柠愣了好一阵。
　　姜黎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雨，只是胸前微微起伏，显示着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王桑柠默默地看了看姜黎黎，小声问：“那这么说的话，姐姐的男朋友是……”
　　“易阳。”姜黎黎依旧不敢去看王桑柠，但平静又笃定地说出了那两个字。
　　“轰隆隆～”
　　就在此时，天空又开始响起了雷声，浑厚无比。
　　王桑柠的目光望向了天空，试图找出来是从哪里发出的声音，可惜失败了。
　　和易阳相处的点点滴滴在眼前放电影般闪烁而过，她又想起了曾经写的那几首小诗，有那么几首，灵感都是来自于易阳。
　　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但她会设身处地为身边的人思考，这样的思维模式时间长了，大多数人在她面前便没有了秘密，她也很乐意享受这样的状态……唯独他，要看透他想什么，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啊，不过好在，自己难懂他的同时，他也不怎么懂自己……嘻。
　　跟他相处真的很舒服啊。
　　不过呢，王桑柠看了看姜黎黎，跟姐姐相处也很舒服，如果跟姐姐在一起的是他，那，那……真的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啊……
　　她想，那段住在一起的日子，大概会是她生命里最温馨灿烂的时光，如果可以，她愿意用另一种形式把它延续得很久很久。
　　微风徐来，卷起外面泥土芬芳，王桑柠的目光有些迷离缱绻，缓缓说了一句：“姐姐……”
　　姜黎黎心头一突，还是强自镇定，表情平静地看了过来。
　　王桑柠笑起来，“易阳，也喜欢姐姐吗？”
　　姜黎黎回想着那天让他抱着自己时，他微微颤抖的手，轻轻点了点头：“嗯，喜欢。”
　　王桑柠的笑容就更灿烂了，有些俏皮地说：“那这样的话……姐姐可算是赚到了。”
　　姜黎黎微微一怔，多看了王桑柠几眼，一瞬间紧张的心情就松弛下来了，同时竟然有一种鼻子发酸的感觉。
　　她试探地问了一句：“桑柠……你，你不觉得我跟他在一起……很那个吗？”
　　王桑柠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一脸轻松地说：“姐，你在说什么啊？我可是坚定不移站在你这边的，易阳这样的男生，让谁追去了，都是便宜了那个姑娘吧？他能喜欢你，怎么想都是你赚到了呀，他还比你小那么多，嘻……你这赚得就更大了。”
　　姜黎黎目瞪口呆良久，胸口被一股难言的温暖包裹，随后站起来，轻轻抱住了王桑柠，认真地说：“桑柠你……谢谢，谢谢你！”
　　王桑柠露出奇怪的表情，“谢我什么啊……”
　　姜黎黎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被抱着的王桑柠表情逐渐变得平静，抱了抱姐姐，嘴角也露出一丝浅笑。
　　第二天，姜黎黎便带着王桑柠回汉宁市了，这一次回去，姜黎黎的心结也彻底被打开了。
　　开车的时候，她想到了易阳。
　　在前面接触的时间里，每次看到他专注地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心情都会十分悸动，偶尔见到他刚刚洗了澡，擦拭着身上的水渍，那充满了视觉冲击力的身体，那种情绪就变得更加强烈一些……
　　嗯……想要吃了他。
　　但是，总有某些东西，横梗在心头的某处，让她无法进一步做什么。
　　直到昨天，她觉得心头什么东西被消解了。
　　此时，车子驶离了河阳市，进入了汉宁的地界，天空中的雨云也散去了，一束阳光明媚地照了下来。
　　……
　　班车上。
　　王桑柠已经知道了吗？
　　看到这三条消息，易阳的心情有些复杂，分析其成分，其中占大头的是忐忑。
　　这种感觉很微妙，尤其是姜黎黎的最后一条消息是……“我们在家等你。”
　　易阳靠在座椅上，此时汽车驶入了高速公路，窗外其他车道到小汽车不断加速超过。
　　好尴尬啊……
　　他再一次拿起手机看了看，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番，姐姐发来的消息里，也没有说明王桑柠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啊。
　　同桌变姐夫……
　　尤其是，姐姐还比她的男朋友大那么多……
　　易阳深深地叹了口气，王桑柠会怎么看我呢？
　　不过作为一个有格局的男人，他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要当姐夫的男人，被这么一点点尴尬就给击败了可不行，一定要做到哪怕心态崩了，表情也要风轻云淡才行。
　　抵达汉宁市的时候还不到中午，易阳跑去商店买了几样小礼物，才回了姜黎黎家。
　　站在房间门口，易阳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姜黎黎才换不久的指纹锁……手指轻轻按了上去。
　　“滴。”
　　门开了，易阳提着两包东西进了房间。
　　王桑柠正在对着电视里的体感游戏卖力的运动，姜黎黎则坐在沙发上看着桑柠乐个不停。
　　当听到易阳进屋的动静后，房间里的两人都停下了自己做的事情，将目光投了过来。
　　易阳一脸淡定，将礼物放在玄关的桌子上，随后从容地走过去，看到茶几上摆着果盘，拿起一根牙签叉了一块塞入嘴里，然后才若无其事地问：“咦……什么时候买了游戏机啊？”
　　姜黎黎眼神有些奇异，没有说话。
　　王桑柠笑了笑：“好久不锻炼身体，感觉自己都瘦了，这个游戏机还不错，就买了一个。”她一面说着，一面将游戏机给关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一切如常。
　　易阳的心情稍安，不过聊了几句，还是能发现王桑柠虽然表情自然，目光却略微有些躲闪，他心思攒动，不过没有说什么。
　　总得说点什么，但此时似乎提什么话题都有些别扭，几天不见，最好拿来引导的话题便是近况，但自己回了一趟清河县，做的一系列事情，聊着聊着都容易转到高考这件事上去，虽然桑柠开学在即，以她的性子也大概不会介意什么，可这话题由自己来开启，总归是有些不太妥当……
　　想到这里，易阳看了一眼姜黎黎，既然来都来了……
　　干脆就说点有用的东西吧。
　　与其尴尬，不去自己主动挑起来。
　　易阳缓缓出声：“那个桑柠……”
　　姜黎黎的视线也移动过来了。
　　桑柠眨眨眼睛：“嗯？”
　　易阳往姜黎黎旁边坐了坐，心想着该怎么开口的事，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王桑柠抱歉一声，说“我接一下。”
　　易阳点点头。
　　“哦，这两天外卖不让送上来吗？好的，我马上下来取！”
　　挂了电话，王桑柠笑笑说：“我和姐姐点了海鲜外卖，我下去取一下。”
　　易阳点点头：“哦。”
　　“咔嚓。”
　　关门，王桑柠迈着欢快的脚步出去了。
　　易阳看向了姜黎黎，正想说什么，却见她自顾自地拿起了果盘里的几颗糖，然后问他：“易阳，你喜欢酸还是甜？”
　　易阳看了看那几颗糖，下意识回答道：“嗯……酸一点的吧。”
　　姜黎黎点点头，剥了一颗柠檬味的糖，放入嘴里，顿时被酸得眯了眯眼睛。
　　她这般可爱的样子正让易阳心情荡漾不已，笑着想说什么……下一刻他却愣住了。
　　她，突然捧住他的脑袋。
　　吻了上去。
　　易阳大脑一片空白，随后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和酸酸甜甜的味道。


第三百三十三章 心思
　　姐姐的目光缱绻迷离，像是海面上的烟波浩渺，这是美好的目光，易阳在这凝望下，意识化为滚滚波浪。
　　分开的时刻，她下意识咬了咬嘴唇，脸色红润，身体软软的，往后退了一点，柔柔地靠在沙发上。
　　易阳还没有彻底回过神来，看着姜黎黎，回味着刚才的味道和柔软。
　　灯光柔美，空气中都充满了暧昧的味道。
　　姜黎黎深吸一口气，心头有些得意起来。
　　浑浑噩噩的，乱七八糟的，稀里糊涂的，就跟易阳确立了关系，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在思考，也一直在尝试调整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一对情侣交往的状态是什么样的，一对姐弟恋的情侣交往又该是怎么样的，脑子里一直萦绕这这些问题，而这弟弟也没有什么经验……哪怕有，也不适用于自己和他这种情况，所以只能由自己一点点地摸索，一点点地尝试……再来引导这段关系。
　　又因为这样那样的、种种世俗环境的、亲人那里来的桎梏，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无所适从，依别人爱情的样画自己恋爱的葫芦，总是在某个夜晚告诉自己，要明天要如何如何跟他互动，真正临了，在和他的接触中，却总是不知道该要怎么进行下去，每次硬着头皮温柔地互动后，其实都有些累，甚至有些……沮丧。
　　并不会去责备易阳不主动，没有承担起一个男生该有的责任担当，毕竟，他还小啊，是个弟弟啊，虽然某一些事情上，很成熟了，甚至如今高考分数也能表现出来，他是极为优秀的人，但恋爱这件事，终究是没有什么经验的小弟弟，能指望他做什么呢？
　　偶尔他也能说两句让人意外的情话，只是相比恋爱这件事，那些灵光一现的瞬间，终究只是一朵朵小浪花，而爱情这条河流，那般绵延，又那般充满了力量，不是他能掌握的。
　　这样的事情，终究应当是自己这个做姐姐的，一点点引导他，一点点教他怎么做。
　　教他怎么接吻，挑逗他让他开心，甚至，教他做那样的事……
　　脸更红了。
　　她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自己那般教他学习英语的场景。
　　这是我一点一点塑造出来的男生，他的每一个人生阶段都有自己，如今他真正茁壮起来了，还成了自己的男朋友，认真想想，这是一种得意的情绪，也是只能自己知道的情绪，她为此感到满足。
　　但还没有结束，后面还有很多很多要学的地方呢……
　　自己依旧要扮演一个导师、引领者的角色。
　　当然，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恋爱这一块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菜鸟，但她也不会去主动意识这一点。
　　她的心里被填的满满的，凝望着易阳，深情地说：“我知道，你有些紧张，什么都不懂……没有关系的，我一点一点地教你，我知道这是你的第一次接吻，也是我的，将来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第一次，我会一点点，一点点地带着去体验那些心动的瞬间。”
　　听了姜黎黎的深情表白，易阳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本来很想说，难道姐姐很懂恋爱吗，只是这句话刚刚在脑子里转了转，心情就被某种莫名的心疼给占满了，对啊，她明明也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尽管如此，她还要当一个导师。
　　可是这种时刻，他并不会去下某种……我是男生，我一定要主动承担某种责任的决心。
　　因为在刚才姜黎黎温柔地说出那句话的一刻，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温馨，以及一种别样的……兴奋。
　　情趣一定于双方而言的，当你感到某种乐趣的时候，对方一点会有相通的快乐。
　　这一世，让这个温柔的姐姐，用或想象，或道听途说，种种不太靠谱的途径得来的恋爱经验，一本正经又笨拙地教自己谈恋爱，那样的场景……
　　简直犹如毒药，让人悸动，让人亢奋。
　　是一种任何恋爱形式都很难享受到的情趣。
　　易阳点点头，“嗯。”
　　姜黎黎见到易阳脸红起来，心里更加得意了，觉得这样的易阳很可爱，便想着继续挑逗他，说：“刚才的糖果是什么味道的？”
　　“酸酸甜甜。”
　　“那颗糖呢？”
　　“呃……没注意。”
　　“被你吃下去了，你不知道吗？”
　　“啊？”
　　“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你给缠住了，糖也跟着滑过去了。”
　　“这……”
　　“哈哈……脸又红了呀？”
　　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脸更红更烫。
　　就在这时，门“咔嚓”一声被打开了，王桑柠提着两袋外卖进来，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说：“今天那家老板挺不错啊，还送了我们两只大闸蟹。”
　　易阳连忙站起身，过去帮王桑柠将外卖放在茶几上。
　　王桑柠看到姜黎黎的脸色，有些奇怪地说：“姐，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啊？”
　　姜黎黎微微一怔，捧了捧自己的脸，“啊？红吗？”
　　“姐，你不会生病了吧？”
　　“没……没有，你去盛饭吧……”姜黎黎轻轻咳嗽一声，站起身来，说：“我先去洗个手哈。”
　　姜黎黎钻进主卧，王桑柠盯着那个方向，冷不丁小声说了一句：“易阳……你要努力成我的姐夫哦。”
　　易阳顿时心脏猛烈地跳了两下，沉默地看了过去。
　　王桑柠轻松地笑了笑：“姐姐……已经说了你跟她的事情。”
　　易阳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看到桑柠这般反应，悬着的心也终于安定了。
　　“我能理解你们。”王桑柠又认真地说了一句。
　　原本，易阳以为会有很多很多话跟王桑柠交流，自己也编织了一大堆故事或者说理由……但此时听到她说这句话后，千言万语似乎都变得无所谓了，他深深地凝望王桑柠的眼睛，那双眼睛美丽闪亮，清澈毫无杂志，但又像是女神的泉水，里面充满了智慧。
　　什么都不必再说下去了，这便足够了。
　　之前的忐忑也好，设想的种种尴尬的场景也好，预想的不成熟的应对方式也好，总之在这一刻，都可以放下了。
　　这个女生，她真的是太阳。
　　易阳低头不语，片刻后点点头，笑了起来：“谢谢你桑柠。”
　　王桑柠摇摇头说：“你谢我干什么啊，其实我一直觉得，嗯，是姐姐占便宜了，嘻，但是呢，你是男生，吃点亏就吃点亏吧，我会等着改口的那一天的，要不你想现在体验一下也可以，要不要试试？”
　　看着王桑柠那诡异的语气，易阳心头有一种莫名的……兴奋，轻轻咳嗽一声：“改口什么啊？”
　　“姐夫？姐夫？”王桑柠低着头，眼珠向上看着易阳，一脸坏笑。
　　“哈……”易阳心跳不已，转移了视线，“姐姐马上就要出来了。”
　　“嗯，咱们也去洗手吃饭吧易阳。”
　　“好。”顿了顿，易阳说：“还是叫姐夫听起来舒服一点。”
　　王桑柠说：“好呀，什么时候你跟姐姐扯了证，我天天叫你姐夫……姐夫姐夫姐夫。”
　　“好啦好啦，不用了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
　　就在这时，姜黎黎打开门出来了。
　　易阳摇摇头：“没什么，桑柠说要不要再加点海鲜，我说不用了不用了。”
　　王桑柠顿时脑袋摇起来像个拨浪鼓，说：“要啊！要啊！”
　　姜黎黎愣了愣，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桑柠……谢谢你……”
　　……
　　几天后。
　　航站楼。
　　姜黎黎和易阳正在等待航班起飞，两个人都在玩手机，姜黎黎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视线则放在手机上，吃了一阵子，大概是觉得太甜了，索性把糖咬碎，囫囵吃下去，然后有些忧伤地说：“不能再吃糖了，牙齿要蛀牙，还要长胖……易阳，我最近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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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阳看了看姜黎黎，说：“要抱一抱才知道。”
　　姜黎黎开心地笑了笑，但当然不可能大庭广众地抱抱他。
　　就在这时，有一个拉着行李箱的男青年左看右看，注意到易阳旁边还有一个位置，走过来礼貌地问了一句：“请问这里有人吗？”
　　易阳抬头看了看说话的青年，这个人戴着眼镜，脸圆圆的，但并不算胖，个子不高，穿衣搭配简单，给人一种很浓郁的理工气质。
　　易阳摇摇头：“没有人。”
　　青年微微点头，便在易阳的旁边坐下了。
　　易阳并没有跟那个青年有过多的交流，对方坐下以后也自顾自地取出来一本书看。
　　姜黎黎说：“不过还是有点意外啊，没想到你最后还是选择了东海大学。”
　　易阳说：“清北之后，经管类专业第二梯队的应该就是人大和复旦和东海大学了，但是这种划分并不太严谨，在评价一个学校的专业能力强不强的时候，有一个依据往往是学术能力，但经管类专业和其他有所不同的是，学术能力往往不是评价它最权威的指标。”
　　“比如，北大内部，光华管理学院重实用轻学术……嗯，至少其他学院尤其是北大经管学院是这样评价的，但这不影响它是全国最好的商学院，甚至不必加之一两个字。”
　　“而东海大学经院前两年有了眀毫基金的资助，发展势头迅猛，活力勃勃，机会很多，我觉得在那里可能学到我最想学到的东西。”
　　姜黎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样吗……”
　　就在这时，旁边那个青年突然冷不丁出了一句声：“你是东海大学的？”
　　易阳和姜黎黎都转了过去。
　　青年意思到了自己的冒昧，笑着说：“不好意思，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是这样的，我也是东海大学的，我叫马文武，也是东海大学的……呵，算起来应该是你的学长了，今年大三，计科学院的。”
　　易阳愣了愣，随后伸出手来：“哦，幸会幸会，我是易阳。”
　　“你好你好。”
　　“幸会幸会。”易阳又说了一遍。
　　姜黎黎在一旁忍不住笑了笑。
　　马文武将视线看向姜黎黎，易阳会意，一本正经地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姜黎黎。”
　　马文武看了看姜黎黎便马上将视线收回了，只是眼神中透露了一丝……疑惑，不过很快便消弭了。
　　“学长也是江南人？”
　　“倒不是，在这边一家公司实习。”
　　“哦，怪不得……”
　　“怎么？”
　　“口音不太像。”
　　“哈哈，相逢就是缘分，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去了学校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咨询我，如果只是你跟你女朋友两个人去报到的话……开学的时候可能会有点麻烦，毕竟要搬的东西还挺多的，我可以来帮你的忙。”
　　“那怎么好意思，学长你微信号多少？”
　　姜黎黎在一旁默默看着易阳一来二去便和那位学长混得有些熟了，看得有些好笑，暗叹，这个弟弟随便丢到哪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有了马文武的加入，聊天的范围和内容都变得广阔了起来，易阳跟马文武了解了一些关于东海大学的事情，他也十分热情地一一解答，还是说了些有关东海大学的趣闻，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登机的时间。
　　三人有幸坐同一班飞机过去，也算是缘分了。
　　在准备过去的时候，马文武又一次忍不住看了姜黎黎一眼，说：“不好意思，可能有点冒昧……你们应该是学姐和学弟的关系吧？哈哈……别介意，我只是有点好奇。”
　　易阳和姜黎黎相视一眼。
　　姜黎黎十分自然地挽住了易阳的手臂，轻轻撩了撩头发，摇摇头：“不是学姐和学弟的关系哦。”她看了看易阳，这一刻其实心情有些复杂。
　　这种场景正是很长一段时间让她心情纠结的。
　　总是担心着这种场景的发生，虽然自河阳市回来以后解开了一些心结，但正当遇到了类似的问题，她发现自己还是不知所措了。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别人说什么老牛吃嫩草也好，其他更难听的怪话也好，都可以承受……
　　她看了看易阳。
　　可是易阳呢？他能坦荡地告诉别人，我的女朋友，是我初中的老师，是比我大六七岁的姐姐，然后再从容地面对人家的目光吗？
　　所以，此时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这种问题。
　　她希望易阳来回答，无论他怎么回答，都好。
　　只是，不同的回答却又有所区别……如果他坦然地告诉别人，我们是姐弟恋，她会感到……高兴，她会觉得，这说明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面对那些非议，但如果他只是打个哈哈揭过，也不会难过……她也会觉得有些轻松，那样就不必去面对某些世俗的眼光……只是，心底可能会有一点小小的遗憾吧？
　　易阳却是笑了笑：“哈哈……看来，我女朋友的气质确实看上去比我成熟多了呀……明明已经很努力装成熟了。”
　　姜黎黎微微一怔，感到有些好笑。
　　马文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哈……不是说你那个的意思，毕竟你刚才说了是大一新生嘛，不然光看你们俩的气质，还真看不出来。”
　　“哈……原来是这样暴露的……”易阳点点头：“不过学长的眼光确实很准哦……我们确实是，嗯，姐弟恋……”
　　姜黎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看了看易阳，手挽得更紧了一些。
　　“嘿……”
　　“我被照顾了很长时间，不过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易阳看了看姜黎黎，笑了笑。
　　马文武识趣地点点头：“哈哈，到学校以后咱们喝几台酒，你也教教我……唉，我都大三了，还没有谈过恋爱，真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哈……学长一定是太专注于学习了。”
　　“没，就是单纯谈不到。”
　　“哈哈……”
　　登机的时候，姜黎黎轻轻靠了靠易阳的肩。


第三百三十四章 最有钱的学院
　　开学季。
　　东海大学好吗？当然好。
　　但是，无论是东海大学、武汉大学亦或者是复旦浙大里，总会出现一种声音：“唉，我就是高考的时候发挥失误了一点，才来这里的，不然我肯定去清北了……”言语间充满了对母校的不屑。
　　听惯了这样的话，当马文武听到易阳一本正经地说，“花光了所有运气和积攒的努力，考上了东海大学，能进这里我感到很荣幸。”便不由得对这个谦虚而成熟得学弟心生好感。
　　尤其当他旁敲侧击，易阳才轻描淡写地说了自己的分数，一算过了清北的线，这种好感便延伸为某种纬度的佩服之情……
　　他一直都很反感那种言语间不屑东海大学还要填报来这里的学生。
　　看不起你复读啊，你别来啊。
　　易阳就很不同，刚刚进入大学的人，有这般谦逊沉稳的心境确实有些令人意外。
　　三人一起下飞机后，索性也一起坐了同一辆出租车直接赶到了学校。
　　站在东海大学的校门口，马文武跟易阳情侣两人分手道别，他挥了挥手机，笑着说：“有需要的话别忘了联系我。”
　　易阳点点头。
　　站在学校东门口，视野中形形色色的家长、学生，从各种小汽车上下来，拖着行李箱往里面走，也有不少车子开到门卫那里，将车窗摇下来，立刻有穿着志愿者马甲的学长学姐热情地解答疑惑，然后让他们把车子开进去。
　　姜黎黎问：“易阳，你现在是什么感觉啊？”
　　易阳说：“还记得我初二有一回，你问我为什么突然想学习了吗？”
　　记忆有些模糊了，但姜黎黎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嗯，记得。”
　　易阳说：“当时我说的是，因为我想读大学。”
　　“嗯。”
　　易阳挥了挥手里的通知书，说：“现在的感觉就是……昔日的愿景，如今成了真实地被我捧在手里的一纸通知书。”他又看向东海大学的校门，说：“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来这里了，但这一次的意义和以往都大为不同，我不再是匆匆的过客，而是真真切切身居其中的学子。”
　　姜黎黎看了看易阳，发现他此时的目光有些深沉。
　　这小子的眼神真帅，她想。
　　易阳继续说：“很多人都在说，我没有上清北其实挺可惜的，但是我不后悔，其实我来这里的第一次，就喜欢上这座大学了。”
　　姜黎黎抿着嘴笑了笑，轻轻捏了捏易阳的手。
　　视野之内，所有来报到的学生，大概都不会有第二对他们这样的组合……要么是极少数一个人来的，要么是某个长辈送来的，绝大多数是父母送来的……毕竟，大多数，还只是尚未独立又在追求独立的孩子，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易阳和姜黎黎拉着行李箱自校门入内，附近的好几个志愿者看了一眼两人，都没有主动上前搭讪。
　　等易阳他们走过，才小声的谈论……
　　“刚才那两个，你怎么不上去问问？”
　　“你怎么不问？”
　　“嘿……我只是觉得他们都不像新生。”
　　“哈哈，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个女生看起来像个大三大四的。”
　　“也可能是研一研二的？”
　　“是不是情侣？”
　　“可能吧，但男生看起来要小一点，大二大三？”
　　“你没看到牵手？”
　　“这……”
　　……
　　对于东海大学来说，今天是热闹的一天。
　　一眼望去，一下就能看出来哪些是大一新生，那种气质实在是太好辨认了……他们脸上挂着浅浅地笑容，眼神好奇地四处打量，谈吐礼貌，戴眼镜的偶尔推一推镜框，都试图推出个充满修养的姿势，更不必提他们的穿搭，大都土气，十分土气，眼神还清澈无比。
　　除了那些学生，那些家长，能够辩识出来的人大都是大二生，他们穿着绿色的志愿者小马甲，脸上洋溢着热情地笑容，一口一个“学弟”“学妹”叫得很亲热，而在被喊“学长”“学姐”时，又会不经意地露出很享受的表情，毕竟当了一整年的学弟学妹，总算是升级了……而最让易阳感到有趣的是，高中时期类似“学长学妹”的这类称呼让人无比别扭出戏，但似乎在大学里就是应该的称呼。
　　果然，世上本没有称呼，叫得人多了，也就约定俗成了。
　　姜黎黎和易阳并不着急马上去报道，反正时间还早着呢，拉着行李箱，慢慢地散步过去，看了看报到指南，又随便抓了两个大二的问问路，确定了报名地点，算了算走过去都要二三十分钟，正好再认真欣赏一下这座校园的景致。
　　目前校园里处处都有志愿者，他们热情地给学弟学妹介绍学校，带路，帮忙托行李，未免没有试图脱单的愿景，偶尔会有交错出火花的场景，但更多的情况是带着学弟学妹们到了目的地，做好了服务，便被学弟学妹们无情抛弃了，随后继续在校园里游荡。
　　于是总有人会注意到易阳，上来攀谈。
　　第一个注意到易阳的是一位矮个子的女生，她刚刚跟一个学妹再见，一回头就看到了易阳，注意到他手里的行李箱，想都没想便问了一句：“同学，你是大一的吗？”
　　易阳友好地笑了笑：“是的。”
　　“呀，好帅的学弟呀……”女生下意识看了看姜黎黎。
　　姜黎黎不过二十五六岁，皮肤甚至比许多大学生还要水嫩光滑，但那种成熟的气质以及知性的穿搭一下子就能让人意识到她绝对不是一个大学生，于是很自然地被认定为易阳的姐姐或者其他亲人了。
　　易阳笑了笑，没说什么。
　　“学弟是哪个学院的？”
　　“嗯……经管学院。”
　　“经管的？！”女生有些惊喜，立刻冲着不远处一堆志愿者喊了一声：“小满，这里有一个你们学院的学弟！”
　　易阳眨了眨眼，看了看姜黎黎。
　　姜黎黎则用一种好奇地目光看了看那边的小女生。
　　在矮个子学姐的呼唤中，那边人堆里走过来一个女生，化了淡淡的妆，但唇色鲜艳，折射出她热情的性格。
　　女生走到易阳面前，笑了笑：“你是我们经院的？”
　　易阳点点头，礼貌地笑了笑。
　　女生看了一眼姜黎黎……很难不被姜黎黎出众的外表所吸引，但此时易阳和姜黎黎没有手牵手，于是同样她也并没有将两人都关系往情侣关系上想，随后热情地对易阳说：“你好，我是经管学院大二生，我叫宋小满，宋是宋朝的宋，满是满意的满，小满就是小小的满意，你叫什么名字？”
　　易阳说：“易阳，容易的易，阳光的阳。”
　　眼前这个高大帅气的学弟，一眼就被她相中了，就在打量的分分钟时间，她已经觉得自己得到他了。
　　“记住了！”宋小满笑了笑，上下打量一番易阳，说：“你还真是有咱们经院人的气质呢。”
　　姜黎黎有些好奇地问：“经院人的气质？”
　　宋小满点点头：“搞金融的嘛，一般来说都挺外向健谈的，嘻，一些内向的同学，往往也会被环境晕染得外向……”
　　随后，宋小满对刚才那个矮个子女生说：“那我就先带他们过去了。”
　　“行。”
　　随后宋小满看向易阳：“我们走吧。”
　　易阳感到有些好笑……怎么说呢，还真是热情，热情得都有些过头了……他还没说需要帮助呢。
　　不过别人的好意不好拒绝，而且去报到的路上不免还会有些问题，易阳和姜黎黎便没有说什么。
　　一路上，宋小满观察着易阳，一面又叙述着一些有关经院的事情。
　　“先说学习吧，咱们学院的老师都很优秀，而且大都年轻，很潮很酷，讲课水平很高，同时学术科研也很厉害。”
　　“环境方面，相信你选择经院，也是提前了解过的，所以你应该知道眀毫基金吧？你现在大概了解得还不多，但以后慢慢会了解的，现在你只需要知道，我们学院是整个东海大学最有钱的学院，所以我们的硬件条件也是最好的，甚至可以对标光华。”
　　“别的不说，你知道彭博机吗？”
　　姜黎黎眨了眨眼睛，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沉默不语。
　　“呃……了解过一点，是金融分析用的一种终端设备？”易阳想了想，试探着问了一句。
　　“是的，彭博社你知道吧？一个很出名的新闻机构，但实际上他们都核心业务并不是新闻，而是一年能带来数十亿美金纯利润的彭博终端业务，这么说吧，一台彭博机的租金是2800美金，且合约必须两年起步，许多中小型的商券研究所都才堪堪承受得起一台彭博机，而全国只有我们和光华管理学院能做到，每一个教室都有一台彭博机！”
　　“其他的东西，比如独立的食堂、电影院、健身房、带冲洗烘干功能的马桶啦，这些东西也都是其他学院没有的。”
　　“哦对了，还有一点，咱们经院的学生公寓也是单独的楼……两人间哦！全校只有我们享受这个待遇，其他学院，只有博士阶段才有两人间。”
　　顿了顿，她突然笑了笑，有些神秘地说：“还有一点……我们经院的学生都很骄傲，能进我们学院的，差不多都是我们这所大学分数最高的一波人了，很多都是过了清北线又进不了光华的，所以，大家自然而然会有那么一点点地……嘿嘿。”
　　“但我不认为这是一种坏事，我们学院普遍跟别的学院关系不太好，但是没关系，这反而是鞭策我们变得更优秀的动力……当然，我现在说得有些抽象，你在咱们学院待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易阳看了看宋小满，她确实是一个骄傲的人，除了刚才她大大方方承认自己骄傲以外，她还谈到了东海大学以外的金融专业，她说：“这两年金融专业很热，但金融专业和金融专业也是有区别的，总是有人把一些奇奇怪怪的大学里学金融的和我们混为一谈，还有一些跟金融沾边，但其实是个人都能做的工作也和我们混为一谈，比如银行柜员啦，小贷公司之类的……嘻嘻，但不管你曾经对金融的印象是什么，我相信在这里都会颠覆你对金融专业的印象。”
　　听了宋小满的叙述，易阳也不由得对即将进入的经管学院产生了浓郁的兴趣。
　　听了宋小满的话，姜黎黎在一旁沉默不语。
　　一路走走聊聊，眼看就要到到报名处了，宋小满才突然问了一句：“哦对了……”她看了看姜黎黎：“你们是什么关系啊？”
　　易阳笑了笑：“她是我女朋友。”
　　宋小满一愣，“啊？”
　　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失去易阳了……虽然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姜黎黎忍不住笑了笑。
　　见状，宋小满微微跟易阳站开了一点距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啊，我刚才以为你们是兄妹或者姐弟之类的关系，哈，真是遗憾啊，哦，不是说你遗憾，而是咱们学院，好多学姐还单身呢。”
　　易阳只能礼貌微笑。
　　如此一来，后面的一小段路宋小满倒是没有那么放得开了，将易阳和姜黎黎带到报名处，她便主动道别离开，也没有特意去要易阳的联系方式，只是告诉他有什么不懂的跟辅导员讲就行了。
　　等宋小满走了以后，姜黎黎望着她的背影，突然说：“易阳，你就要成为这里的一员了。”
　　“嗯。”
　　“这里的学生给人的感觉……都好优秀啊。”
　　易阳看了看姜黎黎。
　　她的眼睛温柔如水。
　　易阳突然想到了什么。
　　姜黎黎注意到易阳的目光，转过来笑了笑，“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不用，我对你有信心，也对自己有信心，我们各自都会遇到一些困难，甜蜜是真的，困难也是真的，但我相信你，也相信爱情。”
　　易阳沉默了一下，突然抱住姜黎黎。
　　姜黎黎愣了愣神……
　　分开。
　　姜黎黎脸色潮红，大庭广众……实在是，太……太……
　　她左右看了看，似乎，大概，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或者说，这里就算有人看见了，也会假装没有看见，匆匆走过吧。
　　甜蜜夹杂着尴尬和羞涩，但她却强自做出一副淡定地表情，说：“技巧还有待加强……下次姐姐好好教教你。”
　　易阳愉快地笑了笑，转过身去，看向接待新生报名的这片广场。
　　广场上搭建了许多简易的遮阳篷，看上去就像是社团招新一般，前面最显眼的就是经管学院的摊位。
　　易阳不免心想，这大学报名的地方看上去也太简陋了点吧。
　　登记处有两个人，一个青年男人，一个青年男生。
　　“你好同学，叫什么名字？”青年男生说。
　　“易阳。”
　　“好的，麻烦让我们看一下你的通知书和身份证……”
　　“好。”
　　确认了易阳的身份，核对信息无误后，将通知书和身份证还给了易阳，又拿出几张登记表交过来，男生笑了笑：“这几张表请你填一下，这个是房间钥匙，你的宿舍号在钥匙上的小卡片上。”
　　“好的。”
　　将所有手续完成的时候，易阳瞄了一眼宿舍分配的那张表……
　　还真是如宋小满所说，都是二人间。
　　男生注意到易阳的目光，笑着说：“你现在可能还有些不太习惯，但慢慢就适应了，欢迎来到经管学院，咱们学校最有钱的学院。”


第三百三十五章 学院、室友、初印象
　　领取了钥匙，却不得不跟姜黎黎暂时分别了，辅导员说，按照规定，女生是不允许进入男生公寓楼的。
　　姜黎黎有些遗憾，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正好学生活动广场的附近就有一条商业街，随便找一家咖啡厅，姜黎黎点了一杯拿铁等他。
　　易阳开始单独行动。
　　不得不说，仅仅是领到了宿舍的钥匙，他已经感受到到了目前选择的这个学院跟其他学院的区别……
　　学校里一共有五大宿舍区，其他任何一个学院的学生，无论如何都要遵循学校学历决定住宿条件的原则……本科4人间，硕士阶段3人间，博士阶段2人间，另外，非本校本科毕业的硕博不分配寝室……
　　然而，经管学院跳出了这个原则……他们的公寓是独立于五大住宿区之外的独栋。
　　去学生管理中心办理了自己的校园一卡通，便朝着那座传说中的学生公寓去了。
　　一路上有一些学长学姐见他拉着行李箱，便会热心地问他要去哪里，当他说出自己是经管学院的新生后，发现那些学长学姐的表情都会出现一丝丝的不自然，然后指指某个方向，告诉他要去那边。
　　大学校园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姜黎黎说过，当初她读大学的时候，第一天就有不少学生给她推销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柜子的锁啦、宽带啦、甚至军训时垫鞋的姨妈巾……
　　易阳原本以为作为名校的东海大学这种情况会好一点，但是逛了一圈，还是遇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推销。
　　一些学长学姐拿着自己做的宣传单，神秘兮兮地走到他边上。
　　“同学，挂钩要不要？挂钩？”
　　“宽带，宽带……宽带代办……”
　　“衣架要不要？衣架？”
　　“送货上门哦！”
　　易阳本着好奇的心理，停下脚步想要了解一下，一开始交流得还很和谐的，那些学长学姐都很有趣，也很健谈，几句话就能让他觉得某些东西还必买不可，只是当谈的差不多了，问起哪个学院的，我们把东西给你送过去，易阳一回答自己是经院的，友好的氛围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了。
　　嗯……简单地说就是，那些学长学姐一听到他是经院的新生，谈生意的兴致肉眼可见地没了。
　　好一点的，笑嘻嘻地说：“哦，你是经院的呀，那是咱冒昧啦，用不上用不上……”
　　一些讲就效率的，更是直接干脆地收起笑脸，鞠个躬，道个歉就溜了。
　　易阳气不过，在第四次被人推销的时候，开门见山地说：“我是经院的。”
　　这一次是一个个子矮矮的小女生学姐，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地说：“经院的呀……那，那抱歉啦……”
　　“等一下。”
　　易阳在对方要离开的时候摁住了她的肩头，说：“回答我几个问题才允许走！”
　　学姐的小短腿一下子就迈不开了，有些委屈巴巴地看着易阳：“学弟好凶啊……”
　　“呵。”易阳冷笑一声，然后自顾自地问了起来：“为什么一听说我是经院的都不卖东西给我了？”
　　学姐小声地说：“哦，你还没有去过公寓吧？是这样的，我们卖这些小零小碎的东西呢，也不过就是趁着你们新生刚刚进校园，打一波信息差，算准你们寝室里缺一些东西，有需求就有商机嘛，我卖点东西，既方便了你们，又能赚点零花钱。”
　　“嗯。”
　　“但你们经院不厚道啊，每一年都要更新一波寝室里的东西……”她指了指自己的那张宣传单，“你们住宿条件本来就好，然后这上面的东西，你们几乎是每年照着我们的推销单在给新生更新入学物品，惹不起惹不起……”
　　易阳一阵沉默，才问：“这么离谱？”
　　学姐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他，凶猛地点点头。
　　易阳说：“衣架都有？”
　　“你们一人一个大衣柜。”
　　“宽带呢？宽带总不能也有吧？”
　　“呵……”这下轮到学姐冷笑了，“你们千兆光纤WIFI全覆盖，还办宽带干什么？”
　　易阳再次沉默一阵，开始有些理解为什么宋小满会说其他学院的都不太喜欢经院，轻轻咳嗽了一声，又问：“最后一个问题。”
　　“嗯，问吧问吧。”学姐此时已经不怎么紧张了。
　　“嗯……我听一些其他大学的同学说，你们的同行会推荐军训神器卫生巾，为什么咱们学校没有？”
　　学姐听得目瞪口呆，脸也有些发红，她还没有谈过恋爱，对一些敏感词汇特别敏感，这个学弟也太野了，但她知道易阳为什么会这么问，清清嗓子说：“这个啊……咱们学校军训可是要去正儿八经的军营呢，那些小动作要被班长骂死啦。”
　　易阳大概勾勒出了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大学生活的轮廓，这才放了学姐，说：“行吧，你可以走啦。”
　　学姐走了两步，突然又折回来，问：“学弟，加个微信吧！”
　　易阳说：“干嘛？”
　　“追你啊。”
　　“不行，我有老婆了。”
　　“噫！”学姐露出了极度嫌弃的表情：“老婆……学弟你好油腻啊，白长这么帅了。”
　　“呵。”
　　“算了，不逗你了，拜拜。”学姐摇了摇手，准备走了。
　　易阳点点头。
　　“你真无情！”
　　学姐默默叹了口气，心想着，脱单又双叒叕失败了。
　　……
　　经管学院自己的学生公寓楼名为明毫园，位于学校南门边缘，像是硬生生在学校建成的基础上造了一栋新楼出来。
　　建筑整体呈银灰色调，给人一种奇妙的高级感，入口处有一条石板道，两旁是花园，有不知道是学生还是钟点工的园丁在打理。
　　易阳在过来之前，已经好几次被灌输了有关经院豪气的印象，此时见到这一幕，便没有那么吃惊了，只是饶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
　　一楼有一个房间的自动售卖机，还有带全自动洗衣机烘干机的浆洗室。
　　易阳沉默不语，随后上楼找到自己的房间，打开门，终于明白了其他学院的怨念从何而来。
　　换他他也得幽怨。
　　与其说是一个宿舍，不如说是一个星级酒店的标间。
　　宿舍空间不小，两张目测一米五的大床，弹簧床垫，上面放了一套崭新的被褥床单。
　　房间还有两张课桌，空调，两个大衣柜，卫生间、生活阳台一应俱全，视线扫了一圈，桌上还有台灯，桌下一排插头，网线接口什么的都一应俱全。
　　推开卫生间的门，干湿分离，马桶、洗漱台虽然算不上特别高档，但看起看崭新，瓷砖锃亮。
　　随后又走到生活阳台转了转，沉默不语。
　　生活阳台……有一个瓷砖台座，下面还有插座。
　　易阳轻轻揪了揪不长的刘海头发，心想……这里真的不是拿来当厨房的？
　　回了房间。
　　两张床并没有位置上的优劣可言，易阳见他的那位室友并没有到，便随便选了一张床，麻利地将床铺好，随后坐在床上想一些事。
　　到目前为止，这所学校的一切都让他无比满意，坚持选择的专业也无可挑剔，这两年金融专业的收分很高，在顶尖综合性大学里，常常是收分最高的专业，他放弃了去北大清华的机会，选择来到这里，至少就目前而言，是很划算的。
　　不由得对接下来的大学生活充满了期待。
　　易阳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
　　不过呢，眼下最近的一个不确定因素也快要到了。
　　那就是室友。
　　虽然说，他有自信拿捏那个素未谋面的室友，但如果那个室友的性格或者其他方面有些不正常，会有些麻烦。
　　因为，这是二人间。
　　相比于四人间，如果二人间的室友是个奇葩，那真的是很折磨人的一件事，因为四人间如果有一个人事奇葩，你还能选择不跟他一路，但二人间不同，你没有别的选择，你只能硬刚，强融。
　　不过也没有关系，易阳有些恶趣味地想，室友是个奇葩，就揍他一顿好了，不知道在东海大学打架会不会被开除……哈，搞不好自己就校史留名了。
　　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锁“咔嚓咔嚓”响了两声。
　　易阳将头转了过去，他想等那个家伙进来的第一时间看一眼。
　　然而，门咔嚓咔嚓响了一阵，不见门开。
　　易阳皱起眉头，微微一叹，随后起身，走了过去。
　　走到门口，门外那个室友还在努力开锁，易阳逮住把手，直接把门打开了。
　　咦？人呢？
　　易阳微微一愣，低头，这才看到了自己的室友。
　　好家伙……这个人是未成年吧？
　　这是易阳的第一反应。
　　而对方也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四目相对。
　　此时易阳的脑子里才算是正式有了这个室友的轮廓。
　　矮，白……嗯，帅？
　　他的身高绝对不会超过165，但皮肤嫩白，背着一个大大的书包，头发蓬松，中分发型，头身比却出奇地有些和谐……有一点小帅小帅的味道。
　　小正太。
　　就在这时，男生的旁边还有人出声：“原来有人啊！”
　　易阳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女人，看不出来她的年龄，打扮时髦，目测是他的姐姐……哦不对，也有可能是妈妈。
　　一时间，易阳有些疑惑，不是说女性不能进公寓吗？不过他并没有将心中的疑惑直接问出来。
　　易阳退了一步进去，把路让开，笑着说：“你好。”
　　男生眼神清澈，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对易阳笑了笑，说：“你好。”拖着行李箱进来了。
　　那个女人也跟着进了房间，随后四处打量，看了一圈，说：“哇，不愧是传说中整个东海市住宿条件最好的学生公寓了！确实很棒啊！”
　　易阳笑而不语，退到了自己的床边上。
　　等两人看得差不多了，才将注意力放在易阳身上。
　　小正太打量了一番易阳，伸出手来：“你好，我叫潘洋！潘是潘安的潘，洋是喜气洋洋的洋。”
　　易阳有些好笑，跟他握了握手：“嗯，我叫易阳，容易的易，阳性的阳。”
　　“啊？阳性的阳？”潘洋微微一怔，才眼神一亮：“哦，阳光的阳嘛！”
　　“哈。”
　　这是那个女人东看西看，问：“易阳，你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吗？”
　　潘洋立刻介绍道：“这是我姐姐，潘漾。”
　　同一个姓？名字也有些联系，那大概是亲姐弟了。
　　易阳摇摇头：“不是，我女朋友送我来的。”
　　“哦……”潘洋有些意外地多看了易阳两眼。
　　潘漾帮弟弟整理好床铺，又打开衣柜帮他挂衣服，潘洋觉得有些丢脸，“好啦姐姐，我自己可以！”
　　这个过程中，大概是担心自己的弟弟在新的环境里被欺负吧，一直跟易阳闲聊，东问西问，同时观察着他。
　　易阳自然能猜出来小正太的姐姐在想什么，温和地回答着一些问题，偶尔也会开几句高级的玩笑，总之将聊天尺度控制在一个让人舒服的节奏里。
　　对一个人建立第一印象是很快的一件事。
　　潘漾通过短短的十几分钟交流，自然不至于能够看透易阳，不过有几件事算是确定了，他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他很健谈，他相当独立。
　　看了看弟弟，潘漾稍显轻松，至少目前来看，弟弟的室友不是一个奇怪的人，希望他们能相处得顺利吧。
　　就在对方观察自己的时候，易阳同样没有闲着，也在暗戳戳地勾勒这个室友的大概轮廓。
　　潘洋两姐弟是南方来的。
　　值得一提的是，潘洋竟然才17岁……
　　好家伙。
　　看一个人的说话方式，大抵能窥探出其成长的家庭环境，一个人如果讲话咄咄逼人，那么父母大概率情商不会高到哪里去，潘漾两姐弟性格开朗但不尖锐，给人的感觉就很舒服，这折射出，两人的成长环境一定不错。
　　潘洋跟他姐姐说话时十分乖巧，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而在面对易阳的时候，眼神有些好奇，同时表现得很礼貌，能看得出来是十分想跟他交朋友的。
　　不过目前还算不上很熟，也仅仅在礼貌的态度上互动。
　　潘漾见房间收拾得也差不多了，礼貌地问了一句易阳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易阳说不用，潘漾也没有继续坚持，便带着弟弟出去了。
　　等两人走了一会儿，易阳站起来笑了笑，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嗯……接下来的大学生活，肯定很有意思。”
　　他的心情有些激动起来。
　　曾经盼着上大学，如今真的踏进大学校门了，有一种恍然如梦不真实的感觉。
　　但无论如何，自己的大学生活终于要开始了。
　　至此，满意的学院，满意的住宿环境，目前还算满意的舍友……这便是大学的开局了。
　　随后易阳打了个电话给姜黎黎，确定了她位置，过去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新的开始
　　姜黎黎在咖啡厅里坐了一阵子。
　　与其说是咖啡厅，倒不是说是一家可以喝咖啡的自习室，她观察了一下，这个咖啡厅里的学生大都端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或者书在看，偶尔有两个情侣没有带书的，说话也很注意，吧台播放着轻柔的纯音乐，是莫扎特的协奏曲，营造出幽静的祥和的氛围。
　　她靠在沙发上，竟然有些倦意袭来，注意到不远处一对情侣，男生给女生喂了一口冰淇淋，女生笑眯眯地吃了一大口，随后大概是凉意自上颚冲到脑袋里去了，她头痛得挤了挤眼睛，逗的男生捂着嘴笑。
　　看到这一幕，姜黎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又叫来服务员，也点了一份冰沙。
　　就在这时，她面前突然坐下了一个男生。
　　男生戴着一副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十分有礼貌地问：“你好，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姜黎黎犹豫了一下，本能地想拒绝，但这这家咖啡厅貌似其他人都在拼桌，看了看手表，易阳也快要到了，到时候肯定不会继续待在这里，便随意地说：“随便吧。”
　　男生便从包里取出来笔记本电脑，啪嗒啪嗒地敲打起来。
　　很快姜黎黎点的冰沙到了，在一个高脚杯里，粉色的果酱，上面淋了一层巧克力酱，最面上洒了一层榛子和坚果碎，看上去颜色鲜艳，让人十分有食欲。
　　姜黎黎舀了一勺，含在嘴里，随后便将目光移动到窗户外面发呆，默默地观察着外面来来往往的学生。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此时，对面的男生一面敲打着键盘，一面也在偷偷地观察她，眼神有些闪烁，有些犹豫，他有些期盼对面的姜黎黎能看自己一眼，所以敲打键盘的时候故意弄得有点响，但遗憾的是，十几分钟过去了，对方没有看他哪怕一眼。
　　他认真观察姜黎黎的穿搭，突然想到了一个搭讪的理由，他有些大胆地看向了姜黎黎，用一种持续地目光引起她的注意。
　　果然，姜黎黎突然在余光中注意到了这个目光，将视线望了过去，看到对方果然在看自己。
　　目光接触到一瞬间，男生友好地笑了笑：“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嗯？”姜黎黎不太在意地回应了一下。
　　“能不能麻烦您一件事？”
　　“不能。”
　　“就是……呃？”他愣了愣，原本已经设计好的搭讪语句，被姜黎黎干脆直白的拒绝给强行中断了，却见对面的女生已经笑了起来：“不好意思，我不是这座大学的，而且……”她看了看手表，说：“我男朋友马上就要到了，所以大概没有办法帮你什么。”
　　“男朋友？”男生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容，点点头：“不好意思，是我有点冒昧了。”
　　“没关系。”姜黎黎十分大度地说。
　　“……”
　　他还有些不太服气，有些不死心地问：“你男朋友是我们学校的吗？”
　　“嗯。”姜黎黎并不太想跟他说话的样子，就在这时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她看了看，随后立刻站了起来，望向门口，随后笑着挥了挥手。
　　易阳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姜黎黎，同时也注意到了同桌的那个男的，对着姐姐笑了笑，便走过去了。
　　咖啡厅并没有其他余座。
　　易阳的视线不经意地在那个男的身上扫过，见姜黎黎也没有打算介绍对方的意思，心里便明白过来，那人只是个路人。
　　易阳问：“去吃饭吧？”
　　姜黎黎点点头，指了指冰沙，说：“吃完这个再去。”
　　“好。”
　　易阳点点头，不过原本该给他的座位已经被一个路人占了，姜黎黎十分贴心地往沙发旁边坐了坐，给易阳留出空间。
　　两人便靠在一起坐下了。
　　对面的男生默默地将头低下了，像是完全将注意力投入到电脑屏幕上去了。
　　“宿舍环境怎么样？”
　　“嗯，可以，两人间，房间布局像是酒店……待会儿我带你去看看。”
　　“咦？不是说不能带女生进去吗？”
　　“我那个室友都带了他的姐姐进来。”
　　“姐姐？”
　　“真姐姐。”
　　姜黎黎愣了愣，哼了一声，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
　　对面的男生敲打键盘的声音更响了。
　　易阳又随意跟姜黎黎聊了聊对那个室友的第一印象，姜黎黎一面聆听，一面默默地舀了一大勺冰沙，凑到了易阳的嘴边。
　　易阳想都没想，下意识地张嘴。
　　姜黎黎将一大勺冰沙塞进了他嘴里，随后冻的易阳的脑袋也有点痛，他皱着眉头没好气地笑了笑了，逗的姜黎黎哈哈大笑。
　　下一刻，对面那个男生默默地将笔记本电脑盖上，起身走了。
　　看着那个男生离去的背影，易阳若有所思。
　　姜黎黎注意到了易阳的目光，说：“易阳，如果有女生搭讪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易阳毫不犹豫地说：“我会十分认真地告诉她们，我是有女朋友的人，请你们自重。”
　　姜黎黎见到易阳一本正经地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那我觉得你会很忙了，肯定隔三差五就要重复一下这样的话了。”
　　“哈……没那么夸张，没那么夸张。”
　　易阳心想，这就是跟姐姐恋爱的滋味，表面上在说应对其他女生搭讪的事，但每一个字都是在夸他有多么优秀，让人心情愉悦。
　　“你这么懂事，嗯……下次等你回汉宁市，我奖励你……”姜黎黎想了想，突然说道。
　　“嗯？”易阳眼神一动，说：“奖励什么？”
　　姜黎黎表情有些玩味，对易阳勾了勾手指头，让他凑过来点。
　　易阳心情一荡，十分听话地凑了过去。
　　姜黎黎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易阳顿时瞪大了眼睛。
　　随后，姜黎黎若无其事地坐正，勺子搅拌起冰沙。
　　但易阳却无法淡定了，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看姜黎黎，随后长长一叹：“为什么要等下一次回汉宁市啊……”
　　姜黎黎哼了一声：“这一次没有时间了嘛，今天晚上你就要正式住进学生公寓了。”
　　“没事，我也能溜出来的。”
　　“我总要准备准备。”
　　“呃……”
　　姜黎黎笑了笑，掐了掐易阳的脸，说：“你不要心急。”
　　“我没有心急。”
　　“你有，你必须有。”
　　“哈……好吧。”
　　易阳笑了笑，也不再纠结这件事了，不过对下一次回汉宁市充满了期待。
　　姜黎黎在他耳边说的话是……
　　“下次回汉宁市，穿黑丝短裙给你给你看。”
　　后面的很长时间，他都忍不住内心充满了遐想，于是时不时地走走神，姜黎黎大概能看出来易阳在想什么，一面轻轻掐一掐他的脸，一面有些愉快地笑起来。
　　跟弟弟谈恋爱，真的好有趣啊。
　　……
　　中午随便找了一个食堂，吃了一顿简餐，味道很不错。
　　易阳将刚刚了解到的信息分享给姜黎黎，“东海大学一共有11个食堂，又来自天南地北的各种美食，据说很多人在毕业前都没能吃遍所有食堂。”
　　“嗯嗯。”
　　随后，易阳便带着姜黎黎去了自己的宿舍，他想，不管什么原因，既然潘洋能带他姐姐进去，自己就能带姜黎黎进去，哪怕是违规的，反正也有潘洋姐弟给自己打样。
　　果然，明毫圆的宿管阿姨看了一眼易阳和姜黎黎，只是问他：“你是新生吗？”
　　易阳点点头。
　　“什么关系？”
　　“她是我姐姐。”这一次当然不能说姐姐说女朋友了。
　　“行吧，过了今天女生就不能进去了哦。”
　　顺利进去，姜黎黎也有些兴奋。
　　逛了逛易阳的宿舍，易阳又带着姜黎黎在学校里四处转了转。
　　东海大学真的很大，占地面积哪怕在全国高校里也要排在前列，自行车几乎是东海大学的必备的交通工具，想要今天一次性把学校逛个遍实属有些不现实。
　　但姜黎黎并不着急，在有限的时间里，能多看看男朋友接下来很长时间都要待的地方，自然是极好的，但今天看不了多少也没有什么关系，未来的时间还长着呢，每次过来都能被他带着去多见识一点，那样的体验也很舒服。
　　订购了今天晚上回去的机票，所以并没多少时间可以继续逛了。
　　距离约定道别的时间越来越近，易阳心情有些莫名忧伤，他看了看姜黎黎，觉得她大概也有类似的情绪，心情变得温馨，这种体验让他感受到姜黎黎对自己的喜欢。
　　两情相悦，真是一件让人感动的事情。
　　两人一同穿过东海大学著名的学海路，两旁立着各种各样讲座和活动通知的展板，此时刚刚开学稍显冷清，但相信要不了多久这里便是学校最热闹的地方，感受着初秋的清风，青春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些烦恼都仿佛随风而去。
　　最终易阳送姜黎黎到了机场，来回花费了将近三个小时。
　　临别安检时，易阳说：“姐姐，我想抱抱你。”
　　“不想亲亲嘛？”姜黎黎坏笑。
　　易阳温柔地搂住了姜黎黎的腰肢，真是柔软啊，他看着姜黎黎的眼睛，缓缓摇了摇头：“抱一抱就好了。”
　　姜黎黎轻轻点点头。
　　抱了挺长时间，易阳轻嗅姜黎黎身上的气息，没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只觉得内心宁静。
　　分开后，姜黎黎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说：“好啦好啦，要不了多久又要见面了，你要学会独立哦，嘻。”
　　易阳有些难过的点点头。
　　看着易阳的表情，姜黎黎两只手捧了捧他的脸，笑容越发灿烂：“照顾好自己。”
　　“嗯。”
　　“走啦。”
　　“嗯。”
　　随后姜黎黎钻进了安检门，终于消失在易阳的视野中。
　　确认易阳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了，姜黎黎脸上轻松的笑容逐渐消失，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叹了一声，随后咬了咬嘴唇，鼻子红了起来，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好气啊……不就是分开个把月嘛，国庆节他就能回汉宁了，怎么这么难过。
　　不过想到刚才易阳差点哭出来的表情，她又有些开心，破涕为笑了。
　　……
　　刚刚回到东海大学，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易阳接了起来。
　　“你好，我是经管学院大一辅导员吴嘉言，是易阳吗？”
　　易阳便想到了报名时的那个老师。
　　“嗯，是我。”
　　“通知两件事，第一件，下午五点钟在学生活动中心领取军训物品，第二件，晚上6点半，在经管楼一楼礼堂参加班会课。”
　　十分利索的通知。
　　“收到。”易阳将信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同样干脆利落地给了回应。
　　等挂断电话以后，易阳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到四点半了，便动身朝着学生管理中心去了。
　　东海大学是可以开车进来的，但只有一小部分区域允许私家车通行。
　　易阳在电动公交车站等了一会儿，投了一块钱的币，上了电动游览车，十分钟不到就有一趟，算是学校里十分方便的交通工具。
　　坐在游览车上，他的目光自校园里随处可见的自行车上扫过，心里想着一些事。
　　目前4G网络在全国范围内铺开，智能手机也刚刚进入最为蓬勃发展的时期，许多网络公司也正是在这个时间节点开始迈入风口期。
　　而眼下，后来风靡全国的共享单车都还没有出现。
　　不过算了算，大概也就在近两年时间。
　　嗯……
　　易阳目光流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快，抵达了学生活动中心。
　　易阳很快就找到了经管学院区域，有几名院学生会的成员辅助着辅导员发放军训物资。
　　让易阳有些意外的是，东海大学发放的军训物资并不是劣质的迷彩服和胶鞋，而是一个迷彩背囊。
　　很快排队到了自己。
　　“呀，终于来了一个个子高的同学呢。”学生会的学姐看到易阳，愣了愣，随后有些高兴地说。
　　听了这话，易阳下意识看了看其他人，绝大多数男同学的身高在一米七到一米七五之间，他这般身高185以上的确实少见。
　　“嗯……给你185，100的尺码可以吗？”
　　易阳点点头：“可以。”
　　“鞋子呢？”
　　“265左右吧。”
　　学生会的学姐调了一个背囊给易阳，又挑了一双07式的迷彩运动鞋，一起交给易阳。
　　易阳拎了拎背囊，发现还挺沉，里面不仅有衣服，还有军被和褥子，一时间竟然有些兴奋起来……
　　据说东海大学的新生军训要去正儿八经的军营里接受为期一整个月的军训，体验真实的军营生活，还有实弹射击的科目，对于任何一个男生来说，这样的体验都是极为期待的。
　　易阳也不例外。
　　背着背囊回到寝室，房间门口却坐着一个人……正是他的室友潘洋。
　　他的姐姐大概已经走了，此时单独一人，坐在背囊上，见到易阳，顿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的钥匙好像没弄对，上午就没能把门打开……嘿嘿。”
　　易阳笑了笑，过去把门打开，一面说：“待会儿去换一把钥匙吧。”
　　进了门，潘洋便将背囊随手往床上一丢，兴奋地跳上去趴在床上，大喊一声：“哈哈，终于摆脱我老姐了！”
　　易阳看得有些好笑，问：“你姐姐很关心你呀。”
　　潘洋笑嘻嘻地摇摇头：“你不懂，我都要被我姐姐的爱给弄窒息了。对了易阳，你有兄弟姐妹吗？”
　　易阳摇摇头：“有堂的和表的，没有亲的。”
　　潘洋点点头，随后想了想，又站了起来，认真道：“上午我姐姐在，不怎么放得开，接下来我们就要相处好几年了，多多指教！”
　　中二。
　　“一起进步，一起进步。”
　　易阳看了看时间，说：“晚上还有班会课，你吃饭没有？没有的话一起去吧。”
　　潘洋点点头：“正有此意，据说东海大学的食堂很出名呢，一起去逛逛吧。”
　　自此，易阳到东海大学的学生时光，正式开始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班委
　　对于大学生来说，军训是绕不开的一个话题和流程。
　　许多高校是联系现役军队，部队进驻校园开展学生军训，但那样的军训实在是少了太多味道，原本让人憧憬的军旅体验，仿佛也就变成了枯燥的体育课，如果硬要用一个词语形容，那样的军训就是淡，淡，淡。
　　而东海大学这样的顶尖学府，往前推几十年，学生都是要做好扛着枪上战场的准备的，跟现役某部队联系紧密，新生近一个月的军训时间，是在军队的训练基地展开的。
　　全程按照真实的军队管理模式玩真的，想想都让人兴奋。
　　一路上，潘洋都在叙述着他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信息，有鼻子有眼。
　　“东海大学对学生体质的重视程度简直离谱，身体健康的情况下，毕业时男生拉不起来三个引体向上，女生做不了坐姿前屈，以及不会游泳的，不授予毕业证书。”潘洋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自己的知识储备。
　　易阳发现自己这个室友真是一个百事通，专业知识不知道厉不厉害，但是各种各样的无用知识随口就来……
　　低头看了看潘洋细皮嫩肉的小胳膊，易阳想了想，问：“嗯……你引体能拉几个？”
　　潘洋表情顿时一滞，有些痛苦地揪了揪头发，含泪道：“鸭蛋……而且我还不会游泳！唔唔……”
　　易阳忍不住哈哈大笑。
　　两人就近去了经管学院自己的食堂，这个食堂被戏称为经院御膳房，菜品精致，价格还十分便宜，不少其他学院的学生甚至不惜多花费十几分钟的路程也要跑这里来吃饭，只是一面吃又会一面骂骂咧咧地吐槽经院。
　　易阳和潘洋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品不知道点什么好，中餐、西餐、面食、米饭自助，各种各样的菜品都有，吃饭的人还有不少外教和国外的留学生。
　　两人纠结了半天，最终潘洋选择了一份BJ烤鸭卷，因为常年生活在南方，他没吃过BJ烤鸭，想试试。
　　易阳则十分干脆地点了一份辽北水饺。
　　主要是看着比较扛饿。
　　吃饭是相互认识的过程。
　　潘洋未成年，也充满着未成年的稚气和好奇，听说易阳来自江南省，便一直好奇地问他一些有关江南省的传闻是不是真的，易阳一面温和地解答，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一面则在暗暗称奇……这小子，从哪里听来的那么多传闻逸事？甚至好多连他这个真正的江南人都不知道。
　　在十分愉快地跟易阳聊天的时候，潘洋也在偷偷地观察易阳。
　　虽然老姐平时总是唠唠叨叨，管自己管得很严格，但他知道姐姐的很多观点，尤其是人际交往上的观点是正确的，她的很多经验也是能直接拿来用的，按照姐姐的一些方法论，其实很容易看出来一个人适不适合接触交往，又能够接触到那种程度。
　　以目前的接触程度，自然还没有办法对易阳做出一个完整清晰的评价，当然，模糊不清的地方是不知道是不是能跟他成为真正交心的挚友。
　　因为人心难测嘛。
　　但仅仅从交流的模式上来看，易阳给他的感觉是很有涵养的，跟他聊天很舒服，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会十分耐心的聆听，而且总能抓住自己话语中的某一个点，点评一下，又或者引申出某一段他了解的小故事，说明他听得很投入，并不是敷衍，上一个给他这种感觉的人还是他的父亲呢。
　　至少目前来看，易阳的情商很高。
　　聊的话题东拉西扯。
　　潘洋又蘸了蘸那个甜甜的酱，将片好的烤鸭肉混上一点葱白丝，放在薄饼里卷起来，嚼了嚼，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随后舔了舔手上的酱汁，问道：“对了易阳，我记得你好像说是跟女朋友一起来的？”
　　“嗯。”
　　潘洋眼睛闪闪发光，露出羡慕和憧憬的表情：“女朋友啊……好羡慕啊。”
　　听到这话，易阳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潘洋羡慕别人有女朋友怎么那么别扭呢？
　　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肌肉男式的人物……配潘洋。
　　他轻轻咳嗽一声，将那乱七八糟的画面甩出脑海，心头默念，罪过罪过。
　　潘洋继续问：“你女朋友也是在东海大学读书吗？”
　　易阳摇了摇头，将碗里最后一个饺子吃掉，肚子都有点撑了，说：“不是，她已经工作了哦。”
　　潘洋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工作了？姐……姐弟恋？！”
　　易阳微微一笑，摸了摸下巴，表情玩味，说：“姐弟恋算啥，比这个还要刺激。”
　　潘洋一怔：“啊？难道说……”
　　易阳看到潘洋的表情，突然有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果然，潘洋一脸古怪地说：“不是姐弟恋，难道说是……姨侄恋？”
　　饶是刚刚认识不久，易阳也忍不住一巴掌盖住了潘洋的脑袋，然后肆意揉搓了一番。
　　“靠……什么乱七八糟的名词？”
　　易阳突然发现，揉这小子的脑袋，手感还挺不错的。
　　“刚……刚刚发明的。”潘洋有些委屈地说。
　　易阳没好气地将手拿开，说：“不是年龄上的……是身份上的。”
　　“呃……”
　　“她是我初中的音乐老师，比我大六七岁。”
　　潘洋愣了一阵，顾不得去收拾发型，顿生钦佩，“太厉害了！我当年也YY过我的音乐老师……可惜……可惜……没贼胆。”
　　易阳见他也把东西吃完了，看了看手表，距离班会课的时间也快了，说：“咱们散步直接去教室吧，正好消消食。”
　　潘洋点点头。
　　自食堂出来，去东海大学的路上，潘洋依旧笑着跟易阳聊天。
　　易阳觉得潘洋的性格是真的开朗，而且真的是一个人才，非贬义的那种人才，网上动不动就有类似某某高校“几大校花”、“几大富二代”“几大学霸”一类的归类名词，作为学生茶余饭后的趣谈，潘洋就是那种可以源源不断制造这种噱头姓词汇的家伙。
　　不过让易阳感到有些好笑的是，潘洋没有谈过恋爱，是真的没有谈过，纯洁得像一张白纸，但他又充满了对爱情的憧憬，好几次对易阳说，希望他教教自己谈恋爱的技巧。
　　易阳看了看附近来来往往的学生，偶有那么一两个称得上惊艳的姑娘，笑了笑：“恋爱这件事嘛，挺简单的……首先啊，你要先有一个目标，等你喜欢上谁了，再问我吧。”
　　潘洋露出了憧憬的笑容。
　　……
　　抵达了辅导员通知的礼堂。
　　礼堂已经坐满了学生，但辅导员还没有到。
　　易阳和潘洋随便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潘洋继续分享着他对经管学院的本科项目的了解。
　　经管学院本科有四个专业方向，分别是金融、金融经济、会计和市场营销，其中人最多的是金融方向，但课程计划上，采用国际先进的Mentor&Mentee理念，入学后前两年不分专业，按照培养计划自由选课，以公共必修课程、通识课程、专业基础课程和专业核心课程为主，第三年才会根据个人特长与兴趣自由选择专业进入专业课学习。
　　按照这种培养模式，大一大二180人的全日制本科生被划分为3个班，前两年的课程，除了部分通识教育课程和选修课程，便是高数、英语、线性代数、概率统计以及一些比较基础的经济学课程、财务会计课程。
　　易阳大概也算是听明白了，总结了一句：“大概了解了，说白了，大一大二就是让我们获得学习经管专业知识的基础常识，大三大四再细化分流嘛。”
　　潘洋微微一怔，点点头：“嗯，说是常识也对。”
　　易阳的思维有些发散，想到了什么，笑着说：“常识这个词语十分有趣，我们经常说两个人的三观不同，尤其是世界观，而世界观的某种体现，是两个人所掌握的常识不同。”
　　“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初中的知识应当是常识。”
　　“但是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高中的那些知识也该是常识。”
　　“继续往上延伸，对于大学名校的学生来说，高中的知识也成了常识，比如求导，对于一个985的理科学生来说，就应当是初中生理解乘法口诀一样的常识。”
　　“而对于金融专业学生，尤其是我们这种高校来说，专业英语、高数、线性代数概率统计等等听起来复杂的知识，也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常识。”
　　“每一个人的常识范围都是不同的，而共同的常识，就是某一个圈层的通行证，身份标。”
　　听了易阳的总结，潘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没过多久，白天见过的辅导员吴嘉言终于到了。
　　教室里也总算是安静下来。
　　吴嘉言走上讲台，推了推眼镜，说：“我知道大家能坐在这里，肯定都是讲究效率的，所以我就长话短说，今天召集各位同学来这里，主要办四件事。”
　　“第一件事，让大家认识认识我……当然，今天报到的时候许多同学已经认识我了，但我还是想利用这个时间好好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吴嘉言，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四年时间，我都会作为各位同学的辅导员，陪伴大家度过接下来的时光，我想很多同学从高中升上来，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辅导员这玩意儿，它是什么呢？大家不必纠结，你们只需要记住，我们这个岗位的宗旨就是围绕学生，关爱学生，服务学生就好了，你们要加上我的QQ，有事找嘉言……当然，没有事也可以找我。”
　　下面的学生窃窃私语一阵。
　　“第二件事，通知明天的开学典礼，地点在穹海体育馆……如果不知道地点的，明天还会有一群学长学姐志愿者为你们解惑……对待新生，学校一向是很友好的，时间是早上9点。”他笑了笑，“做好心理准备吧，会是一场令你们终生难忘的开学典礼的。”
　　听到这里，大家不由得对接下来的开学典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第三件事，同样是通知，我想应该没有人没有领到背囊和迷彩鞋吧？明天下午3点，在经管楼前面集合，带上洗漱用品、换洗的内衣、黑色或者蓝色的纯色长袜，以及背囊……你们的军训生活就要开始了。”
　　“老师……可以问问题吗？”
　　“嗯。”
　　“只能带你说的那些东西吗？”
　　“不，这些是必备物品，其他的东西你们可以自理……”顿了顿，吴嘉言笑了笑：“但带了能不能用另说。”
　　“第四件事……”吴嘉言的表情有些严肃起来了，“这件事情呢，相当重要，也会花费比较多的时间，我会给大家二十分钟的准备时间。”
　　听闻至此，大家都安静下来，认真地听吴嘉言接下来的话。
　　“三个班，每个班我们要暂定一套班委。”
　　一时间，现场再一次变得窸窸窣窣。
　　吴嘉言压了压手，笑着说：“我知道，这个消息对大家来说有点突然，但因为涉及到接下来的军训任务，我们需要有同学参与到班级事务中来，所以必须今天确定几名班委出来。”
　　“需要确定的职务有两个，分别是团支书和班长。”
　　“当然，我们今天确定的这两个班委并不一定是最终的人选，算是一个试用期，军训结束后，我们还会再进行一次投票。”
　　“方式很简单，毛遂自荐，轮流上台演讲，每人限时3分钟，然后现场投票。”他笑了笑：“当然，我相信各位来到经院，都是各省高考的佼佼者，意气风发，很多人都会想来试一试，所以这个过程可能会很长……大家把它当成是互相认识的一个契机吧……将来你们会发现，能这样一个学院的人坐在一起让别人认识自己的机会不多了。”
　　他看了看手表，说：“嗯，给大家十分钟时间思考一下，然后我们就开始，现在是6点40，我们争取晚上9点左右结束！大家可以开始思考了。”
　　话音刚落，现场就变得有些嘈杂起来。
　　易阳还在沉思，潘洋已经有些兴奋地嚷嚷：“参加！参加！我要参加！待会儿你要给我投票啊易阳！”


第三百三十八章 班长
　　大学里的班委，尤其是班长和团支书这两个职务，可不像高中时期，那是能带来实实在在的一些好处的。
　　尤其是在东海大学这样的顶尖学府，还是在王牌学院经管学院里，班委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便会被放大。
　　这种等级的高校，经管系教的内容已经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和普通高校相比最大的差别便是提供的资源和人脉有层次差距，但是人脉并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也是需要你去主动经营的。
　　需要了解的一点是，单论同学群体的人脉资源，东海大学不一定比光华管理更差……原因很好理解，光华的入场券是分数，或者说是智商，但读光华的人，未必就比读东海大学的人更有资源。
　　很多家境条件优渥，或者本身就有很多资源的人，或许只是分数上差一点，没能进光华，而来到了东海大学经管系。
　　总而言之，在东海大学多多结交朋友一定是没有错的……这样说虽然显得有些功利，但友情的第一步，和爱情难道不是一样的，都是从可见的条件上开始的吗？
　　而班长和团支书这两个职务，据说在大学期间有很多作用，能够提供跟其他人互动的平台……与老师互动，与同学互动。
　　虽然到东海大学不过一天时间，但易阳算是看明白了，大学虽然名义上有一个班，但是没有固定的教室，这就决定了课余时间大家的生活会变得十分分散，如果没有一个确定的平台，跟其他人互动的将变得很有限，如果再不主动去抓住竞选班长这类机会，那么选择东海大学经管学院的意义就不大了。
　　想到这里，易阳立刻决定了参选这一次的班长竞选。
　　易阳的视线自前面的那些人背影扫过，心头暗暗嘀咕。
　　能够从千军万马杀到这里的学生，学生时代往往都是班上的佼佼者，实际上智商高的人，只要他们愿意琢磨人际交往，情商往往不会低到哪里去，而且大部分选择读经管的学生，还有家庭条件不错的BUFF，自小耳濡目染一些东西，又有自信，所以这一场竞选，他并没有多少底——哪怕他是一个重生者。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上大学啊。
　　不过当十分钟过去，吴嘉言开始让候选者举手时，让易阳意外的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的人举手。
　　大约每个班上只有三四个人分别竞选团支书和班长，算下来180人里，举手的大概二三十人。
　　易阳正准备举手，就在这时，潘洋犹犹豫豫地举起手，才举到一半，又放了下来，看向易阳：“易阳，你陪陪我吧。”
　　易阳感到好笑，说：“你怕什么呀。”
　　“就是有点怂，你看我长这么小一只，怂点不是正常的吗？你也举个手，陪陪我吧！”
　　易阳装模作样地为难一番：“这样啊……也不是不行，那待会儿你请我吃饭。”
　　“没问题！”
　　“我竞选团支书，你……”潘洋说。
　　易阳便想都不想地说：“那我就竞选班长好了。”
　　他想，这就是命运啊……罪过罪过。
　　潘洋顿时感动无比，看了看易阳，水汪汪清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说：“易阳，你真是太好了！”
　　“哈……就，还好吧……”易阳轻轻咳嗽一声。
　　接下来吴嘉言将所有竞选班长的和团支书的人分成两波，依次上台发言，三个班依次上台，但是投票的时候各班各投各的。
　　就在这时，坐在易阳前面的两个女生聊天的声音传到了他耳朵里。
　　“晴晴，你为啥不竞选一下班长啊？我觉得以你的能力，肯定可以的。”
　　“嘿嘿，因为性价比太低了。”
　　“咦？为什么这么说？我爸让我进了经院以后，要多去参加这种机会，锻炼自己，我自己太怂了。”
　　“我理解你爸的意思，因为既然到经院来了，很多人都是想走金融方向的，所以肯定要多去认识人，当班长听起来好像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途径，但其实不是，我分析给你听。”
　　“首先是当了班长，做事的分寸很难把握，我姐姐是浙大的，当了一年班长就主动辞职了，为什么？因为班长夹在老师和同学之间，很容易两头受气，经常要接一些很棘手的任务，干得认真，容易得罪同学，不想得罪同学，事情又可能推进得不太顺利，让上面的老师责备……”
　　“其次，定位有些尴尬，班长是班委，也有一定的权利，比如国家贫困助学金、一些奖项的推荐上，有一定的投票权重，但是，它严格地说，并不算领导，跟同学是平级关系，要组织大家做一件事的时候，号召吧……人家不买账的话，你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除非哪种人格魅力真的很不错的人，不然的话当个班长真的很吃力，尤其在我们经院，在意那几个助学金啦、奖项什么的同学相比其他学院还要少一些。”
　　“第三点，如果只是为了认识更多的朋友，拓宽自己的社交圈子，其实参加社团是比当班委更好的方式，甚至竞选学生会都是比当班委更好的途径，我就打算找几个有趣的社团，参加社团的同时伺机而动，看能不能小小地造个反，大二大三的时候，当一波社团老大，那才威风！”
　　“嘻嘻，你考虑得真远！不像我……我还什么都没有计划呢。”
　　易阳想了想，觉得那个女生说得有一定的道理，但转念一想，毛选里说，矛盾是可以相互转化的，而且要抓住矛盾的主要方面，女生说的这些问题应该是存在的，但从另一个角度想，困难越多，越是棘手的事情，解决了带来的收益一定越大，你帮学院收个表，和帮助学院，组织同学们办一件大事，意义是不同的，哪怕没干好，也能从中获得大量的经验，汲取养分。
　　他觉得自己已经成长得足够多了，但具体成长到哪种程度了，并不确定，当一个班长，面对一些麻烦的事情，正好可以验证一下，他的能力到底有没有进步到“足够”的那个状态。
　　他的目标是要在大学里干出一番真正的事业的，如果连一群学生都拿捏不了，何谈干大事？
　　一时间，易阳竟然有一种豪情直冲胸臆。
　　至于社团的事情，他觉得班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持续的忙碌，并不会耽误他参加社团。
　　到了东海大学，不参加几个有趣的社团怎么行呢？
　　很快，已经有几个人上台演讲了。
　　优秀的人确实不少，但易阳看了前面的几个人演讲后，心里微微有些放松了。
　　还是稍显不成熟，毕竟事情来得突兀，没有多少准备的时间，另一方面第一次面对那么多陌生人推销自己，紧张肯定也是有的，能够做到语句流畅，已经是很不错的表现了，硬要说在表达的内容上多么出彩，也不至于……至少以易阳的眼光看，前面几个竞争对手甚至还不如当初在高中辩论赛上遇到的那几个对手。
　　而这样的场景，对易阳来说却是小场面了。
　　前面的两个女生继续旁若无人地点评着上面的候选人。
　　“嗯，刚才这个女生给人的感觉还不错。”
　　“这还不错啊？只能说是没有结巴吧，说得内容也就一般吧……”
　　“嘿，你可别小看流畅这一点，能站在台上说话不磕巴，已经完胜很多很多人了呢！”
　　“这样啊？”
　　“你有机会上一次台你就知道了。”
　　易阳心中微微一动。
　　确实，此时同学们大都互相不认识，只能以短短几分钟的演讲来判断投票，这种方式显得片面，而前面几个人的演讲内容也都很常规，基本时“我是谁，我有什么特长，我当了班长后会如何如何……”没什么亮点，所以下面的人反而只能从吐词、临场状态以及形象上来建立印象。
　　但这样的投票从另一种层次上说又相对公平，因为正因为大家相互不认识，便也就杜绝了“我跟你关系好投你”这样的情况。
　　想到这里，易阳已然胸有成竹。
　　很快，就轮到易阳了，潘洋冲着易阳笑了笑，说：“加油！”
　　易阳点点头。
　　他从容地走上台去。
　　“各位同学，大家晚上好，我是来自一班的易阳。”简单地说了说自己的信息后，易阳顿了顿，眼神平静而从容地扫过下面的人，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
　　刚才坐在易阳前面的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小声说：“这个男生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啊……”
　　“呀，你就是觉得他帅吧？”
　　“呃……不光是这个呀！你不觉得他站在那里，给人一种很有力量的感觉吗？”
　　“咦……有吗？”好奇地望了上去……
　　“首先，我是一个理科生，我想从两个公式开始我的演讲，第一个是万有引力公式：f=G·m1m2/r^2，G为万有引力恒量，m是质量，r是距离。第二个是库仑力公式：f=G·q1q2/r^2，K是静电常量，q是电荷量，r是距离。一个是大到天体的引力，另一个是微小粒子的引力，但在形式上却非常接近。”易阳缓缓开口。
　　听到易阳的开场白，大家都露出了疑惑而好奇的表情。
　　文科生是可以报经管学院的，但因为数学的原因，还是以理科生居多，但无论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至少在这一刻，大家都被吸引了，将注意力放在了易阳身上，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只有一些文科生小声地问旁边的同学：“他说的什么意思啊……”
　　“是……唉，一两句话跟你解释不清楚。”
　　“我说这两个公式是想表达什么呢？”易阳笑了笑，自信而从容地说：“作为一个理科生，我十分喜欢数学上的美感，那种形式上的美感，而这样的美感源于简洁，刚才那两个公式，形式上十分接近，似乎已经说明了这一点，大到天体引力，小到微观粒子的引力，精妙与复杂，其实都是靠着几个简单的规则来达成的。”
　　站在角落里的吴嘉言摸了摸下巴，有些意外，到目前为止，易阳是唯一一个靠演讲的“内容”吸引到他的。
　　“而这个原则可以适用于今天我们要讨论的这件事。”
　　“我始终相信，做事的时候也一直遵循着一个规则，用最少的资源，达到恰达好处的结果。”
　　“这条原则，在我的学习生活中，帮助我解决了一个又一个复杂的问题。”
　　“站在各位同学的立场上，你们想要一个什么样的班长呢？我相信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倾向，但有一点是共通的，我们都愿意追求效率，我们身处班级之中，一些事情避无可避，当必须要面对它的时候，效率一定是我们最想要的东西。”
　　“仅仅是几分钟的演讲时间，我无法向各位证明什么……比如，我能做什么，我能为你们做什么，我能做到哪种程度，那样的承诺不现实，我只能真诚地告诉大家，我会用自己的努力，让我们接下来相处的时光变得简洁，具有数学上的形式美，我希望达成的效果是，当到了某一个时间节点，大家往回看时发现，我们共同所经历的一切都非常清晰，每一个点都能连接起来。”
　　“我喜欢他的这段话。”立刻有人说。
　　“虽然讲得有些抽象，但是莫名其妙觉得那种状态很让人向往呀。”
　　“给人的感觉不错，我就选他了。”
　　“呃……你真的不是因为他长得帅才打算选他的？”
　　易阳见台下的反响不错，微微松了口气。
　　面对什么样的受众，用什么样的措辞，这群人是极富个性的，用常规的语言，大概率不会让他们产生特别深刻的印象，反而在真诚的基础上，稍带抽象的语言，会让他们觉得“高级”，引起他们的思考……
　　这一群人大概率都是喜欢思考，喜欢琢磨的人，只要你的话引起他们的思考了，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目前来看，效果还不错。
　　“同学～”一个女生突然站起来，大声地喊了一句。
　　大家看向了那个女生。
　　女生说：“我欣赏你的简洁。”
　　易阳哑然一笑，“嗯？”
　　“那我也简洁一点地讲，你是不是单身？”女生继续问。
　　顿时现场一片哄笑。
　　易阳一时间便想好了如何化解，正要开口，吴嘉言却上来直接解围，笑着说：“交友的事情容你们私下再聊，时间宝贵，按照刚才易阳说的简洁的原则，易阳是一班最后一个班长的竞选者，接下来我们可以投票了，我们速战速决，直接开始吧。”
　　经过投票，易阳顺利当上了一班班长。
　　……
　　确定了一班班长的人选，接下来的班委竞选还在继续，让人意外的是一班的团支书竟然只有潘洋和一个女生两人自告奋勇，着实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易阳不免疑惑，但想了想，毕竟团支书的优势在于入党方便，跟团委的联系紧密，能够提前接触到一些体制上的熏陶，将来如果走这条路大概会方便一些，而学这个专业的人，大多数目标是进咨询公司、大银行、投行之类的地方工作。
　　在竞选的时候，很遗憾的是潘洋没能竞选过那个女生。
　　潘洋上台以后表现得是非常松弛轻松的，从他的表情神态上看不到一丝紧张，侃侃而谈地讲了如果他能当选，会如何如何，易阳在下面看的有些好笑，因为他看上去实在是太清秀了，甚至有了“可爱”的味道，团支书虽然算不上是“领导”，但再怎么说也是有一定组织权限的岗位，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好欺负了。
　　而他的竞争对手，是一个不苟言笑的女生，叫戴着黑框眼镜，一头短发显得精神干练，为她的气质更是平添了几分严肃，穿着也相对比较板正，上台以后说话语速缓慢，她的第一句话是：“我叫罗姿帛，很高兴能站在这里竞选这个岗位，我将从以下几个方面来叙述我的优势……”
　　罗姿帛说的最多的词语是“公正公平”和“透明”，她表示如果能当上团支书，做的一切事情都将围绕这两个原则进行。
　　很容易理解罗姿帛能够赢下潘洋了，相比之下，这个女生看起来更沉静，更靠谱。
　　易阳心想，当领导也是，一定要有领导气质，虽然这种气质在某些时候给人的感觉并不太好，但是普通人在选择领导的时候，还是会倾向于选择那个有气质的人。
　　虽然落选了，但是潘洋倒是没有多少气馁的意思，只是有些遗憾地说：“根据陪朋友去应试必上的定理，你的成功和我的失败早就命中注定……哈哈。”
　　易阳想了想，将大手按在潘洋的脑袋上肆意揉搓一番，才说：“算了，既然你都没有选上，干脆我请你吃东西好了。”
　　“呃……好吧。”潘洋整理了一下被易阳弄乱的发型。
　　竞选继续着，二班三班的竞选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吴嘉言又叫住了所有班委，开会。
　　易阳看了看潘洋，问他：“要不你先回去？”
　　潘洋望了望礼堂的门，想了想说：“算了，我在门口等你吧。”
　　易阳点点头：“行吧。”
　　吴嘉言叫住所有班委，倒是也没有特别的事情，一方面是互相认识一下，另一方面则是稍微安排一下明天的事情。
　　吴嘉言说：“明天我们有两件事情，需要各位班长、团委帮忙完成，刚才已经通知了，这两件事分别是上午的开学典礼，以及下午的军训报到。”
　　“而涉及到你们需要做的事情呢，我在这里简单地说一下。”
　　“分开来说，首先是班长……上午的开学典礼，地点在穹海体育馆，会场是布置好的，第一件事，你们需要帮忙组织班上的同学找到自己的位置，第二件事呢，是下午的军训报到，已经通知过了，到时候会有大巴车来接，而你们需要做的是登车前再次检查一遍同学们必备的一些东西是否带好，我们去的地方是没有商店的，如果缺少一些必备物品，会很难补救。”
　　又看向三个团支书，说：“团支书呢，这一次需要做的事情相对简单，你们的主要任务是将来涉及党团的一些事项，这一次的两个大活动，因为我们只是参与者，所以需要我们做的事情不多，协助班长就好了。”
　　顿了顿，吴嘉言说：“你们能够从所有竞争者里脱颖而出，都有你们自己的过人之处，我相信你们的能力都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你们毕竟高中刚刚毕业，对大学的班委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们会逐渐认识到，大学的班委和高中班委是不同的，我希望班长和团支书通力合作，一起帮助学院将班级管理好，这个过程你们一定能收获更多东西……当然，还是那句话，目前你们的班委职务还只是暂时的，接下来如果发现当班委不是自己追求的，又或者不适合当班委，军训结束后，我们还会进行一次民主投票，到时候还会选出宣传委员、组织委员等等班委。”
　　拉拉杂杂说了一些，又将吴嘉言的微信加好，才放他们走了。
　　“易阳？”
　　罗姿帛叫住了易阳。
　　“嗯？”
　　“那个……你有空吗？”
　　易阳想了想，“倒是没有什么事。”
　　“一起回去吧，我们聊一聊。”
　　“哦，我还有一个室友在门口等我。”
　　“他不介意就没有关系……哦，我没别意思的意思，因为我们两个不是成班委了嘛，接下来的时间应该会有很多事情需要一起合作的，就想跟你聊一聊这方面的事情。”
　　易阳笑了笑：“好。”
　　此时，潘洋正在经院楼下望着天空数星星，突然一只手按在肩头，吓了他一大跳，连忙回头，看到易阳才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此时，潘洋才注意到易阳旁边站着的罗姿帛，她平静地说：“你好。”
　　罗姿帛发型干练，气质清冷，皮肤白皙，但双手拎着包垂在身前，显示出学生妹的属性。
　　潘洋默默看了一眼罗姿帛，才问易阳：“已经完了吗？”
　　“嗯。”易阳随意点点头，抬头看了看经院楼前面的那条明海路，灯光柔美，道路两旁的绿化做得很好，石头造型的音响设备播放着柔美的轻音乐，偶尔有骑着自行车的学生路过，或者手拉着手的情侣……
　　易阳对罗姿帛说：“要不然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怎么样？”
　　罗姿帛原本是不愿意加餐的，因为不想长胖，但是这里距离明毫公寓楼距离有点近，走回去大概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于是她点点头：“行吧。”
　　潘洋什么都没有说。
　　三人同行。
　　罗姿帛想了想，开门见山地问：“易阳，你对大学班委了解多少？”
　　易阳老老实实地说：“说实话吧，我一点都不了解。”
　　罗姿帛了然地点点头：“我估计也是，那么我就直说好了。”
　　“嗯……”
　　罗姿帛看了一眼易阳。
　　她来学校之前，已经有了十分完整的规划。
　　她的父母都是体制内的，而她的目标也是进入体制工作，所以进学校以后，入团、入党，同时顺理成章地获得选调生资格，这个过程中，自然还能锻炼一些将来进入体制后的相关能力。
　　但同时，她也了解过当团支书是很累的，需要做很多乱七八糟的杂事，比如收取团费、收取同学的团组织关系档案、领书发书、团课、每个月的主题活动日……她倒是不太害怕做一些繁琐的事情，但在协调组织能力上说，她没有那么出色……或者说，其实她是有些社恐的，这真是一件糟糕的事情，如果班长能帮忙分担这些事情，压力会小很多。
　　她不知道东海大学是如何管理的，但根据家族读过大学的哥哥姐姐们的叙述，很多时候团支书和班长的定位并没有那么清晰，除了跟团员制度相关的一些事情是由团支书主要做的，其他大多数事情属于是班长能做，团支书也能做的，那么必须要跟他分个工才行。
　　嗯……
　　怎么说呢，虽然易阳顺利地竞选成功了班长这个职务，但罗姿帛觉得易阳并不是一个很靠谱的男生。
　　帅是原罪。
　　人总是会对形象很好的人带有一定程度的偏见，对他们的能力有所怀疑……
　　一个长得帅的人，不会不不好接触？会不会自以为是？虽然这些印象的产生毫无根据，但它就是会不由自主地产生。
　　但没有办法，尽管有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印象，还是硬着头皮来找易阳了，尽管她真的很不想跟陌生人打交道。
　　一些事情，要先说断后不乱。
　　罗姿帛说：“我觉得我们需要分个工。”
　　易阳看了看罗姿帛，说：“分工？”
　　罗姿帛点点头，说：“我是这么想的，你看行不行吧。”
　　“班长和团支书大概是一个班上最重要的两个班委了，学院会有很多事情安排下来，需要完成。”
　　“涉及到团组织的事情，全部由我负责，毕竟我是团支书，这是份内的事情。”
　　“接下来涉及到班级管理的事情，我也会尽量去承担，但是体力上的活，还有就是一些需要跟班级以外的人打交道的场合，还是希望你可以……”
　　易阳眨了眨眼，沉默了下来。
　　突然的安静让罗姿帛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易阳，才看到易阳正在看她。
　　四目相对。
　　罗姿帛快速收回了目光。
　　易阳若有所思，说：“嗯……原来是这样啊。”
　　罗姿帛微微一怔：“原来是哪样？”
　　易阳笑了笑：“我明白了，因为你平时的琐事很多，那我们干脆这样分工吧……你主内，我主外，怎么样？涉及到班上收缴一些材料、搞一些班级内部的活动，你来主导，我辅助，而涉及到对外的一些活动，我来主导，你辅助。”
　　罗姿帛眼前闪过一丝喜悦的神情，她就是这个意思。
　　在这件事情上，其实是有些苦恼的。
　　自小耳濡目染一些事情，作为一个想要进入体制工作的人，社恐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但她并不内向。
　　内向是一种天生的性格，喜欢安静，喜欢独处，但是她不是，她属于是外向的人，她愿意跟别人交朋友。
　　她并不是所有场景下都不敢同陌生人打交道，比如，此时她便能站在刚刚认识的易阳面前，淡定从容地叙述一件事。
　　对于社恐来说，往往是有特定的害怕的场景的，令她焦虑不安的场景便是代表一群人陷入到类似谈判的场景中，她也很难解释自己形成这种心理的机制原理，很长一段时间她也是在尝试克服，不过显然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到的。
　　易阳似乎并没有看出来自己的社恐属性，只是说“你平时的琐事多”作为理由，这让她有些微微得意。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易阳做不好那些事情，不过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全程潘洋都没有说什么，但是视线时不时地在罗姿帛脸上扫过。
　　三人来到了距离宿舍最近的校园商业街，一人买了一套煎饼果子。
　　初次见面算是相当顺利了，回去的路上，不再聊分工的事情，转而说起高中的一些经历，为什么会填报这座大学之类的话题，拉拉杂杂，气氛也变得有些祥和起来。
　　罗姿帛说：“一直以来，我的生活状态都是鹤立鹤群，虽然从小到大都是重点学校的重点班级，但是从来没有在班级里拔过尖，这样的经历给了我不错的心态。”
　　“但是呢，当了团支书就有些不同了。”她微微叹了口气，接下来的一些话没有说出口。
　　团支书是一个标签，遗憾的是，她知道此时自己没有办法代表这个职务背后的那些能力，而这个职务也没有办法诠释她，但为了走上父母期望的，也是自己愿意走上的那条路，她又不得不强行接受自己与那个标签之间的巨大落差。
　　走到道别的地方，罗姿帛笑了笑：“那就明天见了！”
　　易阳点点头，“明天见。”
　　潘洋也笑着说：“明天见！”
　　回到寝室以后，潘洋突然问：“易阳，你觉得罗姿帛怎么样啊？”
　　易阳奇怪地看了一眼潘洋，心里产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不知道，怎么了？”
　　潘洋笑着说：“我想用一个词语来形容她！”
　　“嗯？”
　　“英姿飒爽！”
　　“呃……”
　　“易阳，我喜欢她。”潘洋突然一本正经地说。
　　易阳愣了好一会儿，才哑然失笑：“哦……是吗，这样啊……哈，真是突然啊……哈哈。”
　　潘洋又说：“你要帮我追她啊！”
　　易阳看了一眼潘洋……
　　嗯……
　　潘洋的身高大约就是一米六五的样子，目前还未成年，就算他毕业前能长到一米七吧，而罗姿帛目测也有一米六五的样子，但人家可以穿高跟鞋啊……
　　两人的搭配……
　　他想到了一副画面，一时间感到罪恶，笑了笑：“这个啊，哈哈，还真是……你别说，还真是……”
　　潘洋疑惑地说：“啥？”
　　“还真是挺配的。”易阳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没问题，我现在是班长，很方便帮你创造出机会的，我一定会全力帮你！”
　　潘洋有些羞涩地说：“那……谢谢你了！”
　　“小事小事。”
　　在东海大学的第一夜过去很快过去。
　　易阳一大早就起床了，虽然换了新环境，早起锻炼的习惯并没有抛弃。
　　潘洋还在呼呼大睡，易阳动作很轻，穿了一身运动服便出门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小女孩、中年人、大猴子
　　虽然暂时成了班长，也通过一些论坛之类的地方简单了解了一下一个大学班长大概要做什么事情，不能说是两眼一抹黑了，但具体要如何干好一个班长，目前还不是很明晰。
　　当然，相比于职务上的不明朗，更大的困惑在于，竞选班长的初衷是为将来发挥金融专业的优势做一点铺垫，目前还不知道能不能如意，如果与想象中的场景不大一样，他会选择果断抽身。
　　晨曦初露。
　　这几日的天气一直不错，每天都能看得见太阳，但是并不干燥，尤其是早晨起来的时候，路边的草叶花木上挂着露珠，空气也有些湿润，总得来说东海市的九月份比起汉宁要温暖一些，大概和3月一样，是整个年份气候最为适宜的月份了。
　　易阳没有去体育馆跑步，那样未免有些单调。
　　沿着公寓楼前面的那条路，漫无目的地跑下去，一路上能看到很多有趣的场景。
　　晨间有雾，朦朦胧胧，总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同学端着书大声朗读，仔细一听似乎是某种小语种，当然也有穿着可爱的短裙bra的姑娘甩动着又长又白的腿跑过的身影。
　　东海大学是一座现代与古典激烈碰撞又恰到好处融合的地方，一路上跑过去，时常可以见到造型各异的现代建筑物，夹杂着砖木结构的古朴建筑，各种各样的树木花草错落有致，易阳一边跑，一边欣赏着沿路的风景，心情美妙。
　　跑到了宁静荷塘边上。
　　依旧是粗壮的梧桐，郁郁葱葱，湖风吹过，十分凉爽。
　　易阳看了看手表，已经跑了小半个小时，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站在石桥上压了压腿，身后是绿意盎然的湖岸，前面是精致又不缺大气的湖塘，眼悦心开。
　　身体活动开了，他望着湖面发呆，下意识地做动作，继续拉伸身体的其他肌肉，心里则思考着其他的事情。
　　东海大学是一所包容的名校……或者说，名校都是具有包容属性的，每一个人大抵都能在这种学校找到栖身之所，谋求自我的完善与发展。
　　目前还没有正式上第一堂课，但已经可以稍微思考一些接下来的事情了。
　　按部就班，汲取本科知识的养分么？那样的生活自然是属于大学生的一条道路，实际上在东海大学这样的学校，仅仅进来的第一天，已经能够感受到一些这里的氛围了，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占大头的是学业，日常作业从几百字的课堂报告到上百行的代码，这所大学有宽广校园，但是只有几少部分学生走出校园，对于那些人来说，甚至休闲娱乐的时间都很少，一门心思学习或者搞科研的人很多很多。
　　易阳沿着石板栏道朝宁静荷塘的湖心走去，随意将石板道上的小石子踢到湖里去。
　　在这样的高校里，做任何事情都会很难，甚至连做学渣都是如此。
　　虽然比不上清北，但这所学校里同样云集着各省的佼佼者，大多数人不缺智商，不缺勤奋，昨天报到的时候，已经听说了各个专业的学霸们整日奋战到凌晨三点的事迹，图书馆彻夜不熄灯，甚至还在一楼提供热咖啡、小面包，这里确实是一个适合想要学习的人好好努力奋斗汲取知识点地方。
　　还有昨天晚上潘洋讲的一些关于这所高校的传说级事迹，有关奖学金、名校交流项目、科研、GPA，那些名词的，让这座学校的学生是很难接受外界的评价与真实的自己之间巨大差距的。
　　但是，他不追求。
　　默默给自己定下了一些行事的原则。
　　学习。
　　到了大学，尽管有这样那样的追求，但一切都要以这个原则作为基础的，这一世到目前为止已经改变了很多，内在上的眼界认知，和上一世早已无法同日而语，但这还不是尽头，甚至可以说刚刚开始，如果不继续学习，进入这所名校又有什么意义呢？
　　体验。
　　名校不仅仅是一纸学历，它给予人优秀的圈子、见识和格局，甚至说它能重新定义一个人的人生，名校的经历会是这一生最珍贵的财富，要尽可能地去体验大学生活，而不是仅仅把这里当成是一个学习的地方，所以，如果有什么有趣的社团也好，活动也好，都不会再像高中时期那般为了不影响学习而推掉，反而应该主动去寻找，体验个中滋味……
　　会很有趣吧。
　　最后，就是思考怎样利用专业优势，将对未来的一些大势的把握变成实实在在的物质条件，对于这一点上说，目前还没有特别清晰的轮廓，暂时先学着，慢慢就会有头绪了。
　　易阳走到了一颗树下，不是梧桐，它的具体品种易阳也叫不出来，注意到它的原因是刚好有一段枝干粗细适中，高度适中，总之就是太适中了，就该拿来……当单杠。
　　易阳轻轻一条，抓着便做起了引体向上。
　　远处的石桥上，传来了“噔噔噔”的声音。
　　一个打扮像是小公主的女孩子，欢快地跑着，她穿着黑色的连衣裙，白袜，红色小皮鞋，脚步欢快，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样子，跑到桥面最高的位置，“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大约过了半秒钟时间，她一下子爬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继续“啪嗒啪嗒”地小跑过去了。
　　易阳站在树下，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这个小姑娘很经摔，不错。
　　如此想着的时候，他觉得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再一次跳起来，抓着枝干做起了引体向上，就在注意放在感受背部肌肉舒展伸缩的时候，小丫头已经跑过了石桥，突然一转方向，朝着这边飞奔过来了。
　　小姑娘跑到了树下，睁大了眼睛盯着易阳看。
　　易阳憋住一口劲不松，在小姑娘的视线下，默默做引体向上做到力竭，才跳了下来。
　　小姑娘捂着嘴巴“呼呼呼呼”地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就像月牙湾的水一般清澈。
　　易阳觉得这个小丫头有点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有心想逗逗她，便蹲下来问她：“你在笑什么呀？”
　　她憋住笑说：“哥哥像大猴子～”
　　易阳哑然一笑，说：“你见过大猴子吗？”
　　“见过！”
　　“大猴子是什么样的呀？”
　　“就是……手有这么大！”她比划了一下，然后指了指树，说：“大猴子也会爬树！”
　　小丫头可爱得太真实了，易阳甚至有一种想要将她抱起来的冲动，说：“哥哥再给你表演一个爬树好不好？”
　　“好！”
　　易阳又跳起来抓着枝干拉了十几个引体向上，小姑娘拍着手欢笑不已……也不知道在笑什么，孩子的世界似乎能看到比成人更多的快乐。
　　做累了，易阳再次下地，小姑娘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他，突然张开手臂，说：“哥哥，抱抱……”
　　易阳有些意外，看着小姑娘水灵灵的大眼睛实在不忍拒绝。
　　就在这时，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中年人，易阳注意到那个人，微微一怔。
　　眼熟……
　　下一刻突然想起来那个人是谁。
　　第一次到东海大学是来参加全国高中生辩论比赛的，当时和邢颖丹她们几个人玩耍的时候，也是在这里，碰到了一个中年人，带着他的女儿……
　　那个中年人叫康新。
　　所以，易阳一下子想起来小姑娘叫什么名字了。
　　“欢喜，你爸爸过来了。”
　　康欢喜顿时回头望去，看到爸爸正在往这里走，突然又想到什么，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叫欢喜？”
　　易阳暗想，小姑娘已经完全将自己给忘了呀。
　　这时，康新已经走到了跟前，看到易阳的一时间，稍微愣了愣，觉得眼熟，但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而就在这时易阳主动开口了，“老师你好，又见面了！”
　　康新微微一怔，仔细打量一番，还是不怎么能想的起来……难道是面试过的某个竞赛生？
　　易阳看出了对方的疑惑，微微一笑，“前年东海大学举办过一次高中名校辩论邀请赛，当时我作为参赛选手来过这里，当时下雨了，您还送了我一把伞。”
　　康新这才想起来，忍不住哈哈大笑，“哦……是有这么一件事。”
　　心里有些小小的惊讶，毕竟时隔这么长时间，还能记住自己，很厉害了。
　　他再度认真地打量一番易阳，说：“没想到，时隔一年，你竟然真的考入这里了！”
　　易阳面不红心不跳地说：“是啊，当初来了一次东海大学，就一下子爱上这座学校了，就想考到这里来了。”
　　康新牵起了小女孩的手，带着笑意批评她：“你是不是又在跟人家索要抱抱了？”
　　小女孩羞涩地低下了头。
　　康新笑笑，说：“我这个女儿啊，见到帅哥就想让他们抱抱……”
　　易阳只能干笑两声。
　　“这么早，你这是……”
　　“嗯，跑跑步。”
　　“哦，这是个好习惯，东海大学很重视体育锻炼，男生有3公里的测试标准，还有游泳、引体向上，都要达标才给颁发毕业证书，每周还有几节固定的运动课。”
　　“嗯。”
　　“你是哪个学院的？”
　　“经管学院。”
　　康新眼神微微一动，看了看易阳，随后牵着女儿的手，朝着前面缓缓走去，笑着说：“经管学院啊……你为什么会选择经管学院呢？”
　　此时锻炼得也差不多了，易阳下意识地跟上了康新的脚步，说：“嗯……对金融之类的东西有点感兴趣。”
　　康新眼中笑意正浓，“金融？你了解金融吗？”
　　易阳说：“不怎么懂，只是稍微了解过一点的。”
　　“哦，那你眼中的金融是什么样的呢？”
　　易阳想了想，他确实是有一些关于金融的理解，毕竟要读这个专业，一点都不了解可能不现实，但眼前这个不知道身份的中年人，看起来平淡无奇，但很有可能是某个领域的专家学者，甚至一方大牛，自己粗鄙的观点，搞不好贻笑大方。
　　但转念一想，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自己就是一个学生罢了。
　　“我理解的金融，是一种工具。”
　　易阳看了看康新，发现他没什么表情变化，才继续说：“在社会生产中，会产生盈余的钱，同时还有需要钱的地方，但是需要钱的地方，和盈余的钱，往往在时间和空间上是错开的，而我理解的金融，就是将社会上盈余的钱，在时间或者空间的纬度上加以集中，再投放到需要用钱的地方去的这个过程。”
　　康欢喜抬头望了望爸爸和那个帅叔叔，当他们专注地聊一件事以后，她便安静地走着，一点都不去打搅他们。
　　康新眼中有了一丝笑意，说：“很直白的理解。”
　　易阳注意到，康新用了直白这个词语，并没有用对或者错这样的判断。
　　康新说：“你这样理解金融，更侧重的是它的价值投资属性……”他看了看易阳，笑着说：“你对投资很感兴趣吗？”
　　易阳愣了愣，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似乎对金融专业很懂，脑子里转过些许念头，点点头：“算是吧……”
　　三人走到了梧桐林的尽头。
　　康新说：“东海大学的经管学院，希望在参考国际经验的基础上，研究中国社会迫切需要解决的重大问题。”
　　易阳微微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些泛起嘀咕……难道说这个老师是很鄙视投资这件事的吗？
　　随后康新又说：“而在这个过程中，投资行为非常好的一种实践行为。”
　　他笑了笑：“我是人大经管毕业的，当初我在人大求学的时候，中国社会正处于快速变化，新旧交替的时期，改革开放初期，广泛地引进西方思想，同时一点一点系统性地思考着社会发展，这个背景下，学校十分鼓励我们搞实践活动。”
　　康新眼神追忆，说：“那个时候，我有幸参与了好几个调研活动，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当时火车站场景提供了大量的人流量，当时没有各种电子产品打发时间，所以形成了租小人书、连环画的刚需，我的第一次调研活动就是围绕着那些小摊进行的。”
　　“制订调研计划、拆解目标、制作问卷、访谈，花了挺长时间，弄了一份实践报告，当时还有幸在国内一家著名杂志上刊登了。”
　　“为什么会对这个实践活动印象深刻呢？”康新笑着说：“因为现在想来，假如当时有风险投资，搞不好能弄个连锁的独角兽企业出来……”顿了顿，他又说：“所以呢，投资这件事，跟我们这个专业的研究是紧密相关的，投资行为促使我们像社会学的田野调查，理解真实的生产活动场景，进而进一步理解这个社会，最终推动社会的进步……”
　　他看了一眼易阳，笑着说：“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一不小心把自己亿万富翁，也是很正常的……哈哈，我们鼓励这样的事情发生。”
　　易阳愣了愣，也跟着笑了笑。
　　……
　　回到寝室后，潘洋已经起床了，便随口问了他一句：“你知不知道咱们学院有一个叫康新的老师？”
　　潘洋愣了愣，有些不太确定地说：“康新……呃，如果没有同名同姓，我知道是有一个叫康新的老师的，不过严格地说，最好叫他院长。”
　　“院长？”易阳顿时睁大了眼睛。


第三百四十章 弯路
　　姜黎黎这两天在父母这里小住，早上迷迷糊糊地醒来，一条特殊的消息提示音让她顿时一个激灵，揉了揉眼睛，将手机屏幕打开。
　　随后，她瞪大了眼睛。
　　是一张照片。
　　刚刚运动完的易阳，赤裸着上半身，对着洗漱镜自拍，他肌肉线条清晰可见，腹肌整整齐齐，宛若巧克力一般，胸肌饱满有型。
　　照片下面还配了一句话：姐姐早安。
　　姜黎黎沉默良久，才有些痛苦地抓了抓头发……
　　好气啊。
　　上回跟他在一张床上睡，因为担心吓着他，太矜持了，早知道……
　　再不济，也该好好摸一摸他的腹肌、胸肌才对。
　　姜黎黎放大易阳的照片，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认真看了良久，他的下面只裹了一条浴巾，她划拉到那个部位，放大看了良久，微微有些脸红，随后又缩进被窝里去了……
　　终于还是起床了。
　　老爸又出差了，家里只有妈妈和她。
　　王华梅依旧是老样子，看着每天晨间的财经新闻，电话响了，是司机打来的，她从容告诉司机，让他多等一会儿。
　　姜黎黎给自己弄了一杯咖啡，问妈妈要不要，王华梅想了想：“来一杯吧，听说咖啡里绿原酸的含量很高，据说是自然界中绿原酸最高的植物，可以抗氧化抗衰老。”
　　姜黎黎微微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杯子里的咖啡，眼神奇异。
　　用全自动咖啡机也给母亲做了一杯，两人坐在桌前慢悠悠地喝着咖啡。
　　姜黎黎嫌有点苦，又往里面加了一点奶粉，但发现奶粉一下子在咖啡里凝成了小块，轻轻皱了皱眉。
　　王梅华瞧了一眼，笑着摇头说：“奶粉要用低于五十度的温水冲，不然蛋白质遇热容易结块，咖啡里最好放奶球。”
　　“哦……妈你还懂这个？”
　　“嘻，你生了小孩子就知道了。”
　　姜黎黎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喝了一口咖啡，那几块在杯子里凝结的奶粉块被她舔进嘴里，这样一来这杯咖啡看起来总算是顺眼一点了。
　　王梅华也浅浅地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一面刷着手机，一面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对了……你上回说的那个男朋友还在谈吗？”
　　姜黎黎眼神有些闪烁，点点头：“嗯。”
　　“还在谈？”
　　“嗯。”
　　“呀……那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也没多久，两三个月……”
　　“算是有一整个夏天的回忆了。”
　　“妈～”姜黎黎有些羞涩。
　　王梅华眼中充满了笑意：“没事没事，我不干涉，什么时候你觉得合适了，再跟爸妈说。”
　　姜黎黎低下头，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随后将目光看向其他地方，问：“妈……如果，我是说如果……”
　　“嗯？”王梅华看了过来。
　　“如果我的那个男朋友，跟我年龄差距有点大的话……你和爸会反对吗？”
　　王梅华愣了愣，眨了眨眼睛，看看时间，差不多该下去了，便开始收拾东西，想了想，才说：“年龄差得大呀……差几岁？”
　　“嗯……六七岁。”
　　王梅华微微松了口气，刚才女儿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有些担心是十几二十岁的那种差距，如果只是六七岁，倒也没什么关系了。
　　王梅华提着包站了起来，笑了笑，说：“只要人品没有问题，你自己喜欢就好，年龄不重要。”
　　姜黎黎看着自己的老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嗯，妈你让司机开车慢点。”
　　“嗯。”
　　等王梅华走后，姜黎黎微微叹了口气，随后又拿出手机把玩，看了看易阳发来的消息，眼中再度充满了笑意。
　　……
　　刚刚进入大学的时候，和曾经的同学联系是非常紧密的，就像当初刚刚升入高中的时候，也会时常和曾经的初中同学打电话有聊不完的话题，但随着时间流逝，没有共同的圈子，这种情感还是会不知不觉地淡了。
　　此时，潘洋戴着耳机得意洋洋地跟曾经的某一个同学视频炫耀着寝室，“看到没有，这么大的衣柜！哈哈……羡慕吧。”
　　易阳哑然一笑，快速换好衣服，准备要出发了，进了卫生间对着镜子稍微捯饬捯饬。
　　潘洋对着视频说：“我们是二人间……嗯，对啊，我室友是个大帅哥呢！”
　　易阳出来的时候，潘洋问：“易阳，我朋友想跟你打个招呼，可以吗？”
　　“哦……行啊。”易阳倒是没什么关系。
　　潘洋凑过来，将易阳也装进了镜头。
　　易阳挥了挥手：“你好……”微微一怔，因为跟潘洋聊天着的人竟然是个女生，皮肤很白，脸圆圆的，看到易阳后兴奋地说了什么……可惜易阳听不到。
　　潘洋摘了耳机，对易阳说：“她夸你很帅呢。”
　　易阳笑了笑，忍不住又揉了揉潘洋的脑袋，说：“你再不去换衣服，我不等你了。”
　　“好……”潘洋这才跟视频那头的女孩子道别，说：“别想了，我室友可是有女朋友呢！”
　　参加开学典礼这种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好组织的，每一个学院都有预先划定好的区域，还有一个学生会的干事举着牌等他们，所以总的来说，身为班委，其实今天也没有什么可忙碌的事情。
　　总的来说，东海大学的学生组织纪律性还是比较强的，大家在规定的时间入座，开学典礼就算是要开始了。
　　开学典礼是在体育馆里组织进行的，自然有的学院要坐在四周的看台上了。
　　而作为东海大学王牌之一的经管学院，座位也被安排在了最前面的区域。
　　这个位置很好，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台上的情况。
　　易阳和罗姿帛被安排在了最前面的位置，必要时可以随时听候导员吩咐些事情做。
　　此时，易阳的视线却是被看台下面的几排人吸引了……
　　一个小型的管弦乐团。
　　易阳想了想，东海大学有音乐专业的学生吗？貌似没有吧……
　　“你是不是在想，这支管弦乐队是哪里来的？”
　　耳畔突然有人搭讪。
　　易阳转过来一看，是那个举着牌子的学生会学长。
　　易阳点点头：“嗯，有点好奇。”
　　“这是我们学校轻音社的同学。”学长说：“进东海大学的同学，有不少身负才艺的人，他们的演奏水平甚至不输一些科班生呢。”
　　“社团么……”易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东海大学的社团，和曾经师大附中的社团可不一样，当然，到底哪里不一样，一时间易阳也还说不上来，大概就是会更像他在电视上看到或者听到的那种“社团”就对了。
　　开学典礼节目十分丰富，不输专业歌手的学长学姐以快闪的形式，从人堆里走出来献唱，随后现场的学生乐团演奏交响乐，接下来活力四射的学姐们穿着小短裙，露着白生生的大长腿上台上动感舞蹈，一度将氛围推向了高潮，最后在热烈的氛围中，出席开学典礼的领导嘉宾才依次登场。
　　坐在易阳后面的潘洋小声地说：“开学典礼的导演，我要给他加鸡腿！那些学姐真好看！”
　　易阳颇为无语地看了潘洋一眼，小声说：“你不怕罗姿帛听到嘛……”
　　“呃……”
　　好在罗姿帛的注意力完全放在表演上，并没有注意到潘洋的窃窃私语。
　　接下来的流程和易阳想象中的差不多，老生代表发言，优秀教授发言，新生代表发言，重量级的校长致辞……
　　值得一提的是，仅仅是介绍莅临会场的那些重量级人物，就花了好几分钟时间。
　　整场开学典礼最让易阳印象深刻的是那位知名教授的发言，他用十分幽默的语言讲了一些接下来的四年里，他们可能遭遇的场景，诙谐的语言，内涵却发人深省。
　　“我相信，能考入到这座高校，各位在高中时代往往是班上甚至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佼佼者，很多人习惯了当第一名，当最好的学生……我想对你们说，如果你高中时期是这样的经历，那么你们的运气比较差。”
　　“相比之下，在清北云集的班上当学渣进了咱们学校的那些同学，可能反而幸运一些。”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你在这座学校里会有些绝望地发现，有些人啊，天生就像比其他人多长了一个脑子，他们聪明得让你恨不得把他们脑袋拆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
　　“别看咱们东海大学在收分上没有清北那么离谱，但我们一直是自诩TOP3的……TOP3里，综合的状元不多，偏科的状元却是不少。”
　　场下一片哄笑。
　　“去年，我教的课，手上挂了两位数的同学，但也有些变态的家伙，能拿到满分。”
　　“满分的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人，只能望着那些神仙打架的分数凌乱，草草结束一学期又一学期的混乱的生活……于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很多人要么浑浑噩噩，压抑地度过四年，要么索性变成一批脱缰的野马，在草原上驰骋，只可惜还才刚刚找到洒脱的情绪，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草原的尽头。”
　　“身在名校，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你诠释不了它，而它又代表不了你。”说到这里，他表情有些认真起来。
　　大家都在细细品味这句话的含义。
　　“讲这些，我只是想告诉大家，你们在高中已经习惯了和身边的人竞争，在不断厮杀中脱颖而出，但是到了这里，希望你们抛弃这种生存模式，而是用欣赏的眼光去看待身边优秀的人，从而获得激励和动力。”
　　易阳若有所思。
　　放下竞争，用欣赏的眼光去看待身边那些优秀的人么……
　　易阳笑了笑，他开始理解名校为什么是名校了。
　　不在于学术有多么厉害，也不在于它掌握的资源有多么丰富，而是这种地方时时刻刻都有许多精彩的观点和思维方式潜移默化地与你碰撞，悄无声息地改变你的认知能力。
　　总而言之，这是一场让人获益匪浅的开学典礼。
　　……
　　王华梅每天都会和老公打个把小时的电话。
　　她是上市企业的总裁，而老公是业内的顶尖律师，但褪去身上的光环不谈，这么多年过来，相处模式依旧如同一对新婚夫妻，温馨甜蜜，维系感情很重要的一点便在于，能够持续地给对方源源不断的情绪价值。
　　不知道多少人，都会惊诧于他们两人夫妻二十几年，每天还能聊那么长时间。
　　中午小憩的时间，王华梅在办公室里打开了视频跟姜颂闲聊，聊得内容几乎没什么营养，不过是最近公司的那个小姑娘如何如何，小伙子如何如何的八卦，但姜颂听得津津有味，随后说了一句：“多大的人了，整天打听年轻人的八卦。”
　　“哪儿用打听！”
　　视频里的姜颂摇摇头，咬了一口三明治，一面去看一份材料。
　　王华梅轻轻靠在了椅子上，突然说：“帅哥，你女儿的男朋友跟她年龄差得挺大的。”
　　姜颂愣了愣，抬起头，皱着眉头说：“多大？”
　　王华梅对姜颂的反应很满意，笑了笑才说：“她说六七岁。”
　　“六七岁么……”姜颂又低头看那份材料了，说：“哦，倒也不是很大的差距，就是不知道人靠不靠谱。”
　　“她喜欢。”
　　“什么时候了解一下，做什么的，我们心里好有点底。”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说，要是她男朋友是个让人讨厌的人怎么办？”
　　姜颂沉默了一下，摇头说：“你女儿的眼光很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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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才担心，我不怕那个人平庸，就是怕他欺骗黎黎。”
　　姜颂想了想，说：“应该没那么容易骗到吧？”
　　“万一呢？”
　　“你这女人。”
　　“嘻……”
　　姜颂放下手里的事情，认真思考了一下，说：“再等等吧，才几个月，感情还不稳固吧……女儿没那么笨，如果真的交往了很长时间，什么样的人也该看透了。”
　　“看不透呢？”
　　“找个理由让她带家里来就好了。”
　　“不好的话，你打算硬拆啊？”
　　“帮她解析一下，她会听的。”
　　“唉……那，可就伤害大了。”
　　“成长嘛，经历几次失恋没什么不好，而且这是最坏的结果了……”姜颂笑了笑：“不过我觉得，可以乐观一点，万一是一个让我们很满意的人呢？”
　　“那可是惊喜了。”
　　并没有围绕姜黎黎聊太长时间，很快话题就跳到其他地方去了。
　　王华梅往后站了站，说：“帅哥，你看我的这套衣服怎么样？”
　　“嗯……可以配一个米色的包？”
　　“米色的？会不会有点老气呢？”
　　“我觉得可以……”
　　“好吧，听你的！”
　　吧啦吧啦。
　　……
　　时间一晃就到了下午。
　　潘洋个子本来就不高，此时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行李箱，尺寸巨大……但饶是如此，还是被他塞得满满当当的，而且还在继续塞，衣服、洗衣粉、游戏机、笔记本电脑、四双鞋……
　　易阳沉默地看着潘洋忙得满头是汗，再看看自己的……除了背囊，只有一个不算满荷的背包，别无他物。
　　潘洋见易阳一直在等自己，忍不住问：“易阳，你只带一个背包就行啦？”
　　易阳点点头，说：“我劝你学我。”
　　潘洋犹豫了一下，问：“你都带了什么？”
　　易阳说：“一个旅行装牙刷套装，一张毛巾、一个手机充电器，剩下的空间只装了几十个一次性内裤和几十双袜子。”
　　“没了？”
　　“没了。”
　　潘洋想了想，说：“那不行！我这些东西肯定用得上的。”
　　易阳知道自己劝不动潘洋的，回想起从王桑柠那里听来的某位部队王牌班长传授的经验，摇摇头，不管了。
　　人嘛，总要走点弯路才能成长的。


第三百四十一章 晕车的少女
　　和易阳预料得差不多，所有人都像是去旅游一般，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
　　阳光正好，广场上，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大巴车已经在不远处排成一列，就等着他们登车了。
　　潘洋吃力地将他的行李箱给拖到了广场上，易阳一手提着自己的背包，轻松地背着背囊，不时看看潘洋，露出一丝坏笑。
　　背囊看起来大，但里面都是纺织品，重量算轻。
　　重的反而是他们自带的行李。
　　当然，他这般轻装上阵的，在所有人当中也要显得另类。
　　很多人都多看了易阳的背包两眼。
　　潘洋有些不服气地看看易阳，心头暗笑，现在轻装看上去爽，到了军营里，无聊死你。
　　还带那么多一次性的内裤，几十双袜子……这家伙这么懒呀，连袜子内裤都懒得洗，还是自己勤快，到了部队不锻炼自己的，有什么意义呢？
　　哼。
　　过了一会儿，罗姿帛也到了，同样，她背着背囊的同时，还拉了一个又笨又大的行李箱，看到易阳的时候也有些惊讶，说：“你就带一个背包啊？”
　　“嗯啊。”
　　“要生活二十多天呢！”
　　“部队不是食宿全包吗？”
　　“呃……但那也太无聊了吧……”
　　易阳露出一个神秘莫测地表情：“大概率不会无聊的。”
　　“是嘛……”罗姿帛只是干笑了两声。
　　潘洋趁机说了一句：“别管他，我劝过了，他不听。”
　　罗姿帛看了一眼潘洋，只是笑了笑，没回应。
　　很快，辅导员吴嘉言也到了，让易阳组织检查大家有没有带齐昨天通知带的必备物品。
　　看了看大家满满当当的行李箱，易阳估计大家带的东西只多不少，毫无担心的必要，但本着要让吴嘉言觉得自己认真负责的目的，装模作样地一堆一堆问了个遍，确认没有问题后，终于登车了。
　　东海大学今年的招生计划是3000多人，各个学院的新生去往的是同一个训练基地，算起来便有近百辆大巴车，虽然是分批次过去的，但那么多大巴，还是相当壮观的。
　　大家在大巴车上唱起了歌。
　　易阳坐在最后一排，饶有兴趣地看着前面的同学们玩一些破冰游戏，几个喜欢社交性格开朗的男生挑着头，说玩什么接力唱歌的游戏，甚至某位男生掏出了一把吉他出来，靠在汽车走廊上，背着吉他表演，这大概算是抛砖引玉，不一会儿吹笛子的，吹口琴的，还有一个明显学过声乐的女生，连唱了几首歌，一下子就让气氛热烈起来。
　　大家玩得都很开心。
　　成绩优秀的学生，连玩都比你会玩，这句话还真不是凭空出现的。
　　易阳并没有急着在这种地方刻意露脸。
　　刚刚进入大学，很多学生心情有些兴奋，可以理解，想交朋友，想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别人看，都可以理解，但其实没有必要这么着急，让别人对自己产生深刻的印象，一而再三而竭的道理在这里也同样适用，进入军营以后，展示自己的机会很多，并不着急这么一会儿的时间。
　　要装逼，最好是一鸣惊人。
　　而且……
　　易阳回想起跟王桑柠聊天的内容。
　　她的父亲经常跟她讲关于部队的事情，而王桑柠也很乐意跟他聊那些事情。
　　如果真的按照真实的军人生活来组织军训，那么到部队以后的第一天，大概就不会很轻松，现在最好是养好精神。
　　易阳缓缓闭上了眼睛，得益于前一世吵闹的住宿环境，他拥有在任何地方都能快速入睡，且睡得安稳的特异功能，尽管车厢里吵闹不已，闭上眼睛后他很快就见到姜黎黎了。
　　最后一排有五个座位，易阳坐在中间，一边自然是潘洋，而另一边是一个女生。
　　女生个子不高，面容还显得有些青涩，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衫，略有些土气的七分裤，此时她的脸色有些难看，不，准确地说是非常难看，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时不时吞咽着口水，闭了闭眼睛，又无奈地睁开，双眼逐渐失去焦距。
　　晕车了。
　　晕车这件事，其实有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多坐车，坐的多了，身体习惯了，适应了，也就不晕了，但总有的人，在漫长的学生时代，极少获得坐车的机会，如果不幸又是一个前庭半规管过于敏感的人，那么晕车对她来说将是极为痛苦的事情。
　　黄杉衫便是一个极少坐车，且平衡感极差的女孩子。
　　当然，坐车少也有各种原因，而她是最难以启齿的那种原因……穷。
　　她是一个来自大山的女孩。
　　大抵是许多城里的孩子无法想象的，在来到东海市之前，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仅仅是县城，而且是因为所在的乡里没有中学。
　　小时候她的生活是跟猪草、山路一起度过的，小学毕业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县城里最好的中学，至此便开启了整整六年的住校生活，每年几乎只有寒暑假才会坐一个多小时的中巴车，再走四个多小时的山路回家，而那为数不多的晕吐经历，并不足以让她锻炼出不晕车的技能。
　　她不敢吐出来，她无法想象自己在这里吐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
　　硬憋。
　　她闭上眼睛，东想西想，期望能转移注意力，回想着自己报考这座大学的原因。
　　作为全县高考状元，在填报志愿的时候，许多老师帮她参谋过，可惜距离清北的分数线还是要差那么一点点，便将目光锁定在了稍微差一点的几所TOP3大学上。
　　在填报之前，她没有任何想法，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专业，只是希望能读一个将来比较好找工作，能挣钱的专业，有位老师说这几年会计专业很吃香，而除了清北以外，会计类收分最高的大学便是东海大学了，于是她便来了。
　　只是没想到，大多数人跟她报考经管学院的初衷不太一样……
　　大多数人两年后分专业的第一选择是金融方向，像她这样一开始就打算走会计方向的人……不多。
　　当然，这个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她也没有那么在意别人怎么看她。
　　比如，室友是家庭条件不错的女生，刚到的第一天便约她一起去吃饭，她直说自己吃不起，也不好意思让她请客，拒绝了室友的几次善意以后，室友无奈，只能跟隔壁寝室的小姐妹同行，而她则更坦然地独来独往了。
　　所以，已经做好了孤独地在这里度过几年的准备。
　　她相信，这座大学里，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定非要别人帮助不可的。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失策了。
　　好想……好想吐……
　　她没带任何可以用来接呕吐物的东西。
　　此时，距离她隔了一个班长的那个矮个子男生，正在吃鸭脖，香味浓烈，闻到这个味道，她更想吐了。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颠簸，此时车上的人已经没有了刚才上车时的兴奋劲儿，安静了不少。
　　黄杉衫鼓起勇气，大声喊了一句：“叔叔！能不能停一下！”
　　开车的司机还没有回应，车上已经有人针对她的请求发出了评论……
　　“这里可是高速公路上啊。”
　　语气中带着些许古怪的味道。
　　当然，大多数人是没有说话的，只是很多人都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黄杉衫。
　　易阳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旁边的黄杉衫。
　　黄杉衫并不知道高速公路上是不能停车的，但她也感受到了其他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一部分人是奇怪，少部分人则并没有那么充满善意，只是此时她已经没有办法去思考其中的缘由，因为刚才的这一声话，此时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一团滚烫已经顺着食道往上涌了起来。
　　她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脑袋嗡嗡作响。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塑料口袋。
　　黄杉衫根本无暇思考其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塑料口袋，将脸埋了进去……
　　“哗啦哗啦……”
　　与此同时，有人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
　　她好受了一些。
　　吐出来以后，果然要舒服多了，她有些虚弱地叹了口气，轻轻将塑料口袋捏紧，努力不让袋子里的味道溢出来，才看向递给她口袋和拍打她背部的人。
　　易阳脸色平静，摇摇头说：“晕车的话，应该带个塑料口袋的。”
　　黄杉衫的脸色依旧没什么血色，目光也有些躲闪。
　　自然是对这个昨天竞选上班长的高高帅帅的男生印象深刻。
　　上车前，她只是想挑一个被人关注不到的位置坐就好了，但是没想到没过多长时间，班长竟然带着他的小跟班直直地朝着这个方向来了，还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旁边。
　　并没有所谓的春心荡漾，只是很紧张，担心自己困扰到这位看起来并不怎么好接触的班长大人。
　　好在上车没过多久，班长大人就睡着了，她的心情才稍微放松了一点。
　　结果现在……唉。
　　她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声：“谢谢……”
　　易阳点点头：“没关系，高速公路上不能停车，你只能先用这个袋子将就一下了。”
　　黄杉衫微微一怔，苍白的脸起了一层不自然的红晕，头埋得更低了：“哦……”
　　稍微将混乱的思绪整理了一下，她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看了一眼刚才吐过的袋子……
　　于此同时，易阳旁边一个正在啃鸭脖的靓仔眼泪汪汪，嘴唇微微抽动，手里的半块鸭脖子都舍不得咬下去了。
　　易阳说：“不是情况有些危急嘛……回来以后我请你连吃三天鸭脖子。”
　　潘洋这才瘪瘪嘴，说：“这可是你说的～”


第三百四十二章 这该死的压迫感
　　大巴车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后，终于在下午五点以前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此时，无论是谁都显得有些兴奋。
　　易阳透过窗户往外看去，这里是一个十分荒凉的地方，一个高墙围起来的区域，门口有岗哨，两排阻车器拉开，让出行车的路，岗哨外面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卫兵神圣，不可侵犯。”门口则选挂了一块“军事禁地，请接受检查！”的牌子，给人一种神秘、庄重、不可侵犯的感觉。
　　原本还有些吵闹的车厢，此时安静下来，大家纷纷探出脑袋好奇地打量。
　　训练基地的内部空间极大，有操场，塑胶跑道，还有很多栋住宿楼，此前大家想象中的军营差距巨大，建筑物的类型和布局，更像一个学校。
　　车子直接开到某一栋住宿楼门口，随后车门打开。
　　没有人招呼，大家也知道该下车了。
　　两栋住宿楼也是用围墙围起来的，中间有一片独立的水泥空地。
　　空地上站了两排士兵，一排女兵，一排男兵，站在最前面的是吴嘉言和一个上尉军官。
　　吴嘉言已经换上了一身迷彩服，只是他怎么看都没有军人气质，手上拿了一份点名册，招了招手，说：“同学们下了车，先不要着急取行李，先到这边我点个名。”
　　但是，现场也就乱糟糟的，笑声，说话声，此起彼伏。
　　吴嘉言依旧笑着，“同学们，我先点个名，给大家分个排……”
　　易阳已经轻轻皱皱眉，拉了拉正在东张西望的潘洋。
　　而此时，依旧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吴嘉言。
　　就在这时，那名军官凝望众人一眼，声若惊雷：“都给我把手上的事情停一下！”
　　大家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停下手上的动作，惊疑不定地看着出声的人。
　　军官看上去很年轻，但皮肤黝黑，目光犀利，在众人身上扫过，冷哼一声：“无组织无纪律！”
　　大家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将注意力放在了军官身上。
　　“听好了，我叫陈超！是你们的队长！你们的番号叫经管学院集训队！接下来，我会给你们分好班排，由你们的排长分别带回整理内务！开饭时间是6点钟……”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手表，说：“现在是五点零一分！你们可以继续吵闹，反正耽误的时间都是你们自己的！”
　　此时，果然没有人敢继续说话了。
　　易阳偷偷看了一眼其他人，觉得好笑……怎么说呢，都是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还是很害怕这种阵仗的。
　　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军训生活，是在挨训中开始的。
　　见现场安静下来，陈超才对吴嘉言说：“吴老师，您继续！”
　　吴嘉言笑笑对陈超表示感谢，随后上前开始点名分班了。
　　折腾完点名分班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分钟，易阳和潘洋分到了一排一班，他们的排长是一个看上去沉默寡言的士官。
　　不过刚才的安静并没能保持多长时间，点名到了后半段，闲聊声又一次汇聚成了嗡嗡哇哇的噪杂。
　　“这里就是军营呀……”
　　“跟我想象得不一样啊！”
　　“就是哇，都没看到飞机大炮什么的……”
　　“吧啦吧啦……”
　　易阳却一直都在察言观色，尤其是看到陈超的表情，微微叹了口气……
　　陈超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家，这一次并没有出声，只是沉默地将手背在身后，静静地等他们闲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有人意识到了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下意识地看了看陈超，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赶紧拉一拉旁边的小伙伴，上一秒还笑得不行，下一秒赶紧收敛了笑容。
　　如此三三两两互相提醒，现场才再度安静下来。
　　陈超冷冷地说：“很好，刚才你们又耽误了自己8分钟的时间，现在是5点34分，距离开饭还有26分钟，现在你们讲完了，我开始讲。”
　　“哈……说到开饭，我都饿惨了！”此时，人堆里不知道从哪里发出一声。
　　安静的氛围里，这一声玩笑话显得十分突兀刺耳，大家都同时将目光望向了发声的那个人。
　　果然，陈超又沉默了。
　　大家都有些抱怨地看向了那个同学。
　　此时，那个男生才反应过来，顿时脸涨得很红。
　　安静了一分钟后，陈超才继续说：“好，我继续说。”
　　此时，大家都意识到了这位陈队长的脾气，再也不敢出声了。
　　“接下来，根据刚才的分班，女生连，进我左手边的这栋楼，男生连，进我右手边的这栋楼，找到各自的宿舍，放好行李，换上迷彩服，然后出来集合，按每个班一列的队形，依次列队！”他顿了顿，眼神有些冷酷：“然后说最重要的一点，你们是一个整体，只要有一个人没有就位，全体等待，直到满伍！”
　　“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啦……”
　　易阳注意到，此时已经有很多学生表情不满，稀稀拉拉地回应了一声。
　　回想起老王的军旅生涯，兵王诚不欺我呀。
　　陈超冷笑一声，说：“只要有一个人不开口，今天就不用进宿舍楼了，我再问一遍，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
　　声音比上一次大了一点。
　　“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声音一遍大过一遍，但陈超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视线在所有人脸上扫过，说：“我再说一遍，只要有一个人不张口，我们今天就在这儿喊到晚上！你们个别人如果喜欢耽误大家的时间，那么我就陪你们继续这个游戏！”
　　“再问一遍，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
　　这一次，陈超的目光从某个人身上收了回来，终于冷哼一声：“带回！”
　　此时，所有人的情绪都显得有些低落了，大家看陈超的眼神也都有些抵触的味道，随后快速地进了宿舍。
　　易阳帮潘洋拎着行李箱，进了宿舍楼。
　　和其他人情绪爆炸不同，早有心理准备的易阳此时十分淡定，甚至饶有兴趣地打量一番住宿楼……地板是瓷砖的，一楼大厅里有一个值班室，对面是一块黑板报，走进去以后，除了宿舍，还有一个小型健身房和一个棋牌休闲室，他暗想，比自己想象中的军营条件好多了。
　　找到了自己的宿舍，甚至连床的位置都定好了，上下铺，一个宿舍住十个人，每一张床上连名字都标注好了。
　　易阳的床位置不错，靠近窗户，而且是下铺，只是目前所有人的床都只有一张木板，床垫和床单都没有。
　　潘洋的床铺在易阳对面的上铺，他哭丧着脸，唉声叹气不断，用尽力气把自己的背囊丢到床上，然后开始抱怨：“那个军官好凶啊……”
　　易阳摇了摇头，说：“别忙着抱怨，赶紧换衣服。”
　　“换衣服？”潘洋突然一怔。
　　易阳叹了口气，认真地说：“你相信我，今天晚上肯定有很多人吃不到晚饭。”
　　潘洋一愣，“啊？！”
　　此时，易阳的室友们也陆陆续续地进来了，也有人在抱怨，不过大都挺健谈，进屋以后随意将行李一丢，七嘴八舌地聊起天来，见到易阳和潘洋，也热情地打了招呼。
　　就在他们打招呼的空隙，易阳已经将迷彩服换好了，自然不是正儿八经的军装，但质量还是不错的，扎上外腰带，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易阳看了看手表，距离开饭时间也不过十几分钟了，而此时其他人都还没有自觉，只有一个人慢吞吞地开始翻找背囊里的迷彩服。
　　这种时候，易阳知道自己必须给他们提个醒了。
　　“兄弟们……”易阳语气有些严肃。
　　大家都疑惑地看向了易阳。
　　易阳认真地说：“我有一个建议，咱们最好尽快换好衣服在外面站好……不然大概率晚上吃不到饭了。”
　　“不至于吧？”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有些轻松地说。
　　易阳将自己身上最后一粒扣好，又拉扯了一下，面不红耳不赤地说：“你们相信我，我舅舅是海军陆战队的十六年老兵了……想在这里过得舒服一点，你们听我的肯定没问题。”
　　他想，姜黎黎的舅舅就是我的舅舅，没毛病。
　　一听到易阳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其余几人肃然起敬，虽然说对易阳的说法不以为然，但还是纷纷快速动了起来……人家自己都换好了，也没什么恶意嘛。
　　易阳见状，主动上去帮忙，又顺便把他们乱七八糟摆放的行李箱稍微规整了一下。
　　这些细节其他人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对易阳心生好感。
　　只是没想到除了易阳最先开始换衣服的潘洋却换到了最后，当他换完衣服，易阳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五十四了，又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口，几人一齐朝着宿舍外走去。
　　路过其他寝室，此时依旧吵吵闹闹。
　　走出住宿楼，易阳才有些吃惊地发现，他们竟然是第一个换好衣服出来的班。
　　陈超和吴嘉言原本正笑着闲聊，此时看到易阳他们出来以后，表情都收敛了，再度换上了那副冷漠的表情。
　　陈超走到几人面前，问：“你们是几排几班的？”
　　其他人纷纷看向易阳，心情有些喜悦……幸好听了易阳的话。
　　易阳表情平静，但声音中气十足，说：“一排一班。”
　　陈超只是漠然地点点头，随后让他们站好。
　　看了看手表，陈超的眼神深邃。
　　临近六点，其他人才陆陆续续慌慌张张出来了。
　　但距离满伍，还早。
　　此时，陈超就站在潘洋的前面。
　　潘洋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陈超，缓缓吞了一口口水。
　　这该死的压迫感啊……


第三百四十三章 锻炼你们吃苦耐劳的品质？那是狗屁，真正目的是让你们服从！
　　时间并不是很充裕。
　　或者说，绝大多数人并没有一回到寝室，就马上把衣服换好跑出来的意识，又因为带的东西实在太多，尤其某些人的箱子很重，住在一楼还好，如果住在高一点的楼层上，扛着箱子，爬上楼，去翻出来迷彩服穿上……此时才发现，刚才下车时叽叽喳喳浪费掉的时间多么弥足珍贵了。
　　队列大体成型了，但依旧不时有人从两边的楼里跑下来。
　　系错了扣子，带歪了帽子，又或者外腰带松松垮垮的人很多。
　　回到队列以后，大家默默互相帮助整理衣服。
　　陈超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身上扫过，一语不发。
　　过了一会儿，做动作的人少了，大家变得十分安静，身体站得笔直，目视前方，精神紧张。
　　陈超看了看手表，时间一直到了6点5分，他才缓缓开口：“各排查人！”
　　查人的方式简单粗暴，排长直接让自己手下三个班的人全部蹲下，一眼就能看出来差几个人，随后让全体起立，再挨个向陈超敬礼报告。
　　“报告！一排到齐！”
　　“报告！二排缺二！”
　　“报告……”
　　陈超面无表情地听完报告，说：“人到齐的排，依次带去食堂开饭！”
　　“是！”
　　易阳还在东张西望，旁边的排长已经喊起了口号：“一排都有！”
　　大家立刻神情紧张，专注听令。
　　“右后转弯，齐步——走！”
　　虽然大多数人高中也经历过军训，但在这里互相没有磨合，步子自然走得没有默契可言，但这位排长扫了一眼他们的脚步，倒也没有说什么。
　　排长叫岳树荣。
　　跟那位威风凛凛的队长不同，岳树荣是一个士兵，在面对这些名校生的时候，怎么说呢，其实有一些……紧张。
　　他没有上过大学，初次听到要给名牌大学的学生当教官，心情是有些忐忑的，一方面来自于对学历的敬畏，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一身衣服带来的荣誉感，就想着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他们看。
　　也清楚，他们不过是学生，不可能以军人的标准来要求他们的，对待新兵蛋子的那种语气，这里肯定也是不能用的……当然，陈超不一样。
　　所以，哪怕步子没有踩在同一个点上，但只要看上去是一个排面，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易阳是一排一班的排头，所有的口令都要以他为准。
　　而排头如果走不好队列，或者控制不好节奏，很容易带偏整个队伍，会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情。
　　岳树荣认真观察了一番易阳，发现这个排头不仅体格健硕，身材高大，而且步子走得硬朗有力，节奏也控制得很不错，不由得有些意外，多看了易阳的脚步两眼，喊起了口令：“一二一……一二一……大家注意，一在左脚，二在右脚，步子不对的自己调整！”
　　此时，易阳却胡思乱想着，曾经高中时和王桑柠一起当排头的场景历历在目，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啊。
　　岳树荣有些满意，虽然大多数人的走姿并不标准，但逐渐也算是找到那个点了，队列算是整齐了不少，至少从悟性上来看，这些名校学生不错。
　　注意力便不再持续地放在他们的脚步上，想了想，说：“大家刚刚到这里，不适应是正常的，嗯……一起努力吧。”
　　易阳用余光看了一眼岳树荣，倒是有些意外。
　　这个排长，有点腼腆的样子。
　　到了食堂门口，已经有其他学院的队伍排好队了，在指挥员的指令下，哇啦哇啦地唱了一遍军歌，期间有嫌弃他们唱歌声音不大的指挥员，让再唱一遍……但总体来看，大家的兴致都很高。
　　很快轮到他们了，岳树荣站在最前面，轻轻咳嗽一声，易阳能够感受到，这位“排长”在面对他们的时候并没有那么从容……嗯，还挺可爱。
　　岳树荣并没有为难他们，让唱了一遍大家都会的团结就是力量，便放进去吃饭了，只是提了一句：“吃完饭在食堂门口集合，统一带回，大家一定要有集体观念。”
　　此时，大家早就已经饥肠辘辘，兴奋地冲进食堂……
　　一共只有四个菜。
　　海带炖猪肉、粉条炒肉沫，炸鸡腿，炒土豆丝。
　　当然看到这几个菜，不免有些失落，但此时饿坏了，打了饭，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
　　坐下后，潘洋将帽子给取下来，有些无奈地说：“可饿死我了……这个菜，唉，看起来好寡淡啊，幸好还有每人一个的鸡腿腿……”
　　易阳摇了摇头：“我估计鸡腿没那么多，后面来的大概就没有了。”
　　潘洋眨了眨眼，微微叹了口气，用筷子夹起鸡腿，突然一个没夹稳，掉在了地上……
　　地板上有一层不便清理的油污，黏糊糊的，鸡腿掉在了地上，显然是不能吃了。
　　潘洋望着鸡腿，一瞬间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我……我的鸡腿……唔……”
　　易阳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把自己的鸡腿放进了潘洋的餐盘里。
　　潘洋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易阳，眼泪汪汪地说：“给我吃啊……”
　　易阳说：“吃吧……你还在长身体呢。”
　　“呃……易阳，你真好！我都要哭了。”
　　“呵……”
　　“嘿兄弟！”就在这时，对面突然坐下了一个人。
　　易阳一看，也是他们的室友，一个身材也很高的男生，站队列的时候就站在他身后。
　　“易阳……班长！哈，我叫泉兴。”他笑了笑，说：“这个军训，还真是严格啊……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比我想象中还要严。”
　　泉兴看上去十分健谈，而且情绪也十分稳定。
　　易阳说：“看来咱们接下来的二十多天不会过得很轻松了。”
　　“嘿嘿，就是说，我现在已经摸清了这里的规律，就是一人犯错，全体受罚，我认为咱们接下来要过得轻松，就要通力协作，补齐短板！”
　　易阳点点头：“就是。”
　　潘洋听两人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觉得没啥营养，默默地啃起了餐盘里的鸡腿。
　　果然如易阳预料的那般，训练基地有三个食堂，因为第一天，或许人员分配不合理，或许计划不合理，总之最后来食堂的一小撮人，真没鸡腿吃了。
　　他们吃完在食堂集合的时候，还有一个女生排才被带过来开饭……
　　不知道她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此时一脸委屈。
　　易阳暗想等她们进去看到没有鸡腿了……估计更崩溃了吧。
　　回到宿舍，大家才开始收拾刚才随意放置的行李。
　　根据安排，所有人的大行李箱都必须统一放在隔壁的行李储藏室，反而易阳的背包可以直接放在储物柜里，不受影响。
　　好在只是把行李箱放过去，并没有禁止他们适用里面的东西。
　　做完了这件事，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天色有些暗下来，便又响起了集合哨。
　　这一次，大家的行动明显快了很多。
　　楼前，陈超默默地看着他们列队，吴嘉言作为辅导员全程跟训，但此时却是一脸轻松，乐得清闲。
　　严格地说，这些学生的表现并不算没有组织纪律，只能说是生活习惯与部队的要求有很大的出入，没适应。
　　其实，他就是故意找茬，要给这些学生一个下马威的。
　　当初他读军校的时候，意识比这些学生可强多了，但尽管如此，还是被连长找到机会，一顿臭骂，蹲了一个多小时，更何况这种什么都不懂的普通学生？
　　下午的那些所谓的问题，其实可说可不说，说也未必要用那么严厉的方式……但他有自己的考虑。
　　现在看来，目的达到了。
　　刚到时还有些好奇和兴奋，此时遭受了一个下马威，已经像是焉了的花一般没什么精神了。
　　等人都到齐了，陈超缓缓开口：“我知道，今天你们的心情很低落，很委屈，觉得自己明明没有犯什么错。”
　　“所以，今天晚上，我讲三点内容，帮你们调整一下心态。”
　　“第一点，你们是名校生不假，但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讲一句，我同样是参加过高考的，当年是提前批，而贵校的大多数同学，在省内的高考排名应该没有我当年高！你们这个大学，我也能上，所以，面对我的时候，我希望你们收起自己的骄傲！”
　　听到这话，有一些人眼神闪烁，看向陈超的神色有了一些变化。
　　“接下来两点，是说明为什么要给大家搞这样的一个军训。”
　　“以及我对你们严格的原因。”
　　“当然，以下内容仅仅是我自己的观点，和官方无关。”
　　“我就明人不说暗话了，作为名校生的你们，大都有自己的认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一些高大上的话，比如，什么锻炼你们吃苦耐劳的能力，狗屁，能考到这种学校，我相信你们没有一个人是不能吃苦的，所以连我自己都不信的那些话，就不说了，我今天只跟大家讲一些实在的东西。”
　　“我，就是要锻炼你们的服从意识！”陈超说。
　　这话直白得让人有些意外。
　　陈超将大家的反应尽收眼底，顿了顿，才说，“而我要锻炼你们的服从意识，于我而言，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在军训的最后某一天，你们所有人，是要动实弹实枪的！”
　　很多人表情思索。
　　“在这里军训，跟学校象牙塔里搞的那种军训，他妈的完全不一样！”
　　“懂吗！你们到时候要操作的东西，是实实在在，扣动一下扳机，就能让撞针触发子弹底火爆炸，产生巨大动能，让弹头以960米每秒的速度出膛，飞到几百甚至上千米外，还能打死人的玩意儿！”
　　“你们！是一群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玩意儿的学生！甚至，学生时代连架都没有打过的人！而这样的你们，将要操作的是能杀人的玩意儿！最遗憾的是！我们还没有时间让你们慢慢成长！明白吗！”
　　“到了射击场上，任何一个小小的不规范操作，都可能引发严重的后果！”
　　“而我，要对你们所有人的安全负责！”
　　“举个例子，假如到了那天，我喊一句卧倒，你没有办法做到条件反射一般无条件迅速趴下，而是脑子里思考一堆没有用的东西，发呆，迟疑，甚至在和旁边的人聊天，我敢放心把枪拿给你们操作吗！”
　　听到这里，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所以，我不会跟你们讲任何高大上的屁话，只会以这一条原则要求你们……一切为了安全！当然！如果有人告诉我，就不想摸枪，现在立刻打报告出列！我绝对不会继续严格要求你们！有吗！”
　　现场鸦雀无声。
　　陈超顿了顿，才继续说：“好，那么我就默认大家都是想体验打靶了！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你们的生活作息，你们的一切训练，我都会以极高的标准要求你们。”
　　“直到，你们把令行禁止这几个字刻在骨子里！”
　　“我的话，听明白没有！”
　　这一次，所有人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纷纷扯着嗓子吼了一声：“明白了！”
　　陈超冷冰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沉默了两三秒，语气又变得缓和起来：“刚才说的……是第二点。”
　　“接下来……还有第三点，这一点是我自己的一些感悟，比较理想主义，比较感性，大家随便听一听吧。”
　　听到陈超这么说，易阳也有些好奇了，其他人也有类似的感觉，都认真地看着陈超。
　　陈超想了想，才说：“诸位，既然能考入东海大学，其实已经算是国之栋梁了……无论你们有没有这种自觉，但你们确实已经享受着这个国家近乎最好的教育资源，而我认为，享受着这些东西，总该承担着一些责任……我相信，大多数同学，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份想要为这个国家的复兴贡献一点力量的情怀的吧？”
　　他的目光缓缓从大家的身上扫过。
　　“我对你们的专业了解不多，但我始终相信一点，无论你们是哪个专业的，对这个国家，对这个民族，总事有意义的。”
　　“而从方方面面深刻地认识这个国家，能让那份‘意义’变得更大。”
　　“这个国家很大，大到国家上层建筑，小到农民务农，都有很多很多可以挖掘的地方，其中……也有部队。”
　　“这里即将发生在你们身上的故事，是这个国家的战士们，一直都在重复的故事，而你们与他们，很难在时间和空间上相交。”
　　“如果没有这一次军训，你们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在这片土地上很多很多角落，有那么一群重要的人，是这样生活着的。”
　　“所以，我希望给你们一个相对真实的军训，让你们真正切切，以第一视角来经历可能永远不会跟你们相交的那一群人的生活。”
　　“或许，在一些人看来，经历他人的人生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既来之则安之，如果不能找到一件事逻辑上的自洽，这件事就会让人很痛苦。”
　　“我相信诸位能理解我这句话的含义。”
　　“最后，我衷心希望，你们能跳出自己的角色，用第三视角来观察，体验这种生活，或许某一天，这一份经历，就会带给你们某个灵感，点燃你们专业上的一些东西，甚至往大了说，蝴蝶效应给我们这个国家、民族带来一些改变……毕竟，你们是同龄人里，极为优秀的那一批人了！”
　　“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欢迎批评指正。”
　　陈超缓缓说完，耐心地等其他人消化了一下，才说：“接下来，各排长分别带回，组织整理内务。”
　　这一次，大家都很老实，在排长的带领下安安静静地回了宿舍。
　　军训正式开始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易阳平淡且快乐的军训生活
　　时间流逝。
　　自军训开始，转眼就过去了一周时间。
　　第一天来军营的时候，被陈超给了一个下马威，随后终于正式进入了日常军训的生活。
　　回想过去的一周时间，可以说是十分辛苦了……当然，最痛苦的还是第一天。
　　回到宿舍以后，第一天晚上需要立刻做的事情是学会叠被子，排长将一个排的人聚集到一个宿舍，教他们部队里的叠法，这里通用的是三叠被的方法，相比之下要比四叠被容易一些，但对于没有这方面基础的学生来说，还是很困难的，简单讲明了方法，便放他们回去自由发挥。
　　不得不说，大多数能考入名校的学生，身上都有一点不服输的性格，掌握了方法以后，每一个寝室都热火朝天地忙碌起来，有的甚至用自己的铁皮凳耐心地研磨被子，期望将它变得平整……遗憾的是，只有一床被子，晚上必须要拆了睡觉，体温一烘，平整的被子第二天又变得蓬松了。
　　这确实是一个磨性子的过程。
　　但这件事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倒是未必显得多么复杂，易阳是寝室里第一个叠好被子的，其他人也很快掌握了技巧，虽然叠得标准还不是那么高，但总算是看上去有了那么一丝军被的味道，比较痛苦的是潘洋，个子矮，力气也不大，而叠被子本质是一件需要用力且耗费体力的事情，弄了半天都叠得不像话，易阳看不下去了，顺手帮他叠了……
　　饶是如此，潘洋爬上床以后，还是累得满头大汗。
　　而这是每天都需要做的事情。
　　军营从来就不是让人来享受的，条件自然跟学校完全无法比较，宿舍里设施简陋，一个风扇，五架上下铺的钢架床，一人一个铁皮储物柜，没有独立的卫生间，无论是洗澡还是上厕所，都需要走一段路到公共区域，晾晒衣服也有顶楼专门的区域。
　　易阳早有准备，他带了足足四十双质量不错的纯棉袜子，以及专门的一次性内裤，换下来的便用一个垃圾口袋装起来丢了就行了，相比之下，宿舍其他人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倒是各自带了洗涤用品，此时得知了易阳的日抛策略，不由得顿足捶胸，一面夸赞他有先见之明，一面羡慕不已。
　　不必思考洗袜子洗内裤这种琐碎的事情，便有更多时间拿来休息，晚上看完新闻，组织着练练军歌，回宿舍后他直接就提着盆子去洗澡了……甚至他只带了一条毛巾，连找地方晾浴巾这件事都省了，部队里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开局一条帕，擦脸又擦胯，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洗澡程序，热水一淋，搓掉一身的汗渍，清清爽爽地回宿舍，一天就收尾了。
　　而注意到这一点的排长有些意外，甚至这个细节足以让他高看易阳一眼，毕竟让一个娇贵的名校生来说，洗脸和擦拭身体用一张毛巾，还是挺难以接受的事情。
　　这小子……不矫情，有兵味。
　　而这个时候，室友们往往在搓袜子或者洗内裤，洗完了还要爬上顶楼去晾晒，还要时刻担心晚上下雨或者被风吹走……
　　幸福与不幸都是对比出来的。
　　潘洋每次做完了那些琐事，准备去洗澡的时候，易阳已经躺在床上跟女朋友视频结束准备休息了，每每看到这一幕，他就后悔得牙疼……
　　当时听易阳的就好了。
　　而当大家都完成了洗漱的工作，开始享受难得的休息时光时，易阳已经跟姜黎黎互道晚安，休息入睡。
　　寝室里人多了，出现一个呼噜娃的概率也就更大了，两个室友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响起了二重奏，吵得其他人无法入眠时，易阳已经深睡第二轮了。
　　极好的睡眠是精力的保证，也能让一个人的情绪更加稳定。
　　除了是第一个睡的，易阳也是第一个醒来的。
　　起床的时候，往往距离吹起床哨还有一个多钟头的时间。
　　但他的睡眠时间却可能是所有人中最长的，精力充沛，感觉自己被刷新过一轮，心情也十分愉悦。
　　这时候，其他人大都还在深睡中。
　　他轻手轻脚地起了床，抱着被子和洗漱用品出门，简单洗漱过后，便在走廊的瓷砖地板上叠被子。
　　叠被子这件事本身其实没有什么重要意义，但有价值。
　　一方面易阳其实也有点闲得慌，另一方面则是做这件事的时候，是为数不多可以完全放空自己，一边东想西想的同时还能做好的事情，而将被子叠得方方正正，漂漂亮亮以后，会让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爽感……
　　有一种特别的乐趣。
　　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易阳经常能在走廊里碰到陈超。
　　易阳发现，陈超对集训队的关注度比想象中还要高，他每天都会很多次查房，如果偶尔某个寝室少一个人，他便会溜达到卫生间去，看看是不是在上厕所……当然，每次都能在卫生间找到，如果找不到，那结果可能会很糟糕。
　　第一次陈超看到在走廊上叠被子的易阳时，易阳跟他问了一个好，而他则默默地看了易阳几分钟，然后说了一句：“被子叠得不错。”
　　后来的几天时间，陈超刻意在那个时间段逛逛，都能在相同的位置看到易阳，每次他都会站在一旁观察一会儿。
　　易阳也不在意，并不会因为陈超的关注就刻意要表现一番，比如更卖力一点或者速度更快一点。
　　他只是单纯地沉浸其中。
　　挺享受这个过程的，因为是新被子，且每天都要拆被子的缘故，很难像老兵那样踢几脚就让被子自动成型，但叠多了被子是会有线条痕迹的，所以每天叠被子的难度确实越来越低，但他花费的时间是一样的，因为标准更高了，拿一根筷子，一点一点地拉出线条，掐出棱角。
　　就像在打磨一件艺术品。
　　某一天，陈超终于忍不住饶有兴趣地评论了一句：“如果最后要评选优秀军训学员，我会选你。”
　　易阳用筷子捋了捋线条，笑着说：“队长……这有点草率吧？”
　　“不草率。”
　　“被子叠得好……”易阳缓缓将筷子收起来，笑了笑，说：“能看出什么？”
　　“能看出的东西很多，而且很准。”陈超表情玩味，经过这几天的魔鬼训练，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人可不多。
　　“哈哈……是吗。”易阳将被子提起来，准备要进宿舍了。
　　陈超说：“你高考多少分？”
　　“就刚上清北线的样子。”
　　“哦……”陈超沉默了一下，“怎么没去？”
　　“更喜欢现在这个专业。”
　　“我倒是觉得你挺适合入伍的。”
　　易阳想了想，问：“嗯……怎么看出来的？”
　　“难得住寂寞和枯燥，有毅力，观察能力也不错，不矫情。”
　　易阳笑了笑，说：“陈队长，你说的这些……应该适合任何一行吧？”
　　陈超愣了愣，“哦……是吗？”
　　易阳说：“陈队长，我先进去了！”
　　陈超笑了笑，点点头，随后看了看手表，回自己的宿舍取哨子去了。
　　……
　　跟宿舍里其他人的关系很融洽。
　　初到大学，自然都是希望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的，又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晚上熄了灯便叽叽喳喳地聊天，一来二去便很熟了。
　　人们总是对拖油瓶的容忍度比较低，好在这些名义上的“战友”都没有四肢不协调，或者情商跌破天际的人，白天开始正式训练以后，至少以班为单位来看，大家无论是动作还是纪律性，过了第一天懵懵懂懂的状态以后，很快便能投入其中。
　　除了潘洋以外，跟易阳走得最近的是泉兴。
　　原因是篮球和辩论。
　　泉兴说他也要打篮球，等正式开学以后，他想试试院队，参加一下学校里各种乱七八糟的篮球比赛，又问易阳这么高的身高，打不打篮球之类的问题。
　　易阳并不想藏拙，但直接告诉对方自己可以靠篮球进东海大学，又显得有些炫耀的嫌疑，便只是说会打，也喜欢打，如果有机会一起打好了……篮球水平这种事情，打一场人家什么都知道了。
　　除了篮球，泉兴还对辩论比赛有着浓厚的兴趣，直言正式开学以后，社团招新，也要去体验一下辩论社或者面试一下经管学院辩论队，又问易阳有没有兴趣……他也只能笑笑，说高中玩过一点辩论。
　　这两层关系，让泉兴很是高兴，大概是已经将他当做了进入大学后第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每天训练后吃饭都在一起，挑起话题，交流信息，一来二去变得很熟……当然，一起相熟的还有潘洋。
　　军训生活过得枯燥，大多数时候是重复着前一日的生活模式，队列训练为主，中间偶尔穿插一些相对活泼的科目，比如卫生救援、防灭火知识，但无论操课的内容是什么，一日生活制度都是要严格遵守的，起床到晚上熄灯就寝，这段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其中自然也是有休息时间的，且不短，但休息时间都拿来睡觉了，拿午休来说，没有人会想着拿这时间来玩其他的东西。
　　潘洋带的游戏机，自开始军训以后，一次都没有机会拿出来……白带那么多东西，更郁闷了。
　　周末有两天休息的时间，但依旧要遵守一日生活制度，且不能外出，一群人便跑到棋牌室里下下象棋，玩玩桌游。
　　周末，可以在营区打篮球。
　　易阳正在公共卫生间上厕所。
　　泉兴凑了过来，解下拉链。
　　刷啦刷啦……
　　“哥们儿，待会儿去打球！”泉兴说。
　　易阳看了看泉兴，点点头。
　　篮球是在军营里为数不多的消遣，毕竟这个时代智能手机性能不强，流行的游戏还是开心消消乐、神庙大逃亡这种游戏，实在是很难整日整日的沉迷其中，反而面对面的社交或者球类运动有趣多了。
　　易阳和泉兴换了短袖短裤，潘洋好奇地问他们要去哪里，得到答复后顿时坐不住了，从床上跳下来，说他也要去，跟他们一起打篮球。
　　泉兴有些惊讶，毕竟潘洋实在是太矮了，好奇地问：“你会打篮球啊？”
　　潘洋说：“会！我肯定会！你们带上我吧！不然我太无聊了！”
　　宿舍里其他人都出去了，有的在休闲室，有的在营区有限开放的几个区域闲逛。
　　易阳倒是没什么意见，打篮球这件事本身就是人越多越有趣。
　　球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热闹，这几天的训练十分严格，很多人在训练场上就消耗光了精力，实在是挤不出更多精力来打球，但说少也不少，几个球场都有人打3V3站桩野球，规则简单，赢6分换下一组。
　　三人来到球场，泉兴视线扫了一圈，看准了一个看上去质量比较高的野球场……主要是那个场子观战的人比较多，而且场上的人身高相比要高一些，他看向易阳：“咱们去那个场怎么样？”
　　易阳说：“我都可以。”
　　潘洋兴致勃勃地说：“我也没问题。”
　　那个场子比赛打得火热，场下一堆观战的，有军营里的士官，但更多的还是东海大学的学生，每个学院都有，泉兴上去打了招呼，三人便在场下坐下，等待上场。
　　易阳观察了一下，总得来说水平都不算高，毕竟以他的眼光来看，能达到“高水平”的层次，几乎是可以靠篮球吃饭的水平了。
　　所以便不再那么将注意力持续放在球场上了。
　　眼神随意东瞟西瞟。
　　距离篮球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少女……或者说，这个年龄段称呼少女已经有些不大合适了，那就说，一个少女感很强的女青年吧，她穿着学校发的那套迷彩服，宽宽松松，低着头认真思索着什么事情，想了一会儿，大概是想通了，目光坚定起来，抬起头，平时前方，以一种倔强的表情，手臂打直，迈出了步子……两步以后，成了同手同脚。
　　她停下了脚步，表情看上去有些痛苦，揪了揪头发，长长地叹了口气，索性坐下来，盘腿，双手撑下巴，继续思考。
　　易阳在远处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那个女生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车上差点吐了的黄杉衫。
　　嗯……
　　这个女生竟然是顺拐，着实让人有些惊讶。
　　过了一会儿，黄杉衫大概是想通了，站了起来，这一次不再尝试齐步走了，而是攥紧小拳头卡在腰间……试试跑步，没跑出去几米的距离，一个踉跄……摔了。
　　易阳更加无语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遭遇意外的女孩和温柔的班长
　　尽管是形式上十分正规的军训了，但也仅仅是形式上的贴近，主要是一日生活制度层面的，真正到具体的操课，与真实的军事训练还是有挺大差别的，至少没有让他们三公里五公里地跑步，也没有带去拉拉引体向上或者爬战术丢手榴弹之类的。
　　主要还是考虑到那些项目容易受伤。
　　而站站军姿，练练队列之类的训练，对作风养成有极大的作用，但对体能上的提高微乎其微，想以此来减肥更是不大可能了，有想法的学生更愿意在操课之外的时间自己运动一下。
　　这个场子上的球员水平都不算太高，能把球运明白的都没几个，胡乱运一气，传球，接球，以一个很丑的动作将球丢出去，随缘入框，大概就是此时球场上总体景象了。
　　终于轮到了易阳他们这一组。
　　泉兴跃跃欲试，脱下了外套，这些对手呢，他都不怎办看得上，当然，只是球技水平层面的看不上。
　　潘洋也站了起来，其实他哪里会什么篮球？不过是出来透透气，凑个热闹罢了，但他向来对这种陌生的环境不会发怵，哪怕自己的球技水平差劲，也能从容地上场，没有诸如“我水平这么差，上去太丢脸了”一类的心理包袱。
　　两人都看向易阳。
　　这时，易阳才缓缓将视线从远处收回。
　　“好好打！尽量别一下子就被刷下来了！”泉兴哈哈大笑道。
　　易阳随意地点点头。
　　这种层次的野球比赛哪怕赢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单从身高上看，易阳和泉兴都有一米八几，站在人堆里鹤立鸡群，哪怕有一个潘洋小巧玲珑，也没什么关系。
　　上场以后，易阳打得很随性，三分球外接球，晃动一下，要么就直接干拔出手了，要么运两下传出去，慢吞吞的，懒洋洋的，以活动身体为目的。
　　潘洋是真的不会打球，但他也是真的兴奋，在十分卖力的跑位，防守时虽然对位的人基本上都比自己身材高大，他却一点都不害怕，又拦又抢，玩得不亦乐乎。
　　泉兴是很会打球的，也很认真，喜欢突破，尤其当易阳接连投进以后，对手不敢再放空外线，于是突破的空间更大了，变向、加速、转身、拉杆上篮，玩得很花哨，俨然球队的小明星。
　　虽然有潘洋这个拖油瓶，但在易阳和泉兴的带领下，很快就实现了三连桩。
　　……
　　黄杉衫给自己加练动作有些累了，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来了几个同宿舍的女生，见到她了，热情地跟她说话，又说那边有男生打篮球，过去看看吧……
　　黄杉衫心里有些不太愿意，但也不好拒绝，便默默地跟上。
　　几个女孩子来到球场边观看比赛，像是一针兴奋剂打入了球场，球场上的人注意到了，就突然变得更加卖力。
　　易阳在打球的时候，尽管心情放松，但不会如场下一般三心二意，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球场上。
　　感受到对手突然增加的强度，有些诧异，不过对他来说对手认不认真没什么区别，甚至对手如果在防守时更认真了，被晃倒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但实在没必要对他们这么残忍……本来就不是一个层次的较量，所以除了投篮以外，更多是时候还是分球……
　　只是今天手感极好，乱投乱进。
　　场下观战的几个女生，都是经管学院的。
　　初入高校，就像是解开了封印，高中时压抑着本能的某些悸动，此时终于可以稍微放肆一点地表现出来了……想看帅哥就大胆地看好了。
　　球场上的帅哥其实不少，但最耀眼的还是班长和他的两个队友……
　　泉兴身上有一种十分潇洒的气质，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潘洋从身高上来说，大概会被许多女生无视，但如果仅仅是看脸，有某些癖好的女生，大概又会喜欢得不得了。
　　总而言之，看他们打球是挺舒服的一件事。
　　女孩子的矜持，不至于大呼小叫，便在一个角落安安静静地看比赛，然后捂着嘴笑着，跟旁边的女生小声说点什么，这样的氛围里，只有黄杉衫表现得十分不自在，脱下帽子，扇了扇风，东张西望，脑子里想着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其实……她还挺喜欢这次军训的，一方面是食堂的饭菜免费，而且量很大，除了第一天晚上没吃到鸡腿，后面天天都有，也没有饭量的限制，每天都能吃得饱饱的，至于晒晒太阳啦，站站军姿这些事情实在算不上难受……唯一有些痛苦的是，协调性不太好，总是被人笑，当然笑这件事也没关系，有时候她也自己笑自己，甚至有一回带偏了用木棍帮自己纠正动作的教官，更让人快乐了……
　　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的女生突然一声惊呼：“啊！”
　　黄杉衫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脸上一痛，是一股冲击力直接打在脸了上。
　　四仰八叉地倒下去了……
　　一个篮球吧嗒吧嗒地在旁边乱蹦。
　　黄杉衫看着天空的那团云，忽明忽暗，脸上火辣辣的痛感，提醒着她还存在于世。
　　啊……
　　这叫什么事啊？
　　其实，也没有那么痛啦，小时候有一回从牛背上摔下去，比这可惨多了，她像是天生对痛觉没有那么敏感。
　　此时倒在地上，放空自己。
　　随后耳畔叽叽喳喳一阵乱七八糟的呼喊声，女孩子们都吓坏了。
　　“没事吧杉杉！”
　　“杉杉……杉杉……”
　　随后视野中出现了一张帅帅的脸。
　　黄杉衫眨了眨眼，一下子就认出来，是班长大人。
　　接着，视野里出现了第二张、第三张奇形怪状的脸。
　　她手撑地站了起来，摇了摇头。
　　一个脸上长满青春痘的男生一脸紧张在旁边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同学你没事吧？”
　　黄杉衫摇摇头：“没事……没事……”
　　“啊呀！杉杉，你还说没事，你的脸都肿了！”
　　“啊？肿了吗？”黄杉衫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脸，是有点肥嘟嘟的感觉啦……要说痛倒确实说不上，有一种涨涨的感觉，一抽一抽。
　　“同学，我送你去医务室吧！”青春痘男生说。
　　突然被这么多人围着，黄杉衫脸上有些不太自然的表情，摇摇头，慢吞吞地站起来了，说：“不用了……不用了……”
　　“同学……”青春痘男生表情十分尴尬，说什么也不是，挠了挠头。
　　“杉杉！你流血了！”
　　“咦？”黄杉衫微微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肘上刚才蹭破了一点皮，此时献血渗出来，看上去量很大，她抬起手肘，轻轻皱了皱眉……
　　“你们谁有纸巾？”
　　“去医务室包扎一下吧！”
　　青春痘男生表情更尴尬了，说：“还是去一趟医务室吧……”
　　一个女孩子说：“同学，你去打你的篮球吧，我们送她去医务室就行了。”
　　“对，没那么严重的……”
　　青春痘男生纠结一番，只好干笑两声：“那……那好吧……对不起，对不起……”
　　易阳和泉兴他们三个也在旁边默默看了一会儿，见状便也准备回去打球了。
　　就在这时，一个女生说：“班长！你跟我们一起去一下吧？”
　　易阳奇怪地看了看那个女生。
　　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听说去医务室动用药品的话，需要要班委签字确认的。”
　　易阳回想起来，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句安排。
　　当然，这个规定的原本是需要辅导员签字，但稍微灵活一点的话，也可以让班长或者团支书代签，只要后期辅导员认就行。
　　易阳转过身对潘洋和泉兴说：“那你们先玩儿吧，我跟她们去一下。”
　　泉兴和潘洋对视一眼，虽然觉得有些扫兴，但也知道这种时候易阳必须要去的，便只能点点头了。
　　黄杉衫想了想，说：“其实大家不用陪着我去，我只是蹭破了点皮，自己去就行了。”
　　易阳说：“没事的，我陪她去就行了。”
　　几个女生犹豫了一下，便说：“那就辛苦班长啦！”
　　两人走了一段距离，黄杉衫将手肘抬起来，用手擦了擦伤口之外皮肤上的血迹，突然对易阳说：“班长……没事的，不用去医务室了，你回去打球吧。”
　　易阳看了看黄杉衫，没有回应这句话，若有所思，问了一句：“对了，我听说女生连有一个家伙同手同脚，把教官给带崩溃了……是你吧？”
　　黄杉衫愣了愣，有些脸红，点点头：“呃……”
　　易阳的脚步没有停，笑了笑：“那这么说的话，你的协调性挺差的，而且差得很倔强啊。”
　　黄杉衫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便低着头，下意识地跟上易阳的脚步。
　　“你怎么知道的？”
　　“哦，这个么，刚才看到你在加练。”
　　“啊？”
　　易阳又说：“嗯……你小时候是不是在襁褓里长大的？”
　　黄杉衫一怔，有些惊讶地看着易阳，“班长你怎么知道的？”
　　易阳摇了摇头：“你别班长班长地叫我，太奇怪了，就叫我易阳吧。”
　　“哦……”
　　易阳说：“看到过一个理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个人的协调性只有一次发展机会，大概在八个月到一岁半之间，这段时间的婴儿最好到处爬一爬，手脚并用，才能锻炼出不错的协调性，过了这个岁数，协调性基本上就固定了，后天很难再提高。”
　　“许多协调性比较差的人，很多都是在襁褓里长大的。”
　　黄杉衫愣了愣，认真想了想，笑起来：“呀，这么说的话，这个理论很可能是真的了。”
　　易阳发现，这个女生很乐观，也没有那种喜欢抱怨的习惯……有一些人，面对相同的场景，第一反应是怪父母当初没做好这件事。
　　黄杉衫回忆了一下，看了看易阳，犹豫一下，才小声地说：“我小时候是跟着奶奶长大的。”
　　易阳眼神微微一动，轻声说：“哦……我也是。”
　　黄杉衫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易阳，才继续说：“婴儿时期的事情，我自己是没什么记忆啦，是后来奶奶讲给我听的。”
　　“奶奶和爷爷都要在地里劳动的，那个时候我又不会走路，奶奶就把我包在襁褓里，用一根长长的绳子给绑在背上，一边背着我，一边挖地什么的……”
　　易阳默默地看了黄杉衫一眼。
　　黄杉衫继续说：“奶奶说，幸好那个时候的我很安静，不吵也不闹，有时候她忙久了，都忘记背了一个娃，猛然想起来，到处找娃，甚至把自己都给吓坏了，才反应过来，娃在哪儿呢，不就在自己背上吗……哈哈……”说道这里，她忍不住笑起来，又大概扯到了脸上的肌肉，肿起来的部位开始有了明显的疼痛，忍不住“嘶……”了一声，挤了挤眼睛……
　　易阳看着她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又莫名觉得有些心疼，一些东西不太好问，但大概也能猜到黄杉衫家境的一个简单的轮廓了。
　　不知不觉，视野中已经出现了医务室的大门。
　　黄杉衫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啊呀……本来都说了不用到这里来的。”
　　易阳摇摇头：“反正医药都是免费的，不用白不用。”
　　军医是一个阿姨，效率很高，三下五除二，帮黄杉衫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又给她开了一些消肿内服的药物，全程都没坑一声。
　　事后，军医阿姨语气有些严厉地说：“你打到球场边上看比赛的女孩子，真是该去跑两个三公里反省一下！”
　　易阳连连赔笑：“是是是……”
　　黄杉衫立刻辩解道：“不是的……不是他，是另一个同学。”
　　军医阿姨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黄杉衫，摇摇头，没说什么，说了句下一次注意点，便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出来以后，易阳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早，问黄杉衫：“你接下来怎么安排？”
　　黄杉衫想了想，说：“我还是回去吧……”
　　易阳说：“嗯……你记一个我的电话号码。”
　　黄杉衫微微一怔，“啊？干什么……”
　　易阳平静地说：“如果你将来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找我。”
　　黄杉衫犹豫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一个很旧的老人机，只有基础拨打电话功能的那种手机，甚至是黑白屏的，价格不会超过两百块钱。
　　易阳的视线并没有放在黄杉衫的手机上，缓缓念出自己的手机号码。
　　黄杉衫认真地将易阳的电话号码输入到自己的手机里。
　　易阳笑了笑：“你不打算给我拨过来吗？”
　　黄杉衫微微一怔，才点点头：“哦……”
　　按了拨打按钮。
　　很快，易阳手机振动了，他没有掏手机，说：“行了，你挂断吧。”
　　“哦。”
　　黄杉衫默默挂断手机，收起来。
　　易阳说：“那我们就在这儿分别吧，我再去运动会儿……”他指了指黄杉衫的手肘：“应该不影响行动吧？”
　　黄杉衫连忙说：“不影响不影响！”
　　易阳笑了笑，说：“那再见了。”转身跑了。
　　黄杉衫望着易阳的背影，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微微一叹。
　　嗯……开始有点疼了。
　　慢吞吞往回走了。
　　天上的云，忽明忽暗。


第三百四十六章 只要你自己愿意辛苦，那么轻松往往会主动找你
　　军训这件事，越到后面越水，到了中后段，无论是参训学院还是施训教官，都会产生深深的疲惫感，这种疲惫感不是来自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每天数着日子过，觉得那么短短的十几二十天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总需要一点调节的方式，才好继续坚持下去。
　　除了组织了一些文体活动，训练的内容也变得丰富起来，野外生存、手榴弹投准、消防灭火、防爆盾操练，种种种种，每天来一点新鲜的东西，然后晚上再告诉你明天会有什么有趣的科目，拉升一点期待感，一点点地，终于将时间磨到了军训尾声。
　　昨天下过了一场大雨。
　　清晨，东方的天气刚刚露出微光，雾气升腾，远处的平原、丘陵，掩映错落，在一片片或薄或浓的雾气中，一支青年组成的队伍，便自远处穿行过来。
　　军训已经到了倒计时的最后几天，这一天是行军拉练的日子。
　　计划的行程有十八公里，算得上漫长了，但是一直都被关在营区里面，终于可以嗅一嗅外面的空气，走点路又算什么呢。
　　“啊，一走出营区的大门，空气都是这么香甜，充满了自由的气息。”
　　“哈哈……”
　　“军训实在是太痛苦了。”
　　“还好还好，明天打个靶，后天汇报演出，就能彻底解脱了，我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不过，还真是羡慕你们班啊……实在是太爽了吧……”
　　泉兴一边走着，一边跟一个朋友聊天，朋友说的“你们班”指的不是经管学院1班的那个班，而是部队里的班排编组的那个班，说白了就是他们宿舍。
　　他嘿嘿笑了笑，说：“主要还是靠我们的班长。”
　　他当然知道朋友羡慕的事是什么了。
　　这几天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雨，大家的训练一下子轻松了不少，但在下雨的前几天，却是连续的酷暑天气，分明已经9月中下旬了，气温却时常超过35度，更让人郁闷的是，这个温度下，人虽然难受，但又不至于需要中断训练，于是只能苦兮兮地熬了。
　　而就是那对所有军训学院来说最痛苦的几天时间，他们一排一班却天天都在阴凉的食堂里玩水……
　　咳咳，当然，说玩水有些过分了，官方说法是，打扫卫生。
　　打扫卫生的时间，正是最严热的时间，刚刚结束了这个任务，就开始下雨了，大家都待在宿舍里整理内务，和室友下下棋，健身房里折腾一下，勾搭勾搭某个军训时搭讪认识的某个姑娘，时间就过去了，所以对他们班来说，这一次的军训不要太轻松。
　　但是他们的轻松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泉兴远远地望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易阳，不能说是全靠他吧，但确实有绝大半功劳是靠他的。
　　军营里面，所以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前面的某一天夜里，吹了紧急集合的哨子，倒不是要捉弄大家，而是真的遇到了紧急情况……
　　距离他们住宿楼的一个下水道堵住了需要清理，陈超问有没有人愿意出公差，需要六个人左右。
　　大多数人是沉默的，甚至连泉兴自己都不愿意，毕竟这一次的公差和扫扫地擦擦桌子可不同，下水道的那个味道……实在是没有办法忍受。
　　班里只有易阳想了想，举起了手。
　　陈超在这里找人也是无奈之举，刚好遇到任务，人手不够，而这种事情又不能强迫，毕竟他们都只是学生，不可能以真正上下级的名义命令的。
　　随后又有一部分人举了手，他随意点了五个，又特意点了易阳，便去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易阳回来了，拿上了自己脸盆又出去了。
　　那天晚上一直到深夜11点多，易阳才回宿舍，脸盆都缺了一角，问他什么情况，他却只是笑笑，说通了。
　　后来跟人打听才知道，当时需要清理下水道里的污垢，只能容纳一个人，带的工具都不怎么方便，易阳二话不说回寝室拿了自己的脸盆，仗着身高臂长，舀了不少污垢出来，那味道让旁边的人都快要吐了，他却能面不改色地做这件事。
　　之后的某一天，陈超又说需要出公差，而这一次直接点了易阳的名字。
　　当时泉兴心里还有些不太高兴，觉得陈超是看易阳老实好欺负么？每次都叫他，于是便主动报告，申请跟易阳同去。
　　除了泉兴，潘洋也蹦着高举手，还有我还有我。
　　陈超看了看他们班的其他人一眼，又问：“其他人呢？”
　　几人想了想，也表示愿意跟易阳一起去。
　　陈超说，那好吧，既然你们愿意把自己当做一个集体，那就一起去吧。
　　大家都抱着有累一起受的念头去了。
　　只是让人意外的是，到了地方才发现这一次的公差分明就是休息，愣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而陈超什么都没有说，便直接走了。
　　于是，当其他人都在炎炎夏日下痛苦地站军姿，走队列的时候，他们站在食堂楼上，一面喝着冰矿泉水，一面从玻璃窗看他们军训。
　　泉兴想，只要你自己愿意辛苦，那么轻松往往会主动找你。
　　不过，回想着易阳不仅在面对腥臭肮脏的下水道污水时可以面不改色，还能坦然从容地用自己的脸盆去疏通下水道，还是十分让人震撼的。
　　自然还不太方便直接问易阳的家庭情况，但他观察过易阳，无论是谈吐，还是平时用的手机，偶尔跟女朋友聊天时不经意被人听到的一些话，都显示出，他的条件应该不错，所以能够屈身去做那样的事，就更加让人感到惊讶了。
　　一开始只是觉得易阳这个人跟自己有相同的兴趣爱好，打交道的话应该合得来，所以才接触多一点的，但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发现了他身上一些很不错的品质和特点，为人低调谦和，但又有自己的想法，不会人云亦云，成熟稳重，情商还很高。
　　很舒服，而且对他更好奇了，想跟他再更多接触一下。
　　队伍行进了很长距离，逐渐大家自营区出来透气的兴奋劲过去了，长时间的步行，还是让人有些疲惫了，不过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军训，自然不至于吵吵闹闹要休息什么的，哪怕体质稍微差一点的学生，也都咬牙坚持着。
　　每一个人身上有一个挎包，包里装了一瓶水和一块压缩饼干，如果饿的话可以拿出来吃，除此之外便没有更多携行物资了，相比真正的军人，都不能说是轻装上阵，应该说是无装上阵。
　　他们的“排长”其实并不是军官，而是一个个年龄可能比他们也大不了多少的军士，此时回归本来角色，带队的同时也承担着警卫的任务，遇到有路口的地方，便会提前过去站好跨立，这片区域人烟稀少，行驶的车子也很少，偶尔有路过的车辆，看到他们走过，停下了，讲脑袋探出车窗，好奇地看一看……遇到退伍军人驾驶员，鸣着长长的笛声示意。
　　易阳抱着游玩的心态拉练。
　　长期坚持跑步，走走路这样的事情自然算不上特别辛苦，至少相比于其他人，这种强度不足为道。
　　军营是郊区，但没有完全脱离人烟，有几条公路自附近通过，还有火车道，走了一段距离以后，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镇，镇上鲜有年轻人，一些老人站在不远处好奇地打量他们，偶尔有跑来跑去的小孩子，看到他们，突然停下脚步，立正敬礼。
　　照理说这种时候是应该还礼的，但是学生们大都没有这个意识，而且总觉得自己不算军人，考虑敬礼是否妥当到问题，一时间走过的几个学生看到了小孩子，也只是对他们笑笑，这时候潘洋主动停下脚步，站直了身体，给几个小孩子标准地还了一个军礼。
　　走过小镇，休息，空隙里男生和女生拉歌比赛，活跃气氛，陈超的表情也不再像刚刚见到他时那般严肃，在起哄中上去唱了一首歌，竟然十分好听，随后坐下随意聊聊天，讲了一些有关自己的故事，笑着说他当年高考分数有多高，但是家里太穷了，有一个三个妹妹还在读书，要照顾，父亲脑瘫在床，母亲除了照顾父亲，还要照顾有糖尿病的奶奶……所以选择了军校，因为一入校就有工资拿，也不需要学费，衣食住行全包，很适合他这样的寒门子弟。
　　陈超的形象也在大家都眼中逐渐清晰了。
　　层层叠叠的云逐渐散去，阳光照射了下来，但因为前几天的雨，此时的阳光不再毒辣，反而暖洋洋的。
　　大家坐在地上休息，吃着压缩饼干，喝着矿泉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看看天上的云，感受着吹来的风，感受到了凉爽，大家突然意识到……
　　夏天已经过去了。
　　他们成大学生了。
　　军训也要结束了。
　　莫名有些感伤。
　　回到学校以后，晚上的操课没有组织看新闻，而是把大家带到足球场上，玩团队游戏，人椅游戏，大家围城一个圈，前一个人坐在后一个人的膝盖上，相互借力，总在失败，总在翻车，花费了一个多小时，成功了几秒钟，随后人椅结构轰然倒塌，大家躺在足球场上哈哈大笑，感受着快乐的氛围。
　　随后，大家也不挪动位置，上去表演节目，展示着大学生的青春风采。
　　不知道哪个军士搬来了一台大音响，还弄来了几台乐器，热歌劲舞，东海大学卧虎藏龙，长相甜美的女孩子，脸上带着羞涩的自信，跳一段热辣的舞蹈，个子矮小的男生，一串空翻入场，来一个激情的街舞，这样的氛围下，几个军士起哄，没有出节目的学院就显得没有面子，挨个来，轮到经管学院了，易阳听到旁边有人在催某个女孩子，女孩子说：“哎呀不行啦……我只会钢琴，这里没有呀。”
　　易阳笑了笑，见一时间没有人上去，便自己上去，抱起吉他。
　　这样的氛围里，任何一项才艺都足以引得下面欢呼不断，他弹了一首许巍的《故乡》，一首苍凉的歌曲却被唱出了温柔的味道。
　　那晚上折腾到了熄灯前，大家才有些恋恋不舍地被带回休息，此时漫长的军训时间终于要被划上尾声了，一些感性的姑娘哭唧唧，甚至主动去要某个教官的电话号码，被无情拒绝了……“我们有纪律！”
　　甚至陈超说：“谁敢留女学生的联系方式，就给老子滚蛋！”
　　所有的难熬，到了收尾的时候，成了依依不舍……只是呢，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没有遇到过几次这样的分别，所以每一次都撕扯心情，但将来经历得多了，这样的场面便也就麻木了，就像易阳，他就没有其他人那般深沉的感触……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倒数第二天，打了靶，一切顺利。
　　易阳也是第一次打靶，这玩意儿对男生来说，无论多少岁都不会失去兴趣。
　　安全员压好了弹，上好了膛，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做，直接趴下去打就好了，易阳按照教的方法瞄准，深呼吸，有意识瞄准，无意识击发……
　　“啪！”
　　声音比想象中还要大，他的耳朵嗡嗡嗡，这一嗡就嗡到了军训结束。
　　……
　　结束军训以后，新生的学生气一下子褪去不少，回到学校，换上自己的衣服，竟然都很难被发现是大几的学生了。
　　可惜还没来得及好好体验一下真正的大学生活，匆匆收拾一下东西，就放国庆节的假了。
　　易阳必须要回汉宁市，有两件事需要去办。
　　第一件事是林耀地业倾注心血的城北溪谷工业园区附近的林耀广场项目，正式启动。
　　作为股东，易阳需要出席这一次的活动。
　　这个项目对他来说十分重要，哪怕侯林不说，他也会过来一趟的。
　　第二件事嘛……
　　自然就是跟姐姐约会了。
　　他不由得想起了上一回姜黎黎说的，要给自己的“奖励”。
　　嗯……实在是很难不兴奋。


第三百四十七章 喜欢的不是某一个特定的部位，我喜欢的是你的全部
　　中秋过后，国庆期间，“金秋”时节，但今年相较于往年，汉宁市的天气冷得早了一点，9月末，天气晴朗了最后两天，一转到10月，便开始转阴。
　　姜黎黎穿着一件大衣，中分波浪卷发型，走在道路上，微冷的秋风卷起几片落叶，在地上追逐打滚，热闹的黄金周，人来人往，却莫名有了几分萧瑟的感觉。
　　前几天和桑柠出去过中秋节，回来的时候忘记关车里的灯，结果第二天再想开车，发现车子已经跑光了电，完全打不着火了。
　　这几天还没有空来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暂时无车可用。
　　当然，也可以去用妈妈的车，或者妈妈公司里的车，随便弄一台过来也能开，但她不想。
　　其实，那台甲壳虫已经有些旧了，当初买它是为了给新手期的自己练练技术，但她一直是一个恋旧的人，习惯了开它，便不想再换了，她不在乎车子多少钱，她在乎的是感觉，她熟悉那台车子的一切，那个小小的空间里，有太多重要的回忆，甚至踩油门时的顿挫，都显得亲切，失去了那种感觉，再昂贵的车子，也显得鸡肋。
　　不开车的话，其实更情愿坐摆渡地铁去机场，不堵，还快。
　　购票，进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搭上去机场的列车，姜黎黎平静地观察着附近的那些人。
　　大多数的人，都是在忙忙碌碌地为生活而奔走着，只是，这是站在第三视角的观察，很多人喜欢用一些抒情的文字来描绘那种状态，莫名营造出某种感伤的氛围，但如果换一种心情来看，未必又是那般的结果，此时她看了看手表，人群中有一些不经意的视线投来，她会想，自己在别人眼中大概也是那样一个形象吧。
　　面无表情，忙碌地奔波，都市丽人，压力都在平静地外表下……
　　但又有谁能知道，此时她的心情有多么开心呢？
　　只是，这种开心并没有必要表现出来。
　　胡思乱想了一阵，旁边有了一个座位，她看见了，也看到旁边还有一个男人也看见了。
　　视线交汇，姜黎黎犹豫了一下，没有坐下去，那个男人大概也感到有些不太好意思，同样犹豫了一下。
　　两人迟疑的时间，已经有一个第三者自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窜过来，抢占了座位，随后自顾自地拿出手机，沉浸进去，不与其他人有任何视线上的接触。
　　男人和她都愣了愣。
　　随后，姜黎黎感觉有些好笑，她想，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如果太顾及道德感，就会失去一些实实在在的好处，比如，今天她穿着高跟鞋，很细很细的跟，站着很累很累，那个座位呀……她真的很想坐，可是就因为一时的犹豫，被人抢占了先机，而对方其实并不会失去什么。
　　这个社会，似乎总是对那些什么都不太在乎的人更友好一些。
　　没有座位了，本来就是随缘的东西，倒也没什么关系。
　　幸好，在恋爱这件事情上，她做了一次不在乎道德感的人，她满意自己的选择，她觉得自己不会因此后悔。
　　她笔直地站着，一只手轻轻抓着扶手，一只手从大衣的兜里取出一块口香糖，犹豫了一下，穿着高跟鞋，列车虽然平稳，但她不太敢放开扶手，于是便单手打开外包装，又轻轻咬开锡纸内包装，才嚼起口香糖。
　　能够感受到，列车里的人都沉默着，专注地思考着自己事，但还是有一些目光假装不经意地看一看她。
　　这让她的心情更好了，不是因为被别人关注而心情更好，而是因为这样的自己，会让弟弟更开心吧？
　　站了很长时间，这时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长，时间的跨度不仅被脚上的酸痛拉长，更被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心上人的情绪拉长。
　　熬了漫长的世纪，终于抵达了机场，尽管心情越发兴奋，脸上却显得十分沉静，耐心地等车厢里的人都下去了不少，才缓缓走出车厢，每一步都十分清楚落点在哪里，每一步都很从容。
　　往上的电梯就在前面不远处，她却停下脚步，从包里摸出来口红，轻轻涂抹在手指上，然后点在嘴唇上，抿了抿，唇更显饱满娇艳，如此之后，才向着上升的电梯走去了。
　　她抬头看着一些人，一些情侣，欢笑打闹，心情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她想，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样一种亲密的关系，让人分开以后那般思念。
　　明明，从来没有中断联系。
　　每天都用会发消息，或者打电话，通视频之类方式，跟弟弟见面，听到他的声音，见到他的样子，又或者从文字里阅读他的情绪。
　　但解不了渴呀，想他，想他，只要一有空就想他，忍不住想要见他，嗅一嗅他身上的气味，感受他的体温。
　　但那般的想法，终究没有付诸于实际行动，尽管是姐姐，却有一份自己的矜持，挑逗可以，温柔地聊天可以，看到一棵奇怪地树，也会第一时间拍下照片分享给他，但要把想他、喜欢他挂在嘴上，告诉她自己是有多么地离不开他，不可以。
　　偶尔还会患得患失他是不是也有跟自己类似的情愫呢。
　　电梯到头了，她继续往前走，前面已然变得开阔。
　　她想，这就是恋爱的滋味，初恋的滋味。
　　于痛苦中现快乐。
　　其实，是挺美好的滋味，有这样一个惦记的人，真好，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情，甚至会想，哪怕对方没有像自己一样的想法也没关系……嘻，谁让自己是姐姐呢？
　　看了看手表，估摸着快要到了，大约只等了十几分钟，就接到了易阳的电话，她知道已经下机了，说了自己的位置，易阳说：“姐姐，你哪里都不要去，我来找你。”
　　莫名有些开心，姜黎黎说：“好。”
　　随后只等了几分钟时间，便在人潮尽头看到了易阳。
　　今天的易阳穿的是去大学时自己买给他的一件外套，稍薄，毕竟今年天气似乎要更冷一些的，远远地看他，皮肤似乎比视频里要黑一点了，毕竟军训了嘛，但没关系，更有男子气概了。
　　此时，身边有一个小姑娘也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男朋友，兴奋地跑了过去，两人大胆地相拥，姜黎黎看着这一幕感觉有些好笑，没有跑，而是缓缓走了过去。
　　分明有很多准备好的话，但当真正易阳站在自己的面前以后，除了开心，还有一种诡异的陌生感，大概是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带来的，她认真地打量一番这个弟弟，那种不太明朗的感觉才消失了。
　　易阳睁大眼睛，认真地看姜黎黎，满心欢喜，随后率先开口，只是说完就被姜黎黎打了一下。
　　“黎黎……”
　　“叫姐姐！”
　　“哈……”
　　易阳自然而然地牵住了姜黎黎的手，说：“姐姐，我们去哪里约会？”
　　姜黎黎眨眨眼：“你决定好不好？”
　　易阳想了想，说：“嗯……我们先出机场再说。”
　　一个月没有见面，但是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热烈，姜黎黎莫名有些失落，但又有些释然，虽然也想象过那种激情的恋爱情景，但真正放在她身上，反而会有些无所适从吧？
　　随后两人一边走着，姜黎黎随意挑起了话题。
　　“军训有没有意思？”
　　“挺有意思的，姐姐想听故事吗？有很多有趣的故事。”
　　“你讲啊，什么故事我都想听。”
　　“第一天，我们集体被教官给训了，因为……”
　　一路聊过去，姜黎黎听得很认真，其实有一些故事是军训期间易阳就讲过的，但是此时他再讲一遍，她依旧如第一次听一般，睁大眼睛，露出好奇地表情。
　　她喜欢这样的氛围，喜欢听心上人将他看到的种种事情娓娓道来，哪怕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让人觉得温馨。
　　还是准备坐摆渡地铁回去。
　　突然，姜黎黎问了一句：“对了易阳，有没有女生搭讪你？”
　　易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嗯，有，毕竟姐姐的眼光这么好，实在没有让人意外的空间。”
　　姜黎黎看了看易阳的侧脸，贴上去亲了他一口。
　　易阳眨了眨眼，停下脚步，说：“姐姐……”
　　姜黎黎笑着摇摇头，说：“别误会，我问那个问题不是在怀疑什么，也不是在担心什么，只是单纯地想挑起个话题，我以前说过了，我们两个在一起会遇到很多困难，其中有一个就是，你会见到更广阔的世界，你会变，你的想法会变，我们可能遇到的困难就是，你对我的喜欢，能不能大于你的变化，我觉得能。”
　　易阳心头感动无比，不由自主地低声念：“姐姐……”
　　姜黎黎笑着说：“在我们一起经历的那个夏天，我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选择，我不会后悔，而且我一定只会做这一次选择，如果选错了，我会选择孤独一生，但还是不会后悔，我不在乎，你看，你姐姐是一个赌徒，赌注是一辈子的事，刺激吧？”
　　易阳想紧紧拥住姐姐，告诉她此时的自己多么喜欢她，而此时人来人往，人潮涌动。
　　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做了这件事。
　　“唔……易阳？”
　　“姐姐……”
　　片刻的温存，姜黎黎在易阳的怀里，一只脚轻轻勾了起来。
　　随后，等待列车的时间，两人坐在椅子上，易阳顺便提了几句潘洋和泉兴的事情，姜黎黎点点头，后跟点了点地。
　　自地铁站出来的时候，易阳多看了姜黎黎的高跟鞋几眼。
　　“姐，那边有一个饮品店，我们去里面坐坐吧。”
　　姜黎黎脚正酸痛，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运气不错，店里还有一个带窗帘的卡座。
　　易阳并没坐在姜黎黎的对面，而是主动坐在了她的旁边，随后视线在姜黎黎身上自上而下游动了一圈，但目光十分清澈。
　　姜黎黎的打扮十分知性动人，米色的大衣下面搭配的是黑色的连衣裙，只露出一截光生的小腿，引人遐想万分。
　　但易阳关注的不是这个。
　　姜黎黎正在看手机，易阳突然捉住了她的小腿，吓了一跳，睁大眼睛扭头看他。
　　易阳说：“姐姐，你怕不怕羞？”
　　姜黎黎愣了愣，突然意识到易阳想做的事，脸上浮现了一层红晕，心也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但反而心头产生了悸动，眼神奇异。
　　“你想干什么呀？”姜黎黎明知故问。
　　易阳轻轻捧起姜黎黎的脚，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而姜黎黎也十分配合地调整了坐姿，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易阳。
　　接着，易阳轻轻地脱掉姜黎黎的高跟鞋。
　　这双高跟鞋的后跟不仅高而且细，走起来十分辛苦。
　　两只脚都露出来了。
　　易阳用手包裹住了姜黎黎的脚，随后轻轻揉搓，放松筋膜，她的脚趾修长，脚背白皙光滑，足跟圆润饱满，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十分专注，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捧在手里的触感，宛若锦缎。
　　姜黎黎的脸红了起来，易阳的手真的很大，很温暖，她感觉自己的脚整个都被包裹住了，那温度层层传递过来，全身也酥酥麻麻起来，她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易阳，蜷缩着身体。
　　“易阳……”
　　“嗯？”
　　“你……你喜欢这个部位吗？”姜黎黎的眼神有些好奇，又有些欢喜，用一种试探的语气问这句话，随后有些紧张地看着易阳。
　　易阳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而是继续专心致志地捧着姜黎黎的脚，做着放松按摩的动作，片刻后，他笑了笑，对姜黎黎说：“不是哦姐姐。”
　　“啊？”
　　“我喜欢的并不是你身体的某一个特定部位……”他认真地说：“我喜欢的是你的全部。”
　　姜黎黎甜蜜地笑了起来，轻轻嗯了一声，随后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默默享受。
　　过了一会儿，姜黎黎突然睁开眼睛，问：“易阳，你还记得我上次说要奖励你的事情吗？”
　　易阳微微一怔，甚至连手上的动作都出现了一丝迟滞。
　　感受到易阳的慌乱，姜黎黎忍不住捂着嘴坏坏地笑。


第三百四十八章 企业只有先做强，才能真正做得大
　　咖啡厅里，萦绕着轻柔的音乐，客人都是极为有素质的人，交谈声大都温柔，十分融洽地掩映于音乐的背景之中，窗外偶尔有汽车的鸣笛，咖啡飘香，姜黎黎听到外面隐隐传来的脚步声，微微仰着脖子，抬着头恬静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心里想着一些事。
　　易阳还在温柔地按摩着她的脚。
　　其实，尽管此时表现得有些坦然，但实则内心悸动不已，她没有想到，易阳愿意为她做这样的事情。
　　并不算是特别夸张的事情，无论是言情小说里，还是电视里，似乎都能看到这样的场景，但是真当一个男生愿意握着自己的脚，揉搓按摩，那般小心翼翼，酥酥麻麻的触感便自脚掌传递上来了，一点一点地扩散到心里了。
　　她缓缓收起了脚，随后调整姿势，轻轻靠在了易阳的肩膀上。
　　“脚不累了，让我靠一靠你。”
　　“嗯。”
　　“易阳，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我知道，帅吧。”
　　姜黎黎掐了一下易阳，嫣然一笑，离开他的肩膀，认真看了看易阳，哼了一声，又继续靠上去了。
　　“很多，其中有一个是，温柔。”
　　易阳点点头。
　　“易阳，你知道什么是温柔吗？”
　　“不知道……姐姐告诉我吧。”易阳随意说着，轻轻抓起姜黎黎的手，把玩起来。
　　“你听过一句话没有，一个心地干净，思路清晰，没有多余情绪和妄念的人，是会带给人安全感的，因为他不伤人，也不自伤。不制造麻烦，也不麻烦别人。”
　　“听过。”
　　“听过？”
　　“林语堂说的嘛。”
　　“啊？讨厌，原来你看过啊。”
　　“嘿嘿。”
　　姜黎黎不说话了，静静地靠着易阳的肩膀，易阳也不说话，安静地享受着此时的小时光。
　　夕阳染红了天边的云彩，远处的建筑成了朦胧的剪影。
　　……
　　和易阳的娴静时光并没能相处太长时间，晚上侯林约他去吃饭，不好推辞，便只能先将姜黎黎送回去。
　　这便是和成熟的姐姐恋爱的好处之一了，她知道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便不会矫情地咿咿呀呀，还要费心地思考如何才能讲她哄好。
　　姜黎黎说他是一个温柔的人，但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易阳觉得，温柔不是一种性格，比如脾气好，说话小声，语速慢，真正的温柔是一种内在的力量，一种理性的力量，这种力量是，见过很多人，知道健康的恋爱关系是什么样的，懂得克制自己的欲望，双眼清澈，但不是禁欲，同样追求炽热的情感。
　　姜黎黎说：“在家等你，早点回来。”
　　说话的时候，姜黎黎用一种挑逗的目光看他，让他心有些痒痒的，甚至产生了一种：侯叔，对不住了，我得拒绝你的饭局的冲动……冷静下来后，恶狠狠地想，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然后温柔地把她送上出租车。
　　随后他想，但我还是愿意被这样的祸水淹死。
　　……
　　是小龙来接易阳的。
　　明天是项目开工的动工仪式日，今天特意接易阳过去，说一说有关明天的事项。
　　小龙开着公司的那台A8过来接易阳，这台车是新的，如今公司小赚了一点钱，房地产就是这样，顺利搞完一个项目，体量就像吹气球一般迅速膨胀起来了，换台好一点的车子，商务接待什么的也更有底气，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车子行驶到约定的地点，小龙一眼就看到了路边的易阳，没办法，他实在是太显眼了，静静地站在那里，身材修长健硕，就像明星一样，小龙甚至想，易阳如果去参加明星选秀节目，很有可能也能赚钱。
　　不过，这种想法当然仅仅是想想就算了。
　　如果时间倒退个几年，还会羡慕那些光鲜亮丽的明星，但这两年侯林算是熬出头了，接触的人、圈子层次不断拉高，跟着他，这两年小龙也接触到了一些娱乐圈的东西……当然，只是十八线的那种，却也大概有些了解了那个圈层的真实形状，更深刻地领会了，干哪一行都不好混，没必要羡慕的。
　　易阳运气这么好的人，如果去当明星，那实在是……不聪明。
　　嗯，在小龙眼中，易阳就是一个运气很好的人。
　　当然，这种认知并不建立在鄙视的心理上，他只是单纯地觉得，易阳是运气好，但并不会因此就嫉妒他。
　　自然了解过易阳的生长轨迹：自己很努力，考上了国内最厉害的几所名牌大学之一，但他现在拥有的东西，在他来看，却和学习这种事情却没有太大的关系。小龙只是觉得，他有一个厉害的父亲，同时，他的父亲还有一个重感情的兄弟，便能阴差阳错，坐拥公司4成的股份。
　　那可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拼搏不来的财富啊。
　　当然，他也清楚，目前公司在之前的商业街项目里狂赚一笔，但总的来说他们的地产公司还只能算是一个小公司，现在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北边的广场项目上，并没有太多现金流，而且还欠了银行一大笔外债，但经历过太多风浪的他明白，这就是生意，在乘着下一个浪头高高跃起之前，是需要经历一段小小的低潮的。
　　这位未来的易总，什么都不需要做，耐心地等待那个浪打起来就好了。
　　运气真的好……
　　车子在易阳旁边缓缓停下了。
　　易阳上了车，问：“是去哪里呢？”
　　“侯总家里。”
　　“哦。”
　　小龙比易阳大一点，易阳叫他小龙有些别扭，但叫他龙哥也不妥当，想了想就说：“阿龙，你对咱们那个项目了解多少？”
　　小龙想了想，说：“说实话，我不太了解，但是我觉得侯林哥的决策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易阳点点头，若有所思。
　　随后的一路上，易阳随意问小龙些事情，默默地了解公司的一些事情。
　　二十几分钟后，易阳跟着小龙到了侯林家。
　　虽然公司的发展不错，但是侯林一时间并没有打算换房子，因为买的早，他的房子并不小，如果要换的话，换不了大平层或者别墅，其实没有什么意义，以目前的条件来看，买别墅或者大平层，还是很吃力的。
　　而且对他来说，现在还不是享受的时候，才刚刚做成了第一个大项目，欲望随之膨胀，只有做好了接下来的这个项目，他才会觉得自己算是迈入了“老板”的层次。
　　侯林的家里还有几个公司的管理者。
　　如今公司的股权结构很简单，因为目前的策略还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眼下手里只有这一个大项目，对资金的需求量没有那么大，所以还暂时没有增资扩股的打算……而且很重要的一点在于，他骨子里是一个相对保守的人，更多的出资人，意味着控制权的脱离，而他很在意掌舵的权力。
　　但是，他给了个别高管股份，没动易阳的股份，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激励他们真心为公司的发展出力。
　　此时，他们聊天聊得有些火热。
　　李孟说：“先做强，后做大，这是被无数案例反复证明的一个真理，强是基础，没有强的话，是做不了大的，地产生意，要做大其实很容易，但如果没有强作为基础，做大了就像是被白蚁掏空的河堤，经不起风浪。”
　　“商业街类的项目，对于一个地产公司来说，是最困难的项目类型，最简单的是住宅，我们的第一个大项目是商业街，成功了，其实有很大的运气成分，在做这个项目的时候，积累了多少管理经验？有没有自己的竞争力可言？犯了哪些错误，找出来没有？这些都是值得思考的问题，而我认为我们思考得还不够多。”
　　易阳进来以后，侯林示意，让他坐在了主座旁边的位置上。
　　易阳听了一会儿，才明白他们在讨论什么，原来是要不要扩大公司规模的话题。
　　如今公司风头正盛，很多人都有些膨胀，觉得可以试试搞扩张，但被李孟坚决反对。
　　就像李孟说的，地产公司要扩大公司规模相比其他类型的公司，速度是很快的，本质就在于可以反复复制“拿这个项目的钱去做下一个项目”的模式，如果顺利的话，要不了几轮，管理的大项目就如雨后春笋一般多起来了。
　　但隐患是巨大的，扩大规模的时候，一旦下一个项目的销售不理想，现金流入不够，而已有的资金又不够完成上一个项目了，很有可能就会造交不出成品房的尴尬局面，这也就是烂尾楼暴雷的原因。
　　摊子越大，风险越大。
　　侯林问笑着问：“易阳，你也说说你的看法吧。”
　　对于这一点，易阳当然也是坚决反对的。
　　他知道溪谷工业园区的商业广场至少在两三年内很难产生足够的现金回报，也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扩张几乎等于自杀，其他人并不知道未来的趋势，在他们看来商业广场开始预售以后，肯定是能快速回笼资金的，而这两年地产发展迅猛，快就等于钱。
　　易阳不由得再次高看了李孟一眼。
　　易阳想了想，说：“房地产行业资金密集的特性决定了融资是房地产经营的重中之重，也是房地产开发企业的基本保障，房地产融资主要有很多种形式，常见的有开发贷款、并购贷款、企业债、公司债、资产证券化、信托融资等等，但是目前我们公司体量很小，达不到后几种融资方式的门槛，而且公司也没有这方面的人才，解决不了融资的难点，那么扩充规模也就无从谈起了，我想，至少要拿下眼下的这个项目，积累经验，增加公司净值，至少达到企业债6000万的基准线，才有可以思考扩大规模的事。”
　　顿了顿，易阳笑笑说：“只是书本上学到的一点东西，如果不对，请大家批评指正。”
　　李孟却是连连点头，说：“听说易阳是学金融的，说得很专业，融资确实是我们需要思考的一个难点问题，我觉得讲的很好。”
　　“回到刚才我说的那个话题，一个想要做大的公司，一定要足够强，这里的强，对于不同的行业标准不同，对于我们这种地产公司来说，什么是强呢？”他看了看侯林，发现侯林并没有打断他的意思，才继续说下去，“正如易阳所说，首先就是资金，我们的融资渠道是不是足够稳健？财务管理够不够科学？”
　　“除了融资，还有营销，我说句不好听的话，目前我们的营销做得稀烂，这是我的责任，我需要自我批评，接下来我会重点抓一抓这方面的工作，房地产本质上还是销售，卖的出去，资本游戏才玩的转。”
　　“眼下我们还是先把溪谷工业园区的那个项目搞好再说吧，我们有自己的建筑队，接下来应该集中人力精力，尽快把商场楼建好再说。”李孟说完，端起酒杯，说：“不好意思，今天本来不该谈这个的，我就先自罚一杯，再由侯董事长提第一杯酒！”
　　侯林看了看李孟，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很快，菜端上来了，大家不再谈论工作上的事，唠起了家常。
　　酒局自然十分和谐，今天到场的没有上次那个女中层，除了小龙，李孟是公司的CEO，还有两个以前工程队的老人，一个管理其他小项目的负责任，便没有其他人了。
　　易阳喝了酒，但不多，也就半两的量。
　　这也是需要逐渐适应的事情，就一点点地来吧。
　　深夜时分，小龙送他到了姜黎黎家楼下。
　　轻手轻脚地进了家门，灯已经熄了，估摸着姜黎黎也已经休息了，回想起姜黎黎白天说的事，不由得有些失落。
　　随后去卫生间简单地洗漱了一番，便回房间休息了。
　　只是刚躺下没多久，突然听到“咔嚓”的一声，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易阳眯起眼睛。
　　外面的灯亮着，姜黎黎站在门口，一脸恬静地打量着他。
　　而易阳看到姜黎黎的打扮，顿时无法淡定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姐姐的诱惑
　　暧昧的光线自房间外投进来，于是站在门口的姐姐成了一副优美的剪影。
　　高跟鞋，修长的腿，黑色的丝袜，白色的连衣短裙，裙摆很短很短，很短很短。
　　她表情温柔，轻轻甩了甩头发。
　　易阳的呼气变得有些混浊，手撑着身体慢慢坐直，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姜黎黎看。
　　姜黎黎的表情并没有那么挑逗，相反，甚至有些紧张，她的睫毛轻轻颤动，有些好奇地观察易阳的表情，大抵能从对方略带惊愕的目光中读出来一些东西，有满满的爱意，还有掩饰不住的……惊喜？
　　反复确认了易阳的眼神，她才彻底安心了。
　　其实，这件事筹划了挺长挺长时间了。
　　大约就是上次送他到学校去以后，就想着去做了，回汉宁市以后，就去逛了几家店，挑了一些，但拿回来试了试，都不太满意……怎么说呢，要么就是显得太不庄重，要么就显得太死板，总是找不到契合她心灵的点。
　　又在网上买了一大堆类似的服装，最后终于选了这一套，看起来有些挑逗的味道吧，但总得来说并不失青春气息，面料也显得有档次一点。
　　但是紧随而来的问题是，犹豫纠结。
　　虽然已经做了很多心理准备，但是想到自己穿成这般模样站在易阳的面前，还是有些怂，她会想到，曾经曾经，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站在他面前的，是老师，是知心大姐姐，唯独没有过这般……嗯，风骚……的形象，或许这样说有些过分，但总之是过于大胆了。
　　相比于自己接受，她更担心的是易阳能不能接受的问题。
　　毕竟，就算是恋爱了，每一次约会，挑选的衣服都是以知性得体为基本搭配原则的，再加上，曾经老师的身份，姐姐的身份，大概，大概在他的心目中，自己是很正经的吧！而一旦穿着这样出现在他面前了，那么长时间一点点塑造起来的轮廓，塌了，他会不会因此心生涟漪？会不会控制不住地失望？会不会突然，就……就没有那么喜欢自己了？
　　说到底，到现在她都不是很确定，易阳喜欢自己的是哪一点。
　　是无微不至的照顾？是自己的漂亮的相貌？是像个姐姐一样理解他，包容他？还是说，曾经老师的身份带来的滤镜？无论这些猜测哪一条是真实的，自己今天晚上做的这件事，算什么呢？
　　这就像是，赤裸裸地告诉他，你看吧，你喜欢的姐姐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原本是很有自信的，前面一点的时间，脑子刚刚里出现这个念头，也是很兴奋的，想的是，可以吓一吓这个弟弟，“姐姐还有这样一面，是不是更喜欢了？”
　　临了，却产生了这样那样乱七八糟的顾虑，她为此感到痛苦，甚至想过放弃吧，一点点循序渐进，或者用另一种形式慢慢引导她。
　　再次鼓起勇气是因为今天白天时易阳温柔地帮她按摩脚掌，突然间就想通了一些事，这段关系走到现在，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好保留的了，就像今天白天对他说的，自己是一个赌徒，她确信，不会再喜欢上另外一个男生了，这般坦荡地交了所有的底牌，不留一点退路，那还有什么好失去的？不管了，就任着性子做就好了，他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做姐姐的，都应该用这样的态度告诉他，这就是我，一个真正的我，要当你姐姐的是我，要当你情人的是我，要成为你老婆的人也是我，挑逗你的是我，照顾你的是我，欺负你的也是我。
　　如果不接受，不喜欢，就提出来，如果后悔了，觉得看错人啦，那就让你姐姐孤独终生好了，她又想，易阳是很心软的人，大抵不能忍心，于是有些得意，无论喜不喜欢，都只能这样了。
　　“易阳，我可以进来吗？”
　　姜黎黎眼神清澈，脸上的红晕在暧昧的光线下显得诱人。
　　易阳听得很清楚，他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凌乱的心情稍微安定，才说：“嗯。”
　　易阳往旁边挪了挪，姜黎黎走过来，站在床边，并不忙着坐下，而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炫耀着那双性感修长的腿。
　　“姐姐……”易阳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清明，把视线控制在姜黎黎的脸上。
　　姜黎黎轻轻勾脚，叉腰，红着脸问：“好看吗？”
　　易阳点头。
　　随后，姐姐轻轻在床边坐下了，明明手足无措，却又要强装镇定，撩了撩头发，才稍微定了定神，扭头看向易阳，缓缓开口：“喜欢吗？”
　　“嗯，喜欢！”
　　易阳一面说着，一面缓缓挪到床边，跟姜黎黎并排坐在床上。
　　此时易阳穿着一条短裤，上身是一件背心，结实的肩膀和线条流畅的手臂都暴露在空气中。
　　暂时没有下文，易阳能够听到房间里姜黎黎安静地呼吸声，有些混浊。
　　“桑柠呢？”
　　“她呀，这一周都不在。”
　　“哦。”
　　今晚外面有月亮，月光如水自白纱窗帘里透进来，两人都在平复心情。
　　姜黎黎盯着自己的大腿看了一会，心情有些乱了……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了。
　　前面计划的是，穿这样一身衣服，吓一吓他，但之后应该干什么呢？顺理成章的，似乎就该到那件事上去了……但是，此时其实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她还没有考虑好。
　　也是刚才才反应过来的，在事先的规划里，并没有接下来的计划。
　　对于那件事，到了她这个年龄，尽管还是处子之身，却也不会像一个青春懵懂的少女那般傻乎乎的无所适从了，而且照理来说，也该由自己来主导……但是，要建立在想清楚的基础上才行呀。
　　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易阳主动提出来了怎么办？
　　她想到那个场景，呼吸就再一次变得混乱起来了，偷偷地看了一眼他，他注意到了目光，也扭头看过来，视线相接。
　　姜黎黎若无其事地看向了窗户。
　　不行，至少今天晚上暂时还不行……
　　什么准备措施都没有，还暂时不能怀孕，万一……那会吓坏他的。
　　如此，便决定好了。
　　她顿时有些庆幸自己的清醒，没有被一时的悸动冲昏了头脑，姜黎黎啊姜黎黎，你不愧是这段感情里的主导者，想到这里，她为自己感到骄傲。
　　那么，又该如何收场呢？
　　真是伤脑筋的事情。
　　不好收场了。
　　她又看了一眼易阳，这一次却是因为想清楚了，便有些放松了，眼神变得有些小坏。
　　反正都到这儿了，再刺激一下他怎么样？
　　姜黎黎咬了咬嘴唇，轻轻拉住了易阳的手，然后看向了自己的大腿，指了指，问他：“喜欢吗？”
　　易阳的心跳得噗通噗通，轻轻嗯了一声。
　　姜黎黎捏着他的手，缓缓放在上面。
　　光滑，富有弹性。
　　易阳脑子里还没有想清楚其他的事，姜黎黎已经将脸凑上来。
　　闭眼，接吻。
　　被温柔的海洋淹没了。
　　易阳的手无处安放，就想着动一动……但才露出一点不老实的端倪，就被按住了，姜黎黎的动作很温柔，却又带着不可质疑的坚定，他微微一怔，不再搞小动作了，而是大大方方地抱住了姜黎黎。
　　一直到姜黎黎有些呼吸困难了，易阳才饶过了她，算是对她的小小惩罚。
　　“不可以吗……”易阳看着姜黎黎的眼睛问。
　　“嗯，暂时不可以。”
　　易阳沉默了一下。
　　姜黎黎有些愧疚，说：“你生气啦？”
　　易阳笑了笑：“没有……毕竟，一辈子的事，我不着急。”
　　姜黎黎愣了愣，她还是低估了易阳的温柔，心里被他“一辈子的事”几个字填的满满的，才转过去看他，“一辈子的事啊……”
　　“我只是在想，接下来我们要做点什么呢？”
　　姜黎黎说：“来聊天吧。”
　　“嗯。”
　　“聊点什么呢……有了，我给你讲讲我爸爸妈妈吧。”
　　“好。”
　　“我觉得，我父母的爱情，就是最理想的爱情的形状，这种想法到现在也没有变过。”
　　“那是什么样子的爱情？”
　　“你要我一下子描述出来，我还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了……嗯，我妈妈比我大20岁，你知道的，她们那个年代结婚得早，爸爸比妈妈大两岁，现在也算是一把年纪的人啦，嘻，但让我羡慕的是，明明都那么大的人了，交流起来还像是少年少女一样的语言，我妈妈喜欢管爸爸叫帅哥，爸爸还十分坦然地接受这个称呼，简直太好笑了……”
　　“能生出你这么漂亮的女儿，咱爸咱妈本来就帅。”
　　“你少捡好听的说，还有，现在就敢叫咱爸咱妈了？”
　　“嘿嘿……姐姐总不会反对吧。”
　　“你别打岔，继续听我聊他们。”
　　“嗯。”
　　“妈妈和爸爸结婚都这么多年了，整天还是有聊不完的话题，想不通，他们到底哪里有那么多可以聊的东西的……你知道吗，类似我这样的家庭，嗯，就是比较富裕的家庭，夫妻的感情往往都不怎么好，丈夫在外面包女大学生，妻子在外面养小白脸，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他们不一样。”
　　“他们给我打得样起点太高，害得我在很长一段时间，担心找不到一个能陪我一起相处成他们那个样子的男生。”
　　“呵……”
　　“我想的是，要是找不到一个那样的男生，我就不谈恋爱了。”
　　“那，我算吧？”
　　“现在还不知道哦。”
　　“还不算啊？”
　　“是啊，要等到咱们五十岁了，才看得出来。”
　　“赖皮啊……”
　　絮絮叨叨的夜话，喧闹的城市，静谧的夜空，亮着的霓虹，而大多数高一点的小区楼，已经熄灭了灯火，但下面灯还是亮着，这是一座无法彻底安静的城。
　　姜黎黎没有陪易阳睡，聊到深夜，回自己的房间里。
　　而易阳，做了一个春梦。


第三百五十章 因为你，我想做一个温暖的人
　　梦里的事情比较抽象，很难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大体的感受是确切的，香艳的感受更是非常贴近现实。
　　第二天是个雨天，人还在床上，已经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缓缓挪到床边，拉开窗帘，看到窗外的城市，已经完全被淹没在一层一层的雨幕之中，近一点的地方，几朵雨伞花缓缓游动，这种天气人们大都不喜欢出门，显得凄零，而远一点的地方，街上的车啊、人啊的，都随着建筑物虚化而看不到了。
　　这样的天气，实在难以让人产生出门的兴致。
　　易阳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回想昨天晚上的事情，觉得有些好笑。
　　其实，昨晚上是一个挺不错的机会……可以跟姜黎黎完成最后一步的机会。
　　最后并没有实施，倒不是说要故意做一个圣人，而是他感受到了姜黎黎心中犹豫，她还没有彻底想清楚。
　　或许自己扑倒她，表现得坚决一点，霸道一点，也可以将关系顺理成章的突破……但其实没有必要。
　　想要，当然想要，可是在最后一刻还是保持了清明，一方面是因为昨天十分匆忙，没有准备DLS之类的产品，而现在如果一不小心中了奖，大概会吓坏她吧。
　　但更重要的是另一方面的原因。
　　想到姜黎黎明明很懵懂，却总是要假装自己很成熟，还要一直冒充一个引导者的角色，他就感到好笑。
　　这其实是一种令人兴奋的情趣。
　　他内心是希望那些事情由姜黎黎主动的。
　　她喜欢扮演姐姐，这样让她感到高兴，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假装表现得手足无措，撩动女生的母性、保护欲、野性、征服欲，其实别有一番风味。
　　这个过程中，她收获的是成就感，是征服的乐趣，而自己收获的是一般人无法复制和体会的快乐。
　　男生占据主导，在那件事上，也作为一个霸道的家伙，一点点引导女生，这样的关系实在太常见了，甚至不必亲历，稍微想一想就能体会其中的情绪。
　　其实没什么意思。
　　而姜黎黎跟他这样的情况，几乎很难找到第二例：一个明明什么都不懂的姐姐，却要扮演一个引导者的角色，一面自己紧张到不行，红着脸，还要大方温柔地告诉弟弟，不要紧张，不要紧张，这样，那样，再这样，就行了，看，是不是很简单？对……就是那里……想一想那副画面，实在是……
　　很难冷静。
　　所以不能着急，这件事完全由她主导，是有美感的，而且是颤动人心灵的美感，任何一丝来自自己的主动，都会破坏这种美感。
　　想了一阵，易阳嘴角微微上扬，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骄傲。
　　所谓情趣，就是要在千篇一律的两性关系中，找到独属于你跟她的乐趣，不必在乎其他人是怎么玩的。
　　……
　　因为下雨了，今天的出门的行程便暂时搁置了，当然，原本也是没有什么出门的计划的，在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在一起，待在外面的咖啡馆聊天，和在家里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都有美好的乐趣，都会令人心情愉悦，都值得用心体验。
　　待在家里，就没有必要换衣服了，姜黎黎穿了一件宽松的睡裙，她的裙子也好，裤子也好，极少有膝盖以上长度的，往往只有小腿露在外面，但这也是易阳欣赏他的地方，她是性感的，而她的性感从来不在于将自己多少的身体部位暴露在空气中，她的性感源自性格，源自对女性魅力的理解，源自对男性情绪的理解。
　　吃过了早饭，易阳将两张椅子搬到客厅阳台上，煮了一壶柠檬柚子茶，叫来姜黎黎，两人面朝玻璃落地窗，看着雨中的城市，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幻想过这样的生活，看情侣幸不幸福，有一种理论是，就看两个人交流的无用信息有多少，越多说明越幸福，简而言之就是两个人说的废话越多，说明感情越好……其实是有道理的，中国人骨子里的特点就是喜欢思考问题，输出观点，这形成了实干的民族性格，但也剥夺了很多人的情感体验，废话是相对于干货的，倾诉情感，讲讲故事，谈论对一件事情的感受，这些都算是“废话”，但听的人却会很舒服，很放松。
　　“不打算去找我母亲的……”易阳叹了口气，有些怅然地笑了笑：“说实话，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她跟我有血缘关系，我身上流淌的血液，一半是来自她的，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事实，所以，无论我愿不愿意，她是我的母亲这件事，没有办法改变的，如果假如有一天真的见到她了，我依旧会叫她妈，但这个称呼却没有办法承载更多东西了……”
　　“因为没有感情，这也是事实，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确实是这样的，我不爱她，也不恨她……其实，在小一点的时候，我对她，是恨多于其他任何情感的……小时候嘛，小县城里，有很多小孩子，会嘲笑我是没爸没妈的人，一到家长会的时候，就会特别痛苦，而小学的老师并没有因此就照顾我的情绪，所以，逐渐养成了小时候有些偏激的性格……”
　　“我很敏感，我总是能体会到别人的情绪，这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我能感受到那些小孩子对我的恶意，当我第一次用暴力对抗这种恶意以后，感受到他们的恐惧，虽然他们依旧有恶意，但我自己的情绪得到了自洽，舒服了，于是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而这个过程中，对她的恨也就逐渐淡了，直到现在，谈不上恨也谈不上爱……嗯，如果用一个准确地词语来描述就是，遗忘吧，仿佛生命中从来没有存在过这个人一样。”
　　姜黎黎有些心疼地捏了捏易阳的手，鼻子微微一抽，竟然落了两滴眼泪下来。
　　易阳有些诧异地看看姜黎黎，“姐姐……”
　　姜黎黎看到易阳的表情，破涕为笑，说：“你别管我，我自己缓一缓就好了。”
　　易阳微微点头，看向落地窗外面这座宁静的城市，有些恍然，说：“其实，我的性格是有缺陷的，我容易偏激，也很固执，认定的事情，骨子里是很难改变的，有过一段时间，我非常堕落，幸好遇到了姐姐，姐姐就像我生命中的一束光，因为姐姐，让我变得温和，让我的偏激变成了果断，让我的固执变成了坚定，现在，我希望变成跟姐姐一样温暖的人。”
　　这番话和重生无关。
　　易阳很清楚，虽然重生带给了他认知上的改变，但那仅仅是认识到没有文化，不读书的后果。
　　前一世的经历，只是让他想要学习。
　　重生，是给这个执念一个实现的机会。
　　但他的性格本质，并没有改变。
　　如果没有遇到姜黎黎，他依旧会奋发读书，或许也能读一个不错的大学，也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但那样的自己，更类似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就比如刚刚重生时候的自己，在衡量一些关系的时候，几乎都是以“他能带给自己什么利益”为出发点的，比如，接近骆落月也好，跟罗冰成为朋友也好，都是因为，能从他们身上获得一些东西，甚至从他们身上看到了所谓的“人脉关系”的可能性。
　　而姜黎黎，教给他怎样去爱一个人的能力。
　　带给他一种人际关系的可能性，不掺杂利益关系的情感交流方式。
　　情商仅仅是一种能力，一种工具，它本身是不带感情的，曾经的他利用这种能力，是八面玲珑，是见人说人话，是权衡利弊，平衡各方，是撬动其他人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因为姜黎黎，潜移默化的影响，让他不由自主地用这种能力去温暖别人。
　　姜黎黎有些不好意思，说：“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啦。”
　　易阳坚持地说：“有，就是有，姐姐不是说，如果错过了我，将来不会再喜欢上别的男生了吗？但我又何尝不是呢？如果姐姐哪一天不要我了，又有谁能像姐姐一样，成为我生命中的那束光呢？别人都喜欢用白月光来形容那个惊艳生命的女孩，但我更想用金灿灿的阳光来形容姐姐，姐姐不是白月光，是阳光，是为我驱散阴霾，融化积雪的温暖的阳光。”
　　姜黎黎眼睛水汪汪的，又一次轻轻抹了抹眼泪，说：“外面下雨，你还要骗我的眼泪。”
　　“姐姐……”
　　“叫我黎黎吧。”
　　“黎……黎黎！”
　　“傻样，来，抱一抱我。”
　　“嗯！”
　　“哎呀，这椅子，挤不下，来，我站起来……”
　　“从后面这样抱我，我的身材好吗？腰细不细？”
　　“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
　　姜黎黎后脑勺靠在易阳的胸口，望着外面的雨，柔声问：“易阳，你喜不喜欢雨天？”
　　“以前不喜欢，因为我记得，人生中第一个可以拉扯我情绪的女人，离开我的生命时，就是一个雨天。”
　　“易阳……”
　　“但我现在喜欢雨天，因为我还记得，人生中第二个可以拉扯我情绪的女人，走进我的生命时，也是一个雨天。”
　　易阳也望向了那片雨景，抱紧了姜黎黎，柔声说：“那天的姐姐赤着脚丫，美得一塌糊涂，我没办法忘，这辈子都没办法忘了……”
　　“好呀……你，你那么小就对我有邪念了！”
　　“没有的事……那是单纯地对美的欣赏……”
　　“真的？”
　　“真的！”
　　“这样啊……其实吧，倒也不是不可以……”
　　“啊？！”
　　“嘻嘻……”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预告
　　和姜黎黎缠绵度过了几天时间，可以说是非常甜蜜了。
　　能够感受得到，感情在飞速升温。
　　连续下了两天大雨，便在家里待了两天时间，虽然还是各睡各的，但每天晚上都会聊很长时间的天，才恋恋不舍地回房间去休息。
　　这个过程中，能够感受到姜黎黎正在尝试着做最后一步的努力，但最后还是没能下定决心，迟疑，放弃了，易阳也不着急，看着姜黎黎欲言又止，又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模样，也别有一番风趣。
　　聊的内容乱七八糟，但更多的还是说自己的家人，有关自己童年的趣事什么的，聊得越多，就了解越多对方，这个过程中，易阳一点点透露了有关父亲留下的东西，逐渐在姜黎黎心中构建出一个相对完整的自己的形象，但是没有说得太过具体，她大概知道了自己现在有一笔钱，在侯林的公司里有股份，但具体是多少，她没有问。
　　但显而易见的事，姜黎黎关于这段感情，各个方面的底气都足了一些。
　　其实，就在很早以前，姜黎黎就没有担心过跟易阳的恋爱，会被物质上的东西桎梏了。
　　她知道这段感情会遇到一些阻碍，但其中并不包括金钱。
　　一方面，她对易阳有信心，虽然仔细想想，连她也不明白这份信心源自何处，但她就是确信，这是基于对易阳的了解而做出的潜意识的判断，她就是觉得，易阳能不那么困难地在这个社会上站的住脚。
　　而更重要的另一方面，是因为她自始至终并没有想过要依靠一个男人，她希望易阳有一份自己的事业，但如果没有，也没有关系，反正……不行就养着他嘛，哈，也不是没有这个条件，当然，这是万不得已的打算了，因为如果当真到了那一步，遇到的其他方面的阻碍会更大一些，连她自己都没有底气能过得去了。
　　而现在，就能更从容地经营这段感情。
　　晚上聊天，白天的时候没有出门的话，也会一起做一些有趣的事情，一起研究做菜啦，一起打扫打扫房间的卫生啦，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琐碎而幸福。
　　在网上买的一台单反照相机到了，姜黎黎让易阳给她拍照。
　　那天还在下着雨，两人打着雨伞跑到小区楼下，寻找适合拍照的地方。
　　这个小区的绿化做得不错，小区中间有一个人工池塘，池塘中间有一个凉亭，他们便走到凉亭里拍照，亭子里有一个奶奶带着孙女休息，耐心地等了好一阵，奶奶才带着孙女撑着伞离开了，亭子里终于只剩下两人。
　　姜黎黎接连摆了几个动作造型都不太满意，易阳想了想，突然说：“要不然，姐姐你把鞋子脱了，双脚都放在凳子上面坐着吧。”
　　“啊？”姜黎黎有些诧异，又有些脸红，说：“这里啊……”
　　“我觉得会很有意境。”
　　姜黎黎犹豫了一下子，随后乖乖听话，将鞋子脱下来，赤着脚丫，坐在凉亭里的长凳上，双手抱住膝盖，脸缓缓转向镜头，轻轻撩了撩头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旁边下着大雨，稀里哗啦。
　　易阳拍了几张照片，可惜他不太懂摄影，照出来的照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惊艳，不太满意，姜黎黎看了看，说没有关系，拉着他在长凳上坐下，看雨，听雨，又认真看看他的脸，随后靠在他的肩膀上，什么话都不说，便很舒服。
　　午后，雨才逐渐停了，白云悠悠。
　　吃过了午饭，终于出了门，逛一逛商场，累了就找个咖啡厅坐一坐，到了饭点就找一家不同口味的餐馆试一试，如果时间还早的话，就一起去看场电影，一直折腾到晚上再慢悠悠地回去。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度过的。
　　易阳对感情的进展十分满意，怎么说呢，如今算是真正有了情侣约会的样子，相处起来也没有刚刚一开始恋爱时的尴尬生疏了，更重要的是，虽然姜黎黎依旧总是强调着姐姐的身份，但在真正约会互动的时候，这一层身份的差别正在被逐渐淡化，她偶尔露出小女孩儿的姿态，撒个娇，调皮一下，做完了以后才意识到，红着脸说，这个不算，我逗你的……我还是你姐姐。
　　这几天，除了在外面约会，每天在家里也会找一些两个人能一起做的甜蜜又积极的事情。
　　姜黎黎总是担心自己会长胖，拉着易阳做健身的动作，男生和女生，互相帮助，比如男生背着女生做深蹲啦，女生躺在瑜伽垫上腿举男生啦之类的，要不就一起做一套腹肌撕裂者，每次累的满头大汗躺在瑜伽垫上，休息一阵，各自去洗澡。
　　每次听到姜黎黎的房间里传出来哗啦啦的水流声，就会忍不住心生旖旎，姜黎黎则会趁机事先调戏，说：“不许偷看哦。”
　　易阳当然不会偷看……毕竟每次都会锁门，实在没有办法偷看。
　　但后来的一天，易阳洗完澡，冷不丁将门打开时，却撞见了站在门口的姜黎黎，她瞪大了眼睛，轻轻咳嗽一声，然后气呼呼地抓了他的腹肌一把，走开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没有太多精彩的故事，有的只是平淡的日常生活，感情也就是在一点点琐碎的事情中，逐渐升华，一点点互相了解，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小习惯，小缺点，发现了，但没有介意，反而帮着对方找借口，总之就是不断地接纳对方，包容对方，时间久了，就像两个尺寸不太合适的齿轮，在一轮又一轮的接触中，磨合彼此成为最亲密的一对。
　　可惜，国庆假日还是太短了，转眼就到了分别的日子。
　　姜黎黎开着车送易阳到了机场，虽然易阳反复说了不用这么麻烦，但姜黎黎不同意，说：“这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机场拥抱，分别，易阳再度踏上回东海大学的飞机，姜黎黎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直到弟弟离开，才有些怅然地叹了口气。
　　在这段感情里，自己似乎越来越离不开他了……分别的时候，心情真的太沉重了，这可怎么办啊。
　　原来，思念真的有这么重的重量。
　　……
　　回到东海大学，精彩丰富的程度，比想象中还要多。
　　自汉宁市回来，刚刚回到学校，就接到了潘洋的电话，他正跟泉兴在学校外面的一家小吃店里小坐，让易阳过去。
　　在店里见到两人，他们正在为参加什么社团而聊得津津有味。
　　见到易阳来了，潘洋招手让他过来，然后开始卖弄起他搜集来的信息：“咱们学校接下来有这么几件重头戏！”
　　“首先就是社团招新，听学姐学长们说，明天开始吧，学海路的两边会架起来上百顶尖角棚子，也就是传说中的百团大战！咱们东海大学的社团数量很多，而且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社团，那些学长学姐们为了社团招新会想尽一切办法，我现在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去参观了。”
　　“然后社团招新结束不久，就是令人心动的新生舞会啦！”潘洋眼神憧憬，说：“学院与学院之间，甚至咱们学校和外校都会有联合舞会，能不能脱单就看新生舞会了！”
　　易阳笑了笑：“新生舞会？”看向了泉兴：“你们都打算参加吗？”
　　泉兴点点头：“我只是感觉有些好奇，我觉得可以参加一下。”
　　潘洋说：“一定要参加呀！新生舞会有抽奖环节的，据说头奖可是价值好几千的！”
　　泉兴看向易阳：“易阳，听你的口气，你不想参加吗？”
　　易阳直截了当地说：“我有女朋友啊，参加舞会不太合适，舞会变误会，就麻烦了。”
　　泉兴哈哈一笑：“是哦……不过你的女朋友不在东海市吧？哦，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说，要是她在这里的话，你邀请她一起参加就好了。”
　　潘洋有些惆怅地说：“但是呢，舞会也不是想参加就能参加的，人家有要求，必须要找到舞伴才能参加的，万一我找不到舞伴，想参加都参加不了。”
　　泉兴笑眯眯地说：“不至于吧，咱们学校的男女生比例是4比6，女生可比男生要多不少的，只要你不是太挑剔，一般不存在找不到舞伴的，反而是一些女孩子才可能找不到舞伴。”
　　“也不是所有人都想参加的。”潘洋叹了口气，转而又有些兴奋起来：“不过相比这个，我更感兴趣的是10月下旬的学生节。”
　　“学生节？”易阳摸了摸下巴。
　　潘洋点点头，说：“易阳，你还不知道吗？这可是咱们学校很重要的一个保留节目呢。”
　　“从拉赞助到策划再到表演，都是学生自己主导，每一个学院都有一个学生节，基本上都是学院的学生会主导组织，节目很好看不提，更重要的是还有抽奖环节，据说咱们经院的学生节，抽奖金额能上万呢！”
　　潘洋叽叽喳喳，分享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收集而来的信息，易阳不由得有些佩服，虽然同样在这个学校里，对这些信息他几乎是两眼黑的状态，而潘洋宛若一个东海大学万事通……
　　不过，相比于那些乱七八糟的学院生活，易阳更在意的是明天开始就要正式上大学的第一堂课了。
　　这所顶尖高校里，老师自然也是顶尖的教授，各种博士博士后一抓一大把，他们的认知能力，他们的思考方式，他们的观点，到底和普通人有什么区别？想想就很让人兴奋。
　　简单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易阳依旧如往常一样出去跑步，回寝室的时候，路过学海路，果然如潘洋所说，有一些学生已经早早地来到了路边搭建棚子，抢占有利位置。
　　回寝室简单洗漱一番，吃了早餐，怀着十分虔诚的心情，易阳踏上了去教室的路。
　　值得一提的是，潘洋十分贴心地去打印了课程表，贴在寝室门上。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易阳又拍了一张相存在手机里。
　　和初中高中时期不同，大学是没有固定教室的，课程表上除了有课程安排，还有具体的教室位置，所以在大学里常常会看到一些离谱的景象，第一节课和第二节课不在一栋楼，走路的话需要二十多分钟才能到教室，于是刚刚下课，一群学生冲下楼，四处寻找自己的自行车。
　　顺便说一句，东海大学很大，自行车是非常重要的交通工具，而丢自行车在这所学校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好在经管学院的专业课教室基本上都集中在明毫楼，除非是上选修课，否则倒是很难遇到因为路程太远而迟到的情况。
　　大一的必修课很多，没有一天是没有课的，第一堂课是线性代数。
　　“一句话来概括线性代数，其实就是从标量到向量的拓展。”
　　“我举个例子，中学阶段一个常见的函数式，y=kx，我们随便给定一个标量x，就可以得到一个标量y，如果我们拓展一下，将标量拓展为向量，就得到了这样一个式子，y=Ax，A是一个矩阵，同样，我们给定一个向量x，通过这个变换，就能得到一个向量y……”
　　“吧啦吧啦……”
　　易阳听得很认真，不时转动着笔头。
　　这些知识对他来说自然没什么无法理解的地方，老师是一个普通话不怎么标准的典型理工男，戴着眼镜，瘦高瘦高，讲课十分严谨，让人有些微微失望……嗯，并没有那么精彩的感觉。
　　随后有些哑然失笑，这样的纯数理工具课程，指望他有什么精彩的观点呢？
　　第一节课嘛，大家都听得很认真。
　　但很快还是发生了意外。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报告……”
　　恍然间，易阳还以为回到高中了。
　　老师也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门口，笑了笑：“进来吧……嗯，下次直接从后门进来就行，不用打报告。”
　　进来的人是……黄杉衫。
　　易阳看到，黄杉衫的脸有些红，咬了咬嘴唇，默默走到教室后面的一个角落里坐下了。
　　这只是个小插曲，并没有持续吸引大家的关注，课程继续。
　　下课后，易阳有些无聊地坐在位置上思考线性代数的一些问题，突然有人小声地搭讪：“班长……”
　　易阳抬头，只见是黄杉衫。
　　黄杉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班长……能不能借你的笔记抄抄？”
　　易阳表情有些古怪，问：“你的室友呢？”
　　黄杉衫犹豫了一下，说：“嗯……吵架了。”
　　“哦……”具体细节易阳并没有多问，将自己的笔记本丢给她，又问：“对了，你怎么会迟到的？”
　　“忘记教室在哪里了……”
　　“呃？”易阳愣了愣，这个理由确实有些让人哭笑不得，但又想到黄杉衫的手机连照相功能都没有，如果不认真去记一记，忘记了也不奇怪，毕竟大家刚刚从高中升上来，还不太习惯大学的这种教学模式。
　　黄杉衫抄了一会儿笔记，还给易阳，说：“谢谢啦班长。”
　　易阳说：“别总是叫我班长班长的，说了，叫我易阳就行了。”
　　等黄杉衫走后，易阳默默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三百五十二章 真·蛋疼的男人
　　上午的课程结束，自教室出来，阳光正好。
　　今天去明毫餐厅就餐的学生不多，因为很多新生都想去看看传说中的百团大战是什么样的，而去明毫餐厅就餐不经过学海路，所以很多人的目的地是第二食堂。
　　跟泉兴潘洋约好了一起去第二食堂，三人并排走着，看到前面有一个孤零零的身影，潘洋眼前一亮，溜达过去拍了拍女生的肩膀。
　　是罗姿帛。
　　易阳有些惊讶，这小子什么时候跟罗姿帛都关系铁到这种程度了？
　　罗姿帛扭过头，笑了笑：“哟，是洋妹啊？”
　　潘洋气呼呼地说：“你再这样称呼我，我可不客气啦！”
　　罗姿帛捂着嘴笑，说：“你要干什么呀？生气吗？”
　　潘洋表情有些复杂地看了看她，有些气馁地叹了口气，说：“你要去哪里？”
　　“第二食堂。”
　　“我们也要去，一起去吧。”
　　罗姿帛回头看了看易阳和泉兴，点点头，说：“也好。”
　　四人一面走，一面随意聊天，泉兴性格外向，挑起话题，罗姿帛和潘洋也都是健谈开朗的人，而易阳反而成了看上去话少的那个人。
　　潘洋问：“经常看到你一个人，你室友呢？”
　　罗姿帛表情微微一变，笑了笑：“室友嘛……她不怎么跟我一路。”
　　“你室友是谁？”
　　“周晓涵，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女生，对社团啊什么都都不感兴趣，进入大学的一天就立志要住在学校图书馆的女人。”
　　“哈……是吗？”
　　“你们三个关系还挺好？”
　　“嗯，共同话题比较多。”
　　罗姿帛表情有些古怪地看了看潘洋，又看看易阳和泉兴，笑而不语，那眼神分明再说，你跟他们两个，咋都不太像有共同话题的呀。
　　潘洋不满地说：“你对我有偏见！”
　　“不可能，我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叽叽喳喳地聊着天，易阳目光一动，看向前面不远处的一个身影。
　　其他人注意到了易阳的目光，也跟着望过去。
　　罗姿帛想了想，“那个女生……也是我们班的吧？”
　　又是黄杉衫，她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默默地朝着相同的方向走去。
　　刚刚开学不久，大家都还不怎么记得住同学的名字。
　　潘洋说：“你忘了吗，今天迟到的那个女生呀。”
　　“迟到？”罗姿帛愣了愣，回忆起来，说：“哦……她呀。”
　　“第一堂课就迟到吗……挺勇猛的呀。”
　　“虽然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易阳摇了摇头，说：“因为她没找到教室，准确地说是忘记了是哪个教室，所以耽误了挺长时间。”
　　“哦……”
　　“她也是一个人。”
　　“我觉得一个人吃饭挺酷的啊，也挺自在的，不用迁就其他人，想吃什么，吃多久都可以自己决定。”
　　“她也要去看看百团大战吗？”
　　“肯定吧，毕竟对咱们新生来说，是挺有吸引力的事情了吧。”
　　只有易阳默默不语，他想到，应该是因为，第二食堂的饭菜要便宜一些。
　　闲聊着，倒是没有要追上去跟黄杉衫打招呼的意思。
　　很快到了学海路。
　　学海路的两旁长满了梧桐树，各色各样的社团顺着路鳞次栉比排列过去，一路上的新生好奇地走走停停，对大家来说，这完全是自由、爱好的代名词。
　　能够看到穿着汉服的女生在梧桐树下拍照，泉兴带着欣赏的目光短暂凝视，潘洋则傻愣愣地目不转睛，被罗姿帛一顿鄙夷，“你看起来挺正经的一个小男生，看人家学姐的眼睛都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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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因为我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嘁……”
　　还有穿着cosply服装的学长学姐分发着传单，有一个女孩子打扮成某一个二次元人物，蹦蹦跳跳地来到易阳面前，拿过来一张她们自己设计的海报，说：“学弟学弟，二次元社了解一下啦！”然后有些羞涩地跑开了。
　　也有的社团，比如吉他社、轻音社、摇滚社之类的，带着音响设备和乐器，忘我地演奏着音乐，引得周边的学生驻足观看……
　　当然，其中最有特色的大概还是体育类社团和科创类的社团了。
　　毕竟，这里是一所重点名校，学校对科创的大力支持，也算是东海大学的一大特色了。
　　除了学生自发成立的社团，很多校级组织和社团也在今天招新，比如军协、创协、青协、校广播站、国青会，比如军协，是由学校的国防生主导的组织，东海大学每周都有升旗仪式，气质不输一些军校的国旗仪仗队。
　　这一条路，今天成了学生们展示自己爱好的舞台，从滑板、轮滑、街舞再到吉他弹唱，也是学校人才们展示自己能力的舞台，科创、DIY、各类竞赛社团，也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社团，比如午睡社、美食家社……种种种种，彻底让新生们开了眼。
　　每一个人的兴趣爱好都不同，很快大家就在令人眼花缭乱的社团摊位中迷失了自己，分开了。
　　潘洋被一个下围棋的摊位吸引了，泉兴则被一个打网球的姑娘给拉走了，罗姿帛驻足于一个DIY蛋糕的摊位，看得津津有味。
　　倒是有不少易阳感兴趣的社团，但他也仅仅是扫一眼，被热情的学姐给吓住，匆匆离开了，直到走到一个摊位前，突然被人叫住了。
　　“易阳！”
　　易阳听到声音，扭头看去，微微一怔，有些意外地说：“学长？”
　　是马文武。
　　马文武的摊位看上去有些冷清，易阳抬头看了看他的招牌……十分粗糙的一个牌子，上面写着：Flutter开发社。
　　易阳盯着那个牌子看了一阵，摸了摸下巴，说：“学长，你这儿挺冷清啊……”
　　马文武哈哈一笑，说：“是啊……基本上只有我们计科学院的人感兴趣，看来大多数同学对计算机编程不感兴趣。”
　　易阳摇了摇头，指了指他的招牌，说：“不是大家对编程不感兴趣，而是对你这个社团没啥了解……嗯，什么叫Flutter？”
　　“是一种开发技术，基于Dart语言，是谷歌的移动UI架构，优点是可以跨平台开发，因为是完全免费开源的，所以有很多开发者和组织使用。”
　　易阳有些无语，说：“你说得这个太专业了，怪不得没多少人过来看的。”
　　马文武也不介意，说：“其实本来也没打算招到什么人，不过你如果有兴趣的话，要不要进我们社团玩一玩？”
　　易阳想了想，说：“你这个社团主要做什么呢？”
　　“嗯……就是开发一些有趣的app。我们有预感，近几年智能手机，尤其是安卓，会很快普及，而市面上的app市场很广阔，我们希望开发一些有趣的app，flutter可以快速在ios和安卓上构建高质量的原生用户界面，包括我之前实习的公司，也是搞这个的，算是有一定的经验，怎么样？”
　　易阳想了想，说：“可是我完全不懂编程啊。”
　　马文武说：“开发一个app，不仅需要开发工程师，app的方向和创意也很重要，目前我们甚至还没有想好做一个什么样的app，我们计划的是，如果顺利的话，甚至可以以此创业，你是经管的，对这方面的敏感度会比较高，所以肯定有你的用武之地。”
　　易阳眼神一动，说：“嗯……我觉得挺有趣的，那……那我就入个伙？”
　　马文武和一直坐在旁边玩手机的一个眼镜儿妹相视一眼，总算有了一点兴奋的意思，说：“太好了，欢迎你的加入！我们今天总算不是零蛋开局了。”
　　当然，马文武对易阳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开学时的短短几个小时的闲谈上，令他印象深刻的并不是易阳本人，而是他的女朋友姜黎黎。
　　姜黎黎可以称得上是惊艳，而那么惊艳的女生，会喜欢一个比自己小挺多的男生，这件事足够令人印象深刻了。
　　一个男生如果能找到一个比自己大的姐姐当女朋友，往往有两种不同的可能，第一种么，自然就是传说中的富婆与小奶狗了……其性质和傍大款的小女生大抵可以等量齐观，当然，这一点上易阳是满足条件的，因为他的外形条件实在太好了，哪怕成为萧丫轩的男朋友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但姜黎黎那么惊艳，自然不太可能是这种情况，以她的相貌，身材，气质，实在不太可能是包养易阳啦……自然只有第二种情况说得通，那就是易阳是凭实力追到比自己大的姐姐的。
　　漂亮且性格不错的姜黎黎，追起来绝对不太可能很容易，从这一点上自然可以看出来，易阳是有两把刷子的，绝对是比同龄人优秀不少的男性。
　　当然，哪怕易阳不优秀也没关系。
　　这个社团，马文武只是抱着玩票的兴致搞一搞，实际上这个社团也是上学期才刚刚成立的，毕竟智能手机广泛铺开的时间并不算长，而且Dart语言是flutter SDK指定的语言，诞生时间也就是前两年，算是一个新兴的事物，所以以前并没有对应的社团。
　　他算是国内比较早接触到Dart语言的人。
　　易阳之前，没有指望招到新人，目前社团只有五个人，四个室友，一个女朋友。
　　其他学院本科阶段都是四人间，甚至有个别是六人间。
　　随后马文武介绍那个戴眼镜儿的姑娘，说：“这是我女朋友，叫瞿秋雅。”
　　易阳眨了眨眼，对她说：“你好你好……”
　　瞿秋雅大大咧咧地说：“你好你好。”
　　随后，马文武拿出来一张表格让易阳填写，算是正式入会，而易阳在做这件事的时候，马文武竟然就开始收摊了。
　　易阳有些无语，说：“呃……你不打算继续招新了？”
　　马文武满不在乎地说：“够了够了，要不是社团管理委员会要求必须有新人加入才能保留社团，我今天都懒得来……”
　　“这个理由……那你干嘛要弄一个社团啊。”
　　“学校对社团有支持，我们这种科创类的社团，能去科创楼申请到一个小办公室的。”
　　“好吧……”
　　随后马文武站起来，姿势有些别扭地将摊位上的海报取下来，说：“棚子下午再收拾吧，我都要饿死了，我们先去吃饭，易阳你还没吃吧？咱们一起去吧。”
　　易阳看了看马文武动作姿势，他两只脚叉的很开，挪动了一下身体，像螃蟹，觉得有些奇怪……但不太好问。
　　想了想，倒不是不可以，毕竟潘洋他们也不缺自己一个搭伙的饭友，电话里跟潘洋说了一下，便痛快答应下来。
　　当然，跟马文武接触，一方面是觉得这个学长有点有趣，另一方面则是……嗯，搞开发的，从某个层面上说，其实就是搞创业的，他正好近距离了解一下这个过程，或许碰撞出一些更有趣的火花也说不一定。
　　马文武说：“我们去学校外面一家小吃店去吃饭吧，还有一个朋友也在那里等着……”他笑了笑：“不介意吧？反正就是认识一个朋友嘛。”
　　易阳不在意地说：“没事没事。”
　　让易阳有些意外的是，马文武竟然有车。
　　是一台很便宜的二手QQ车，停在学海路边上一个临时停车线里面。
　　易阳看着马文武的动作，越发感到奇怪，他走路的姿势实在太别扭了。
　　走到车子旁边，马文武把钥匙交给了瞿秋雅。
　　瞿秋雅甩给马文武一个白眼，说：“我……我开不出来啊！”
　　看到这一幕，易阳越发觉得有些古怪了，轻轻咳嗽了一声，说：“要不然……我来？”
　　瞿秋雅顿时眼前一亮，说：“你会开车吗？”
　　“嗯……应该问题不大。”
　　“这车子可是手动挡的！”
　　“呵呵，我试试吧。”
　　马文武也有些高兴，无论如何，在这一点上，男生总是比女生要让人安心得多，便说：“那你来吧易阳！”
　　易阳接过钥匙，进了车子，干脆利落地把车子开出来，随后将车窗摇下来，对马文武说：“学长，你如果不太方便驾驶的话，干脆就我开吧。”
　　马文武高兴地连连点头：“最好这样！”
　　上了车，易阳忍不住好奇，说：“学长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吗？”
　　马文武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干笑两声：“遇到点麻烦，不太方便开车……”
　　与此同时，易阳看到后视镜里，瞿秋雅憋着笑，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这一幕不由得让易阳更加好奇了。
　　易阳挂上了档。
　　瞿秋雅突然说：“不行了，我快要笑死了，我必须跟你说一下学弟……”
　　马文武顿时惊慌起来：“你……”
　　“哎呀，反正是男生，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易阳顿时又将档杆拨回了空档。
　　“他开不了车呀……是因为蛋疼！真蛋疼！哈哈哈哈……”
　　易阳愣了愣，这话不免让人想歪……这是能讲出来的事情吗？
　　但随后瞿秋雅又笑着说：“前几天，他得流感了，为了治流感，打了一针，那个针，容易过敏，他就过敏了，而过敏反应是……那个，下面会长水泡……”
　　易阳轻轻咳嗽了一声。
　　马文武已经生无可恋了，望了一眼自己的女朋友，深深叹了口气。
　　瞿秋雅又说：“本来，那个水泡几天时间结个痂也就好了……但是，他不知道脑子哪根筋不对，把水泡给撕了……结果撕下来一大块皮！”
　　易阳不由得裤裆一凉……人类的共情能力啊。
　　好家伙……
　　原来马文武竟然是这样一个狠人啊……
　　还有他的女朋友，看起来戴个眼镜……但却这么彪悍！
　　但易阳看了一眼瞿秋雅，再看看马文武，沉默不语……
　　怎么说呢，他感觉，两人走不长。
　　车子缓缓开走了。


第三百五十三章 方向
　　在马文武的指挥下，车子行驶到了学校外面一家汤锅店。
　　马文武说：“我从大一开始就积极地利用假期寻找一些实习的机会，很多学生总是在大三大四的时候，要盖章了，才跑去找实习，其实我认为这样为了实习而实习，并不太好。”
　　“我实习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更好地进入这个社会，分开来说，尽早地进入一些公司实习，一方面可以提前认识这个社会，另一方面还可以提前认识自己所学的知识，这个知识到底在那些大型企业里是怎么运用的？接下来的学习要怎样学才有针对性？诸如此类的问题就很直观了。”
　　听了马文武的话，易阳若有所思。
　　马文武的朋友也是他们团队的，叫沙金，也是计科学院的男生，典型的理工男，戴着眼镜，很瘦很瘦，头发很茂密。
　　见到易阳的时候，沙金有些诧异，上下打量一番，说：“你是体育专业的吧？”
　　易阳有些奇怪，问：“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沙金老老实实地说：“个子很高啊……”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看起来也很壮。”
　　其实易阳看起来并没有夸张的肌肉，但是如果经常锻炼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协调的肩腰臀比。
　　“那倒不是……我是经管学院的。”
　　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就算是认识了，男生的交往相对比较直接干脆，沙金一开始并不主动和易阳说话，因为确实有点尴尬，跟马文武聊天说自己在全球扫雷榜上拿到了第几十名的好成绩，突破了如何如何，但那个第一名，绰号ice的中国人，实在太变态了，霸榜，一直霸榜……
　　易阳冷不丁说了一句：“那个ice啊，我朋友。”一下子吸引了沙金的目光，他先是诧异，又有些怀疑，期待易阳拿出证据，随后易阳也不啰嗦，让罗冰发了一张自己的个人界面过来，顿时让马文武和沙金都有些震惊。
　　他们没想到，易阳竟然还有这种朋友，看起来关系还很不错的样子，顿时心里就高看了易阳一眼。
　　以此挑起话题，聊了一阵，算是很熟了。
　　汤锅端上来。
　　易阳拿了筷子，随意问：“对了，你们有没有想清楚要搞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出来？”
　　这个算是比较专业的话题了。
　　马文武和沙金相识一眼。
　　东海大学的计科学院在国内也是相当不错的，两人的成绩都不错，基本理论扎实。
　　“目前还没有想清楚。”
　　“这样么……”易阳摸了摸下巴。
　　沙金却有些误会了易阳的意思，推了推眼镜，说：“易阳，我说话比较直，你别介意，我得纠正你一个认识，那就是无论是编程语言还是开发工具，都是技术实现手段，而不是人类的愿景。”
　　“人类的愿景是让生活更加便捷，让娱乐更加丰富，而我们学习的只是技术，技术是需要一点灵感才能改变世界的。”
　　易阳愣了愣，说：“哦……”
　　马文武哑然失笑，看来是沙金一顿不知所云的话让易阳有些懵逼了，不过他也懒得解释，沙金跟人交流的方式就是如此，没什么心眼，习惯了会发现他很好接触。
　　聊着天，吃着汤锅。
　　易阳夹了一块牛肚，放在蘸碟里，想了想，说：“两位学长，我突然想到了今天发生的一件事。”
　　“嗯？”
　　“今天是第一天上学，有个同学迟到了……”
　　“好家伙……我们只有缺勤和在位两种情况，不存在早退和迟到。”
　　“嗯，迟到的原因是，她忘记了上课的教室，只能挨个一个个找过去，幸好我们的课都在明毫楼，范围还比较小，顺利找到了。”
　　马文武眼神微微一动。
　　而沙金则摇摇头，说：“只能说明你那个同学做事不够细致，如果她提前用笔记下来，或者对课程表拍张照，都不应该犯这种错……”
　　易阳点点头：“学长说的对，但是我思考的是另一个问题……嗯，你们不觉得，我们现在的课程表很麻烦吗？”
　　“麻烦？”
　　“首先吧，课程表要自己去打印，接下来无论是拍照还是用笔记，都容易找不到，而且界面看起来也比较麻烦……后面一点的时间，还有选修课什么的，课表还要调整……”
　　沙金想了想：“这些都不算是很麻烦的事情吧……”
　　马文武却若有所思。
　　易阳微微一笑，说：“其实，QQ和微信相比，同样都在手机上，微信也并没有比QQ方便多少吧，但只是稍微更方便了一点点，就能让微信比QQ的用户更多了。”
　　“我的意思是……哪里有抱怨，哪里就有机会。”
　　马文武笑着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想法很有意思，嗯……开发一款课程表功能的app？挺新鲜的，功能上说，似乎也没有什么难点……”他想了想，表情玩味，越品越有意思，点点头，说：“好像真的挺有趣的，但光是个课程表功能还太单调了……”
　　“还可以加入一些社区论坛功能进去，比如失物招领呀、论坛呀、学习资料什么的……”
　　易阳点点头：“就是……”
　　“但是呢……”马文武摇了摇头，突然拿起手机，翻了翻，眼神变了变，将手机放下来，推到易阳面前：“你说的这种软件，市面上好像有了。”
　　易阳拿过来一看，是一款类似的软件，上线时间也不长，就是去年上线的，功能还很简陋。
　　马文武叹了口气，说：“我们就算开发，弄不出有比较优势的软件，功能重叠的话，其实也没有什么意思。”
　　易阳拿着马文武的手机把玩了半天，缓缓放下他的手机，摇摇头说：“我觉得还有地方可以挖掘……”
　　“嗯？”
　　“我刚才看了一下这款手机app，还在应用市场找了几款类似的app，但发现它们都只能手动添加课程表……我不太懂软件编程方面的东西，想问一下，有没有可能，就是，直接导入现成的课程表？因为我们的教务管理系统里面就有现成的课程表。”
　　听了易阳的话，马文武愣了愣，随后认真思考了一阵。
　　沙金却是不假思索地说：“难度不算大……就是复制教务管理系统里的课程表嘛，适配一下，可以用爬虫把课程数据爬下来……”
　　马文武确实摇了摇头，“技术上做确实没有什么问题，给我一周时间，就能做个类似的东西出来，但这样操作有一个风险，因为要爬教务系统里的数据，有一个前提条件是，需要登录自己的教务系统账号密码……换而言之，这个功能的本质是模拟登录教务系统后本人的操作，我们自己这样搞还没问题，可是推广出去就会很麻烦，稍微懂一点的人，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教务系统密码账号告诉你呢？”
　　听了马文武的话，易阳若有所思。
　　他只是突然想到黄杉衫的事情了，所以就顺便提了一句，能给他们带来一些灵感当然不错，如果翻不起什么浪花，也没关系，反正只是一个话题罢了。
　　他似乎隐约记得，前一世在电视上就看到过一个90后的学生，好像就弄出个一个什么课程表的app，一时间风头很盛，他当时不太明白，为什么一个课程表都能这么赚钱，如今进入大学了，才意识到，如果真的能解决大学生的一些痛点，还真是大有可为的。
　　但是沙金却有些兴奋地对马文武说：“不过我觉得这个东西如果能弄出来的话，对咱们学校的学生来说也是一件挺不错的事情吧？要不然咱们就搞一个吧，反正最近也没什么事情，搞一搞吧，仅限于校内使用。”
　　易阳沉默不语。
　　马文武认真思考了一下，笑着说：“也可以，就当是咱们社团的第一个社团活动了吧。”看向了易阳，说：“你也参加吧？”
　　易阳想了想，说：“我不懂编程，我能做什么？”
　　“哈哈……体验吧？没关系啦，一个软件的开发，不也需要产品经理吗？你就当自己是产品经理吧。”
　　易阳有些无奈，听起来似乎确实没有什么自己的事，不过他倒也不在意，他本来就是个打酱油的……
　　不过呢，易阳大有深意地看了看马文武……
　　如果他们几个真的能把这个项目给做好了，未必没有进一步拓展增值的可能，到时候真正成立个公司什么的……哦，他们也快要毕业面临失业了吧？
　　可以尝试着搞一搞投资。
　　当然，这些想法还有些稚嫩，目前对投资这件事还是两眼一抹黑的，空有一点闲钱，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归根结底，还是要专心学习才行。
　　……
　　下午的课，是经济学的课，这种偏向文科的课程，就比上午的纯理科课程要有趣一些了，至少老师在讲课的时候可以来一些乱七八糟的例子，而这些例子往往都比较有趣味性。
　　易阳在这个过程中，开始有意识地思考一些关于怎么入手投资的事情。
　　必须要承认，是很想搞一个自己的公司的。
　　他最初的想法其实很简单。
　　首先，他有一笔钱，其次，大概了解未来的一些大的趋势，知道投资什么会有比较稳定的收益，两者结合，便有了一个初步的构想。
　　用自己的钱成立一家公司，不必有什么实在的业务，就单纯地投资别人的梦想，等人家的梦想成真，跟着捡钱就行。
　　但是稍微了解了一下，才发现这个简单地想法，实施起来有太多困难需要克服，有太多知识需要学习。
　　先不谈如何投资的事情，仅仅一条，如何成立一个公司，就足够让人认真学习很长时间。
　　讲台上，老师说：“金融是国家核心竞争力之一，是国家安全的支撑，各位同学，你们要树立远大的情怀目标，你们和普通高校的经管类专业的同学不同，你们要对金融这两个字有更高的认知，金融是实体经济的血脉，是企业赖以生存的基础，金融强，则国家强！”
　　易阳目前还没有办法让自己站在那么高的高度来思考问题，但他很喜欢这种氛围，这是他想象中大学的模样……一群站在时代最前沿的学者，引领一群近乎是全国最优秀的青年认识、了解某个领域，真正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
　　第一天平淡无奇地过去了，易阳有些兴奋，因为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目标，他决定在课余时间，好好去研究研究所谓的公司、股权、投资，这些概念的正真含义，以及如何用在现实生活中。
　　随后的几天，就在易阳找到新的目标方向时，两件事却是找上了他。
　　第一件事是，新生舞会就要开始举办了，而他是班长，自然不可避免地需要参加一些学生会邀请的小会……当然，大多数事情跟他是没有太大关系的，他能做的也很有限，无非就是帮助院学生会搞一搞宣传罢了。
　　而这个过程并不是很忙碌，只是让人有些无奈的是，宣传不久，开始陆续有一些女生主动邀请他作为舞伴，出席经管学院的新生舞会，自然是委婉的拒绝了，拒绝的理由基本都是自己不喜欢跳舞，不想参加，期间也有一些女生隐晦地表达过某些情愫，毕竟相比于高中生，大学生是要大胆不少了，易阳则很明确地表示自己有女朋友了，后来大概是传开了，这方面的邀请便少了些。
　　另一件事情则是因潘洋而起。
　　潘洋参加了学生会的竞选，再次落选……而他的竞争对手又是罗姿帛，她成功当选了院学生会外联部的副部长。
　　东海大学院系一级学生会，大一学生就能竞选副部长，而大二学生则可以竞选部长，同时只有在院学生会任副部长以上干部职务达到一年时间，才有资格竞选校学生会干部职务……当然，院级和校级学生会干部是可以相互兼任的。
　　易阳不由得暗自感叹潘洋真是被罗姿帛拿捏得死死的，但更让他意外的是，潘洋输给了罗姿帛，还加入了外联社当干事。
　　只是刚刚上任，就接到了一个拉赞助的任务，是有关下个月学生节的赞助，潘洋回宿舍后时不时唉声叹气一阵。
　　易阳说：“你长吁短叹什么？要操心也该是你们的部长副部长操心吧？”
　　潘洋气呼呼地说：“你不知道，那个外联部的部长有多可恶，她……她……竟然欺负姿帛！”
　　易阳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已经管罗姿帛叫姿帛了？这么亲热？”
　　“靠！易阳，你，你关注的重点在哪儿啊！”
　　“哈……骚瑞，你继续说。”
　　“具体事情的起因我就不说了，总之，姿帛一定要拉到比那个部长更多的赞助！我一定要帮她！”
　　易阳一阵无语，说：“那你加油。”
　　“易阳，你要帮我啊！”
　　“你追女孩儿，管我什么事啊？”
　　“求你啦！我也跟姿帛打赌了，说我能帮到她的话，她就接受我的舞会邀请，做我的舞伴！”
　　“呃……你……你从我的床上下去……赶紧！别跟我撒娇……靠，恶心……”
　　“你不答应我，我就一直抱着你的大腿！”
　　易阳还是无奈地答应了。
　　看了一眼潘洋可怜巴巴的眼睛，无奈叹了口气。
　　“先说好，我也没啥把握哦！”
　　“你给我出出主意也好啊！”


第三百五十四章 舞伴、助学金
　　转眼间过去了两个星期，前一阵子军训时的燥热暑气褪去得让人难以察觉。
　　校园里各大学院独特的建筑，古朴的房子、崭新的教学楼、道路、给游客们开放的博物馆、体育馆、还有总是计划要去却一直都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耽搁的其他地方的食堂……易阳逐渐熟悉了这所学校。
　　高中时期的忙碌拼搏还历历在目，大概是以前忙惯了，到了大学，一下子没有了束缚，也没有了一个具体的分数在前后左右鞭策着你，节奏就慢了下来，而课堂上的知识只有那么多，易阳没有打算考研的想法，课上的东西听了，理解了，就不需要课后花费太多时间来持续学习，那么就有大段大段的时间空闲下来……而闲下来以后，就会觉得手痒。
　　人是不能产生这种类似的想法的，因为他刚刚觉得闲，往往就会开始忙碌了。
　　他是班长，随着大学生活正式开始，作为班长的易阳，自然而然地要开始做很多琐碎的事情。
　　原本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但真正临了还是有些诧异……
　　比想象中还要忙一些。
　　主要做的事情一句话可以概括，便是给辅导员当下手，具体来说，包括且不限于传达辅导员以及学校的各种指令并向不理解的同学做好解释，打印制作各种表格，分发给班上的同学去填，偶尔组织集体活动，去协调教室什么的……都是些没有什么算不上有难度的事情，却要耗费不少时间和精力。
　　当然，这个过程并不是没有收获的，周旋于辅导员和同学之间，尽力满足各方，协调各方，越是琐碎的事情，让所有人满意就越难，且面对的这帮同学跟初高中生可不同，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会有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矛盾产生，得罪个别人也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但在这个过程当中，还是会增长一些能力的，也会有一些收获，对易阳来说，最大的收获是跟学校行政部门的几个老师混得很熟，跟吴嘉言也混得很熟了。
　　吴嘉言显得很忙。
　　不过他再怎么忙，基本上还是能抽出休息的时间，周末了也偶尔能看到他在球场上打球的身影，当然，他的悠闲是建立在手底下几个班长和团高官都挺能干的基础上的，从这种意义上说，重点高校就有重点高校的好处，学生的素质很高，他们这一届几个班长和团高官，不仅能干，还抢着干活，在辅导员面前主动表现，能力都不差，这边辅导员刚刚下了个指令，那边大家已经琢磨出落实的办法了。
　　当然，易阳能够感受到吴嘉言在几个班委干部里，最喜欢的还是自己。
　　相比于其他人，他最大的优势是察言观色能力……怎么说呢，大学生毕竟是大学生，或许思考问题周密，但在看眼色这一点上，还是稍显不足……当然，这一点并不需要特别的表现，无非就是跟吴嘉言出去办一件事，一路上聊聊天，能像个成年人一样跟吴嘉言交流，就能给他一种自己很靠谱的感觉了……其实一个人要建立对另一个人的印象，根本不太需要太多环节和过程，一两次聊天足以。
　　只不过呢，和吴嘉言的关系更好并不能让工作减少，好在这段时间没有特别忙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与班上的男生也好，女生也好，也算是逐渐混熟了，总算是收获大于付出的，算是乐在其中吧。
　　潘洋自上回缠着易阳帮忙以后，一时间就没了下文，不过他连续几天时间都很晚才回宿舍，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他不说，易阳也懒得主动去问，上次虽然答应了帮忙，但还是需要他提需求的，能进这所大学的很少有废物，潘洋虽然嘴上说着求帮助，但未必真的需要帮助。
　　而新生舞会和学生节的日期越来越近了，新生舞会要先于学生节一点时间，对于这个一年一度的盛会，易阳也是十分好奇的，但是作为一个有女朋友的人，他并不想给自己找借口。
　　以看新生舞会为理由而接受某一个女生的邀请，在他看来其实是一种挺拙劣的自我欺骗，难以掩饰内心的不忠诚，是又当又立的表现。
　　和姜黎黎晚上的视频聊天，他笑着跟姜黎黎说有女生邀请他参加新生舞会，但是被他拒绝了的事情，然后说：“姐姐，我会为你守身如玉。”
　　姜黎黎并没有说诸如“没关系，你可以接受她们的友谊之舞”一类心口不一的话，而是深情地说：“你这么乖，下次奖励见面又要奖励你啦。”
　　“比上次那个奖励还要大的奖励吗？”
　　“嗯，更大的奖励哦！”
　　易阳不由得眼神放光，想入非非，看着他的表情，姜黎黎忍不住继续挑逗：“对对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好好猜猜，到底会是什么呢……好期待呀……嘻。”
　　看吧，这就是跟姐姐恋爱的好处，你不必费尽心思去制造浪漫，营造氛围，撩拨情绪，你只需要待在那儿，你想要的就什么都自己来了。
　　因为全程带着耳机，潘洋倒是听不到姜黎黎的话，但看着易阳一脸春意的笑容，他还是默默地叹了口气，幽怨地玩起了游戏机。
　　原本已经对新生舞会不报什么想法了，而且因为前一阵子接连拒绝了好几个女生，这段时间也没有什么人主动邀请他了，但最近几天，这件事情上又开始产生了一些波澜。
　　一个名叫香梅的女生总会有意无意地跟他搭讪。
　　这个女生的令人印象深刻，因为她的姓很罕见，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这个姓是在百家姓里找不到的，但又确确实实有这样一个姓。
　　除了姓氏少见，她的相貌姣好，身材也很不错，哪怕在整个东海大学里，也要算得上是精致美女了，据说第一天刚刚到学校，就有大二大三的学长对她一见钟脸，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对于这种女生，易阳一向是礼貌相待的同时，又保持着距离感地接触，但看得出来这个女生有意要与他搞好关系，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还总有一些接触的机会，比如易阳独自走路的时候，她也正好一个人，就跟上来聊几句，这种情况易阳自然也不好冷着脸拒人千里之外，便随意敷衍几句，只是次数多了，还是会熟一些。
　　后来的某一天，体育课上，易阳帮忙去取器材，女生里也需要一个人，香梅自告奋勇了，于是又成了独处同行。
　　香梅凑上来唠唠叨叨地说些话，她的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这在对于其他男生来说是绝杀，主要是因为平日里她对其他人都是冷着一张脸，虽然她从来没有表现过对易阳有什么心思，但这样的区别对待似乎又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易阳基本上只是点头笑笑。
　　接着香梅说起了关于近期新生舞会的事情，一开始没什么重点，也都是些易阳知道的信息，他便没有在意，随意嗯嗯啊啊两句。
　　“邀请的人太多了，其实也是一件挺令人烦恼的事情。”香梅像是有些烦恼地说。
　　易阳对此倒是深表同意，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
　　“新生舞会，其实也不光是只有新生可以参加啦，一些学长学姐也会混在里面。”
　　“哦……这个倒是不怎么清楚。”
　　“哈？班长不知道吗，难道说没有某个学姐邀请过你吗？我听说你可是拒绝了不少女生的邀请……搞得她们听没面子的，哈……”
　　“这个嘛……拒绝过几个女生，也没那么夸张啦，我有女朋友，所以不想参加啦。”
　　“哦，这个也听说了，班长的女朋友好像不在我们学校？”
　　“嗯，不在……”
　　“哈哈……到底有没有啊，感觉像是拒绝别人的借口呢……”
　　“呵呵……”易阳笑了笑，也懒得解释。
　　香梅又说：“不过呢，那几个女生确实跟班长不怎么搭……我不是说她们长得不好看啊，嘿嘿，只是说，气质上面不怎么搭。”
　　易阳眼神微微一动，倒是没说什么。
　　“班长还不知道吧，对于咱们学校来说，新生舞会其实也没有那么纯粹的。”
　　“嗯……不纯粹？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呢？”
　　“嘻，也是炫耀的一个机会嘛。”
　　“哦？不怎么理解……”
　　“当然，也不是说所有人，对于一些人来说，带什么舞伴，也是体现自己各方面能力的一种体现嘛。”
　　“嗯……这么说也有点道理。”
　　香梅露出一副烦恼的表情：“挺多学长吧，邀请我当舞伴，有咱们学院的学生会会长啦，篮球队队长啦，什么的，他们的小心思嘛……”
　　易阳笑着接了一句：“哦，大概是很喜欢你嘛。”
　　香梅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易阳，笑眯眯地摇摇头：“班长啊……你不诚实。”
　　“呵……是吗？”
　　“不诚实啊……班长！”
　　随后取了器材，往回走的路上，香梅沉默了一阵子，突然说：“班长啊，我就跟你开诚布公地说了吧，我想让你当我的舞伴。”
　　“呃……这个不行，我有女朋友。”
　　“你先听我说完。”
　　“好。”
　　香梅微微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表达，片刻后才说：“选择我，就等于选择了聚光灯……当然啦，我这么帮班长，下一次如果有事情拜托班长的话……嘻，希望班长能顺水推舟一下啦……嗯，我这么说，班长能懂吧？”
　　听到这里，易阳愣了愣……
　　帮？
　　其实，听她的前半句，还不怎么理解，直到她的后半句，才让易阳反应过来。
　　香梅一开始跟他搭讪，他是想过可能的原因的，但是到这里，突然才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是会错了意，准确地说，是自己犯了跟她一样的毛病……自恋？
　　搞了半天，这个女生觉得，嗯，怎么说呢，让她成为舞伴，对那个男生来说，是一种荣幸，而她现在是，愿意把这份沉甸甸的荣誉给自己，算是给了一份人情？
　　这……这……
　　易阳哭笑不得。
　　一时间，饶是他极高的情商，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一所大学里，就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对于这一点，易阳有了更深刻的体会。
　　易阳笑了笑，说：“嗯……不过我觉得这件事也是相互的吧，学生会会长、篮球队队长呀……应该在女生群体里很拉风呢！”
　　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无需多言。
　　香梅沉默了一下，看了看易阳，笑了笑：“嗯……好吧，不过班长要是想通了可以随时联系我哦，你直接在QQ群里找我就好了。”
　　“行吧。”
　　接下来的一段路，便没有那么活跃的聊天气氛了。
　　易阳有意无意地多观察了几眼香梅。
　　这个女生是十分精致的，这体现在她的打扮上。
　　自上而下，没有一处不协调的地方，妆容也十分得体，衣服、鞋子，甚至包，完全不像是一个大一的新生，要知道，刚刚进入大学的女孩子，大都还不怎么会化妆的。
　　但是呢，她的用的东西并不怎么好。
　　毕竟跟姜黎黎厮混了那么长时间，姜黎黎虽然从来不会炫耀，可她的包啦、衣服啦、首饰什么的，都不便宜，耳濡目染久了，虽然不至于一眼看出来香梅用的东西值多少钱，但大体还是能看出来是哪个层次的消费品的。
　　但有趣的是，她的物品，基本上没有一件是有LOGO的。
　　这件事作为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被易阳抛诸脑后了，不过倒是作为谈资跟姜黎黎随意聊了聊，也就是作为唠唠叨叨的校长里短的琐事罢了，但是她听到新生舞会是可以邀请其他年级的人参加的，发现了真正的重点，想了想，对易阳笑了笑：“我说，你真的不想参加新生舞会吗？”
　　易阳正要回答，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下，说：“不，我想。”
　　“你缺一个舞伴。”
　　“是啊是啊……”
　　“那怎么办呢？”
　　“找一个。”
　　“你要怎么找呢？”
　　易阳将手机放在桌子上，往后退了一步，做出一个十分绅士的邀请动作，说：“这位美丽的姐姐，我想邀请你成为我的舞伴，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姜黎黎被易阳的敏锐给折服得死心塌地，脸上洋溢着甜蜜的笑容，故意摸了摸下巴，说：“我考虑一下……嗯，好吧！我答应啦！”
　　“就是要辛苦姐姐请假，赶路了……”
　　“傻弟弟，这算什么辛苦？隔着几千公里想你才是最辛苦的。”
　　易阳不由得暗暗感叹，姐姐就是姐姐，撩人的情话张口就来。
　　这一晚过后，易阳对新生舞会又重燃了期待。
　　只是，这一份好心情却在隔天就被一件事情给破坏了。
　　吴嘉言将几个班的班委都叫去了办公室，发给他们一份名单，一边说：“这是今年申请国家助学金的同学名单，也将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一项重点工作。”
　　易阳看了看一班的名单，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申请人有8个，但里面却没有那个名字……


第三百五十五章 雏形
　　国家的政策是很好的，对于一个真正上进，家境又确实贫困的学生来说，在大学里有很多途径能够得到资助，尤其是东海大学这样的顶尖名校，只要你表现得足够优秀，各类奖学金、助学金是很多的，不仅有国家级的奖助学金，还有学校层面的资助项目、一些学长学姐捐赠的项目，甚至一些企业也愿意给那些人才提供资助。
　　但是呢，大多数资助项目往往需要等大二才能申请，原因很简单，你需要用一年时间来证明自己是一个成绩优异的人才。
　　国家层面主要有三个比较重要的资助项目，分别是国家励志奖学金项目、国家奖学金、国家助学金，其中两个奖学金不能同时享受，但国家助学金和任意一个奖学金项目可以同时享受。
　　大一还没有成绩，所以只能申请国家助学金项目。
　　对于许多家庭条件比较困难的学生来说，暂时又没有成绩，大一的国家助学金项目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大家都是我的好助手，而我们辅导员作为国家助学金的第一责任人，必须要对所有学生负责，所以今天把大家叫过来开个会，商量一下，确定这个助学金评选的方案。”吴嘉言随意坐在了一张课桌上，双手抱胸，缓缓开口。
　　一共有4个班，这个会议只有班长和团支书参加，8人互相对视。
　　“首先，我们先确定第一件事情……国家助学金项目，按照10％的比例来卡名额，所以我们这一届经管学院有20个名额，现在我们首先要商定的事情是，这个指标要不要分到班级？”
　　易阳想了想，这确实是一个需要思考的问题。
　　名额如果不按班级划分，也就是说全年级200个学生来评选出20个人，那么有的班可能会有七八个，有的班可能一个都没有，都是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对真正贫困的学生来说，当然是非常公平的，他不需要助学金，自然倾向于这种分配方式。
　　但是呢……
　　易阳看了看其他班干部。
　　这样一来……其他人未必会同意的。
　　当班干部，干那么多活，是为什么？
　　大多数人，不就是为了在这种有实在利益分配的场合，能获得一定的优先权吗？一些班干部，家庭条件不算特别好，很想要助学金，但真正比穷，又比不过那些特别贫困的同学，如果按照班级分配名额，还能选上，如果按照年级分配，大概率就落选了……
　　更重要的是，班干部这玩意儿平时没有啥权威，算不得领导，学生不鸟你你只能干瞪眼，能决定一些事情的场景不多，而辅导员对学生大都不熟，往往会让班干部评选贫困生的人选，算是班干部为数不多的能使用权力场景了，按班级分配，这样班干部能拿捏的东西相对多一点，利用好了，对将来做事情也有帮助……当然，也可能产生更大的矛盾。
　　果然，出现了两种声音，既有赞成按年级分配的，也有赞成按班级分配的。
　　罗姿帛想了想，说：“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一部分名额分配到班级，再拿个别名额，面向整个年级评选呢？这样，既照顾了每个班情况不同，又照顾了个别同学的单独情况。”
　　这算是一个折中的办法了，大家纷纷表示赞同，最终敲定下来，每个班获得4个名额，同时还有4个名额作为补充，全年级评选。
　　第一件事情就算定下来了，接下来吴嘉言又说：“现在申请名单已经交到各位班干部的手里了，需要各位班干部接下来多费费心，大家在本周之内将本班的推荐名单交给我。”
　　易阳有些暗暗心惊……
　　对于助学金，辅导员的权限很大，基本上就是他来决定的事情，但是听他的意思，摆明是要把这个权力交给学生，这就很夸张了……
　　易阳看了看其他人，大家都显得很兴奋。
　　虽然只是一点点小小的权力，但确实给了这个班委一定程度的光环……嗯，至少可以让班上的同学意识到，在某些时候，跟班干部搞好关系还是有用的了。
　　不过呢，易阳对此并没有感到对么愉快。
　　因为这件事吧，既是权力，又是矛盾。
　　又有评议小组制度的约束，要绕开民主决定某某人，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而且，交上去的建议名单，最终决定权还是在吴嘉言那里，一个处理不好，弄不好班干部把人得罪了，最终还没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会后，罗姿帛赶紧过来找易阳商量：“易阳，咱们班的8个人，要怎么分配名额，我们商量一下吧？”
　　说到这件事，易阳不由得想到了名单上的人，以及那个他觉得最应该申请，却没有申请的家伙……
　　罗姿帛说：“嗯……你是怎么考虑的？”
　　易阳想了想，说：“这件事也不是我们两个就能决定，按照规定的话，要成立民主评议小组一起商量才行。”
　　其实，民主评议小组这个制度初衷是好的，是为了防止一个人说了算的问题，但其实实际用处不大，因为最终决定权还是在辅导员那里，而且因为是小班，大学生互相之间根本不熟，最终可能导致的结果是我跟你熟，就选你……还有一些人，甚至借机公报私仇。
　　一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有些头疼。
　　罗姿帛说：“既然吴老师把这件事安排给我们做了，那么我们就一定要落实好，首先第一步，我们先把班上的申请材料好好审核一遍，有明显问题的，就打回去。”
　　“接下来，再搞一个民主评议吧……”顿了顿，罗姿帛说：“有一些贫困生的家庭情况，可能并不愿意让其他同学知道，这个问题我们也要考虑到。”
　　罗姿帛越说越兴奋：“进大学，终于可以办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情了！”
　　她想得很简单且单纯，易阳看得有些好笑，不过她愿意去操这份心还是值得鼓励的，时间地点，流程，种种事项自顾自地确定下来，才问他行不行。
　　易阳看罗姿帛的架势，自己如果敢提一句反对意见，她肯定会搬出一大堆理由出来说服，想了想，这件事便由她去忙了。
　　结束以后，正是饭点，易阳给黄杉衫打了一个电话。
　　“喂？”
　　易阳开门见山地问：“你知道国家助学金申请这件事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说：“知道啊。”
　　易阳说：“我没在上面看到你的名字。”
　　“没申请啊。”
　　易阳心里有些不太痛快，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看走眼了，他很难不认为黄杉衫是觉得丢脸不好意思申请的，他原本以为黄杉衫是一个很清醒的女生，实在想不通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理包袱，问：“为什么不申请？”
　　电话那头暂时没有回答了。
　　“你在听吗？”
　　“班长……”黄杉衫笑了笑：“我……我下次再申请吧，交表的时间都过了。”
　　易阳叹了口气，说：“没关系，评议之前都可以交表的，你现在在哪里？我过来找你。”
　　“我……我在第二食堂门口。”
　　十几分钟后，易阳找到了黄杉衫。
　　她正蹲在地上，逗食堂门口的一只猫咪玩儿。
　　易阳走过去，也蹲下来，猫咪突然像是感应到了他，突然一个激灵，翻身起来，从黄杉衫手里钻出来，凑到了易阳旁边，用身体去蹭易阳的裤腿。
　　黄杉衫愣了愣，这才抬头看易阳。
　　“班长？”
　　“说了多少次了，叫我易阳就行了。”
　　易阳抓了抓猫咪的脑袋，它露出十分享受的模样，又在地上打了个滚，把肚子翻起来，对着易阳。
　　黄杉衫望着猫咪幽幽一叹，说：“小花菜很喜欢你啊！”
　　“小花菜？”
　　“猫的名字，我刚刚起的。”
　　易阳揉了揉猫咪，才问：“你为什么不申请呢？是因为有心里包袱吗？”
　　黄杉衫沉默了一下，笑着摇摇头：“没有……”
　　“那……”
　　黄杉衫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易阳，微微一叹：“只是申请这个助学金，成本太高了。”
　　易阳一愣，说：“这个有什么成本？”
　　黄杉衫低着头，看向猫咪，说：“要准备证明材料啊。”
　　目前还没有建档立卡贫困户，贫困生的家庭情况是需要回原籍开证明的。
　　易阳奇怪地说：“这个……准备就是了吧？有什么困难呢？”
　　黄杉衫脸色有些难看，轻轻咬了咬嘴唇，随后深吸一口气，说：“班长，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不是我不想申请，只是我要申请的话，只能自己回去一趟，但是来回一趟，路费太贵了，都快要赶上助学金的金额了，所以……我等下次吧。”
　　易阳沉默了一阵，本来他想问为什么必须要回去一趟呢？嗯……让老家那边的人开好了寄过来不久行了？
　　但转念一想，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会想不明白呢？那肯定是有难言之隐，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家那边找不到人帮忙做这件事……但还是无法理解，因为就算是孤儿，或者不方便做这件事，打电话给村干部，请求帮个忙，人家应该不至于会拒绝吧？
　　黄杉衫笑了笑：“班长，你不用担心我的，我高考的时候成绩不错，县里给我奖励了五万块钱，其实顶够了！”
　　易阳这么一听，才稍微痛快了一点，点点头：“那行吧，你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黄杉衫点点头。
　　其实，她有两件事没有告诉易阳，她不愿意申请助学金的原因是……她不想让学校里其他人知道家庭情况。
　　她不在乎别人觉得她穷，但是……
　　她害怕其他人知道他父亲的事。
　　她的父亲是一个死刑犯，在她还是婴儿的时候，父亲和村里斗殴打死了人，因为这件事，她家跟村里其他人的关系一直不太好，自小长大，受够了冷眼和排挤，如今到了新的环境，可以彻底切割曾经的生活，这件事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其他人知道的。
　　至于那五万块钱，确实有，但是大部分给奶奶补贴家用了。
　　但她觉得没关系，不申请助学金，但是明年，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得到奖学金。
　　至于易阳……
　　她好奇地看了一眼这个班长。
　　自然，她是知道自己有一点点好看的，毕竟高中时期也有过男生喜欢过自己，但绝对不会自恋地认为这位阳光帅气又有气质的班长能看上自己，他对自己关心，就像是阳光一般自然而温暖，真的很令人舒心感动啊……
　　可惜，自己报答不了他什么。
　　就对他多笑笑吧。
　　……
　　罗姿帛将主要精力放在了助学金的评选上，她充满了干劲，认真负责，而且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组织，甚至做了问卷调查，让班上的同学匿名评价几个申请人的生活情况，她没有私心，这些安排也就懒得跟易阳商量了。
　　除了助学金的事情，罗姿帛还要顾及学生会的工作，整天忙得像个小陀螺，却乐此不疲，时常让潘洋心疼不已。
　　就在这件事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的时候，马文武打来了电话，说是课程表app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他们的社团最近改了名，叫app开发社，并且成功在科创楼申请到了一件办公室作为社团活动场地，甚至还有两台性能不错的电脑可以使用。
　　易阳过去的时候，团队的骨干人员都在里面。
　　见面后，马文武开门见山地说：“兄弟，我们遇到了一个关键的麻烦，找你过来商量一下吧，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
　　易阳点点头。
　　“我就用通俗的语言简单地说一下吧。”
　　“咱们这个app，已经差不多要完成了，但遇到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前两天学校系统升级，之前的数据导入方式没办法用了，又要重新适配一遍，很麻烦，但最麻烦的不是这一点，而是我们突然意识到，如果每一次学校的系统升级，我都重新适配一遍，那么太麻烦了，大家都是以兴趣出发的，不可能把精力都放在这上面。”
　　易阳皱起眉头，他不懂技术，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就问：“那有没有什么可以一劳永逸的办法？”
　　几人相视一眼，沙金说：“有！有一个办法可以绕过升级，那就是由教务管理系统直接给我们一个获取课程表的数据接口！”
　　易阳听到这话，眼神一动。


第三百五十六章 条条大路通罗马，一条路走不通就去看看有没有其他的路
　　简单地了解过后，易阳明白了目前课程表app遇到的困境。
　　简单地说，还是沟通协调的问题，技术上的东西易阳不太懂，但是他大概能明白，如果要持续适配教务系统的数据，需要学校这方面的支持，一句话就是，得谈！
　　而现在的问题是，马文武他们几个搞理工出身的，没能谈下来。
　　沙金十分郁闷地说：“说实话吧，最让人蛋疼的事情就是这样了，让一个不懂技术的家伙来管最关键的环节，我们跟他说了，不会对学校的数据产生威胁，也不会让同学的密码账号产生风险，但他就是听不懂。”
　　易阳心头微微一动，问：“嗯……管这个的是哪个部门？”
　　马文武接过话茬，说：“目前，学校的教务系统统一由校园网管理处来管理的，网管处主要负责的是校园网络基础平台建设和网络应用的相关规划、建设和运维，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咱们的官网和教务系统，其实这个部门的老师很好沟通，负责人也是我们计科学院的老师兼任的，他们也是同意的，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接通这个渠道，不仅仅需要网管处的同意，还需要学校社会合作处的负责人签字。”
　　“社会合作处？”易阳轻轻皱了皱眉。
　　沙金点点头，说：“毕竟我们这么大的学校，肯定会有很多企业或者个人找学校谈一些乱七八糟的合作，一些大一点的合作，肯定是需要着校领导出面拍板的，但一些比较小的合作，也拿去麻烦校领导肯定不太合理，所以那些金额在一定数量以下的小合作，就由这个社会合作处拍板决定了。”
　　马文武点燃一支烟，看了看易阳：“抽烟吗？”
　　易阳笑了笑，“不抽。”
　　马文武抽了一口烟，咳嗽了两声，说：“社会合作处的主要职能就是统一管理一些跟学校的小合作项目，我们要用学校的数据接口，硬要说是合作，也说的通，但是我们毕竟还是学校的学生，这么一点支持都没有，实在是太让人难过了。”
　　沙金也说：“是啊是啊，主要还是社会合作处的人，完全不懂技术，跟他们实在没法交流，人家不给我们签字，一点办法都没有……唉！”
　　听了两人的话，易阳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沉默不语。
　　社会合作处？
　　管项目的？
　　易阳问：“他们拒绝的理由是什么啊？”
　　马文武说：“安全问题，他们认为我们这个有安全隐患。”
　　“他们懂个屁啊，人家网管处的都没这层顾虑，几个以前当保安的关系户，还懂网络的安全隐患了？”
　　“这样吗……”易阳低头喃喃自语。
　　沙金叹了口气，说：“辛苦了这么长时间，最后卡在这一步，真是有些不太甘心啊！”
　　易阳看向马文武，说：“学长，你们去社会合作社都是跟谁谈判的？”
　　“他们处一共就三个人，当然是跟处长韩文兵谈的。”
　　韩文兵？
　　易阳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想了想，说：“你们辛苦了这么长时间，就这么放弃了实在是太亏了，要不然的话，我来试试吧。”
　　沙金笑了笑，说：“你啊？兄弟，不是我打击你，咱们搞不定的事，你靠什么说服韩文兵？”
　　易阳却笑了笑，说：“我可没有说要去找韩文兵的。”
　　“那你准备找谁？另外两个办事员？他们做不了主的。”
　　易阳摇摇头：“我不打算找社会合作处。”
　　听到易阳的话，沙金和马文武都微微一怔，但随后马文武眼神一动，问：“你打算怎么做？”
　　易阳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也可以换一种理解方式，就是要达到一个目的地，往往不止有一条路，一条路走不通，为什么不试试另一条路呢？”
　　马文武和沙金对视一眼，沙金说：“哥们儿，你别卖关子了，快说说你的想法吧！”
　　易阳笑了笑，说：“据我了解，社会合作处能拍板的项目都不大，满足哪种条件的项目需要社会合作处的签字呢？主要有三个条件，一个是涉及金额在10万元以下，一个是涉及学生在100人以下，还有一条是涉及的学院或者管理部门在一个以内，说白了，需要社会合作处审核拍板的项目往往是帮某个寝室换几个空调啊，学生宿舍楼下安装几台自动售卖机这种小项目。”
　　这些信息呢，都是潘洋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无用信息，聊天的时候作为谈资说过，没想到这种时候竟然派上了用场。
　　“咱们这个app，不涉及钱，又只跟网管处有关系，而在涉及学生人数这个层面上，也很模糊，你说他不涉及学生呢，也说得通……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不涉及钱，所以才丢给了社会合作处吧。”
　　“所以，我们只要想办法把这个项目的性质给变一变，让它多涉及几个学校部门，就能绕过社会合作处，直接由更高一个层面的领导决策了。”
　　沙金愣了愣，眼前一亮，拍了拍易阳的肩膀：“真有你的啊学弟！”
　　但是马文武听完，双手抱胸，伸出两根手指，说：“两个问题。”
　　“第一个是，万一更高一个层面的领导依旧不同意呢？”
　　“第二个是，怎么做才能让我们这个东西，像你说的那样改变性质呢？”
　　易阳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地说：“校团委旁边……不是有一个大学生创业中心吗……”
　　马文武和沙金都愣了愣，对视一眼……
　　……
　　当然，这件事的方向确定下来，但真的要去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原本他们只是出于爱好，想先把这款app产品做出来，在学校推广一下，如果确实有人用的话，再思考能不能孵化为一个真正的创业项目。
　　可是如果要先确定这件事是一个项目了，那么需要准备的东西就很多了。
　　几人都是眼前一抹黑。
　　不过这也是个学习的过程，易阳也有自己的打算，一点点先去尝试着去做做看吧，成不成功都是次要的，关键是能积累到经验。
　　……
　　前一阵子，易阳除了上课、忙一些班级的琐事，和泉兴一起打打球，除了这些事情，一有空他总喜欢漫步到宁静荷塘逛逛，吹吹风。
　　军训结束后，也在大学待了几周时间了，逐渐熟悉学校的同时，也逐渐发现了自己的心绪是开始朝着浮躁的方向发展的。
　　这里是优秀的学生集中地地方，校园里有各种各样的人才，而无论里面有什么人，到了最后，总是要给大家一个三六九等的定义的，所以说竞争处处不在。
　　他还记得，开学典礼上某位特邀嘉宾说的，欣赏旁人的优点，然后获得进步的动力，可是真正能做到的人实在太少了。
　　而在吹风的时候，便时常会遇到康新……院长。
　　如今自然确认了这位康老师便是他们经管学院的院长，说实话，刚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内心是有些不太自在的，要知道，东海大学里一个学院院长，尤其是经管学院这样的重点学院，所掌握的资源是惊人的，哪怕不谈这层身份，康新的个人履历也足够传奇。
　　他的经历丰富，在进入经管学院任教之前的上一个身份，是德国一个私募基金的掌舵人，在他的运作下，运作了三年的私募基金投资回报率高达94％，为投资委托方带来了61％的投资回报率，而就在私募基金业绩最好的时候，他却突然宣布解散私募基金，终止了与十几家投资方公司的合作，回到祖国一个小县城隐居了两年多时间，娶了一个老婆，生了一个女儿。
　　大约就是在三年前，东海大学经管学院改革，又有眀毫基金入局，东海大学校长亲自邀请他出山，担任了经管学院的院长。
　　几次相遇，康新看上去都普通极了，平静极了，脸上总带着淡淡的笑容，只是那平静的表情下，你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
　　这样的人，你如果对他诚惶诚恐也好，还是用平等相处的态度对他也好，得到的反馈都差不多，他就像大海一样深不见底。
　　所以，易阳除了知道他身份后的第一次见面显得有些紧张，后来想开了，反而都是很自在的。
　　康新也喜欢在池塘边吹风，常常也会带着女儿康欢喜，每次碰到了，她都会主动请求易阳抱抱，后来变得熟了，也就随意聊聊天。
　　这一天下了雨，雨很急，两人都没带伞，康新抱着一摞书，还有一个康欢喜，这雨淋久了，大人可能还没什么关系，小孩子容易感冒，易阳便主动将自己的衣服裹在康欢喜的头上，抱着她走。
　　康欢喜紧紧扒住易阳，像一只小小的八爪鱼。
　　看到这一幕，康新有些诧异，但又感觉两人的组合有些可爱，默默跟在后面给易阳指路。
　　去了康新的公寓。
　　那是易阳第一次到康新的公寓。
　　康新的老婆是一个警察，虽然以她老公的条件财力，完全不必工作也能过得很滋润，但她依旧热爱着那份职业，认真做好本职工作，所以带孩子的重任时常落在康新身上。
　　康新就住在学校分配的公寓里，户型虽然是学校里最高规格，套四的房子，但陈设简单……甚至毫不夸张地说，易阳刚刚进房间，就被一种名为“简洁”的东西给吸引了。
　　简单的大理石瓷砖地板，茶几、冰箱、沙发，没有特别的装饰品，一切都物品都没有多余，墙是大白墙，窗帘是纯色的蓝灰窗帘。
　　易阳心想，康新和自己、和姜黎黎其实是同一种人，什么人呢？喜欢简单的人。
　　有一种理论是，越喜欢简单的人，可能内心越丰富，因为内心的丰富，他们才需要外界的简单来达到某种平衡，才能获得心灵上的舒适。
　　康新见易阳的外套都湿了，便让他脱下来，又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叫他披上，又说：“我家里有洗烘一体的洗衣机，一件衣服，连洗带烘，一个多小时就够了。”
　　易阳想了想，也不矫情，说：“那我自己来吧……”
　　将衣服丢进洗衣机，此时康新已经开始沏起了功夫茶，易阳只在电视上见过这种茶具，他们老家不流行这种功夫茶，于是有些好奇。
　　康新笑着说：“平时喝茶吗？”
　　“嗯……不怎么喝。”
　　“那喝酒吗？”
　　易阳也老老实实地摇摇头，“也不怎么喝。”
　　康新将头道茶倒掉，才给易阳倒了一杯，说：“不喝茶也不喝酒……哈哈，看来你不是北方的，也不是南方的。”
　　顿了顿，康新继续说：“普遍印象是，南方人做生意比北方人厉害，虽然没有统计过，但似乎确实如此，尤其是温商，遍布全国各地，甚至足迹迈向全球，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现象吗？”
　　易阳愣了愣，摇摇头，说：“不知道……”
　　康新笑了笑，指了指茶具，说：“有一种说法是，因为南方人爱喝茶，越喝茶就越清醒，越清醒就越发现自己很穷，于是就想拼命挣钱，而北方人爱喝酒，一喝酒，就觉得自己什么都有了，也就不想挣钱了……哈哈哈！”
　　说完，他便笑了起来。
　　易阳微微一怔，也忍不住笑了笑。
　　这当然只是个玩笑话了，但一下子让氛围没有那么严肃了。
　　随后，又聊了几句，类似的聊天并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在康新家里却有不同的意义，这是现实上的“关门弟子”了，自然聊天的范围也不知不觉往更深的层次发展了。
　　康新问：“易阳，说说你为什么想学金融吧。”
　　易阳正要开口，突然想到了什么，念头一转，露出一副有难言之隐的表情。
　　“怎么了？”
　　“嗯，可能有些俗。”
　　“大俗即大雅，两者之间的界限可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泾渭分明。”
　　易阳等的就是这句话，微微一顿，说：“我想学赚钱……嗯，准确地说，是想学投资。”顿了顿，易阳看了看康新，才说，“我有一笔钱。”
　　“哦，多少？”
　　“百万。”
　　康新愣了愣，露出玩味的表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东海大学的学生什么样的人都有，家庭条件也是各有不同，在东海大学，一个学生能支配百万元，并不是那么让人惊讶。
　　康新微微抬头，说：“那你大概学错专业了。”
　　“啊？”
　　“你知道巴菲特吧？”
　　“嗯。”
　　“他是学哲学的。”
　　易阳眨了眨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康新笑了笑，说：“呵，开个玩笑……比如，高瓴资本的张磊，就是人大金融专业的科班生。不过，你对投资了解多少呢？”
　　易阳叹了口气，说：“虽然学了一些专业知识，但还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入手。”
　　康新点点头，说：“理论到具体操作，中间隔着很远的距离，而且目前你们还没有学到相关的理论。”
　　“如果单独拿投资这件事来说，根据投资对象和资金大小，分为很多种，比如天使投资，风险投资，也就是VC，还有私募基金，PE……嗯……”
　　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了很有趣的事情，摇摇头说：“一般大学生都是在大学阶段尝试做一个创业者，有意思，你却是想着做一个投资人……呵呵。”
　　顿了顿，他的表情有些严肃起来，说：“我给你一个建议吧，如果你立志当一个投资人，就一定要理解企业发展的过程，你可以在这大学四年的时间里，先尝试创一次业，在这个过程中，你能收获很多东西，什么样的企业有投资的价值……”
　　易阳听了这番话，沉默不语，想了想又问：“康老师……如果我将来有了一个创业的点子，遇到一些问题，能请教您吗？”
　　康新爽朗地笑了笑，说：“无论是国家政策，还是学校的政策，总之，我们都鼓励你们勇敢卖出创业这一步，你当然随时可以找我。”
　　易阳顿时心情振奋，又无比感动，要知道，对面这位可是一个真正的商业大佬，社会精英啊！在外面，多少人想见他一面都难，更别提被他亲自指导了，原本试想过很多可能，但唯独没有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
　　“康老师，您现在有空吗？”易阳有些羞涩地说。
　　“有啊……”康新下意识地回答。
　　“哦……我现在就有一个创业的点子……”
　　“哦……嗯？”


第三百五十七章 易阳成了天使投资人
　　听易阳叙述完他们的那个“项目”，康新沉默不语，默不作声地把茶添上。
　　康欢喜好奇地看看爸爸又看看大哥哥，突然有些高兴，很多人想来拜访他，他却很少把人带到家里来……虽然年幼的她还没有办法直观地理解这种区别，但有一件事她确定了，那就是爸爸应该很喜欢大哥哥，而爸爸如果喜欢大哥哥的话，就能经常在家里看到大哥哥了。
　　刚才被大哥哥抱，她更喜欢大哥哥了，她觉得大哥哥身上有一种很好闻的气味。
　　易阳默默看了看康新，怎么说呢，虽然这个课程表app是未来被验证过的商业模式……不一定能走到最后，但确实成功了一段时间，但到底能不能吸引康新的目光呢？
　　康新端起小茶杯，缓缓喝了一口，又缓缓放下杯子，随后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易阳。
　　“我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回答上来了，我可以帮助你打通本校的数据通道。”
　　易阳顿时一喜，以康新在东海大学的地位，无论届时需要哪个领导签字，他打一声招呼，问题都不会很大。
　　“我做投资，一般会从三个层面来分析，分别是行业、公司、管理层。”
　　“看行业，就是关注生意的本质，你的这个产品赚钱的逻辑是什么？竞争格局是什么样的？成长空间有多少？”
　　行业？公司？管理层？
　　听了康新的话，易阳眼神一动，突然意识到，对方不仅仅是在问自己问题，更是在引导自己学习一种成熟的商业逻辑！他精神一振，认真思考一番，然后缓缓开口。
　　“这个产品的本质用两个字就能概括，那就是流量！如果我们的app开发出来以后，顺利的话，会有一大批大学生用户，每天会花费不少时间在app上，而这个流量，代表着无限可能，变现的方式很多，比如投放广告、开启增值服务等等……”
　　“竞争格局方面……嗯，目前市面上除了这一家，还有一些类似的课程表产品，但基本上都需要学生自己手动添加课程表，想当麻烦，而且没有类似网络社区、告白墙、失物招领之类的附加功能。”
　　“成长空间的话……”易阳深吸一口气，说：“全国有几千个高校，甚至将来手机普及，高中、初中也未必不能被纳入到我们这个app的目标群体中去。”
　　康新没有什么表情，微微沉思了一下，点点头，继续说：“那么接下来就是看公司，看公司就看业务模式，你们这个产品的进入难度有多大？流程机制如何？有没有核心竞争力？”
　　易阳说：“如果单论功能类似的手机软件，是很容易开发的，但是要做到一键导入很难！而这也是我们的核心竞争力所在，从技术上说，要么就是通过爬虫，一个一个适配高校的教务管理系统，要么就是类似我们这样，寻求校方的合作，直接开一个数据接口。”
　　“根据我们的技术人员的描述，一个一个适配高校的教务管理系统的方法存在一个弊端，那就是一旦校方的管理系统升级，就需要重新配置，所以最优解是，让学校直接开一个数据接口。”
　　“而这一步，也是我们的优势，因为一旦我们能在东海大学开一个口子，积累经验，靠着东海大学这个名校的招牌，将来就能一点点地打通所有高校的业务，这也会逐渐提高进入难度。”
　　康新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说：“好，最后一点，看管理层，看管理层就是看管理者的能力，你评价一下这个项目的创始人吧。”
　　听了这话，易阳却是微微一怔，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不知道自己的定位了。
　　这个点子是他提出来的，但是从移动应用的设计、开发、调试，种种环节，基本上都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而且加入这个社团以后，也并没有参与过一次他们的活动。
　　想到这里，他才意识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实际上这个项目有他没他都是一样的。
　　而目前大一，使得他根本没有办法像他们几个一样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来参与其中，接下来如果真的成立公司了，更是不可能参与到公司的管理中去……
　　那自己现在在做的事情又是什么呢？
　　康新玩味地看了一眼易阳，大概猜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微微沉吟一番，说：“说说你对开发这个应用的团队领头人的印象吧。”
　　马文武？
　　易阳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缓缓开口：“嗯……他是一名计科学院的学长，为人的话……很有执行力，这一点是怎么看出来的呢？我只是提了一下课程表的这个想法，他觉得有趣，连续奋战，一下子就给弄出来了，另外……情商应该不错，还有，也比较冷静。”
　　康新一面收拾茶具，随口一问：“你觉得他能当好一个企业的掌舵人吗？”
　　易阳愣了愣，微微一沉吟，也跟着帮忙收拾，随后摇头笑笑，说：“说实话……我也不太敢确定。”
　　“哦……”
　　康新将茶具收拾好，笑了笑，“跟你讲一句投资最重要的道理。”
　　“嗯？”
　　“投资投的是人。”
　　易阳品味一番这话，若有所思。
　　康新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笑着说：“好久没有思考过这些事情了，这样吧，我再给你一个建议。”
　　“嗯！”易阳顿时认真起来。
　　“大概听明白了你在这个团队里的处境，应该说是很尴尬了吧，或许……你可以换一种方式来学习投资。”
　　“换一种方式？”
　　“我之前建议你通过创业的方式来学习，但眼下创业并不适合你。”
　　“因为刚才听了你的描述，我认为你们在做的这件事，是有一定前途的，呵呵，如果顺利的话，真的普及到全国所有高校并不是不可能，而这样有潜力的项目……如果放弃了实在怪可惜的。”
　　“而你实际上并没有太多时间可以参与到他们的管理和运营中去……”
　　“哪怕你能参与进去，效果未必会好，投资界还有一句话说的是，专业人干专业事。”
　　“所以……你不是有一点闲钱吗，或许你可以尝试做一个天使投资人。”
　　“天使投资人？”易阳微微一怔。
　　“天使！”一直乖巧地听两人聊天的康欢喜听到“天使”两个字，一下子眼神放光。
　　康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宠溺地说：“下次给你买天使玩具好不好？”
　　“嗯！”
　　康新又笑着说：“不过呢，你在这个企业里要做天使投资人也不太容易……因为你大概也发现了，互联网创业的特点就是轻资产，实际上你们现在连花钱的地方都没有，对资金需求比较低，那么入局也会比较困难。”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呢，这件事就要你自己去解决了。如果你愿意按照我说的方向去做呢，顺利的话，大概能经历一个企业的成长历程，今后如果发展得比较好，可能还会接触一些风险投资，甚至上市也不是没有可能，而这个过程中，对于价值投资这件事，就会有一个直观深刻的理解了。”
　　“滴滴！”
　　那边衣服已经洗好烘干，易阳也知道自己该道别了，他正色地对康新道谢：“谢谢康老师的指点！”
　　“呵呵，谈不上指点，年龄越大，自己相信的事情就越绝对，总喜欢跟别人絮絮叨叨说一些东西，你如果觉得有点用，也可以经常来这里坐坐。”康新顿了顿，笑着指了指康欢喜：“这小丫头挺喜欢你的。”
　　易阳看了看康欢喜，她也在看着自己。
　　康欢喜见状，捂着嘴“呼呼”地笑了笑。
　　康新随后又认真地说：“如果你真的打算做这件事了，那么就按照创办公司的流程来做吧，一些去创业中心相应的材料、手续也要做的，等做好了这些，我会帮你给学校分管领导打招呼。”
　　一时间，易阳心情感动不已。
　　道别以后，回去的路上易阳一直在思考这件事，越想越激动。
　　任何理论学习，都不如自己亲自经历一遍来得直观。
　　眼下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而且正如康新所说，投资占股，但不参与到运营和管理中去，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反而可以让他跟专注于投资这件事，理解其中的规律和所需要的能力。
　　至于康新说的那个问题……目前项目对资金的需求不高，其实很好解决。
　　没有需求，就创造需求好了。
　　……
　　“已经搞定了一半！”
　　看着易阳一脸笑意的表情，团队几人都有些兴奋。
　　只有马文武问：“什么叫搞定了一半？”
　　易阳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我找了我们学院院长帮我打招呼，打通接口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是做这件事，需要我们满足几个条件。”
　　“那就是要成立一个真正的公司！”
　　“还要准备好创业中心的材料。”
　　顿了顿，易阳认真地说：“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如果是要把这件事作为一个创业项目来做，那么眼光就不能仅仅放在我们学校一家上面。”
　　“移动应用上线以后，如何打通其他高校的通道，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只要我们想清楚了这件事，院长就答应帮我们。”
　　听了易阳的话，马文武眉头微微一皱，团队的其他人也在思考。
　　片刻后，马文武说：“前两个没问题，着手去做就行，但关键是第三条……”
　　“我明白你的意思，就是说，这个项目如果要发展，就一定要放眼全国高校。”
　　“嗯。”
　　马文武想了想，说：“这件事说简单简单，说难也难。”
　　“我们这边的程序员线上适配其他高校的教务管理系统，直接用爬虫的方式把他们的课程表给扒下来，但你也知道，这样的方式有弊端，一旦教务管理系统升级，就要重新适配，不稳定。”
　　“而且这样做的时间成本很高，我们这几个人，每天加班加点一周也做不了多少个高校……”
　　易阳微微一笑，说：“其实有一个办法。”
　　“嗯？”
　　“计科学院未来的程序员……应该不少吧？”
　　马文武眼前一亮，说：“你是说，让计科学院的学生来帮忙一起做这件事？”
　　沙金忍不住开口：“大家都是很忙的，怎么可能免费帮我们做这件事？”
　　易阳摇摇头：“谁说免费？我们给报酬不就好了？适配一所高校，给20或者40块……这个我不懂耗费的精力有多少，你们可以思考一下多少钱比较合理，既锻炼了他们的知识应用能力，还是一个不错的兼职，我想他们应该会很乐意去做的。”
　　“当然，这个方式不是长久之计，所以我们还是需要派人去跟其他的高校谈合作，争取获得他们的数据接口……”
　　马文武皱着眉说：“可是……我们哪儿有钱呢？”
　　易阳就在等这句话。
　　他微微一沉吟，表情正色起来，说：“既然说到这里了，我想问一下学长……”
　　“嗯？”
　　“你……”又看向其他人，“你们，做好创业的打算了吗？”
　　“这……”
　　“如果你做好打算了，成立一家公司，运营、管理，种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都会接踵而至。”
　　马文武愣了愣。
　　“而我们的身份也需要改变一下。”
　　易阳认真地说：“整个应用，从开发到运营，我是插不上什么手的，所以，我在这个团队里的定位也很尴尬，而面临这个问题的不仅是我，还有大家，每一个人出力多少，负责的内容更难难易，谁负责什么，将来如果有收益了，该怎么分配，如果有人要离开，又怎么退出……这些问题，需要思考。”
　　直接挑明了说。
　　听了易阳的话，大家都沉默了，气氛也变得有些微妙。
　　正如易阳所说，在开发应用的时候，易阳基本上没有露过面，也没有出过力，把他算作团队的一员，实在有些别扭，可是眼下对接的事情，又确实是他做的，直接踢掉人家？不合适……
　　甚至他们团队内部也是，有的人负责的东西简单，有的人负责的东西难度高，擅长的地方也不同，如果公司成立了，分配利益……
　　马文武见易阳胸有成竹，也不绕弯了，直接问：“你是怎么打算的？”
　　易阳微微一笑，说：“咱们不是缺钱吗？干脆让我来做你们的第一个投资人吧！我不参与管理和运营，只占股份。”
　　听了易阳的话，大家都面面相觑，愣住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马文武的小心思
　　大家自然都对开公司这件事两眼一抹黑，但是马文武好歹有不少在大公司实习经历的，对于一家公司的架构、办事流程、相关制度还是有所了解的。
　　易阳此时的心情是有些兴奋的，尽管眼下这家公司的价值必然没有自己银行卡里的金额多，更赶不上自己在侯林公司的股份，但它毕竟是第一个由自己亲自培育起来的玩意儿。
　　如果说，马文武为核心的团队是种子，那么他就是浇在种子上的第一壶水，总而言之是有一份自己的功劳的。
　　接下来的事情应该还有不少，但是没关系，一点一点去做就好了，不懂的去学，这个过程能让他更了解现代企业的运行方式。
　　但是没想到，还没实际去注册公司，仅仅在分配股权这件事情上，就遇到了分歧。
　　当然，这件事跟易阳无关，因为当他已经确认自己要做一个天使投资人以后，这家公司的最初股权分配，从某种意义上跟他是没有关系的……毕竟，他现在是个外人。
　　具体要投资多少钱，要等他们的股权分配方案确定以后再定。
　　马文武他们团队一共只有四个人，但是肯定不可能按照25％的比例等比分配，无论是出力程度，还是负责的内容难度，亦或者参与管理的角度上说，马文武都是毫无争议的大头，可是具体到如何分配上，就犯了难。
　　说到这个问题，一个宿舍的几个兄弟都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易阳也不着急，便让马文武他们耐心去思考，等什么时候思考清楚了联系自己就好了。
　　他没有忘记康新的那句话“投资投的是人。”
　　如果说，整个团队里有一个人是易阳投资的理由，那么毫无疑问这个人一定是马文武。
　　但是如果马文武在股权分配的时候没有拿到优势股份，或者干脆点说，没有获得决策权，那么这个投资他就要稍微思考一下，到底还要不要投资那么多了。
　　而从另一个角度想，如果马文武没有办法协调获得更多的股权，或许也从侧面反应出他缺少一种企业家的魄力和能力。
　　想到这里，易阳不由有些哑然失笑……
　　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下意识用一种审视的思维逻辑来评价马文武，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合理……这就是一个投资人该有的思维方式吗？
　　他若有所思。
　　好在马文武并没有让易阳等太久，仅仅是第二天下午，马文武便约易阳见面。
　　在学校商海街的一家二楼的咖啡厅里，一个幽静的小角落里。
　　但是让易阳意外的是，原本的四人小团队竟然只剩下三人。
　　马文武的眼睛有些红肿，脸色看上去很疲惫，像是没有睡好觉的样子，而另外两人也差不多。
　　易阳来了以后，马文武开门见山地说：“兄弟，我们这边已经决定好了，在你入局之前，我们的股权分配按照我80％，沙金和孙柳10％的比例分配。”
　　还有一个人看来是直接被提出局了？
　　还有这个股权分配……
　　但他想起了乔布斯和他的联合创始人，当时乔布斯占股也是90％。
　　易阳表情平静，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说：“嗯……那么我们进行下一步吧。”
　　马文武虽然生理上没有什么精神，但是此时还是强打精神，从手边的公文袋里取出一份材料，说：“我们昨天晚上也商量过了，刚刚创业，虽然大家是一个宿舍的兄弟，但还是有必要把责任、义务、付出、回报方式说清楚，写明白，我参考了曾经我实习过的公司的模板，草拟了一个，你也看看。”
　　易阳点点头，接过来，认真翻看起来。
　　做这件事的时候，易阳偷偷观察了一下他们三个人，沙金大概对这件事并不是很赞同，而显然整个过程是马文武主导的。
　　说实话，一个人如果不愿意用文字约定游戏规则，那么他能否成为一个好合伙人，是个问题。
　　整个过程，沙金都一言不发。
　　易阳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说实话，创业刚刚开始，就出现了这样的状况，一方面让易阳有些感慨，管理一家公司真是一件心累的事情，幸好自己直接选择了另一条赛道，另一方面则有些担忧……无论如何，初创公司一开始团队氛围不和谐，绝对不是一家好公司的表现！
　　一时间，甚至有些犹豫，但转念一想，这一次经历本来就是为了给自己学习的，如果失败，也未必不能学到些东西，甚至可能比成功来得更直观和深刻也说不一定。
　　但是看了半天，易阳心里突然有些明悟过来……
　　虽然他对计算机不怎么懂，但也大概能从这份材料上读出来一些东西。
　　还是低估了马文武对这个项目的重要程度。
　　换句话说，其实这个移动应用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整个开发其实仅靠马文武一个人都能搞定！
　　只是耗费的时间可能会稍长一点。
　　怪不得……他的股权占比那么高。
　　易阳下意识瞥了马文武一眼，继续看材料。
　　默不作声地将整个材料看完，放在桌上，随后缓缓推了回去。
　　见状，马文武平静地将东西收起来。
　　一时间，他也有些感慨。
　　分明不久前眼前这个家伙还是一个刚刚进入高校的新生……嗯，留给人最强烈印象不过是……成熟一点？虽然说，能跟一个长相甜美的姐姐平等恋爱，是让人很惊讶了，但无论如何，岁数不说谎，他是个学弟呀，年龄那么点，阅历又会有多少呢？
　　这种印象一直到昨天这家伙说出要成为投资人之前都没有变过。
　　可是这一刻，他分明在眼前这个学弟身上感受到了压力。
　　这是源自身份上的压力。
　　这一刻，他们不是同学，不是学长与学弟，而是投资人与被投资方，是甲方和乙方！
　　一种不平等的地位差距。
　　而这种地位上的差距来自金钱。
　　他只是市民阶层的孩子，此前大概能看出来易阳物质条件很好，但对方的低调和平易近人，从不炫耀，还是让他没有想到，一个大一生，竟然随随便便就能拿出可以投资的钱！
　　昨天问过易阳能拿多少钱，易阳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够。
　　他相信易阳不可能对这个“够”的理解和自己不同。
　　但是，尽管已经说好了，内心还是会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忐忑，一方面忐忑这个学弟诓了他们……当然，这种概率很小了，毕竟能在经管学院院长面前说上话，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另一方面则是忐忑……忐忑他以一种真正的投资人的眼光，评价他们的作品，挑出一大堆问题，又或者像一场真正的商业谈判一般，极度压榨一些东西……
　　他竟然有些心跳加速了。
　　哑然一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说：“那么易阳，我们现在就开始进行下一个环节吧。”
　　“嗯。”
　　“商讨一下你投资的事情。”
　　易阳点点头，关于这件事他其实早就已经想好了，直接开口：“我不是一个真正的投资人，至少在今天之前还不是，对于开公司这件事，跟各位学长一样没有经验，而这个项目呢，虽然说我全程没有什么参与感，但是我同样对它有着很深的感情……所以，我建议咱们也别搞那些商业谈判一样绕来绕去，我们今天就确定一件事，就可以确定最终投资金额。”
　　虽然知识还没有形成系统，但不代表易阳没有临时抱佛脚恶补一番这方面的知识。
　　一家初创公司，股权分配的第一个原则就事所有股东都必须拿出真金白银实价入股。
　　这样能避免很多麻烦。
　　而此时他们面领的这种情况就很尴尬，因为马文武他们几个人都没有钱。
　　当然，这也是许多天使投资人常常面对的情况……很多大学生，拿着一份创业企划书就来了。
　　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叫做“估值”的东西了。
　　有时候，你估的是一个创始人本身的值，有时候你估的是一个团队的值，有时候干脆只能估一个点子的值。
　　这也是最考验天使投资人的地方，作为一个没有用户，没有流量，没有各种指标的初创公司，你如何给它一个准确的价值，便是天使投资人需要穷其职业生涯都要不断思考的问题。
　　而眼下这种情况还要直观一点，毕竟已经有一个实实在在的产品摆在那里。
　　说白了，就是一种折价入股。
　　易阳不喜欢搞那些弯弯绕绕，毕竟他心里大概知道这个软件将来有可能发展成的样子，直接开口：“我要30％的股权，你们思考一下，多少钱合适？”
　　如此直白的发问直接让马文武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犹豫了一下，认真思索一番，才开口：“我们既然已经有了一个产品了……说实话，这个产品你硬要说技术难度多高吧，也不至于……而且点子还是你提供的……”他咬咬牙，说：“我就脸皮厚一点吧，我给我们这个项目35万的折价，当然，我知道单做这个应用肯定不值那么多钱，但是……”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经验、后续的管理，以及一些新的想法，我想可以值那么多！”
　　“而易阳兄弟你要30％的股份，说实话吧……我觉得不高，既然你这么干脆，那我也干脆点，10万，给你30％的股权！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么多钱。”
　　易阳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其实心里在暗暗惊讶……
　　嗯，怎么说呢，比他想象得少太多了。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豪掷五六十甚至上百万的准备，但是没想到对方要价这么少……
　　嗯……
　　易阳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10万么……”
　　马文武皱起眉头：“说实话，我也不都是因为想要故意给高估值，只是我们没有现金，之前说的那个计划……总需要一笔资金的，再少的话……”
　　易阳摸了摸下巴，笑起来：“这样吧，我出20万！”
　　“20……”
　　“但我还是只要30％的股权。”易阳随后平静地补上一句。
　　这下轮到马文武错愕了。
　　沙金看了看马文武，不易察觉地轻叹一声。
　　马文武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说：“看来是我不够大气啊！那好，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也不去搞股权稀释那种复杂地计算了，我们团队两个兄弟本来股份就不多，再稀释一下就没了，这30％的股权，全部从我的80％里扣，你看有没有问题？”
　　易阳耸耸肩：“我没什么意见。”
　　“那……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
　　做完了这件事，马文武顿时松了一口气，一下子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端起咖啡，笑着说：“那我们就以咖啡代酒……喝一个？”
　　“行。”
　　易阳看了看另外两人，他们这才端起杯子笑了笑，一起碰了一下杯子。
　　……
　　分别没多久，易阳脑子里还在思考着今天这件事，虽然金额很小，但莫名有一种刺激，他有些自嘲地笑笑。
　　想一想康新，或许在面对上亿资金的涨跌时，都能面不改色，风轻云淡，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拥有那种境界。
　　马文武突然开车那辆小QQ过来找他。
　　学海路上，马文武追上了他。
　　易阳觉得奇怪，看了看车上没有其他人，便直接问他来意：“怎么了？”
　　马文武露出笑容，说：“是这样的……我突然想到，这一次还要多亏你们学院的康院长帮忙……我觉得不能让他白忙活一场，所以……要不然这样……嗯……我再拿10％的股权，给康院长感谢一下，你帮忙给他说一下？”
　　似乎是完全站在报答康新的角度说的这番话。
　　但易阳却第一时间就皱起了眉头，一眼就看穿了马文武的小九九。
　　倒不至于是“送礼”。
　　投资这件事，本就是互相利用的，投资人带来的可不仅仅是资金，还有渠道、各种资源……很显然马文武就是看上了康新背后的那些东西，如果让康新挂10％的股权，那么将来一些事情会很好做。
　　易阳毫不客气地说：“学长，这件事就算了，而且我劝你也别打这方面的心思。”
　　马文武顿时一愣，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看易阳平静地眼神，竟然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只好干笑一声，“我明白了。”


第 358章 舞会周前
　　十月下旬，天气在凉爽和寒冷之间摇摆，而这几天的夜，就像女孩子的心思，你很难分清楚姑娘即将给你秋风飒爽轻抚还是寒风萧瑟刺骨。
　　确定了股权以后，公司的成立事项却仅仅是迈出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要注册一家公司说简单简单，但要说难也挺繁琐的。
　　确定公司的类型、名称，填写注册资料，办理企业组织机构代码证，办理税务登记证，开立银行基本账户、办理税务报到，申请领购发票等等步骤，说容易容易，但大多数涉及到窗口办理的业务，不仅业务流程长，还可能遇到排队之类的麻烦事情，花费个把星期也不让人意外。
　　而这还仅仅是针对校外的流程。
　　学校针对本校创业生的扶持政策有很多，其中很重要的一项是办公地址的帮扶政策，学校里有符合公司注册条件的办公地址，并且只要是大学生创业政策下的公司，一年免租金，三年内员低于市场价，所以因此学校有不少毕业的学长学姐依旧待在学校的创业“廉租房”里。
　　所以，大学生创业中心的通行证是一定要拿到的。
　　更何况，也只有拿到了大学生创业中心的签字，康新才能帮他们拿到学校的数据入口。
　　而相比注册公司，大学生创业中心的材料准备起来更复杂更为繁琐，这件事只有马文武自己去动手努力了，谁也不好帮他。
　　好在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马文武每天起早贪黑，几乎不是在改材料，就是往返于一些相关领导之间签字。
　　他们的项目相比于很多大学生只有一个点子，至少显得成熟多了，也已经有了一个雏形轮廓，自然更容易获得老师们的青睐，而他也不必无中生有地去想象一份创业材料，一切都基于实践，材料准备得也比较容易，在他的高效率工作下，在三天之内搞定了大学生创业中心的审批，并且当天就获得了一间办公地点。
　　然后……马文武就病倒了。
　　然而注册公司的事情还没有办呢。
　　随后的一天，易阳去医院看马文武，他正在吊盐水，她女朋友正在照顾他。
　　易阳有些无奈，这段时间的相处，大概也明白了马文武的为人，一个充满了干劲又比较轴的家伙。
　　认定的事情，凭着三分钟的热度就立刻去做，并且一定要做出个效果出来，这样的性格是一把双刃剑，但无论怎么说，易阳还是很欣赏有行动力的投资对象的。
　　关于注册公司这件事，也可以交给另外两个股东……但易阳想了想，却提出了另一个方案。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这句话是非常朴素且有道理的经验，开发应用，你是专业的，但是搞公司注册啊、开户啊、税务之类的这些琐事，也可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马文武有些虚弱，想了想问：“你的意思是，外包给代办公司？”
　　易阳摇摇头：“那太费钱了，咱们学校这么大，连个能跑公司业务的小能手都找不到吗？那可太小瞧咱们学校了！”
　　马文武顿时眼前一亮，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你们专业应该就有不少同学很在行这个吧？！”
　　“哈……说不上在行吧，毕竟理论知识到具体操作还是有一点距离的，不过没关系，一边弄一边学，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吧。”
　　……
　　关于代办注册公司这件事的人选，易阳自然是早早锁定了。
　　对于这件事，难度并不高，哪怕什么都不懂的学生，照着书本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去做，总能做好的，眼下创业中心的事情已经落实了，康新也帮忙给学校打了招呼，移动应用距离在本校实现无视教务管理系统更新的一件导入功能也快了。
　　只是让校方提供数据接口，本质上是增加了学校程序员的工作，对于东海大学来说是还比较好说话，毕竟都是自己人，但是将来如果要打通其他学校的环节，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总之，不必着急，注册公司那边慢慢做就行了。
　　这一天是周末，而接下来的一周是令人激动的舞会周。
　　舞会周分为校级新生舞会和学院级的新生舞会。
　　当然，从活动的策划到组织实施，整个流程都是学生们自己搞的，所以未必校级的新生舞会就一定比学院的新生舞会办的更好，只是校级的新生舞会是校学生会主办的，那么在一些资源的支配上，要比绝大多数学院学生会要丰富一点……为什么说是绝大多数？因为经管学院往往不在对比对象之列。
　　而周一将要举行的是校新生舞会，随后的几天时间，各个学院的新生舞会陆续展开。
　　为了筹办这个新生舞会，校学生会会长的头发大概都会被薅下来不少……场地、音响、灯光、主持人、领舞、流程策划、赞助、宣传，种种种种，没有一件事情是可以不考虑到的。
　　而易阳也有些期待，想要看一看一个全部由学生自己搞出来的新生舞会，能达到什么样的程度。
　　周天的美好时光，潘洋已经一早溜出去不知道哪里鬼混去了，最近他跟罗姿帛的关系进展得似乎很快，不由得有些感慨，开学时一个劲地让自己传授经验，帮忙追女孩子，但真正临了，哪里需要他来插手呢？
　　今天奖励自己睡了一个懒觉，难得没有晨练的一天，起床后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精神焕发，只觉得神清气爽，等他出门，外面的太阳都有些高了。
　　学海路的两旁树木金色的叶片在地上堆了厚厚一层，学生们只觉得浪漫，充满意境，纷纷停下脚步拍照留念，或者拾起来几枚，夹在书的扉页中带走，只有扫地的大妈连连哀叹，仿佛挥着扫把也追不上的满地的枯黄，那是自己追不上的青春。
　　这个时间就餐，不算早餐也不算午餐，但是学校的食堂也好，商海街的商家店面也好，大都是不看饭店供应的，易阳在商海街的一家面馆点了一份炸酱面，在等待的时候，心里盘算着注册公司的那件事，随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你在哪里？”
　　“咦？怎么突然问这个？我在寝室……”
　　“有个兼职给你做，你做不做？”
　　“兼职？”
　　“嗯，工资不错，还是日结哦。”
　　“嗯……什么兼职啊？”
　　“面谈，面谈。”
　　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下，才说：“那……那好吧，在哪里？”
　　易阳侧过头看了一眼这家面馆的招牌……呃？面谈。
　　给电话那头说清楚了地点位置，易阳随手将电话放在桌上。
　　即将过来的人是黄杉衫。
　　易阳的两根手指随手在桌面上轻轻敲打，心里思考着一些事情。
　　如此关照黄杉衫，自然不可能是因为对她有除了同学以外其他的想法，仅仅是因为，看到黄杉衫，便忍不住想到了赵月娥……甚至自己。
　　当然，从目前观察到的情况来看，黄杉衫的家庭情况似乎比赵月娥更窘迫一些。
　　而这样的女孩子往往十分自立，并不愿意平白无故地接受别人的施舍，所以易阳一直以来对她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只是这一次注册公司的事情，想到反正是需要这样一个人，也需要付出一笔钱，顺水推舟，交给她来做……
　　给黄杉衫打电话的时候，她还在寝室，而此时仅仅过了十几分钟，视野中就出现了一个气喘吁吁的身影，在人流中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随后发现了易阳，稍微平定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再次迈着小快步赶过来了。
　　黄杉衫走进店里，看到桌上易阳对面也摆了一杯茶，而易阳自己有一杯，于是想都没想，便端起一杯两口干掉，放下杯子，擦了擦嘴边的水渍，在易阳对面坐下来了。
　　就在这时，两碗炸酱面端上来了。
　　看到这碗炸酱面，黄杉衫明显迟疑了一下，但随后就听到了易阳的声音。
　　“别客气，听说这家的BJ炸酱面很正宗，请你尝尝。”
　　“咕噜～”
　　肚子响了起来，黄杉衫自己听得很清楚，顿时瞪大了眼睛，偷偷瞧了瞧易阳，见他脸色如常，像是没有听见，这才松了口气，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她确实没吃早饭。
　　但是跟许多周末睡过头了不去吃早饭的人不同，她周末不吃早餐的原因是……为了省钱。
　　上课期间如果不吃早餐，往往坚持到10点左右就扛不住了，但是周末不同，就待在寝室学习，能勉强扛到10点半，然后去食堂吃东西，早饭和午饭相当于就一起解决了，能省不少钱。
　　她从没有在学校商海街吃过东西，这里的东西都太贵了。
　　这碗炸酱面看上去确实很香，甚至仅仅看到面上的酱料，她的唾液腺已经开始工作了。
　　不过她抬起头，问：“学长，还是先说说那个兼职的事情吧……”
　　第一学期没有奖学金，助学金也不去申请，只能消耗县上奖励的那一点钱，什么都只能精打细算，如果能有一份收入尚可的兼职，会缓解很多。
　　易阳看出了她的心急，觉得有些可爱，有心逗逗她，就说：“先吃面吧，吃完了慢慢说，待会儿面凉了，凝在一块了就不好吃了。”
　　黄杉衫这才脸上微微一红，突然意识到哪怕自己不着急吃，人家班长总也要吃面的。
　　一面吃着东西，易阳便随口挑起话题。
　　“你喜欢吃面吗？”
　　“班长喜欢吃面？”
　　“我么……不挑食。”
　　黄杉衫笑了笑：“我也不挑食。”
　　易阳哈哈大笑，嗦了两口面。
　　片刻后，黄杉衫笑着说：“班长是有什么吃什么，我也是有什么吃什么。”
　　易阳吃着面，听到这话却实思绪微动，抬眼看了看她，她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
　　易阳一直注意着黄杉衫，她只吃了不到一半就放下了筷子，盯着面看了几眼。
　　易阳想了想，尽管这碗面对他来说也就刚刚够裹腹，也还是放下了筷子，随后对老板说：“老板，拿两个打包餐盒！”
　　老板愣了愣，见过吃中餐的打包，吃面还吃一半打包回去的，实在少见，暗想，那么大个子，这么点面都吃不完？看来自己还是太厚道了……面的分量是不是太多了？
　　要不……减一点？
　　如此想着，还是答应了一声，去取餐盒了。
　　黄杉衫有些惊讶地看着易阳，欲言又止。
　　易阳随意说：“我早餐吃了没多久，这碗面实在是吃不下了，我估计你也应该不怎么吃得下吧？咱们不能浪费，最好打包，没征求你的同意，别介意……哦，要是你不愿意打包的话也没关系，我带走处理了就行。”
　　黄杉衫连忙说：“不不……那个，我也不是浪费的人，班长对我有误会。”
　　“哈……”
　　她确实是吃不下了，毕竟经常只吃一点点，胃相比正常人都要小一点了，这碗面易阳还特意点了大份……正在纠结怎么打包的事，没想到班长却主动提出来了……
　　她一开始只是觉得易阳是真的吃不下了，想要节约粮食，但是突然想到什么，随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易阳，此时他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奇怪地问：“怎么了？”
　　“嗯……没什么。”
　　将剩下的面打包好，易阳终于开始切入正题，表情有些认真起来，“我就长话短说了，这个兼职吧，是帮一家初创公司完成工商注册。”
　　黄杉衫愣了愣，表情有些为难，说：“这个啊……我不会啊。”
　　易阳笑了笑：“不难，你可以学。”
　　“可是……”
　　黄杉衫山里出来的女孩儿，哪里懂公司的事情，目前上的课程不是宏观的各种经济学，就是各种数理工具学科，完全没有涉及到这一块的知识。
　　她担心给弄砸了。
　　易阳说：“每天200，如果在一周之内办好，剩余天数按照300元付给你作为奖励金。”
　　听到这话，黄杉衫顿时深吸一口气，眼睛都圆了。
　　“那个……好学吗？”
　　“简单得很！”
　　“那……那我试试吧！”


第三百五十九章 异地恋好辛苦啊
　　大学的生活一旦进入正轨以后，发现确实是很有趣的，如果你主动去接触、参与一些事情，那么在这里是绝对不会无聊的，对于大多数大一生来说，对他们来说什么都很新奇，不仅很难无聊，反而因为参加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每天把自己弄得跟一个陀螺一样，忙得昏天暗地，很多有趣的事情只能囫囵体验一番，反而失去了太多趣味。
　　只是这种领悟，需要一点时间。
　　对于易阳来说倒是没有这样的烦恼。
　　毕竟曾经的高中母校师大附中已经采用了接近大学的教育模式，一些社团什么的，大同小异，便不会那么像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一般一惊一乍，哪里都想去掺和一脚。
　　但是几个月过来，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自然也有。
　　当了班长，目前还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情，总得来说大一是给他们适应大学生活的，自然不可能一上来就上猛药，工作的内容除了开学时组织着班上的同学填了几张表，收了一些乱七八糟的的材料，总的来说便没有更多复杂的事情了。
　　当然，这种状态并不会持续很长时间，明年大一下学期，有学校运动会、五四青年节的话剧比赛，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活动，都是需要班长主要参与的，但是那些事情临了再操心便可以了。
　　除了作为班长的一些必须要承担的任务，他的时间过得就比较休闲了。
　　社团方面，跟着马文武参加了一个奇怪的社团，如今这个社团的原班人马又朝着初创企业的方向逐渐发展了，而他的身份更是摇身一变成了他们的天使投资人，如此一来看似关系更紧密了，其实需要做的事情反而变少了。
　　除此之外，他的特长如吉他、辩论、篮球这些，目前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与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玩一玩。
　　当然，如果说这几个月除了班委的事情便什么都没有做，也不太现实。
　　泉兴常常约球，在这个过程中便会认识一些有趣的人。
　　东海大学有许多篮球比赛，几乎一整年都有各种官方的、非官方的比赛打个不停，这所高校是篮球名校，氛围浓厚，校篮球队自然不提，学校每个院系也有一支篮球队。
　　经管学院篮球队一直以来是学校垫底的球队。
　　易阳就是在这个背景下通过泉兴结识陆浩的，一起打了几场球，陆浩便觉得他和泉兴挺对口味，此后有事没事就主动约出来一起玩，一来二去成了某种层次的损友。
　　陆浩的身体素质很好，人长得又高又帅，是经管学院大二学生，可惜就是太懒了，球技稀烂，成绩也很差，属于旷课专业户，课余时间谈恋爱、打游戏样样在行，据说他当年是靠体育专项进的东海大学，可惜进大学一年时间就把体育专项给丢了，身份也转成了普通高校生。
　　易阳认识陆浩是因为泉兴，但是让他真正对这小子印象深刻则是因为另一件让人震惊的事情。
　　陆浩的成绩贼烂，半期考试英语老师给他打了不及格。
　　这个半期成绩说重要重要，但说不重要的话也不重要，但作为全年级唯一一个英语不及格的家伙，陆浩还是愤怒了，赶到办公室里去找老师拼命。
　　陆浩半个学期没有去上过英语课，甚至在他去找英语老师之前，连英语老师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那位英语老师曾在德国留学，不仅治学严谨，而且生活、衣着也十分严谨，整天穿着丝袜短裙，据说就算是飘雪的冬天，也会把美腿大大方方地露出来。
　　泉兴劝他不要冲动，好好跟老师谈谈，你长得这么帅，没准能靠脸吃死英语老师。
　　易阳觉得有趣，便也跟着泉兴一起去窃听。
　　陆浩到人家办公室里声泪俱下地倾诉了半个多小时，随后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吹茶声，随后是悦耳的女人的声音：“你告诉我，你每一门课都没及格，为什么偏偏要来我的办公室里死缠烂打呢？”
　　泉兴兴奋地说：“有门儿，只要陆浩说得好，估计能成。”
　　易阳沉默不语。
　　随后办公室里是一阵沉默，片刻后陆浩才说：“因为英语这一科，全年级只有我一个人挂了，实在太让人没面子了！”
　　易阳和泉兴在外面相视一眼，都从眼神中看到了想抽陆浩巴掌的冲动……
　　“哈哈哈哈！”
　　办公室里传来了犹如蛇精抓住了葫芦娃一般的笑声，随后，她赶紧让陆浩滚蛋。
　　她说：“我挂过的学生你不是第一个，来找我的学生你也不是第一个，但是连个借口都不会找的人，你是第一个。你，不及格定了！不好好学习，今年期末你得继续挂，到时候就不是不及格这么简单了，你得挂科，甚至留级！”
　　易阳和泉兴相视一眼，都在想这小子千万别在里面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呀。
　　但是让人意外的是陆浩一脸风轻云淡地走出来了。
　　易阳和泉兴连忙上去关切，见他表情不太正常，正想着安慰两句，他却歪着嘴冷笑了一声，说出了一句让易阳差点没能绷住的话。
　　“呵，没想到还是个小辣椒哟。”
　　“……”
　　随后，这小子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他要欺师灭祖。
　　不过让易阳更震惊的事情还在后头，随后的系新生舞会，这小子竟然真的邀请到了英语老师当舞伴。
　　不过在系新生舞会之前，校新生舞会终于要开始了。
　　校级的新生舞会其实并不算规格最高的，规格最高的往往是经管学院，没办法，经管学院从来不乏将来大学毕业回去继承公司的学生，实在拉不到赞助了，总能以各种名义假私济公。
　　人生大多数烦恼，本质都是没有钱的烦恼，有了钱，很多事情做起来都会很简单。
　　校级的新生舞会比经管学院的新生舞会要早两天。
　　这几天时间到处都是舞会的宣传，无论是贴吧论坛，还是各个路口的公共告示牌上，都有各种各样自制的海报，除此之外，一些地方拉起了横幅，下课期间到食堂等人流量比较多的时间地点，还能看到不少小帐篷摆摊，校学生会的干事们在周围派发传单。
　　总而言之，宣传氛围是很浓烈了。
　　这段时间，跟姜黎黎依旧是异地恋的状态，她虽然迫不及待地就想立刻飞过来，但是这几天时间要忙着照顾桑柠，只能再忍忍，参加经管学院新生舞会，校新生舞会是赶不上了。
　　舞会的当天，易阳穿了一身休闲装，准备去舞会现场凑凑热闹。
　　潘洋则在穿衣镜前面搔首弄姿，摆弄他那件精心准备的礼服。
　　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想出，大概算是摸清楚了潘洋的秉性。
　　这小子纯情而淫贱，温柔而猥琐，但偏偏还生了一副好皮囊，虽然个子矮了一点，勉强长了一点个子，还是不到1米7，但架不住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他，其中更是以学姐居多。
　　但是潘洋天真快活，却对感情专一，喜欢罗姿帛。
　　他说：“两个人的轨迹渐行渐近，交会、融合，实在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罗姿帛答应做他的舞伴，但是并不是没有条件的，之前说好的学生节赞助的事情，潘洋拍着胸脯给答应了，这次的舞会算是提前预支的利息。
　　舞会的场地在学潭广场，相比于室内场地，室外的场地给人的接受度更高一些。
　　跟泉兴他们碰了头，最终只有易阳一个人没有舞伴。
　　泉兴的舞伴让人意外，竟然是香梅。
　　说到香梅，其实这段时间也是有不少接触的。
　　对于东海大学的大多数学生来说，大学生活的主旋律还是以学习为主的，尽管在进入大学之前会听惯许多诸如“到了大学玩得你想学习”一类的话，但这样的话听听也就罢了，要是真把这句话当真了，那实在是挺蠢的。
　　如果有空的话，易阳喜欢去图书馆。
　　图书馆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地方，这里的主要关键词是静谧，这种静谧有着莫大的力量，无论你的家庭条件如何，无论你的学习成绩带来的光环有多么厚重，似乎在图书馆这种场景下，都不重要了，在这种场景之下，能让人专注于知识本身。
　　易阳的梦想是在将来财富自由以后，找一个好的大学，每天无所事事地溜达到图书馆里，看看书，顺便喝两杯咖啡，如今在东海大学的图书馆待惯了，这种想法越发坚定起来。
　　那生活真是让人向往。
　　易阳并不会特意去选择某一个类型的书看，他是什么书都会翻一翻，翻上几页，觉得有趣，能读下去，那么就会一直看下去，找到一个角落，不知不觉就把一整本书给翻完。
　　好几天都会在图书馆里面碰到香梅。
　　倒不该是某种刻意的偶遇，她看的书基本上是教材，大一学期工具科目比较多，她会拿着一本厚厚的习题一直做啊做的，除了教材上的内容，她几乎不会看其他的书，有限的时间，她做的选择都是目的性很强的。
　　易阳不知道自己对她的判断到底对不对，有限的接触里，总感觉她是一个有着很强行动力且目的明确的女生。
　　平时无论是自己先到图书馆还是她先到图书馆，她看到易阳了，便会主动笑笑，然后把自己的东西拿过来，坐在易阳的对面。
　　偶尔有几次结束了，易阳准备离开，香梅也恰好离开，然后便顺理成章地一起走一段路。
　　说实话，易阳本身并不排斥在大学里被别人结交，尽管对方是个女生，尽管他能感受到香梅的某种刻意。
　　香梅此前也提出过要当自己的舞伴之类的话，如今她成了泉兴的舞伴，还是挺让易阳惊讶的。
　　见了面，随意打了个招呼，香梅笑着说：“上次那件事还要谢谢你，一直没有什么机会感谢，待会儿舞会结束了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易阳一阵恍然，突然明白过来她指的是国家助学金的事情。
　　因为黄杉衫放弃了这一期的国家助学金，又有罗姿帛一直全权负责，忙前忙后，所以易阳并没有对这件事多么上心，最后作为评选委员会，对几个候选者投了一次票，其中有香梅，算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罢了。
　　易阳只是笑笑：“那是你应得的，跟我没什么关系，不用谢我。”
　　香梅也笑了笑，便不再多说什么。
　　随后在下一个路口，等到了罗姿帛，她穿得十分随意，一条平时也能穿的连衣裙，下面是高跟鞋，看上去竟然像是比潘洋还要高一点了。
　　泉兴打趣道：“咱们要不然在路上随便帮易阳抓一个舞伴吧？”
　　罗姿帛也坏笑道：“是啊是啊，只有易阳一个人没有舞伴。”
　　潘洋说：“易阳，男生在舞会的时候，被女孩子邀请的话，是不能拒绝的哦！”
　　易阳有些诧异：“还有这样的规矩？”
　　香梅说：“是这样的哦！”
　　“如果拒绝了会怎么样？”
　　“拒绝？”
　　两个女生相视一眼，罗姿帛表情有些古怪，说：“也不会怎么样啦……但就是……嗯，不绅士。”
　　易阳心想，所谓的绅士风度在老婆面前算个屁。
　　他就要去舞会踩踩点，了解一下大概流程，但同时他还不要接受任何一个人的邀请。
　　……
　　抵达了舞会现场。
　　是十分热闹的场景了。
　　学潭广场并不算大，远远的就能看到四周以桌子和椅子围了一个百平米的空地，霓虹灯影交辉而映，暖场音乐老远就能听到，音效还不错，已经聚了很多学生，但大多数是好奇地观众，穿着礼服正装的是少数，外面的一圈桌子上摆着零食酒水，两名主持人坐在一个角落轻松地交谈着，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易阳待在一个角落，打开手机和姜黎黎视频，将镜头调到正面，让她看东海大学的新生舞会。
　　校园新生舞会的流程和社会上的舞会是有很大差别的。
　　舞会最怕什么？最怕冷场。
　　而大多数来参加舞会的人，是因为好奇，并没有什么舞会经验，大半是不会跳的，主持人如果只是说一句舞会开始，那么接下来肯定会陷入大眼瞪小眼，男生不敢邀请，女生不敢接受的尴尬境地，全程看场上一两对大神表演了。
　　所以，开场前有开场热舞环节，随后是培训环节，老师简单地教一教土伦、慢四这种简单的舞步，在主持人的鼓励下，才开始陆陆续续地开始有人进入舞池之中。
　　易阳待在一个角落里，开着视频跟姜黎黎聊天。
　　镜头捕捉了不少青涩的男生紧张地邀请女孩去跳舞的画面。
　　“易阳，你想不想跳舞？”
　　姜黎黎突然问。
　　“嗯。”易阳点点。
　　“易阳……”
　　“嗯？”
　　“异地恋，好辛苦啊。”
　　姜黎黎沉默了一下，又笑了笑。
　　秋风安详，吹动落叶，哗啦啦的，像是要揉碎这个傍晚。


第三百六十章 唯有失去的才是永恒的
　　跳舞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容易的。
　　在那天以视频的形式跟姜黎黎一起观赏了一场舞会之后，空闲的时候便会忍不住地想这件事，于是在图书馆瞎逛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留意这方面的书籍，看到一本忘记了名字的书，里面有一句话写的是，在西方，姑娘的婚礼上，父亲会握着女儿的手陪她走完少女时代的最后一程。
　　易阳知道，接下来的舞会，姜黎黎也是第一次跳舞。
　　而他当然从来没有接触过交谊舞。
　　距离校舞会过去仅仅一天时间。
　　房间里施展不开，于是易阳拉着潘洋到宁静荷塘一处少有人的角落。
　　秋日的清晨，宁静荷塘周遭的小树林里升起了薄薄的雾，偶尔有晨跑的学生路过，新的一天，新的活力已然开始。
　　“所以我们到这儿来是干什么？”潘洋望着宁静荷塘有些出神。
　　易阳摸了摸潘洋的脑袋，比了比他的身高，然后沉吟一番，喃喃道：“嗯……差不多高……”
　　“咦？什么……”
　　“没什么……”易阳的表情有些认真起来，说：“兄弟，拜托你件事情。”
　　“嗯？”
　　“当我的女朋友一下……”
　　“噗！”
　　潘洋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易阳，随后有些羞涩地说：“那个……那个……我考虑一下？”
　　易阳忍不住踹了潘洋一脚，说：“不是让你当我的女朋友！是让你暂时扮演一下我的女朋友……我想练一练跳舞！”
　　对于跳舞这件事，虽然自己也不怎么懂，但是提前也是做了一些功课的，看了视频，看了一些教程，但毕竟没有上手实战一番，想着明天舞会时，姜黎黎到了，如果一点都不会，踩着姐姐的脚了，那实在是……
　　光是看视频教程肯定是有些不太够的。
　　易阳简单地跟潘洋说了一下，潘洋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说：“行吧行吧，你早说嘛，这个很简单的，我教你就是了。”
　　不过虽然计划如此，真要搂着潘洋这么一个小男生跳舞，内心还是十分别扭的，易阳不得不偷偷摸摸地东张西望，确认没有人了，才将潘洋搂到一旁。
　　潘洋倒是十分坦然且淡定，一手抓着易阳的手，一面批评道：“我说哥们儿，别这么扭扭捏捏的行不行，来，这样，对，搭着我的肩膀……”
　　揣着的手机里放起了音乐。
　　“首先就是要掌握基本的步伐，这个是跳交谊舞的基础，不会基础的步伐，啥都是白搭。”
　　“然后要搞清楚脚型……”
　　易阳打篮球在行，又会音乐，自然对他来说协调性和乐感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而简单的舞步大概弄清楚之后，接下来就是孰能生巧的过程了。
　　“交谊舞是男生主导的，所以一定要熟练才行啊。”
　　潘洋一面牺牲自己，让易阳练手，一面分析指导，头头是道。
　　但是潘洋会的舞步都是比较简单的舞步，易阳很快就算是融会贯通了，有些不太满足起来，问：“你还会不会更好看一些的舞步？”
　　“更好看的？”
　　“听说过华尔兹没有？”
　　“标准舞之王！”
　　“是吧？”
　　“你想学这个？”
　　“嗯嗯。”
　　潘洋沉默了一下，说：“我不会啊……”
　　易阳说：“没事，我看了视频，你陪着我练练。”
　　“呃？”
　　易阳回忆着视频教程里的华尔兹舞步，实际上只要懂得踩节拍，四分之三拍的蹦恰恰万变不离其宗。
　　“左脚并换步3步。”
　　“右脚并换步3步。”
　　“后退左脚并换步3步……”
　　“重复4次一共96步……”
　　易阳默念着口诀，其实华尔兹只有五个简单的舞步，他又不指望着靠这个去参加舞蹈，仅仅是和女伴跳舞，标准便没有那么高，几分钟就能熟练了。
　　于是宁静荷塘旁边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一高一矮两个男生，互相搂着对方，踩着节拍跳起了华尔兹，被偶尔跑过的学生瞄见了，惊鸿一瞥，薄薄的雾气中，人影晃动，于是一段有关于禁忌之恋的传闻开始被人传颂……
　　而当事人、始作俑者，对此并不知情，认真地学习着，并且将舞步逐渐熟悉……
　　……
　　姜黎黎坐在东海大学门口的石台阶上，秋日的天空清澈高远，太阳暖洋洋的，两团白云缓缓飘动着，仿佛天空翻了两个巨大的白眼，一行不知名的候鸟飞过天际，像是调皮的一丝微笑。
　　今天是重要的日子，应该说每一个相见的日子都显得无比重要，而重要的日子值得认真打扮。
　　她穿着一条黑色打底裤，高跟鞋，黑色裙子，平时能穿，也能当舞裙，给人优雅又青春靓丽的感觉。
　　不时有东海大学的学生从前面走过，不乏一些情侣，姜黎黎趁着人家的视线没有转移过来，偷偷地观察他们，基本上能一眼看出来他们在一起多久，两个人如果相处的时间长了，那么挽着对方走一段路，脸上都带着恬静的表情，宛若一对老夫老妻，而刚刚在一起的情侣也有明显的特征，青涩紧张，随便说两句话，男生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表情，女孩子总是挂着羞涩的笑容。
　　那真是纯真可爱的表情。
　　她想，自己跟易阳算是哪一种阶段呢？
　　其实，分明在一起也没有多长时间的。
　　但自己是做不出那般娇羞的表情了。
　　很多时候，或许内心还是羞涩的，但是表现出来的样子必须要端着，想一想其实没有什么好羞的，相处的日子已经很长了，对彼此的了解，已经在另一种关系里建立得差不多了，要做的仅仅是享受这段关系。
　　想到了将来还要跟他生小宝宝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愿意做这件事。
　　微微叹了口气，在这件事上，他还是太小了。
　　此时，旁边有一对情侣一边走路一边吵架。
　　大概女孩子正在埋怨男生找自己的频率太低了。
　　“我一个人，我总是一个人，在学校委屈了，只能电话，你连给我一个拥抱都做不到。”
　　“在图书馆学习到很晚，下了大雨，人家都有男朋友打着伞来接，我只能望着雨幕发呆……”
　　“有时候我会想，自己真像是在跟一部手机谈恋爱……”
　　女孩子越说越激动，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男则在一旁手足无措。
　　女孩子看到了姜黎黎旁边的还有空位，拿出一张纸巾，一面擤鼻子，一面坐在了她旁边，男生只能默默地站在她旁边，有些委屈地说：“我……我已经很努力做兼职了……”
　　实在很难假装没有看到，姜黎黎只能默默拿出了手机把玩，掩饰自己的尴尬。
　　她心里想着，女孩子在这个社会上总是弱势的一方没错，但是奔赴你而来，这种事情也不能仅仅是男孩子去做的。
　　人在恋爱互动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方大自己的情绪感受，而忽略了对方。
　　她当然也知道女孩子一个人的时候很无助，思念很煎熬，可是男生的思念就没有重量了吗？
　　兼职打工，熬夜复习功课想办法赚取一点奖学金，或者将本来就不多的生活费节约下来，只为了在空闲的时候能去见一见喜欢的人，多少个思念的夜里，男生同样承受着喜欢的重量，他们内心也很脆弱呀，他们也很需要安慰，他们还不能把这份脆弱说出来……
　　想一想，男孩子还真是可怜。
　　男生安慰了好一阵女孩子，她才破涕为笑，两人牵着手走了。
　　她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到易阳下课的时间了，便准备往里面走了。
　　她的手里有一个小礼品盒，她把玩一番，轻轻揣进包里，嘴角勾勒着一丝笑容，这是她为易阳精心挑选的礼物，生活总该有一些仪式感的。
　　随后眯着眼睛望向天际，站了起来，天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红霞，就像是天羞红了脸。
　　……
　　易阳穿了了一件白色的小西装，皮鞋，高大的身材宛挺拔笔直，若白马王子。
　　姜黎黎老远就看到了人群中的易阳。
　　走近，易阳眼神里蕴藏着炽热的情绪，但表情十分从容，姜黎黎自然地挽住了易阳的臂弯。
　　“有个作者说，男生喜欢风尘的女生，女生喜欢风尘仆仆的男生。”姜黎黎上下打量一番易阳，说：“嗯……你好干净啊。”
　　易阳哼了一声：“哪个傻乎乎的作者说的傻乎乎的话。”
　　“嘿嘿。”
　　带着姜黎黎直接去了舞会现场。
　　有了校舞会的经历，便不至于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憨憨一样。
　　他自然地牵着姜黎黎的手，姐姐自然是很漂亮，但现实中，并不至于出现“哇那对好好看”然后所有人将目光聚集在你身上的场景，每一个人都有自己关注的事情，除了你自己，没有人会把你当主角。
　　自然也是碰到了几个熟人，有男有女，简单打了招呼，他们、她们的目光在姜黎黎身上停留了，但易阳并没有介绍的意思，所以打得招呼也仅仅是招呼。
　　不过从几个女生的眼神中，易阳猜测要不了多久会有人闲聊时说两句，诸如“班长有一个女朋友”的传闻了。
　　陆浩果然是跟英语老师一起来的。
　　大二的英语老师跟他们不是同一个，所以陆浩特意介绍了一下。
　　“我的英语老师，蔡奈姿。”
　　蔡奈姿好奇地看了看姜黎黎，突然问：“你好，你也是老师吧？”
　　姜黎黎愣了愣，“是……可是……”
　　蔡奈姿摆摆手，嘿嘿一笑：“直觉，直觉。”
　　而陆浩微微一怔，随后看向易阳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舞会随后正式开始了。
　　经管学院特意请了专业的舞蹈老师给大家热场，培训，随后在主持人的鼓励下，有人开始邀请身边的女伴。
　　说不少鼓起勇气，易阳自然而又绅士地邀请姜黎黎进舞池。
　　显然姜黎黎也是做了功课的。
　　第一首舞曲《友谊天长地久》，十分适合来一曲华尔兹。
　　一开始大家都很羞涩紧张，放不太开，舞池里跳舞的人也不多，易阳搂着姜黎黎的腰肢，感受着她的柔软，在舞池里漫步，一圈一圈贴近，舞步翩翩。
　　不是很复杂的舞步，也谈不上谁在引导谁，在“蹦恰恰”的节奏中，一开始的略微不和谐，随着一圈一圈的晃动，越来越默契，下一拍十分契合了，就会让人心情无比愉悦。
　　姜黎黎仰着头望着易阳，脸色红润，脸上不自觉地挂着笑，嘴唇饱满娇艳欲滴，易阳盯着她看，失神地说了一句：“姐姐，我想咬你。”
　　姜黎黎呼吸混浊起来，却是调笑一声：“这么多人。”
　　“那人少了可以吗？”
　　姜黎黎揪了揪他的腰。
　　并没有人刻意去关注他们的舞步，每一个人都专注着眼前的美好，他们亦是如此，享受着合拍的乐趣。
　　舞会结束了。
　　易阳拉着姜黎黎不知不觉就晃荡到了宁静荷塘旁边。
　　夜色如水，月色真美。
　　各种各样自然界的，人工的灯光揉碎在荷塘中，微风打起姜黎黎黑色的裙摆。
　　易阳突然说：“我给姐姐准备了礼物。”
　　姜黎黎轻轻点点头。
　　“姐姐把眼睛闭上。”
　　“好。”
　　易阳缓缓绕到姜黎黎背后，手心垂下一条项链，温柔地给她戴上，月光下银色的项链闪烁着点点光芒。
　　姜黎黎感受到颈间的清凉，睁开了眼睛，轻轻抚摸项链，转过脸来，望着易阳，微微一笑：“我也准备了礼物给你。”
　　“嗯。”
　　随后姜黎黎伸手去包里探索，摸了两下，脸上突然出现了疑惑的表情，又探了两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随后低头去翻，表情越来越严肃，低喃道：“怎么会……明明就放在里面了啊……”
　　易阳有些诧异，失笑说：“没事，再找找……”
　　姜黎黎顿时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倒不是心疼礼物的价值，而是此情此景，那件礼物承载的并不仅仅是它本身的价值……可是却不见了。
　　姜黎黎抬起头，表情有些委屈地望着易阳，轻轻摇摇头，嘴巴瘪了一下：“不见了……”
　　易阳愣了愣。
　　姜黎黎表情开始变得沮丧，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只是这种时候自然是不能真的哭的，对于姐姐的身份来说，那实在是太跟身份不符了……
　　可是真的好难受啊。
　　易阳轻轻握住姜黎黎的手，柔声说：“没事啦，礼物这种东西，唯有失去，方能永恒。”
　　姜黎黎愣了愣，抬起头看易阳，他的表情淡然温和，他的眼睛炽热如火，在这微凉的秋天傍晚，就像一团炽热的火焰，照亮她，温暖她。
　　姜黎黎心砰砰地跳，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突然说：“易阳……”
　　“嗯，我在呢姐姐。”
　　“你……见见我的父母吧！”
　　“啊？”
　　易阳睁大了眼睛，下意识脱口而出：“好啊……”


第三百六十一章 太那个了
　　从宁静荷塘往学校外面望出去，能看到东海市的地标性建筑物，一座孤零零矗立在夜空中的高楼，楼上有闪烁的灯光效果，在漆黑的夜里，转着圈地闪烁着，转啊转啊，转啊转。
　　姜黎黎望着那座建筑物的灯光出神。
　　前面是荷塘。
　　这个季节的荷叶自然已经衰败，本就不算明亮的荷塘，那些枯枝败叶张牙舞爪地，像是想要吓唬谁，却显得有些可爱。
　　阵阵微风吹拂，像是要将满池的温柔吹进人的心里。
　　刚刚因为冲动说出了那句话后，姜黎黎便有些后悔了，偷偷看了一眼易阳，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前面，仿佛刚才的答应已然转瞬忘记。
　　话题总要继续下去的，姜黎黎说：“易阳，你想见我的父母吗？”
　　易阳转过来，笑了笑反问道：“姐姐想让我见吗？”
　　姜黎黎沉默了一下，说：“算了，先暂时不谈这个话题了。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姜黎黎下了飞机，便直接来找他了，两人一起参加了舞会，舞会的时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长，流程也算不上丰富，当然，这段体验是十分圆满的，但是跨越了小半个中国的距离来见面，约会的内容只有这么一点，未免有些太无趣了。
　　如果不想做决定，那就让对方决定好了，姜黎黎知道易阳是那种平时自己决定了一些琐碎的事情，他不会反对，只是在一些细节上偶尔提出一些建议的人，但如果要让他独立来决定一件事，又能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绝对不需要你操心的人。
　　易阳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这个时间说早不早，早已经过了饭店，能逛能转悠的地方也早已经关了门，但如果说晚的话，又不可能去休息的尴尬时间。
　　易阳想了想，说：“学校南门有一条步行街，夜市很不错。”
　　“那就去那边逛！”
　　学校南门的夜市除了小吃以外，还有一段区域的酒吧夜店，此时刚刚入夜，那边其实刚刚火热起来。
　　从宁静荷塘走到南门，距离还是挺远的，但是两人都不赶时间，慢吞吞地散步出去，学校夜晚处处都有路灯，光线柔和，任何一个角落都有学校广播站的小喇叭，此时播放着柔美的音乐，偶尔走过的人，脚步都会在这般氛围之下不自觉地放慢一些。
　　不久之后，他和姜黎黎在南门夜市附近逛接，沿着一个个小吃摊位走走停停，一路尝了过去。
　　入了秋，夜晚凉风吹动，便有些微凉，只是整条街都有热火朝天的感觉，人来人往，很多都是附近的大学生，嘈杂热闹，不少摊位前升起来热气，两人混在人堆里，姜黎黎买了一个大大的棉花糖捏在手里，时不时撩下来点，吃了，露出孩子一样幸福的笑容。
　　“易阳，你的这个专业平时都学什么啊？”
　　“现在啊……学的就是高数啊、线性代数啊、英语之类的科目，还有各种各样的经济学啦。”
　　“听起来好复杂。”
　　转了一圈，姜黎黎又在一个摊位上停下脚步，买了一碗冰冰凉凉的小汤圆，端在手里，那朵大大的棉花糖实在是拿着不方便，就交给易阳，说不许偷吃，这才腾出手来舀了一勺子小汤圆吃了一口，眯着眼睛细细品味，晃了晃脑袋，突然说：“嗯……易阳，异地恋辛不辛苦？”
　　姜黎黎那张好看的脸蛋有些认真，易阳便认真地想了想，说：“如果说不辛苦，显得对这份感情太不尊重，也显得对姐姐的魅力太不尊重，可要说真的有多么辛苦呢……”
　　他抓了一撮棉花下来，放入嘴里，入口即化，甚至来不及尝到什么味道，大概是甜味的吧，这种东西实在是中看不中吃，没意思。
　　姜黎黎瞪大了眼睛，看到易阳吃了自己的棉花糖，瘪了瘪嘴。
　　“要说真的多么辛苦呢……也算不上吧。每天都能在视频里看到姐姐，听到姐姐说话，分享自己的快乐给姐姐，也能知道姐姐的快乐，遇到的不顺心的事情，毕竟嘛，这个时代嘛，比起父母那一辈，只能用书信沟通的时代，实在是幸福多了。”
　　“相比我的体验，我更在意的是，姐姐会不会觉得辛苦？如果姐姐觉得辛苦，我会感到很难过……”
　　“我不辛苦，我怎么会辛苦呢？如果想见你了，就坐飞机来看你，嘻，姐姐很有钱！”
　　这一片闲逛的人，俊男靓女很多。
　　“你们学校里有很多青春靓丽又优秀的女孩子呢。”
　　“是啊……”
　　“心动吗？”
　　“姐姐对心动这个词语不怎么理解。”
　　“怎么说？”
　　易阳将姜黎黎一只手上的勺子给拿住，放回碗里，然后抓着她那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贴住，说：“姐姐感受到什么了？”
　　“心跳。”
　　“心跳是生理反应，一个人只要活着，他就会有心跳。”
　　“嗯？”
　　“而心动没那么简单的。”
　　易阳理所当然地吃了一口姜黎黎碗里的小汤圆，这个口味还不错，姜黎黎默默地看他将勺子放回碗里。
　　“姐姐其实想问的是，你这小子，气血方刚，这学校里的好姑娘有这么多，大长腿的姑娘，皮肤白皙的姑娘……”
　　“我没想那么问。”
　　“我说我绝对不会去看她们一眼，也不觉得她们好，那样显得实在是太虚伪了，必须承认的是，那种姑娘我在街上看到了，也会被留下一时的印象，但是呢，那距离心动之间的距离，比唐僧取经的路还要长呢。”
　　“我没那么容易心动的，我理解的心动的感受，是真的会让我的心跳加速，面红耳赤，想入非非……”
　　“想入非非？”姜黎黎眼神有些奇异，想了想，突然踮起脚，亲了易阳一下。
　　易阳眨了眨眼，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姜黎黎身上有十分高级的香水味道，她的红唇娇艳欲滴，此时轻轻咬了咬嘴唇，手依旧贴在他的胸口，随后突然笑了起来：“呀，心跳真的加速了……”
　　易阳回味着脸上方才转瞬即逝的触感，虽然跟姐姐接过吻，但是依旧会因为这样的一个小小的吻内心悸动不已。
　　姜黎黎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汤圆，甜得有些发腻，这种东西常吃对身体也没有太多好处，便塞给了易阳：“易阳，这些汤圆，都吃了吧，你都没吃什么，我心疼。”
　　易阳感动不已，接过汤圆，每天运动的量是很大的，而且他本身又属于不易发胖的体质，这种甜食多吃一点也没什么关系，便一手端着汤圆，一手拿着棉花糖，直接就着纸碗把汤圆吞了。
　　甜的有些发腻，但一想到这是姐姐爱的汤圆，再腻也能吃下去了。
　　姜黎黎走在前面，手背在身后，黑色的裙子晃动，平添了一丝妩媚。
　　前面有一对情侣，女孩子娇羞着说：“讨厌，不理你了。”
　　男生则在一旁坏坏地笑着：“老夫老妻的，还羞什么啊……”
　　“讨厌！谁跟你老夫老妻啦！”
　　“嘿嘿……你带身份证没有？”
　　“讨厌讨厌讨厌！”女孩子别过头去，气呼呼地丢出一串语气词，然后才小声说了一句：“嗯……”
　　姜黎黎偷偷地回头看了易阳一眼，发现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正在四处张望着，此时发觉了姜黎黎的视线，才奇怪地将头转过来，问：“怎么了？”
　　“易阳……”
　　“嗯？”
　　姜黎黎转过头去，视线被前面的一个卖小饰品的摊位给吸引了，过去摆弄一下摊位上的耳环什么的东西，一面漫不经心地说：“你带身份证了吗？”
　　易阳眨了眨眼，“带了。”
　　“哦……”姜黎黎低着头，让人不太能看清她的表情，说：“你平时身份证都是随身带着的呀……”
　　“啊？那个……也不是……”
　　“既然带了的话也正好……今天晚上就在外面休息吧。”姜黎黎漫不经心地打断了易阳的话。
　　易阳的心扑通扑通猛烈跳了几下，说：“好……”
　　突然，姜黎黎抬起了头，柔美的街灯下，依旧能看出来她的脸颊上浮现了两抹红霞，有些羞涩地说：“你在想什么？”
　　“我……我在想，能守着姐姐休息，也是很舒服的一件事了。”
　　“只是想守着姐姐休息吗？”
　　“我……”
　　“一间房。”
　　“……”
　　“不想？”
　　“想！”
　　“不要标间……”
　　“哦……”
　　“大床房……”
　　“哦……”
　　姜黎黎歪着头，挑逗地看着他，只是自己的脸分明比对方的更红。
　　易阳的心脏跳得飞快，但还是保持着一丝清明，想到上次的遗憾，左看右看，注意到一家小便利店，犹豫了一下，说：“我……我去买点东西……”
　　就在这时，却突然被拉住了。
　　随后，姜黎黎将脑袋凑上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不用……”
　　“不用……什么？”
　　“不用就是不用。”
　　易阳的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脑袋中仿佛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爆炸了，悸动不已，同时又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会错了意呢？看了看姜黎黎，只见她脸颊绯红……接下来的画面，自己不敢往下想了。
　　……
　　去房间的电梯里，姜黎黎拎紧了包，一语不发，低头看着脚尖。
　　易阳想找一点话题，说：“这家酒店的装修还不错哈……”
　　电梯门开了，两人一起走出电梯门，姜黎黎突然打断了准备继续挑起话题的易阳：“说点正题吧……”
　　“……”
　　“不要紧张……我知道你很好奇，好奇女生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样的……我……”姜黎黎咬了咬嘴唇，小声说：“待会儿，我一点一点地告诉你怎么做。”
　　易阳的大脑一片空白。
　　恍恍惚惚进入了房间，关门。
　　姜黎黎让易阳先去洗了澡，等他出来，她才进去，浴室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水流声，一直等了近四五十分钟，姜黎黎才在身上裹了一条浴巾出来了。
　　随后，姜黎黎缓缓走过来，在易阳身边坐下。
　　易阳嗅到，玫瑰花味道的沐浴露香气自姐姐的身上散发出来了。
　　……
　　一丝微亮的光线自窗帘底部透了进来，房间里很黑，但依旧能看清一些事物的轮廓。
　　显得有些凌乱的床上动了几下，随后一个女生身体轮廓缓缓坐起来，她望着旁边还在熟睡的男生，默默坐了一会儿。
　　随后，她轻轻地撩开被子，动作小心，没有引起太大的声响，房间里只有浅浅的呼吸声和一点点翻动被子的声音。
　　黑暗中，她完美的身体曲线轮廓轻轻颤动，想到昨晚的场景，嘴角微微上扬的同时，一滴眼泪则是自眼角滑落下来了。
　　深深呼吸了几下。
　　稍微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后光着脚丫站在房间的地毯上四处探索，在一个角落捡起了一个黑色的物品，看形状轮廓，分明是一件女孩子的贴身文胸，她给自己戴上，觉得有些不太舒服，犹豫一番，又给取下来了，随后继续在黑暗中寻找着，随后又在更远的一个角落，找到了一个三角形的东西……
　　那些贴身的衣物，很多都被丢得很远，打底用的黑色丝袜只找到了一条，还有一条不知道被丢到哪个角落去了，她索性便不再找了，找到的那一条丝袜也就不穿了，直接给自己套上衣裙，随后望着黑暗中那个还在熟睡的身影发呆。
　　回想着昨天晚上的画面，她轻轻咬了咬嘴唇，在她的引导下，双方都完成了人生最重要的一步……总的来说，过程是圆满的，没有想象中那么的撕心裂肺，到了后期甚至很舒服。
　　只是，心情却有一种莫名的怅然，突然觉得自己失去了很多东西，但很欢喜，她盯着那个身影看了一阵，想了想，又缓缓挪动到床边，拉开被子，再度躺了进去。
　　她想到昨天晚上自己自作自受的被入侵的经历，以及那段对话，忍不住羞红了脸。
　　“姐姐……”
　　“叫我黎黎……”
　　“黎黎……”
　　“叫……老师！”
　　她微微一叹，暗骂自己，真是……太那个了……
　　随后，她又看了一眼那酣睡的轮廓，将乱七八糟的情绪收拾下来，在他身旁缓缓闭上眼睛，朝着鼻息的方向，贴近了一点。


第三百六十二章 纯洁、早安
　　醒来的时候，窗外下起了小雨。
　　易阳默然地睁开眼睛，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窗帘拉得很严实，只有一点点微光投进来，而他并没有打算去一堆黑暗的物品轮廓中找到自己的手机看一看时间段念头——知道现在是几点并没有什么意义。
　　今天是周末，可以一直睡很长时间。
　　作为姐姐的姜黎黎，作为老师的姜黎黎，作为女朋友的姜黎黎，甚至将来老婆的姜黎黎，此时就那么安安静静，松松软软地躺在怀里，她的体温很高，就像是一弯被阳光滋润过的沙滩。
　　他只是睁着眼睛，没有去转动身体，也没有去尝试看一看她，肌肤贴着肌肤，用身体去感受她，就很舒服了。
　　对于他来说，与一个女生有那样深入的接触，自然不是第一次……前一世毕竟是有过一个女朋友的，在这一点上，偶尔想到了还是会有一些负罪感，相比于自己，这个实际年龄比自己大了一点点的姐姐，是真的没有跟任何男生有过任何接触的。
　　当然，那段早在记忆中邈远的关于前一世的记忆，并没有剩下什么，也没能改变他此生作为心底认同自己作为弟弟的心态……或许这样想有掩耳盗铃的嫌疑，但确实是那样的。
　　姜黎黎的温度，从臂弯传递过来，还有腰间与紧紧贴着的皮肤，以及她的一条腿，压在自己的身上，那光滑细腻的触感，以及温暖、柔软的身体，真的很舒服，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她，那种舒服心灵深处一点一点地润透了整个身体……这种发自灵魂的温暖，无论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都不曾有过。
　　在他看来已经几乎遥远到快要忘记的前世记忆里，唯一存在过的情侣关系……年少时也追求过那件事带来的欢愉，只是想来，次数本就不多的经历中，留下的印象大都是疲惫和无趣。
　　和姜黎黎的相处可以让他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前一世那个当了很长时间自己女朋友的人，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喜欢过自己，这实在是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虽然此时这件事并不重要，在爱与不爱这件事上，很多人喜欢用时间来证明什么，比如“不爱怎么可能在一起那么久……”但残忍的现实就是，时间真的证明不了什么。
　　在一起的原因可以有很多种，爱并不是唯一的原因，相处得久的原因也可以有很多种，爱同样不是唯一的原因，骑驴找马并没有一个必须的时间刻度。
　　不过此时他已经懒得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此时抱着姜黎黎，实在是太舒服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回想着昨夜旖旎的画面，那种心理和生理上的刺激，几乎让他在一开始就差点缴枪投降……还好以强大的毅力忍住了，调整节奏，控制频率，才不至于显得丢脸。
　　姐姐说，是她主导了昨晚的事情，这么说并不算过于狂妄。
　　他或许比姐姐的经验丰富一点，但是在那种情景之下，这种经验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作用。
　　姐姐羞红着脸，一件一件地将衣服蜕下，告诉他女生的文胸结构是怎样的，该怎么取，抓着自己的手，明明颤抖到不行，却要假装掌控一切的模样，一点点引导自己用眼睛欣赏她每一寸角落，用肢体接触、游走……
　　那种体验，换了任何一个男人都没有办法按捺下那股纯粹的悸动。
　　如此思绪浮动，他忍不住笑了笑，又认真抱着姜黎黎睡了一会儿。
　　还想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昨天晚上是没有任何措施的。
　　昨天晚上，在入侵的最后一步前，姐姐认真地问自己，怕不怕，后来想了想又摇摇头，说：“不管了，已经到这里了，你怕也不行了，我要吃了你。”
　　然后就是双眼一闭，咬着嘴唇，引颈就戮……
　　作为男生，无论女生站在什么样的出发点上问自己怕不怕这样的问题，都该给予肯定的回答，但是昨天晚上姐姐却是直接打断了他，并不想听到答案。
　　姐姐的理由是，第一次，她希望纯粹一点，她希望是真正的水乳交融，那种体验一生只有一次，对整个灵魂来说，都有震颤灵魂的美感，哪怕是零点零几毫米的阻隔，都会破坏这种美感。
　　而追求这种体验的代价自然是……可能意外中奖了。
　　这种任着性子和心情感受来，不顾后果的作风，倒是符合姐姐一贯的行事风格。
　　相比于自己的情绪，姐姐更在意他的，昨天晚上用一种带着安慰语气的口吻问了不止一遍，害不害怕姐姐怀孕……
　　这让易阳更加喜欢她了，但同时又有些心疼。
　　易阳有一种感觉，如果昨晚的旖旎真的带来了一个意外，后来自己只要表现出一点点不痛快或者惊慌，姐姐会毫不犹豫地去医院做手术。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两世为人，对于那个可能的意外，自然不会惊慌……虽然确实没有认真思考过假如真的发生了该怎么处理啦，但要因此伤害到姐姐一分一毫，那是绝对不行的。
　　真的中奖了，就让姐姐生下来。
　　此时稍微想了想，唯一的麻烦大概是不方便跟自己未来的岳母和岳父交代……会吓他们一跳吧，毕竟自己在其他人眼中，还只是一个大一学生，那么让他们接受大概会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而除了这一点，其他的问题都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眼下的这些想法并不一定能用得上，毕竟女生的第一次，其实也没有那么容易中奖的……
　　所以易阳此时潜意识也并没有把它当成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的体魄强悍，而姐姐的身体那般炽热，一定是一个极为温暖的摇篮，这般结合，有更高的概率也说不一定……如此自恋地想了一会儿，心情有些得意起来，来了精神，动作轻柔地吻了吻姐姐，便轻手轻脚地起床了。
　　不过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还是传来了慵懒而轻柔的声音：“弟弟……”
　　易阳扭头，看到姜黎黎正躺在被窝里，眼神柔美地望着他，随后小声说了一句：“早安。”
　　易阳看到姐姐的神态，莫名升起想要怜惜她，拥抱她，温暖她的冲动，但他知道作为处女，哪怕昨天自己足够温柔，她也事先做了一些功课，但今天一早身体元气肯定是没有恢复过来的，听到姐姐的问候，他笑了笑。
　　“早安。”
　　“我想每天都能听到你对我说这句话。”
　　“会的。”
　　“我也会的。”
　　窗外的雨下得越来越大。
　　等易阳去卫生间洗澡了，姜黎黎缓缓拉开被子坐了起来，开了灯，看到床单上那显眼的一抹嫣红，心情怅然的同时，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以前总是听到一些传闻，女孩子的第一次未必会有落红，可能跟体质有关，也可能是少女时期的一些意外，导致提前破了……如果遇到那种情况，相信易阳并不会介意，也不会怀疑她，但是她会觉得难过，她会觉得这一次的经历是不完美的。
　　或许完整，但不完美。
　　在昨晚之前，这件事让她有一种忧心忡忡的感觉，担心没有落红，或者量不够大……看起来没有那么壮观。
　　而现在，她看到那一片印记，觉得什么都圆满了。
　　此时，她的心情便有些得意起来，那是自己贞洁的证明……虽然自己的纯洁并不需要一定有一个标志来证明，但她就是想要让易阳亲眼看到，自己虽然是一个能够引导一切的姐姐，技巧丰富，足够诱惑，但很纯洁，无论是心灵还是身体，由内而外的纯洁。
　　易阳……亲爱的弟弟啊，现在，我是真的把一切都交给你了。
　　想到这里，姜黎黎脑袋缓缓贴在膝盖上，露出了一个复杂的笑容。
　　……
　　这一场秋雨过后，东海市的天气便蓦然转凉了。
　　第一学期的生活也稀里糊涂地就到了尾声。
　　过了十一月以后，东海市经常是阴天居多，天上有厚厚的云层，还下了几次雨，直到十二月，那般天气都没有明显的改变，只是天地忽然变得明净起来了，雨不再下，空气有些干冷，偶尔会零星飘落一些雪花，但这座有温度的城市，很难积成雪景。
　　跟姐姐突破了最后一步后过去了两个多月，期间又有了几次，一次是姐姐过来找他的，另外几次是他抽空回汉宁的。
　　对于姐姐来说，无论前两次多么温柔，互相配合，体验都不会那么完美，这是取决于处女生理结构的，虽然谈不上撕心裂肺，但每一次还是会痛，不过这种痛随着次数以及双方的默契增加，正在逐渐消褪，到最近的一次，差不多是全程愉悦了。
　　当然，生活的重心不可能在这件事上。
　　学校方面，属于大一新生的生活按部就班地进行，除了课程表上必修的课程，他将更多的经历放在了与康新的互动上。
　　当然，并不是带着某种功利性的意图来做这件事的。
　　这段时间地相处，能够感受到康新是一个很清醒的人，他并不介意旁人带着某种目的与自己接触，但他会在一群有目的的人当中做筛选，而这个标准很难描述，甚至似乎没有一个可以比照的标准……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看那个人顺不顺眼。
　　情商、智商，在这里缺一不可。
　　至少，在这一点上，康新很欢迎他。
　　易阳想分析不出原因，也就懒得去想了，有时候觉得或许是因为他的女儿喜欢自己的缘故，毕竟每一次看到自己，康欢喜都会非常欢喜，而康新又十分喜欢看到女儿欢喜。
　　自己能够随时去他的住处拜访，这可是许多跟他的研究生都没有的待遇。
　　跟康新接触得多了，能学到的东西便不止专业课里的那一点东西。
　　尤其是关于投资的经验。
　　康新说，价值投资不是数学推理，不能纸上谈兵，要时刻提醒自己，像教员说的那样，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理解真实的生活生产场景，才能掌握什么样的产品是消费者需要的，什么样的服务是真正有意义的。
　　基于这样的指导思想，易阳在康新的指导下进行过一次社会实践活动，而这个社会实践活动其实跟他有关……
　　东海大学这样占地面积巨大的学校，是共享单车萌芽极好的摇篮温床。
　　也是一个契机，一次闲聊中跟康新聊到了共享经济的概念，这个概念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还是十分前沿新奇的东西，但颇有眼光的康新自然一下子就被点燃了某种灵感，看到了这个概念背后的一些可能性……虽然他还不知道这种可能性能够发展成什么样子，但也正是因为这种不确定性才有研究的价值。
　　于是康新便鼓励易阳，做一个实践调研。
　　这是易阳第一次接触大学的学习模式，也直观地认识到，一所好的大学里，是如何培养学生的能力的，他们的学习与社会的前沿齐头并进，甚至更多时候是稍前于社会段……这大概是大学与高中最大的区别。
　　当然，这件事肯定没有办法靠一个人实现，但东海大学里最不缺的就是实干家，纠结了泉兴、陆浩、潘洋几个臭皮匠同学，一边学一边干，当然，主要还是他为主导的，制订调研计划、制作问卷、做访谈，小组成员深入学校方方面面，分头行动，虽然易阳早就对这个共享单车概念的发展趋势有一个大致的把握，但真正做这件事的时候，收获的东西却远不止是“把大势细化了解了一下”那么简单。
　　实际上，这是一种进行消费者购买决策过程的研究，得到的经验可以用在更多场景下。
　　这个过程中，易阳明白商业中的洞见并不是对某个大势的把握，也不仅仅来源于前人经验的总结，而是对原始数据的挖掘和积累。
　　他做的这件事，其实更像是提前知道了答案，然后进行推导的过程。
　　在他的主导下，搞出了厚厚几十页的调研报告，在学校社会实践比赛中击败了一众学长学姐，拿到了特等奖，也算是一个意外收获了。
　　当然，这件事带来的余波才刚刚开始。


第三百六十三章 变现
　　很多事情在刚刚过去的几个月时间齐头并进。
　　就在易阳忙着跟潘洋他们几人搞共享经济的调研报告后不久，黄杉衫自学财务和公司管理方面的内容，将公司注册好了。
　　注册这件事看上去简单，其实涉及到的内容还挺复杂的，确定办公地址，公司类型、名称、填写注册资料，办理企业组织机构代码证，办理税务登记证，开立银行基本账户，办理税务报到，申请领购发票……一套流程下来，黄杉衫作为一个纯粹的小白，面对银行柜员都会紧张的女生，也算是学到了不少东西了。
　　而依照约定，马文武给了黄杉衫三千元的报酬。
　　黄杉衫拿到这笔钱后，当天下午打电话给易阳要请他吃饭。
　　东海大学里平时最热闹的地方，就是那一条贯通南北的商海街，当然，除了几家超市以外，主要还是各种各样的餐馆，一到了下午晚上，就开始忙碌，说实话这些商铺也算是颇为不易了，毕竟他们不仅要跟同行竞争，还要跟学校里有资金扶持的食堂竞争，价格上面自然是没有办法匹敌了，便只能想办法在味道上出彩一些……所以能在这种环境下活下来的店，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哪怕是黄杉衫，正式地提出来，邀请别人吃饭，那么便不太好意思仅仅请人家吃一碗面了，于是定在了一家中餐小馆子里。
　　黄杉衫看了看菜单，上面的价格要说特别贵也不至于，只是稍微大气点的菜，总还是不免几十块的，一个不点不太好，但点了也实在有些肉痛。
　　易阳看着黄杉衫犹豫的表情有些好笑，说：“要不……我来点吧？”
　　黄杉衫听到这话，十分痛快地把菜单交给了易阳。
　　易阳说：“你有没有忌口？”
　　“没有哦。”
　　“那我随便点了。”
　　“嗯！”
　　易阳点了一份青椒肉丝，点了一分番茄炒蛋，一个三鲜汤，便直接交给老板了。
　　黄杉衫一语不发，直到菜上来，看到那简单的三个菜，有些意外的同时，又有些庆幸，只是看了看易阳，心里便明白了什么，虽然平时她一向是一个淡定的女生，此时也不免脸上有些滚烫起来。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易阳，眼睛有些明亮，但又想到了什么，再次黯淡下去。
　　易阳主动挑起话题，问她这段时间搞公司注册的事情忙不忙之类的，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麻烦倒是不至于吧，学校里的很多知识，还是要在实践中才能直观地理解，比如，老师说过，社会组织机构是社会经济的组成部分，也就意味着企业组织机构需要参与到社会活动中去……那么企业机构到底该怎么参与社会经济活动呢？”
　　“就像是人参与到社会活动中需要一个身份证明，企业也需要一个身份证明，理解了这个，也就理解了法人的概念，也就理解了企业机构代码证的意义……”
　　黄杉衫一面说着，一面偷偷打量易阳，看到他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头表示赞同，心情就越发得放松起来了。
　　易阳说：“看来你收获真的很多啊。”
　　“要多些班长给我的机会啦。来，敬你一个！”
　　黄杉衫端起了茶杯，易阳笑了笑，也端起杯子跟她碰了一下。
　　易阳说：“一家公司除了业务本身，主要是六个方面的内容需要人去操作，公司注册、财务、税务、法务、人力资源管理、融资，你已经和熟悉公司的注册了，将来如果可以的话，其他几个方面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给你提供兼职的机会。”
　　黄杉衫眼神微微一动，又端起杯子，说：“那……那我再敬你一杯！”
　　“哈……你还懂这个。”
　　“我又不傻。”
　　吃了一阵，易阳看得出来黄杉衫心情很好，他从黄杉衫身上看到了赵月娥的影子，也看到了易小青的影子，甚至是自己的影子……
　　这一餐，黄杉衫吃得很满足，菜被吃得干干净净的，餐后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喝了一口茶，说：“谢谢你班长……”
　　易阳没吃多少，浅浅地喝着茶，说：“你请我吃饭，该我谢谢你。”
　　黄杉衫摇了摇头，表情有些认真起来：“班长……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你这个问题……”
　　“嘻……我直接问好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你为什么对我……嗯，这么好？”
　　易阳微微一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摇摇头：“好吗？”
　　“嗯……”
　　“这个么……”
　　“不是喜欢我吧？”
　　易阳愣了愣，随后笑笑：“不是哦……”
　　黄杉衫这才笑了起来，有些轻松地说：“那就好……”
　　易阳沉默了。
　　黄杉衫站了起来，说：“班长你吃好了吗？”
　　“嗯。”
　　“那咱们走吧。”
　　“好。”
　　黄杉衫抬头看了一眼易阳，自嘲地笑笑……
　　大概是……可怜我吧？
　　但也没什么关系，没有物质，便没有什么资格谈体面。
　　她并不是无法接受别人可怜的人。
　　况且……班长真的是很温暖的人啊。
　　……
　　而公司也有了一个真正的名称，简称文武网络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简称文武科技。
　　随后马文武也是将所有精力投入到了公司的运营上去。
　　按照此前的计划，发动同学适配各大高校的教务管理系统，按照个数给予报酬，易阳前期投入的二十万启动资金，也开始烧起来了。
　　对于一家公司来说，在进行商品生产活动中，不可避免地会消耗生产资料、劳动力等资源，而这些被消耗的生产资料、劳动力就是成本。
　　马文武的公司作为一家网络公司，直接成本已经很低了，几个拿股份的合伙人都没有拿工资，而且场地费也有学校的政策扶持，目前也就只有黄杉衫注册公司和给同学们的适配报酬要花些钱。
　　可是尽管如此，马文武还是整天一脸愁容，在和易阳聊天的时候笑着说：“只有真正自己当了老板，才知道为什么老板们都希望员工疯狂加班还不要涨工资了，运营一家公司，真的要从各种方面节约成本，要省钱啊！”
　　易阳哈哈大笑，说：“站在的角度不同，看问题的逻辑也不同了，不过我还是希望，等将来你当了大老板，能对手底下的员工好一点。”
　　不得不说，马文武是越来越有老板的气质了。
　　而他们推出的app也有了一个接地气的名字，叫万能课程表，最近升级的2.0版本，已经挂上了表白墙、失物招领、社区论坛等功能，而这个app一开始也只是在学校推广，效果比想象中还要好，作为本校学生推出的产品，又有一键导入课程表的功能，无论于情还是于理，都值得一试。
　　校园的生活里，课程表本来就是不可或缺的一样必需品，大多数学生总是在忙忙碌碌地为了学习生活重复着昨天的生活，无论是努力到极致的学霸，还是仅仅想要一纸文凭，在学校里悠哉度日的学生，最近都能在各种各样的地方看到发放传单的学生，宣传着那款新颖的课程表app。
　　只要有人尝试了，总能发现其中的便捷，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这个app也就成了真正风靡学校的手机应用。
　　在学校里的成功推广，也让马文武等人有了信心。
　　而不仅本校的学生在用这个软件，很快一些其他高校的学生也注意到了，只是目前app还没有办法适配绝大多数的高校，只能手动添加课程表，为此马文武不得不加紧学校同学适配。
　　但毫无疑问，适配只是短期的办法，想要一劳永逸，最好的办法还是要打通校管环节，只是其他的高校不像自己的母校，可不会那么容易谈下来，所以在这一点上，他最近开始思考着能不能在应用上增加一些学校老师或者管理者也能用的上的功能，更便于同他们谈判。
　　当然，更大的困惑也是有的。
　　目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变现途径。
　　已经有一些广告商找上门了，开出的价钱从几千到几万不等，但是要求却很过分，开启启动页面的诱导广告，应用使用过程中的弹窗广告都有，同时合约的时间还不短，马文武认真思考了一番，都给拒绝了。
　　他认为，现在还是应用的起步阶段，广告会大幅度降低用户的使用体验，不利于应用的推广。
　　只是目前没有变现的途径，仅仅靠易阳的二十万也不是一个长久之计，这是让他十分苦恼的一件事。
　　几天以后，马文武找来易阳商量一件事。
　　易阳是在咖啡厅里见到马文武的，他看上去有些憔悴，佩服的同时，心里也有些感慨，幸好自己当初没有在创业这条路上走下去，当一个投资人就很好，认准了一个能赚钱的项目，让创业者自己去折腾就好了，最多无非是提一点建议，至少不必面对这样那样烦恼的事情。
　　“流量是不怎么缺的。”
　　马文武喝了一口咖啡，黑眼圈让他看上去状态不好，但布满血丝的眼睛，眼神坚毅。
　　易阳听了马文武的描述，陷入了沉思，随后又看了他一眼……怎么说呢，马文武虽然嘴上说的是商量，其实内心已经有了一个成熟的想法，如果自己提出反对意见，大概也是没有什么用的……当然，他的想法并不是天马行空毫无操作性的……甚至对于熟悉未来发展趋势的易阳来说，觉得马文武的想法十分惊艳。
　　简单地说，马文武想在课程表app上再挂上商家入口。
　　这个时代，美团已经上线了，但还没有开始做外卖，饿了么的创始人也不知道待在哪里沉寂着，外卖市场可以说是一片空白。
　　只是外卖行业，要考虑到的不仅是商家和用户，还有配送环节也很重要。
　　而此时马文武的想法并没想那么远，显得十分接地气。
　　东海大学附近有不少商家都会提供上门送餐的服务，只是这个服务靠的是电话联系，商家们让学生发传单，留下菜单和联系电话，学生们想要吃外卖了，直接打电话给商家，商家做好了亲自给送过来。
　　只是这样的模式无论是对想吃外卖的学生来说还是对于商家来说，都有着不小的困惑，对于学生来说，是选择少，或者想吃外卖的时候找不到单子了，而对于商家来说，花费了成本发放传单，但是收益却未必满意，而且自己人去配送，人手不足，效率感人。
　　马文武期望的就是在移动应用上，添加那些商家的菜单，学生们想吃外卖了，就能直接在移动应用上下单。
　　易阳看了看马文武，想了想，说：“哥们儿……我有个建议。”
　　马文武心情微微一沉，但还是说：“你说。”
　　“我对这个功能十分看好……但是我觉得如果可以的话，可以在商家和用户之间再加一个环节。”
　　“再加一个环节？”马文武轻轻皱了皱眉。
　　“嗯，就是配送环节。”
　　“配送环节？”马文武微微一怔。
　　易阳笑了笑，说：“一个商家能配送多少餐啊？要是这个功能真的上线了，商家也入驻了，假如一个商家半个小时内收到了几十份外卖，他根本送不过来怎么办？那些点外卖的同学不得饿肚子？到时候搞不好都得把账算到咱们这个应用上去，两头不讨好了。”
　　马文武愣了愣，这个确实是他没有想到的。
　　易阳继续说：“可以再加一个环节，那就是配送环节……咱们学校里其实有很多同学是需要兼职的，同时又找不到什么兼职，可是送送外卖，仅限学校内的话，有一台自行车就足够了，到时候学生在寝室下单，商家接单，同时后台分配给需要做兼职的同学，定价可以比在店里贵上那么两元钱，一块钱我们作为平台提供方抽成，一块钱让做兼职的同学赚……当然，我只是有一个这样初步的想法。”
　　随后马文武眼睛越来越亮，随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易阳也不着急，静静地等马文武思考。
　　其实从商业模式上来说，手机点外卖并不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但以课程表app作为土壤，其实有些局限，首先目前万能课程表还只是一个胚芽，仅仅算是在东海大学有一些稳定的流量，那么以它为流量池，做一外卖产品，也基本上只能在学校里推广，将来等美团饿了么开始烧钱大战，很难跟他们正面抗衡。
　　但是转念一想，饿了么、共享单车这些新概念的玩意儿，好像都是从大学里发展起来的，大学作为一个新鲜事物接受度最高的地方，又有真正社会的雏形，在大学里得到印证能够运行的东西，往往会给投资者极大的信心，往更多场景推广……
　　目前最大的优势在于“先”，易阳的表情有些玩味，如果马文武真的决定做这件事了，还真是不知道将来互联网行业的格局会不会因此发生什么改变呢。
　　东海大学是名校。
　　马文武是人才。
　　马文武笑了笑，说：“易阳，你真的是个厉害的人啊……”
　　“呃？”
　　“给了我不小的启发。”
　　“哈……我不懂技术上的东西，也不知道这个功能容不容易实现。”
　　“我试试……开发起来是有些难度的，但是对于我来说还好。”马文武自信地笑了笑。
　　“已经决定去做了？”
　　“等我的消息吧。”


第三百六十四章 给你一个装逼的机会
　　天气冷了起来，一向干冷的东海市也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窗外行人匆匆，从窗外望出去，一朵一朵的伞花游动，这样的天气，下了课更愿意待在宿舍里，尤其是经管学院的宿舍空调功率又大，十分温暖。
　　最近有一件让潘洋不太痛快的事情。
　　他有情敌了。
　　躺在床上的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空调声嗡嗡嗡，在静谧的环境中十分明显，窗帘没有拉，外面的天气有些阴沉，使得房间里的光线也显得不太敞亮。
　　舞会过去以后，距离学生节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而对于学生会的成员来说，这段时间是非常忙碌的。
　　自然是有分工，作为外联部的干事，他们的任务便是四处去拉赞助。
　　哪怕有名校光环的加持，这件事真正做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其中的困难更是要真正去做了才知道。
　　附近的商铺很多，学校里面也好，还是学校外边也好，其中有钱的自然也不少，但是在商言商，头两次人家可以因为你是名校学生，慈善一般地施舍小四位数给你搞活动赞助，你打着帮商家做广告的名义互惠互利，但是次数多了，商家其实大都明白，学生所谓的宣传，无非是活动上念一念商家的名字，好一点的在旁边立一块广告牌什么的，其实对于做生意这件事本身来说，意义不大。
　　要想出更有创意的方式才行。
　　但是这涉及到权限的问题。
　　作为一个小小的干事，他基本上是没有什么能够调用学校资源权限的，甚至哪怕作为副部长的罗姿帛，也没有办法给商家提供类似“场地”、“广告牌”一类实实在在的资源。
　　而经管学院的学生节，其实并没有那么需要赞助。
　　搞一个活动，无非就是场地、器材，场地也好，需要的各种设施设备，有毕业的学长学姐们捐献，无论是话筒音响，还是舞台都不缺，说到最后，拉赞助的主要意义就是学生节的奖品了。
　　经管学院的学生节是所有学院最吸引人的，就是因为经管学院的奖品足够诱人，刚刚过去的文学院的学生节，他是去打过一次酱油的，头等奖是价值几百块的保温杯，而上一届经管学院搞的学生节头等奖是一台五千多元的笔记本电脑，其他奖品也多，整个奖池价值近万，对于学生来说很丰厚了！
　　重奖之下自然参与度更高，别的学院奖品少，节目也不尽如人意，反观经管学院，无论你是哪个学院的，只要有节目，报名经管学院的学生节，并且能被选上，就有一次必中奖的抽奖机会，因为这个原因，很多其他学院有才艺的学生甚至连自己学院的学生节不参加，也要参加经管学院的学生节。
　　但这也成了一件经管学院脱不下来的孔乙己长衫。
　　前任留下的传统，你只能顺着它的标准，持续拔高标准，去年的头等奖奖品是5000元，今年你可以是6000元，也可以说10000元，就是不能比5000元低……这件事本身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但已经成了这般风气，无力改变的。
　　拉赞助的难度是一年比一年高了，前人已经将路都走过来，很难找到有创意的办法，今年院学生会下了死命令，必须要拉到10000元的赞助。
　　而任务是被分解下来了。
　　外联部的部长给自己分配了4000元，另外两名副部长则是3000元。
　　罗姿帛跟外联部的部长是有矛盾的，还吵过架，也因此潘洋答应过一定会帮助她拉到赞助，罗姿帛更是答应在舞会上成了他的舞伴。
　　但现在让他烦恼的不是部长，而是另一位副部长，孙铭恩。
　　孙铭恩跟罗姿帛没有矛盾，甚至恰恰相反，他对罗姿帛的态度很好，好得有些过分了……
　　情敌。
　　对于罗姿帛的喜欢是没有掩饰的，潘洋喜欢罗姿帛，对她好，一有空就会联系她，找她，像个跟屁虫一般粘着她，甚至被一些同学说说小话也没什么关系，只要她不介意就好……事实也是如此，能够感受到罗姿帛不介意，甚至乐在其中。
　　她大概已经习惯了有自己在身边。
　　前一阵子，为了拉赞助的事情东奔西跑，便是自己一直陪着她，一开始还很不好意思，跟那些商家搭讪，人家一旦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两人都会有些脸色发烫，但是后来逐渐得也就习惯了，脸皮算是慢慢得练厚了，甚至最近的有一回某个商家出言不逊，说了一句“要饭、烦不烦……”，其他内容都不重要了，重点是罗姿帛气的脸色煞白，因为这件事他跟商家大吵了一架。
　　这种事情以前没有经历过，事后有些后怕，万一人家气不过揍自己一顿怎么办呢？又有些得意，毕竟是为喜欢的女生挺身而出的，至少他单方面认为，这件事让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了。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去了。
　　但是他后来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点。
　　是，整个过程他都给罗姿帛当助手，陪她吹风淋雨，走过大街小巷……但是这仅仅是苦劳，没有功劳，一通辛苦下来，大多数商家只愿意提供几百块的小赞助，还要求这要求那的，很难谈拢，3000块的赞助数额不大，却很难完成。
　　这个时候，孙铭恩却跳出来了。
　　他是另一位副部长，今年大二，男人的直觉告诉潘洋，他对罗姿帛也是有想法的。
　　因为在学生会已经待了一年，自然更有经验，任务分配以后没过多久他便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随后找到他们二人组，表示可以帮忙。
　　帮忙无可厚非，但是几次接触，孙铭恩满嘴都是一些令人讨厌的话。
　　“呵呵，没事没事，都是同学一场嘛。”
　　“困难！当然挺麻烦的，但是没问题，刚好有一点资源，嘿，就帮学妹你了。”
　　“你跟部长的事情我知道一点，这个我不能说站在你这边吧，但我肯定也不是站在他那边的……”
　　“这个拉赞助呀，你要这样……那样……你加个我的微信，我有空了教教你，带带你……其实本来是该带带你的，你们这些大一生啊，虽然一个副部长大一生是可以竞选的，但是一开始最好还是从干事做起来……”
　　随后好几次跟罗姿帛在一起的时候，她收到了孙铭恩的消息，约她出去。
　　啊啊啊啊啊！
　　“那小子狼子野心！”
　　潘洋越想越气，在床上咬牙切齿锤了床垫两拳，然后幻想自己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一不小心动作太大，差点滚到了床下面去，颇有些狼狈地坐了起来，就在这时门开了。
　　易阳一进门就看到潘洋那小子在瞎折腾，好笑，问：“你在干啥？”
　　“我……没干啥……”
　　易阳便继续哼着小曲，“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房间有些温暖，便将外套脱下来，随手丢在床上。
　　潘洋犹豫了一下，问：“哥们儿，我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啥？”
　　“嗯……是这样的……”
　　潘洋想了想，将这段时间的苦恼跟易阳简单说了一下。
　　易阳听完，眨了眨眼，问：“嗯……简单地说，就是缺赞助是吧？”
　　“不是赞助的问题……是孙铭恩他……”潘洋说到一半，突然愣住了，想想也对，孙铭恩无非就是能帮姿帛解决赞助的问题才那么猖狂的，各种主动约她……姿帛还不好拒绝。
　　说到底，确实还是赞助的问题。
　　“易阳，你还真是一眼就看透了问题的本质啊！”
　　“哈……没那么夸张，主要是你描述得清楚……”
　　“所以我该怎么办啊！”
　　“简单啊，你也拉到赞助不就好了。”
　　顿时潘洋瘪了瘪嘴：“我……我要是能拉到赞助，还苦恼这个干什么啊！”
　　易阳嘿嘿一笑：“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唉……兄弟，要是你能帮我想个办法，我帮你洗一个月的衣服！”
　　“呃……楼下就有全自动带烘干的洗衣机？”
　　“我帮你拿去洗！”
　　“呵……”
　　……
　　潘洋和罗姿帛的事情易阳并没有放在心上，这段时间他十分悠闲，也并不打算掺和其他的事情，而且侯林那边搞的商业广场已经到了工程尾声，估计今年寒假就能正式开售了，而他也开始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个项目上，相比之下，校园恋爱这种事情嘛，让潘洋和罗姿帛他们自己折腾好了。
　　这段时间，马文武一直都在忙着搞软件升级的事情。
　　而最新的2.0.1版本在他的加班加点下总算是搞出来了一个雏形，按照易阳此前说的方式，果然架构了一个商家、外卖人员、用户的三方平台，只是功能并没有那么精致，只是有基础的轮廓，但是仅仅在学校这个场景下，倒是应该够用。
　　现在的问题是，他不知道该如何推广出去，所以又给易阳打了电话商量这件事。
　　易阳在电话里笑骂他：“我说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只是投资人！”
　　“你以为投资人只是给钱就完了？快别废话了……我需要你的智慧。”
　　依旧是那家熟悉的咖啡厅。
　　易阳开门见山地说：“你有什么想法？”
　　马文武叹了口气，说：“说实在的，我以前也是在互联网公司实习过不止一次了，对于互联网公司来说，最花钱的其实并不是开发，甚至许多应用，一两个人就能搞出来，真正花钱花精力的就是营销推广，在咱们学校里，推广这个app就费了不少心血，但目前结果还行，至少咱们学校的同学大都在用这款应用了，但是接下来要推广的重点是接单兼职功能，一张传单根本描述不清楚……”
　　易阳听了马文武的话，突然灵光一闪，想了想，缓缓开口。
　　“嗯……找一个人多的场合，有大屏幕，做一个功能展示的ppt，讲解一下……”
　　马文武苦笑着说：“这样的场合哪里有……”
　　易阳摸了摸下巴，说：“师哥，你知道经管学院的学生节吗？”
　　“嗯？”马文武一愣，随后突然眼前一亮。
　　“经管学院的学生节……堪比小型晚会了，随便能纠结上千人……观众还每个学院的都有，如果能在那样的场合讲解一下，那……”
　　“只要有一批吃螃蟹的同学，商家那边应该很好搞定，而大多数同学都在用这个app，只要有了示范效应，搞不好很快就能传播起来了！”
　　他越想越兴奋：“真有你的易阳！你是经管学院的，那你跟你们学院学生会的提一提……”
　　易阳摇摇头：“这个光是提一提可不行，咱们这个行为是很明显的商业行为了，我们学院搞这么大的一个活动，耗费的人力物力……要是我一两句话就能搞定，怎么可能呢？”
　　马文武心凉了半截，皱着眉头：“你说得没错……那你有没有办法呢？”
　　易阳微微一笑：“简单啊，你刚才不也说了，营销是要花钱的嘛，咱们的账上还剩多少钱？”
　　“七万多……”
　　“拿两万出来，我帮你搞一个独家赞助权。”
　　马文武犹豫了一下，又想到此前待过的公司动辄几百万上千万的营销费用，便觉得两万也不算多了，咬咬牙说：“那行！你确定两万够吗？”
　　易阳微微一笑：“应该没问题，你去准备ppt……哦对了，如果你搞这个不在行，可以继续去找黄杉衫。”
　　“她很在行吗？”
　　“她能学。”
　　“呃……”马文武表情有些古怪地看了看易阳，没说什么，点点头：“那行，这件事咱们就这样敲定下来了！分头行动吧！”
　　从咖啡厅出来以后，易阳脸上带着笑意，拿出手机，拨通了潘洋的电话，说：“你给我洗一个学期的衣服吧。”
　　“啊？”潘洋愣了愣神，没太明白易阳啥意思。
　　易阳说：“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了嘛，你们一共准备拉一万的赞助？我给你两万去玩。”
　　潘洋一怔，随后叫了起来：“两万！”
　　“但有个条件，必须是独家赞助。”
　　潘洋一时间已经想到了一副画面，孙铭恩在罗姿帛面前侃侃而谈，那3000元的赞助拉得多么不容易，其中需要如何与商家博弈交流，展示“沟通的艺术”，然后自己轻飘飘地甩出一句……
　　“哦3000元么……不怎么够吧？我弄了两万……”
　　那画面……
　　“易阳，我爱你！”潘洋四脚长天地仰天冲着电话一声吼。
　　“滚……”


第三百六十五章 如愿以偿
　　天刚刚亮，昨晚下了很长时间的雨，今天早上终于停了，浓浓的雾气笼罩着视野尽头城市的那些高大的建筑物，让人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近处天色也显得有些昏暗，潮湿的空气散发着冷意，像是要渗透进衣服里去。
　　经管学院学生会的此时正在忙碌着。
　　作为外联部，拉到赞助以后其实属于他们的活儿基本上就算是完成了，但是搞一个这么大的活动，尤其是在场地布置的时候，还是需要很多人手的，所以要想真的闲下来还是不太可能的。
　　不过无非是帮着其他部门的搬一些东西罢了。
　　在这一点上，倒是没有必要过于斤斤计较，虽然属于他们的事情，基本上是没有其他部门的人能来帮忙的，但是如果事事都想着对等的回报，实在是没有多少格局可言了。
　　会场主要是生活部、文艺部和体育部三个部来布置，此时学生会会长指挥着一些干事将东西搬来搬去，孙铭恩上去帮忙，挑了一个比较轻的铁架子往后台走去。
　　虽然说可以过来帮忙，但分工毕竟就是分工，这种场合嘛，自己能来已经很有格局了，心底打着小算盘，没必要过于老实，把自己弄得很累了。
　　过了一会儿，天空中的云雾终于是散了一点，阳光透着云雾施舍了一点光芒下来，于是现场变得有些敞亮了，孙铭恩看了看现场的景象，一些同学路过跟他打了打招呼，他都一一微笑点头回应。
　　在其他人眼中，自己应该是一个谦逊温和的形象。
　　这一点让他感到十分满意。
　　就在这时，他东张西望，瞧见了两个人的身影，顿时心情有些不怎么痛快了。
　　步道上，潘洋和罗姿帛正有说有笑地走过来。
　　罗姿帛一头干练的短发，但并不会给人没有女生味道的感觉，这样的发型配合她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以及柔美的脸部线条，只会增加一丝独立的气质，却不会削弱她女性的魅力。
　　身高上，罗姿帛的个子在女生当中算是中上，一米六几的样子，但身材比例很好，远远地看到她，会给人一种很高的视觉体验。
　　与之相比，潘洋的个子就很矮。
　　他们两人不般配。
　　准确地说，应该是罗姿帛没理由会看得上潘洋这样的男生。
　　在识人这方面，孙铭恩很有自信，曾经的许多事情，证明了他的眼光。
　　跟罗姿帛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已经足够让他的心里对这个学妹有一个大概的轮廓了。
　　女孩子要厉害，很困难，而厉害的同时还要做到不让别人讨厌，就更难得了，罗姿帛有一种温柔的气质，她做事情是很强势的，但是强势同时又能给人温柔的感觉，能做到这一点，靠着人际交往的经验或者心思是很难做到的，必须是由内而外……
　　她的性格必须如此。
　　说得具体一点，这样的女孩子性格必然是温柔的，但心性又有一种骨子里的坚毅，主动、热情。
　　这是一个好姑娘。
　　他欣赏这样的女生。
　　这样的女生一旦恋爱了，很难分手，有一份“责任感”会驱使着她。
　　很难对男生提出分手，除非是男生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否则她们往往都会秉持着一份“要对这一份感情负责”的心态，努力磨合，努力走下去。
　　这是猜测，也是曾经见过类似的女孩得到的经验。
　　当然，眼下这种欣赏还不至于升级成为浓烈的喜欢，一方面是潜意识里，他自己都不怎么能意识到的东西……如果真的表现得很喜欢了，追不到就是一件丢脸的事情，所以只要告诉自己“我没那么喜欢她，只是欣赏”，无论如何最后的心情都不会太糟糕，另一方面呢，还是对罗姿帛有一些瑕疵的看法……
　　虽然说，潘洋这样的男生吧，很难让人产生误会，但他毕竟是一个男生，罗姿帛整天整天地跟那个男生待在一起……总是有些不太好的。
　　此时潘洋和罗姿帛就那么一路说说笑笑地走过来了。
　　当然，不至于将潘洋当成是情敌，又或者因此嫉妒人家，那样实在显得很没有格局。
　　只不过呢，无论在什么场景下，女孩子都是更喜欢优秀的男生的，在学校里优秀的体现多种多样，成绩、体育、身材、甚至颜值，种种方面，更重要的是能帮女孩子解决现实的问题。
　　相比之下，潘洋没什么优势。
　　嗯，成绩不在一个年级，不好对比，自己有一米七几，身高上更配得上罗姿帛了，颜值嘛……自己高，应该是身高更重要一点，最重要的是自己能帮罗姿帛解决问题啊，潘洋整天跟着罗姿帛在外面跑，到最后还是拉不到赞助……
　　别看罗姿帛平时表现得不像一个真正的女强人，但她应当是更欣赏强者的。
　　自己帮她拉赞助的这份人情，很珍贵了，以她的性格，会记住的。
　　靠着这一点，应该更容易约她出来，一点一点地展示自己的更多优点，同时也去深入地了解她，把自己谦逊、温柔的一面展示给她看……
　　追女孩子，直接告白是最愚蠢的一件事。
　　死缠烂打也不太好。
　　要吸引，吸引！
　　孙铭恩迎了上去，主动打招呼道：“罗姿帛，潘洋！”
　　“咦，学长？”
　　罗姿帛显然对能在这里碰到孙铭恩有些诧异，疑惑地问：“嗯……你怎么在这里？”
　　“哦，这个么，我们拉赞助的任务虽然完成了，但是学生会的事情没有啊，闲着也是闲着，所以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哦这样啊……”罗姿帛笑了笑，“那学长可真热心。”
　　潘洋并不怎么想跟孙铭恩说话，催促道：“姿帛，会长人呢？”
　　孙铭恩心中微微一动，问：“你们找会长吗？”
　　“嗯。”罗姿帛点点头，“你看到他了吗？”
　　“哦，应该是在后台安排一些事情吧……”
　　“那……我们等一下吧。”罗姿帛对潘洋说。
　　孙铭恩主动挑起话题，笑了笑：“你们找会长什么事啊？”
　　潘洋直接回答道：“拉赞助的事情，要跟会长说一下。”
　　“赞助？”
　　孙铭恩微微露出一丝诧异的表情，毕竟赞助这件事他已经帮罗姿帛解决了，给她分配的3000元任务……
　　说到这件事，也是一件挺让人得意的事情。
　　毕竟，算起来他这一回是直接拉到了6000元的赞助，虽然说其中的3000元要算成是罗姿帛的任务，但钱是他拉来的，这件事不会有什么变化，前面的时间，已经传开了，在评价能力的时候，大家关注的还是谁真正拉到的赞助。
　　明年竞选外联部部长，这会是一个大大的加分项。
　　而此时潘洋说的“关于赞助的事”，究竟是什么事？
　　他忍不住皱起眉头，问：“赞助的事情出什么问题了吗？我不是说了吗，我跟永尚超市谈的6000元，一半任务算你们的吗？”
　　罗姿帛有些不好意思，她本来是不想说这件事的……毕竟虽然潘洋说了赞助的事情，但是独家赞助，而且有一个介绍环节，要占用几分钟时间，会长到底能不能答应，还不知道呢，万一不能答应，孙铭恩的三千元赞助也算是个兜底……当然，这样的小心思实在有些羞愧，只是眼下不得不做这样的双重保险，此时被人问到脸上了……
　　她看了一眼潘洋，心里瞬间有了决定。
　　“学长，我们又拉了一个赞助，只是对方有一点条件，需要跟会长商量一下，他来拍板决定。”
　　听了罗姿帛的话，孙铭恩的心情顿时一沉，只是脸上表情依旧温和，笑着说：“这样啊……你们谈了多少的赞助啊？”
　　罗姿帛犹豫了一下，伸出了两根手指。
　　见状，孙铭恩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
　　本来以为是力挽狂澜的翻盘，结果没想到只是锦上添花嘛……两千，距离任务还是有一千的，她还是要承自己的这个人情才行，笑着点点头：“哦……那还是很厉害了，会长应该就在那边，我陪你们一起去吧。”
　　罗姿帛想了想，没什么理由拒绝，便点点头。
　　“对了，他们提了什么要求啊？”孙铭恩随口一问。
　　罗姿帛说：“独家赞助……”
　　“独家赞助？！”孙铭恩顿时停下了脚步，说：“这也太离谱了，你不会答应了吧？”
　　潘洋说：“为什么不答应？”
　　孙铭恩看了一眼潘洋，皱着眉说：“你们明白什么叫独家赞助吗？就是说，其他的赞助商都不能用了，相当于我们要放弃其他赞助商的钱！为了那两千块……”
　　“什么两千块？”潘洋说：“是两万哦！”
　　孙铭恩顿时脸上出现了一丝错愕的表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啊？两万？”
　　罗姿帛也点点头，红着脸说：“是两万……”
　　她伸两根手指，就是不希望对方觉得自己太嚣张了。
　　孙铭恩脸上出现了一丝尴尬的表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两万块么……那……那还有的谈……只是，咱们部长知道这件事吗？”
　　外联部部长吴继强跟罗姿帛的矛盾，从她进外联部的第一天就人尽皆知了。
　　潘洋冷哼一声：“这件事没必要让他知道吧？独家赞助也该是会长决定的事情。”
　　“可是……如果弄成独家赞助了，你知道我的，我倒是没什么所谓，只是对于部长来说，这就相当于让他前期干的活白干了……他不会愿意吧？”
　　罗姿帛也知道这算是抹杀了他们两个人的努力，所以才有些纠结，只是听到孙铭恩的话，她好奇地看了孙铭恩一眼，说：“学长你真的不介意吗？”
　　孙铭恩微微一愣……
　　不介意？狗屁不介意！
　　怎么可能不介意？
　　他是大二的，部长吴继强是大三的，他们两个人的风头全被罗姿帛一个人给抢走了，怎么可能不介意！
　　但是此时话已经放出去了，便只能顺着往下说，笑了笑：“你还不知道我吗……”
　　潘洋嘿嘿一笑：“没想到学长这么大度有格局！那待会儿要是会长不答应，或者吴继强有意见，你可要站在我们这边啊！”
　　孙铭恩只能干笑两声：“这个……看情况吧。”
　　随后终于见到了学生会会长赵平。
　　赵平听了潘洋和罗姿帛的话，想了想，说：“这件事咱们还是商量一下得好。”
　　随后赵平便将几个部长都叫来了，顺便给外联部部长吴继强也打了电话，一堆人就在舞台后面的一个小房间里简单地商量这件事。
　　“这是诚信问题！”
　　“我们有两万！”
　　“那可是已经说好的赞助！”
　　“人家老板未必想掏这笔钱！而我们有两万！”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
　　“这当然是钱的事！一家的赞助比你和孙铭恩学长两个人的赞助加起来还多一倍！这有什么好讨论的？而且孙铭恩学长人家拉了6000，都没意见！是吧孙学长？”
　　“呵呵……呵呵……”
　　“这是赞助，不是生意，本来就是价高者得，你们签合同了吗？这跟诚信有什么关系？！”
　　现场吵得有些不可开交，罗姿帛一言不发，潘洋一个人据理力争，像一个骑士一样守护着罗姿帛。
　　吴继强推了推眼睛，神情激动。
　　赵平摇了摇头，说：“你们两个停一下，其他人怎么看？”
　　大家面面相觑，这种时候无论怎么发表意见，都势必要得罪一个人，在学生会里待久了，大都圆滑着呢，一时间并不想开口。
　　赵平见状，淡然开口：“那我说说我的看法，我赞成给罗姿帛他们的赞助独家赞助权，一方面，是我们学校的同学，应该支持，另一方面……人家给的钱多啊，多一万呢，其实没什么好纠结的。”
　　赵平能当经管学院的学生会主席，他自己家本身就有几家公司，为人处世还是家族的资源都很好，基本上他这么说就算是拍板了。
　　吴继强表情有些难看，说：“可是……诚信……”
　　赵平说：“什么诚信不诚信的，赞助这件事本身就是价高者得，你直接告诉商家，有人出价两万要拿独家赞助权，如果他们给的钱更多，我们也可以把独家赞助权给他们。”
　　“我……”吴继强便不说话了，他还希望将来毕业了能靠着跟赵平的关系进他们家的公司呢……
　　于是，众人望向了罗姿帛，那个女孩子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前面一段时间的压抑也在这个惊人的数字面前，烟消云散了，虽然说，她也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的功劳，多亏了潘洋……准确地说，是该谢谢易阳的，但这份人情是要记在潘洋身上的。
　　这段时间的接触，她也大概明白了，易阳这个人的重心很奇怪，虽然竞选了班长，但对班上的事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上心，人是很热情了，班上有同学遇到麻烦了，他会很主动地帮忙解决，但那样反而显得有些怪异……似乎竞选班长只是让他的热心显得不那么突兀。
　　但这份热心是有边界的，他随性而为，比如关切黄杉衫，但你要是毫无缘由地想让他帮忙做些什么事情，那对他来说会是一种冒犯。
　　这一次他能帮忙拉到两万的赞助，仅仅是因为，潘洋是他的室友，跟自己是没有太大关系的，换而言之，自己要谢也应该谢的是潘洋，至于潘洋跟他的人情，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了。
　　嗯……
　　每一个人擅长的地方不同，虽然这件事易阳展现出了很厉害的能力，但这反而从侧面显示出潘洋那小子的不一般呢……试想一下，易阳这种男生，其他人怎么就没有办法让他帮忙呢？
　　想到这里，她有些得意起来，至少目前来看……上一回答应做他的舞伴，不算是吃亏。
　　说到做到，挺不错的一个男生，她多看了潘洋几眼。
　　当然，随着潘洋的叙述，这一次赞助的真正推动者易阳，也逐渐出现在了几人的视野中。
　　“易阳？”
　　“大一一班的班长？”


第三百六十六章 声名
　　东海大学从来不缺少传奇的故事，这个学科竞赛大神拿到了某某国际比赛的大奖，哪个大佬拿到了某个资本的千万融资，又或者曾经毕业的某位学长给作为校友捐了几千万……
　　但是传奇的故事打碎揉散了，发生的频率也没有那么高，一段时间内作为传奇供学校的凡人们传颂，厉害一点的则保质期更久一点，连续好几届都有人作为谈资，“你们不知道，那个时候的某某学长多厉害……”相比之下，那些故事的真实性还是有待考究的，学生们一面传颂着，一面心里也会好奇，真的有那样的事情吗？
　　相比之下，还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情，更新鲜一点的事情，聊天八卦的时候更有趣一点。
　　经管学院学生会的成员们这几天都在期盼着周五那天不要有任何天气上的意外……如果下起了雨，前面的所有准备都白费了，那将是一件让人特别痛苦的事情，但是怕什么来什么，那天将赞助的事情敲定以后，又下起了雨，从周二开始，一直没有停，一场秋雨一场寒，气温越来越低，雨不算大，而这样的天气反而难熬，绵延不绝，不知道它到底什么时候能停下来。
　　学生节是在露天的广场上举行的，下雨的影响自然很大，但此时确实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期盼了，天气预报显示着周五局部有雨，但大家都知道，天气预报里的局部嘛……未必会局时局部到东海大学里面。
　　所以还是有些侥幸心理的。
　　已经布置好的舞台在淋雨，除了会长赵平每日来看一下，其他人的生活节奏重心都放在学习生活上了。
　　大多数的人，总是有忙忙碌碌事情要做。
　　相比于高中，大学，没有固定的教室，便缺少了固定的联谊阵地，同学们相互之间没有那么紧密的关系，相比于同班同学，甚至可能同一个社团的小伙伴们彼此更加熟悉，但无论如何，人是群居动物，总是需要社交的，各种社交场合，偶尔提起最近的趣事，在经管学院，被提及频率较高的，毫无疑问便有两万块钱赞助费的事情了。
　　两万块的赞助费，放在全国也不能算是低了，但是在名校中，还真不算什么。
　　北大清华也有类似的学生节，最大的奖品动辄破万，全程从策划到拉赞助，到奖品的发放，都是学生们自己搞的，东海大学自然也是全程由学生们自己搞，但无论是校学生会搞的，还是别的某个学院搞的学生节，都还没有过单个奖品过万的历史记录。
　　而赵平有意搞噱头，两万块钱用得好了，确实能在学校里掀起不小的风波，豪气地拍了板，准备将特等奖设置成一台价值破万的笔记本电脑。
　　这个消息从各个渠道传播出去，一开始经管学院只是发一发传单，但是很快就不需要做这件事了，因为人传人现象发生，哪怕是研究生院的老油条们，都听说了经管学院的一掷千金。
　　除了特等奖的价值过万的笔记本电脑，一等奖是一部4000元的手机，二等奖是两部1000元的松下剃须刀，三等奖是4张价值500元的球鞋代金券，以及几十样总价2000元的参与奖，奖池丰富，参与的观众们自然热情高涨。
　　起因经过结果，人们总是喜欢传奇的故事。
　　这一次的学生节称得上是大手笔了，经管学院在豪气这一点上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大抵学院的丰厚资源养成了学生的秉性，哪怕是自己搞的活动，也要搞得轰轰烈烈，一掷千金，这是一件令所有经管学院学生都脸上有光的事情。
　　其他学院的人，都不太喜欢经管学院，这是人之常情，无论出发点是羡慕也好，嫉妒也好，说起经管学院的时候，都会有一些不知道自何处而来的不舒服，有的人明明没有跟经管学院的人接触过，也会潜意识地认为，“有钱嘛……当然都比较傲咯……”
　　但是这样的活动，却是都愿意来凑一凑热闹的。
　　而易阳、马文武的名字也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赞助是谁拉到的？这件事本身没有什么值得谈论的地方，但是主角是一个本校的学生，大一，人长得很帅……种种关键词加在一起了，人们在闲谈的时候便能免不了品评一番。
　　除了同班同学，主角的信息还在猜测之中，消息未必可靠。
　　大一新生，易阳，高考成绩据说是过了清北线的。
　　还有一些不太靠谱的传闻，他是篮球体育专项进的学校……因为据说某一位东海大学的篮球体育生在专项考试的见过他，当然，后一种说法被大多数人嗤之以鼻，因为有易阳的同班同学会站出来反驳……“怎么可能是体育生？班长他是很高啦，但是不是篮球体育生，我们还不清楚吗？肯定是看错人了。”
　　马文武搞的万能课程表在学校已经传播得足够广泛了，这一次有人挖掘出来，易阳在其中是第二大股东，还有一种不知道可不可靠的说法是，易阳豪掷千金，入股了五十万……当然，也有的人说是二十万，但人们更愿意相信多的那种。
　　富二代么……
　　学校的风云人物很多，放在易阳身上的每一件事都算不上传奇，但是稍微了解得多了，那些光环叠加一番，帅、多金、高考成绩优异、可能的富二代……借着经管学院学生节这股热风，就会被传得多一点，一些女生便给他打上了“高富帅”的标签。
　　顺便值得一提的是，“高富帅”、“白富美”、“男神”这些名词，正是这两年才流行起来的，种种潮流叠加，易阳几乎完美契合了所有这些名词的想象。
　　当然，总会有一些自认为理智清醒的人提出一些相反的看法……
　　“谣言是越传越离谱了……高考成绩很高？有几个人亲眼见到了吗？”
　　“为什么大家都在关注那个富二代？这个钱不是马文武学长的公司出的吗？”
　　“不关心这些事……”
　　当然，几天下来，会真正去谈论一个不认识的人的毕竟是少数，只不过东海大学就这么大的地方，消息传播得很快，又有经管学院推波助澜，学生节、丰厚奖励这种几乎全校皆知的事情，所以才会有人顺便聊一聊带有传奇色彩的推动者，但是风头过了就是过了，大多数人只是“哦，有这么一个人”的印象罢了，易阳走在街上，真正能认出他的依旧没几个，这件事基本上影响不了他的生活。
　　甚至，班上有几个女生不管他叫班长了，而是叫他“男神”，他才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干嘛这么叫……”
　　女生们嘻嘻哈哈一番，让易阳摸不清头脑。
　　雨一直没有停。
　　这几天对于易阳来说，除了学习的事情，课余时间没有什么安排，但他却很忙碌。
　　关于ppt的事情。
　　跟学生会会长赵平争取到了中场休息时的介绍时间，到时候电脑连接大屏幕，上台介绍一番外卖功能……
　　时间很短，而马文武对上台介绍这样的事情并不在行，这是许多搞技术出身的创业者的问题，或许随着将来经验叠加，阅历累积，这种情况会有一些好转，但目前来说，他都在自嘲，“上了台会紧张得说不出话……”
　　需要一个发言人。
　　易阳又跑去找来了黄杉衫。
　　当然，黄杉衫目前只是承诺做ppt的事情。
　　这件事对黄杉衫来说并不容易。
　　她在曾经的高中时期，几乎只在高一高二时期，学校的微机课上碰过电脑，班上的网络班虽然是有一台一体机电脑终端了，但是她不敢去操作……
　　只是正如易阳说的，“她可以学。”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县高考状元的学习能力。
　　哪怕是曾经没有怎么接触过电脑，但是当她真的有心去学习一款软件，ppt的那些功能，用起来并没有很复杂的。
　　说服她做这件事并不需要要耗费太多精力，只是告诉她，一千元钱的报酬，她咬咬牙，就给答应下来了，只是条件需要一台电脑。
　　易阳便将自己的电脑借给她了。
　　他的电脑是进大学前在汉宁买的一台三万多的外星人笔记本，关于电脑的性能，其实他并不是很在意，毕竟这一世几乎不玩网络游戏，但是电脑这东西就像上百万的越野车，某些功能我可以不用，但是它必须有，这台电脑的显卡、cup都是笔记本里最好的，如果将来渲染个视频什么的，总是能顶上去的。
　　花了一个下午时间，跟马文武他们几人讨论了一下，最终ppt要呈现的内容、呈现的效果，又让马文武将应用的截图、功能介绍的资料打包成素材，一起交给了黄杉衫，便由她自己去折腾了。
　　而易阳并没有闲着，每天都会约黄杉衫一次，看看她的进度如何。
　　说实话，黄杉衫的作品让人感到惊讶。
　　一开始她的ppt还很粗糙，第一版的作品还只是将马文武给的素材做了一个堆砌……当然，并不是不能用，甚至易阳已经觉得可以了，但是黄杉衫并不满意，每一次见面都会给他一个新的一版，质量越来越好。
　　后来了解到，她第二天就去图书馆借了一本ppt方面的专业书籍，认真研究，并且从里到外地把马文武给的材料认真了解了一番，又借来室友的手机，操作了一番软件，于是接下来的ppt版本，还加上了不少自己的想法进去。
　　明天就是周五了，而今天晚上外边还下着小雨，雨神覆盖了大多数杂音，寝室里显得安静。
　　经管学院的二人间，女生的寝室往往比男生的乱一些，但是这件寝室并不，垃圾桶每天都会清理，两张书桌上的书码列得整整齐齐，地也是扫过的。
　　床上躺了一个女生，迷迷糊糊地醒来了，房间的灯已经熄灭了，只有书桌上的台灯亮着，其实并不会影响到人的睡眠，女生醒来仅仅是因为……尿急。
　　她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对还在弄ppt的女孩儿说：“杉衫啊，你还没睡呢……”
　　黄杉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打扰到你了吗？对不起啊……”
　　“没有没有……”女生打了个哈欠，摇摇头说：“我只是想尿尿啦，你也太辛苦了，早点睡吧，现在几点了……”看了看手表，有些惊讶地说，“都1点了呢……”
　　黄杉衫笑笑：“快要好了……”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ppt，伸了个懒腰。
　　脑子里反复模拟着等上了台，马文武照着这个ppt该如何讲解的场景。
　　“嗯……这里，他介绍的时候会不会忘了……再加个内容上去？不行……太冗杂了，算了，明天跟他说一下吧……”
　　室友上完厕所，倒头就睡，没过多久又进入梦乡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
　　终于做完了，黄杉衫最后再播放了一遍，满意地点点头，点了保存，将那本被翻了很多遍的《ppt从入门到精通》合上，打了个哈欠，才起身去休息了。
　　一千块钱是很多很多钱了！
　　黄杉衫知道，哪怕是请专业人士来做，也绝对不可能收这么高的费用的，她能明白易阳对自己的关照，而且还能感受到他的这份关照是发自内心的，单纯点善良，没有掺杂其他的想法，那么她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全力，将这份工作做到最好。
　　也算是吃了不少苦，但电脑的操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
　　不过这几天用易阳的电脑，一直都是战战兢兢的，从室友那里了解到，这台电脑好几万块呢！
　　这也更加让她明白了自己和易阳之间的阶级鸿沟。
　　如今总算是可以顺利交差了。
　　这一晚，睡得很香甜。
　　第二天起床，雨已经停了。
　　再看天气预报，显示着今天晴。
　　太阳出来了，站在阳台往外面望去，雨水还没有干，将那些打落的叶子粘在地上，有些地方有浅浅的水洼，落叶飘落在上面，师生人来人往，穿着形形色色，这座美丽的大学里，处处能看到闲谈说笑漫步的情景，偶尔几个学霸打扮的人，快步走过……
　　易阳打来了电话，黄杉衫拿着老人机接了起来，“好的好的……”
　　上午前两节没课，易阳约她去创业街的公司碰面。


第三百六十七章 女生情绪
　　其实一开始还好，随着认识的时间变长，接触的频率变多，反而每次见到易阳的时候会有些不太自在了。
　　黄杉衫小心翼翼地将装在电脑包里的笔记本电脑抱在怀里，来到之前来过几次的公司地点……其实就是学校划给他们的一个二十多平米的小房间，因为创始人在校期间可以免租，毕业后三年廉租的政策，马文武他们又暂时没有对办公场所大小的需求，所以这里大概会是他们一段时间的根据地了。
　　她走了过去，办公地点只有易阳一个人，正靠在椅子上，一面刷着手机，一面拿起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
　　对于这里，算是很熟悉了。
　　在此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世面嘛，一说到“公司”、“企业”这一类的名词，都会有一种莫名高大上的印象，如今到了大学里面，也算是见到了不少同学或者学长学姐们的创业，自己又几乎经历了文武网络科技除了技术开发外的所有流程，对于一家初创公司的了解自然也算是足够多了，就不会有那般心态了。
　　但她依旧觉得在大学期间就能创造出一家公司，是非常非常厉害的事情了。
　　当然也对马文武学长，他们团队里的另外两个学长有过佩服啦，但后面更佩服的还是易阳，毕竟让她有机会领略这一切的人，是他啊。
　　在前面一点的时间，刚刚开始经手注册公司的事情，这个过程也是相当享受的，收入还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虽然钱也很重要了，但是她觉得更大的收获是这一份经历。
　　以前在山里，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嘛，对一切书本以外的事情都有一种好奇……和敬畏，只有真正接触了，会发现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高大上的东西，揭开了神秘的面纱，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遥不可及。
　　她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甚至有时候也会很自卑，但总的来说，是一个善于总结自己，剖析自己的人。
　　能够清晰地发现自己并不是不能驾驭城里的、那些听起来遥不可及的东西，这样的发现无疑是令人振奋的，当然，她也明白仅仅是注册了一个公司，做了一个ppt出来，算不上特别大的成就，但不能妄自菲薄，毕竟以前别说耳濡目染，就是整个县城，也找不到能够接触到这些东西的机会，就算是这样，认真学一学书本上的知识，硬着头皮跟人打交道，还是很快就学会了，顺利完成了……
　　黄杉衫，你还是很棒的！
　　她也能清晰地认知到，因为这件事，自己似乎也生出了一些自信和勇气。
　　曾经的梦想仅仅是读完了大学，将来找一份收入能和老家老师工资差不多的工作，比如在某个单位当个会计，过上在县城有房子住，不必大，单独就好，工资足够天天吃一顿肉，这样的生活就已经足够了……
　　一些同学嘛，考上了大学，脑袋还是很混沌的，总觉得有了光明的前景，但是要让他说一说那前景是什么样的，却没几个人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
　　她不一样，那个小小的梦想，虽然微不足道，但是那般清晰可见，似乎也不难完成，但是这段时间的经历，却让她对自己的未来多了一份迷惘……
　　这一丝迷惘，究竟会怎样演变，其实还未可知，但是她心底却有了一丝丝的期待……
　　她走了过去，易阳看到她了，放下了手机，笑了笑，“过来坐吧。”
　　黄杉衫看到易阳的笑容，心里有了一丝触动。
　　对方的待人接物，在她有限的阅历中，是见过的人里最让人舒服的……那些见过的人包含了任何的同年龄段的同学，年长的老师，甚至见过的任何一个成年人。
　　他的从容温暖，处处为人着想的智慧，洞察力，让人忍不住想跟他待在一起……但他又会保持着距离，这种礼貌点边界感，怎么形容呢……
　　君子！
　　想到，古人那种名仕君子，就是这样的人了吧。
　　黄杉衫默默给易阳下了一个定义，然后乖巧地坐在了他的对面。
　　易阳说：“这个是最后一版了吧？”
　　“嗯，也改不了了嘛……我加了一些东西，你先看看吧。”
　　“行。”
　　黄杉衫打开了电脑，随后点开了ppt，认真细致地演示讲解给易阳了解。
　　“之前那一版，还是有些复杂了，整个介绍界面吧，我觉得还是要简洁大方一点才好看，所以我按照这个原则做了这几个调整……一目了然，介绍的时候呢，可以借题发挥，也可以简洁一点……”
　　“这里，我加了一个动画，马学长给的素材，我用运动轨迹这样处理了一下，直接就可以在ppt里面演示出实际操作的画面了，能让下面的同学可以更直观地了解这个功能……”
　　“这里的话，要稍微解释一下，我没有直接做进去，因为那样ppt显得太冗杂了，这个要跟马学长说一下，不过不难的……”
　　易阳默默地看着黄杉衫的演示，眼神中多了一丝惊讶，直到她讲完，才有些好奇地问：“你说你没有接触过ppt……是真的吗？”
　　黄杉衫愣了愣，听出了易阳语气里的夸奖，一时间竟然生出一种十分开心的情绪，还想多听一点，便装傻地问：“我……我做的是不是很差劲啊？”
　　易阳摇着头说：“这样如果还叫差劲，那就没有好的了，你这个ppt啊，做得比印度人的ppt还要好了。”
　　黄杉衫虽然很开心，但又很疑惑，问：“嗯……为什么要说比印度人的ppt还做得好？”
　　易阳笑了笑，讲起自己从姜黎黎那里听来的趣闻，因为她的母亲也会跟一些外商合作，便发现了一些有趣的现象，印度人有一个特点是干啥不一定行，做事拖拖拉拉，但吹牛是非常有一套的，而吹牛的一个具体表现就是精美绝伦的ppt了，据说她母亲的公司看几个国家的友商展示产品，前几个欧美国家都很常规，唯独印度人一上台，一个屁大点的自动化工具，ptt都要做出花了，连鼠标指针都做成了沙漏状，直接把公司和竞争对手都看傻了。
　　黄杉衫听了直乐，故意问：“班长你是说我的这个ppt中看不中用吗？”
　　易阳笑了笑，说：“你负责中看就行了，中不中也不管你的事，那是马文武的活了。”
　　黄杉衫忍不住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小声说：“班长，你懂得真多。”
　　“其实每一个人都有相比其他人懂得多的领域，如果两个人在一起聊天，一方觉得自己懂得多，其实大概是聆听者的功劳。”易阳随意说。
　　黄杉衫微微一怔，忍不住笑笑，“班长……你女朋友跟你在一起肯定每天都很开心吧？跟你聊天……实在是太舒服了。”
　　易阳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看了看时间，说：“马文武迟到了，我给他打个电话。”
　　十几分钟后，马文武终于到了。
　　易阳没好气地说：“好家伙，公司还没有发展起来呢，就要让我们等你，这要是公司上市了，你不得起飞啊？”
　　马文武连忙赔笑：“骚瑞骚瑞，确实有点事耽搁了。”
　　易阳看了看，依旧只有他一个人，忍不住问了一句：“对了，沙金和赵福听呢？”
　　沙金和赵福听虽然各自只有10％的股权，但是易阳发现很多次重要的决策都没有他们的参与……
　　马文武不在意地说：“没事，我们两个拍板了就行了。”
　　易阳想了想，提醒道：“虽然说，他们两个确实影响不了决策，但是吧，我觉得有些场合还是要他们参与一下的。”
　　马文武愣了愣，笑着说：“行吧。”
　　易阳见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将黄杉衫做好的ppt拿给马文武看。
　　“黄杉衫，你给学长讲解一下。”
　　黄杉衫点点头，便开始给马文武讲了起来。
　　“学长……讲到这里的时候，你可以点击一下这里，它会自动播放演示动画……”
　　“吧啦吧啦……”
　　但是马文武虽然耐心地听完了讲解，但随后就露出了苦笑，忍不住说：“你们真打算让我来讲解啊……”
　　易阳理所当然地说：“你现在可是公司的CEO哦，你不讲谁讲啊？”
　　马文武犹豫了一番，突然望向了黄杉衫，说：“学妹，要不然你帮我上台吧！”
　　黄杉衫顿时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睛，说：“啊？！这怎么行……”
　　易阳摸着下巴，默默地看着两人。
　　马文武想了想，说：“这个ppt是你做出来的，而且公司的成立，整个流程你都清清楚楚，刚才你给我解释得很清楚，而且你的形象也好，我觉得你来发言实在太适合了！”
　　黄杉衫毫不犹豫地摇头：“不行不行……我从来没有上过这样的场合呢，万一搞砸了，那对你们的影响太大了！我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倒不是没有上过这种场合，毕竟当初成绩优异，曾经作为毕业生发言代表，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发过言的，只是那时候不必承担什么责任，跟眼下的这一次任务可不同。
　　马文武鼓励道：“可以的！肯定可以的！你上台至少比我强多了！”
　　黄杉衫想了想，突然看向易阳，说：“班长，要不然你上台吧！你上次竞选班长的时候台风那么棒，肯定没问题的！”
　　易阳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两人，随后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口，说：“你们两个……”
　　将矿泉水瓶放下，易阳有些认真地说：“我建议，学长还是要学会在这种场合发一下言了，毕竟将来你搞不好可是要当上市公司老总的。”
　　马文武微微一怔，微微叹了口气……
　　易阳笑了笑，随后站了起来，说：“不过呢，这件事慢慢来吧……黄杉衫。”
　　“嗯？”黄杉衫看向了易阳。
　　易阳有些认真地说：“这一次要不还是你去吧。”
　　“可是……”
　　“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再让马文武给你两百块的发言费！”
　　“啊？可是……”黄杉衫偷偷看了一眼马文武，两百块啊……有点心动了。
　　马文武见状，连忙附和：“两百两百！”
　　但黄杉衫纠结了一阵，还是摇摇头：“不行……这个责任太重大了，我真的害怕搞砸。”
　　易阳说：“其实你搞砸了反而没什么关系，马学长搞砸了就会很麻烦。”
　　“啊？”
　　“你要是说得不好，我们上台救场很容易，但是马学长搞砸了，谁还能上台救场呢？而且……”易阳顿了顿了，说：“我很相信你，你肯定能行，效果一定比马学长甚至我更好！这次机会很难得，你能够收获很多东西的，我保证你不会后悔这一次的经历。”
　　黄杉衫听了易阳的话，沉默思考了几秒钟，终于点点头，小声说：“那……那我试试吧。”
　　马文武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黄杉衫默默看了一眼易阳，最终让她勇敢的还是因为易阳的那句：“我相信你……”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易阳的信任，她就生出了莫大的勇气，而且她不想辜负这份信任。
　　时间很快就到了下午。
　　一般来说，无论什么专业学院，周五下午的课程安排往往都比较轻松，很多专业甚至周五下午没课，而经管学院学生会的早早就去了会场工作，现场自然没有那么多座位，但是入校的每一个人都发了一个折叠式的小椅子，被称为“东海小板凳”，时间虽然很早，但是早有不少学生提着小板凳来广场上占位置了。
　　易阳悠闲地坐在一个学生会留的vip座位上，是学生会搬来的椅子，跟小板凳可不同。
　　他认识的几个人，包括潘洋泉兴，都是学生会的，此时都去忙碌了，而黄杉衫和马文武也在后台忙着做ppt的最后一次现场调试，可以看到许多学校的才艺小能手在附近进行最后的排练，他靠在椅子上，这般看着他们忙碌的体验还是很不错的。
　　天气很好，时间流逝，天边升起了红霞，人越来越多，两块巨大的LED屏幕也亮起画面，两名主持人从容上台，下面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学生节晚会终于开始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推广与营销
　　夕阳渐没，灯光亮起。
　　观众大多是学生，大一大二的居多，也有些研究生或者年轻的老师跑来凑热闹，易阳坐在位置上，随手剥开一块橘子，塞进嘴里，随后那酸涩的味道让他忍不住去用愤怒的目光去看学生会会长赵平……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养成的习惯，让他不会把激烈的情绪展现在脸上，所以这目光看上去倒是没有那么愤怒。
　　赵平远远地注意到了易阳的眼神，只当是他在跟自己眼神交流致意，便微笑着点点头，算是回应。
　　相比于其他人，以他的眼界，自然更能看出来易阳的不凡。
　　他的家庭优渥，自小耳濡目染的也是社会的精英阶层，他们的处事方式，气质态度，有了对比，到了这座学校以后，很多时候其实是会失望的。
　　曾经对高校也是有过一番憧憬的，认为能以那样的分数考进这所名校，不说是人中龙凤吧，但在智商上来看，也要算是这个国家最顶尖的一批人了，那么在这座学校里，理应遇到很多有趣的人。
　　然而事实与想象总是有出入的，这所学校厉害的人的确很多，有趣的人也不少，但是那些人……怎么说呢，有棱角，有个性，反而很难玩到一起去，比如一些整天泡在实验室里的大佬，时不时弄出一两个大新闻，比如各种轻易就能面试通过交换生项目的同学……厉害的人大都是孤独的。
　　这句话其实很有趣，厉害的人，凡人是看不懂他们的，常人只能以世俗的眼光，世俗的标准去衡量他们，比如某个拿着矿泉水瓶和馒头衣着朴素的数学天才，很多人会嘲讽人家读书读傻了……凡人只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以自己的标准去评价他人。
　　在这一点上，赵平觉得自己也是凡人，而这是令人痛苦的，他理解不了天才的世界，他们的价值观，人生观……最大的区别就是，他们的欲望和凡人不同，他们并不是无欲无求，他们其实是更有野心的人，只是那种野心和欲望已经脱离了凡人能够理解的范畴。
　　除开那些天才，剩下九成九的普通学生，则是他失望的源泉。
　　哪怕在这座名校之中，除了那些自己理解不了的天才，大多数人还是太平凡了。
　　这里的平凡倒不是能力上的平凡……
　　是心态上的平凡。
　　他能够感受到，绝大多数主动深交的人，都是因为自己的家庭条件，他们在跟自己交流的时候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是奉承。
　　这般体验当然不至于虚伪地说不舒服，被众星捧月当然是很令人舒心的感受，久而久之也能体验到父亲在集团的那种体验，但跟那种无知的富二代不同，正是因为在如此名校之中，读的书多了，认知能力增长了，反而能更清晰地意识到，那种时时刻刻被人以善意包围的环境，其实应当警惕，那样的环境会让人迷失自我，让人变得愚蠢。
　　所以，他期望着能在这座校园里遇到跟自己同一个层次的人，不那么天才的，能平等地与自己交流互动，甚至成为朋友的人。
　　接触过不少家庭条件不错的同学，但结果总是让人感到失望。
　　家庭条件与自己相仿且成绩相仿的同学，更多的人选择是出国留学，这所学校更多遇到的富二代，有通过体育进来的，成绩好到能进入东海大学，且家庭条件跟自己差不多的，很少，大多数认识的富二代……怎么说呢，认知能力并没有太高。
　　而在易阳身上，他感受到了一种谦虚内敛的力量。
　　稍微了解过一点他的信息，不知道家里是做什么，但是条件应当不差，而且似乎跟院长很熟，这两点就已经十分能够说明问题了。
　　同时，他在投资这件事上的尝试，这说明他确实有一定的实力和眼界来做这件事。
　　更重要的点在于，他的眼神很平静，总是很平静，有一种从容在里面，这是让他十分欣赏的……不像是一个大一新生，要有足够的阅历和认知能力才能拥有那种眼神。
　　那种眼神……怎么说呢，就像当初的自己。
　　而此时，对方主动送来了友好的眼神，这让他感到愉快。
　　大概是……对方与自己有了类似的想法么？
　　有一种惺惺相惜的乐趣。
　　易阳当然不知道赵平脑子里有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此时他只是在想，哪个学生会的笨蛋……买了这么酸的橘子。
　　节目开始了。
　　灯光明灭晃动，搭配着动感的音乐，舞台上的节目堪称专业，跳舞的无论是动作还是眼神，都足够吸睛，而唱歌的节目更是掀起场下阵阵欢呼。
　　学校里组乐队的很多，但不是任何一个乐队都有资格登上经管学院学生节的舞台，此时登台的乐队据说是东海大学最厉害的乐队，吉他手站在舞台边缘solo，一群女生挤到舞台下面欢呼，差点把易阳给淹没了。
　　闹腾了一阵，终于到了关键的中场抽奖环节。
　　两位主持人上台，掀起一波又一波的高潮。
　　“哈哈，小西，看来你很招人喜欢呢，每次一上台，同学们的欢呼就更热烈一些了。”男主持人说。
　　“不不不，我觉得大家更喜欢的还是你呢，毕竟陈学长作为咱们播音专业的系草，喜欢你的迷妹可不少！下面有没有想要陈学长微信的同学呢？”
　　现场变得更加嘈杂了。
　　“哈哈……看来同学们十分赞同我的话呢！”
　　易阳仔细一听，很多人七嘴八舌的语言汇聚成一句话：“啰嗦你妹啊！快抽奖！”
　　两位主持人你一句我一句又扯了些无关紧要的内容，才正式切入主题。
　　“虽然大家这么热情，但是我们还是要进入主题了，今天我们特意为大家带来了精美礼物……”男主持说。
　　“啊呀，好期待呢，是什么礼物呀？”女主持人十分好奇地问。
　　易阳听到身后有人在吐槽：“吗的……全校都知道是什么礼物了，这女主持还不知道呢？”
　　易阳忍不住哈哈大笑。
　　“头等奖是咱们价值一万元的雷神游戏笔记本电脑！”
　　“呜呼！”
　　“当然，我们接下来抽取的是中奖人员，而具体奖项要的等到晚会结束的时候再以抽奖的方式确定，所以想要大奖的同学，一定要待到晚会结束哦！”
　　“本轮，共有10份礼品。”
　　“为了确保绝对公平，剔除暗箱操作的可能，我们完全采取实体抽奖的方式……”
　　说话间，搬上来了一个空空的透明玻璃箱。
　　“简单地说一下规则，刚才入场的时候，各位同学手里都发放了一张带有编号的抽奖券，上面的编号独一无二。”
　　易阳看了看手上那个盖了章的号码……嗯，123。
　　随后又搬上来一大盒乒乓球。
　　“接下来，随机抽选几名观众上台，取10个乒乓球，写上0到9的数字编号。”
　　“接下来，咱们的抽奖箱内，便有10个抽奖乒乓球了，接下来我们的主持人连续取三次乒乓球，每次抽取的号码分别是号码的个、十、百位数，三次抽取的数字就是中奖号码，每次抽取后要将乒乓球放回，确保哪怕是000这样的号码也有机会中奖。”
　　“中奖的同学，我们将为你发放一张中奖劵，上面的数字是40以内，因为我们一共只有40份礼品，将在最后的即奖池抽奖环节，确定最终的奖品。”
　　“参与本次晚会的15个节目，每一组节目的同学除了每人有一张抽奖号码，每一组还有一张中奖劵，可以直接跳过抽奖环节，进入最后的奖池抽奖环节。”
　　“大家听明白了吗？那么我就开始了！”
　　随后主持人开始抽奖，现场的鼓手咚咚咚咚地加快了敲击，营造出紧张的氛围。
　　“个位，1！”
　　“十位，2！”
　　易阳见状，忍不住激动起来。
　　“前两个数字已经确定了！那么个位数是多少呢？”主持人兴奋地说。
　　易阳心想，你搞快点啊！
　　“4！”
　　易阳微微一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123”，你特么在期待什么……
　　随后人群中有一个哥们儿激动得跳了起来，“我操！我操！我中奖了！我操啊！”
　　附近的人都愣了愣，将目光转移到那人身上，有些女孩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我从小到大没中过奖！这个抽奖是真的！看来真的是真的！啊哈哈哈……”
　　气氛一度到了最高潮。
　　很快，第一轮抽奖的10个中奖名额都抽完了。
　　易阳遗憾地一个都没抽到。
　　中不中奖倒是次要的，只是这种场合能中一次奖的话，那说明自己运气好，还是很不错的。
　　就在下一轮节目即将开始的时候，主持人说：“没有中奖的同学不要灰心，因为除了本次奖品以外，我们本次活动的独家赞助商，来自我们学校自主创业的文武网络科技还有一份礼物要赠送给大家！”
　　“现在有请文武网络科技的发言人，来自我们经管学院的黄杉衫同学。”
　　易阳眼神微微一动。
　　具体发言的事情，最终还是黄杉衫和马文武两个人去商量了，他并没有参与其中，所以具体这丫头会怎么说，他并不知道，此时也不免有些期待起来了。
　　黄杉衫从侧面上了台，大概是马文武特意为她准备了衣服，此时的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裙子，也吐了口红，灯光打在脸上，脸颊柔美，很漂亮。
　　“哇，经管学院的美女真多……”
　　“一看又是个白富美！”
　　易阳不知道黄杉衫紧不紧张，但是至少目前看上去她挺从容的。
　　随后大屏幕上切换了她做好的ppt。
　　“各位同学大家好！”黄杉衫深吸一口气，声音还是有些颤抖的，但随后就笑了笑：“没上过这样的大场面，看到台下这么多优秀的同学，有点紧张，大家不要介意啊……”
　　易阳不由得有些赞叹，没想到黄杉衫上了台能这么淡定，他不由得期待了起来。
　　“各位同学，应该对咱们的万能课程表都不陌生吧？嘻，很多同学应该在昨天更新的版本中注意到了一个新的功能模块，继失物招领、社区论坛、记事本等功能后，我们本着让同学在校园的生活更便捷的原则，又增加了校园外卖功能。”
　　说这话的时候，黄杉衫是最紧张的，因为这app，她没有用过……她的手机是老人机，根本没有应用功能。
　　“今天，我们联合学生节，为大家准备了一点小礼物，但是数量有限，只有四十份，说实话我们也很遗憾……为了弥补一些跟我一样倒霉，总是抽不到奖的同学，今天我们还特别准备了总价值1万元的小礼物……”
　　一听到这话，大家顿时不淡定了，现场变得嘈杂起来。
　　易阳也有些意外，事先马文武并没有跟他商量这件事。
　　“这个礼物是什么呢……”
　　“那就是咱们的外卖抵扣券和兼职补贴券。”
　　东海大学里并不是没有送餐兼职或者订外卖的人，只是商业模式相对原始……也是某一个学生搞的兼职项目，与其说是外卖，不如说是代买，打电话给服务的同学，然后由兼职的人骑着自行车去商家代买。
　　如今饿了么、美团外卖还在萌芽阶段，很多大学都有类似的学生自己搞的订餐外卖服务。
　　所以，外卖功能是不缺土壤的，很多同学早养成了外卖的习惯，也是不缺骑手的，对于许多骑自行车兼职的同学来说，反正是在校内，换这个app也是一样的，还更方便。
　　“分开来说，外卖抵扣券，顾名思义，大家在咱们的万能课程表上订外卖，将抵扣对应金额的现金。”
　　“活动时间就在本月内吗，用万能课程表订外卖的同学，将获得随机立减的外卖抵扣券，抵扣金额2元起步！”
　　“而想要做兼职的同学，也可以直接在咱们的万能课程表外卖功能上直接注册骑手，每达成一单，将获得随机2元起的补贴券！”
　　“总价1万，送完即止！”
　　黄杉衫一面讲解着，一面操作着ppt演示，易阳觉得她介绍的效果还不错，不过能不能达到预想的效果就不好说了。
　　黄杉衫最后给大家一个笑容，大方地下台了，下台以后，才发现自己的后背都已经紧张地湿了。
　　她松了一口气，问后台的马文武：“学长……怎么样啊？”
　　马文武兴奋地说：“你讲得太好了！”
　　这个花1万元来营销的点子也是他仿照了此前的公司搞的，1万元虽然算不上大钱，但是放在学校这个场景，应该已经足够了，至少丢下去可以试试水深。
　　目前app可以支持微信和支付宝支付，这两个支付功能并不难搞，都是官方平台开放的资源，而商家那边也已经谈好了，一周便已经上线了校内商业街几十家店，如此一来这个app算是真正上了正轨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时间验证了。
　　马文武忍不住期待起来，但也十分忐忑。


第三百六十九章 节前琐事与……见家长？
　　自学生节过后，有过互相的欣赏，但是赵平觉得毕竟自己大三，并且没有参加交换生项目，在学校里的时间相对来说比较闲，而易阳大一，正是最忙碌的时候，两人算是连一个照面都没有的点头之交，虽然有心结交，但并没有合适的场景，而要他主动去搭讪也是难为情的一件事，东海大学那么大，便想着大概一段时间后连面也见不到了吧。
　　不过几天以后，才发现这种想法倒是未必准确。
　　他偶尔会去打打篮球，水平算不上多么高，但是认识的人有几个校队的成员，平时在学校的室内球场组个队什么的，有校队的高手一起，向来也是赢多输少的局面，无论什么游戏，赢得多了总会让人心情愉悦，于是打的次数也会多一点。
　　学生节后的第一个周天上午，约上了两个校队的朋友去室内球馆打野球，在东海大学，室内球场是约定俗成的“高手场”，一般对自己实力相对自信的人才会到这里打球，他自己一个人的话当然没这样的自信，但是每当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身边往往有人，所以也算是这里的常客了。
　　打得正火热，靠着两个身高超过一米九接近两米的队友，一上场就开始连桩，算是酣畅淋漓的比赛了，正觉得没什么压力，感慨对手弱小的时候，听到球场入口传来了拍打篮球的声音，好奇地望过去，微微一愣，竟然是易阳和另外两个朋友。
　　陆浩，赵平是认识的，大学里是这样的，相邻两个年级的，有传帮带的意义，相互之间就会熟悉一点，陆浩曾经也是体育生，后来专注学习了，然后成了一名光荣的年级吊车尾，在大二也算是比较出名了，毕竟经管学院一个年级也就不到两百人，声名还是传得挺快的。
　　而易阳旁边的泉兴就不怎么认识了，但有点眼熟，大概是大一经管的。
　　三人拿着篮球在对面的篮板上投篮热身。
　　此时，易阳并没有注意到赵平，这也是他第一次被泉兴和陆浩拉到这里来玩的，主要原因是这个球场距离宿舍距离比较远。
　　投了一会儿，也有点手痒了，泉兴提出来，咱们也去那边打一会儿。
　　此时，赵平他们已经四连桩了。
　　“今天的对手都不咋地啊……”
　　队里的中锋操着一口东北话，另一个是前锋，说：“赵哥，看来咱们今天下不下，要取决于体力了。”
　　这两人倒是没什么坏心眼，但是呢，性格太浮躁了，校队的，打成这样的局面实在没什么可炫耀的，自己当然不能那么无脑，只是笑笑：“呵呵……别骄傲啊。”
　　随后易阳他们主动过来搭讪，陆浩嚷嚷道：“加一组，加一组！”
　　此时易阳才注意到赵平。
　　那个……学生会会长，叫什么名字来着？
　　赵平自然是一直关注着易阳的，笑了笑，对他点点头。
　　易阳想不起对方的名字，觉得有些尴尬，也笑了笑，说：“呵，会长师哥，也打球呢？”
　　会长师哥？
　　赵平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呢，会长是算是职务，师哥相比学长听上去要亲切一些，体现了一种尊重而又克己的态度，呵……君子之交，君子之交，这种态度，算是对自己的尊重又避免让人往别的方向联想么，就是说，对方也是期待与自己做朋友，只是和自己一样，有些不太放得开么……
　　理解理解。
　　这种时候，总是该名义上做师哥的自己来破冰的。
　　赵平笑了笑，说：“叫我的名字就行。”
　　易阳点点头：“行……”
　　你叫啥啊……这种时候，实在不太好问。
　　而那边泉兴和陆浩已经跟另外两人沟通好了，可以直接上场。
　　“陆浩啊，你行不行啊！”
　　“废话，打你还是轻轻松松的。”
　　“球技不知道有没有退步，但是你这嘴硬的跟以前在田径队里倒是差不多。”
　　显然，陆浩和另外两个校队成员是认识的，短暂的交流已经上升到了垃圾话的层面。
　　陆浩轻蔑一笑：“待会儿开打了你们就得闭嘴了。”
　　比赛开始了，赵平主动迎上了易阳，说：“我来防他。”
　　虽然看上去易阳身高要高一点点，但是赵平是知道的，易阳靠着文化成绩进的东海大学，成绩甚至过了清北线，那么体育就算强，大概也有限吧，对上自己刚好，待会儿温和一点，比赛的时候多保护一下他，友谊为主……
　　发球以后，陆浩拿着球就往篮底下冲，激烈的碰撞，很快将汗水挥洒在地板上，篮下肉搏，陆浩毕竟曾经是体育生，短跑专项，球技不强，但是身体没得说，只是手活不行，篮下连续投篮抢篮板两次，都没能把球弄进去。
　　此时大家都没有注意易阳。
　　赵平的两个朋友都是大二的，没有见过易阳，倒是在这个球场上见过两次泉兴和陆浩，按照对位，当然也要把注意力放在泉兴和陆浩身上。
　　易阳慢吞吞地在三分线外面溜达，赵平友好地防守着，他也不方便来个单打让人家丢面子。
　　两球进攻失败，球权转换，但就在中锋将球传出来的时候，陆浩发挥短跑运动员的速度优势，突然一个加速将球断下来，此时双方都没有落位，内线空虚。
　　易阳见状，身体本能般地弹射出去，冲向篮下……
　　打了那么多场比赛，这种空切意识几乎已经刻在了骨子里，就在他冲进去的同时，赵平一愣，惊讶的同时暗骂这小子不讲武德……刚才还松松散散的，怎么说加速就加速呢？
　　追了上去。
　　就在这时，陆浩自然是看到了易阳的跑位，于是一个高抛传球将球丢了过去。
　　易阳见到篮球的角度，脑子里有了短暂的犹豫。
　　有点高了……
　　但是没有思考的时间，他本能般地一个箭步大跨，双腿宛若弹簧一般蓄力，随后膝盖微微弯曲，下一刻身体毫无征兆地高高跃起。
　　两名校队成员见状微微一怔……
　　这什么弹速啊，体育生？
　　赵平此时才跑到易阳跟前，然后就只能看到他的腰部了，大脑顿时一懵逼，什么情况？抬起头，篮球和篮板都正好在他的上方。
　　篮球刚好飞到了篮筐上沿。
　　易阳勉强够到，管他三七二十一，凭着感觉往蓝框上一拍……
　　“轰隆～”
　　赵平只觉耳朵一阵轰鸣，下意识地捂住了要害，随后篮球不偏不倚地砸在了脑袋上……他更懵了。
　　等一等……
　　易阳，在我头上暴扣了？
　　随后他又下意识地接住了坠下来的易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骚瑞，骚瑞……师哥你没事吧？”易阳关切地说。
　　一切平静下来以后，赵平才一脸复杂地看向了易阳……
　　……
　　隔扣赵平的事情对易阳来说实在没什么好记的，这件事转过头也就忘得差不多了，还是没想起赵平的名字，所以后来偶尔碰到赵平，打招呼还是比较克制的，一直想着问问潘洋学生会会长的名字，但每次见到潘洋的时候都把这件事给忘了……毕竟实在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嘛。
　　忘记了对方的名字，打招呼的时候还是有些尴尬的，尽量少说两句就少说两句吧。
　　赵平大概能够感受到，那一次篮球比赛后，后来偶尔遇到易阳，他欲言又止又一副躲闪的眼神，一开始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很快理解了……哦，大概是有一些愧疚吧？
　　随后哑然失笑，抱着这样的想法，倒还真是挺单纯的。
　　不过想想也是，大多数人是没有那么豁达的，被隔扣了，然后还保护了对方，这件事大概在他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吧？想道歉，但是找不到什么机会，有些尴尬，不好意思，设身处地想一想对方的境况，还真是……
　　可以找个机会跟他说一下，隔扣这样的事情，实在没什么关系，自己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过这样的机会倒也不怎么好找……或许，下次给女朋友过生日的时候？
　　如此想着，倒是觉得易阳除了此前留给自己的印象以外，还有些让人意外的……可爱。
　　……
　　转眼第一个学期就到了尾声。
　　也算是适应了大学生的节奏，进入考试周后，因为不同专业不同学院的考试时间不同，已经开始有一些专业陆陆续续地离校了，而某些跟国外名校的交换生项目、学校组织的社会实践活动等等面向优等生的活动，也开始陆陆续续地开始，而易阳因为回汉宁市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所以并没有参加。
　　这段时间马文武很忙碌。
　　让他意外的是，外卖功能的使用频率比想象中还要高一些，而课程表功能更是几乎覆盖了整个学校，甚至随着不少学校的教务系统适配成功，这个应用的用户已经不仅仅局限于东海大学，算是生机勃勃地发展起来了。
　　只是还有不少难点需要克服，一方面是人手，如今的公司说实在没有一个公司的样子，三个人每个人都身兼数职，而大量的工作甚至都是由他一肩挑了，得招人。
　　然后是业务发展方面，适配各大高校只是一个临时之计，一旦某个高校升级系统，一键导入功能就不能用了，而这个功能是他们相比其他同类产品的最大比较优势，也是核心功能，所以跟其他学校谈判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而外卖功能同样也有自己的瓶颈，学生节刚刚结束的时候，靠着外卖券，确实吸引了一批学生尝试，但随后热度过去，不少使用这个功能的人不用了……大多数人只是想白嫖的，不过好在有一部分同学还是发现了这个功能的方便之处，继续用了下去，随后一段时间里，使用这个功能的人数开始缓慢而稳定地增长……他意识到，这其实就是一个消费习惯的培养问题，如果有更多的营销费，或许就能让用户的消费习惯更快地地培养起来，而这还不是问题的关键，毕竟东海大学内，这样的发展已经不错了，关键是如何推广到其他学校？
　　说到最后，这三个问题都是一个问题，那就是钱的问题。
　　创业就是如此，先印证商业模式，现在可以看出来，这种模式是完全可行的，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推广。
　　需要钱！
　　但他的苦恼却被易阳轻描淡写地给疏导了，“我觉得，如果创业者意识到需要钱，其实是一件好事，这说明你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甚至需要钱的地方越具体越好，这说明你那条路的细节你都清楚，对于创业来说，缺钱不是困难，连自己缺不缺钱都不知道，才是最大的困难。”
　　马文武便意识到，公司终于到了最关键的那一步……
　　融资。
　　融资这个概念听起来高大上，其实本质就是找钱。
　　马文武说：“你是搞金融的，这方面你在行，正好听你上上课。”
　　易阳想了想，有些严肃地说：“我算是天使投资人，但是融资这件事还是需要你亲力亲为的。”
　　“这个我知道，不过我想了解一下，站在你们科班学生的角度，融资需要怎么入手？”
　　易阳点点头，说：“融资这件事的起点，在于商业计划书，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把重心放在这件事上吧。”
　　“商业计划书？我以为是去找投资人……”
　　易阳摇摇头，说：“你说的找投资人是下一个步骤了，在此之前，你需要一个与投资者建立联系的载体，这个载体就是一份优秀的商业计划书，以此来展示企业当前的状态以及未来的发展潜力，激发投资者的兴趣。”
　　马文武点点头：“我明白了，这样吧，接下来我会去研究一些优秀的案例，以此作为锚点，搞一份计划书，到时候你帮我看看。”
　　易阳笑着说：“这个当然，我可是希望你弄到大投资呢！我的这点股份才能水涨船高。”
　　顿了顿，易阳突然说：“不过，你打算在哪里做这件事呢？”
　　“呃？就在学校吧，我的意思是，公司。”
　　“寒假不回去？”
　　“不了。”
　　易阳思考了一下，说：“要不然……我推荐个人帮你吧。”
　　马文武微微一怔，表情有些古怪地问：“不会又是黄杉衫吧？”
　　易阳平静地说：“她应该能帮你不小的忙。”
　　“这个……我倒是相信，但是她不回家吗？”
　　“她说她等过年前回去。”
　　易阳微微叹了口气。
　　黄杉衫订的票是火车站票，时间在过年前一周，在前面这段时间，她想在东海市找一份兼职做一做，毕竟这里的工资要比老家高多了，而且在这里能住寝室，食堂有馒头卖，宿舍楼下又有免费的饮用开水，回老家在县城反而连吃住都成问题，所以没什么好考虑的，要不是奶奶在一个人在家，她甚至都想整个寒假都留在东海市了。
　　马文武听了易阳叙述的黄杉衫的情况，也不禁动容，说：“这样吧，我给她开3000元的工资，你觉得怎么样？”
　　易阳笑了笑：“你是CEO，你说了算。”
　　“行吧，那我就去联系她了。”
　　将这些事情给处理好，回宿舍的路上，易阳收到了姜黎黎的消息，顿时一怔。
　　“这次回来……要做好见家长的准备哦。”


第三百七十章 什么样的男人
　　“谈了得有小半年了吧？”
　　姜黎黎的妈妈王梅华一边敲打着键盘，回一封邮件，一面随后问了一句。
　　姜黎黎窝在沙发上，一听到这个问题，顿时心情一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点点头：“嗯……其实不止，已经可以不必在半年前面加个小字了。”
　　“哦……”王梅华顺手端起咖啡，却见杯子已经见底了，姜黎黎见状，迅速起身，光着脚丫子跑到妈妈旁边，拿起她的杯子去咖啡机边上了。
　　王梅华看到女儿在家里总是不喜欢穿鞋子的癖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习惯……男朋友受得了？”
　　姜黎黎想到之前有一回，自己在冰凉的瓷砖上踩了很长时间，脚掌脏兮兮的，冰冰凉凉的，起了一个坏心眼，让易阳趴在床上，说要给他按摩，他趴下了，然后她爬上床坐在一旁，勾起脏兮兮的脚在他的背上踩了两下，凉得他一个激灵。
　　想到那个画面，有些走神，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奇异的笑容。
　　王华梅注意到姜黎黎的表情，眼神有些古怪地看了看她，说：“不过说实话……谈的时间还是算比较长了。”
　　“嗯……还行吧。”
　　“打算谈多久？”
　　“呃……这个还没想好。”
　　“结不结婚？”
　　王华梅此时已经将邮件的最后一个字给敲完了，随后开始从头到尾地检查一遍，一面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结不结婚？
　　姜黎黎被王华梅这个问题给问得一怔，在她的预设情况中，还没有不结婚的这个选项。
　　而王华梅心里自然有别的想法。
　　这个时代呢，太浮躁了，尤其是到了她家这种收入层次，对很多事情就会看得很淡……当然不是说她和老公对这件事看得淡，而是身边有太多例子了。
　　不婚……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收入到了一定的层次，骑驴找马就成了一种常态的现象，有一种理论说的是，异性之间的生理吸引力只有两个月，超过两个月的感情，要么是找不到下一个对象，要么才是双方都有高尚的情操，将生理上的吸引力转变为灵魂上的吸引力。
　　在这一点上曾经是有过担心的……虽然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不愿意给女儿压力，但为人父母的，还是会担心女儿遇人不淑，又或者长时间没有谈过恋爱，现在遇到了一个，一段时间后发现谈恋爱也就那么大回事，失去了新鲜感，对感情的态度也就成了那种设想中比较糟糕的状态。
　　不是没有缘由的，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女儿曾经说过，她的男朋友跟她年龄差了六岁。
　　那得有三十多岁了吧。
　　黎黎在审美这一点上，自小被家里人养得有些叼，无论是她爸爸还是几个舅舅，甚至自己这个做老妈的，都是长相不错的，从小经常收到情书。
　　这样的环境之下长大的女儿，对长相的要求大抵是不会降低的。
　　那么在脑子里，其实能够大概勾勒出她男朋友的一个简单的轮廓……
　　三十出头，长相应当英俊，而对黎黎品味的信任，还能够得出更多东西，她性格随性，但对生活是有标准的，对方要在价值观和人生观上契合她，要么拥有差不多的眼界，要么是更高……
　　自小带着女儿见识过很多优秀的人，她的眼界……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匹配还是高于她，那个男人的段位都不低了。
　　种种相加，大抵能够拼凑出那个男人一个基础的样子。
　　三十出头，高颜值，品味不低，情商应当也不低，段位大概是匹配甚至高于女儿的。
　　那么问题来了，这样的一个男人，女儿应当绝无可能是他唯一的感情经历。
　　这件事是不能细细推敲的，因为结论总是会往坏的方面发展了。
　　两个人的恋爱模式，大概很难是平等的，王华梅更倾向于，男方向下兼容女儿。
　　而这样的向下兼容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女儿对她的吸引力应当是持续的……虽然对女儿各方面的条件都有绝对的自信，但在这件事上并没多少底气，对于那种构想出来的男性来说，新鲜感是比喜欢更重要的东西。
　　实际上对于大多数男人来说都是如此，只是绝大多数普通的男性找不到下一家，而假如自己的构想差不多优秀的男人的话，那个男人对黎黎失去了新鲜感，大概也能很快找到下一个投怀送抱的女生。
　　当然，以上的种种猜测是将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打算了。
　　如果对方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呢，对感情专一，有极高的道德修养呢？
　　虽然在感情上的事，很少过问，但毕竟只有黎黎这一个宝贝女儿，总是会旁敲侧击的关注，好在自从女儿恋爱以后，从她的情绪上大概能看出一些端倪……几乎没有看到过她情绪低落的时候，这一点大概能看出来，至少目前为止她对这份感情是满意的。
　　有时候也会思考，自己两口子这样完全不去干涉女儿择偶到底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这样的模式基于的是对女儿的信任，知道她的品味和认知能力，但万一遇到一个比她段位高很多的男人……不是没有可能。
　　姜黎黎哼着小曲，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将两杯一起拿过来，坐在妈妈的对面。
　　王华梅此时已经将那份邮件给检查完成了，点击了发送，便将电脑关机合上。
　　姜黎黎端起了咖啡，家里新买的这台咖啡机能直接做拿铁，她也是第一次用，喝了一口，呃……好苦啊，看来奶加的还是太少了，下次把奶加到80……
　　“你跟他那个没有？”
　　正在品味咖啡的姜黎黎听了母亲的话，差点把咖啡喷了出来，有些狼狈地将杯子放下，有些羞涩地说：“妈……你说什么呢。”
　　王华梅看着还跟一个十几岁小姑娘一样的女儿，有些无奈，认真地说：“谈论这个呢……确实有些让人尴尬，但是又不能不说……在没有确定那个人就是你最终的归宿之前，妈妈必须要跟你严肃地提醒一些东西……嗯，一定要做好安全措施。”
　　姜黎黎的脸都红透了，说：“妈……”
　　王华梅看了看女儿的表情，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难道……”
　　姜黎黎赶紧抬头，正想着撒谎蒙混过关，突然想到易阳拉着她的手，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他的那些承诺，一时间竟然觉得没有了撒谎的必要，再次低下了头，轻轻地点点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王华梅眨了眨眼，顺手端起了咖啡，喝了一口，嘴里没什么味道，感觉气氛有些尴尬，放下杯子干笑一声：“这样啊……”
　　“女儿……”
　　王华梅对这件事的态度倒是没有那么封建，要说责备女儿也不至于，毕竟这个时代，她懂，想了想，她问：“以前也没有问过，今天我也没有什么事，咱们母女俩好好聊聊天，你讲一讲你的男朋友好不好？”
　　姜黎黎轻轻点了点头。
　　她知道父母至今都还误会着，以为男朋友比自己大六岁，殊不知是自己比他大，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她一直都没有要主动解释的意思。
　　除了对于世俗观念的隐忧，更多的大概还是，希望等见了面，好好地吓他们一跳的想法吧。
　　想着，自己偶尔透露的一些信息，逐渐在他们脑子里构建出一个易阳的形象，成熟、帅气，这些名词，无论他们怎么去理解，得到的答案大概都是跟实际的易阳出入巨大的，然后到了见面的那一天，前面的所有印象统统推翻，目瞪口呆，那副场景……会很有趣吧。
　　当然，这件事是有风险的，毕竟无论自己是否主动提这件事，父母都会在心里不断尝试去接受那个形象，而当真正见面的那天，形象崩塌，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还真不好说。
　　但不管了……这就当是，自己在父母面前的最后一次任性吧。
　　想到这里，姜黎黎突然有些心酸的感觉，想到如果真的成了易阳的媳妇儿，就没有办法在父母面前自由自在的任性了，也意味着自己的青春真的结束了，想到这里，她突然就有些难过，拉着妈妈的手，说：“嗯，妈，你问吧。”
　　“他……多高？”
　　“一米八六。”
　　“哇，那挺高了。”
　　“嘿嘿。”
　　“本科哪里读的？”
　　“东海大学哦。”
　　“东海大学毕业的？”王华梅有些惊讶，说：“那是名校生哦……”
　　“嘿……嘿嘿。”姜黎黎只能假装没有听到“毕业”两个字。
　　“做什么的？”
　　“金融。”
　　毕竟弟弟说过，他搞的那个天使投资，这么说也不算撒谎。
　　在很长一段时间，姜黎黎并不在意易阳的物质条件，但是易阳不可能不在意。
　　她知道易阳的父亲给他留下的遗产，也知道他在学校里正在做的事情，虽然以母亲的收入层次来看，目前他做的只能称得上“小打小闹”，但偶尔听他说起关于未来趋势的预判，那种自信的光芒，侃侃而谈，指点江山，真的很迷人，让她毫无保留地相信，他真的能在学校里闯出一份事业。
　　当然，哪怕失败了也没有关系，实在不行，自己养他一辈子就好了。
　　失败的男人也很帅，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到时候让他来继承妈妈的公司，让妈妈好好培养他，妈妈退休后就让他当总裁，谁敢说坏话就让妈妈开了谁。
　　唉，自己是不是过于恋爱脑了。
　　王华梅又想了想，思考到底什么样的问题在是有价值的，她想要了解的是那个男人人品到底好不好，可是女儿未必就能给出一个靠谱的回答。
　　“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姜黎黎想了想，有些羞涩地说：“第一次算是搭讪的情景吧，在一个雨天，我们两个人一起等雨停。”
　　“嗯。”
　　“聊了会儿天，雨有点小了，我就想淋着雨走，他不愿意，我就说他矫情，给拉走了。”
　　王华梅目瞪口呆，忍不住问：“啊？你主动的啊……”
　　姜黎黎得意地说：“对啊，整段恋爱，都是我主导的……”
　　王华梅的表情变得怪异起来，对于这件事实在是难以理解……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爱情这件事上完全被女儿主导了？这……这……
　　此前对那个男人的一些轮廓又被推翻了。
　　符合这样的条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形象？
　　一个呆呆的，某个领域特别强，但是不会恋爱的男人？
　　比如，搞科研的人，比如某一个画家？一个音乐家？在自己精通的领域吸引到了女儿，女儿主动去接触，对方在自己的领域里叱咤风云，就像自己的老公那般，专注认真，充满了男性的魅力，但在感情这件事上，还真不怎么会……
　　不对不对，刚才说了，搞金融的……
　　搞金融的，有几个是那样的形象？
　　一时间王华梅都有些懵了。
　　“那……他长什么样子？”
　　“高高帅帅，比明星好看，气质温和内敛，但很有力量，你会喜欢他的。”
　　王华梅一时间更难以想象那样的一个形象了，忍不住问：“那个……你有照片吧？能不能……”
　　姜黎黎想了想，说：“妈……你想不想见他？”
　　“啊？这个……”王华梅微微一怔，她当然相见，但是不想给女儿任何压力，所以从来没有主动提过这件事。
　　“想不想啊妈妈？”
　　“可以吗？”
　　“可以！”姜黎黎笑了笑：“妈……我知道你可能觉得不太相信，但这个男生，就是我想要牵手走过一辈子的男生。”
　　“他会让你特别惊讶，让你难以置信，见到他会让你吓一跳，想着，黎黎竟然找了这样一个男朋友……”
　　“其实，我都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但是，你只要抛开他身上的那些标签，认真了解他，会发现他真的很棒！他一定能带给我幸福。”
　　听了姜黎黎的话，王华梅的表情越发古怪，也有些忐忑起来……
　　“难以置信？吓一跳？听起来……似乎我还不太容易接受……但你有很有自信那是一个很棒的人……我被弄糊涂了，也更好奇了。”王华梅此时心情似喜似悲，患得患失，忍不住说：“那……那你打算让我什么时候见他？”
　　“他明天回汉宁市，我让他在你公司楼下等你吧，我们三个一起去吃晚饭。”
　　王华梅想了想，点点头：“好吧。”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不懂规矩
　　“妈……待会儿让他怎么叫你啊？”
　　王华梅的办公室里，姜黎黎问。
　　听了这个问题，王华梅也有些犹豫。
　　论年龄的话，自己大概也就大对方十几岁，应当是姐姐辈的，但是他是女儿的男朋友……
　　想到这里，她从容地开口，说：“叫阿姨吧。”
　　既然要跟自己的女儿在一起，当然要这么叫自己的，这是规矩。
　　姜黎黎也是这么想的，笑了笑，给易阳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待会见到我妈妈了，叫阿姨哦！”
　　……
　　易阳看看姜黎黎的消息，将手机收起来。
　　昨天回到汉宁市，在酒店住了一晚，姜黎黎在妈妈家，便没有见到面，时间混到了下午，根据她的吩咐，到了王华梅的公司楼下。
　　王华梅的公司专注做厨卫家电的生产和销售，近些年也涉及到了一些投资业务，控股了河阳市的公交公司、天然气公司，还入股了汉宁市的农商银行。
　　因为姜黎黎今天也去公司了，这会儿就在公司的大楼里，他便只好先等一下了。
　　望了一眼公司的大门，易阳不免有些好奇。
　　这个社会里，女人要创办这样一个大企业，困难是比男性要大得多的。
　　颂华集团的业务现金流充沛，负债少，资金运营健康，经营合规，如今社会蓬勃发展，人们对家电的需求量不断提高，而他们顺应时代的发展，这几年销售额不断创造新高，而在主营业务之外的投资，也都是基于公司的本身实力做的，几乎没有加杠杆的操作，这让公司几乎只面对市场是否景气的风险。
　　就很稳。
　　自然而然，对自己未来的丈母娘，称得上传奇的女老板十分好奇了。
　　在和姐姐的相处过程中，自然会常常聊到她妈妈。
　　在姜黎黎的描述下，自然形成了一个对她母亲初始的轮廓形状。
　　如果用一个词语来概括那个女人，大概就是睿智，一个能被形容为睿智的女人是很了不起的，而在这个最核心的形容词之外，还加上一些额外的词语加以修饰，比如温柔、性格稳定、有趣，哦，还有一点，姜黎黎的美丽继承了她的一半，她如今依旧称得上是美艳动人。
　　当然，还是会想着，毕竟是从姜黎黎口中得到的她母亲的形象，未必没有滤镜效果，所以在没有见到真人的时候，都是未可知的。
　　但这已经足够让易阳期待了。
　　虽然没有细想过，但确实有一份藏在心底的渴望……
　　他是一个自小失去母爱的人。
　　这份缺失感情经历在年少的时候，每一个惊醒的深夜，都会伴随着阵阵心痛，让他无法自拔，随着年龄成长，甚至经历了重生这样奇妙的事情，惊醒的夜晚越来越少，但那份曾经的伤痛并不会凭空消失，只是在心底的某一个角落被埋藏了。
　　而那份缺失的东西，则成了无法被填补的空缺。
　　每次跟姜黎黎聊到母亲的时候，她眼神中都闪烁着温暖的光芒，她爱她的母亲，她也爱她的父亲，她是在父爱和母爱的包围下长大的，而那温暖光明的爱，几乎要顺着她的言语溢出来，易阳一面感慨着，一面又有些……羡慕。
　　是啊，哪怕是自己的女朋友，自己深深喜欢着的姐姐，在看到自己从小不曾拥有过的东西时，还是会那般羡慕。
　　他相信自己跟姜黎黎是能够走下去的，那么到了某一个阶段，顺理成章的，她的父母也会成为自己的长辈。
　　目前，还不知道她的父母将来对自己的态度……但已经足以让人期待了，只是这份期待之外，也有一些忐忑。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他克制着这份期待，很难不纠结。
　　在前面和姜黎黎聊天的时候，易阳就称呼她为“阿姨”，姜黎黎并没有因此纠正，其实还是让他有些小小的失落……当然，理智告诉他，这份失落是毫无道理的，现在不叫阿姨，难道叫妈？
　　随后有些哑然失笑，自己真是有些魔怔了。
　　在大楼前面站了一会儿，易阳注意到前面有几个看上去像是大学刚毕业不久的学生，随后大楼出来了一个戴着工牌的女性工作人员，对大家喊道：“今天来面试的人，跟我来吧。”
　　随后，负责这次面试工作的杨丽给每一个人发了一个临时的同行牌。
　　那些应试者见状，老老实实地跟上工作人员。
　　易阳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
　　杨丽自然早就注意到了易阳，很难无视……高高帅帅的男生，而她都快要三十岁了还没有男朋友呢，相亲总是失败，看到帅哥很难不去多看两眼。
　　于是，杨丽也在看易阳。
　　视线接触，易阳下意识地将目光躲闪过去了。
　　而杨丽早就成了这方面的“老油条”，尤其面对那些大学刚刚毕业的学生，知道他们青涩可欺，非但没有躲闪，反而更加大胆地多看了易阳两眼。
　　之前有一件让人后悔的事情，曾经有一个泡到刚刚毕业的帅小伙的机会，可惜自己碍于面子和道德，放弃了，事后捶胸顿足，后悔不已，所以现在再遇到类似的情景，就会更主动一些。
　　这个面试者……看起来真不错，但是怎么不记得简历有这样一张帅脸？嗯……看漏了？待会儿好好留意一下那一叠简历。
　　杨丽便走了过来，给他也发了一个牌子，面带笑容，主动对易阳说：“走这边。”
　　易阳明白过来，对方是把自己也当成了面试者之一，原本正准备解释，但想了想，正好也对未来自己妈妈的公司感到好奇，便接过那个临时通行证，默默地跟她进去了，反正自己也没有承认过，无所谓的。
　　进去以后，在公司里逛了一圈，易阳左看右看，东张西望，而前面的一众真实的面试者的反应也差不多。
　　完美融入进去了。
　　走到人力资源部的门口，易阳还打算再看看他们的面试，就在这时电话却响了。
　　易阳拿起来看了看，是姜黎黎发来的消息，让他先去餐厅那边。
　　默默叹了口气，此时工作人员已经进去了，门口走廊里都是面试者在排队，易阳见没有谁注意到自己，便若无其事地溜了。
　　……
　　来到餐厅，被告知预约的位置在下午6点，目前还没有打扫出来，易阳独自来到餐厅门口，望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发呆。
　　嗯……就要见到姜黎黎的妈妈了。
　　其实没有什么好紧张的，真的没什么好紧张的。
　　默默告诉自己。
　　只是一想到接下来的场景，还是忍不住有些心跳加速，他缓缓将手掌贴上胸口，感受了一阵，随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在脑子里已经模拟了很多种见面的场景，可能发生的意外、应对的措施。
　　只是这件事，想得越多，反而越紧张。
　　当然是了解过，那位阿姨对自己的一个大概印象。
　　知道姜黎黎并没有在她母亲面前聊过自己几次，相比于自己了解她的母亲，目前自己在她母亲的眼中，应当是十分神秘的……
　　有好有坏。
　　好的方面，如果她一点都不了解自己，那么所有的印象都可以由自己塑造起来，坏的方面的话……如果对方想象中有了一个自己的模糊轮廓且跟实际的自己相差甚远，事情会怎么发展就不好判断了。
　　就在沉思的时候，易阳突然听到一声猫叫……
　　“喵呜～”
　　东看西看，才意识到是从上面传来的，抬起头，才看到路边的一棵树上，树杈上一只小猫咪蜷缩在那里。
　　这猫能上去，就肯定能下来，虽然说一伸手就能够到猫咪，但是易阳并不打算破坏人家的休息。
　　就在易阳发呆看着小猫的时候，树下面走来了一个人，也在抬头看猫咪。
　　易阳下意识地朝那个人望了过去，顿时微微一怔。
　　一个气质优雅的女人，摸着下巴好奇地望着那只猫。
　　易阳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心剧烈地跳动了两下。
　　太像了……
　　五成……啊不，至少六成像姜黎黎！
　　这如果还不能一眼看出来，她是姜黎黎的母亲，那真是白睡姐姐一场。
　　易阳若无其事地凑近了两步，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猫咪说：“看来你被困在上面了，我来弄你下来吧。”
　　王华梅听到这声音，才注意到了易阳。
　　她确实也在想，这个猫是不是被困在树上了，想着什么办法能帮一下呢，这种场景下呢，自己身高肯定是不够的，而且大庭广众之下，由自己来做这件事，无论什么方法，都显得不太妥当，听到易阳的声音，她才看了看他。
　　嗯……一个年轻人。
　　当然注意到，长相是不错了，个子也很高，当然，对一个素未平生的陌生人，自然不可能观察得多么仔细，这张脸要不了多久也就忘记了，便也没有多么上心，而且她觉得不可能跟眼前这个人有什么交集的可能，便将注意力放在了那只猫身上。
　　易阳伸手够到了猫咪，暗想着，虽然打扰了你的休息，但没办法了，配合一下吧。
　　猫咪原本有些不情愿，但是被易阳摸了摸脑袋，便也来了精神，缓缓站了起来，弓腰舒展一番，顺着易阳的手跳到了他的肩膀上，又落到了地上，随后便在他的裤腿上蹭啊蹭。
　　易阳蹲下去，摸了摸猫咪，它在地上打了个滚，翻过来将肚子对着他。
　　毕竟已经入冬，天气还是很冷的，易阳揉了揉猫咪的肚子，暖呼呼的，手感很是舒服，易阳用余光注意着王华梅，盘算着怎么跟她搭上话，留下一个好印象……
　　嗯，现在双方理应是不认识对方的……要好好利用这一点，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王华梅却突然见到了易阳的裤兜里半截露出来的公司通行卡，微微一愣，因为公司里很多地方都有门禁系统，为了方便临时来公司的人员，特别制作了这样的通行卡，而易阳身上的那个样式，是实习生专用的。
　　公司里的实习生？
　　顿时，王华梅来了兴趣，想了想，现在应当还是上班时间，这个小子竟然跑到这里来，实在是有些奇怪，便问：“小伙子，你没有上班吗？”
　　听到王华梅的声音，易阳心头微微一动，挠了挠猫咪的头，站了起来，猫咪抬头望着他，又喵呜喵呜地叫了两声，见他不理自己，气呼呼地跑开了。
　　“没上班……”易阳笑了笑。
　　王华梅心头疑惑，旷工？但是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实在不该她来插手，而且实习生嘛……只是易阳看上去气质并不稚嫩，长相高大帅气，所以才多了几分好奇。
　　她公司里的实习生，很多都没有见过自己，没认出自己也实属正常，看样子……嗯，他应该是没有认出来自己了。
　　想着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便笑着说：“你应该是刚从颂华公司过来吧？”
　　听了王华梅的话，易阳顿时一怔，突然就变得紧张起来了……
　　怎么知道的？
　　这是，认出自己来了？
　　那这……
　　就有点被动了。
　　但是姐姐不是说她妈妈没有见过自己的照片吗？那是怎么认出来自己的？
　　脑子里转过许多念头。
　　不过这个问题也有些奇怪，如果真的认出自己了，却问自己是不是从颂华集团过来的……还是说，她也不太确定？也不对啊……那么这个问题的逻辑到底是什么？
　　想不通，易阳只好点点头：“嗯……”
　　王华梅笑了笑，温和地说：“你是什么专业的？”
　　“呃……学金融的。”
　　“金融？”她想了想，公司似乎没有对这方面专业的特殊需求，那么大概是一个专业不对口的实习生吧。
　　“哪个大学的？”
　　“东海大学。”
　　还是个名校生？
　　王华梅眼神一动，之前对眼前这个实习生还没怎么上心，听到他的名校背景，便突然有些重视起来了，公司大了，就容易陷入到官僚主义的困境中去，现如今集团已经有这样的趋势了，而名校生的学习接受能力，的确是比普通本科生强上很多的，如今公司除了研发部门，还真没有几个名校背景的新人。
　　需要这样的新鲜血液。
　　但是，东海大学的高材生，为什么会作为实习生来我们公司呢？以往去那些名校搞校招，学金融的那些高材生，往往都想去大型银行、咨询公司，世界五百强，她的这种实业公司，人家还不见得能看得上。
　　太奇怪了。
　　好奇之下，王华梅笑了笑，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易阳愣了愣，犹豫一番，点点头：“没想到在这样的场景下见到您了……”
　　王华梅眼神一动，他竟然早就认出自己来了，还能这么淡然……
　　就在这时，易阳抬起头，缓缓开口：“阿姨……”
　　阿……姨？
　　王华梅一直都很淡定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错愕，随后脸色沉了下来。
　　阿姨！
　　怎么能这么叫自己呢？
　　不懂规矩！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一个小误会啊
　　阿姨……
　　易阳当然不会觉得这声称呼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本该如此，只是对这一次仓促的称呼，还是颇为不满意的，最理想的状态是，大家坐在位置上，姐姐先介绍双方，然后自己露出一点点紧张，又十分热情地神态，喊出那一声“阿姨”，对方会因此给一些反应，到时候再根据具体情况，挑起话题，尽量往什么时候叫妈妈这种令人兴奋的话题上引导……
　　就在刚刚见面的时候，易阳从王华梅身上见到了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抛开她是姐姐的妈妈这一层关系不谈，仅仅是这个女人自身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温和内敛的力量，就让他生出了好感。
　　心底里，是很期待叫他妈妈的。
　　当然，眼下距离这件事还很遥远，男女朋友关系，在人家眼中大概属于是八字没一撇的阶段。
　　也不必慌忙，毕竟，一辈子的事情。
　　此时相比于这些，该立刻考虑的是如何化解此时的尴尬局面，挑起什么话题，缓解一下这般仓促见面的氛围才对。
　　他抬起头，注意到王华梅的表情有些微妙，似乎并不是那么高兴，心头微微一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位未来的岳母大人，好像不是那么……中意自己。
　　大概，还是对自己的年龄有些意外吧，虽然今天的打扮已经尽量显成熟了，但总体来看，最多也就像一个大学刚毕业的人，比起姜黎黎还是要显得小了一些。
　　那么，接下来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其实还是大学在校生……
　　大概会面临一些预料之外的情况。
　　毕竟，姐姐是没有跟她母亲说过自己的年龄的。
　　当然，眼下还不能确定，而且就算是真的自己留给她的第一印象不那么满意，也没有关系，这一点上还是有自信的，将来的接触中，一点点地让她了解自己……
　　此时，王华梅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大概能够确定的是，眼前这个青年确实是公司的实习生。
　　刚开始留给她的印象是不错的，甚至让她饶有兴趣地想要多了解一点，但是一切当他喊出那声“阿姨”后，就变味了。
　　甚至有那么一丝哭笑不得的感觉。
　　现在的年轻人，已经演化到这般没有边界感的社交了吗？
　　呵……呵呵，阿姨。
　　先不提大多数女性对自己年龄的敏感，一声阿姨会让自己显得很老这件事，她实在是想不通对方是基于什么样的心态出发，才可以那般自然从容地喊出这一声阿姨的。
　　是，如果是陌生人，哪怕有些冒犯，但喊阿姨还能算得上是礼貌和尊重，可是分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应该叫董事长，或者王总。
　　当然，她并不是需要其他人时时刻刻以称呼来提醒身份的人，公司里也会有一些亲近的人，叫自己王姐或者华梅姐，但是这般称呼的人，基本都是跟自己一路走过来的老人，而叫自己阿姨的……
　　没有，一个都没有。
　　只能将原因归咎于，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在人际交往上的幼稚。
　　大概是觉得，这样的称呼能拉近距离？
　　实在是……太幼稚了。
　　虽然仅仅因为这样的一件小事给别人打上标签不太妥当，但王华梅却无法不这样做。
　　莽撞、没有分寸、大概还有一点骄傲和自以为是。
　　给老板的称呼，实际上是一件很有学问的事情，而眼前这个年轻人，仅仅是一声“阿姨”，已经让王华梅对他失去了继续了解的兴趣，以她的涵养，并不打算批评，只是笑了笑，便不再说什么了。
　　倒是大多数大学毕业生的通病，或许这个人有别的优点，但是她已经没有什么兴趣去了解了，将来如果在公司里干得好，一点点脱颖而出了，到了可以接触自己的那个层次再说吧。
　　名校生……呵。
　　王华梅想的是，接下来如何敷衍两句，结束这段交流。
　　就在这时，易阳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是姜黎黎的电话，看了看王华梅，犹豫了一下，忽然想到或许会有一些不方便让妈妈听到的交待，便对王华梅抱歉了一下，说自己接个电话。
　　只是这种在王华梅眼中显得古怪的礼貌实在让她有些哭笑不得，摇摇头，已经不打算跟他继续交流了，直接往餐厅去了。
　　易阳望着王华梅的背影，眼神有些怪异，嗯……确实能感受到，岳母大人对自己的不满意。
　　随后接起了电话。
　　“你到了吗？”
　　“嗯。”
　　“刚才我妈没跟我说，提前过去了，我才知道，吓死了……”
　　“已经见到阿姨了。”
　　“呃……然后呢？”
　　易阳想了想，干笑一声：“你现在在哪里？”
　　“出租车上，快到了。”
　　易阳沉默了一下，有些弱弱地说：“她好像对我不太满意。”
　　“啊？”
　　车上，姜黎黎愣了愣，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是最终想到易阳的成熟稳重，总觉得大多数局面都能被他轻松化解，但听到他这么说了。
　　忍不住内心一沉。
　　但随后有些奇怪，问：“嗯……她认出你了？”
　　易阳也有些奇怪：“嗯，不是你给她看了照片吧？”
　　“我……我没有过啊。”
　　“那……”易阳也感到有些奇怪，摇了摇头：“算了，阿姨现在已经先进去了，你还要多久才到？我等你一起进去吧。”
　　“我……我到了。”
　　电话里话音刚落，易阳就看到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面前。
　　姜黎黎下了车，一袭棕色的大衣，化了精致的妆容，红唇鲜艳如花，但此时表情却显得有些忐忑，看到易阳后，快步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他一番，说：“明明很帅啊。”
　　看到姜黎黎以后，易阳很想抱一抱她，但稍微克制了一下，说：“我想，大概妈妈是觉得我太小了吧。”
　　姜黎黎皱起眉头，点点头，说：“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她叹了口气，撩了撩头发，暗自难过，设想过很多种可能，唯独没有预料到这一种，本来以为妈妈见到易阳后，会吓一大跳，那会是一个有趣的场景，但是眼下竟然让易阳感觉到妈妈不太满意了……
　　原来，妈妈不希望自己找一个比自己小的男生？
　　心渐渐凉了下来。
　　之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也从没有想到过这一种可能。
　　可是……
　　为什么呢？
　　年龄难道真的那么重要吗！
　　已经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早一点告诉妈妈了，让她有一个心理准备，一点点地劝她接受……
　　感受到姜黎黎情绪的低落，易阳轻轻捏住了她的手，说：“没关系，阿姨现在只是还不那么了解我吧。”
　　姜黎黎瘪了瘪嘴，说：“她到底怎么认出你的啊……”
　　另一边。
　　来到姜黎黎预定的位置，王华梅坐下后，拿出镜子稍微看了看，随后微微舒了口气。
　　虽然，明明自己是长辈，优势的一方，但是想到接下来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点……紧张？
　　随后哑然失笑，自己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但在女儿的事情上，实在没有办法那淡定从容。
　　搞不好是女儿一辈子的事情。
　　对即将见到的那个青年，设想过很多种轮廓了。
　　因为女儿从来不主动跟她聊男朋友，能够得到的信息有限，如今对那个人的印象还只是精英、成熟为核心的形容词。
　　或许，是一个留着胡须的三十出头的青年，身材挺拔，穿着一身西装。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那样一个人，心底是很难高兴起来的。
　　太了解女儿了，其实女儿更多的时候，并不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女孩儿，虽然有些幼稚，但她更多的是随性，需要的是一个理解她的人，陪她做一些哪怕看起来很不成熟的事情。
　　而一个成熟的男生，看女儿还是会觉得她幼稚吧。
　　一开始能够包容她，但未必真的能够理解她，热恋期过了，一点点纠正她，安排她……
　　虽然这样或许并不是错误的，但王华梅不希望见到这样的局面，在这一点上，她宁愿女儿一辈子都那么无忧无虑快快乐乐地幼稚下去。
　　如果她需要变得成熟，希望是她自己的成长，而非是迁就另一个人的被迫。
　　相反……假如是一个同龄的，甚至小一点的男生，这样的可能性反而更小，女儿跟那样一个人在一起或许更加愉快。
　　重点是足够喜欢她。
　　乱七八糟想了一阵，服务员领着两个人朝着这边的卡座过来了。
　　王华梅抬头看了看，见到了女儿，随后看到女儿旁边的人，一时间愣了愣。
　　等一下……
　　看清那个人，脑子突然就乱了。
　　直到两人走到跟前。
　　姜黎黎怀着几分忐忑的心情，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子，走到妈妈面前，凑过去，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说：“妈……你是怎么认出易阳的啊？”
　　易阳站在那里，表情沉静温驯。
　　“认出？”
　　王华梅眨了眨眼睛，刚才混乱的思绪突然像是抓住了一点灵光，随后那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被确定了。
　　“他？”
　　王华梅短暂的沉默后，她心里已经彻底凌乱了。
　　这……什么事啊。
　　随后再次认真端详了一番易阳。
　　嗯……
　　很显然，他在见到自己的第一面，就认出了自己，毕竟女儿长得像自己，很多人都这么说。
　　那么基于这一点，刚才发生的种种场景，他的反应，他说的话，他这个人，一下子变得逻辑自洽了。
　　前面基于认定对方是自己公司的实习生得来的评价，顿时被统统推翻了。
　　一个崭新的轮廓出现。
　　阳光温和，充满爱心，而面对自己的时候，并没有扭扭捏捏的矫情，整个人都很大方从容。
　　长相英俊，身材挺拔。
　　嗯……东海大学的名校生，果然不愧是名校高材生。
　　而且……
　　为什么看上去这么年轻？！
　　思绪太多，还来不及在脑中细细整理，此时王华梅重点回忆的是，他喊的那一声阿姨。
　　他……刚才叫自己阿姨啊。
　　是该叫自己阿姨的。
　　回想到刚才那一幕，顿时心情就不太好了……
　　刚才我对他的态度……是不是有些过于冷淡了？
　　这真是……什么事啊。
　　王华梅干笑一声，说：“你们先坐。”
　　心里则在盘算，该怎么挽回局面。
　　要对见父母这件事有一个清醒的认知，如果将这次的见面比做一次面试，实际上它是双方的面试，你在审视对方的时候，对方何尝不是在审视自己和这个家庭呢？
　　父母方会对男生的形象，举止，气质，谈吐，种种纬度给一个评价，判断他到底配不配得上自己的女儿，而对方同样也应当在这个过程中了解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喜欢的女孩子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中长大的，优秀的男生一定会因此做出自己的判断，这个女孩儿到底值不值得走下去。
　　这是事关女儿终生幸福的环节，作为父母，无论对方表现得如何，自己都要表现得够好，哪怕将来两个人分开了，女儿才是主动的那一方，不会因为对方提出“我不喜欢你的家庭。”这样的理由。
　　而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
　　唉，什么事啊。
　　只能想想如何补救了。
　　姜黎黎这才对易阳说：“易阳，你坐。”
　　易阳入座后，姜黎黎在他旁边坐下，微微低着头，想到什么，眼神微微一沉，但随后又想着，不管了，反正他是被你女儿睡过的男生，如果一时间接受不了年龄的话，就慢慢接受吧，眼下这个局面，最忐忑和无助的其实是易阳啊，面对来自母亲的压力……尤其自己在前面跟他做了那么多铺垫，说妈妈是如何的开明温柔，结果事情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坚定起来，抬起头，认真地说：“妈妈……”
　　王华梅却打断了女儿的话，问：“嗯……易阳是吧？”
　　姜黎黎有些紧张地看向了易阳。
　　易阳点点头。
　　“你为什么会有我们公司的临时通行卡呢？”
　　易阳愣了愣，随后从兜里摸出那张卡……
　　“这个？”
　　“嗯，刚才你逗猫的时候，我看到的。”
　　“哦……刚才在公司楼下等黎黎，被人塞给我了。”
　　“是这样啊，刚才看到这个了，我还以为你是我公司的实习生呢。”
　　听了这话，易阳才反应过来，顿时明白刚才她为什么会问那么奇怪的问题了。
　　一时间，她整个人都逻辑自洽了。
　　那么说的话……应该不是对自己不满意了？想到这里，心情又明媚了起来。
　　姜黎黎眨了眨眼睛，奇怪地问：“怎么回事？”
　　“呵……这真是，一个小误会啊……”
　　王华梅笑了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心虚。


第三百七十三章 因为找不到喜欢的男生，就自己养了一个
　　服务员端着柠檬水上来，给三位客人倒上，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三个客人一眼。
　　见到好看的人自然都想多看两眼的，而更吸引人眼球的是三个人都很好看，不免会想，这三个人是什么关系呢……
　　妈妈带着姐弟出来？
　　这一家人的基因可真不错。
　　生活就是如此，总要有些乱七八糟可以瞎猜的事情才有趣。
　　相比于易阳和王华梅，其实姜黎黎此时才是最紧张的，一边是自己的母亲，一边是喜欢的人，无论谁对谁的印象差了，最终痛苦的人都是她，此时有些不自然地站起来，说：“刚才以为你们都认识了，原来是个误会……我重新介绍一下……”
　　她深吸了一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对王华梅说：“妈……他就是，就是我的男朋友了……”
　　易阳顺势站起来，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礼盒，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说：“阿姨，这是我为您准备的一个见面礼，请您收下。”
　　姜黎黎有些意外地看了易阳一眼，这可不是她教的，甚至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准备礼物这件事，随后有些开心地笑了笑，是啊，在这种事情上，自己实在不必去担心什么，这个弟弟啊，总是如此周到的。
　　王华梅眨了眨眼睛，迟疑了半秒钟，才伸手接过那个小礼盒，笑了笑，说：“谢谢。”
　　随后姜黎黎又对易阳说，“我的妈妈……这一次是我正式地跟你介绍了，先暂时叫阿姨。”
　　易阳耳朵里的这句话，重点是暂时，他望着王华梅，发自内心地喊了一声：“阿姨好！”
　　王华梅听到易阳十分痛快地喊了自己一声阿姨，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产生了一种愉悦的情绪，意识到这种情绪后，她也有些莫名其妙，难道说自己潜意识里很喜欢这个年轻人？
　　嗯……他这一声阿姨，叫得干脆痛快，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对方似乎很乐意当自己的晚辈。
　　情绪是不是真诚的，从一个眼神，一句话的语调中，总能觉察出一些端倪的。
　　到这里，她隐隐觉得这个年轻人将来可能真的会成自己女儿的丈夫……
　　坐下后，王华梅再一次端详了一番易阳，脸上挂着祥和的笑容，问：“刚才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不过还是让黎黎来回答我吧。”
　　姜黎黎顿时一个激灵，脸上浮现一抹心虚的笑，说：“哦……”
　　王华梅说：“你的男朋友……多少岁啦？”
　　“这个……”姜黎黎脸有些红了，低着头扭扭捏捏地玩弄了一下面前的水杯，说：“那个……反正成年了。”
　　王华梅一阵无语，看向易阳，说：“易阳……你多少岁了？”
　　易阳看着姜黎黎的表情觉得有趣，倒是十分坦诚，说：“已经20岁了。”
　　他大一的时候已经19岁，不出意外的话本科毕业的时候23岁，在大学里也不算偏大。
　　王华梅愣了愣，随后端起杯子又一次浅浅地喝了一口水。
　　完全是她没有料到的了。
　　准确地说，是被吓了一跳。
　　看着易阳的样子，说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也差不多，那么比起女儿小三四岁，还是挺合理的，但是听到此时易阳的回答，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想了。
　　是了……回想起来，当初女儿说男朋友跟她差了6岁，原本以为是她比对方小6岁，见到易阳的时候想着，这个6岁可能是骗自己的，直到此时才知道，原来是她比人家大了6岁。
　　女儿今年都27了……
　　说是6岁，大概都是她刻意往小了说的，一年里大部分时间，她比男朋友大7岁。
　　王华梅放下了杯子，一脸复杂地望向了女儿，姜黎黎则若无其事地抬起头看餐厅的吊灯。
　　此时王华梅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继续接下来的互动了，不过得强行挑起话题的，而且她的年龄，阅历，经验，能够让她看到更多这段关系背后别的可能性，而更多的可能性……并不通往美好的方向，她缓缓将杯子放下，表情有些认真起来，如果不知道，女儿胡闹也就胡闹了，眼下既然已经算是正式地见面了，就必须把一些东西挑明了说一说的。
　　“我很意外。”
　　王华梅语气相当温和，没有严厉的味道，但是听到她开口后，姜黎黎心里一跳，随后看向了易阳，只见他一脸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妈妈。
　　“嗯……准确地说，是被吓了一跳，设想过很多场景，但确实没有预料到这种结局，女儿竟然找了一个比自己小了那么多的男生……这个岁数，应该是大学在校生吧？大一或者大二左右对吗？太让人震惊了……对了，你真的是东海大学的学生吗？”
　　“嗯。”易阳点点头。
　　王华梅也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姜黎黎，笑了笑，说：“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听到这个问题，姜黎黎和易阳相视一眼。
　　姜黎黎的脸有点红，说：“故事有点长，还是我来说吧。”
　　听到姜黎黎的话，易阳点点头。
　　王华梅也看向了自己的女儿，心头微微叹息……
　　有些怀疑自己前面的理念到底对不对了，对女儿完全放心，她不主动提，自己两口子便从来不主动问，如果早一点知道她的情感经历，大概此时就不会这么被动了，但是此时再想这个问题其实已经没有多少意义，此时只是盼着，希望她的叙述能让自己看到，她们的感情不是胡闹。
　　姜黎黎认真思索了一番，整理了一番思绪，也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后，才缓缓开口。
　　“大四的时候，我不是到清河县实习当音乐老师去了吗？在那里待了半年，很喜欢这份工作，那个时候也没有想那么多，毕业的时候又有针对实习生的考试加分政策，就顺理成章地考到那里待了一年多。”
　　“算起来，在清河县待了两年多时间。”
　　“就是在那时候认识他的。”
　　王华梅快速在脑子里算了算……等等，那个时候眼前这个年轻人才十五六岁吧？初中生！
　　她看向姜黎黎的眼神突然变得复杂起来了。
　　注意到母亲的目光，姜黎黎连忙红着脸说：“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华梅轻轻咳嗽一声，说：“嗯，继续说。”
　　姜黎黎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继续开口：“那个时候，易阳是我的学生，那个时候的他……”她偷偷地看了看易阳，才说：“嗯……不太好。”
　　王华梅眉梢微微一挑。
　　易阳低头，脸上浮现了一抹温馨的笑容。
　　“虽然现在的易阳很优秀啦，但是……但是那个时候的他，尤其是我实习的时候，经常听到他打架的事情，反正就是，很凶的一个小鬼了。”
　　说到“小鬼”这个词语，姜黎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开始我也没有注意到他的，一些老师会经常议论他们这种孩子，都是些不太好的评价，但是我呢，觉得性格的养成都该是有原因的，一味的批判嘲讽其实没有什么意义，所以也从来每次只是听他们谈论，不会发表看法。”
　　“直到后来有一天，大概是一个新学期开学的第一节音乐课吧，我搬着电琴去上课，但是没找到插线板，班上的学生各忙各的，也都没有注意到我，就在无奈的时候，他跑上来，从电视柜底下翻出了插线板。”
　　王华梅脸上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姜黎黎脸上的笑意渐浓：“我当时就很意外，因为我也没有说过我需要电插板，而他就注意到了，说明他是一个善于观察，本性不坏的小子，那个时候我其实已经知道他叫易阳了，总是打架的问题少年，后来的课堂上，就不免会多关注他一点。”
　　“逐渐发现，他其实在上音乐课的时候是很专注的，不像传闻中那么坏，当时就想着，谣言果然止于智者。”
　　“后来一次下雨天，我在躲雨的时候偶遇了他，他看上去很沉静，作为老师的我，就想逗逗他，跟他聊了两句，发现……嗯，怎么说呢，他确实不坏，反而很懂事，当时就很好奇啊，因为懂事是真的，但是他打架的事情也是真的，就想了解一下，就问他，后来才知道……”
　　姜黎黎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易阳，只见他表情平静，于是咬了咬嘴唇，才说：“他……他有一个让人心疼的童年。”
　　王华梅看了看易阳，只见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十分认真地听着女儿的叙述。
　　“爸爸很小就去世了，也没有妈妈，小时候会因为这些事情被别人欺负，于是反抗嘛，跟别人打架，其实是在保护自己，久而久之，用这样的伪装让自己显得强大，把自己变成一只小刺猬，别人才不会伤害自己……”当然，后半段是她脑补的，但此时说到这里，已经十分动情。
　　王华梅不由动容。
　　易阳依旧没有说话。
　　“很心疼这样的孩子嘛，就想帮助他，当时想法很单纯啊，我虽然别的不会，但是会音乐啊，就想着，教他音乐吧，把他课余的时间给占用了，就不会出去接触一些不好的事情了，嗯，当时确实是这样想的。”
　　回忆着往事，姜黎黎脸上浮现了一抹奇异的笑容，说：“但却发生了让人意外的事情，我说教他钢琴或者吉他，他却问我会不会英语。”
　　“当时想着，虽然他的顽劣有原因，却没有想过他会想要专心学习，但又想，不管他想学什么，只要能让他在放学后少去一点网吧之类乱七八糟的地方，都行，而我英语还不错嘛，就答应了……”
　　王华梅默默地喝了口水，后面的剧情她大概能猜到了，无非就是日久生情，但师生之间……呃，再听听吧，这份感情是怎么走偏的。
　　“这个过程，一点点地了解他，发现他竟然确实跟传闻中一点都不像，他学习很刻苦，为人也很谦虚，性格很温和，接触得多了，都会让人忍不住疑惑，这小子，真的是传闻中那个经常跟别人打架的问题少年吗？”
　　“但我想，主要还是自己的功劳。”说到这里，姜黎黎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得意，说：“付出了爱心，耐心，一点点地纠正他，教他英语，教他吉他，一点点地看着他变好，真的是一件让人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易阳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笑。
　　“当时在想，作为老师，能改变一个学生的命运，一点点让他变成自己想像中那样一个美好的人，真的是到老了，也会回忆起来幸福的事情。”
　　“我们相处得很愉快，但到那时，我们都是纯粹的师生关系，如果硬要说师生之外的关系，也不过是姐弟吧，我当他是一个可爱的弟弟看待。”
　　随后，姜黎黎叹了口气：“后来，就是到师大工作了，分别了一年多。”
　　“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师大附中。”
　　王华梅微微点头。
　　“一开始见了几次面，那时候他已经很高了，高高帅帅的，我们保持着联系，我惊叹于他的变化时，我们的关系并没有进一步的发展。”
　　“后来一件事改变了这个……”
　　王华梅目光闪烁。
　　“是桑柠……”
　　“她不是退出体训队了嘛，然后，要专攻文化，可是基础实在太差了，说来也巧，她和易阳是同桌，那时候易阳的成绩已经很好了，清北的苗子啊！他给桑柠补习，后来我想着，干脆……”姜黎黎有些心虚地看了看妈妈，小声说：“干脆……让易阳寄宿在我那里，他们俩一起学习，一起进步……而且，还能继续教育他呀，虽然成绩上不可以了，但还能继续为人师表，教育他的性格，道德，嘻嘻……”
　　王华梅愣了愣：“同居？”
　　“是寄宿！”姜黎黎红着脸纠正道。
　　“那么长时间……保密措施很不错啊。”王华梅语气埋怨。
　　“你也没问过啊。”
　　“……”王华梅叹了一口气，没有反驳。
　　“而那个时候，妈妈你开始有意无意地介绍一些男生给我认识……我知道，希望我找个男朋友嘛……不小了，但是大多数男生我不喜欢，完全不能撩动我的情绪……那个时候我开始思考，自己到底喜欢一个什么样的男生。”
　　“思考了，最后总能得到答案，我逐渐意识到自己喜欢一个什么样的男生了，要成熟，但要有少年感，有智慧，有力量，有担当，能体会他人的情绪，最好会音乐，跟我有共同的话题，哦，还要长得好看，在一起哪怕什么事情不做，什么话不说，就看看对方，就会让人很开心了。”
　　“而那样的一个男生，太虚幻，不是现实中能有的，当时在想，我大概要孤独终老一辈子了，妈妈你还记得吗，我曾经问过你，我能不能一辈子不嫁人。”
　　王华梅点点头。
　　“其实，很痛苦，因为我知道，你们是想见证我的幸福的。”
　　随后，姜黎黎笑了起来，“可是某一天，突然发现，那样一个理想中的男生，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王华梅有些意外，没想到在姜黎黎眼中，这个年轻人这么好。
　　易阳浅浅地笑了笑。
　　“一切事情的开始，都在暗中标注了缘分和结局，大概命运知道我将来会因为找不到喜欢的男生而痛苦，所以就让我早早按照自己的心意，养成了一个。”
　　“想起楚这一点后……”姜黎黎看了看易阳，随后认真地对王华梅说：“这个男生是属于我的，我把他养得那么好，怎么能……怎么能拱手让人呢！”
　　“所以……”姜黎黎羞涩地说：“我……我把他骗成了男朋友。”


第三百七十四章 会实现的
　　这家餐厅的特色是海鲜，打开它的餐单，会发现里面的菜品价格还是在普通人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的，但是涉及到特色的菜，往往是要点杀的，而那一部分的价格论斤论两算，虽然也标注在了餐单里，但是诸如“帝王蟹198元/斤”的价格，是挑不出来任何毛病的明码标价，但是还是很容易让人忽略其菜品很贵，一些人看到198就点了，然后结账时才发现，成品价得添个零。
　　在这家餐厅也不是第一次吃饭了，王华梅却是第一次注意到这点，饶有兴趣地翻了翻菜单，偶尔她是会这样，观察别人做生意的方式。
　　将菜单放下，她缓缓舒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心情有些复杂。
　　此时占据主导地位的情绪，自然还是惊讶了。
　　惊讶这种情绪的本质，是一件事物超出了自己预设的轨迹，产生的本能反应。
　　这件事上，姜黎黎就是完全让她没有预料到。
　　还是她男朋友的岁数。
　　不得不说，一开始听到她男朋友的年龄时，除了惊讶，还有那么一丝隐忧的情绪在里面的。
　　对于这个社会来说，女性想要获得成功需要付出比男性更多的努力以外，社会对女性的各种束缚也更多一些，尤其是在道德层面上，两性需要遵守的规矩上，也是对男性更为宽容……只是有一定认知的人都知道，这种宽容的本质是对强者的宽容。
　　而女性成了强者以后，如果要无视世俗的束缚，任由自己的欲望来，做的事情并不会比男性委婉。
　　她的圈子里，不乏一些事业成功的女性，大多数还是以女强人的形象示人的，也没有那么多奇怪的嗜好，但追求年轻、富有生命力的肉体是所有人类的共性，哪怕是女人也不能免俗，而成了强者的女性，和那些男性一样，从某种意义上是凌驾于世俗道德的约束上面一层的，那么她们也会放肆一些。
　　有一些，说得难听一点，叫包养小白脸。
　　但是，对于这个圈子内的人，并不会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也跟一些大姐聊过这种话题，她们有类似的观念，这是爱情吗？有的认为是的，如果稍加总结，两个人在一起，一定是图点对方的什么的，这是两性关系的基础，在社会里的绝大场景，男女相互匹配，物质、性格、长相，都是要图一点的，但在一些极少的场景中，男性图的是女性的年轻，貌美，温柔，而女性图的是男性的成功、强大。
　　后者反过来，则成了那些交小男朋友的大姐们自圆其说的观点。
　　“我图你的年轻力壮，身材好，懂事听话，你图姐姐的知性、成功、包容，这也是一种爱情啊，互相图对方好看叫爱情，我这个怎么就不是了？”
　　这种理论当然是值得掰扯掰扯的，只是她也懒得去思考，却没想到转眼类似的事情就发生在了女儿身上。
　　一开始的隐忧便是来源于此。
　　“女儿……包养小白脸了？”
　　只是转眼又觉得这种想法实在是有些离谱，有自己的庇护，每个月给女儿几十万的零花钱，说她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富婆当然没什么问题，但……不可能，不可能……吧？
　　这说明，年龄差得太大，两性关系中年龄差距过大，无论大一点的是男性还是女性，都总会让人往不好的方面联想了。
　　这种隐忧随着刚才女儿的叙述，倒是逐渐没有了。
　　目前虽然还看不太出来更明朗的东西，但可以确定的是相比于金钱，女儿投入更多的是关爱和陪伴，而两人的接触互动，也极少涉及到金钱。
　　那么可以确定，站在女儿的角度看，这是一份她珍重的情感。
　　纯粹、美好。
　　啊……是女儿的初恋吧？
　　但越是这份看上去纯洁美好的恋情，却让王华梅却有了更大的不安。
　　因为害怕女儿会因此受到更大的伤害。
　　她看了看易阳，认真思考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易阳……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易阳愣了愣，连忙说：“当然！”
　　“嗯。”王华梅顿了顿，说：“我刚才听了我女儿的叙述，已经明白了一些事情，但是……”她认真地看着易阳，说：“你呢？站在你的角度，是怎么看待这份感情的？”
　　姜黎黎一怔，连忙说：“妈……你问这个……”
　　王华梅一改平日里温柔的神态，而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目光看了一眼女儿，在这目光下，姜黎黎意识到了什么，愣了愣神，便不再说话了，转而将目光看向了易阳。
　　这个问题，对王华梅来说很重要。
　　她已经相信了，女儿是真的喜欢这个比她小了六七岁的男生。
　　虽然有些离谱，但……看得多了，这件事反而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这个男生也足够优秀……名校高材生，性格稳定，至少目前看是这样的，然后也有一大堆可能的优点，而从目前的接触来看，也没有任何让她不适的地方，甚至很多小细节，戳到了她在意的点上，比如对服务员很有礼貌，爱干净，身上没有一点烟味……而且，他们两人还有很多有共同的回忆。
　　但是，还不够。
　　因为这些东西，都没有办法让王华梅确信一件事。
　　他有没有像女儿一般喜欢他。
　　他太小了。
　　可以理解女儿喜欢这个小子的原因，但是反过来想，他喜欢自己的女儿什么呢？
　　当然对女儿很有信心，但是他们差了那么多岁啊。
　　他的年龄和阅历，决定了他没有见过更大的世界，没有见过更多优秀的女生，他对自己的女儿，到底是一时的感动呢，还是说，在青春懵懂的时候，见到了女儿，以为自己是喜欢，但其实只是荷尔蒙的分泌？
　　东海大学，是名校啊，相信里面会有很多很多他同年龄段的，惊艳的姑娘，曾经没有见过惊艳的人，那么在看到了那般广阔的世界以后，他还会坚持初心吗？
　　最现实的问题就是，等他毕业的时候，女儿都多少岁了！
　　当然，这个时代，那时候的女儿当然会更有魅力，但那时候正是身在人生最为璀璨年华的他，还会喜欢一个……姐姐吗？
　　她不敢赌。
　　这是一辈子的事。
　　相比之下，这个年轻人的物质条件反而不重要，如果真的足够喜欢女儿……上门。
　　这时，易阳感受到手上传来了光滑细腻的触感，他转过头看了看姐姐，是姜黎黎若无其事地在桌子下面捏了捏他的手。
　　易阳笑了笑，随后看向了王华梅。
　　“阿姨，我知道您的顾虑。”
　　“我知道语言是苍白的，无论说什么，都很难让您打消顾虑，毕竟姐姐是您唯一的女儿。”
　　听到易阳的话，王华梅眼神微微一动，至少在这一刻，她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很聪明的，也很能理解别人的想法，那倒是省了很多口舌。
　　“但是，我还是想认真地回答一下这个问题，我是怎么看待这份爱情的。”
　　易阳顿了顿，眼神追忆，笑了笑，“我第一次见到姐姐的时候，是人生最为灰暗的时候。”
　　听到这句话，姜黎黎和王华梅都有微微的动容。
　　“很多人以为，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候，是小时候，充满了无限可能的父亲去世，母亲抛下我离家出走……”
　　王华梅愣了愣，忍不住问：“离家出走？”
　　她刚才还以为易阳是双亲都去世了，但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母亲！
　　易阳点点头，继续说：“那个时候，确实是会令人无助吧，但要说灰暗，其实还好，因为太小了，其实什么都不懂，不懂分别的意义，懵懵懂懂的，所以别人看起来是很惨了，但在当时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那么痛苦的……这份痛苦，是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变得厚重的。”
　　他的回忆去往了另一个时空，那个已经快要模糊的重生前的世界，随后怅然一笑，摇摇头：“最灰暗的时候，是遇到姐姐前。”
　　“某一天，我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我梦见，昏昏噩噩的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度过了漫长的一生，那个梦无比真实，梦里我不知道除了吃饭睡觉，到底要做什么，到底要去往哪里，我不去谈人生的意义，甚至意识不到，人生该有意义。”
　　“梦醒来以后，我想要逃离，我不知道该怎么逃离，我只是知道，大概学习是一个途径。”
　　“专心学习。”
　　“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始这件事。”
　　“然后，是姐姐一点点地打开了我的世界，我的生命里，每一次有她身影的地方，都有了阳光。”
　　“我的生命，从它开始有了第一抹光亮，然后一点点地越来越亮，这个不算短暂的过程，每一个重要的时间点，都有姐姐的陪伴。”
　　“而她的陪伴，成了习惯，成了跟呼吸一般自然的事情，不去注意就不曾意识，但当某一天回过头来察觉时，突然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不安。”
　　“我的未来，还会有很多重要的时间点，但那些重要的时刻，却可能没有了姐姐。”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开始难过。”
　　姜黎黎呼吸有些乱了，眼神有些奇异地望向了易阳。
　　王华梅听着这些肉麻的话，脸上还是一脸淡定，只是多看了自己女儿几眼。
　　“我突然有一天问自己，我们这种关系算什么呢？姐弟？非亲非故的，算什么姐弟，师生？其实，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很排斥这一层关系，而且我觉得姐姐也很排斥，自初中以后，我便再也没有叫过她老师……”
　　姜黎黎脸红得不行，颇为震惊，竟然还有这样的细节……是自己不曾注意到的么？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迷茫了很长时间。”
　　“后来，有了一个现在看起来幼稚的愿望……”
　　“我想……叫姐姐一辈子姐姐。”
　　“别笑……我真的这么想过。”
　　服务员上菜时听到了只言片语，临走时奇怪地看了看易阳和姜黎黎。
　　姜黎黎脸轻轻捂了捂脸颊，不敢去看易阳，也不敢去看妈妈。
　　“后来，这种情绪，我意识到，它不是姐弟的情感，是什么呢？我想不出来，这种情感除了男女之间的喜欢，还能怎样诠释。”
　　王华梅有些佩服，能将这堆肉麻的话如此从容地说出来，还是颇有勇气了，更何况是面对自己说的。
　　但她却有些满意起来，不管他是年少胆大也好，冲动也好，自己确实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份炽热的喜欢，当然还不至于因此打消先前的顾虑，但是却让她愿意去期待一下。
　　嗯……那就先这样看着吧。
　　不然能怎么办呢？
　　想了想，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嗯……你知道你们在一起的意义吗？虽然谈不上禁忌……但是你知道可能面临的压力吗？相互喜欢……就是你们的底气了？”
　　“呵，算是吧……但是呢，互相喜欢啊，不是我跟姐姐在一起的底气。”
　　“责任，才是底气。”
　　“责任？”
　　王华梅低头看了一眼易阳送给她的礼盒，笑了笑，问：“我现在可以打开你送给我的礼物吗？”
　　易阳点点头：“可以的阿姨。”
　　姜黎黎羞答答地说：“妈……”
　　王华梅打开，眼前一亮。
　　竟然是一枚胸针。
　　王华梅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易阳，表情若有所思。
　　能想到的送胸针，确实让人惊讶了。
　　因为，太合适了。
　　对于一个精英女性来说，在重要场合发表演讲，或者出席活动，手链、项链这些东西可以没有，但一定会精心挑选一枚合适的胸针。
　　能够驾驭胸针的女人，往往都有强大的气场和自信。
　　不同于包包、彩妆、衣服，胸针小巧精致，但是更能彰显身份和品味。
　　王华梅平时对胸针也算颇有研究了，目光流动，随后缓缓将盒子给盖上，笑了笑：“不得不说，这件礼物我很喜欢……”她顿了顿，表情却有些认真起来，说：“但是我想冒昧地问一句，买这个胸针的钱，是你自己的吗？”
　　易阳点点头，目光一片澄澈，说：“是的。”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靠自己挣到这个钱的？”
　　姜黎黎说：“妈……今天就不聊这个了吧，易阳真的很厉害的，但是话题太长了，以后我有空了慢慢讲给你听吧。”
　　王华梅无奈地谈了口气，说：“好吧。”转眼看向了易阳，又说：“但你刚才说的……嗯，想要叫黎黎一辈子姐姐……”
　　刚才说这话明明很自然，但是被王华梅如此复述一遍，却感到无比肉麻，易阳轻轻咳嗽了一声，忍不住厚脸一红，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适当的时候……还是叫她名字吧。”王华梅夹了一块蟹肉，漫不经心地说：“听起来要……嗯，不那么别扭一点。”
　　姜黎黎愣了愣，随后脸上浮现窃喜的神情，小声说：“那个……妈，你，你同意我们交往了？”
　　王华梅颇为不满地看了看她，摇了摇头：“现在问这个问题不觉得太迟了吗？”
　　姜黎黎吐了吐舌头，又突然意识到易阳在旁边呢，这般小女孩儿姿态不太利于将来主导这段感情，收起撒娇。
　　随后，王华梅缓缓舒了一口气，说：“唉，现在我的脑子还是有些乱七八糟的……什么事啊……”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易阳：“太小了……唉什么事啊……”顿了顿，又笑了笑：“不过呢，算是开了个好头吧，至少我目前还没有想要反对的冲动……只是接下来，你还要一点点地打消我的顾虑才行，我不会说一些严厉的话，但是……必要的时候，我会做一些严厉的事，你明白吧？”
　　易阳点点头。
　　“对了，爸爸那边……”姜黎黎突然想到什么。
　　“这个我可不管，我也不会跟他说，你们自己去跟他打交道。”王华梅哼了一声。
　　姜黎黎顿时表情垮了下来，拖长音道：“妈——”
　　看着眼前这一幕，易阳只感觉温馨，他又认真地看了看有些小傲娇的王梅华，也在心头轻轻念了一声……
　　妈……
　　会实现的。


第三百七十五章 陪老婆和岳母逛街是展示自己最好的契机
　　这一餐吃得实在不能说是多么痛快，餐桌上的三个人都有各自的想法，易阳知道要取得未来岳母的信任不会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这件事要慢慢来，年龄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证明自己能够配得上姜黎黎。
　　眼下对于这件事还没有确认一个清晰可行的办法，但这样想其实已经有些不太对了，一旦刻意要给某人留下好的印象，不免会产生“套路”之感，而姐姐的母亲和曾经遇到的大多数人都不同，创下那样一番事业的女人，虽然到目前为止留给他的印象都是温和温柔，但是她一定是极为精明的，如果太过刻意地表现一些东西，反而不太好。
　　所以，整个用餐过程，易阳没有刻意掩饰什么，非要让自己看上去更成熟，或者刻意迎合什么东西，好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一个可能的不错的女婿，一辈子的事，掩饰不是办法，他相信自然的自己就是最好的自己，用这样的心态来互动，挑起话题，或者回答未来岳母大人的问题，反而能够感受到对方挺满意的。
　　当然，是不是真的满意，其实易阳心里也没有底。
　　行为举止上可以看出来一些性格，易阳觉得自己的性格还算不错，跟姐姐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她待人接物的一些方式，也有些影响了自己，而一个人的待人接物，大概率是受她父母影响比较大的，姐姐喜欢的自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理应不会被讨厌才是。
　　结束了这一餐，易阳准备去结账，刚刚起身，就被王华梅叫住了，她摇了摇头：“账已经结过了，我是这里的会员。”
　　易阳听闻此言，倒也不再矫情，老实地坐下，有时候也会想，如果能当一个吃软饭的幸运儿，并没有什么不好。
　　但如姜黎黎这样本身就极为漂亮动人的姑娘，她的父母愿意让吃软饭的男人，往往也有实力过得很好，想吃的没资格，有资格的没必要，所以这就是很矛盾的一件事。
　　吃过晚餐，王华梅提出来，先在四处散散步吧，刚刚吃了饭，消消食，易阳和姜黎黎相视一眼，当然没有什么意见。
　　又是一轮冬季，汉宁市的标志性的湿冷空气，温度就在几度之间浮动，但是体感的温度会更冷一些，湿润的空气带上寒意，是由内而外的，如同湿热的夏天除了空调房无处避暑，湿冷的冬天冷意也避无可避。
　　姜黎黎穿着黑色的毛呢大衣，戴着手套，还是觉得很冷，轻轻跺了跺脚，看看母亲，她倒是很淡定，左往右望，指了指一个方向，说：“就去那边逛逛吧。”
　　天色已临傍晚，街上的各色灯光亮起来，往里走是一条长长的步行街道，两边一些买衣服的小店，只是这种地方的店大都是一些普通品牌小店，姜黎黎很少到这种地方买衣服的，三人走走停停，时不时看一看某个店里的服装，只是大多数时候，粗略的扫几眼，就离开了。
　　在逛街的时候，王华梅其实一直有意在观察着易阳，大多数时候这年轻人是不怎么说话的，眼睛不会盯着一处，而是四处打量，像是观察着周边的环境，但这种打量却没有走神，因为当问到他什么的时候，他又会很自然地回应。
　　王华梅很讨厌那种木讷的年轻人，总是像在发呆，问他什么事，总要楞那么半秒钟，仿佛才能反应过来是在跟自己说话。
　　易阳就显得有灵性多了。
　　走了一段距离，她和姜黎黎都穿的是高跟鞋，自然有些累了，左右看了看，在视野中搜索公共座椅，就在这时，易阳突然对姜黎黎说：“嗯，这家店的鞋子看上去不错，要不进去看看吧。”
　　王华梅看到，是一家不知道什么品牌的女鞋店。
　　其实在买衣服这件事上，王华梅并没有什么挑剔的，对于她来说，除非是出席一些重要的场合，会对衣服的品牌甚至一些小配饰有讲究，平时大多数时候还是会在得体的基础上，怎么舒服怎么来，而对于衣服的品牌，她也是不怎么关注的，偶尔带上助理去逛商场，看上了就让包起来，从来懒得去问价格。
　　如果是便宜一点的衣服鞋子，也是没什么关系的，只要服饰的质感过关，500元和5000元不重要……反正大多数时候买来的衣服最多只穿一次。
　　见状，王华梅也跟着进去了。
　　易阳挑了一双女靴，问导购员：“有39码的吗？”
　　王华梅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易阳。
　　自己的女儿身高168，其实在女生里要算偏高的，但是对于男生来说，不去刻意了解的话，对这个身高的女孩子鞋子的尺码是没什么概念的，而易阳能记住她的尺码……嗯，她想到，自己的老公也是如此，自谈恋爱时起，就记得大多数关于自己的尺码。
　　姜黎黎当然没什么意见，只是问：“怎么突然想到买鞋子啊？”
　　易阳笑了笑：“只是突然看到这双鞋子有眼缘，觉得会很配你。”
　　随后，导购员拿来了靴子。
　　姜黎黎脱下高跟鞋，试了试，又站起来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发现这双靴子虽然比起自己的高跟鞋便宜很多，但确实很搭这一身衣服。
　　其实几百块钱，已经能够买到质感不错的鞋子了，再贵的话，更多是品牌的溢价。
　　易阳问：“舒服吗？”
　　姜黎黎笑着点点头。
　　“那就穿上吧，懒得脱了。”易阳拎起姜黎黎的高跟鞋，转身对导购员说：“帮我把这个鞋子装起来。”
　　王华梅注意到，易阳给姜黎黎挑选的靴子配上衣服不仅很搭，更重要的是……这靴子不是高跟的，最多算是个坡鞋，走路体验跟平底鞋差不多，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就在发呆的时候，易阳又拿了一双棕色的小皮鞋到她面前，说：“阿姨，您也试试吧，这双鞋看上去挺配您的。”
　　她微微一怔，注意到这同样是一双没有什么后跟高度的鞋子，而且怎么说呢……也挺好看的，这小子的品味确实不错。
　　“哦……行吧。”
　　王华梅也穿上试了试，脚一下子舒服了不少，也就不想脱了。
　　易阳问：“阿姨，合脚吗？”
　　王华梅点点头：“还可以……”又走到镜子前面看了看。
　　回过头来，易阳已经去那边付钱了。
　　姜黎黎过来挽起母亲的手臂，笑着说：“他……还不错吧？”
　　王华梅轻轻笑了笑：“雕虫小技。”
　　“哪有你这样的形容词。”
　　“你就是这样喜欢上他的？”
　　“晚饭的时候我白说那么一大堆话了！”
　　“哟，还生气了？”
　　“没有！”
　　“你这个小男朋友呢……比我想的要成熟一点。”
　　“只是一点吗？”
　　“你还想要多少？今天我才见到，而且他才大一。”
　　“妈，你对在校生有偏见。”
　　这时，易阳付了钱过来，王华梅笑了笑：“又收了你一件礼物，倒是显得我小气了，连个见面礼都没有送。”
　　易阳：“礼物是为了让人心情愉悦，阿姨和黎黎收下礼物，心情愉悦了，我的心情会比你们更愉悦，其实是我占便宜了。”
　　姜黎黎忍不住笑起来，掐了掐易阳的腰间，说：“肉麻死了。”
　　真是……油腔滑调。
　　王华梅脑子里率先冒出来的是这个词语，只是看到易阳一脸真诚的那张干净清爽的脸，又没有办法让把这个词语跟他联系在一起，微微叹了口气，那就只好用……会说话来形容了，她看了看女儿，如果平时生活他都是这般样子，女儿会喜欢上他，也就不令人奇怪了。
　　易阳自然而然地将两人的高跟鞋提着，走在后面。
　　换了舒服的鞋子，逛街的欲望都浓了不少，也不想着到处去找椅子休息了。
　　王华梅是有些服气了……仅仅是从晚餐到现在这段时间展示出的细节，说实话，如果说他是一个跟某个集团老总当助理的，或者说是某个体制领导的秘书，她都信。
　　对于很多有了一定社会地位的人来说，出门基本上都会跟着一两个助理跟班，这些跟班要做的，就是你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该做什么，比如我去餐厅点菜，这个菜上得慢了，自己去催太跌份，一个眼神，聪明的助理就知道去催菜，做的事情很简单，但是找到这样的人并不容易，有这份灵性，只要是跟人打交道的工作，都不会干得太差。
　　当然，不是说易阳在自己眼中同一个跟班等量齐观，毕竟他还有优异的成绩……
　　想着，如果今后他跟女儿能成，那么招进来，给自己当个秘书助理，然后一点点地教他做事，如果不令人失望，那么再去下放，多轮几个部门，锻炼好了，逐渐把公司交给他也不是不可能。
　　自己总是要找一个接班人的。
　　女儿肯定是没辙了，她没这个心，也没这个能力，那么相同的条件下，聘用职业经理人，肯定不如自己人好。
　　而且，很多职业经理人，其实论学历背景，还未必比他强。
　　随后有些哑然失笑，这思维发散得实在有些远了，找个女婿，东想西想，都往哪方面想了，自己真是当老板当魔怔了。
　　逛了街，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天空中竟然飘起了小雨，冬天的雨不大，很凉，在夜光中勾勒出这座城市的轮廓，远处的、近处的光照映着雨幕，成了团团星火，自远处而来，蔓延而过。
　　好在，她们在雨下来之前，已经回到了车子旁边。
　　因为是见女婿的，所以王华梅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她的车子是一台百万级的宝马740，白色车身，显得时尚又典雅。
　　王华梅突然看了看易阳，随口问了一句：“对了，会开车吗？”
　　易阳笑了笑：“还行。”
　　王华梅听过一个理论，叫车品见人品，开车的时候，会将人的负面性格不自觉得放大许多，想了想，便将车钥匙交给易阳，说：“那你来开吧……”她指了指车位，说：“我技术不太好，倒车害怕剐蹭。”
　　姜黎黎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母亲，没说什么。
　　这个位置确实比较刁钻，但是既然能开进去……
　　易阳点点头，倒是没有说什么，车子点火后，他看了看倒车镜，观察了一下四周，随后一把将车子平稳开出。
　　姜黎黎给母亲打开后排车门，两人一起坐了进去。
　　“去我家。”王华梅说。
　　姜黎黎顿时有些羞涩地看了看自己的母亲，眼神发出疑问……但王华梅并没有理会。
　　易阳犹豫了一下，说：“嗯……位置是？”
　　王华梅说了一个地址，又问：“需要导航吗？”
　　高德地图目前上线已经两年多了，很多基础功能已经十分完善。
　　但是知道那个位置，倒也不需要导航，说：“没事，我应该可以直接开过去。”
　　百万豪车，又有空气悬挂，将车窗拉起来以后，车子内部极为安静平稳，易阳也是首次驾驶这种级别的车子，而且以他目前的一点点资产，还真消费不起这样的豪车，有一种理论认为，车子的价值不要超过净值的5％，换而言之，净值不到两千万，买上百万的车子都是不太明智的。
　　好车配上优秀的驾驶技术，后排的两人体验便十分舒适。
　　整个行驶过程，王华梅都在观察易阳的驾驶习惯。
　　老练。
　　最让他意外的一点是，易阳并没有因为这是一辆豪车，就扭扭捏捏，小心翼翼地驾驶它，油门不敢踩，被别人塞车只敢踩刹车，反而，驾驶得十分大胆自如，保证平顺的时候，该礼让时礼让，但有底线，踩油门的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一些时候是能让人感受到棱角的。
　　这种态度是让她有些满意的，任何一个做生意做大做强的人，心里都有那么一些傲气的，如果一些车子违规都要压你的线，不给点油把对方憋回去，那实在太窝囊了。
　　当然，种种细节，姜黎黎是感受不到了，她只是好奇，妈妈今天的注意力似乎一直放在路上，是在对易阳的驾驶技术不放心吗？嗯……久了就知道了，易阳开车比很多老司机还稳呢。
　　抵达了王华梅的大平层。
　　下了车，易阳将母女俩放在电梯口，他去不远处停车。
　　王华梅突然问姜黎黎：“今天晚上你一个人睡还是跟你男朋友一起睡？”
　　姜黎黎顿时将眼睛瞪得大大的。


第三百七十六章 真是个孩子
　　“妈……你……”
　　姜黎黎咬了咬嘴唇，说：“我又没说他今晚要住在这里的。”
　　“哦……这样啊。”王华梅看了看手表，又将视线转向那边稳稳停进停车位的宝马车，车灯熄灭，高高帅帅的青年下车了。
　　“也是，第一次见面，现在这么明目张胆地住在家里确实不太合适，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直接把人家赶走不太好……”
　　姜黎黎心跳得扑通扑通，强自作出平静的表情，点点头附和：“也是哦……”
　　王华梅笑了笑，“所以干脆让他就在家对面的酒店开一间房吧，别走远了。”
　　姜黎黎愣了愣，片刻才憋出一句：“呵……妈，你想得真周到。”
　　王华梅眼神有一丝戏谑，说：“对了，这话我不方便说，你去跟你的小男朋友说。”
　　姜黎黎欲言又止，最终只能瘪着嘴：“哼！”
　　易阳已经走过来了，看到母女两正在和谐地说着什么，感到温馨，想着大概是在聊自己吧，自己未来的岳母大人比想象中还要温柔睿智，看上去很年轻，仿佛三十几岁一般，便还无法用“慈祥”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但是却给了他一种很安心，很好相处的感觉，说实话，他已经开始期待起来将来跟这一家人的生活了。
　　其实，哪怕上门做一个所谓的“赘婿”也没有什么关系。
　　本来自己就没有父母，在这一层情感的体验上是空白的，偶尔也幻想过，假如父母都在，家庭完整，自己的生活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呢，跟他们的互动又该是什么样的呢？这种幻想往往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因为想多了其实是在给自己徒增烦恼罢了。
　　但这种幻想，本质是对那样的生活的向往。
　　谈不上执念，但眼下确实会因为姐姐的妈妈展现出的那一份想象中的母亲才有的样子而生出渴望。
　　这样说显得有些肉麻了，但确实在期待着，真正叫她妈的一天。
　　姜黎黎快步走过来，将他拉到一旁。
　　“怎么了？”易阳有些奇怪。
　　姜黎黎一副欲言又止，夹杂着遗憾、懊恼的眼神，长长舒了口气，才说：“那个……今天委屈一下你，在咱们家对面的酒店将就一晚上……”
　　易阳愣了愣，随后哑然失笑，说：“哦……哈，行吧。”
　　姜黎黎委屈巴巴地说：“你别多想，我……我很想的，但是今天嘛，你也看到了，情况比较特殊……回去睡的话，还是有点突兀了。”
　　易阳点点头，他当然没有想那么多的，其实刚才就在想这个问题了，虽然说跟姐姐已经“同床”好几次了，但真正在家里去睡，可能还是没那么方便的……还是要给家长一个心理适应的时间。
　　不过看到姜黎黎一副将要被自己欺负的模样，易阳一脸好奇地问：“嗯……姐姐很想什么？”
　　姜黎黎愣了愣，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浮现一抹红霞，但却是用诱惑的语气说，“你说，你觉得我很像什么？”
　　易阳眨了眨眼，耳根子也红了起来，轻轻咳嗽一声。
　　见状，姜黎黎这才满意地笑了。
　　看谁调戏谁。
　　随后易阳跟姜黎黎一起到了电梯门口，王华梅笑着对易阳说：“今天晚上就在家里休息。”
　　姜黎黎却说：“还是在对面酒店开一间房吧。”
　　王华梅说：“这怎么行呢，家里有很多空房间，不行的话，你去睡沙发也行。”
　　姜黎黎一脸古怪地看了看妈妈，你这是要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啊……但看她的表情，又不像是装出来的，真是……
　　易阳却是摇了摇头，说：“我已经开好了房间，东西都放在那边呢。”
　　这倒也不算骗人。
　　姜黎黎叹了口气，说：“那你打车过去，路上小心一点哦。”
　　王华梅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女儿，才对易阳说：“如果这样的话，就不强留你了，你开我的车子过去。”
　　易阳正要说什么，姜黎黎说：“没事，就开我妈的车。”
　　母女两都不是客气话，易阳能够听得出来，推辞倒是显得矫情了，便痛快答应下来，“好吧。”
　　电梯到了。
　　王华梅说：“上去坐一会儿吧。”
　　姜黎黎却说：“还是早点回去吧，下次再邀请你到家里来。”
　　易阳对王华梅说：“阿姨，现在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明天我再过来吧。”
　　王华梅看了看女儿，笑了笑，说：“行，那明天见。”
　　母女俩走后，易阳看着电梯上显示的数字逐渐变大，最终在9那个数字上停下了，等了一会儿，发现这个数字没什么变化，易阳便知道了他们住在9楼。
　　真是个好数字。
　　长长久久。
　　心情极好的易阳，哼着歌，朝着那台宝马740去了。
　　……
　　王华梅一面唤醒家里的智能全屋灯，一面似笑非笑地说：“其实，刚才我跟易阳说的话是真心的。”
　　姜黎黎愣了愣，“啊？什么话？”
　　“就是让他留宿啊。”
　　姜黎黎先是有些迷茫，随后一脸复杂地看着妈妈：“你……”
　　王华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满不在乎地说：“但是你一直把你小男朋友往外推啊……你说，他会不会难过呢？”
　　“你……你诈我。”
　　“你自己不坚定啊。”
　　“可是……”
　　“成年人了，你们这一代的，思想开放，留宿嘛，其实我觉得没什么关系，当然，要是住在一个房间的话，我是有些尴尬，但我不是说了吗，有几个空房间的，给客人住的房间都空着的。”
　　姜黎黎沉默了半天，才说：“妈……要是易阳因为这个生我的气，你会不会愧疚？”
　　王华梅得意地笑了起来，说：“是想给你那个小男朋友一点小阻力的，毕竟确实太小了，我很好奇，他会有什么反应，是患得患失呢，还是东想西想呢？”
　　“哼。”
　　王华梅笑了一阵，才缓缓收拾起表情，微微叹了口气，将女儿拉到自己的身边，有些认真地说：“你知道吗，知道你男朋友这么小的时候，妈妈真是被吓了一大跳……东想西想，差点都怀疑我女儿不正常了。”
　　“哪有那么夸张……”
　　“等你做母亲了你就知道了。”
　　“我……对不起啦。”
　　“所以呢，也算是小小地报复一下你。”
　　“小气……”
　　“哈哈，但是确实现在脑子里还是乱呼呼的，要说接受你那个小男朋友，就凭这么一面，也确实不太现实，更何况他还那么小……当然，今天的见面，那孩子给我印象不错，嗯，慢慢接触吧。”
　　姜黎黎高兴起来，缓缓靠上了母亲的肩膀，说：“妈……对不起，我……我确实……”本来想说，确实不是故意的，但想了想，似乎自己就是故意想要吓妈妈一跳，于是接下来的话也不好意思说了，顿了顿，岔开话题：“妈，你今天怎么误会他是你公司的实习生的啊？”
　　“这个嘛……要从一只猫说起了。”
　　“讲讲吧……”
　　“行啊，作为交换，你也分享一个关于他的事情。”
　　“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让我了解他。”
　　“这个……行吧，那你先说，我组织一下语言。”
　　“好吧，那我先说，嗯……那只猫啊……”
　　窗外面的雨不断地飘着，冷冷的雨，覆盖更为冰冷的建筑物，却怎么也浸不进里面，因为灯火是有温度的。
　　——
　　第二天，王华梅对着镜子将自己收拾好，正要打电话给司机，才愣了愣，车子让易阳开走了，昨天还特意给司机放了一天假……
　　嗯……今天上午有个会议，现在让人从公司过来接她，过去的话有些晚了，那么只好打个车了。
　　空荡的大房子十分安静，女儿还在睡着呢，想着昨天晚上她们母女俩的交谈，心头泛起阵阵温馨的感觉，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儿，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唉，不过想着昨天晚上女儿各种维护他那个小男朋友，夸赞小男朋友的话，她不由得泛起嘀咕……有那么好吗？
　　只能信六七分。
　　以前不认为女儿会是恋爱脑，但现在看来，要打一个问号了。
　　来到小区楼下，王华梅却是微微一愣。
　　因为这个小区是富人区，每一栋楼都不高，只有10层，每一栋楼之间的距离也隔得很远，哪怕是住在一楼，也不会被别的楼挡住阳光影响采光，而且因为有接送需求，所以每栋楼下面都是有临时停车的区域的，此时，一辆白色的宝马740正停在门口的临时停车位上。
　　随后，黑色的车窗降下来，易阳在里面笑了笑：“阿姨，我想到今天您可能没有车，所以早点过来，我送你上班吧。”
　　王华梅沉默了一下，易阳的这种行为，如果换一个人来做，都可以看做是讨好了，但放在他身上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却不太合适，哪怕硬要这般定义，自己的女儿跟他是情侣关系，讨好自己也是合理的。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竟然想得这么周到。
　　无论他的出发点是什么，此时他确实是在最需要的位置来了那么一下，很难不高兴。
　　王华梅上了车，这一次是直接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也不矫情，说：“那辛苦你了。”
　　驶入了公路后，王华梅好奇地问：“易阳，你的社会经验是谁教你的？”
　　易阳想了想，说：“我没有什么社会经验，只是比较喜欢琢磨，思考别人在想什么，其实这个对我来说不难，稍微想一想，大概能猜出来。”
　　“对身边的人，你都是这样吗？”王华梅笑了笑。
　　易阳摇摇头：“那当然不是了，其实琢磨别人在想什么，也是一件挺费精力的事情，一般来说，我只会思考一些好奇的对象在想什么，就比如，某一个人如果做了一件很反常的事情，我就会下意识地思考他这么做的出发点是什么，行为逻辑是什么，但是这种对象，哪怕我想清楚了，也只是作为一次有趣的经历，不会去跟他有什么互动。”
　　“哦，你对黎黎……对我，很好奇的？”
　　“不是哦阿姨……”易阳有些认真地说：“除了好奇的对象，还有我无比重视和在乎的人，我希望她们心情愉悦，舒适，因为她们开心，我也会很开心，所以也会琢磨她们在想什么，需要什么……”
　　王华梅沉默了一下，望向了前面的道路，说实话，易阳的驾驶技术真的很不错，开得不慢，但是给人一种很稳的感觉……坐一些老司机的车才会有这样的体验。
　　片刻后，王华梅说：“如果你是真心这样想的，那我会很高兴。”
　　易阳看了看后视镜，又看看仪表盘，才望向前面的路，说：“其实……我第一次见到阿姨……就已经将阿姨当成是真正的长辈看待了……”他顿了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阿姨您别笑……真的，虽然我这样说可能有点好笑……我，我从小没有感受过母爱，见到您的第一眼，真的觉得……嗯，很温馨。”
　　这是真心的话，说完，他的脸都有些红了起来。
　　这是任何演技都没有办法演出来的。
　　王华梅微微一怔。
　　其实，任何一个女人无论她的成就多高，年龄多大，都是喜欢听好听的话的，所以时不时有某个富婆被小白脸骗了钱的新闻爆出来，王华梅看了一眼易阳，没有再说什么，目光微动。
　　汽车行驶了二十多分钟，就抵达了公司楼下。
　　王华梅解开安全带，却没有着急下车，微微沉思一番，才像开玩笑一般，说：“真是个孩子。”
　　易阳愣了愣，等他回过神来，王华梅已经下车了。
　　他心情有些复杂，刚刚冷却的脸又有些发烫了，暗自叹了口气，用力捏了捏方向盘。
　　就在此时，王华梅敲了敲车窗，他赶紧将车窗降下来。
　　王华梅说：“公司还有车子，这辆车你开回去吧，今天跟黎黎找个地方玩一下吧。”
　　易阳还没反应过来，王华梅已经笑了笑，转身走了。
　　看着王华梅的背影，易阳心潮澎湃，往座椅靠背上一靠，长长地舒了口气。
　　“真是个孩子？”
　　易阳脸上浮现笑容……


第三百七十七章 初三的易川
　　易阳刚刚重生的时候，是即将上初二的那个夏天，那个夏天易川即将上四年级，时间一晃而过，当他已经完成了在东海大学的第一个学期的学业时，易川紧张的初三第一学期临近尾声。
　　还有一个学期就要中考了。
　　大学的寒假相比于学业繁重的中学是要早一点的，眼下还有几天时间才是假期，而前两天易川已经接到了电话，堂哥要回来了。
　　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期待见到堂哥，于是最后一周时间流速都仿佛慢了不少。
　　不由得回想起了幼年时期，堂哥骗他读书可以造高达、造变形金刚，如今自己成熟了，回想起当年的那一幕，一面暗笑自己的幼稚，另一面也在感慨，堂哥是真正地种下了一枚种子。
　　这两天便是最后的冲刺阶段了，期末的最后几天，每天就是复习复习，一上课老师就让自习，百无聊赖地在上面坐一会儿，如果长时间没有同学上去问他什么问题，那么大概率老墨会溜出去抽一支烟。
　　老墨是他们的数学老师，烟瘾贼大，让大家自习的时候，偶尔一节课能出去抽两根，这会儿易川将一道题做完，抬起头，发现数学老师已经不讲台上了，估摸着又跑去抽烟了，而没了老师的课堂，哇啦哇啦，闹哄哄的。
　　易川放下笔，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想着上回堂哥带到家里来的那两个姐姐。
　　他的记忆力很好，哪怕只有一次见面，而且过了这么长时间，但他依旧能回忆起两个姐姐的相貌。
　　两个姐姐看上去都很温柔，都很漂亮，她们两姐妹……最好是都嫁给堂哥当老婆，大姐姐当大老婆，小姐姐当小老婆，只是堂哥太怂了，估计最多只会选一个当老婆的……唉。
　　当然，这样想还有些乐观了，最有可能的是堂哥怂得连一个都没有弄到手。
　　就在发呆的时候，前排的杜拉拉转过来，抢走了他放在桌子上的笔，又敲了敲他的桌子，说：“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易川回过神来，说“有啊，你在说章超的事嘛。”然后顺手将杜拉拉抢走的笔给抢了回来。
　　“章超他……”
　　易川其实没有注意杜拉拉到底在说什么，但是他猜到那家伙肯定在说章超的事，眼见杜拉拉又要开始滔滔不绝地讲章超的事情了，他赶紧起身，准备出去。
　　杜拉拉说：“易川，你要去哪儿？”
　　易川伸了个懒腰，说：“我要去尿尿，你要跟着来吗？”
　　杜拉拉瞪了一眼易川，“流氓。”
　　话说，一物降一物，易川想，他就是杜拉拉的克星。
　　杜拉拉长得不错，还是县里一中某个语文老师的女儿，但可惜的是成绩不咋滴，靠着关系进了网班，但每天总是把精力放在打扮自己上，不过这一点倒是颇有成果，据说除初中以来跟她表过白的男生都有两位数了。
　　有一段时间，杜拉拉老是喜欢跟他说话，还找老师换位置，大概是直接换成他的同桌太羞涩，折中了一下，换到了前排。
　　说实话，也就那么大回事，没啥特别的感觉，初中以后，青春期到了，也有过特别想要谈恋爱的冲动，但因为小学的经历，相比其他人还好，而且见过堂哥带来的那两个姐姐，再看这所学校里的那些妹子……土里土气的，不好看。
　　初一交过一个女朋友，但是没多久自己觉悟了，就给甩了。
　　堂哥答应过自己，只要自己能考上汉宁市的高中，他就供自己去汉宁读大学……虽然爸爸对此颇有意见，觉得不好意思，但他觉得兄弟之间没关系啊，自己将来会报答堂哥的。
　　当初是去过堂哥的高中母校师大附中看过的，那边的小姐姐白白净净，可可爱爱，说话也好听，哪怕戴着个圆圆的眼镜，也会让人觉得文静漂亮，如果在这里把持不住了，再谈个女朋友，那等于为了一窝草，放弃了一片大森林啊。
　　亏死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如今跟任何姑娘聊天开玩笑都可以，但她们想要谈恋爱，那不行。
　　杜拉拉算是其中好看的姑娘了，但易川对她一点心思都没有，大多数男生会捧着她，他就不会，更多的时候，他懒得搭理，偶尔烦了，开几句她的玩笑，把她气跑了，清净一会儿，但没过一会儿她又屁颠儿屁颠儿地来了。
　　这样的互动持续了一段时间，说实话易川不知道杜拉拉喜不喜欢自己，但他觉得应该不喜欢吧，除了他们两人已经熟到可以一起蹲在树下不顾形象地吃烤串，互相吐槽对方的吃相难看，还因为前一阵子，杜拉拉接受了一个男生的表白，那个男生就是章超，是学校有名的有钱人的孩子。
　　时代变了，早几年这里比的还是谁的大哥厉害，谁打架能叫到更多的兄弟，那已经是过时的玩意儿了，现在流行的都是看谁的球鞋更贵，谁的衣服更贵，谁的手机更好，章超穿的是耐克，用的是苹果手机，而且据说上回章超过生日，就花了两千多元呢，这在他们这种小地方简直不可想象。
　　易川去尿了个尿，数学老师老墨正在厕所里抽烟抽得攒劲，易川此时的身高也已经一米七几了，站起来比老墨还要高，两人对视一眼，老墨将烟头丢在地上踩灭，说：“没有年级组的老师过来查课吧？”
　　易川忙说：“没有没有，放心吧老墨。”
　　老墨嘿嘿一笑，露出因为抽烟黢黑的牙齿，说：“那行，我再上个厕所，你上完厕所别到处乱跑，直接回教室。”
　　易川说：“好！”
　　过了一会儿，易川轻松完，老墨已经在坑位上哼着歌，点燃了一根烟。
　　厕所的阵阵恶臭让易川有些不适，离开的时候，老墨笑了笑又一次露出大黄牙，说：“回去提醒一下班上同学，不要太吵了。”
　　易川答应了一声，一溜烟跑了。
　　老墨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少人管他叫人渣，但其实他的数学教学能力是不错的，所以才能教他们网络班，只是教了网络班，教学能力反而不重要了，所以他越来越像一个混子，毕竟联网，听的都是汉宁一中的网课。
　　回教室的路上，他脑子里不住放映着老墨的大黄牙，厕所的恶臭，微微一叹，真想离开这地方啊。
　　还没有到教室，就已经能够听到教室闹哄哄的声音了，每次这种时候，他都会想，老师说的“全年级最吵的班”、“一楼就能听到你们说话的声音了”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
　　回去后，易川准备再做两道题，但杜拉拉马上就转过来，一直对他说“章超不是人”之类的话。
　　易川一面思考着眼前的这道题，三种解法中哪种解法计算量最小，一面敷衍两声表示赞同，杜拉拉说：“是吧是吧……”他就说：“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认为……”
　　“你也觉得他不是人吧？”
　　易川迅速地将这道题做完，暗想学校出的这些卷子实在是越来越敷衍了，这样的难度虽然每次都能拿满分，但都是虚幻的，适应这种难度，将来怎么去考汉宁的高中啊，有些不太满意，抬起头，说：“我说……你干嘛老是在我面前讲章超啊，我跟人家无冤无仇的，总是跟你说人家坏话……”
　　杜拉拉顿时就露出了难过的表情，眼泪汪汪地说：“你也不耐烦了吗，我还以为你是最理解我的呢！”
　　易川冷笑一声：“少来，你装，你继续装。”
　　杜拉拉果然在下一秒露出笑容，微微一叹，突然有些认真的问：“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们再也听不懂对方的话？”
　　易川说：“我现在就听不懂你说的话，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杜拉拉给易川甩了一个鄙夷的眼神，说：“就是青春的意思！”
　　最后，易川在下课铃铃响起之前，给这段对话收了一个尾：“哦，原来青春就是不说人话……你青春狗血文学看多了。”
　　……
　　随后过了几天，终于开始期末考试了。
　　期末考试为期三天，准确地说是两天半，第三天只有上午有一科英语，考完了就直接放假了，然后等几天看分数，顺便老师布置寒假作业。
　　前面两天都没什么问题，十分和谐，除了历史有几个时间记错了，其他的科目都没有明显让人感到郁闷的地方，不过易川考完试并不会去对答案，一方面是懒得去做这件事，另一方面是对答案都是跟其他同学，自己的对了伤害同学，同学的对了伤害自己的心情，索性不对为上。
　　考完前两天的科目后，最后一科结束，下午大家的心情都很愉快，互相说着，还剩下明天的一门课就放假了。
　　放假总是令人心情愉悦的。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很快教室里人就散光了，易川却看到角落里杜拉拉一脸忧愁，因为考试是随机座位，他们两人相距甚远，看到这一幕，易川凑过去，问：“你咋了？”
　　听到易川的话，杜拉拉顿时眼泪就流下来了，说：“易川，我好难受，你能抱抱我吗？”
　　“你正常点……”
　　杜拉拉幽幽一叹，抽出一张纸巾擦眼泪，又擤鼻涕，总之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了，然后诉说起痛苦的经历，只是易川越听越无语，听来听去没有听出来这小妞对章超的喜欢有多少，难过的分明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把我甩了。”
　　但毕竟算是一个死党了，也不能置之不理，易川便安慰她，说了一会儿，杜拉拉抬起头，说：“你能不能用实际行动安慰一下我？”
　　“怎么实际行动？”
　　“我们找一帮人把他打一顿吧，让他知道姑奶奶不是好惹的。”
　　易川知道这小妞就是过过嘴瘾，别说她没打人的胆量，就是街上看到有人斗殴，连上去看热闹的勇气都没有，赶紧拉着小伙伴躲得远远的，便顺着她的话说：“好啊，那这样，我们先去买一把刀，然后你负责把他叫出来，我用棍子把他打晕拖走，如果我没能把他打晕，你就用刀比着他的脖子，再劫持一辆三轮车，咱们扬长而去……”
　　杜拉拉听得一愣一愣的，眼泪也干了，嘴角不住上扬，呼呼地笑起来，说：“那样……那样不好吧。”
　　“你想想，他可是把你给甩了！”
　　“那行，我们骑三轮车走得远远的，把他丢到一个有狼的地方，吓死他。”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哈哈哈哈……”
　　到这里，杜拉拉的情绪阴霾一扫而空，看上去舒畅多了，又开始跟易川叽叽咕咕地说一些别的话，易川不想听了，就说：“这两天的考试你考得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杜拉拉顿时脸又垮了下来，瘪了瘪嘴：“好了，你别说了……”
　　因为堂哥是经常给他打钱的，所以虽然家里是农村的，但是易川在学校里过得是非常滋润的，至少想买什么零食，想吃什么饭菜，都不会因为拮据而无法负担。
　　已经到这个时间了，易川便提出请杜拉拉出去吃麻辣烫。
　　杜拉拉欣然接受。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楼下，转角后，杜拉拉脸色微微一变。
　　一个男生。
　　易川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杜拉拉。
　　那个男生正是甩了她的章超。
　　章超看了看易川，犹豫了一下，才说：“杜拉拉，我有事想跟你单独说。”
　　杜拉拉哼了一声：“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章超皱了皱眉头，说：“单独吧。”
　　“那就算了。”
　　“杜拉拉……那天我说的话，我想收回。”
　　杜拉拉冷哼一声，“收回？你想多了。”
　　“你……”
　　“你不就是家里有点钱吗？那天你说的话我永远都不会忘，你说我跟你在一起，就是图你的那点钱，我告诉你，你太自信了，你爸爸不就开个几十万的奥迪吗？你知道他吗，他喜欢我很长时间了，他家里比你有钱多了，他家还有上百万车呢！我在乎吗？还喜欢你的钱。”指了指易川。
　　原本躲在一旁吃瓜的易川脸色顿时一僵。
　　章超也看向了易川，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咬咬牙，愤愤地对杜拉拉说：“你就吹吧，我才不信呢！”随后便转身跑了。
　　杜拉拉露出得意的表情，但随后却看到易川的表情不太好看，顿时一怔，颇没有气势的说：“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易川说：“你吹牛干嘛要带上我？”
　　“我……我不是……”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爸妈妈都是农民。”
　　“你不是说你哥很厉害吗……”
　　“那是我堂哥啊！而且我堂哥也没有百万的豪车啊！”
　　“没事吧……”
　　“你真是……气死我了，今天不请你吃饭了。”
　　“你……那我请你吧？”
　　“而且，你还说我喜欢你很长时间了？”
　　“这个……”
　　易川越想越气，愤然离开。
　　杜拉拉委屈巴巴地跟了上去。


第三百七十八章 荣归故里，衣锦还乡
　　“小川嘛，你还记得不？上回你去我二叔家，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子，嗯，现在应该比你还高了吧，那小子挺能长的。”
　　“我们今天先到县城，听二叔说了，小川今天上午就考完了，正好接上他，就直接回去了。”
　　易阳一边开车，一边聊天，旁边的姜黎黎时不时点点头。
　　去往清河县的高速公路上，白色的宝马X6正在疾驰。
　　这一次回清河县，是回去过小年的，燕子乡有过小年的习俗，今年的家族聚会被定在这个时间，相比往年，今年的情况还会特殊一些，据说几个在外地做生意的远房亲戚会回来，有一两个生意做得似乎还不错，易阳没记错的话，其中会有前一世带自己入行汽修的那个叔叔，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前一世，自辍学后败光了父亲留下来的一点点家产，在社会上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干过服务员、网吧网管、KTV服务生之类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就是这一次的聚会，二叔拉下脸把他介绍到那位叔叔的汽修厂去上班的。
　　前一世那一回的聚会自然不会那么愉快，那时候已经被社会毒打了两三年，自然也逐渐意识到了一些道理，社会不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转的，自己的棱角也没有那么锐利了，在聚会上被人数落一番，作为一些弟弟妹妹的反面教材什么的，也都只是沉默着。
　　也因此，对这一次的聚会印象深刻。
　　这一次二叔也是早早打来了电话，希望他能早点回来参加一下，当然，除了部分冠冕堂皇的理由，联系亲戚之类的，也未必没有一部分原因是……攀比。
　　这一次的聚会的规模会更大一点，爷爷辈的堂兄弟，各自分支，到时候包一个农家乐，上百号人，而他们这一支，没什么厉害的人，算起来便只有易阳出息了，所以他回去的话，二叔二婶自然不必多说，甚至连易小青的的父母爷爷也会因此而脸上有光。
　　农村地方，人情世故，活一辈子，人之常情。
　　易阳的心情复杂，回想前一世的种种，一种莫名的感慨油然而生，相比两世不同的境遇，所有的改变只因为自己专心读书了。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大概也不会如此真切地体会到，读书真的会让人的命运朝着完全不同的两条轨迹上去了。
　　前一天，跟姐姐说了这件事，倒是没有说得那么详细，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今年回去参加家族的聚会。
　　是想带姐姐回去的。
　　当然，心底是有那么一丢丢虚荣在里面的，他这个年龄，在农村其实已经是谈婚论嫁的岁数了，有的甚至孩子都出生了……当然，因为没到法定结婚年龄，结婚证会晚两年才扯，有的甚至非必要，连结婚证都懒得去办了，所以带个女朋友回去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这样的场景，当然是想风风光光地回去。
　　人活一辈子，追求的大概就是这么一点东西，如果将心态放平和，也没必要将这件事视作羞耻。
　　姐姐听完，却是十分认真地问：“能不能带上自己？”
　　易阳笑着说：“能啊，当然能！如果姐姐能跟我一起回去，我会很高兴。”
　　姜黎黎想了想，问：“以什么名义？”
　　“当然是女朋友。”
　　“呀……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要好好准备一下了。”
　　易阳理解的准备跟姐姐说的准备其实还不太一样，他原本只是以为姐姐打算换两件好看的衣服，带几样精致的化妆品，最多也就是准备几件给长辈的礼物吧，但是没想到的是，她跟妈妈弄了一辆宝马高配版本的X6。
　　相比于轿车车型的白马7系，跨界车X6更适合乡下复杂的路况了。
　　姐姐坏笑着说：“这种场合的话……想让你风光一点嘛，你别觉得虚荣，人这一辈子，不就追求这一点东西嘛，而且又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别有心理负担。”
　　“是百万豪车啊……”
　　“嘻……到时候你就说这车子是你开公司赚钱买的。”
　　“啊？那不就成打肿脸充胖子了。”
　　“不会不会，我的就是你的。”顿了顿，姜黎黎说：“而且我对你有信心啊，我相信你就算靠自己也能开得起这个车子，现在只是提前一下嘛，你不是说这种机会也不多嘛，行了，这件事听我的就好了。”
　　当然，回去这件事对于易阳来说意义还不止于此，毕竟这是姜黎黎首次颇为正式地跟自己回去，那么需要准备的东西还更多，这件事要想得周到一些，到时候肯定还要正式一点拜访一些重要的亲戚长辈，一些人际关系要怎么处理，送些什么礼品，都要提前规划，当然，这些事情当然不必姜黎黎去操心了。
　　尽量让她当一个可爱的摆设就好了。
　　几天的忙活以后，挑着今天小川考试结束的日子，早早地出发了。
　　车上易阳一直在跟姜黎黎讲易家的种种事情，成员关系啦，曾经历史上出过什么名人啦之类的逸闻趣事，三代以内还算亲，三代以上大都不怎么来往了，如果再往上面数数，基本上都是些传闻中的人物了，如果翻族谱，还是能翻出一些厉害的人物的，这也是中华民族相比于国外更有凝聚力的一点……往上翻八辈，跨越好几个省的两个同姓的人，可能真是一家人，在外国人看来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易阳，为什么你超车的时候给我的感觉就……嗯，很干脆，很安稳呢，有没有什么诀窍啊？”
　　下了高速还要行驶一段距离的省道，一段路弯道多，路上汽车也多，宝马在车流中穿梭，超车时却不会让人感到害怕。
　　姜黎黎怎么都想不通，她每次超车的时候都紧张兮兮，要不就是不敢超车，跟着一辆半挂大车行驶很长一段距离。
　　跟在大车后面反而不安全。
　　易阳笑了笑，说：“是有诀窍啊……在视野好的直路上，我们稍微把方向盘往路中间打一点，能看到前面的视野了，没有对向来车，就迅速变道，加速超车，但是在更多时候呢，尤其在这种小县城，视野没有那么开阔，也没有那么多直道，很多新手司机总是不敢超车，原因就是他们摸不清楚到底在什么时候超车更好……”
　　“这种时候，我们就要尽量选内圈超车。”
　　“什么叫内圈超车呢？说白了，就是过左弯的时候，比如前面有一个左转弯，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加油门，跟近前车，过弯的时候，因为是左转弯，我们可以压一点中线，这时候我们相比前车，其实是在内弯上，转弯半径更短，过弯后，几乎跟前车一起看到前面的视野，这时候我们看到前面没有对向来车，一个油门直接就过去了，因为是内弯的原因，距离更短，超车就会更容易。”
　　“相反，如果想在右转弯超车，因为前车在内弯上，你要超车的话会耗费将近一倍的距离，所以会更难超车，而且前车容易将视野挡住，很不安全。”
　　听了易阳的话，姜黎黎若有所思。
　　一路上，便是如此叽叽喳喳地聊一些有用没用的东西，东拉西扯，便很快抵达了清河县。
　　此时时间还早，距离小川考完试还有个把小时。
　　今天姐姐一大早起来化妆，昨天又颇为兴奋睡不着觉，睡眠不足，此时双眼皮都在打架了，易阳便带着她在学校附近的一个茶楼休息。
　　“还有一会儿，姐姐你昨晚没睡好，在这儿睡一会吧。”
　　易阳跟姜黎黎一起坐在茶楼的沙发上，茶楼里开着暖气，让人更加困倦，他这样说了，姜黎黎便“嗯”了一声，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试图睡着，但心里乱想一阵，又睁开眼睛，看到易阳低着头一边喝茶，一边看他随身携带的《资本论》。
　　姜黎黎心想，这就是我的男人，真帅，跟这样的男生谈恋爱，真是哪怕被家暴也让人愿意接受，脑袋偏过来，靠在易阳的肩膀上。
　　易阳侧着头看了一眼姜黎黎，放下手中的书，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姜黎黎直接靠在了胸口，随后扶着她的肩膀，让她更舒服一些，只是过了一会儿，她似乎还是不得劲，索性睁开眼睛，将鞋子蹬下来，直接搭在沙发上，脑袋则滑落到易阳的大腿上，枕着他的腿睡觉。
　　暖气有些热，过了一会儿姜黎黎又将羽绒服的拉链拉下来，脱了上衣，里面曲线柔美，睁开眼睛，看到易阳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笑了笑：“我睡了哦。”
　　姜黎黎就这样一直睡到了易川放学。
　　——
　　“你还在生气啊？”
　　“没有。”
　　“有吧？”
　　“呵。”
　　“小气鬼。”
　　大家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三三两两地走了，教室里很快就只剩下几个人，易川把自己的书包收拾好，将手机拿出来，刚刚开机，就看到了堂哥发来的短信，顿时脸上一喜。
　　此时，所有的坏心情都随着堂哥的短信像风一样吹走了，哪里还管别的东西。
　　杜拉拉看到易川脸上露出的表情，疑惑地问：“谁给你发的消息啊？你嘴都笑开花了。”
　　易川说：“有开心的事情啊。”
　　杜拉拉说：“什么开心的事情，也跟我说说呗。”
　　“不能给你说。”
　　“为什么啊，我们不是死党吗？”
　　易川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虽然但是，你见过哪个男生的死党是女孩子？”
　　杜拉拉愣了愣，突然感觉自己胸口有些堵得慌，就在这时，易川又笑了笑：“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吧。”
　　杜拉拉哼了一声：“讨厌。”
　　如果是电视剧的情节，一男一女，女的对男的说“讨厌”，好像总会发生点什么，但是易川觉得很平常，一点波澜都没有。
　　易川还是跟杜拉拉说了易阳的事情，“我哥说他来接我，他现在就在校门口附近。”
　　杜拉拉开心地说：“你哥会开豪车接你吗？”
　　“我都说了，我哥他没有豪车。”
　　“哎呀，我开个玩笑嘛。”
　　两人收拾好东西一起往学校外面走，就在走到昨天那个位置时，又见到了章超，他看到易川时皱了皱眉头，然后对杜拉拉说：“杜拉拉，我们一起回去吧，我爸开车过来了，我捎你。”
　　杜拉拉说：“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了嘛，我们两个不可能了。”
　　“为什么？”
　　“啊？”杜拉拉愣了愣，然后气呼呼地说：“这还要问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我不喜欢你了。”
　　“我都听说了，你昨天还在为我哭。”
　　易川听不下去了，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哭是因为丢了面子……”
　　章超皱了皱眉头：“关你什么事？”
　　易川说：“她是我死党。”
　　章超不屑地笑了一声：“搞笑。”
　　杜拉拉便拉上易川走了。
　　章超在后面大声说：“我昨天已经打听过了，他就是燕子乡的，父母都是农民，吹什么牛，还家里特有钱……”
　　易川的耳朵有些发红了，瞪了杜拉拉一眼，像是在说，看吧，你给我惹的事。
　　杜拉拉转过身，冲着章超回应了一句：“炫富？傻不傻啊你！”
　　章超一时也有些后悔刚才说的话了，正如杜拉拉所说，这样赤裸裸地炫富是一件很傻的事情，虽然有哥哥说，初中生觉得炫富很傻，她们只要再长大一点就好了，但此时他确实也觉得自己很傻。
　　就更气了。
　　他想，杜拉拉你不要后悔。
　　随后跟了上去。
　　来到校门口，易川左往右望没有看到堂哥，便给他打了个电话，易阳说：“你稍等我两分钟，学校前面没有办法停车，我马上过来。”
　　易川只是以为堂哥开了家里的那台皮卡车过来接他，便回了一声：“好。”
　　杜拉拉笑眯眯地说：“让你哥顺便送一下我呗。”
　　易川无奈地说：“行吧，真是，有奥迪你不坐。”
　　等了一会儿，一辆黑色的奥迪A4就停在了两人前面，随后车窗降下来，章超在里面，对杜拉拉说：“杜拉拉，你确定不用送？”
　　杜拉拉说：“谢谢，不用了。”
　　章超耸了耸肩，说：“好，我死心了，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句话。”
　　易川心想，这小子真幼稚。
　　就在这时，奥迪的后面，一辆白色的宝马一声鸣笛，随后车窗降下来，易阳探出脑袋，说：“小川，这里。”
　　易川愣了愣，不太确定地望向后面那辆车，直到看清堂哥的脸，才眨了眨眼，回头看了一眼杜拉拉。
　　杜拉拉兴奋地说：“呀，原来你骗我啊易川！”


第三百七十九章 青春的主色
　　白色的宝马X6，在这个小县城里称得上是罕见了，这里不是一个富裕的县城，往往有旅游业作为支柱的县城，暴发户会多一些，遇到豪车的概率也会大一点，清河县从某种意义上说平平无奇，甚至称得上贫困，哪怕县城条件好一点的诸如马东犀这样的人物，车库里也不过是一辆接近却不到百万的酷路泽，而相比之下性价比不高的宝马X6，是没有人买的。
　　但是在大多数人眼中，这不过是一辆造型古怪的小越野车罢了……嗯，只因为它的车标是宝马，才让人多看几眼。
　　易阳原本是不太想要开这个车子来接易川的，毕竟在学校门，让那么多人看到弟弟上了一辆豪车，会有些不良影响，但是仔细一想，具体什么不良影响呢？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会让这小子飘了？不至于，太了解他了，虽然长大了不少，但是秉性是没什么变化的，他自然会很清楚地知道，这是堂哥的东西，会在某个层面上激励他，但不至于让他因此而骄纵自满……不是自己的东西，没啥可骄傲的。
　　那么是让其他人因此对他产生不好的看法么？更不至于，先不说大多数人其实并不能认出来这辆车的价值，哪怕知道它是一辆很贵的车，但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认识的，觉得这人家里应该挺有钱，认识的，最多了解到，哦，他虽然是农民家庭，但家里有一个很厉害的亲戚……大抵如此了。
　　想到这里，有些哑然，先入为主地会东想西想，其实反而是不自信的表现，这倒是给他自己提了个醒，说明他还没有匹配得上这些奢侈物件的底气。
　　一个中产戴几万的名表，旁人或许会觉得他是在炫耀，但一个身家亿万的富豪戴几万的名表，大家就不会觉得出奇，因为那就是他的日常生活，这里也是如此，如果自己真的有了足以承载百万豪车的底气，此时也就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只是，此时看到易川时，看到他的表情有些扭捏，心头疑惑，正要开口，突然注意到了易川旁边的小姑娘，易阳微微一怔，大概明白了什么，评价地说：“上车吧。”
　　小姑娘此时怯生生地看了易阳一眼，虽然平时在易川面前大大咧咧，刚才也还能嚣张跋扈地和易川讨论乘坐他哥车子时的姿势问题，此时真的看到了易川的哥哥，却有些紧张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好奇地看了看他，露出一个浅浅地微笑，然后小声说：“哥哥你好。”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一个十分大胆外向的女生，但此时才意识到，她只是有胆量在易川面前露出自我。
　　易川默默地爬上车，没有关门，杜拉拉犹豫了一下，也默默地钻进了车子里。
　　易阳倒是没说什么。
　　易川这才解释：“哥，这是我同学杜拉拉，她家在和平镇，咱们回去正好顺路，你捎一程她。”
　　“好。”
　　就在这时，姜黎黎转过来，看了看易川，笑起来：“易川，还记得我吗？”
　　易川微微一怔，突然惊喜道：“咦……你是堂哥的大老婆？啊不是……那个，那个姐姐……”
　　姜黎黎愣了愣，随后捂着嘴笑了起来，对易阳说：“你弟弟还是上次见面一样那么有意思。”
　　后面的杜拉拉此时还在惊叹于那个前排的姐姐竟然那么好看……就像明星一样，然后听到那个漂亮姐姐的话，也看了看易川，他很有意思吗？
　　嗯……大概是吧。
　　易阳回过头瞪了易川一眼，才打火发动汽车，看了看前面那辆黑色的奥迪，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打了转向灯，按了一下喇叭提醒对方，超过去了。
　　全程，易阳自然没有关注那一辆黑色奥迪哪怕一眼。
　　只是，坐在后排的杜拉拉和易川都下意识地从车窗里往外望，当白色的宝马X6行驶到与黑色宝马并排的时候，他们刚好看到章超也正在后排车窗里往外望。
　　六目相对。
　　随后，车子就开走了。
　　“你说你要等的同学呢？”
　　章超的爸爸当然不介意为儿子捎一程他的同学，只是等了这么长时间，还是觉得有些不太耐烦了。
　　章超刚刚收回目光，长长叹了口气，瘫软地靠在座椅上，嘴里念念有词，他老爸仔细一听，似乎念叨着什么“人生啊真虚无啊”之类的话。
　　他还在想着刚才与他们两人对视的画面，脑子里闪现过种种剧情，想了想又问了一句：“爸，刚才开走的那辆白色的宝马车多少钱啊？”
　　他爸爸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消失在路尽头的宝马X6，说：“便宜的百来万，贵的两百万左右，你问这个干什么？你的同学呢？”
　　章超双眼无神，又是长长一叹，幽幽道：“莫欺……少年穷！”
　　“唉哟！”
　　随后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
　　他爸不耐烦地说：“这里不能长时间停车，你同学呢？再不来我走了！还有，你给老子坐直了，没长骨头还是怎么了？”
　　他像一摊烂泥一样躺在座位上。
　　章超这才屁颠屁颠地坐了起来，说：“没事了吧，咱们走吧。”
　　他爸无奈地摇了摇头，发动车子开走了。
　　望着那条路，章超暗暗给杜拉拉下了一个定义。
　　宁可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意在奥迪车里笑吗，呵……女人！
　　——
　　汽车里，易阳专心开车，姜黎黎便主动挑起话题，此时车子里有一个小弟弟，看上去挺桀骜，另一个是一个小丫头，看上去说话都是细声细语的，很难不让想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些什么有趣的事情，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哪怕偷窥的是年幼者的生活，也会带来快乐，只是作为姐姐辈的，不好吓着小妹妹，所以一开始的话题还是挺正常的。
　　“听说，你们是刚刚考完试了？”
　　“嗯，期末考试。”杜拉拉以为姜黎黎在跟自己说话，便自然而然地接了话茬。
　　“考得怎么样呀？”
　　“还行吧……”
　　然后又问了一些不痛不痒的没有营养的问题，姜黎黎逐渐有些抓狂，这样的一问一答形式实在不是她喜欢的聊天形式，可是当她抛出一个问题后，只能获得对方常规的回答，其实也没什么问题，但就是……聊不起来。
　　突然有些沮丧。
　　其实在很长一段时间，她都颇为自信，认为自己是极为擅长跟十五岁的少年少女沟通的女子，例子嘛……自然是因为易阳，当初跟他待在一起，主导话题，十分愉悦地随意聊天，一聊就能聊一个下午，这一直让她认为面对这样的小孩子，是很容易跟他们打成一片的，但是此刻，突然发现，会聊天的难道是易阳那小子……这个是没错，但是——
　　难道主导话题的是他？
　　一时间让她有些接受不了，天塌了，屋漏了……
　　回想到，假如是自己问易阳刚才那几个问题，第二个问题之后，他大概会给一个这种类型的回答……
　　“考得怎么样啊？”
　　“那就要辩证地看了。”
　　“咦？什么意思？”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在这一次考试中是有收获的，至少知道了自己确实不是学习的那块料……可以早点去喂猪。”
　　然后，她就会被逗得乐个不停。
　　实在是问不出什么问题了，姜黎黎有些闷闷不乐地转了过去，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易阳，微微一叹，他啊，今天开车开得这么认真，一句话都不说！
　　易阳转过来看了一眼姜黎黎，眼中掩饰不住的笑意，听她跟后面的小妹妹尬聊了一阵，实在是很好笑，此时她正幽怨地看着自己，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问道：“小妹妹啊，你跟我弟弟是什么关系？”
　　杜拉拉一愣，说：“啊？就……同学关系啊。”
　　“我的意思是，你们两个关系好吗？”
　　易川心里有一种不祥预感，说：“一般！”
　　杜拉拉瞪了他一眼，软绵绵地说：“我们关系很好啊，他说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易川深吸一口气，随后幽幽一叹。
　　易阳乐了，继续问：“那你肯定知道他很多事情吧？”
　　杜拉拉眼神亮起来，“啊？这个……”
　　易川连忙说：“哥，你别问了！”
　　易阳哼了一声：“你别说话，我要检查一下你在学校里有没有老实，正好你同学在，解释就是掩饰，反驳就是事实。”
　　“哥……”易川此时欲哭无泪，只好凶狠地瞪了杜拉拉一眼，意思是你要是胡说八道的话，你就完蛋了。
　　杜拉拉才不管易川呢，听了易阳的话，顿时兴奋起来，连忙点头：“嗯嗯，哥哥你问吧，我肯定老实呢。”
　　这才是高手……
　　姜黎黎在一旁沉默不语，随后一脸复杂地看了看易阳。
　　不过很快她就将那个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抛诸脑后了，因为她也很好奇接下来的话题。
　　易阳一脸笑意，问：“嗯，那我就问第一个问题……易川有没有女朋友？”
　　姜黎黎有些满意这个问题，一上来就问这么赤裸裸的隐私，我喜欢。
　　杜拉拉看了看易川，眼中有藏不住的笑意，说：“那个……嘿嘿，没有。”
　　“那真是混得太差了，初三了还没女朋友。”易阳撇撇嘴，不屑地说。
　　姜黎黎要不是要顾及形象，此时真是想前俯后仰地大笑起来。
　　杜拉拉连忙说：“也不是，其实他以前也谈过一个，但是他把人家给甩了。”
　　姜黎黎说：“怎么能这样呢？”
　　易川听得脸都要绿了，生无可恋地靠在了窗户上，任由他们闲聊。
　　易阳当然不会无底线地去窥探弟弟的隐私，前面这两个问题其实他都是知道的，此时问一问主要是活跃一下气氛，只是从小姑娘的反应来看，意识到了什么，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随后又问起……
　　“你觉得他做过最有勇气的事情是什么？”
　　“你觉得他做过最傻气的事情是什么？”
　　“你们为什么会成为好朋友呢？”
　　……
　　汽车在开阔的乡间小道上缓缓行驶，两旁的乡野上的地还是湿的，在阳光下折射出点点光芒。
　　聊起易川的话题，小姑娘十分兴奋，绘声绘色地叙述着易川在学校里的点点滴滴，她口中的易川，大概的轮廓一点点地呈现了出来，易川原本一直都无感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但是听到她的一些回答时，还是忍不住侧过头瞧了她几眼。
　　其实，没有什么坏话的。
　　哪怕是易阳问：“你觉得他做过的最傻气的事是什么”时，小姑娘的回答也是：“傻气啊……有一次吧，他物理考试前跟我打赌，说这一次考不到满分就把所有公式抄十遍，结果考了99分，我很佩服啦，但是他还是傻乎乎地把所有公式抄了十遍，那大概就是他最傻气的事情了。”
　　分明很佩服。
　　汽车驶过一片无人的荒野，随后开阔的视野突然被人烟占满，汽车在一间不大的自建民房前面停下来。
　　杜拉拉礼貌地对易阳说：“谢谢你，哥哥！”
　　易阳笑了笑：“不客气。”
　　随后杜拉拉有些恋恋不舍地打开车门，以前坐巴士车，总觉得漫长的路，今天啊，真是太短了，一下子就到了，要是可以的话，她真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然后慢慢地讲那些关于易川的故事，看着他的表情，真是特别有趣的一件事。
　　只是，路总是会走到尽头的。
　　下车的时候，易川挥了挥手：“开学再见。”
　　杜拉拉甜甜地笑了笑：“嗯，开学再见。”
　　她跑回了家里，奶奶正在院子里晒太阳，椅子下的猫懒洋洋的也像一个老奶奶。
　　她没有打招呼，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坐起来，拿出手机，打开短信，填写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写了删，删了写，花了很长时间才写下一句话……
　　“其实早就知道与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想着，与其将来弄到老死不相往来的狼狈地步，不如换一种角色，满心欢喜地与你点到为止……”
　　只是片刻后她犹豫了一下，将那句话全删了，随后笑了笑：“干什么呀……明明才跟别人分手了……”
　　汽车上。
　　道了别，汽车继续行驶，易川依旧靠在车窗上，望着前面的景物发呆。
　　易阳和姜黎黎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怎么说呢，青春，真是美好的东西啊。


第三百八十章 温馨
　　寒冷的天气笼罩了清河县，往西边走的燕子乡，距离县城不过也就是几十公里的样子，但是气温却下降了几度，而这几度恰恰就是雪花凝结的临界点……路边已经能看到昨天还没有融化掉的雪了。
　　以清河县的气候，虽然还不至于形成大雪封山的景象，但是过了小年以后，某些冷一点的年份也往往会陆陆续续地下几场大雪，降雪断断续续，但总是前面的雪还没有化，后面的雪又铺上来一层，恍然间才发现白雪皑皑的外衣已经将整个乡间包裹起来了。
　　当然，距离出现这种场景还需要一些时间。
　　一路上易川都没怎么说话。
　　易阳从后视镜里观察那小子，看到他靠着窗户，发着呆。
　　相比于小学时候的易川，甚至上一次带着姜黎黎和王桑柠一起去二叔家时的易川，此时的他都显得成熟了不少。
　　人似乎就是这样子的，一直幼稚，幼稚，然后突然到了某一个时间节点，突然就不再去做那些傻气的事情了，而且会拼了命地分割过去的自己，甚至与当初的那个自己沾染上任何关系都觉得羞耻，这大抵是大多数人总会经历的一个过程，挺尴尬的，易川似乎就是来到了这个时间节点上。
　　易阳嘴角微微上扬，对姜黎黎说：“姐姐，你还记得上回我们来这里的场景吗？”
　　“嗯，记得，我还记得我们开了两个车，拿了对讲机，那些回忆啊，我都珍藏着呢，当现在成了过去，对将来来说，这一刻也是珍藏的回忆。”说着，她拿出手机，随手给开车的易阳拍下一张照片。
　　此时易川才注意到前面的堂哥和那个姐姐的互动……嗯……有些不太对劲，好奇之下，终于不再看窗外发呆，问了一句：“姐姐……你跟我堂哥是什么关系啊？”
　　易阳笑了笑，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关心呢。”
　　易川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瞪大双眼，说：“难道……姐姐，你是我哥的女朋友了？”
　　姜黎黎羞涩地看了一眼易阳，才强装镇定地说：“你希望姐姐当你哥哥的女朋友吗？”
　　易川想了想，得意地说：“那就要看你对我好不好了。”
　　姜黎黎哈哈大笑，说：“你弟弟真有意思。”
　　易阳耸了耸肩，说：“其实早几年他更有意思，他四年级的时候，我骗他说去985大学能造变形金刚……”
　　“啊？他信了！”
　　“哥……”
　　“嗯，这还不算啥，我还骗过他，我说他如果能绕着他爸爸跑两圈，他爸爸就会给他五块钱，然后他真地去做了。”
　　“哈哈……然后呢？”
　　“哥……你住口好吗……”
　　“然后就被打了一顿。”
　　“哈哈哈哈……”
　　“唉……”易川无奈地叹了口气。
　　抵达了燕子乡。
　　其实在电话里已经跟二叔他们说过了会带自己的女朋友过来，这件事对他们来说还是有些震撼的。
　　在农村的，对男孩子要宽容一些，一方面以二十岁的年龄，确实到了该谈婚论嫁的时候了，但作为学生，农村的观念里这个身份恋爱又是极为保守的事情，而这两个身份加在一起，村里的人往往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秉持态度了，只好默认。
　　二叔家上回已经翻修过了，一个两层的小自建房，有一个院子，里面搭了一个葡萄架，此时当然没有葡萄，从葡萄架后面的小路穿过去，还有一个后院，后院里种了些白菜啊、香葱啊、辣椒之类的随时都能扯两把做菜的东西，当然，这个季节同样是荒芜的。
　　刚到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二叔和二婶，他们都去某个亲戚家帮忙杀猪了，奶奶则去了村头的某个老玩伴家里，跟他们通了电话后，二叔便交代易川招呼好客人。
　　上回来的时候其实有些仓促，姜黎黎并没有特别仔细地逛一逛这儿附近，这一回算是颇为正式地跟易阳的亲人们见面，身份也由当初的老师、姐姐，变成了如今的女朋友，那么心态上自然也有一些变化的，便想着更加仔细地四处逛一逛。
　　易阳就陪着她逛。
　　易川原本想跟着他们，被易阳拉到一旁，塞了几百块钱，给撵走了。
　　“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这点眼力劲没有吗？当电灯泡啊……”
　　燕子乡其实没有什么可逛的，不过就是平平无奇的乡村模样罢了，但是姜黎黎觉得很有味道，她认为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这样，一点一点地熟悉对方，他成长的地方，经历的事情，遇到的人……
　　“这里，以前是一条渠，我小时候折一只小船，跑到上游放了，然后追着它一直往下跑，就希望着它能从上游的起点一直到二叔家这里，可惜每次总在半途要么是浸透了，要么是在中途被某个障碍物给挡住了……后来这个渠掉进去过一个小孩子，差点没了，后来就给渠盖上了一层盖子，成了下水道一样。”
　　“前面是花椒园，不是二叔家的，当然现在是没有花椒的，花椒树是挺矮的，它能不能再长得高一点？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如果它再高一点，我们要摘花椒就很麻烦了……摘过，当然摘过，姐姐你也想摘吗？嘿嘿……我想你只要经历过一次，绝对不会再想体验第二次，好吧，那下次夏天的时候带你过来体验一下。”
　　“那个位置，我记得小时候每年冬天都能看到一个牛粪堆，教科书上不是写了嘛，那个叫高温堆肥，为什么要堆肥啊？嗯……就是粪便嘛，通过发酵，产生高温，把里面的一些虫卵啊，细菌什么的杀死，才好去施肥……我小时候摸过，真的是烫的，小时候一直都以为里面有一团火的，哈哈……”
　　“其实，我不是很了解这片土地，我对于这片土地来说，其实也是过客，每年只是寒暑假，作为客人一样跑到二叔家里住那么一段时间，一个真正的农民的孩子经历的东西，其实我并没有怎么经历……”
　　姜黎黎一路上都听得很认真。
　　其实跟易阳待在一起，是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的。
　　人的感受快乐需要外界的某种刺激，而感受刺激的阈值总是不断升高的，尤其是对于有钱人来说，能够体验到的东西很多，次数多了也就会觉得好像就那么大回事，第一次在电视里看到皇帝蟹，觉得很馋人，吃了十几次以后，也就感受不到它带来的快乐了。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有钱人明明已经过上了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美好生活，却为了追求刺激，一次又一次地去尝试更新鲜、更刺激的体验，如果那个人足够克制还好，一旦放纵，往往就会忘变态的方向发展了。
　　有过那么一段时间，她也有过那种感觉，就是做什么事情仿佛都不怎么能提起兴趣。
　　真是担心自己会变成一个变态呢。
　　可是跟易阳却仅仅是一起做一些简简单单的事情，比如听他说一说曾经看到过的东西，一起走过一个看上去摇摇欲坠的独木桥，都能让人发自内心的愉快。
　　不过逛了一会儿，姜黎黎的手脚冻得冰凉，哈了口气，易阳注意到了，上去握住，说：“咱们回去吧，家里有火炉。”
　　姜黎黎发现此时易阳的手很温暖，她的手指修长，不算小了，但还是轻易被包裹住了，笑了笑，“弟弟，我喜欢你。”
　　易阳愣了愣，随后哑然失笑：“嗯。”
　　回去以后，易川果然已经生好了火，火炉烧得正旺，整个堂屋都暖洋洋的，而他则窝在一旁看书。
　　这样的天气，还是待在火炉旁边聊聊天，看看书，玩玩手机有意思。
　　易阳便一面和姜黎黎说说话，一面随意逗逗易川，说实话，现在的易川跟几年前的易川差别还挺大的，虽说人总是会如此迈向成熟，但他不免有些遗憾……
　　还是当初冷不丁就能揍他一顿有意思。
　　过了一会儿时间，二叔和二婶也回来了，他们推开门，风尘仆仆，看到坐在长椅上的姜黎黎还是有些愣了愣神的，相比于易阳初次见王华梅时的长辈带了几分审视考校的味道不同，乡下人的二叔却是连看都不怎么敢看姜黎黎，只是颇为不自然地笑了笑，便将目光转移到了别处去，而二婶更是只在旁边跟着傻笑，连话都不好意思跟姜黎黎说。
　　易阳给双方做了一下介绍，其实上回已经介绍过了，但是这一次算是正式的以女朋友的身份见面，自然要再介绍一次，易阳只是说，我女朋友，姜黎黎，你们上回见过的。
　　或许是过于紧张了，两口子甚至没有注意到“你们见过的”，只是一个劲地说：“坐……喝水，喝水，易川！倒水！”
　　“没事……不用啦，真的不用啦。”这样的氛围让姜黎黎也感到有些别扭，觉得总要找点话题，从包里取了两个锦盒，说：“这一次来得也很仓促，没有准备什么特别的礼物，这个请你们一定要收下！”
　　二叔和二婶顿时摆手拒绝：“这怎么行呢！快收回去收回去！我们怎么好意思收你的礼物啊闺女。”
　　姜黎黎突然笑了笑：“叔叔，你们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
　　易三愣了愣，脸色涨红起来，看了看易阳，又看赵金花……
　　火炉里的火苗舔着炉子口往外钻，将姜黎黎的脸也照的红扑扑的，她明媚的眼睛眨了眨，说：“上次跟易阳来过一回。”
　　上回姜黎黎是来过，但是一方面易三记性没有那么好，另一方面全程都不好意思怎么去看人家姑娘，自然也没记住人家的脸，这一回再见到更是如此，听了姜黎黎的话，这才认真端详一番，随后露出惊讶的表情……
　　“那个，那年冬天……”
　　“嗯。”
　　赵金花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我记得是两姐妹，一个是她同学，一个是他老师……”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他同学来着……”易三肯定地说。
　　姜黎黎表情微微一怔，心头微微一怵，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两口子，才小声说：“我是姐姐。”
　　在农村，不知道讲不讲究这个，自己毕竟比易阳大了那么多，还是他曾经的老师……
　　旁边的易川倒是没有什么感觉，随手又翻了一页书。
　　易三和赵金花愣了愣，随后易三干笑两声，“这个……这个我们不做主，你们互相喜欢就好。只是这个礼物真的不能收……”
　　话题又回到了那个锦盒上。
　　易阳随意岔开话题，说：“对了二叔，聚会是什么时候来着？”
　　“还有三天。”
　　“哦，听说易勇叔也会回来是吧？”
　　易三想了想，点点头：“嗯，他开了一个汽修厂，效益还不错，听说一年能挣好三四十万呢！嘿嘿，我听说有几个亲戚都在说，想让把自己家的娃塞进去跟他学学手艺，当然啦，像你这样能考上重点大学的，肯定不用去学什么汽修了，你问他干什么？”
　　易阳怅然地笑了笑，说：“没什么啊，就是听到了，随便问问。”
　　——
　　晚上休息是一件重要且尴尬的事情。
　　当然，重要是于易阳而姜黎黎而言的，而尴尬则是于易三两口子而言的。
　　至少目前，对于农村人来说没有结婚便睡在一起，还是一件颇为惊世骇俗的事情，虽然这些年一些开放的思想传了进来，但传统的乡下人嘛，总是会觉得，如果将来两人能成还没什么关系，如果不成，传出去对姑娘的名声不太好，村口嘴碎的一些八婆往往会传出什么诸如不检点啦一类的话来。
　　但似乎城里人又不太在意这个事情。
　　如此纠结着，便将易阳拉到一旁，问他怎么办。
　　易阳听完二叔的担忧，忍不住笑了笑，说：“没什么关系……姐姐她跟我睡。”
　　听了这话，二叔呼了他脑袋一巴掌，颇为认真地说：“你跟人家姑娘，一张床上睡觉了，就要对人家负责！人家姑娘不像小伙子，这要是传出去了，还怎么嫁人？”
　　易阳愣了愣，才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农村，虽然几年后大家的观念也会变得有些开放，但眼下对于二叔来说，同床共枕几乎就意味着一生的承诺了，是很严肃的事情。
　　于是，易阳也用颇为严肃的语气说：“放心吧二叔，我会对她负一辈子责的！”


第三百八十一章 姜黎黎的悠闲乡村生活
　　在二叔家住了三天。
　　在农村的生活自然比不上都市那么丰富，说的好听一点叫清净，其实就是无聊，外面的天气很冷，大多数时候让人没有欲望想要出门，尤其是第二天开始便下起了雪，在汉宁市虽然不怎么能见到雪，但姜黎黎也不至于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一样一惊一乍地跑出去玩雪。
　　如果是北方还好，下起了雪，往往都能在地上铺厚厚一层，踩上去也是蓬松的雪，咯吱咯吱，洁白又好看，还能打打雪仗，堆堆雪人，在清河县这样的中纬度地区，一天中冷的时候刚好能凝结成雪，但太阳出来以后，本就不算厚的雪化了，跟泥浆混在一堆，让人完全没有玩耍的欲望了。
　　这样的天气，出个门都会让人有些不太痛快——回来的时候鞋底沾一层泥巴，有时候还会溅到裤腿上，所以还不如在家里烤一烤火，看看书，偶尔下下棋什么的。
　　当然，这里的生活对于姜黎黎来说宛如另一个世界，一些其他的事情也是有的。
　　易阳在清河县这样的小地方有知名度，虽然不至于知道他人长什么样，但各种传闻发酵，尤其是高考结束没多久的那段时间，很多人都听说了他的名字，各种传闻版本不一，但是大抵都脱离不了“父母双亲不在”“清北”“名校”几个大的框架，当然，只持续了一段时间，每个人都是很忙的，没有人会特意关注一个不认识的人，只不过在一段时间里谈起的时候叹一声或者酸一声罢了。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燕子乡作为某种意义上易阳真正的“家乡”，关于他的热度就会持续时间更长一些，尤其农村人教育自己家孩子时，总会拿旁人举例，似乎全国都有统一模板“那个谁谁谁家的谁谁谁，如此如此糟糕的条件，都能考到那般那般的成绩，再看看你……”
　　到了易阳身上，具体就变成了“你们看易家那个没爸没妈的易阳，人家连爸爸妈妈都没有！你们呢，别的不说，你老娘和你老子都在，没让你们过上孤儿的生活吧？人家没爸没妈都能上清北的分数线，你呢？上个技校都难！”
　　这样的数落一旦形成了模板，传颂的时间和范围也就更广了，大家对易阳的看法不一，虽然大多数人嘴上说着佩服，但未必不会朝着坏的可能性上揣测，这是人之常情。
　　关注度算是很高了，第一天就有人上门拜访，易阳虽然不认识，但大概跟二叔二婶关系还不错的同村阿姨，带着初中的儿子，说是请易阳指导指导学习。
　　学习这样的事情，如果仅仅一次见面指导了，就能提高成绩，那实在是痴人说梦，易阳深知这个道理，但是这样的场景下倒也不至于将现实说得太无情，打击人家积极性，本来这两天也挺闲的，谦虚地说，谈不上指导，可以分享一下学习经验，听得那位阿姨连连竖起大拇指，说：“成绩好的人就是会说话。”
　　当然还是很认真地去教了，英语怎么学，数学怎么学，都是些经验性的东西，但易阳能够感受到虽然那个小弟弟表面上认真地在听，其实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大概也就明白了，不是那块料，或者说还没有意识到专心学习的意义，倒也无所谓，十分耐心地做了这件事，反复强调，“学习方法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执行……”
　　那位阿姨全程都听得很认真，但前面的话自然是一句都听不懂了，只有这一句话她听得很清楚，道别的时候一个劲地叮嘱儿子：“听到了吗，说得多好啊，更重要的是执行！执行哦！”
　　到底能不能执行，易阳便不得而知了，也没有兴趣去详细了解了，毕竟不是自己关心的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
　　这个过程中，姜黎黎也在一旁看着，一方面是确实无事可做，另一方面呢，他很喜欢看易阳认真做一件事的样子，尤其是听他说话……倒不是恋爱脑，而是跳出对话的情景，作为一个第三视角观察易阳跟别人交流，会发现他确实在跟其他人互动的时候，总能观察到旁人注意不到的细节，然后在别人心头在意的点上来一下。
　　意识到这一点后，观察易阳跟别人聊天，就像是看一个技术高超的运动员做专项的运动时一般。
　　就很舒服。
　　拜访的人自然不止一个，但两三天时间，敢于厚着脸皮上门的人也不至于很多，要么是跟二叔二婶关系很好的人，要么就是亲戚，但也不过寥寥几次罢了，也未必是专程来看易阳的，也有的是看奶奶或者看二叔他们，顺便跟易阳聊上几句。
　　有了几轮这样的接触以后，他们无法忽视姜黎黎。
　　且不说她出众的相貌气质，仅仅是村里突然多了一个大活人，都会让村口的闲谈里偶尔问上两句“那谁谁谁家来了个生面孔，你们认识不？”
　　自然从第一天起就有人好奇姜黎黎的身份，但易三两口子没有介绍人的意识，如果关系不是那么到位，也不好意思直接问“她是谁”这样的问题，说起来有些尴尬，但这样的场景确实又实实在在地发生了，于是第一天过后便有人在传，二叔家来了个很漂亮的姑娘……
　　一开始当然会猜测她的身份。
　　传闻往往传得最热闹的时候，当事人完全不知道，直到过了风头，才后知后觉地了解到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
　　还是第二天赵月娥的母亲在外面做事的时候碰到了赵金花，说了一些听到的传闻，倒也没有脱离事实太多，有些人在说家里来了个姑娘，是易阳的女朋友，有这么一回事吗？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第二天以后人们便开始议论这件事。
　　起因经过，矛盾冲突，跌宕起伏，哪怕是传闻，也往往需要满足这几点才足够引起人们的关注，如果仅仅是才子佳人，这样的故事大家都听腻了，虽然未见全貌，大家也会顺着已有的信息做出一番自以为靠谱的揣测。
　　能够确定的消息是，那姑娘确实是易阳的女朋友，美的吓人……只是年龄好像比易阳还要大一些。
　　还听说，停在易三家院坝里的那辆白色的宝马车是她的，据说那车子上百万。
　　而往坏的方向揣测往往比好评来的更有戏剧性一些，一些说法传了出来，说那姑娘是城里开大公司的，不然怎么开得起宝马车呢？易阳的车子？不可能，他虽然成绩好吧，才大一学生，怎么可能买得起上百万的车子？另外，别看那女的很年轻的样子，其实可能已经三四十岁了，怎么，不信？你以为跟你面朝黄土背朝天一样？有钱人的事……那些电视里的明星，可不是四五十岁了还跟二十岁的姑娘一样年轻吗？
　　而种种猜测，便不由得让人指向一个吓人的结论……
　　易阳成了给人包养的小白脸？
　　这么想似乎有些道理，易阳的个子高高的，五官长得也很好看，在大城市读大学，现在打扮又时髦，那发型，那衣着，跟电视里的明星似的，被某个富婆看上了……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这样的结论得出的有些草率，但是大家关注的本来就不是过程，而是情绪。
　　也有人提出疑问，那么好看的姑娘，犯不着包养吧？
　　有人说，你懂什么，你怎么知道人家的真实年龄，而且，有钱人想法都有些奇怪……有些明星都嫖呢，人家长得好看一点的富婆，就不能包养了吗。
　　不过，这一类的恶意揣测并不算多，大多数人也没有那闲工夫，整天猜别人家的事情，只是因为易阳在这里算是出名，又有大美女、宝马车这些吸引人眼球的元素加在一起，才让人多关注了一下，一切都没有什么结论，往往是为了在村口晒太阳闲谈时或者晚上酒桌子上多占据一点发言的权限，才将事情说得夸张，出了那个门，离了那个圈子，大多数人还是不敢到处胡说的。
　　当然，目前还没有传进当事人的耳朵里。
　　姜黎黎其实还挺喜欢这几天的乡村生活。
　　吃惯了高档餐厅的东西，再吃乡下地道的农家菜，其实别有一番风味，毕竟这里不是古代，这个时代，再穷的乡下，味精总还是能买的，加了味精的菜，再普通的食材也不至于难吃到夸张的地步。
　　吃的方面，奶奶很喜欢姜黎黎，她觉得自己的孙子能有人要就不错了，这姑娘还这么好看……乐乐呵呵地亲自下厨。
　　易阳对奶奶说，她是当初教过自己的老师，您还送过花椒，她想不起来，有些难过地说，“奶奶的记性好像越来越差了，最近也总是忘事情，真害怕哪一天奶奶记不住阳阳了……”
　　听到这话，易阳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姜黎黎在一旁拉着奶奶的手，笑着说：“奶奶您怎么会忘了易阳呢？您这年纪还能这么稳健的，肯定能长命百岁，一直精神抖擞！”
　　二叔宰了鸡鸭，土鸡和超市里的白羽鸡风味差距巨大，整天院子里跑来跑去耀武扬威选妃的公鸡，肌肉雄壮，嚼起来肉质紧实，将肉剁成块，奶奶下厨红烧，小火慢慢地收汁几个钟头，才把肉炖的松软一些，最后加上土豆，再来半个小时，而这么长的时间，香味都渗到骨头里去了，哪怕第二天热的剩菜，也能让姜黎黎就着吃两大碗米饭。
　　姜黎黎觉得易阳的二叔也好，二婶也好，还有奶奶，这一家人都很好，每个人似乎都在围着她转，这样的景象当然不是她追求的，但是也不至于像洪水猛兽一样抵触，她知道这一家人的秉性，她们的关爱，自己只要笑着接受就好了，就能让他们愉快。
　　每天当然是睡在一个房间里的。
　　只是在农村，房间隔音效果差，二叔他们的房间距离又不远，自然就不太好做那件事。
　　而且让人颇为尴尬的一点是，农村的木床，大概是榫卯连接处有些老了，稍微一动都会“咯吱咯吱”地响，每每易阳翻个身，都会被姜黎黎红着脸说一句：“你动作轻点，被人听到了……”
　　一听这话，易阳便坏笑着故意再翻两个身，直到腰间被掐一下。
　　当然，大多数时候不会这么无聊，乡下的夜晚很冷，又没有空调之类的取暖设备，早几年还会有端着炭盆放在卧室里取暖的现象，直到近几年信息发达，常常听到因为煤炭中毒去世的新闻，用炭盆的现象也逐渐没了，晚上冷起来了，两人就安安静静地相互抱着取暖……
　　易阳的体温高，姜黎黎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抱一个小火炉，晚上聊会儿天，抱紧他，感受皮肤接触的美妙触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每天睡得都很安稳，直到第二天公鸡打鸣。
　　她才知道，原来公鸡真的会打鸣呢。
　　唯一比较难受的是洗澡不太方便。
　　冬天倒是没必要天天都洗，只是第三天晚上，姜黎黎实在是忍不住了，遗憾的是这里可不像城里，有热水器有花洒可以淋浴，二叔家连厕所都是挖的茅坑。
　　平时他们最多就是打一盆热水，干搓一下，而面对姜黎黎，当然不可能说出干搓这样的操作了……
　　二婶有些脸红，有些自卑地说：“咱们这儿洗澡，只能用桶的……”
　　姜黎黎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后，笑了两声：“那个……没关系的，没那么矫情。”
　　随后二婶让易川搬来了洗澡用的铁桶。
　　比一般的桶大了不少，但也就齐腰高，好在底面积够宽敞，还是能坐进去的。
　　只是在哪里洗又成了问题，总不可能去茅坑吧？只能……搬到卧室里去了。
　　二叔他们在这件事上并不觉得人家应当迁就你，接受不了就是矫情，人家在城里享福长大的，凭什么要迁就？而姜黎黎表现出的理解和适应，让他们更是在这件事上只剩下自卑，脸上火辣辣的，随后又搬来杀猪用的大锅，烧了一锅开水。
　　看到所有的准备工作后，姜黎黎也有些脸红，觉得自己给人家添了麻烦，但也不得不洗了。
　　虽然已经赤裸相见过，这种场景却不愿意让易阳看自己洗澡，让他出去在外面候着，只是当易阳出去后，每隔几分钟，又会问一句：“你还在吗易阳？”
　　“在的。”
　　“易阳？在吗？”
　　“在的姐姐……你不让我走，这辈子我都守在这儿。”
　　易阳正对自己这句情话感到洋洋自得，恰好二婶提着开水瓶过来送热水，听到了这句话，拍拍他的肩膀，差点把肾上腺素都给吓出来了。
　　二婶脸上露出笑容，对他比了一个大拇指，小声说：“说的好，这么好的姑娘……一定要好好对人家！”
　　易阳脸色微红，干笑一声：“呵……好……”


第三百八十二章 家族聚会
　　易阳其实是有些失望的，在外面等待姜黎黎洗澡的时候，幻想过一些场景，比如他可以借着添热水的借口进去，又或者更直接一点，直接推门进去，反正不是没有看过她的身子。
　　大多数男性，在他们漫长的岁月里都应当幻想过两个女人，一个清纯，一个诱惑。
　　清纯的，让人无法生起一点点坏心思，而诱惑的，又让人哪怕仅仅被她看了一眼，就会想入非非。
　　姜黎黎把这两者结合得很好，最关键的就是，她是一个人，当一个人能满足他所有幻想的时候，待在外面想入非非的时候，画面就会比想象中的非非更加非非。
　　姜黎黎终于洗完了澡，让易阳进去。
　　此时姜黎黎裹了一条浴巾在身上，头发湿漉漉的，露在空气中的一点点肌肤，因为泡了热水的原因变得红彤彤，她坐在床沿上，羞涩地说：“辛苦你啦。”
　　易阳便将大桶挪出去倒水，这样的天气如果不把水倒掉，晚上很容易结冰，就会麻烦。
　　回到房间以后，姜黎黎已经钻进了被窝，易阳脱了衣服，也跟着钻进去，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睡觉前总要聊点什么东西的，而且因为没有带吹风机的原因，湿漉漉的头发也要等它自然干掉才好睡觉，两人便靠在床头，易阳问：“怎么样？”
　　姜黎黎奇怪地说：“什么怎么样？”
　　“就是生活在这里的感觉怎么样啊。”
　　“你想听实话还是真话？”
　　易阳愣了愣：“啊？”
　　姜黎黎呼呼地笑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实话是我的感受，真话是客观体验。”
　　“有什么区别吗？”
　　“真话就是，体验很差啊，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很无聊，洗澡也不方便，上卫生间也不方便，而且和想象中不同，农村也不是那么干净纯洁的，相反，很多地方有很多垃圾，一些家畜，比如马、羊、驴之类的东西，在路上随地排泄，味道也很大。”
　　“嗯。”
　　“但是实话呢，我觉得不难受，甚至反而很开心，哪怕是一个又臭又脏的地方，因为有你在旁边。”
　　易阳听得久久不语，问：“冷不冷？”
　　姜黎黎想了想，点点头：“有点……”
　　“暖暖。”
　　“怎么暖？”
　　“就……这样……”
　　“嗯？呀……不行！”
　　“咯吱咯吱……”
　　“唔……”
　　象征性地抵抗后，姑娘便只剩下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咬牙倔强了。
　　——
　　一个乡下人要熟悉城市，还是需要一点点时间和耐心的，相比于乡下，城市的种种设施显得复杂，但反过来，一个城里人要适应乡下，也是需要一点点时间和耐心的，乡下也是复杂的，但不是设施复杂，而是人情事故。
　　好在暂时姜黎黎不需要去考虑这些东西，但是接下来要参加家族的聚会，这方面的事情是需要注意一些的，不过倒是没什么紧张之感，易阳会照顾着她。
　　女孩子漂亮到了一定程度，人们看到她的时候会开心，同时总会下意识地觉得，她是不属于乡下的，她属于大城市，属于电视节目，属于全人类，反正就是不属于你我他，而姜黎黎这样的美丽动人的姑娘，便会给人这样的观感。
　　在和姜黎黎相处的这几天时间后，家里的几人都意识到了，易阳将来大概也是不会再回来了，理应如此，易阳也是属于大城市的，一想到这里，便有些悲伤。
　　今天早上起得很早，姜黎黎在易阳起床之前，已经画好了妆，并且将一些琐碎的东西都打包收拾好了，计划是，参加完家族的聚会，便直接回去，不走回头路了。
　　聚会的地方是几公里外的农家乐，是要开车去的。
　　早上起来的时候，堂屋里的炉火已经烧得很旺了，整个房间暖洋洋的，外面的天色有些阴暗，看上去像是即将下雪的样子，哈一口气，白雾浓浓，家里的每一个成员都换上了新衣服，奶奶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花衣裳，是她特意准备在重要时节穿的衣服，做了两件，另外一件准备等易阳结婚的时候再穿。
　　二婶还在灶台旁边忙碌，则二叔在火炉旁跟易川说着话，相比以前，易川确实长大了不少，也难得说出那种让人意外的话了，很多时候更愿意保持沉默，耐心地听别人说，只有偶尔看到他眼神随时闪烁着光芒，才会想起这小子童年时的种种经典名场面。
　　易阳和姜黎黎一起进来以后，二叔赶忙让易川给腾了位置，让两人坐下烤火，随后二婶端来了早餐，直接放在炉子上，有馒头和昨天吃剩下的鸡汤。
　　二叔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大口，用筷子去夹菜，随后看了一眼易阳。
　　“什么时候走？”
　　“等聚会完了以后吧。”
　　“哦……要是开车的话，就别喝酒了。”
　　“这个倒是没什么关系，黎黎也会开车的。”
　　“嗯，这个你们看着办，我只是提一下，你已经是大小伙子了，二叔知道你什么事情自己心里都有数，也就不多唠叨了，唯一一点……”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语句，片刻后才说：“这一次是家族聚会，虽然二叔也知道，将来你未必能用得上这些亲戚……但是呢，毕竟有血缘关系的亲戚，面对长辈什么的……还是要那个一点……”
　　随后二叔又笑了笑：“当然了，你什么都懂，我就是提一句。”
　　易阳点点头。
　　“但是呢，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姓易的也不都是些好鸟，遇到些口无遮拦的，忍忍就过了，实在过分了，也不用客气……”他看了一眼姜黎黎，小声说：“当然，这种可能是我乱猜的，不一定会发生嘛，总之是，别让黎黎难堪。”
　　以前就有过类似的事情，某一位长辈乱开一个晚辈找的外地女朋友的玩笑，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易阳笑了笑：“放心吧。”
　　姜黎黎看了看二叔，心里暖暖的，她确实能够感受到，这一家人是处处都站在自己这边的，曾经有过一点点担心易阳的家人，但如今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随后一家人吃过了早饭，开了两辆车过去。
　　二叔一个人开着那台皮卡车行驶在前面，易阳开着宝马X6载着其他人跟在后面。
　　去农家乐的道路是乡道，弯来拐去，又是土路，此时很多地方都有泥浆，行驶体验自然不会很好了，窄窄的路，偶尔遇到对向来车，用几码的速度缓缓靠近错开，好在这辆汽车看上去就很昂贵，对面的车子总是会自觉地靠近路边一些，生害怕剐蹭到一点。
　　十几分钟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时间还很早，但是农家乐已经十分热闹，农家乐的院子很大，易家家族的亲戚们三三两两坐在桌子上嗑瓜子聊天，又或者几个人聚在一起拿一两副扑克牌玩，后面站着几个观众，比打牌的人还要激动：“出这张！出这张！唉哟……看吧，都说了出这张，你出A，人家一个2，给你压死了，你上不了手了都……”一些小孩子在院子里疯跑，摔了跤，哇哇地哭起来，但没多少人关注；楼上则是麻将房，传出来“哗啦啦”搓麻将的声音……
　　“易三来了！”
　　“三叔好！”
　　“走走走，里面去。”
　　二叔下了车，便立刻有招呼的组织者上前搭讪，热热闹闹地交流一番，二叔说：“等一下其他人。”
　　随后大家便将视线放在了后面开过来的宝马车上。
　　那车子大家都不认识，但是那个标志还是认识的，这是豪车，很贵。
　　将车子停好，下了车，易阳看到二叔旁边站了一个精神抖擞的大爷，没记错的话是易老太爷的儿子，易老太爷大概算是他们清河县燕子乡一家最为“正统”的一支，所有往往类似的活动也都是他们家在组织。
　　此时路过的一些人，虽说是亲戚，但大多数人是不认识易阳的，只是注意到那台宝马车，都多看了他几眼。
　　易大爷顿时脸上洋溢起笑容，拍了拍易阳的肩膀：“咱们易家的大才子呀！”
　　在高考之前，易阳也只是在过年的家族聚会上见过几次易大爷，并不算很熟，此时对方的热情显得有些古怪，不过他倒也不至于难以适应，浅浅地笑了笑，礼貌地寒暄了几句。
　　随后易大爷才看向姜黎黎，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
　　姜黎黎连忙笑道：“长辈您好！我是易阳的女朋友。”
　　易大爷也听说了一些这几天关于易阳的传闻，看到眼前这个姑娘，明显愣了愣，才笑着说：“哦……你好，你好。”
　　现场嘈杂得很。
　　易大爷笑着对易三说：“中午十二点开席，这会儿就在这先玩一会儿，反正是包场了。”
　　易三点点头：“不用管我们，您去忙吧。”
　　“行，那我就去忙了，反正都是一家人，你们自便。”
　　“好。”
　　等易大爷走后，易三说：“咱们也找一张桌子坐一会儿吧，易阳你要是无聊的话，也可以找一找同龄的其他亲戚什么的玩玩牌，下下棋。”
　　易阳点点头。
　　这般氛围如果没有熟悉的人，待起来还是相当难受的，不似在易三家，姜黎黎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大方一点，但还是难以掩饰这种环境带来的不自在，便寸步不离地跟着易阳，一面好奇地四处打量。
　　过了一会儿，易阳突然在人群中注意到了一个人，眼神微微一动，拉着姜黎黎的手就往那边去了。
　　在开席之前，院子里摆了很多张两米宽的小方铁桌，大家随便坐，正好拿来当牌桌，等开席后，直接在上面架上一层大圆桌面。
　　此时，角落里有一桌人正在打牌。
　　易阳拉着姜黎黎来到了一个中年人身后，他们正在玩“三人斗地主”，玩牌的人注意力集中，并没有察觉身后的观看者。
　　中年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虽然这一场牌局下来输了不少钱，但是并没有因此情绪激动，这一局结束了，他缓缓舒了口气，又输了二十元，从面前的零钱堆里取了两张十元交出去。
　　姜黎黎有些好奇易阳为什么会对斗地主感兴趣，但是她并没有问，今天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小男朋友有面子，为了这个目的，才早早的画了美美的妆，而今天一整天的行事准则都是以他为主，让他有满满的获得感，便也一声不响地跟着。
　　已经有很多人注意到了姜黎黎，各种视线假装不经意地在她身上扫过。
　　易阳的注意力则始终放在牌局上。
　　中年人打牌打得并不好。
　　其实玩牌是逻辑和记忆力的游戏，场面上只有那么五十多张牌，剔除自己手上的牌，要记忆的其实也不过三十多张，会玩的人，等别人出两手，记住了，结合自己的手牌推理一番，很容易猜到他们手中还剩什么牌的，只是显然中年人并没有这种能力和意识。
　　几局下来，中年人都是输多赢少。
　　只是除了打得不好，还有一个原因是他的两个对手，身后都站了一堆人，七嘴八舌地指挥着如何如何出牌，有人说观棋不语，观牌也不该言语，易阳注意到，场上唯一的女人，背后的人大概是她老公，眼睛时不时不老实地瞟一眼隔壁桌的手牌，同时叽里呱啦地给女人指挥着。
　　真是……人渣。
　　这一局牌又到了尾声，中年人手上还剩下一个对子9和三个5。
　　该他出牌。
　　他看看场面上的牌，那个女人赶紧将朝上的牌翻扣了，一面催促着：“勇哥，考虑啥啊！”
　　中年人笑了笑：“都输了这么多了，我又不像你们有军师指导，当然要多考虑一下了。”
　　“哎呀，勇哥你这话说的，您这么大个老板，还在意这点？我们这啥军师啊，就瞎指挥呗，实在不行你也找个军师呗，哈哈哈……”女人后面的男人笑着说。
　　中年人缓缓收起笑容，手指在对9和三个5两组牌反复来回，在催促中，犹豫了一下，缓缓点住了三张5。
　　就在这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微微一怔，回头看了看，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对他缓缓摇了摇头。
　　中年人愣了愣，再去看自己牌，皱了皱眉，随后果断地抽出对9，丢了下去。
　　随后牌桌上的另外两家脸色微微一变，相视一眼，犹豫一番后，都说：“不要。”
　　中年人微微一喜，“那我可就出完了，三个5！”
　　总算是赢了一局，中年人回头看了看易阳，说：“谢谢你啊小伙子，你哪家的？”
　　牌桌上另外两人都看了一眼易阳。
　　易阳笑了笑：“我叫易阳，易洪耀是我爸爸。”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不欢
　　时间临近中午，该来的都来得差不多了，但易老太爷家风严，凡事讲究个良辰吉时，尤其是这样重要的聚会，请了风水先生看过了，哪个位置好，什么时间吉利，定好了，就一定要等到那个时间再开席。
　　此时距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
　　孙富贵是易家的女婿，正在前面打牌的是他老婆易芳，是易家的人，原本这样的席，作为嫁出去的女人往往是不会参加的……这很合理，毕竟算起来，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尤其在农村很讲究这个，但是如果参加了，旁人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能来的人越多越好，越热闹就越显示出家族枝繁叶茂，越有排面。
　　当然，孙富贵厚着脸皮参加这个聚会当然不是为了给易家凑人气来的，而是因为这样的聚会，一家人交一份钱，但可以带的家属不限，那么来的人越多就越划算，老婆交了钱，如果他不来吃一顿，感觉亏得牙都在痛。
　　来就来吧，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惊喜。
　　早就听说了在外地开汽修厂的易勇有钱，为人也很老实好接触，随意聊了几句，他说平时也不怎么玩牌，便随便找了一个人撺掇着他来打斗地主，几局下来，发现他还真是不会打，顿时有些开心，暗想着这样的提款机，这一上午不从他身上薅走个几百块钱能行？
　　当然，为了稳妥期间，他自己没有上，而是站在老婆身后给她指挥，趁着其他人不注意，东瞟西瞟，也不必看到太多东西，能看到有没有大小王，有几个二就足够了。
　　易勇是真的不会打牌，跟小学生水平差不多，性格倒是不错，乐呵呵的，一会儿时间估摸着已经输了好几百了吧，掏钱的时候真是干脆。
　　直到易阳在后面指点了一下。
　　孙富贵当然不认识易阳，但他却早早地注意到了易阳旁边的姜黎黎，多看了几眼，随后收回目光。
　　刚才易阳的指点动作很小，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接下来开始了第二局。
　　孙富贵的小动作易阳尽收眼底。
　　这一家人易阳都不喜欢，前一世的记忆中，孙富贵是一个很喜欢占便宜的家伙，连孙家的人都不太喜欢他，而他的老婆易芳人也不咋地，易家族众大都不是喜欢在背后乱嚼人舌根的，但林子大了总是有各种成色的鸟，这方面的代表大约就是易芳，如果在村口看到一堆妇女一边嗑瓜子一边窃窃私语，其中往往就有易芳。
　　有一句话说的是，村口那几个女人嗑一下午瓜子，不知道有多少人又身败名裂了。
　　而他前面的这个中年人，则是除了二叔以外，他最喜欢的一个长辈。
　　前一世，在辍学后在社会上混了两年，无所事事，也就是在这一次的场合中，被二叔正式介绍到他的汽修厂里去了。
　　彼时，一起去的其实有好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子，但最后留下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那时候他已经被社会毒打了两年，虽然不至于就幡然悔悟了，但一定程度上也明白了钱难挣，屎难吃，有这样一个机会能够学一门可以吃饭的手艺，还是愿意去做的。
　　除了生存的压力，还有一个让他想要坚持下去的理由就是，从个人情感上说，他很喜欢易勇。
　　易勇是十分老实和善的人，为人爽快耿直，脾气很好，在做事的时候有一股子韧劲，从来不会去抱怨什么，跟着他易阳真正学会了很多有用的东西。
　　生活上，跟易勇相处的那段时间也算是愉快，虽然每天做的事情很多很累，但易勇对他很好，每个月结算工资的时候，总会多给一点，又是同吃同住，对他当真如同对待自己的晚辈一般。
　　原本汽修生意算是很稳定的，但是随着后来短视频带货的冲击，润滑油养护产品这种支柱性盈利产品越来越难卖，同时大厂卷小厂，他的汽修厂越来越难做下去，又跟一个车主打了官司，黯然关门，改行去做了别的事，哪怕如此，也是将易阳给介绍到了汉宁市的4S店里，让他有一份可以继续做下去的事。
　　上一世，易勇对他有恩。
　　这一世自然不需要跟这位勇叔去学汽修，感慨之余，也意识到他们之间的交集不会太多，回想前一世的种种，竟莫名有种难过的情绪……这意味着这一世大抵不会跟他有多么深厚的情感了。
　　所以刚才看到他们打牌，才主动过来瞧一瞧。
　　注意到孙富贵的小动作后，易阳其实心里已经有些不太高兴了，斗地主一看手气，另外还是要看打牌的方式，易勇确实是真的不会打，完全对其他人可能拥有的手牌没有概念，全凭感觉出牌，而另外两家不仅不让着一点，反而身后都站了几个人，七嘴八舌地指导，孙富贵更是眼睛东看西看……
　　有些过分啊。
　　所以易阳才动了心思，也想来插一脚。
　　此时易勇还不怎么认识易阳，他常年在外，对易阳这么大的后辈自然没什么印象，但是易阳的名字他是听说过的，毕竟是易家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高材生”，而且当初他的父亲易鸿耀也算是易家第一个真正走出去的人物，又同为做生意的，自然对那位远房亲戚十分佩服。
　　随意跟易阳说了几句话，孙富贵催促了，易勇才继续打牌。
　　易勇的手气并不差，每一局基本上有王有2，如果认真打的话，并不容易输的。
　　在七嘴八舌中，第二局牌也到了尾声。
　　孙富贵眼珠子一转，让老婆出了一个顺子，手上只剩下了两张牌，嚷嚷道：“报双报双了啊！”
　　易勇顿时有些犹豫了。
　　他能要得起，因为手上有一个炸弹，但是如果要了，手上就只剩下三个小对子和一张A了，而大王和一张2都没有出现。
　　孙富贵嘿嘿笑道：“要不要啊勇哥？炸了吧，翻番让我们多赢点！”
　　易勇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易阳。
　　易阳笑了笑：“有什么好犹豫的，孙叔叔已经让你炸了，你就给炸了呗。”
　　孙富贵继续笑着，“就是，给炸了！”
　　听到孙富贵这么说，易勇心里越是没啥底了，他这一局是地主，另外一个人手上还有七八张牌，炸了以后他这一手的小对子，怎么想都赢不了。
　　易阳怂恿了一句：“怕什么啊，要输就多输一点嘛。”
　　孙富贵暗骂一句易阳多管闲事，但此时做戏做全套，继续说：“就是啊，多给我们送点钱。”
　　易勇看了一眼易阳，咬咬牙，说：“那就听你的吧，反正也不差这一把了，不就是多输十块钱吗！”
　　炸了。
　　随后，易勇又看向易阳。
　　易阳随手指了指一个对4，说：“直接打就好了。”
　　易勇犹豫一番，出了那对4。
　　孙富贵跟他的队友相视一眼，两人都没啥笑容了。
　　“不要。”
　　“不要？”
　　易勇微微一怔，眼中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对5？”
　　“不要……”
　　“对7？”
　　“……”
　　“一张A，我出完了！”
　　孙富贵的老婆有些郁闷地将牌丢了，她的最后两张牌是一张7和一个大王。
　　易勇有些佩服地问易阳，说：“你怎么知道他们要不起对子？”
　　易阳笑了笑，“外面还剩下8张牌，一张大王，一张2，三个3，两个6，还有一张大概是一张K，无论怎么组合，他们都要不起你手里的对7。”
　　听了易阳的话，易勇眨了眨眼，看了眼牌桌，有些不可思议地说：“这你都能记住？”
　　每一次出牌，孙富贵都会把牌面给翻扣了，不允许查牌的。
　　“啊……就随便记一下呗。”
　　孙富贵表情露出了一丝异样，用开玩笑式语气说：“我早就听说了，易家出了一个高材生，哈哈，果然聪明的人打牌就是不一样，专业的就是专业的！不过你这太专业了，你可不能再指点勇哥了，勇哥的手气加上你这专业的指导，咱们可就没的玩儿了。”
　　易阳心里鄙视了一番孙富贵，但还是笑眯眯地说：“孙叔叔你这可就高抬我了，我算什么专业啊，相比专业，您才是真的老江湖呢！我就瞎说两句，都是运气。”
　　姜黎黎在一旁看了看易阳，眼神微动。
　　孙富贵心头不太高兴，但还是笑着说：“那这样好了，咱们都不说话，就安静地看好了。”
　　听了这话，其他围观的人表情都有些微妙的变化，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孙富贵。
　　怎么说呢，这话一出，大家都觉得这孙富贵表现的也太明显了吧？
　　易勇虽然人耿直，但是不傻，听了孙富贵的这话，笑了笑，把牌一扣，说：“时间也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也快要开席了。”
　　易芳回头瞪了一眼孙富贵，暗骂他太蠢，不过此时易勇作为大输家，都说这话了，他们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在继续玩下去了，牌局最终不欢而散。
　　人散开后，易勇跟易阳在一旁随意地聊了几句，都是些家长里短，以易阳的段位，自然不会发生长辈问两个问题就聊不下去的情况，他一面回应着易勇的问题，一面引导话题，顺便也介绍了一下旁边的姜黎黎。
　　“如果我成绩差一些，搞不好今天就跟勇叔去学汽修了，哈哈。”
　　“你这话简直是让我脸红，你这样的高材生来给我当学徒，那我可真是连工资都不知道该怎么给你开了……哈哈哈哈。”
　　聊天进行得十分愉快。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温吞的“堂哥？”
　　听到声音，易阳愣了愣，回过头，果然是易小青。
　　易小青今年要高考了，大概是因为学习比起前一世更为用功的原因，此时她戴上了一个无框眼镜，气质早就没有了曾经的锐利，看上去温和内向，打扮朴实无华，有些土气，面对易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除了老师，给她影响最大的人就是眼前的堂哥了。
　　她算是亲眼见证了堂哥从一个经常打架的混混一点点地蜕变成了燕子乡乃至清河县都出名的高材生，当初的好几次接触，他在为人处世、学习经验、眼光格局种种方面的正向引导，埋下了好几处种子，尤其是随着年龄增长，当初还不能体会到的一些道理，此时能懂了，回味之下，更觉感慨。
　　他是我哥。
　　易阳温和地笑了笑，说：“今天不用上课吗？”
　　“小年放了两天。”
　　“哦，家里人都来了吗？”
　　“嗯，他们在楼上打麻将呢。”
　　“待会儿我们几个坐一起吧。”
　　易小青眼中露出喜色，点点头：“嗯。”
　　此时，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姜黎黎。
　　姜黎黎看了一眼易阳，正准备自我介绍，没想到易小青却开口了：“姜老师……我记得你，以前在外面初中当过音乐老师嘛……”
　　听到这话，姜黎黎表情一僵，想好的介绍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这就不好说了。
　　易小青进一步露出疑惑的神色，好奇地问：“姜老师你为什么在这里呢？”
　　“呵……那个，这……”姜黎黎看了看易阳，干笑两声，“说来话长了……”
　　……
　　半个小时后，席已经开了。
　　自然还是常规的流程，易老太爷的儿子说了几句话，无非就是家族亲戚要常来往，共创易家辉煌之类的说辞，大家附和一通，随后一起干了三杯，喝酒的喝酒，喝水的喝水，现场随后就变得和谐起来，各桌各吃各的，过了一会儿开始有人起身端着酒杯挨个挨桌地敬酒，联络感情。
　　易小青此时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是学生，一直在学校里，才回来就到这儿了，一些关于易阳的风言风语便没有传到她那里去，此时她再一次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姜黎黎，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弱弱地说：“算是师生恋吧？”
　　姜黎黎此时倒是已经很坦然了，她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小妹妹很喜欢易阳，于是便会因为这一点也对她生出好感，笑了笑，温和地说：“也算吧。”
　　师生恋啊，感觉好不能接受，印象中姜老师很早就是这个样子了啊，那个时候堂哥才初中呀……初中，初中……那个时候他们做那个事情的话……
　　女生总是比男生更早懂一些事情的，而且这个时代，高中生其实什么都懂，便很容易往那个方向联想，乱想一阵，她有些脸红，端起杯子，说：“那个……我就敬你们两个一杯咯，祝你们每天开心！”
　　“谢谢你啊小青。”姜黎黎笑着说。
　　就在这时，旁边的人都站了起来，往往这种情况，就是有人过来敬酒了。
　　大家望去，之间孙富贵和易芳两人端着酒杯过来了。
　　孙富贵脸上已经有了一团红晕，笑着说：“我们两口子过来敬一下你们这桌！”
　　他的舌头有些酥麻，酒精的作用让人十分兴奋，嘴巴都像是要笑歪了，随后注意到了易阳和姜黎黎，片刻间，眼光闪烁了一下。


第三百八十四章 护短
　　易芳和孙富贵过来之前已经喝了不少酒，但是没关系，他们两口子都有些喜欢喝酒，没事在家整两个菜都要晕二两的人，这样的场合当然要喝得尽兴。
　　孙富贵说：“这样，我们一起先干了杯子里的酒！”
　　立刻有人开玩笑道：“老孙你今天气质很高啊！敬完大家，要挨个敬一轮吗？”
　　“一轮就一轮！”易芳大嗓门说道：“但是既然你都提出来了，那我们敬一轮，你也要敬一轮，敢不敢！”
　　随后又有人起哄，刚才开玩笑的人连忙摆手：“算了算了……我就算了。”
　　孙富贵哼了一声，得意地说：“不敢就别乱起哄哈！”
　　大家一起喝了一杯，易阳手里的是一杯清茶，姜黎黎的则是一杯酸奶饮料。
　　孙富贵早就注意到了易阳和姜黎黎。
　　其实刚刚在牌桌上的事情，虽然让他有一点不爽，但还不至于上升到对一个人的厌恶上去，只是多关注了一点。
　　毕竟，名义上自己还是远房长辈呢。
　　易阳和姜黎黎的事情，自然是听到了一些的，关于易阳是大才子这一点，他不以为然，所谓的名牌大学生，基本上都是些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嘛，上回还听说有一个支教的大学生，连镐和耙都分不清，这不就是傻子吗？大学生又怎么样呢？虽然读书读的多，但是真正进了社会还是要看人情世故嘞！
　　酒桌上怎么说话，怎么敬酒，敬酒的人杯子要比被敬酒的人略低一点，还有比如……酒满敬人、座次顺序，这些真正在社会上用得到的道理，学校里的小屁孩儿知道什么啊。
　　至于姜黎黎，从易芳听来的传言大概是真的，刚才确实看到，这俩人是从宝马车上下来的，如果真是他们的车，那这个小丫头……还真可能是个富婆了。
　　当然，并不会因此就有什么发怵的感觉。
　　因为求不到她嘛。
　　那两人的那种关系呢，一般情况都是玩玩而已，玩腻了就换一家了，所以大概有什么事情，也不太可能指望得上这女人。
　　无欲无求，县上一把手都得客客气气地服务自己。
　　不过呢……还是会感叹一下，城里的有钱女人真是会玩。
　　借着酒意，孙富贵望向了易阳，说：“我得定个规矩，咱们成了年的，就别喝什么茶水饮料了，都得整点酒！”
　　易阳淡笑了笑：“酒就算了，我还是学生呢。”
　　孙富贵不依不饶地说：“易阳啊，说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叔叔呢！叔叔敬你酒，你再怎么说，也得喝酒吧。”
　　这一桌上的都看着他们。
　　易阳为了维持面上的和气，还是笑着说：“真不行，开车呢。”
　　“没事！喝一点酒有什么关系？不行我帮你开回去。”
　　易阳笑了笑，表情已经有些冷淡起来了，说：“真不行。”
　　孙富贵酒意正浓，此时十分亢奋，听了易阳的话，索性端着酒杯走了过来，说：“那可不行！我今天必须要敬一杯咱们的高材生的！”
　　直接在易阳面前的空酒杯里倒了一杯。
　　一钱的小酒杯，但孙富贵倒得满满的，随后端了起来，随后嘴里说着什么进了社会、规矩、人情世故一类乱七八糟的话。
　　就在这时，姜黎黎接过了杯子，笑着说：“易阳要开车，这杯酒我喝吧。”
　　易阳皱了皱眉头。
　　孙富贵定睛看了看姜黎黎，才笑了笑：“你要帮他喝……你们是啥关系啊？”
　　“我是他女朋友。”
　　姜黎黎十分淡定地说。
　　孙富贵已经有些醉了，但意识还是清醒的，只是此时已经有些迟缓，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想了想便说：“那行，我跟你干一个！”
　　姜黎黎将小酒杯的酒一饮而尽。
　　将杯子放下后，孙富贵突然想到老婆跟他讲的八卦，看着大家的情绪都很高涨，便想着跟这个富婆聊两句活跃气氛，笑着说：“易阳呢，虽然是高材生嘛，但论辈分，得管我叫叔叔……”
　　“哦。”
　　“所以呢，我就厚着脸皮，也叫你一声晚辈了。”
　　“呵呵。”
　　“姑娘，你家里是做啥的啊？”
　　姜黎黎笑了笑：“就做点小生意。”
　　此时，桌上的人都看着孙富贵，只有几个小孩觉得无聊，各自偷偷溜走了，其他人本身就不怎么喝酒，此时都很清醒，都看着咋咋呼呼的孙富贵。
　　姜黎黎的话无疑让孙富贵更确定了，笑了笑：“你们城里人就是喜欢谦虚，我看你家肯定是做大生意的大老板吧！”
　　姜黎黎笑而不语。
　　孙富贵有些得意地说：“被我说中了吧！”看向了易阳，说：“易阳啊，叔不得不说，你的运气是真的好，能找到这么好一个女朋友！”
　　易阳含笑点点头：“是是……”
　　这倒是。
　　“不过呢，你能不能跟我们传授一下经验啊？”
　　“什么经验？”
　　“你是怎么追到人家姑娘的？”
　　其实到这里，话题还是在一个合理的框架里的。
　　易阳一直觉得，互相敬来敬去的场景，在这片土地上，是上自富豪阶层，下到乡村，都能见得到的场景，一件事情绵延数上千年历史，经久不衰，那么哪怕它不合情，甚至落后，却一定合理。
　　民以食为天，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无论是私人交际还是公务来往都离不开饭局，这件事在大学生群体中往往是被贬的，但在讨论一件事的时候最好是先了解它。
　　拿吃饭这件事来说，看似简单，中间暗藏着政治权利、社会关系、人际交往等等东西，所谓的人脉、圈子、朋友、友谊、亲戚，其实到最后都绕不开饭局。
　　个人很难完全脱离它。
　　易阳向来讨厌复杂，追求的也是简单的生活，但是他知道，在获得简单的生活之前，这些事情是他必须要经历的东西，所以自然也会思考其中的一些规律，并且强迫自己融入其中……至少在拥有可以无视一些东西的力量前。
　　这一次的家族亲戚聚会，当然跟别的饭局不同，自然也不必以相对的恶意去揣测出发点，正如易老太爷说的那样，这只是易家家族的人联络个感情的聚会，他们这一辈的人还在，就想着多搞几次这样的活动，等他们百年以后，小辈们大概越来越难以将人聚集起来，对于他们那一代的人来说，总还是有些难过的。
　　总之是，席上本身并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潜规则，什么驯服啦、控制啦，它仅仅就是人多一点的聚餐。
　　所以，易阳原本是不排斥的。
　　但是此时，他已经十分不耐烦了，他发现，跟什么人吃饭真的很重要，大多数饭局变得无意义，就是因为有一些无意义的人也在饭桌上，便想着如何能结束这段毫无意义的对话。
　　就在这时，姜黎黎却插了句嘴：“其实你们都误会了。”
　　“嗯？”
　　“是我追的他。”
　　易阳微微一怔。
　　易小青有些意外，看了看姜黎黎，但又觉得很合理。
　　姜黎黎有些脸红，但还是说：“另外，刚才我还听说了一些话，其实发现大家都有些误会了……那台宝马车啊，其实不是我的。”
　　听了这话，附近好几桌的人都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姜黎黎。
　　姜黎黎眼神中有些笑意，继续说：“那台上百万的车子是易阳自己买的哦，他虽然才大一，但是已经开公司，占股份，搞投资，很厉害，我就是看他这么厉害才喜欢他的！”
　　这番话姜黎黎故意说得很大声，相邻几桌都听到了，大家没有立刻讨论，但表情都有些不同程度的诧异了，一些人下意识又看了几眼易阳。
　　孙富贵一时间有些愣住了，一方面是酒精作祟，思维迟缓了许多，另一方面则是感到不可思议……
　　易阳的？
　　不是包养？
　　真有本事了？
　　据说是上百万的车子，得多有本事啊？
　　易阳摇了摇头，接过话茬：“里面有点热，我们出去逛逛。”
　　孙富贵还想说什么，易阳只是看了他一眼。
　　这一回，孙富贵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将所有话都憋回去了。
　　……
　　“姐姐……其实你不该那样说的。”
　　易阳走在前面，大概是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出了这句话。
　　姜黎黎愣了愣，注意到易阳的表情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刚才还对自己的表现洋洋自得，此时突然就不开心了，“怎么？”
　　易阳停了下了脚步，微微叹了口气，皱起了眉头，想了半天，才酝酿出一句话来：“反正……说谎，不太好。”
　　姜黎黎笑了一下，“你要说这个啊？”但她笑过之后，却发现易阳并没有跟着笑，而是一反常态地认真看着自己，便缓缓收起了笑容，想了想，大概想通了一些事。
　　是自尊心作祟吗？
　　明明大可不必。
　　姜黎黎知道的，很多地方的人，过年回家乡，哪怕花光一个月的收入，在城里租一辆贵一点的车子，也愿意，就是为了回去的时候风风光光的，这件事自然在许多人眼中显得可笑，但其实站在某个角度想，也没那么好笑，人活一辈子，不就追求这么点东西吗？
　　而今天在酒桌上说的那些话，虽然大部分是自己编造的，或者说，是把自己拥有的条件“强加”给了他，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的难道说还不是你的吗？虽然提到开公司赚的钱有点夸张了，可是也不能算是完全的骗人吧……你明明就是公司有股份嘛，只是稍微夸张了一点点……
　　怎么能因为这个事情而不愉快呢？在她看来，这真的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小小地惩戒一下不知天高地厚且不礼貌的亲戚。
　　此时心情就有些不痛快了。
　　明明是……想让他高兴的。
　　想到这里，姜黎黎就站住了，望着易阳。
　　突然，她心情莫名难过，倒不是因为这件事本身，而是因为，跟易阳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从来没有过这种情绪体验，她原本以为，以自己的成熟稳重，把控一切，他的共情能力，相处下去，哪怕再长时间都不会有这种不愉快的场景。
　　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最后的落脚点竟然是……如果分手，自己会哭得很痛苦吧？
　　想到这里，她微微叹了口气，说：“你生气了吗？”
　　易阳愣了愣，突然看向了姐姐，哪怕以他的洞察能力，此时也想不透姐姐在想什么，不过听到这个问题，他还是点点头：“是有些生气。”
　　“这样啊……”
　　“不过是生自己的气。”
　　“啊？”姜黎黎有些意外。
　　易阳有些认真地说：“姐姐刚才为我出头，把一些名利上的东西强加给我，我当然能理解姐姐的，但是我想到，那毕竟不是我的东西。”
　　“可是……”
　　“听我说完。”
　　“哦。”
　　“我难过的是，这件事……被人议论啊，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说一些关于姐姐的闲话，这件事的症结，并不是姐姐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是因为我不够强大。”
　　“被一些乱七八糟的亲戚开玩笑也是因为我不够强大。”
　　“今天，如果没有姐姐那些话做铺垫，我虽然也有底气，如果他们开了过分的玩笑，我甚至可以跟他们翻脸，直截了当地跟他说，你开的玩笑过分了，但是事后大家或许会说孙富贵过分，但更多的人大概还是会指责我，比如目无尊长啊，开不起玩笑，敏感之类的话。”
　　“就是因为不够强大。”
　　“如果我真的是一个成功人士呢？坐在那里，他不会觉得我是一个晚辈，而是一个可能带给他们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可能……哪怕这种可能性很微弱，但还是会让他们在说每一句话的时候都认真酝酿一下，那个时候不会有人觉得自己是长辈了。”
　　“不够强大。”
　　“我突然发现了，自己现在……还不是姐姐的避风港！”
　　“所以，我难过……当然，这也是一个动力，激励。”
　　她就在那里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易阳，阳光正明媚，他的轮廓仿佛镀了一层金边。
　　易阳笑了笑：“不说这个了，愣着干什么啊姐姐？走啦。”
　　刚才其实有些生气的，但此时又从未如此平静和开心。
　　她站在后面，脑中想起许多事情，想起这小子自初中开始就表现出的棱角，比如，明明自己的行李箱很重，但他还是倔强得一个人提下后，然后得意地说，看吧，我能做得到，这样的孩子气再成熟一点，就成了担当，那不远处的身影渐行渐远，这个弟弟啊，一点点长成了能为她遮风挡雨的样子。
　　她心口砰砰作响，这是又一次的心动。
　　绕开年龄不提，女生啊，总是想找一个能够依靠的人，一个让她觉得，如果世界崩塌了，他一定能毫不犹豫护在自己身前的男生。
　　他是比自己小的弟弟，但这一刻让她真正感觉到，他也是能护自己一生周全的人。
　　“哼，来了。”
　　走近后，戳了戳易阳的背心。
　　“你刚才说的一句话不对。”
　　“哪句？”
　　“你说你现在还不是我的避风港。”
　　“呃……”
　　“你是，你是。”


第三百八十五章 退出
　　自清河县回来以后，留给易阳和姐姐缠绵的时间并不多，他赶着去了一趟侯林那里。
　　溪谷工业园区前面的商业广场预售开启了。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侯林换了房子，如今在三环外买了一套价值千万的别墅，真正过上了富豪的生活，易阳去的时候他的女儿和老婆都不在，家里只有两个保姆跟侯林三个人。
　　这段时间侯林迷上了茶道，在客厅里用精致的紫砂茶具煮茶，让易阳坐在对面，随后开始闲聊一些话题。
　　一开始并没有聊关于项目的事，而是东拉西扯，聊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但很快话题就转移到了国际国内形势、经济、政治这些高大上的话题上面去了。
　　站在不同的位置看到的风景是不同的，侯林如今自然能够更进一步见到这个社会运行的规则，心境也不同了，看许多人都是有俯视的心态，但跟易阳聊了几句，却有些惊讶地发现，他的一些见解和预判，分明比那些体制内制定规则的人一点不差……给人的感觉就像，他是从未来穿越未来的一般。
　　不由得感慨，当初这个国家的建立，也是一群年轻人在差不多这般年纪开始创出的事业。
　　不能小看年轻人！
　　于是收起了仅存的一点点轻视。
　　“中国经济的上半场，大家都乘着电梯往上走，野蛮生长，只管蛮干就能赚钱，胆子大的淘汰胆子小的，不需要定位，不需要精细地思考什么东西，但是我估计，再过两年，咱们的社会经济该转型了，潮水要退下来的……”易阳笑了笑，说：“潮水退下来，就要去寻找自己的定位和初心，找不到自己定位的，一定会被淘汰。”
　　“股票、估值、市值，这些东西其实都不过是一场黄粱美梦，每隔一段周期，社会就会开展一次价值重塑，无论涨潮的时候巅峰有多高，最后终究会在价值重塑中回归真实。”
　　侯林微微点头。
　　这几年来，他也不再像以前一样以“农村大老粗”“没文化”自居且洋洋自得，这取决于接触的人，毕竟做他这样的生意，要打交道的都是这个社会的精英阶层了，你可以没有学历，但是不能没有文化，没有文化就会被圈子所排斥，这是一张进入游戏圈的入场券，没有它你就只能跟一些暴发户一起玩儿，这些年来他无论是耳濡目染还是自学，都时刻汲取着一些养分，所以易阳这番话他不仅听得懂，而且一些点跟他不谋而合。
　　“易阳，说实话，在你进入大学之前，我有一段时间是对你有些……怎么说呢，说是轻视吧，有点过了，简单地说，我觉得学校里学到的东西，跟真实的社会总还是有些差距的，今年咱们也招了一个名校的毕业生……没有想象中那么惊艳，所以我也没有对你能在学校里学到多少有用的知识有特别高的期待……”
　　侯林笑了笑，说：“但是现在我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你的一些见解和看法……真正让我有些惊讶了，因为是它是对的，为什么我这么笃定？因为我曾经有过荣幸，跟一些真正走在规则后面甚至制定规则的的人聊过，你的看法跟他们说的基本上一致。”
　　“我想再问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们做的这个商业广场的项目，前景到底如何？”
　　这一回，侯林不再像当初定下战略时那般笃定，意气风发了，眼眶深处有一些担忧。
　　做事往往就是如此，前面没有着手的时候反而可以自由畅想，但是前期的跑关系，找资金，施工，种种复杂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到了销售这一步，反而紧张起来了。
　　卖不出去，所有的功夫都白费了，甚至可能将他一下子打回原形，虽然卖不出去的可能性在他看来并不大，但那怕如此，这般算是豪赌的经历还是会让他有些忐忑。
　　易阳沉默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缓缓开口道：“侯叔，有一个二八法则是这么说的，事物八成的问题是由两成的矛盾引起的，而这两成的矛盾中也有一个核心，也只占两成，就是20％乘以20％，也就是4％。”
　　“只要能找到这4％的核心，集中自己80％的精力去应对它，问题总能迎刃而解。”
　　侯林想了想，摇摇头：“我不太明白……按照这种理论，现在我们主要面对的是销售问题，是说，要把大量精力放在销售上吗？”
　　易阳摇了摇头，却是笑了笑，说：“不，实际上我想表达的是，对于眼下我们面对的这个矛盾来说，还要想得远一点，如果销售不好了，核心问题是什么，该怎么解决？其实……销售不是问题，我们更应该关注的是，卖出去以后的问题。”
　　侯林皱了皱眉头，在他看来，如果都卖出去了，那还有什么问题呢？
　　易阳看了看侯林，有些认真地说：“侯叔，我们这个广场楼，您站在购买者的角度上看，它到底好不好？”
　　侯林想了想，“如果我是购买者，这个广场楼的商铺，交通便利，而且不远处就是一个工业园区，人流量大，应该说是非常大，我觉得非常好！”
　　“我觉得大多数购买者也是侯叔您这样的想法，所以，我想要不了多久它一定会被抢购一空的。”
　　“真的么？”侯林顿了顿，奇怪地问：“如果是这样，那还有什么问题？”
　　易阳有些严肃地说：“可是呢侯叔，这只是消费者和咱们营销部门的想法和宣传出来的好……”
　　“嗯？”
　　“我是说万一，事实跟咱们想得完全不同呢？”
　　侯林愣了愣，说：“这怎么可能，那片的人流量……”
　　易阳严肃地摇摇头，说：“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他当然不能说自己是亲眼见到后世这个商业广场的寂寥吧，说：“我觉得，我们应该思考的是假如，我是说假如，那些买了商铺的老板，做了几个月生意发现一点都赚不到钱，吵着要退铺子……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侯林皱起了眉头，随后失笑摇了摇头：“我觉得想这么远倒是没有必要，一方面，那个区域就算没有我们宣传得那么赚钱，但也不至于差到那种程度……而且如果真的预售得很成功的话，既然我们已经卖出去了，商业风险就是那些买铺子的人自己承担了，哦，赔了钱我们要兜底，那赚了钱他们会不会给我们多给一点分成呢？世上哪儿有那么好的事情？呵呵，是吧？生意不是那么做的，真的发生你说的那种情况了，我们当然是不管了。”
　　易阳微微叹了口气，他也知道无论是之前制定战略的时候，还是此时未雨绸缪的言论，侯林都是听不进去的，而且自己虽然名义上是第二大股东，但其实在公司里要算是“人微言轻”的角色，侯林更多时候并不会真正把自己当做一个合伙人。
　　当初他没有尝试劝诫侯林，这一次他也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侯林的，眼下已经到了这一步，也关乎他那个计划的关键一步……
　　易阳喝了口茶，说：“侯叔，如果这一次的销售很顺利，资金回笼得很快，这笔钱您准备干什么？”
　　听到这话，侯林一时间有些兴奋起来了，这个战略是他思考过很久的，说：“那个时候，我就可以腾出手来做很多事情了！这段时间呢，接触到了好几个项目……”
　　易阳耐心地听侯林描述了一番接下来他的商业版图，不得不说，人到了一定的层次，格局眼光一下子就发生质的飞跃了，当初那个包工头的侯林，如今已然有了一个真正的大老板的派头，谈笑风生，打交道的都是体制高官、大老板，甚至下游还有一些小公司等着他施舍点汤喝，捧着他，这样的环境确实会让人有些迷失自我。
　　侯林的打算，不仅是准备将商业广场项目上赚到的钱全部投入到接下来的项目中去，而且还要动用一些杠杆，撬动更多资金，来扩张自己的商业版图。
　　易阳沉默了一阵，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说：“侯叔，我有个请求。”
　　侯林微微一怔，笑着说：“我们这样的关系，别说什么请求不请求的，有什么想法你尽管提就是了。”
　　易阳咬了咬指甲盖，对于他来说，接下来的话也是十分难以启齿的，但是他必须要说。
　　“侯叔……我想退出。”
　　侯林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阵，才说：“什么意思……你说的退出是指？”
　　易阳将早就酝酿了一阵的理由说了出来：“是这样的，我在大学里，认识了一个老师，他有一个私募基金的项目，嗯……我想加入，缺一笔钱。”
　　远在东海的康新正在钓鱼，打了个喷嚏，暗想着春天还没有到，穿的还是有些太薄了，下意识将衣服裹了裹。
　　侯林沉默了一阵，皱起眉头：“私募基金么……”
　　简单地说，私募基金就是将别人的钱忽悠过来，搞投资，赚取收益，主要分为私募证券投资基金和私募股权投资基金，二者的区别就是，前者只能投资二级市场上的股票，后者只能投资未上市公司的股权。
　　这个东西他如今当然也是懂一点的，也听明白了易阳的话，摇了摇头，说：“怎么这么突然，现在公司正是迈入高速发展的时期……”
　　侯林当然是不希望易阳退出的，一方面呢，现在公司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易阳退出的话，按照此时他的持股比例折现给他，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一些项目就不得不搁置了，另一方面，他虽然知道易阳也很有商业头脑，如今又是学的金融，玩的是更高大上的东西，但站在长辈的角度上想，他毕竟还小，社会经验不足，不是没有被骗的可能。
　　想了想，侯林笑着说：“如果是缺钱的话，这样吧，你也不用退出，我直接拍板好了，这一次项目销售资金到位了，直接给你分红……一千万，怎么样？你去做你的私募基金。”
　　易阳沉默了一会儿，摇摇头，说：“侯叔，这件事我想了挺长时间的，我知道现在公司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而我的股份呢，又占得比较大……我的这笔钱，是侯叔给的……”
　　“不，你不要这样想。”
　　“我算过了，如果顺利的话，这一次，销售额能突破2.5个亿提出成本，差不多净赚两亿！”
　　正是因为这么大的利润，才让侯林一下子膨胀了那么多。
　　易阳说：“我不想拖累侯叔的发展，我只需要4000万，就愿意将所有的股权折现。”
　　侯林沉默了一阵，说：“不行，我不答应，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坚定地想要退出，但是如果你真的要走，这个钱，我也要按照市场价给你。”
　　其实这件事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当初让易阳入股的初衷，一方面是作为鸿耀大哥唯一的儿子，想要带一带他，另一方面确实是事业的初期，需要资金。
　　但如今易阳算是真正上路了，不需要他继续帮带，而且他持股比例这么高的一些弊端也显露出来了，因为自己手上的股份不多，在设计股权架构的时候就很麻烦，吸引投资，股权稀释了，失去对公司的控制，但不稀释，又难以找到投资，而且也不方便设计股权激励的方案……
　　只是，4000万相对于易阳的持股比例，实在太少了。
　　而这个数字也十分的微妙，说实话……这确实是他能够接受的一个界限，再多的话，接下来想要大干一场的热情就不得不被浇灭一些了。
　　可是这个数字，怎么想都算是坑了易阳。
　　很矛盾。
　　摇了摇头，侯林说：“这件事咱们也不急于这一时，我要好好考虑一下，你也好好考虑，毕竟现在铺子还没卖出去不是么？”
　　易阳点点头。
　　随后，两人又随意聊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只是易阳也发现了跟侯林不似当初那般自然了，在公司习惯了高高在上，格局眼光都不同了，在一些问题的看法上便会更为固执一些，遇到分歧了，侯林说什么，易阳只是笑笑表示受教。
　　……
　　回去时，易阳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他微微叹了口气，毕竟是几千万的事情！
　　几千万！
　　现金！
　　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见不到那么多钱。
　　可是刚才跟侯林就像是菜市场买菜一般，几句言语就差点决定了它们的去向。
　　如果换了别人，这么多钱已经足够潇洒一辈子了。
　　但是如今经历了这么多，见识了这么多，眼光当然也水涨船高了。
　　距离过上那种真正意义上简单的生活：在喜欢的好几个地方买上一栋别墅，度假一般地和姜姐姐小住一段时间，换了心情，跟着又换地方住；又或者心无旁骛地跑去某个大学的图书馆看几个月的书；一直学习下去，认知和眼界到了一定程度，就能看到更多前沿的可能性，看到了某个能方便推进社会的前沿科技，投资一笔钱，不为回报，只是单纯的为这个国家提供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这点钱还差得远！
　　此前的原始积累虽然有自己的参与，但更多是其实是来自父亲的遗产，而接下来，是真正需要他自己来掌舵了。
　　他深吸一口气，但是却充满了信心。
　　起点就是侯林的商业广场项目，和这笔钱！


第三百八十六章 桑柠与文潇
　　商铺的销售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自开启预售以后，不到短短一个月时间，商铺就卖出去大半，也果然跟之前算的一样，剔除所有的投资成本，在还剩下三分之一左右的商铺时，就已经净赚了1.5个亿。
　　面对这份骄人的成绩，侯林自然是喜不自胜，而后面的商铺价格还要更高一些，到时候卖的时候赚得更多。
　　有了这么多资金，他便迫不及待地开会，雄心勃勃地启动更多项目了。
　　如今的他，可以说是意气风发，心里想着，到了一定的层次，做生意其实也没有什么难的，回想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个中滋味，只有自己能够体会了。
　　以如今的位置，自然少不了跟许多体制高官、政协人士打交道，虽然他的影响力还不算特别大，但是认识的人也基本上是本市最厉害的一撮人了，常常约着某些学校的校长啊、名医、律师之类的人物吃饭，投其所好地准备一些礼物，当然，相比这些事情，他还是更喜欢坐在一起打麻将。
　　时常有乡下或者某些地方的人来找他办事，也会尽量帮忙，影响力也就辐射到曾经的老家去了。
　　这件事还有个小小的插曲。
　　那天手下人都在忙，侯林不放心小龙一个人去办那件事，便让易阳跟着一起去。
　　去之前易阳并不是很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知道要去高速入口接他侯林老家一个领导的家人去医院。
　　车上，易阳便问起小龙事情的来龙去脉。
　　“林哥老家那边有个表妹，考进体制了嘛，直接被分到了乡下，那姑娘其实能力有，人也老实，就是太内向了……嗯，用我们的话说就是，不会来事，所以一直都待在乡下，她想要调到县城里去，跟林哥说了好几次，但是林哥毕竟是在汉宁市做生意的，在那边其实没什么人脉，也没什么好的突破口，就在这时候，前几天听说了县里一个大领导的老母亲生病的消息……要做个小手术，县城那边的医疗条件嘛……肯定不让人放心。”
　　“林哥跟不少医院的教授很熟，知道了以后，托关系在汉宁第一人民医院弄到了一个床位，又请了业内公认最好的专家会诊，我们今天过去就是去接他们。”
　　易阳大概听明白了，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小龙偷偷地瞟了易阳几眼。
　　易阳看出了他有话想讲，笑了笑：“想说什么就说吧。”
　　小龙犹豫了一下，一面开车一面说：“嗯……我听说你想要退出的事。”
　　“嗯。”
　　“我觉得……这件事你应该再考虑一下。”
　　“哈……”
　　“你也别怪我多嘴，我知道你是名校高材生，但是林哥现在在生意场上，不见得比那些学校里的老师差，你的股份在他那儿，就是什么都不做，就能水涨船高了，真的没必要……”
　　这些年跟着侯林，一步步见证侯林起来，小龙对侯林几乎已经是盲目崇拜了，在他看来，易阳做的这件事……有点蠢。
　　易阳笑了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便看向了车窗外面。
　　人在成功的时候，更愿意把原因归结到自己的能力上去，而失败的时候则更愿意把原因归结到客观环境上。
　　小龙微微叹了口气，摇摇头，也不再多言了。
　　半个小时后，在高速路口接到了来自老家县城的一行人。
　　准确地说，是一个车队，三台车。
　　两台车是领导的家人，领导的几个兄弟姐妹带着老母亲过来，一台车则是侯林的那个表妹两口子的，他们一路跟着过来了。
　　接到了他们，在临时停车区域寒暄几句，便重新上了车，小龙他们的车子在前面开，后面三台车紧随其后，直接去往医院。
　　这件事虽然跟易阳没有多大的关系，但是既然已经着手了，他便不由自主地开始主导起来，在车上便思考着需要注意的环节，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问小龙，比如医院那边是怎么安排的，病房号是多少，开车在哪个门进去，一起过来的这些人午餐怎么安排，甚至酒店需不需要安排，种种种种。
　　有些细节甚至是小龙也不曾想到的，被易阳提醒后连忙给其他人打电话，在路上将这件事彻底办妥后，他不由得多看了易阳几眼，这些年来做事、察言观色，接触的人很多，易阳专业方面的能力高低他看不出来，但仅仅是此时车上安排的这些事，就让他升起了佩服之感，年轻……但沉稳得像个掌舵人一般！
　　唉，如果能留在林哥身边帮他的话……可惜了。
　　医院迅速安排了会诊，甚至因为手术难度不大，快速完成一系列检查后，直接在下午便安排了手术，结束侯，老人在医院里躺着，状态很好，其他人还能赶上晚餐。
　　易阳不由得感叹资源和金钱的力量……
　　侯林自然是要请那位领导的几个兄弟吃饭的，顺便就带上了表妹两口子。
　　酒桌上，那几兄弟对侯林表示感谢，侯林淡笑着说：“谢什么啊，都是一个地方的人，说谢谢就见外了，而且我妹妹承蒙你们大哥照顾，我一直想找个机会感谢一下，这一次我刚好有这个资源，顺手之劳，你们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我们年龄也差的不多，就别一口一个侯总叫我了，叫我名字就好了。”
　　顿了顿，又对表妹说：“小慧，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敬几位哥一杯酒？”
　　侯林的表妹有些温吞胆怯，但还是端起酒杯怯生生地挨个敬了他们几人一杯，同在桌上的易阳感到这样的环境让人不太舒服，但也知道这就是中国，这才是人情世故。
　　而孙富贵口中的那个所谓的人情世故啊，是笑话。
　　饭局结束后，将所有客人都送走，易阳没喝酒，便送侯林和他表妹两口子回去。
　　车上，侯林用十分严厉的语气批评了他的表妹，说她不灵性，如何如何，而表妹夫也只是个老实人，在一旁只能赔笑，尽管如此，他表妹虽然委屈得都要哭出来了，还是不敢顶一句嘴。
　　在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易阳又有了一些感触。
　　如果一个人长时间地输出观点，而周围的人不敢反驳，久而久之他一定会觉得自己是英名无比的，此时在表妹这里还看不到更多这样的场景，但可以想象公司里的侯林，所有人崇拜佩服，随时说一两句话，旁边的人都会俯身倾听，接受教诲，那么一个人的观念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易阳也开始有些明白了，为什么某位小马哥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深受人崇拜，但逐渐地，就开始冒出一些离谱的言论了。
　　真理是无可置疑的，而身处不被人质疑的环境，久而久之会误以为自己也是真理了。
　　易阳又看了一眼侯林，沉默不语。
　　……
　　春天到了，姐姐自然也不能一直住在妈妈那里，毕竟桑柠今年复读，还在她自己的房子里住着，过年后才初四，就开学了，所以没几天就回去住了。
　　王桑柠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相信一件事，年少时付出感情的对象，将长久地影响以后的价值判断，将来不管遇到谁，心底都默默有数，在感情上的眷恋有了准据，因此在这方面，她克制，无比克制，克制到再次经过走廊，嗅到蔷薇飘香，没有什么失落也没有哀愁，只会觉得事情终有归处，云雾从风，只在偶尔某个学习到崩溃的深夜，那年死命忍住的眼泪，轻轻滑落。
　　倒是每天都显得元气满满。
　　经过近一年的努力，已经将分数提高到650分以上，距离梦想的樱花树越来越近了。
　　日子过得一天又一天，没什么变化，高考前就是如此，重复过往，又在这段荒芜的生活中拼命去窥探那一点点绿色。
　　所以见到易阳的时候，她忍不住地满心欢喜，但随后有些感慨，那个炎热的夏天，陪自己听了一季蝉鸣的人……但自己终究没有误读什么。
　　几天后，罗冰和池小欢回了汉宁市，他们两人的恋情稳定而激烈，已经被双方的父母所知晓了，说起来当然是门当户对的一对人，家长们虽然没有明着说一些肯定的话，但不反对，已经算是此时能做到的最好的表态……唯一一点的不确定性，让双方父母不敢进一步表态，因为害怕两人因为个人情感原因分开嘛，所以话不能说得太绝对了。
　　先谈着吧。
　　两人回来以后，约易阳出去玩，姜黎黎说她不好意思去，但鼓励带上桑柠，学习的强度那么大，需要适当放松放松嘛。
　　王桑柠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只是想了想，打电话跟邓文潇说了，她正好也在汉宁市，跟罗冰他们又很熟，当然是十分痛快地答应前往了。
　　早春时节，汉宁市还很冷，几人去了曾经去过的金陵城，如今的金陵城主题公园已经开了一年多时间，一些管理流程也越发得成熟规范起来，但其中的工作人员大抵是在每日的重复中失去了最初的兴致，笑容虽然还是很灿烂，但总让人觉得有些程序化了。
　　倒是不不影响几人的兴致。
　　毕竟这一次来，更像是在拾起回忆。
　　中午时分，古色古香的街道上十分喧闹，周边各种商铺林立，闲逛的人群来来往往，进出不停，甚至场面都看上去有些拥挤。
　　他们这一回又是买了新的衣服，这一回易阳是一个将军，罗冰是一个公子，而几个女孩儿没有标新立异，各自选了一套淡素的女子服饰，穿上以后，大概是因为漂亮的缘故，哪怕是王桑柠有170的身高，也完全隐去了自己的运动属性，完全显示出江南水乡女子一般的韵味。
　　逛得累了，便在一家古代装修风格的茶馆里小坐，点了热茶，聊些有趣的话题。
　　无非就是各自的大学里遇到的有趣的事情，各自的母校都有特色的一面，说起来滔滔不绝地分享，互相对比，更多的时候是发出一两声羡慕，“啊？这么好啊！我们学校都没有，太羡慕了！”毕竟别人的总是更好的，只有没有上过大学的王桑柠在旁边不怎么插得上话，默默听着，眼神很专注，很憧憬，也不由自主地更加坚定了今年上岸的决心。
　　一直玩到了晚上。
　　入夜之后，一片繁华，正好又是真正意义上的上元季节，对应的主题活动就更加应景了，元宵、灯谜、夜市，种种种种，人也一下子更多了。
　　逛街的时候，本着不当电灯泡的觉悟，易阳和邓文潇王桑柠三人自觉地抛弃了罗冰和池小欢，走在后面，又在不远处窥探他们两人。
　　“他们两个……看上去好温馨啊，是吧桑柠？”
　　邓文潇相比起高中时期，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化，和许多到了大学会一下子变得惊艳的女孩子不同，邓文潇高中时期已经足够惊艳了，能够让她更进一步的空间便少了，而且她自己也不追求这个。
　　王桑柠更是如此了，她如今的头发比起当初剪的更短，因为方便打理，笑眯眯地说：“好像老夫老妻啊……”
　　主街热闹非凡，舞龙舞狮，敲锣打鼓，猜灯谜……
　　“五句话？”
　　“三言两语。”
　　“厉害厉害，那个呢？谜面就一个字……掠。”
　　“半推半就。”
　　“这都能猜出来！”
　　易阳微微一笑，将手机收起来，抬起头说：“刚刚搜索的答案。”
　　“啊？好失望……”
　　“竟然作弊！”
　　“哈哈……”
　　邓文潇和王桑柠一致给易阳一个白眼。
　　三人远远地跟着罗冰和池小欢。
　　王桑柠和邓文潇一人站在易阳的一边，看着来来往往，明明灭灭的灯光，人群，易阳看到了不远处有卖灯笼的，上面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就对两个女孩儿说：“你们等一下，我去买两个灯笼。”
　　等易阳过去了，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望着他的背影。
　　邓文潇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对了桑柠，你还跑步吗？”
　　王桑柠笑了笑：“跑啊。”
　　“好厉害，我也跑过一段时间的步，但时间一拉长就坚持不下去了，不过最近我又打算开始跑步了。”
　　桑柠问：“怎么啦？”
　　“减肥啊，我好像长胖了，怕将来找不到男朋友了。”
　　“怎么可能。”王桑柠说。
　　邓文潇笑了笑，说：“除了这个原因吧，我还想看看，自己能坚持一件事情多久。”
　　王桑柠愣了愣，笑了笑，“加油哦。”
　　易阳此时已经买到了灯笼，一手提了一个，一个上面画了一只大白兔，另一个则画了一只皮卡丘。
　　两个女孩儿的眼睛都放在易阳身上，看着他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后对视一眼，脸上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情绪。
　　明明没有碰酒，但是春风摇晃着夜色，晃荡了神志，周围仿佛有了微醺的气场。
　　易阳已经过来了。
　　随后两个女孩儿迎了上去，一人捉住了一个灯笼。
　　“可爱……”
　　“哈哈，易阳，你心里是不是住了一个少女啊？”
　　易阳微微一笑，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嗯……住了一个姐姐吧。”
　　远处，近处，灯火通明。
　　两个女孩儿都愣了愣，随后对视一眼，露出了笑容。
　　心急的旁观者总觉得故事拖沓，而沉浸其中的主角才能体会到那一刻的情绪多么精彩。


第三百八十七章 甜蜜日常与突发事件
　　开学之前，商铺卖得只剩下了十几套。
　　易阳被叫去了侯林的别墅里。
　　侯林又一次认认真真地问易阳，是不是真的想好了要退出，得到了肯定地答复后，他没有说什么，让易阳再回去等几天。
　　几天后，算是一次正式的商议了，侯林拿出了五千万，有些歉意地对易阳说：“你上次说的四千万我肯定是不能答应的，这是我做人的原则，五千万其实已经让我很有负罪感，但是现金确实紧张，按照股权比例来算，我还差你不少钱，剩下的钱就当是我欠你的。”
　　这五千万是税后的真金白银，但相比于上次的几百万，易阳并没有那么激动，因为他知道这钱现在还不能动，接下来的计划，这个钱有重要的作用。
　　算起来，这一次的退出并没有伤害双方的感情。
　　易阳其实心里也很清楚，虽然侯林为人真诚，不会在意，但在一些关键的决策上，自己的股权其实处处对他产生掣肘，尤其是对方其实也能感受到自己这回是不赞同公司扩张的，事关金额这么大的决策，产生分歧，久而久之肯定会伤害感情，与其如此，不如早点分手。
　　而且，其实对双方都没有损失。
　　侯林之前担心过的给易阳折现会让公司资金紧张，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影响大。
　　公司手上有好几个不错的项目，都是能让人看得到能挣钱的项目，想要入局的人并少，公司发展到一定程度是这样的，这个社会永远都是好项目比钱少得多，能挣钱的公司，哪怕是看上去能挣钱，前期就不会缺钱了，会有很多人给你送钱来，那部分股份很快就被几个股东接手了，其中有国企，也有PE，不仅带来雄厚的资金，更让侯林的渠道资源变得更为广泛。
　　更重要的是，几个股东的股权分散，侯林在公司的控制力也得到了进一步的增强。
　　分别时，侯林拍了拍易阳的肩膀，说：“易阳，你叫我叔叔，我也真心拿你当亲侄子看待，虽然咱们在这件事上算是分别了，但我相信你有你的打算，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它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叔叔期待着你，将来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大企业家，将来咱们不仅是叔侄的关系，更能做生意上的伙伴！”
　　易阳不由得也有些心潮澎湃，点点头：“我相信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只是自侯林家出来以后，易阳还是有些恍惚地在街上走了一阵。
　　五千万……
　　这个数字，一度让他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随后有些哑然地笑了笑，曾经看那些网络小说，主角重生以后动辄千亿万亿的资产，相比之下，五千万看上去像是小打小闹，但现实里，真的让人很震撼了，以至于有些麻木……看着账户后面那么多的数字，某一瞬间让他产生了一种不知道该怎么花的茫然感。
　　当然，人的欲望总是会膨胀的，人也永远是在朝着更高的阶梯望着的，有十万就会望着百万，有百万就会望着千万。
　　易阳其实没有不断升高的物质欲望，他只是想过上反复憧憬的那种理想生活，但是五千万想要过上那种生活，确实还差了不少，想想看，这么多钱，在政治中心和经济中心的两个大城市买两套好一点的房子，其实就剩下不了什么了。
　　想到这里，他微微叹了口气，也就没有那么兴奋了。
　　……
　　桑柠开学得很早，易阳一直住在姜黎黎这里，和当初学生时期住在一起，心境自然大不相同了。
　　嗯……曾经是寄宿，有一种寄人篱下之感，而如今怎么说呢……应该叫同居。
　　当然，这里同居的并不算痛快，毕竟家里还有一个小姨子。
　　以小姨子的身份看待王桑柠，她其实算得上是模范乖巧了，自这次回来以后，其实跟易阳见到面的时间并不算多，易阳有晨练的习惯，但不是每天都去，去的时候顺便做早餐，王桑柠起来了一起吃，然后浅浅地聊上几句，她出门以后，一直要等到晚上十点以后下了晚自习才能回来，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桑柠一口一个“姐夫”叫得易阳心花怒放。
　　这让他也更有底气面对姐姐其他家人了。
　　当然，还是有一些不太满意的地方的。
　　这一个冬天，都没有能够见到姐姐的父亲，哪怕是在过年的那几天，而易阳还不知道那位未来的岳父到底对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让姐姐旁敲侧击地跟妈妈打听了一下，却没有什么收获，用姐姐的话来说，“妈妈什么都不肯说，就在那儿笑啊笑啊……”
　　易阳心想，只要是笑的话，那就还好办。
　　最近一段时间，姜黎黎突然喜欢管易阳叫“小屁孩儿”。
　　其中当然以亲昵的味道更多一些。
　　起因是黎黎前一阵子突然迷上了养鱼，溜达到卖鱼的地方，带回来几条花花绿绿的小鱼苗，当然这种观赏鱼在易阳看来实在是有些无趣……太小了，跟蝌蚪一样大，为此，她还特意买了一个鱼缸，照着教程一步一步地养，但没过多长时间就给养死了，为此伤心了一阵，难过之后，又让易阳陪她去买鱼。
　　易阳说：“姐，你怎么突然想养鱼了？”
　　姜黎黎说“很好看啊……我最近看到了一段话，鱼其实是很笨的动物，看不到鱼缸的边界，无忧无虑，其实它们是所有宠物里最自由的，我想观察观察它们。”
　　只是刚刚养死了几只，姜黎黎站在门口有些羞涩不好意思进去，就让易阳进去买。
　　易阳当然是乐意陪着姐姐做这种事情的，哪怕这种事情没有什么意义。
　　其实两个人越是能在一起做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越说明两人的感情好。
　　每一件一起做的事都做得有意义，那不叫情侣，叫合作伙伴。
　　老板不认识易阳，按照他的吩咐，捞了花花绿绿的不知名的观赏鱼出来，一面说：“是不是第一次养鱼啊？”
　　易阳老老实实地说：“是啊。”
　　“哦，那要记得，回去以后要先晒水、过水、买回去的新鱼至少三天不能喂食……你别嫌我啰嗦，前几天有个姑娘也来买鱼，我问她是不是第一次养鱼？她说自己很有经验，我就没有多说，对你这种新手来说，这几条鱼是不容易养活的，其实我更建议你去养金鱼……”
　　“哦……呵……”
　　出来以后，易阳跟姜黎黎复述了一遍刚才老板的话，姜黎黎轻轻咳嗽一声，脸上有些红晕。
　　跟老板撒谎嘛……是因为老板说这几条鱼不容易养活，建议她买金鱼，但她就想养那几条好看的鱼，所以才瞎说自己有经验嘛。
　　此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姜黎黎突然想到了什么，岔开话题，“对了易阳，我给你变个魔法吧。”
　　“嗯？”
　　“你等一下啊……”姜黎黎清了清嗓子，才对易阳说：“你信不信，我给你吹一口气，就能让你忘记自己是一头猪。”
　　易阳意识到姜黎黎想要捉弄自己，知道这种文字游戏都是有一个关键的位置的，但是眼下这种情况，来不及去思考其中的陷阱，倒也不必追求胜负，反正只要让姐姐高兴就好，笑了笑，顺着自己的第一反应说：“我本来就不是猪啊。”
　　姜黎黎顿时开心得鼓起掌来，“看吧，我的魔法灵验了吧！”
　　易阳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哑然失笑。
　　姜黎黎轻轻咳嗽了一声，端了端姿态，说：“好啦，咱们走吧。”
　　易阳想了想，说：“好。”
　　“对了姐姐……”
　　“嗯？”
　　“我给你学声猪叫吧？”
　　“啊？这个……好吧！”
　　“啊？这个，好吧。”
　　姜黎黎没有反应过来，愣了愣。
　　易阳大笑一声，跑开了，在姜黎黎的视野中，胜似春风。
　　她这才反应过来，失笑摇摇头，“小屁孩儿……”
　　本是无心之举，但叫出来以后，突然发现有些莫名的情趣，随后的几天时间，姜黎黎便时不时以“小屁孩儿”称呼易阳，后者倒是不以为意，但偶然有一回两人在家里打闹，没多久甚至都让人忘记起因了，直到闹得最欢的时候，姜黎黎一边笑，一边大声地说了一句：“小屁孩儿，姐姐的好你不懂！”
　　被刚刚推门进来的王桑柠撞见了。
　　这话实在无法让人往深了去想，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的表妹，听到这样的话，在原地愣了几秒，才轻轻咳嗽一声，默不作声地往房间里去了。
　　姜黎黎恨不得用刚刚做过美甲的脚趾抠出一个大平层，轻轻咬着嘴唇，脸色红得像是要浸出来，瞪了易阳一眼，说：“看吧，你干的好事。”
　　易阳一脸无辜，笑着说：“嗯……还想继续了解一下姐姐的好。”
　　姜黎黎说：“你站好了不准动。”
　　“哦……嘶……”
　　也不算重，轻轻地掐了掐易阳的腰间。
　　姜黎黎随后有些惆怅……怎么说呢，自己是越来越不像一个姐姐了，而且更多时候，常常忘记了两人的姐弟年龄差距，真是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好是坏。
　　……
　　在开学前的一个星期，易阳告诉姜黎黎，想去琼州省度假。
　　二月底，汉宁还是很冷的，但是琼州地处热带，气候温暖，这两天正好处于不冷不热的温度，涂点防晒霜，穿凉快一点，就刚好可以沿着海滩散步。
　　姜黎黎对此当然是乐意的，只是想到什么了，又显得有些苦恼……
　　桑柠怎么办呢？还有自己的鱼……
　　倒是还没想好怎么安排桑柠，她自己主动提出来，打算去同学家住几天，是给一个同为复读班的女生补课的。
　　解决了王桑柠的事情，鱼的话，姜黎黎连同鱼缸给老妈端了过去，随后便开心地与易阳去度假了。
　　海滩，日落。
　　假期出远门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放松心情，领略当地风土人情，观赏当地美景……这件事在大多数场景下，叫旅游，或者旅行，但唯独到海边，人们更喜欢称之为……度假！
　　度假和旅游，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前者的获得感并不来自于看到了什么，体会到了什么，度假嘛，最好就是什么都不做最痛快了。
　　住在了一家五星级的酒店里。
　　易阳没有住过那么高档的酒店，一切都表现得像个没见过市面的土包子，而姜黎黎则显得轻车熟路，整个过程，姜黎黎实实在在地主导一切。
　　到了琼州省，除了自机场到酒店的行程，他们甚至没有出过一次门。
　　除了放松，什么也不想，除了爱，什么也不做，每天在酒店睡觉到中午起床，望着海景发一会儿呆，磨磨蹭蹭地起了床，吃早午餐，然后在私人海滩上休息，望着大海发会儿呆，再聊聊天，说说话，大概就可以概括这一次的度假日常了。
　　只是这次的度假还没有进行到一半，一个电话就打破了易阳原本的计划。
　　是黄杉衫打来的，语气里带着哭腔：“易阳，马……马文武学长被公安局的带走啦！”
　　此时，易阳正惬意地躺在沙滩上，姜黎黎用牙签插了切好水果喂他，让他感觉神仙的生活也不过如此了，听了电话里的内容，愣了愣，才坐直了起来，说：“先别慌……发生什么了，慢慢跟我说……”
　　姜黎黎并没有听到易阳电话里的内容，此时她拿了一块不知道什么水果的进口水果，看上去好像很独特的样子，咬了一口，顿时脸上表情古怪，味道有些像大蒜，臭臭的，一言难尽，难吃得差点吐出来，想了想，就给易阳递了过去，易阳却没有什么心情吃，摆了摆手，示意她将水果先暂时放下。
　　姜黎黎眨了眨眼，将水果拿在手上，一面好奇地盯着易阳看。
　　易阳听电话那头说了一阵，随后语气平缓地说：“嗯，我知道了，不要慌，不要慌，肯定没什么问题的，我下午就回来。”
　　“怎么了？”
　　“马文武那边好像出了点事……哦，就是我投资的那个学长。”
　　“啊？那……”
　　“对不起了姐姐，这件事我肯定要过去处理一下的。”易阳满含歉意地说。
　　姜黎黎不在意地笑了笑：“说得好像我是那种不明事理的小女生一样，我可是姐姐啊！”
　　易阳这才笑了笑。
　　“我去帮你订机票……”一面说着，姜黎黎顺手就将自己咬过一口的水果交给了易阳。
　　易阳也没多想，甚至转了转方向，特意选了姜黎黎咬过的位置，咬了一下……
　　然后，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轻轻咳嗽了一声，仿佛漫不经心地放下水果，说：“对了姐姐，这个水果叫啥名字啊？”
　　“哦……好像叫什么……嗯，蛇皮果？好吃吗？”
　　“以后咱们就买认识的水果吧……”
　　“嘻嘻……”


第三百八十八章 塞翁失马
　　“咦？你养鱼了？”
　　手上的案子终于告一段落，姜黎黎的父亲姜颂心情极好，坐在沙发上用平板刷新闻，突然注意到电视柜上摆放着一个鱼缸，里面几条小鱼苗无忧无虑地游荡着，他随口问了一句，一边将手中的平板电脑放下，顺便将眼镜也取了下来，此时王华梅贴心地递过来热茶和水果。
　　“那几条鱼苗啊？你宝贝女儿的。”
　　“她怎么突然想到养鱼了？”
　　“不知道啊，想养就养呗。”
　　“为什么养在这里？”
　　“说是让我帮忙寄养几天。”王华梅用牙签戳了一块切好的苹果，递给了姜颂。
　　“哦……她呢？”
　　“都不知道打电话关心一下。”
　　“精力有限……只能分给一个女人……”姜颂一口将苹果咬下来，一边嚼一边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假……”哪怕人到中年，王华梅也被这甜言蜜语给弄得有些脸红了，在他旁边坐下，才有些认真地说了一句：“去琼州度假了。”
　　“哦……嗯？一个人吗？”
　　“和他男朋友。”
　　姜颂沉默了一下，默不作声地用手抓了一块苹果。
　　王华梅有意想要逗逗老公，又说：“他男朋友我见过了。”
　　“什么时候的事？”
　　姜颂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但还是一脸平静地问。
　　“嗯……前一阵子。”
　　“真是……”
　　“毕竟你那么忙，嘿嘿。”
　　虽然王华梅在笑，但是姜颂却笑不出来，随手打开了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一部电视剧，小女孩儿哭哭唧唧地对爸爸说：“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姜颂默不作声地换了个频道，这一回是正经的播音腔。
　　“近日，我市发生了一起诈骗案，作案人员为一名30岁男子，骗取受害人小莉打工攒来的10万元存款，现犯罪嫌疑人已被抓捕归案，案件正在进一步侦办。”
　　画面切到了受害人小莉的采访视频上，打了马赛克的小姑娘哭哭唧唧。
　　“我以为他是真的喜欢我的……呜呜……”
　　姜颂有些闷闷不乐地关上了电视。
　　王华梅眼中戏谑，笑眯眯地又拿牙签插了一块水果给他，说：“来帅哥。”
　　姜颂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吃水果，而是端起了茶，浅浅地喝了一口，才像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那个……人怎么样？”
　　“什么人？”王华梅眨了眨眼睛。
　　姜颂有些郁闷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你不说就算了。”
　　王华梅顿时乐得哈哈大笑，丝毫不顾及形象，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才说：“黎黎的性格，我觉得像你。”
　　姜颂用手抓了一块水果，咬了一口，汁水飞溅。
　　王华梅没有回答姜颂的问题，而是转身去了一趟房间。
　　姜颂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她的背影，但是没有多问。
　　过了一会儿，王华梅穿了一身重要场合才会穿的职业装，看上去典雅又尽显女强人范儿。
　　姜颂皱了皱眉：“你穿这个干什么？”
　　“制服诱惑啊。”
　　“……”
　　“好了，不逗你了，你觉得我这套衣服好看吗？”
　　“好看好看……”
　　“唉，敷衍……爱是会消失的吗？”
　　姜颂叹了口气，认真地打量了一番王华梅，突然眼神一动，“嗯……颜色搭配的其实有些古板，但是胸口那枚胸针还不错……嗯？这胸针，没见你戴过。”
　　王华梅摆了几个造型，尽显小女孩儿姿，修长的小腿微微翘起，一脸笑意，显然是开心极了，才“哒哒哒”地走过来，说：“我就知道你会注意到这枚胸针……不错吧？”
　　“嗯……什么时候买的？”
　　“就是黎黎的那个小男朋友送的。”
　　“呵……”
　　“好啦，不要不开心了，我这就跟你认真讲讲。”
　　“我可没说要听，是你自己要讲的。”
　　“是是是，是我厚着脸皮死乞白赖地缠着你讲的，行了吧帅哥？”王华梅捂着嘴笑道。
　　姜颂这才笑了笑，点点头：“那你说吧。”
　　“黎黎的男朋友……跟他年龄差了六岁。”
　　“这个知道。”
　　“是比他小六岁多。”
　　“哦……嗯？”
　　姜颂愣了愣，默不作声地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二十一？”
　　“还不满。”
　　姜颂缓缓将杯子放下了，认真地看了看王华梅，思考了一阵，才摇摇头：“我不同意。”
　　“我觉得那孩子还不错。”
　　“你们女人……这件事不能这么看。”
　　“那……怎么看？”王华梅在姜颂的旁边坐下来，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凝望着他。
　　“这个年龄，还在读书吧？思维不成熟，阅历也少，还有……你别闹，别闹，好了……唉……”
　　“嘻嘻……”
　　……
　　这件事倒是没有易阳想象的那么严重。
　　当他回到东海大学的时候，马文武已经被放出来了。
　　商业街的办公室里，他默默地抽着一支烟，旁边的黄杉衫表情复杂地坐在那里，而另外两个股东并不在。
　　易阳到了以后，黄杉衫眼中顿时有了光芒，叫了一声：“易阳，你来啦！”
　　马文武并没有抬头去看易阳，依旧默默抽着烟，露出沉思的表情。
　　黄杉衫站起身，拿了纸杯，跑去饮水机旁边接了一杯水，给易阳端了过去，犹豫了一下，小声说：“你来了就好了……学长他……他，嗯，你自己问他吧。”
　　易阳随手接过滚烫的开水，在马文武对面坐下，看了看他，表情没有什么波澜。
　　马文武看上去憔悴了不少，但眼神并没有多少萎靡，反而多了一些难以言明的东西，像是一只雏鹰刚刚学会了飞翔，眼神深处有了锐利的感觉。
　　看到马文武的这种状态，易阳心里明白过来，这几个月肯定发生了不少事情，困难肯定是有的，但是并不见得是坏事，至少马文武此刻看上去是有收获的。
　　过了一会儿，烟头燃尽，马文武才将烟头往馋了水的纸杯里一丢，略带歉意地看了看易阳，说：“抱歉，刚才我在认真地思考一件事，所以没跟你打招呼。”
　　“嗯，我不在意这个。”易阳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才说：“说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了。”
　　马文武点点头，平静地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慢慢讲给你吧。”
　　马文武讲话的时候，黄杉衫便十分懂事地去将门关上了，顺便又倒了一杯水，给马文武面前也放了一杯，随后就在旁边坐下。
　　马文武不愧是东海大学搞软件工程的高材生，他的技术能力绝对是可以碾压同业大部分人的，除了学校里学到的东西，他在许多大厂的实习经历，在国外的交换生经历，都给他提供了丰富的经验和能力，而且做程序工程师，也是要看创造力的，这东西是天赋，马文武绝对是这方面的天才。
　　技术上的事情易阳不怎么懂，但是大概也听明白了，在马文武夜以继日的努力下，最新版本的课程表软件已经攻克了不同高校教务系统互相不兼容的问题，并且除了个别高校，绝大部分高校依托方正教务系统，哪怕升级也不会影响软件的一键导入功能。
　　这意味着，这个软件真正可以做到向全国高校铺开了！
　　有了这个杀手锏，马文武便自信满满，雄心勃勃地去做融资的事情。
　　“融资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预测需求与容量，查找资料，看年鉴，甚至到处跑去调研，就为了让数据有说服力……然后介绍创始人和团队……”马文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这个团队说实话……唉，核心就我一个人，幸好有黄杉衫学妹，她真的很不错！帮了我很大的忙！”夸了一句黄杉衫，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易阳，脸上荡漾起笑容。
　　“接下来还有产品服务介绍、客户的痛点归纳、与同类产品的竞争优势有哪些……”马文武滔滔不绝地跟易阳讲述了这段时间以来的不容易，尽管冗长，但易阳却听得很认真，有一个称职的聆听者，倾诉后确实会让人心情变得很好，说了一阵，马文武这段时间以来的郁闷仿佛都散去了不少。
　　“而我现在也开始明白了，为什么很多PE公司或者风投公司，往往学历门槛很高，有的公司甚至已经到了博士才能进的程度……因为稍微前沿一点的技术，学历差一点，根本就看不懂。”
　　“公司的估值和出让股权的比例都必须写清楚。”
　　“我们和投资方的逻辑是完全相反的，他们希望估值越低越好，出让股权比例越高越好，我们恰恰相反，而这就是博弈的空间。”
　　“哦？这个最终结果怎么样？”易阳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黄杉衫小声地说：“企业估值的逻辑是价值决定价格，传统估值方式，估值方法分为两类，相对估值法和绝对估值方法……但是呢，这些估值方法涉及到利润这些比较实在的量化指标，对我们这种互联网公司来说有些不利。”
　　马文武接过话茬，说：“确实，我们现在盈利虽然不行，但是我们有流量啊，有日活啊，有用户啊，所以你一定要给我们一个公式，用市盈率啊、净利润啊、净资产啊等等乱七八糟的指标乘乘除除来算估值，肯定不适应。”
　　易阳点点头，说：“互联网初创企业和传统企业确实差异明显，固定成本高，边际成本下降，而且无形资产占比比较大，用传统估值法肯定对我们非常不利，我看一些文章，华尔街的DEVA模型比较适合我们这种企业的估值。”
　　“是啊，所以谈了好几家都没谈成，最后还是天峰资本愿意给我们一个合理的估价。”
　　说到这里，马文武显得有些兴奋起来了。
　　“千万级别！”
　　“千万级别？”
　　易阳摸了摸下巴，突然好奇地问了一句：“嗯……天峰资本，是PE吧？”
　　马文武愣了愣，看了看黄杉衫。
　　“是的。”黄杉衫点点头。
　　“PE公司，也在做这么小的项目了？”
　　一般来说，PE公司往往做的都是几千万甚至上亿的大项目，一个一千万估值的小项目，也就投资几百万，还真看不上。
　　这种层次的投资，往往是VC，也就是风险投资做的。
　　黄杉衫却说：“其实这些年，PE和VC的业务界限已经没有那么明显了，像红杉资本、高瓴资本投资互联网企业的成功案例，开始让许多PE放下身段去做一些初创企业的投资，而一些VC也开始尝试做一些大项目……”
　　易阳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黄杉衫，他倒是没想到，几个月前还什么都不懂的她，此时竟然能有这番见识。
　　“那公安局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
　　一说到这个，马文武的情绪就变得有些激动了，愤怒地拍了拍桌子：“哼，很显然是竞争对手的下三滥手段！”
　　易阳皱了皱眉头：“竞争对手？”
　　马文武冷笑一声：“市场上同类型的课程表app其实已经不少了，但是因为我们的一键导入核心功能，大多都竞争不过我们，只有一款，叫蝉鸣课程表，虽然没有一键导入功能，但是能和我们掰掰手腕。”
　　“蝉鸣课程表？他们……”
　　马文武喝了一口水，稍微冷静了一下，说：“他们用了一个取巧的办法，不从技术上入手，而是靠代理人的方式，实现课程表全覆盖。”
　　“代理人？”
　　“就是直接花钱让对应高校的学生自己上传课程表，方便其他学生。”
　　“啊？有点原始……”易阳若有所思。
　　“是啊，但是对于学生来说体验却没什么问题，甚至反而可能更好一点，因为真正使用的学生，在用的时候，不用登录教务系统，还算是减少了一两步。”马文武又说：“但是也不是没有缺点，毕竟那是要烧钱的，不可能覆盖太多高校，而且学生代理人上传的，错漏也很多，所以跟我们相比，只能算是半斤八两。”
　　“但是……唉，他们先一步拿到了投资，还是企鹅资本投资的，据说上千万！比我们就财大气粗了……”
　　“哦，然后呢，他们怎么把你送进局子里去的？”
　　马文武微微叹了口气：“有人恶意举报，说我们恶意调取登录教务管理系统的权限，侵害了学生个人隐私信息，所以让我去配合调查。”
　　黄杉衫也有些难过地说：“不仅如此，而且网络上出现了很多水军的帖子，攻击这一点，很多学生不明所以，也开始质疑我们这个软件是不是侵害了它们的隐私……”
　　易阳想了想，“那到底有没有嘛……”
　　“废话！我要他们教务系统的其他信息有什么用啊……”马文武郁闷地说：“除了拉取课程表，我根本不会有一点点多余的操作，他们真以为代码不要钱啊？”
　　顿了顿，马文武咬了咬牙：“但就是因为这一出，害的天峰资本也对我们这个项目持怀疑态度了，这才是我们要马上解决的重点问题，我刚才就是在思考这件事……怎么逆转这个颓势。”
　　易阳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问：“嗯……天峰资本那边负责这个项目的是计算机的高材生？”
　　“这怎么可能，他们根本不懂技术。”
　　“那其实反而好办了。”易阳笑了笑，“这件事其实应该辩证的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还福？”马文武愣了愣：“我完全没看出来哪里有福……”
　　易阳说：“网络上的水军都是很显眼的对吧？天峰资本的人不是傻子，肯定也能看出来是有人恶意抹黑，如果他们真的傻，你稍微解释一下。”
　　“那又怎么样？也证明不了是蝉鸣课程表干的。”
　　“不用证明，下次你跟他们谈的时候就这么说……”
　　“就说，我们这个软件有没有潜力，我知道不论我如何描述我们的核心技术，你们都不会持怀疑态度，毕竟专业人做专业事……但是呢，最近我们被恶意举报，被水军恶意攻击……说这个的时候，拿出点实际的证据，证明确实是恶意举报和水军干的，然后继续说：为什么我们会被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攻击呢？显然，我们这个app戳到了某些人的痛处……是被同行打压，这说明什么，说明啊，我们这个技术确实没有办法轻易复制，而且大有潜力！”
　　易阳继续说：“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既然不是搞计算机的投资人，那么他肯定不明白你这个核心技术到底多厉害，所以才会犹豫，但是正好被蝉鸣课程表的人证明了，你这个核心技术确实牛逼！如果他们足够聪明的话，这里就该下定决心做决策了。”
　　听到这里，马文武的眼睛已经越来越亮了，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说到这里，易阳伸手去拿杯子，却发现杯子已经空了，便不打算喝水了，但就在这时，黄杉衫麻利地拿过了杯子，跑过去接水，随后放在易阳面前。
　　满眼都是崇拜。


第三百八十九章 易阳成了文艺片的主角？
　　不过让易阳有些意外的是，全程没有看到马文武的两个兄弟，照理来说，他们是一个团队的，虽然说大部分事情是马文武在做，尤其新的版本的核心都在他脑子里装着了，但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见到他们两个，也有些说不过去吧。
　　易阳随口问了一句：“他们两个呢？”
　　马文武摇摇头：“我没跟他们说，其实本来也不打算跟你说的，毕竟你们还在假期嘛……这件事也没有想象得那么严重。”
　　黄杉衫表情有些不自然，因为易阳是她打电话给叫来的，当时她慌极了，本来她就是给人打打下手跑跑腿的，马文武就是她的主心骨，一下子主心骨没了，当然就手足无措了，东想西想，难道说马文武学长做了什么坏事？会不会……牵连到自己？种种乱七八糟的想法之下，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第一时间给易阳打了电话……
　　听马文武学长的意思，这个电话似乎也不应该。
　　她默默地看了看易阳，表情有些复杂。
　　无论怎么说，她都觉得易阳更能给她一种踏实的感觉。
　　看到易阳的一刻，就不害怕了。
　　易阳皱了皱眉头，说：“我觉得这件事你这么做有些欠妥，毕竟是合伙人，这也是一件大事，不告诉其他人，虽然我知道你是想自己一个人解决好，但这样恐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马文武干笑了两声：“我知道了……好了好了，你不要批评我了，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接下来我还要跟天峰资本的人去谈，放心吧，按照你的那种说辞，我相信肯定能成的！”
　　易阳微微叹了口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接触久了就会发现，马文武这种人是有性格缺陷的，固执得吓人……但是转念一想，那些技术大牛，哪个性格里没有一点固执的成分呢？从某种角度上说，没有一股执拗的劲，确实很难在一件事情上做到极致。
　　从这个角度上看，其实自己跟马文武是同一种人。
　　……
　　几天以后，东海市的春天算是正式到了，学海路的两旁栽的绿树中点缀朵朵白花，这城市春天气温宜人，刚刚开学，算起来这一学期便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新生了，那种看什么都稀奇的表情便少了一些，大家都显得有些从容，从容地在校园里漫步，于是整个校园显得一派悠闲。
　　第三图书馆是最新的图书馆，建筑边缘是巨大的落地玻璃，有人因其独特的造型戏称为“水晶宫”，易阳拉开窗帘，刚好可以从这个角度欣赏到下方的景象。
　　下面是一条林荫小道，但是位置偏僻，少有人来，小道边上有两排木凳供人休息，一点点阳光从树荫的罅隙中投下，偶尔有不知名的小鸟飞过，成为点缀着季节清新的主色的一部分。
　　此时是下午，易阳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读一本马立诚的《历史的拐点——中国历朝改革变法实录》。
　　虽然说是理科出身，但是易阳其实自初中时起就很喜欢读历史，他的写作功底和思辨能力也是看了大量的历史著作培养起来的。
　　读历史有很多好处，其中有一点就是可以让人更加直观地看到熵增定律，熵增定律是人类不可多得的价值总结，它揭示了宇宙演化的终极规律，熵就是指一个系统混乱程度的指标数值，越无序，熵就越大，系统越有序，熵就越小。
　　任何一个系统，只要是封闭的，且无外力做功，它就会熵增，即，逐渐趋于混乱和无序，最终走向死亡，生意如此，公司如此，甚至大到国家也是如此，而看历史，能够让人更加清晰地看到熵增的过程，从而探索对抗熵增的办法，从而延长系统的寿命……
　　易阳突然发现，当一个人开始主导一个系统的时候，往往就会去尝试探寻哲学，历史上有很多例子可以证明，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往往在自己的领域有惊人的成就，比如王阳明、比如教员……一个哲学真正学得好的人，往往不是哲学专业的人，就像作家往往不是文学系毕业的。
　　思维发散得有些多，看得有些累了，才放下手中的书，往下面的路上望去。
　　有几个人。
　　长裙飘飘，跳跃，漫步，回眸一笑……女主角的肢体语言形成这些唯美的画面时，旁边的人专注地看着，一台摄像机将它们一一记录下来。
　　哦，在拍戏么。
　　对于东海大学这样的综合性大学来说，常常会有类似的场景，他们可能是某个选修课老师布置的任务，可能是某个社团组织的活动，当然也可能是一群有着放肆理想的年轻人志同道合的尝试……
　　这就是大学，一个可以将一切疯狂的想法予以实践的田地。
　　易阳悠闲地看了看他们，手上的手表刚好折射了阳光，一道亮光晃动，下面的女生蓦然抬头。
　　“咦？”女生愣了愣。
　　易阳喝了一口带来的水，默默收回目光。
　　“怎么啦香梅？”
　　回想刚才朝着图书馆二楼窗户的惊鸿一瞥，香梅若有所思，突然笑眯眯地望向那边的赵平，说：“赵学长，你不是说差一个感觉吗？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赵平走过来，一面低头看了看刚才拍的片子，脸上露出不太满意的表情，一面抬起头：“嗯？”
　　香梅说：“就是跟我一个班的易阳啊……”
　　“易阳？”
　　听到这个名字，赵平脸上闪过一丝光彩：“哦……他么？”
　　这几个人在做的事情，以及为这件事形成的组织，大概可以看做是一个简陋的“剧组”，而主导这一切的，就是赵平。
　　每一个大学，每一级都总有那么几个风云人物，他们的故事往往被很多人传说，赵平至少在经管学院这个层面上，算的上这样一号人了。
　　尤其是上一回经管学院的学生节办得十分成功，从前期的筹划到最后的实施，各个环节都十分出彩，类似东海大学这样的名校，学生们的思考能力都要强一些，喜欢透过现象思考本质，对于这次活动，就会联想到组织者的能力上去了……如果是一个任职的管理者组织得好，不是新闻，而一个学生能组织得好，就会让人佩服了。
　　而其家庭背景也不容小觑，当然他家里具体是做什么的大多数人是不知道的，只是知道是做生意的，很有资本。
　　赵平要在学校里做什么事情，至少在找人这个环节上，基本上是遇不到什么困难的，他能感受到的大多是善意，偶尔思考过其中的原因，还是愿意把主要原因归结到个人能力上去，似自己这般温和得体，能够照顾到身边的人的情绪，做事又周到，大概、的确是有一种个人魅力的，相信哪怕没有家庭的背景，做一些事情也不会很困难。
　　虽然说，哪怕在名校，大多数人也还是拜金的。
　　此时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是拍一部戏。
　　这是赵平的兴趣爱好，当然，这个兴趣爱好萌发的时间有些短，是上了大学以后才逐渐清晰的，否则他如今大概在某个电影学院进修。
　　此时他们正在拍摄一个小片段，一切以赵平的个人意志为准。
　　自然是有模版的，赵平喜欢王家卫，喜欢《重庆森林》，喜欢“我跟她最接近的时候，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0.1公分，我对他一无所知，六个钟头之后，她喜欢上了另外一个男人”这样的台词，喜欢不知所谓又耐人寻味的细腻的镜头……
　　总而言之，他喜欢的是一种感觉，一种格式，一种让他有些着迷的腔调。
　　目前这种腔调的核心已经有了，就是香梅，香梅是一个热情的学妹，她骨子里散发出一种文艺的腔调，看，连她的名字都有那样一种味道。
　　但是这部小短片拍摄到现在，总让人有一种缺憾的感觉，他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只能硬着头皮往下拍，此时香梅的话却让他突然有些灵感闪过。
　　他主导的这部小短片，其实结构很简单，就是以女主角香梅的视角开展的一天，但是其中夹杂着太多内心独白，要表达什么呢，其实赵平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希望呈现的效果就是，类似《重庆森林》那样的，文艺到骨子里的感觉，其中的元素很多，学习、生活、家庭……
　　此时他终于意识到，还缺少一样东西，那就是爱情。
　　属于文艺的爱情，应当是缺憾的，应当是梦幻的，同时又是完美的，并且要让缺憾源于完美……
　　一瞬间，脑子里就多了很多灵感。
　　啊……一个让香梅憧憬的、着迷的、暗恋的，又不敢去接近的形象。
　　哪怕只要机组镜头，就能让整部戏完整起来，充满了生命感……比如人群中匆匆走过，突然驻足的侧脸，比如下了雨，一路奔跑回去的背影……出现这些镜头的时候，女主角就在一个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就行了。
　　想到这里，他便无法自拔地兴奋起来，但是从小的教育不允许他将这样的情绪挂在脸上，微微点了点头，说：“嗯……好像是个不错的建议，我可以考虑考虑。”
　　香梅笑了笑，突然眯起眼睛往上望去，然后指了指二楼的某个位置，说：“易阳就在那个上面。”
　　赵平愣了愣，“图书馆？”
　　“嗯。”
　　突然，他脑子里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摸了摸下巴，说：“我们去图书馆取一组镜头……”
　　随后，他简单地跟香梅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香梅愣了愣，随后露出了古怪的笑容：“这样啊……”
　　……
　　易阳并不知道楼下发生的事情，甚至他都没有看清楼下那个“女主角”的样子，当对方抬起头的时候，他便已经将目光转向其他地方了。
　　图书馆每层楼都有饮水机和售卖零食和饮料的自助售货机，易阳起身去买了一罐咖啡，其实如果有选择的话，他是不会去喝这种含糖量较高的速溶饮料的，但此时确实有些困倦。
　　回到位置上，坐了一会儿，看了看手表，才拿起书，准备再看一会儿，但阅读一些稍有门槛的书籍，需要一定专注的状态，因为刚才的打断，迟迟不能再度进入那种状态，而注意力不集中了，就容易关注到书籍以外的事情，余光中，他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便随意将脑袋转了过去。
　　隔壁不远处的书架边上，一个女生慌忙地回了头，然后迅速走开了。
　　只是易阳更关注的不是那个女生，而是女生走开后，一台摄像机似乎……正对着自己。
　　下一刻，摄像机的主人停止了录像的动作，随后朝着还有些懵逼的易阳友好地笑了笑，随后动作示意他下楼聊聊。
　　易阳认出来……经管学院的学生会会长，对了，叫什么名字来着，靠……又忘了。
　　嗯……刚才他们是偷拍了自己？
　　楼下拍摄的也是他们吧？他扭过头再去看了看楼下的林荫小道，发现没有人了。
　　此时已经不怎么看得进去书了，易阳便指了指手上的书，又指了指书架，意思是我先把书放回原位。
　　赵平做了一个OK的手势，便先下去了。
　　图书馆门口。
　　香梅问：“学长，怎么样？”
　　赵平微微一笑：“还行，不错。”
　　了解他的人才知道，当他淡定地说出还行或者不错的时候，其实内心已经很满意了。
　　此时他忍不住又将摄像机打开，看了一下刚才拍到的画面。
　　镜头里。
　　香梅站在书架旁，手指在一排书上划过，表情显得茫然，心不在焉的样子，随后缓缓将脸望向窗户那头，镜头随之缓缓平移动，露出了易阳的侧脸，他正在看一本书，阳光将他的头发染成金灿灿的样子，他看了看手表，突然察觉到什么，扭头朝着这里望了一眼，随后香梅慌张地将头扭回去，转身走了。
　　到此为止。
　　赵平心里甚至已经想好了这段镜头女主角的内心独白。
　　“我其实不喜欢图书馆，但我还是来了，指尖划过徐志摩诗歌的空隙时间，我在想，他还不如杀妻的顾城，此时的太阳很浓，有一种圣洁的味道，我偷偷地看了他一眼，他则看了一眼手表，大概花费了二分之五秒，随后看向了我，而我，还没有学会迎接他的目光……”
　　配上后期，镜头的色彩、音乐再做得有味道一些……
　　这不就有了吗！
　　此时香梅凑过来也瞧了瞧，捂着嘴笑了一阵：“哈哈……我演的还不错嘛。”
　　就在这时易阳也出来了。
　　赵平眼睛一亮，关上摄像机，迎了上去。


第三百九十章 孵化成功
　　林荫暖阳，春风拂面。
　　“你稍等一下！”赵平略带歉意地说了一句，然后便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其他同行的人那边。
　　剧组的其他人还在一旁等着呢，都是赵平在电影社找的学弟学妹，平时他要做什么事情，不说是一呼百应吧，但是基本上点到某人的情况，很少会被拒绝，他对其他人说：“同学们，今天上午咱们就到这儿吧，辛苦了大家！下午三点咱们没课的继续！”
　　易阳耐心地等待着赵平同其他人交代事情，大概也明白了过来，这个“剧组”基本上是以他为核心的，这倒是并不让人意外。
　　此时他想问的是刚才拍摄的那一幕，虽然说赵平表现得很有礼貌，但此时回过神后也意识到了，大概是将自己框进了镜头里面……这件事总归是有些失礼的，此时对方大概准备要说一说这件事，他并不排斥和其他人接触，而且以目前的身家，也确实能平视类似赵平这样真正的二代了，所以才痛快答应过来瞧瞧。
　　香梅今天穿了一件很素的连衣裙，裙摆半透明，腿部曲线若隐若现，引人遐想连篇，毕竟只是早春，还是有些凉的，她却看上去一点都不冷。
　　易阳有些佩服，似乎女人们都有这样一种技能，哪怕上半身穿着羽绒服，她们也可以在下半身只穿一条短裙短裤，将大腿露出来。
　　香梅语气活泼地说：“打扰你看书了哦。”
　　易阳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没事，本来也是打算休息一下的……你们这是在？”
　　“啊？看不出来啊，拍戏啊……”
　　“你是女主角吗？”
　　“承蒙赵平学长看得起，嘻嘻。”香梅笑着说。
　　易阳这才默默记下了学生会长的名字。
　　赵平赵平，这次不能再忘了。
　　不得不说，香梅这个女生跟绝大多数刚刚进入高校的学生相比是非常成熟的……当然，这里用上成熟这个词语并不一定妥当。
　　通过次数不多的接触，易阳能够给这个女生一个大概的定义：说得好听一点，她是一个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付诸于实践追求的人，她做的决定，参与的事情，甚至接触的人，往往都是迈向目的的途径。
　　在这个过程中，她能力是有的，情商也很高，懂得分寸，这样的女生如果愿意的话，她确实能获得她想要的东西。
　　关于她是如何结识学生会长的，易阳没有兴趣了解，但是他能看出来，她确实在一个合理的尺度内，赢得了对方的好感。
　　随后，香梅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赵平学长想拍一个小电影，需要一个女主角嘛，前一阵子因为学生节的原因，认识了赵平学长，这个片子他想到了我，问我愿不愿意试试，刚好我也对这个很感兴趣，就答应了……嘿嘿。”
　　易阳心头大概有了个数。
　　此时赵平已经跟其他人交代完了，走过来，笑了笑：“久等了！刚才真是不好意思。”
　　易阳也不在意地笑了笑。
　　赵平看了看时间，另一只手将那台有些大的专业摄像机提起来，看了看时间，说：“正好快要到饭点了，你有空吗？我们找一个能吃饭且清净的地方聊聊吧。”
　　易阳想了想，点点头，说：“可以。”
　　随后，咖啡厅内，赵平将刚才拍下来的镜头片段给易阳看了一遍，然后十分期待地描绘了一番自己要表达的那种感觉，为了展示出自己的专业，还说了一些让人听不懂的名词，什么“镜头语言、蒙太奇”之类的话。
　　易阳有些好笑，微微顿了顿，打断了赵平的话，说：“嗯……就是几个简单的镜头吗？”
　　“是的，你这个形象呢，它代表的是一种意象……我想表达的是当今社会大学生的一种困境，家庭、学业、事业、爱情，而你呢，就代表的是爱情，要爱而不得。”
　　易阳忍不住看了一眼香梅，心里暗想着，文艺片最扯淡的一点往往就是，一个总是说自己找不到爱情的人，往往长得还不错，其实要放下身段的话，类似香梅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找不到男朋友，找不到爱情？
　　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也大概能够感受到赵平算是一个可交之人，稍微思考了一下，易阳便答应下来了。
　　赵平露出了笑容，说：“那就提前感谢你啦！我相信有了你的加入，我们这个片子肯定能拍出我想要的那种感觉！”
　　易阳说：“我不懂演戏，能提供帮助有限。”
　　香梅适时地调侃了一句：“那有什么关系啊，你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都可以了。”
　　赵平打趣道：“哈哈，说起来，还是香梅学妹跟我说的你在图书馆二楼呢，我们都没看到，没想到她竟然一眼就注意到你了。”
　　香梅并不害羞，反而大胆地说：“那当然了，让易阳来扮演这个角色，我都可以本色出演了！”
　　赵平顿时哈哈大笑。
　　易阳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望向窗外，阳光越来越强了。
　　……
　　需要易阳做的事情确实不多，答应帮赵平拍几个镜头，真的仅仅只是几个镜头，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甚至不需要什么演技，比如跟着人流在走廊里走走路啊，比如晨跑假装看不到镜头，淡定地跑过去，再比如食堂里打个饭之类的事情。
　　但是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却好得让人惊讶，靠着近乎专业的后期和剪辑，那几个镜头以香梅这个女主角的视角展开，还真有那么一点意思，看那几个片段的时候，易阳都有一种自己能去当大明星演员的错觉了。
　　拍摄那几个镜头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也丝毫没有打乱易阳的生活节奏，但是进一步拉近了几人的关系，尤其是赵平，几人拉了一个群，随后的一段时间时常约易阳做一些事情，比如去附近骑行啊，打球啊，或者参加某个派对认识一些人。
　　有的学生生活丰富多彩，并且早早地接触社会里的一些规则，有的学生依旧在象牙塔内，过着跟初高中无二的生活，其实都有其合理性，在高校里是这样的，同为一所学校的学生，但是彼此的生活可能像是两个平行空间。
　　在这个过程中，易阳发现香梅这个女生跟许多家庭条件不错的男生都保持着友好的关系，她自身有优势，那就是漂亮，而且她懂得运用这种优势，比如一些场合，哪怕什么都不做，仅仅是作为朋友一起去参加，都让带她去的人脸上有光，而她表现出的分寸感，很难让人反感。
　　当然，所有人当中，她最为迎合的，还是赵平，易阳有一种预感，香梅这个女生将来会在某个领域弄出不小的动静。
　　这些事情以外，学习的事情自然没有高中时期那般刻苦了，当然这并不能说明高校的学习比高中的学习轻松，实际上有大量熬夜奋战，甚至近乎住在图书馆里刻苦用功的同学，相比之下，他在学习上花费的功夫，仅仅足够他排到中游的水平。
　　只是，现在他确实已经不追求成绩了。
　　他的专业，他的目标，都可以让他跳出来去看待学习这件事，如今的精力和重心要放在创造更多的价值上去……要知道，距离他重生前的时间节点已经越来越近，留给他能够精准把握未来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几周后，马文武和天峰资本的谈判终于有了结果，他们终于答应投资，但是开出来的要求和条件却让人难以接受。
　　一个周末的上午，文武科技的几个股东在一起开会。
　　“大家说说的看法和意见吧。”马文武点燃一支烟，默默抽了一口，随后看向其他人，桌子上放了一份材料，门是关上的，灯光稍暗，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易阳沉默不语，目光看向了另外两人。
　　沙金想了想，缓缓开口：“这样一来……天峰资本可就成了大股东！”
　　马文武点点头：“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他们看准了我们缺钱，也缺时间，如果不能尽快获得这笔融资，被蝉鸣课程表干掉只是早晚的事情，所以现在狮子大开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易阳翻了翻那份材料，叹了口气：“融资完成后，你占股30.5％，我占股19.5％，沙金他们两个一人7.5％，而天峰资本35％的股权，这个股权结构……太不合理了，你是怎么考虑的？”
　　马文武将烟掐灭，摇摇头说：“现在这已经不是我可以通过意志左右的事情了，要么死，要么接受对方的狮子大开口，但是我倒是觉得这件事也没有必要那么悲观。”他笑了笑：“虽然不是大股东了，但不是说谁的股份占比大谁就说了算的，天峰资本的股份哪怕比我高一点，但是他也仅仅是一家。”
　　他的目光在另外几人身上扫过，只是大家都没有说话。
　　“另外，天峰资本既然确定要下场了，他们也不希望自己的投资打了水漂，那么必然要用他们的渠道和资源帮助我们，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对抗背靠企鹅资本的蝉鸣课程表。”马文武继续说。
　　易阳没有说话，其实这里唯一能够改变局面的人就是他，很简单，因为其他三个人都没有能力追加投资，所以只能接受稀释，可是他不一样，他只要等比追加投资，就能保持原有的股权比例，只是那样又要丢进去七位数的资金。
　　虽然对他来说钱不算多……
　　但看了一眼马文武，并没有决定这样做。
　　一方面，他帮助马文武，做他的天使投资人，主要目的还是自己积累经验的，想以此完整地经历一次股权投资，无论这个结果是好是坏，都可以接受，另外，他仅仅是一个投资人，如果站在这个角度上来看，谁在公司里更有话语权，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有话语权的一方是能够为投资人带来利益的就行。
　　当然，这样想显得有些冰冷，但洞悉了资本运行的规则后，大学生凭借着一腔情怀与热血创业才显得幼稚。
　　纵观马文武和文武科技公司的发展历程，其实他犯得错误不少，尤其是在初始股权架构的搭建上、退出机制的建立上，以及平时的管理模式上，都犯了不少错误……当然，这也是易阳最近才领会到的。
　　前期的错误，使得此时的局面已经不是靠着自己追加一点股权就能逆转了。
　　当然，这种别人犯错自己收获经验的体验还是不错的。
　　另外两人在这个团队中其实并没有多少话语权，马文武主要也是征求易阳的意见的。
　　感受到马文武注视着自己，易阳思考了一会儿，说：“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要么接受，要么就被蝉鸣干掉，我没什么意见。”
　　见易阳没有意见，马文武又看了一眼另外两人，沙金笑了笑，“看我干什么，我们还能有什么意见？”
　　马文武点点头：“行，那我们接下来就可以去跟他们谈一些细节上的东西了，对了，如果谈妥的话，天峰资本还会派驻一支团队，帮我们完善公司的各种框架……”他看了看这间房，有些怅然地笑了笑：“到时候，这里办公场所肯定不能用了。”
　　对他来说，这里是梦开始的地方。
　　听到这话，大家都沉默了。
　　几周以后，按照最新的股权架构，马文武的文武科技迎来了新生。
　　天峰资本不仅召开新闻发布会，高调宣布投资进驻文武科技，并且在发布会上表示非常看好万能课程表的前景，同时花了大量的时间澄清了万能课程表的安全性隐患，虽然新闻发布会并不一定能打消学生们的顾虑，甚至大概率不会被学生群体关注到，但是在同行眼中却意义不小，这意味着市场上蝉鸣课程表的迎来了真正的对手。
　　随后，在天峰资本的主导下，公司在距离东海大学不远的地方租了新的办公场所，并且通过派驻、招新等方式入职了二三十个员工，人力资源部、财务部、业务部以及营销部门都依次成立，有天峰资本的专业团队指导，很快公司真正意义走上了正规，像一家真正的“公司”了。
　　一开始马文武是有些担忧的，但是后来发现天峰资本除了帮助搭建公司的框架，并没有对公司经营的事情指手画脚，并且新一轮的股东大会，依旧任命他为董事长，兼职CEO，这让他不由得放下了顾虑，全身心地投入到公司的经营中去。
　　随后有了资金的加持，万能课程表开始铺天盖地地搞起了营销，人们发现涉及学生的很多移动应用广告界面，都能看到万能课程表的广告，看个盗版网络小说，还总是误点进万能课程表的下载页面。
　　万能课程表的用户指数般地增长起来了。
　　易阳也是有些高兴的，到此为止，第一次投资的项目，其实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孵化成功的天使投资项目。
　　而易阳明确表示不会参与到公司的经营决策中去，只是作为一个股东，在股东大会上投投票，决定一下类似董事长、监事长、人选，分红计划，审议制度文件一类的事情。
　　生活还是回归了学生的属性上去。
　　只是这样的状态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一天周末的清晨，晨跑归来，潘洋还没有起床，易阳冲了个凉，外面电话响了起来，无奈只能下半身裹了一条浴巾出去接电话。
　　刚刚接起来，他就愣了愣，“嗯，闹事？”


第三百九十一章 重大决定
　　在学校里没干几件事情，但时间却过得飞快，回汉宁的时候已经过了六月，距离侯林的商业广场出售已经过去了四五个月。
　　抵达机场的时候，外面正下着雨。
　　姜黎黎接到了易阳，看出来他的情绪并不高昂，便没有如往常一样上去逗逗他，而是安静地站在他面前，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说：“接下来要做什么？”
　　易阳想了想，说：“回一趟清河吧，我想去扫扫墓。”
　　姜黎黎有些意外，觉得易阳眼神里似乎酝酿着什么东西，乖巧地点点头：“嗯，但是我今天没有开妈妈的车哦。”
　　易阳笑了笑：“我就喜欢姐姐的甲壳虫，因为上面有你的味道。”
　　“贫嘴。”姜黎黎也笑了起来。
　　姜黎黎坐在副驾驶上，再次听起易阳讲一下关于父亲的往事，也有关于易家的，没什么恩怨纠葛，都是一些温暖朴素的细微琐事，听起来竟然十分动人。
　　“其实我时常忘记父亲的长相，记忆中他的模样已经完全模糊了，只剩下了一个大概的轮廓，你知道吗，这真是一件很吓人的事情，人原来真的能将挚亲的模样忘记，当然，也有原因是我太小了，有人说，当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住你的人也忘记了你，你就是真的死了。”
　　“易阳……”
　　“关于父亲的事情，我能记住的不多，其中有几件印象深刻，我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两岁还是三岁吧，父亲给了我一个帽子，但是我不喜欢，然后把它丢进了河里，有人说不可能，人不可能记得住那么小的事情，但我就是记得，而且我记得那时候的情绪，是十分愉快的，现在想想看，其实父亲极少给我买礼物，那个帽子可能是为数不多能成为我后来念想的东西……”
　　“还有一次，我已经忘记了是几岁的事情，他吃了一碗方便面，我在一旁很馋，他就挑起面给我吃了一口，我现在都能回味那个味道，实在太好吃了，但是他只给我吃了一口，然后就拍拍我的背，让我走开了，说想吃面就去找奶奶给你煮，我跑去找奶奶，说我想吃面，奶奶就给我煮了一大碗挂面，气得我哭了好久……因为味道不对，哈哈……”
　　姜黎黎瘪瘪嘴，一副难过兮兮的样子，而易阳则笑了起来，说：“其实吧，在一段时间，我经常看天上的云，那时候我相信父亲在天上看着我，心里有什么疑惑和心事，都会问天上的云。”
　　“比如，我什么时候能摆脱这样的生活？”
　　“比如，我的妈妈什么时候回来？”
　　“再比如，我应不应该揍那个骂我有娘生没爹养的胖子？”
　　“可惜，云没有回答，再后来我就不问了……”
　　姜黎黎捏住了易阳放在档杆上的手。
　　易鸿耀被安葬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汽车开到一个地方就上不去了，只能徒步往上走。
　　这次回来易阳并没有告诉二叔他们，倒也清净，他将车子停好，背上包，姜黎黎也将头发扎成马尾，带上一个棒球帽，两人便开始朝着山上走去。
　　抵达的时候已经下午了，不知道是清河县本就没有下雨的原因，还是说开车过来的这段时间雨已经停了，此时天气还不错，有云飘着，还有阳光照耀，只是这个季节的燕子乡，虽有阳光，却不算热，姜黎黎只穿了一件短袖，竟然觉得有点小凉。
　　两人走了半个多小时，爬上一个小平台，视野中出现了一条小路，路的两旁是歪歪扭扭的小灌木丛，杂草丛生。
　　易阳指了指前面，说：“往前再走几百米就到了。”
　　“乡下没有公墓，请风水先生算好了方位，下葬的时间，然后等吃过了白事宴，前来帮忙的人将棺木抬到位置上下葬，除非直系亲属，墓地往往不会集中在一起。”易阳一边说，一边带路往前走，手里有一把小刀，将一些可能影响到姜黎黎行走的灌木枝丫给砍断踢开。
　　姜黎黎跟着走，一句话也不说，有一种肃穆的感觉。
　　没过多久，就到了易鸿耀的墓前，附近的灌木都被清理过了，一片空地上，他的墓静静地立在那里，周围没有别的幕。
　　因为每年二叔一家人都会过来扫墓，所以杂草不多。
　　易阳笑着说：“每次看到父亲的幕，孤零零的，我都会想，他大概会很寂寞吧。”
　　阳光和煦，易阳拉着姜黎黎过去，在墓碑前站定，随后从包里取出来一束白菊，放下。
　　姜黎黎凝望了一阵易阳父亲的墓碑，这里的空气质量很不错，而且常常有雨雾，墓碑下面的石块上甚至有一些位置长了绿色的青苔。
　　“爸，她是姜黎黎，将来会是你的儿媳妇儿。”易阳缓缓出声。
　　随后，易阳拉着姜黎黎，深深地鞠了几躬。
　　易阳有些怅然地笑了笑，抬起头看了看天上，有风吹过，翻卷着大片大片的云。
　　“易阳……”姜黎黎忍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突然……”
　　易阳缓缓收起笑容，说：“一个很重要的决定，我想来这里来寻找一点力量。”
　　姜黎黎眨了眨眼睛：“是吗……”
　　易阳点点头。
　　而现在呢，他觉得自己足够有力量了。
　　……
　　回到车上后，并没有过多逗留，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汉宁市，抵达时已经接近天黑。
　　易阳将姜黎黎送回了家，说：“我要用一下车，晚点回来。”
　　姜黎黎愣了愣，不过也没有多问什么，她知道自己的男人有事要去做，而且不小，这种时候自己能做的便是在他身后默默地支持他，就说：“好的，早点回来。”
　　易阳笑了笑，开车走了。
　　目的地是市中心医院。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其实很早以前，这个计划在心里已经有了雏形，结合对未来大势的判断、侯林的性格，种种种种，不断地推演盘算，理应是比较稳妥了，但是正当手握五千万，要抉择这件事的时候，还是让忐忑起来……甚至今天特意去了父亲的墓地一趟，仿佛让这件事都变得悲壮起来了。
　　真是的……
　　其实没必要的。
　　如此想着，易阳加快了油门，很快抵达了市中心医院。
　　电话里已经提前联系过了，易阳将车子停好，走到住院部楼下时，小龙已经站在那里等候多时。
　　易阳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现在情况怎么样？”
　　小龙叹了口气，说：“缝了二十几针，不过倒是没有别的危险了，这会儿小蔚和嫂子都在病房。”
　　易阳点点头，说：“走吧，带我上去。”
　　等电梯的时候，小龙看着易阳欲言又止，犹豫一番，才说：“这段时间以来……林哥他压力很大……一直大概也没有人跟你说，嗯，我文化有限，让我跑跑腿，干些体力上的活儿都没什么问题，但是这种事情我没有办法帮林哥分担，你不一样，虽然你年轻，但确实见识比我广得多，眼光比我高得多，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好好帮帮林哥……”
　　易阳看了看小龙，摇摇头：“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这一次来就是要帮侯叔解决这个问题的。”
　　听到了肯定的答复，小龙这才微微舒了口气。
　　一路到了侯林病房的外面，门没有关，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侯林的声音传出来：“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早点回去，小蔚明天还要上学呢。”
　　刚刚走到门口，侯小蔚跟她妈妈正好出来，四人打了一个照面，都愣了愣。
　　前面也零碎地见过几次侯小蔚，这丫头相比之前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今天穿着更为朴素一些。
　　易阳打招呼道：“小蔚？”
　　小蔚看了看易阳，抹了抹眼泪，瘪了瘪嘴，伤心地说：“易阳哥哥……爸爸，爸爸被人用砖块打到了……”
　　易阳点点头：“我知道了……嗯，你们这是准备回去？”
　　“嗯……爸爸不让我们陪护，说不用。”
　　易阳点点头，十分自然地吩咐小龙，说：“小龙，干脆你送他们回去吧，晚上打车不太安全。”
　　小龙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听从吩咐，说：“行，那我进去跟林哥说一声。”
　　大概是听到了小龙和易阳的声音，病房里侯林的声音传了出来：“易阳？小龙？你们进来吧！”
　　易阳进去后，看到侯林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侯林的头发已经被剃光了，头上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只是此时他的精神看上去倒是不错，比起前几个月还要发福了一些，此时正坐在床上看一本杂志，见到易阳和小龙进来以后，他放下了杂志，笑了笑：“没想到脑袋被人开了个孔……哈哈。”
　　事情的来龙去脉易阳大概已经了解了。
　　归根结底，果然还是溪谷商业广场项目出了问题。
　　当然，不是铺面的质量出了问题，而是前一阵子的一条新闻，引起了连锁反应。
　　正如易阳穿越前看到的景象，溪谷工业园区附近的人流量虽然不小，但是大多是工人，实际上并没有去商场消费的能力，购买了铺面的那些商家陆续入驻后，发现此前宣传的旺铺每天只有寥寥顾客无人问津，心便凉了一大截。
　　同时这片虽然几公里外就有一个大学城，但是大学城那边的高校生都直接去大学城边上的万达广场玩了，再加上靠近溪谷工业园区附近时常有大型卡车过路，给人的观感极差，哪怕有人想过来瞧瞧，来了一两次便再无兴趣。
　　很多商家见状，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了，直到前段时间，一条新闻传出，汉宁市为了治理城市环境质量，发布政令，关停了一大重污染的批传统工业厂房，其中就包含了大量溪谷工业园区的厂子，这意味着原本就人流量不多的工业园区，人更少了。
　　这一下子将所有商家的怒火点燃了，再加上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煽动，开始纷纷要求退铺，甚至上访状告侯林的公司虚假宣传。
　　而侯林早就将资金全部拿去做别的项目了，短期是无法收回资金的，而且白纸黑字签了合同，自然也不可能回购那些商家的铺面，类似的事情往往是冷处理，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没想到那些商铺的购买中不乏一些头铁的人，有组织地聚集了大量人员，不仅四处上访，而且跑去侯林的其他项目闹事，这种事情本质上是民事纠纷，公安机关只能遣散。
　　到这里，侯林虽然压力大，但也觉得无所谓。
　　可是他显然是低估了一些人的决心，没想到昨天去上班的时候，有一群人直接上公司堵门，严重影响了公司的形象和运营，站在他们公司的角度看，这完全就是毫无道理的事情，毕竟门面能不能赚到钱谁能说得准？做生意本身就是要承担这些风险的，所以一些普通的员工便跟来讨要说法的业主争吵起来，起了冲突，侯林得知后，亲自到现场解释，却在混乱中被飞来的板砖拍到了脑袋，硌出了一个血洞，而带头的人也被赶来的公安机关带走了。
　　易阳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问：“侯叔，感觉还好吗？”
　　侯林微微叹了口气，说：“没想到，还真让你一语成谶。”
　　易阳有些愧疚，其实如果当初他强硬坚持一下，未必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样子，那板砖如果位置再偏一点，将侯林砸出个三长两短，他会很难原谅自己。
　　顿了顿，易阳说：“现在说曾经的事情其实没有多大的意义，关键是如何解决眼下的麻烦。侯叔，你是怎么打算的？”
　　侯林其实是很感动的，虽然分了家，但是自己有事情，易阳还是第一时间就赶回来了，他想到自己的大哥，如果换了是他，大概也会这么做吧。
　　没看错人。
　　他微微思考了一下，摇摇头：“能怎么做呢？无非就是……躲呗，要我真的拿钱赔给他们，不可能的事情，先不说我们账上现在没钱，哪怕就是有钱，购买铺面的风险，也不该由我们来承担，你说对么？唯一比较麻烦的是，他们抓着一点，就是虚假宣传的点咬着不放，这个会比较麻烦……在宣传的时候，哪一家开发商不稍微夸张一点呢？只是我们前期做这件事的时候，没有去叫一个法律顾问参谋参谋……”
　　易阳听了这话，摇摇头：“正是因为这个问题，我觉得咱们最好不要用这个办法，这是下策，现在的这个社会舆论大环境是仇视资本，仇视甲方，毕竟那些购买商铺的人相比之下是弱势群体，这件事任由其发酵很容易引发舆论海啸，大多数网民是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再加上一些所谓的网络大V、营销号为了博眼球流量而带节奏，很容易将公司的形象抹黑。”
　　“那样对公司将来的发展肯定是不利的。”
　　“我下午才翻了微博，上面已经出现了一些抹黑的文章，比如《十二年积攒下的血汗钱，听信房地产公司哄骗，如今血本无归》，而下面的跟帖几乎清一色都是骂公司的……”
　　侯林不懂这个，愣了愣，皱了皱眉头：“这么严重么……”
　　“而且，您刚才也说了，前期的操作是有法律风险的，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万一真的引起一些法律纠纷，申请冻结之类的操作……”
　　“那上策呢？”侯林表情凝重起来。
　　“上策就是……把那些门面，给买回来！”易阳一脸认真地说。


第三百九十二章 易阳的方法论和布局
　　侯林愣了愣，没有说话，随手拿起手边的杯子，将茶杯拿到嘴边吹了吹，喝了一口，随后笑了笑：“买回来么……”
　　一时间，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会错意了，所以需要喝口水来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整理思绪，随后看到易阳如此认真的表情，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嘀咕，他知道易阳不可能无的放矢，只是此时他坦然从容地提出来，用“买回来”三个字就概括了所有步骤，这件事实在是看上去太荒唐了。
　　稍微冷静了一下，侯林放下杯子，说：“具体是什么意思？”
　　易阳见侯林还算冷静，心里有些好笑，看来这一次的经历真的让他谦虚了不少，也更能够客观地看待事情了，他将椅子挪了挪，沉声开口：“当然了，买回去这件事概括得比较简单，但是整个流程的话，还是比较复杂的……”
　　“我一直在看《毛选》，里面的方法论刚好可以破解眼前的局势。”
　　“看问题一定要尝试看问题的核心本质，这叫抓矛盾的主要方面，同时还要知道，矛盾双方互为存在的条件，一切矛盾着的东西，互相联系着，在一定条件下互相转化，最后，还要用联系的眼光看待事物……”
　　侯林没有说话，默默听着。
　　“下面我一步一步来说。”
　　“首先，组织一批抢手以及营销号，将那些要求退门面的人描述的糟糕的营商环境基础上，顺着他们的话，再来一波负面的渲染炒作，把大家对这片区域的未来预期降得更低。”
　　侯林皱起眉头：“这……已经这样的局面了，这不是在自残吗？这样一来，仅有的那些没有跟着起哄的业主也要骂娘了。”
　　易阳笑了笑：“对，就是要让达到这种效果。”
　　“这是为什么？”侯林想了一阵，想不通。
　　“置之死地而后生！”易阳不再卖关子，说：“然后，召开新闻发布会，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我们前期对周边人流景区进行了错估，并且在错估的基础上，进行了广告宣传，但是我们完全没有主观上的欺骗意图，但我们能够理解许多业主的情绪之所以为什么会这么激动，毕竟，这些都是大家的血汗钱。”
　　“虽然，在法律上我们是没有义务这样做的，但是！我们愿意分批次回购铺面。”
　　侯林顿时眼皮子都跳了几下，说：“这太离谱了。”
　　易阳摇了摇头，继续说：“这样一来，舆论的风评会立刻斗转，人们都会赞扬咱们林耀地业是一个有格局的公司，而前期那些捕风捉影的网络黑帖也会立刻反转……网络上的那些喜欢跟帖的人，其实大都没什么独立思考的能力。”
　　“而且前期对广场周边的营商环境负面评论越多，大家越觉得赚不到钱，这一波回购起的作用就越好，大家会想，明知道会赔钱，但还是愿意回购，看热闹的人也会一下子觉得这个企业是有担当的，有责任感的良心企业，不仅会赢得口碑，而且能让外在的项目合作单位看到公司的实力，对未来的发展也有更大的好处。”
　　侯林终于忍不住说：“如果能回购，这一切当然都会像你说的那样，可是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没钱啊。”
　　易阳抬起头，缓缓回了一句。
　　“可是我有钱啊。”
　　侯林顿时就愣住了。
　　不，准确地说，他是被震住了。
　　“你……你的意思是，要动那笔钱来帮我脱离困境？”侯林深吸一口，随后坚定地摇摇头：“我不同意，绝对不同意，哪怕我赖账，也绝对不会接受的。”
　　一时间，他思绪泉涌，当初易阳多次提到的有关将来广场周边发展趋势的判断，虽然没有明说，但对自己决策的反对，种种画面浮现，当时自己的不以为意，周围人的附和，此时都变得清晰起来。
　　随后又想到他坚定的退出……那时候自己还不理解易阳这么做是为什么。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易阳，此时这个年轻人，正在以一种完全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成熟，胸有成竹一般地将整件事情的筹划，从容地讲出来，仿佛前面已经做了周密的规划、推演，突然间，一个荒唐而又仿佛接近事实的念头浮现了出来。
　　难道说……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不仅如此，退出套现了五千万，也是刻意为了应对此时的局面吗？
　　回想当初的情景，自己的刚愎自用，几乎已经自大到听不进去任何意见的程度，那时候确实是，易阳如何反对，自己大概都不会改变看法，甚至可能因此跟这个侄儿产生情感上的裂痕，所以，这是他权衡了一切考量之后，得出来的最后一着吗？
　　这个可能性虽然还没有得到证实，但似乎也差不了什么了，否则如何解释呢？
　　侯林的脸竟然变得滚烫起来了。
　　他是长辈啊！
　　而易阳做的事情，却仿佛是他在包容自己！
　　“所以，你早就判断到了现在的局势，才拿套现那五千万，留着在这时候救场……看你侯叔的笑话的是吗？”侯林表情有些复杂，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这件事不能让它这么发展的，我良心会不安，而且会被所有人笑死，这张脸皮，我还是要的。”
　　“不同意，绝对不同意。”
　　易阳大概是早就料到了侯林这样说，笑了笑，说：“侯叔，你只说对了一半，我确实大概估计到了此时的局面，也有心想要帮侯叔你脱困，但是呢，这只是一半目标。”
　　“我也是要赚钱的。”
　　侯林微微一怔。
　　易阳笑了笑，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矛盾在一定条件下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客观的事物中矛盾着的住方面不是死的，是生动的、有条件的、可变动的，这件事也是如此，关键就在于你能不能找到那个点，找到了，破解了，一切矛盾都能依一定的条件向他们的反面转化。”
　　“炒股有一句话说的是，别人疯狂我冷静，别人冷静我疯狂，当大家都惶恐的时候，正是抄底的时候。”
　　“因为这件事，铺面的价格肯定处于低位，没有什么时候比这个时间点入局更好了。”
　　侯林的表情有些复杂，他甚至已经分不清易阳到底是真的想通过这一次的回购抄底呢，还是为了宽慰自己才这样说的。
　　易阳笑了笑，说：“侯叔，我继续给你上上课，教员告诉我们要抓住事物的主要矛盾，主要矛盾又要抓矛盾的主要方面，你觉得我们陷入这次的风波，核心原因是什么？”
　　侯林皱了皱眉，说：“嗯……主要？核心？你是想说有人带头？确实是这样的，那些铺面的购买者当中，除了一些老百姓，确实有一些有背景的人……嗯，你的意思是？”
　　易阳叹了口气，打断了侯林的话，摇摇头：“这个可不是核心原因，还要再把眼光看得高一点，这件事，最本质的问题是……没有客流，这才是问题的症结！而最终引爆这个症结问题是什么呢？是汉宁市前段时间发出来的那个城市规划的新政策，政府要陆陆续续将一些传统工业厂房搬走……而大家一开始想要买这里的铺面原因又是什么呢？也是因为大家认为这里靠近工业园区，人流量大，还是溪谷工业园区，对吧？所以，真正的核心就是溪谷工业园区。”
　　“溪谷工业园区？”侯林灵光一闪，似乎像是抓到什么了，但想想看又什么都没有抓到。
　　易阳继续说：“这里，就要用到联系的眼光看待问题了，侯叔，你想想看，按照《规划纲要》，那么多的厂房要搬走，会造成什么影响？”
　　“影响……”侯林想了想：“会闲置大量的土地。”
　　“对没错，那些土地的用地属性都是限制死的，溪谷工业园区位于北二外侧，曾经是苏联援建的重点工程之一，根据《规划纲要》的内容，这次搬迁后，它会被确定成为城市公共设施用地，下一步还可能成为咱们江南省的第一个工业遗产保护项目。”
　　侯林默默听着。
　　“可是，这里的位置那么好，如果闲置下来，对政府来说绝对是一个损失，别看我们愁，我想市里的领导比咱们还愁，怎么才能用好将来的这块老区。”
　　侯林眼睛逐渐亮了起来，说：“就是说……如果将来这里还是有很大的发展空间的。”
　　易阳暗暗叹息，前一世，这里一直都开发不好，因为用地属性的桎梏，不能搞休闲娱乐的大项目，只能搞一些文化产业，属于是吃力不讨好的项目，而且投资商的决策也有问题，老想着改造改造，最后弄得四不像，换了好些投资人接盘，浪费了时间，错过了风口，白白浪费了机会。
　　但是易阳看了不少案例，同时也思考了未来的趋势，此时已经胸有成竹，缓缓开口：“下一个时代风口，是随着4G网络的普及而兴起的短视频产业，短视频产业的本质就是一种文化产品，既然是文化产品，相互之间就有互相带动的作用。”
　　“我在大学里认识不少朋友，家里就是搞文化产业项目的。”
　　易阳这话真不是哄人的，比如赵平，他们家就投资了好几家娱乐公司，而通过他，这段时间易阳也结识了不少人，其中不乏有一些搞文化产业的二代。
　　这就是进入名校读金融的最大优势……资源和渠道，资源和渠道的本质就是你能认识的人和圈子。
　　“对于溪谷工业园的最好的归宿，就是将它打造成一个集合音乐、美术、戏剧、摄影等等文化形态的多元化现代文化产业园区。”
　　“以溪谷工业园区的基础为底色，进行一些加工，弄出特色，将来再趁着短视频的风口，在溪谷工业园区打造一批网红，引起网红效应，打造成为附近的网红打卡点……”
　　“同时，依托现有的场地，还可以搞一些音乐节、现代年轻人的文化活动，比如漫展、cos展等等，固定下来，这一套操作，几公里以外的大学城，那好几个高校的学生，整天那么闲，肯定会时常过来逛的，而大学生又是消费的主力军，我手上屯下来的那些铺面，到时候就值钱了。”易阳笑了笑：“所以侯叔啊，你放心好了，我亏不了。”
　　接下来的那些话对于侯林来说就太超前了，什么短视频啊，网红啊，网红经济啊，甚至已经到了他听不懂的程度。
　　毕竟，这时抖音快手app都还没有推出呢！
　　易阳继续说：“并且在溪谷工业园区内部，还有一些不会被搬走的高新产业，而那些产业附近，将来侯叔也可以仿照苏州工业园区商务旅游的模式，投资一些商业旅游项目，事物都是联系发展的，侯叔可以利用这一次的机会，跟市政府的领导搞好关系。”
　　“很多人以为一定是商人求政府办事，这种观点并不对。”
　　“领导们肯定是希望找到靠谱的投资人，他们在乎的不是投资人赚不赚钱，交不交税，而是投资搞出来的东西，能不能辐射当地，能不能带来就业，能不能促进消费……这些才是实实在在的GDP。”
　　“因为国家大方针政策，将投资人限制在文化属性上，这一块优质的投资商就不那么好找了。”
　　“领导们短时间肯定找不到。”
　　易阳这么笃定的原因是，前一世溪谷工业园变更属性后，确实荒废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帮你去找投资人，将来园区发展起来了，侯叔你再仿照苏州工业园区商务旅游的模式，去争取一些项目，到时候肯定会更方便。”
　　侯林忍不住感慨道：“你都想到这么远了？”
　　他此时脑子嗡嗡的，还没有消化好易阳的这番话。
　　“嗯。”
　　侯林沉默了一会儿，说：“当初我知道我永远都赶不上大哥，他的思维和眼光总是超越那个时代的，现在你也给了我这样的感觉，我大概也永远赶不上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易阳笑了笑，说：“专心学习罢了。”
　　其实，从当初侯林第一次提出要在南边的住宅小区项目和北边的商业广场项目中二选一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的雏形。
　　当然，还有一个小小的诱因。
　　易阳永远都会记得，前一世那些买了铺面的人当中，有一对夫妻，将结婚用的所有钱买了一个小小的铺面，开了一间冷饮冰室，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然后一点点被残酷冰冷的现实浇灭眼中所有的光芒。


第三百九十三章 亿万负翁
　　“倒霉，真的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宋明吐了一口老痰，将手中的烟头随意丢在了旁边的花坛里，也不在乎这个烟头会不会引起火灾，此时他的情绪糟糕透顶了，甚至恶意地想，真的燃起来才好。
　　随后就听到了不远处一位大妈的声音：“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公德啊？穿的人模狗样的，咋随地乱吐痰乱丢烟头？还往花坛里面丢！”
　　宋明看到戴着袖章气势汹汹的大妈过来了，一下子怂得像个龟儿子一样，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心情不好，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能随意丢垃圾了？”
　　“对不起对不起……”
　　宋明将烟头捡起来，灰溜溜地跑了。
　　离开了大妈的攻击范围，宋明这才扭头看了一眼商业广场气派的建筑轮廓，再次恶狠狠地吐了口痰，还特意避开了公共区域，吐在了属于这座商业广场楼的区域里，仿佛这样才能纾解他心中的郁闷一般。
　　这座商业广场改名为林耀广场了，如今站在外面看，依旧很气派，商业面积10万平米，当初建之时，抢都抢不到，没想到这连半年都不到，就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如果易阳在这里的话，就能认出来，这个人正是前一世他的经理，常常讽刺他，那一世便在这里买了一个铺面，后来成了易阳幸灾乐祸的对象，而这一世依旧没能逃脱宿命的轮回……区别是，这一世他不再认识易阳了。
　　前两天有人在怂恿大家去闹，去上访，虽然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是也只能去试试了，结果没想到事情越闹越大，还把人家的老总给打伤了，这下子将不少人都给逮进局子里喝了一壶，这几天再没有几个人敢冒着风险出头了。
　　这件事，就只能这么算了么？
　　想到这些年攒下来的那么多钱，想到不久前还以此教育几个后辈，要投资，要如何如何，一片春风得意，转眼间就成了人家的笑柄，实在是不甘心啊。
　　然而事已至此，又能怎么办呢？他这段时间每天一有空就到这一片来晃悠，期望人流量量增大，但是每次来都只剩下失望，这样的客流量，他手上的铺面一直都没能租出去。
　　唉……
　　……
　　“没关系的……再等等吧，万一哪天开始客流量就多了呢？”
　　韩露看着日渐沉默的丈夫李欣，努力撑起一个笑容，给他打了打气。
　　李欣感受到了韩露的情绪，也笑了笑，只是笑容多少有些苦涩和疲惫。
　　其实是真的后悔了，不甘心，他真的太不甘心了，自己苦点累点都没什么关系，让他痛苦的是，这样的忐忑不该由她也跟着承受。
　　他的妻子韩露，真的是一个好姑娘，他们一家也都是好人，大学在一起谈了四年，毕业以后就直接结婚了，她们家没有收一分彩礼，而且还送来了二十万元的陪嫁，这傻姑娘将所有的钱都交给他，笑着说：“我没有什么经济头脑，咱们这个小家以后你就是顶梁柱了，我只能依靠你了，你我相信你肯定会做出正确的抉择的！”
　　他当时便暗暗发誓，一定要给这个傻姑娘美好的生活！
　　靠着这二十万的陪嫁钱，以及家里原本准备给他当彩礼的钱，在这个商业广场里买下了这个二十平不到的小铺面，连同装修，花得一干二净，弄了这个小饮品店，但是他们相信未来是光明的，不久以后就能开始盈利，在这个城市逐渐立住脚，一点一点地创造出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美好生活。
　　却被现实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已经整整三个月了，每天的营业额甚至连管理费和水电气都对冲不了。
　　而她依旧没有责怪过自己一句，越是如此，他就越是自责。
　　他咬咬牙，说：“不行的话，我明天也跟着他们去闹一闹，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按闹分配，不闹一下根本没人搭理。”
　　一听李欣的话，韩露顿时大惊失色，慌忙摇头：“不要去做那么吓人的事情啦……”
　　“不能就这么白白亏了！”
　　“哎呀，做生意本来就是有赚有赔的，你别跟着去，实在赚不到钱就算了，我们不行就出去打工，总能赚到房租费的，万一过一段时间，这里就好起来了呢？你去跟着起哄，我，我害怕你有危险……”一面说着，她一面瘪着嘴，眼神令人心疼。
　　李欣心都要化了，只能安慰妻子，只是心里还是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李欣瞒着韩露偷偷去了一趟林耀公司的办公楼。
　　因为侯林被人袭击的原因，公司大门口加强了安保力量，李欣在门口磨了半天嘴皮子，人家都不让进，他越说越气愤，大声喊：“不行，今天我必须要见到你们的负责人！”
　　保安叹了口气，说：“小伙子啊，你就算见到人了又能怎么样？”
　　“必须让他们把我们的钱给退了！”
　　“唉，你傻啊，你想，你要退，别人就要退，所有人都退的话，哪个公司能承受得住这么大的损失呢？别做梦了。”
　　李欣气的咬牙切齿：“那钱……”
　　“别人的钱也是钱啊，又不是你一家没赚到钱，你也别激动，兴许过一段时间那边人流量就变多了呢？”
　　就在李欣跟保安争执不休的时候，易阳正驾驶着汽车，送侯林回公司。
　　车上。
　　易阳说：“侯叔，不知道其他人看到你这造型会怎么想呢。”
　　侯林没好气地瞪了易阳一眼，此时他的头上还裹着纱布，又是光头，看上去的确一下子就没有了那种商业大佬的压迫感，甚至有些……滑稽。
　　“这件事，要尽快落实下来。”
　　顿了顿，侯林叹了口气，情绪有些深沉，说：“易阳，明明我才是长辈，总感觉在关键的时候，总是我靠着你。”
　　“哈哈……侯叔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如果没有你，我爸的那块地也好，还是这五千万也好，都不可能跟我有关了。”
　　侯林不再说话了，目光闪烁，认真地说了一句：“易阳，谢谢你。”
　　易阳表情微微一动，没有再说什么了。
　　汽车开过一个转角处，前方出现了公司的大门，随后两人都看到了正在跟门卫争论不休的李欣。
　　侯林顿时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些人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易阳笑了笑，说：“好了侯叔，这件事让我来处理吧。”
　　车子在门卫不远处停下，随后易阳下了车，走了过来，他一下子就吸引了保安和李欣的目光。
　　李欣看向易阳是因为保安看才看的。
　　保安看易阳的原因则是，他认识老板的车子，只是这会儿他就有些纠结了，按照职业操守，他不能告诉眼前这个愣头青那是老板的车子，如果知道了，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意外呢，就在纠结的时候，易阳走到了两人的面前。
　　易阳见到李欣的时候，眼神闪烁，神情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而李欣则是一脸警惕地看了看易阳。
　　注意到李欣的表情，易阳也瞬间就反应过来了，暗自感叹一声……
　　是啊，这家伙现在可不认识自己。
　　前一世，因为那个倒霉经理的缘故，他来过几次这个商业广场，当然，那个广场的建筑布局和林耀广场大有不同，但是阴差阳错下，没想到李欣还是没逃脱购买这里的铺面的宿命。
　　当时易阳在广场里瞎溜达，凑巧在他们的店里买了一碗冷饮吃，当时店里没其他人，就很闲，于是就闲聊呗，一来二去就这对单纯的小两口熟了起来，也听说了他们的故事，十分感慨。
　　后来他们实在经营不下去了，就暂时将广场的铺子打上了门面出租的牌子，去打工了，李欣在他们4S店附近找了一个保安的工作，而她老婆则在不远处当服务员，同为底层，一有空易阳就会在他老婆打工的小店里小坐一下，久而久之就变成了朋友。
　　那时候，李欣和韩露的爱情是易阳憧憬的样子。
　　也正因如此，他也会常常觉得上天不公，总是让那些单纯善良的人受苦受难，反而是他们经理那种狡猾的家伙总能赚到钱。
　　因为不知道易阳的身份，李欣也不好开口，但是注意到对方盯着自己看，他也有些不自在，于是皱着眉头瞪了回去。
　　易阳心头有些复杂，他知道自己这一世大概不太可能跟这对夫妻有什么过多的交集了，略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李欣皱着眉问：“你是谁？”
　　易阳说：“我是林耀公司的前任股东，我叫易阳，你专程跑一趟，是为了铺面的事情吧？”
　　李欣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说：“你能说得上话吗？”
　　保安见易阳介入了，便十分识趣地躲开了。
　　易阳略微思考了一下，明知故问：“你说一说你的诉求吧。”
　　“诉求？”李欣见眼前这个看上去跟自己年龄相仿的人，虽然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但是此时既然对方问了，他便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说：“我的诉求就是，我们想把这个铺子给退了！”
　　易阳却是笑了笑，认真思考了一下，说：“嗯……你的铺子是自己在做还是出租给别人了？”
　　“我们自己在做！”
　　“那……装修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李欣觉得对方在嘲讽自己，哼了一声：“那能怎么办呢？只能打水漂了！”
　　易阳表情有些认真起来，说：“嗯，我大概了解了，你回去等消息吧，这两天就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了！”
　　李欣愣了愣，有些试探地问：“什么叫满意的答复？”
　　易阳笑着说：“总之会让你们满意的。”
　　“你不骗我？”
　　“绝对不会。”
　　李欣狐疑地看了看易阳，开始猜测这个自称前股东的青年到底是什么来头，但随后看了一眼他身后那辆车，那是一台豪车啊，既然这人这样说了……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便只能再的等一等了。
　　“好，那我就再等三天时间！要是还不能拿出个解决方案……我就，我就去上访！告你们虚假宣传。”李欣故作镇定地说。
　　易阳觉得有些好笑，也感到有些心酸，这就是底层人的心酸与无奈，遭遇不公的对待时，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其他东西……
　　易阳说：“好，三天之内！”
　　就在李欣就要走的时候，易阳突然又叫住了他，说：“对了，还有一句忠告……”
　　“嗯？”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林耀广场，最多一两年时间，就会变得繁荣起来。”
　　李欣回头看了一眼易阳，原本正准备出言嘲讽两句，但突然看到易阳的眼神，竟然给人一种无比真诚的感觉，那些讽刺的话就噎在喉咙上，说不出来了，最终，只是冷哼了一声。
　　等李欣走了以后，易阳才回到了车上，望着那个年轻人离去的背影，默默地叹了口气。
　　侯林看了一眼易阳，笑了笑：“辛苦你了。”
　　……
　　两天后，林耀地业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
　　曾经林耀地业，将回购那些商铺。
　　虽然，有一个细节是，以前股东易阳的个人名义来签订合同，但在这种情况下，大家也注意不到了。
　　只是真的当铺面可以退的时候，反而有一部分人犹豫了。
　　“怎么可能？不商不奸！猫腻，肯定有猫腻，难道说，那块区域真的有可能发展起来？”
　　“他们是不是又听到了什么消息？”
　　在这样的想法下，一些人迟疑了。
　　易阳的五千万其实也远不够支付所有钱的，他只能先支付一部分，随后再分期将余下的尾款在五年内结清。
　　为此，易阳推出了两种回购方案，一种是直接全额回购，但是因为资金压力大，只能先出30％的款项，余下的钱在5年内结清，这是铁了心想要退门面的人的；另一种方案则是，立刻支付60％的钱，剩下的钱则作为5年的房租费，并且房租起算日期不定，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将来如果有一天这里繁荣起来了，可以自那一日起与易阳签订一份5年的铺面使用合同。
　　后一种方案其实就相当于是，赌一赌将来这里将来能不能繁荣起来。
　　大部分人自然是不会选第二种方案的，毕竟这相当于是40％的钱换5年的使用权，怎么想都是亏的。
　　也不是所有人都想要退商铺的，尤其是一些进行了高成本装修的店，或者一些公司购买的商铺，没有那么大的资金压力，也可以等一等的，只是尽管如此，易阳的五千万还是花得光光的，还背上了近1个亿的债务，当然林耀公司则作为了担保方，承担连带责任……易阳将来还不上了，林耀公司是要还款的。
　　签合同是李欣和韩露一起来的，他犹豫了一下，想到为了装修花费的心力，购买那些器材的成本，以及……那天易阳意味深长的那句话，他心头有些不甘心就这么把那些付出都打水漂了，他看了看妻子，又不敢再做决策了……万一自己又赌错了怎么办呢？
　　韩露像是看出了李欣的想法，握了握他的手，说：“我相信你，要是赔了，我跟你一起承担。”
　　李欣咬咬牙，选择了第二种。
　　就在李欣签下这个合约的时候，旁边的宋明骂骂咧咧又有些兴奋地出去了：“哼，这种时候还想用第二种套路来骗人？呵呵，傻子才上这样的当！”
　　……
　　将这件事办妥后，易阳跟侯林聊天时自嘲道：“这下，我真的是亿万负翁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梦想是唱歌的女孩儿
　　“都请了一周的假了，你们学校管理这么松懈吗？”
　　姜黎黎穿着睡裙，如往常一般光着脚丫，到了一杯柠檬水，一边喝了一口，一边跟正在准备早餐的易阳说话，柠檬不太酸的样子，她连续喝了两口，都感觉没什么味道。
　　易阳做出一副相当伤心的表情：“看来姐姐是已经厌倦了，已经开始嫌我烦了吗，好的，我走，我明天就走。”
　　姜黎黎肉麻得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慢吞吞地走到易阳边上，说：“好想打你啊……”
　　易阳嘿嘿笑了笑，这一次表情认真起来：“明天就回学校了。”
　　“我明天送你过去。”
　　“不用啦，我打车去机场就好了，不想姐姐每次都那么辛苦。”
　　“那……那好吧。”
　　“呃……”
　　“嘿嘿，你说的嘛。”
　　他做的早餐自然还是那几样，牛奶、三明治，再加上一杯黑咖啡，两人坐下来一边吃一边聊天，易阳并没有跟姜黎黎说过自己现在成了身负亿万负债的人，只是聊些家常。
　　吃了一阵子，姜黎黎感觉嘴里还是没什么味道，甚至不加糖的黑咖啡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苦涩，她想了想，突然问了一句：“易阳，你会娶我吧？”
　　易阳低头看了一眼姜黎黎，点点头：“嗯。”
　　理所当然又平淡地语气，仿佛就像是回答“今天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一样。
　　“哦，那就好。”
　　姜黎黎的回应也很平淡，就像是回应“那行吧，就吃拉面吧”一样。
　　姜黎黎咬了一口三明治，低了头，看到三明治里面竟然还有虾仁，不仅去了壳，还去了虾线，她将虾仁咬出来，一面咬着虾仁一面对着易阳笑，不知道为什么，易阳看到她的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其实似乎没有什么好笑的地方，但两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笑。
　　两人没形象地笑了一阵，姜黎黎将虾仁吃完，说：“你笑什么啊。”
　　“你呢？你笑什么啊。”
　　“我看你笑才笑的。”
　　“我也是……哈哈。”
　　窗户开着，清风徐来，坐在高脚凳子上的姜黎黎，白洁的小腿和脏兮兮的脚丫晃啊晃。
　　姜黎黎将那块三明治吃完了，说：“嗯……我爸爸说，也想找个机会见一见你。”
　　“哦……那就见嘛。”
　　“你做好准备了吗？”
　　“随时准备着呢。”
　　“他可不像我妈妈那么好说话哦。”
　　“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
　　“没事，他要是不喜欢你，我凶他。”
　　“哈哈……”
　　“易阳，我喜欢你。”
　　“嗯。”
　　“弟弟……”
　　易阳走后，姜黎黎躺在沙发上，将脚举得高高的，毫无形象可言地玩手机，一边想到将来的事，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发了会儿呆，手机掉下来砸到脸，痛得她捂了捂，脚也摔下去了。
　　……
　　上了飞机，乘务员十分热情地问易阳需要什么餐食服务，此时易阳只想安静地休息一会儿，摆了摆手，乘务员便十分识趣地走开了，一边微笑，一边说：“有需要的话随时为您服务！”
　　头等舱空间相比之下算是宽敞，但是国内的航线，体验并不会比经济舱好太多，易阳坐过的机型里，大都没有包间，有的只能半躺，按照姜黎黎的说法，国内航班普遍要比国际航班的头等舱矮一个级别，当然这不是中国特色，而是全世界的航空公司大都如此。
　　易阳扫了一眼附近的乘客，大都在安静地休息，那种网络小说里总是出现的头等舱的乘客跟乘务员搭讪聊天的场景易阳几乎没有见到过，毕竟坐在这里的人，大都是很忙的。
　　偶尔能在这里碰到一些明星，一线的大明星，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他十分兴奋，甚至想上去要个合影跟签名，但是还是克制住了。
　　毕竟坐头等舱了，还上去要签名，显得太丢份了。
　　后来坐的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这是一家空客的大飞机，可以平躺，易阳小憩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之中，听到有人在说：“还钱！还钱！”然后看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人脸。
　　他猛然睁开了眼睛，意识到是在做梦，缓缓舒了口气，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对那边的乘务员招了招手，乘务员赶紧过来。
　　“给我一杯水。”
　　“好的！先生请您稍等。”
　　接过水以后，易阳浅浅地喝了一口，微微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随后自嘲地笑了笑，虽然说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像是已经将所有事情都思考成熟了，但是一下子背上了那么多负债相信也没有多少人能真正保持一颗平常心吧。
　　呵呵……
　　没想到自己才大一，就已经跟上亿的资金打交道了。
　　他叹了口气，但想到自己向往的那种生活，如果不承担什么，不面对什么，就能轻松拥有了，实在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在这个时代，社会发展的电梯已经减速甚至停下来了，如果想要获得什么，就一定要付出相对应的东西。
　　这件事只要做成了，届时将近七成的商业广场铺面都是属于自己的，按照房价10％的租金来算，一年仅仅是收租金，都能有几千万，到时候便可以过上那种向往的简单的生活。
　　每年花不完的钱，便拿来搞搞投资，然后到某个名校看看书学习，了解一些新鲜的、前沿的东西，凭爱好去帮助一些有梦想的人事业起步，想一想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将杯子还给乘务员的时候，乘务员并没有走，而是羞涩地递过来一张纸条，然后才接过杯子走了。
　　易阳愣了愣，打开纸条看了看，是一个电话号码，他哑然一笑，随手将纸条折了几下，装进口袋……当然，下了飞机就会丢掉的。
　　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当然不必以某种恶意去揣测她人的出发点，毕竟头等舱那么多男性，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收到这样的纸条。
　　大概……还是一份处于对自己形象的青睐吧。
　　……
　　学期进行到中后段的时候，一年一度的春夏运动会如期举行，在学习之余，作为班长的易阳不得不将一些重心也转移到了忙碌的班级服务上去了，当然，因为高水平运动员是禁止参加个人项目的，于是还顺便拿了几个第一名。
　　尽管诸事缠身，但他还是全身心地融入到大学生活中去，在做一个合格的大学生方面，除了偶尔以正当理由请假以外，其他方面基本上无可挑剔……对于他这种专业的人来说，很多人家里都是有不少资源的，涉及大量资金的项目需要参与，这种事情本就算是专业以内某种层面的实践，学校对此自然十分宽容。
　　这就好比，电影学院的学生，一面学习，一面时常出来接戏拍，大家也不会就觉得他们是不务正业。
　　他就这样，在不同身份中来回切换。
　　运动会过后，再加上如今万能课程表的知名度越来也高，易阳在经管学院已经算是小有名气了，原本按照人数来说，经管学院就是小学院，传播一个人的名字很容易，这不过是他的名字自低年级向高年级辐射罢了。
　　大概是认识自己的人多了很多，易阳能够感受到，无论在哪里，似乎都有若有若无的目光瞟向自己，当然，这种感觉可能也是错觉，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到处溜达的人。
　　除了去打打篮球，跟赵平约着去进行一些必要的社交，更多空闲的时间，易阳还是喜欢去图书馆消磨时间。
　　大学的知识要学好很难，但是如果仅仅是合格，却没有那么困难，大多数理论方面的知识结合实际，理解起来并没有太高的门槛，是偏文科的，相比之下比较困难的是金融数学方向的课，简单地说就是，运用数学中的某些工具，建立适合的数学模型，编写一定的计算机程序，来解决金融方向的一些问题，这个在一些高校有专门的专业划分，叫金融数学，而在东海大学，金融学也要涉及一些这方面的内容。
　　易阳蹭过高年级的专业课，发现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并不能成为他的阻碍，反而是数量不多的计算机代码部分……时常一个标点符号，一个小小的空格，屏幕里就会弹出几个窗口，里面的“error”刺眼无比。
　　他服了，自己确实在计算机方面没天赋。
　　这段时间，时常跑到图书馆来研究研究有关计算机的东西。
　　这一天，他坐在那里看书，对面两个女生一直用小小的声音聊着天，易阳书不怎么能看得进去，对面聊天的声音不断传过来。
　　“说实话，来东海大之前，我自诩是一个心态极好的人，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在我这人都可以风轻云淡地过去。”
　　“你这是缺心眼……”
　　“算是吧，但我自从考进东海大学以来，其实一直都很痛苦，人们总喜欢用名校生来定义我，名校生，似乎就必须要活成某种样子一般，唉，父母听了我想做的事情，电话里就不客气地把我骂了一顿，他们说，这样的话你干嘛要上东海大学，你不上大学都没关系，我想反驳说，你们不懂，但他们根本不听。”
　　“唉……确实……”
　　“我的梦想，不过就是唱唱歌。”
　　“你真的太纠结了……”
　　两人聊天聊得有些出神，那个说自己梦想是唱歌的女生突然抬起头，才看到易阳正在看她们，顿时脸上一红，小声说：“对不起对不起……打扰到你了吗？”
　　易阳不在意地摇摇头，他只是看书看不进去，抬起头放松一下罢了，恰好跟对方有了眼神上的接触。
　　两个女生却是互相拉拉对方，有些灰溜溜地走了。
　　易阳看着两个女生的背影，哑然一笑。
　　这件事小，太小了，小到完全不会在给他留下什么印象就过去了。
　　某天下午，图书馆出来以后，易阳没有走人多的出口，而是那条鲜有人过的林荫小道。
　　没想到刚走过去，就听到几声磕磕绊绊的吉他的声音，音不太准，分解和弦。
　　随后走过去，看到一个女生，正在死磕吉他，旁边另一个姑娘则有些无语地望着她，随后叹了口气，说：“实在不行的话，还是用原声伴奏吧。”
　　“那太没创意了……”
　　“其实这个也不算有创意吧。”
　　“哼，你在怪我拉了你后腿吗？”
　　“呃……难道不是吗。”
　　“啊？”如此真诚的实话，深深地刺痛了弹吉他的女生，她捂了捂心脏，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然后说：“可恶啊……那你忍着吧！”
　　然后又瞎几把弹了几下。
　　随后是一阵欢笑声。
　　易阳走过去的时候，没有抱着吉他的女生已经唱起了歌。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因为不靠谱的伴奏，基本上是清唱了，声音干净通透，竟然出奇的好听，易阳走过去的时候，也下意识的朝那个方向多看了一眼。
　　女生也看到了易阳，愣了愣，于是抱着吉他的女生因此也朝着易阳的方向望了望。
　　他的周遭是树，是叶，是绿色，是青春。
　　随后，易阳就走远了。
　　片刻后，抱着吉他的女生说：“咦？那个男生，好像就是那天在图书馆遇到的那个吧？”
　　“嗯……好像是他。”
　　“呀！不能让他跑了，快去要电话号码！”
　　“啊？”
　　“爱情啊，爱情！”
　　“呃？你有男朋友啊……”
　　“我是帮你啊！你那天不是跟我说他长得很帅吗。”
　　“我才不要呢！”
　　“没事，我脸皮厚，我帮你要。”一面说着，抱着吉他的女孩儿将琴放下，一股脑就追了上去。
　　站在原地的姑娘愣了愣，原本她可以拉住闺蜜的，但是抬了抬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做这件事，于是望着她跑远了。
　　易阳正在走路，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同学，同学！”
　　易阳回过头，看到一个脸圆圆的姑娘，有些羞涩的望着自己。
　　“有什么事吗？”
　　“你好同学，我想跟你要一个电话号码。”
　　“呃……什么事？”
　　“别误会！我有男朋友的，我有个朋友想认识你。”
　　易阳想了想，笑笑：“记不住……”
　　圆脸妹愣了愣，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哦……好吧。”
　　等易阳走后，圆脸妹气呼呼地说：“拽什么拽嘛。”
　　回去以后，唱歌的姑娘假装生气地说：“干什么嘛，突然就上去跟人家要电话号码。”
　　圆脸妹瘪瘪嘴：“哼，人家高冷着呢，根本不给。”
　　“看吧……都说了让你别去。”
　　“嘿嘿，你别失落。”
　　“我为什么要失落啊？”
　　“我刚才报的你的名字。”
　　“切……”
　　女孩儿摇了摇头，继续练歌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冰冷的资本游戏
　　一家颇有档次的中餐酒楼，天峰资本的几人正在等待易阳。
　　天峰资本负责文武科技项目的负责人名叫郝仁，他笑了笑：“虽然他很年轻，但是根据我跟他接触的几次印象来看，是一个十分聪明沉稳的人，而且又有名校背景，心里大概会很傲，大家不要把他当成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该怎么接待就怎么接待，明白了吗？”
　　其余人都点头附和，但心里却有些不以为意。
　　能进入一家PE工作的人，谁还没有个高学历？他们这里的人，都是硕士以上学历，尽管本科未必比东海大学好，但在介绍自己时，可以说研究生阶段的学历啊。
　　东海大学的本科在校生，还是有些太嫩了。
　　十几分钟后，易阳到了。
　　易阳看到包间里的人，眼神微微闪烁，郝仁上前帮他拉开椅子，笑着说：“英雄出少年，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文武科技的另一位大股东，易阳！”
　　随后便有一位皮肤颇为白皙的女白领上前握手：“幸会幸会，时常听我们郝经理说起易总，没想到竟然这么帅气！”
　　“是啊，一表人才呢！”
　　“哈哈……”
　　易阳随意笑了笑，在一片附和声中落了座。
　　天峰资本这一次特意组了这个饭局请他过来，当然不是为了交朋友的，而易阳大概也能猜到他们的目的，不过这种时候他并不着急，对方不开口，他便不会主动问。
　　因为易阳不喝酒的缘故，这场饭局便难以进入状态，几人轮番劝了几遍，都被易阳给委婉拒绝了，于是大家也不再强求，东聊西聊，风花雪月，郝仁终于进入了正题。
　　“易阳兄弟……你大概也知道了，今天请你过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跟你商量，你是直爽的人，我就不绕弯子了……”
　　易阳暗笑，说是不绕弯子，从进了门起，一直在绕弯子。
　　易阳点点头：“请说。”
　　“那我就直说了，我希望你跟我们一起，将股权卖给蝉鸣科技。”
　　说完这句话，郝仁一脸平静地看着易阳。
　　易阳并没有露出他们想象中那般惊讶的神色。
　　这段时间，他是听到了一些消息的……
　　低头认真思考了一下，易阳语气淡定：“我们两方的股权，加起来已经超过55％了，如果蝉鸣科技拥有了这么多股权，等于控股了万能课程表……”
　　随后易阳抬起了头，说：“看来，他们确实是在筹划上市了吗？”
　　此话一出，天峰资本的几人眼神中都闪过了一丝诧异，他们没想到仅仅通过这一个消息，易阳就推断出了蝉鸣科技想要上市的结论。
　　随后易阳自顾自地说：“原因很简单，他们准备赴美上市了，但是他们在那群精明的犹太资本家那里遇到了阻力，而这个阻力的来源就是万能课程表。”
　　郝仁几人相视一眼，郝仁脸上露出了笑意，眼前这个年轻人确实是个很聪明的人，跟聪明人打交道会很轻松。
　　郝仁也不再卖关子了，点点头：“你是金融系的高材生，也应该知道，对于一个投资人来说，其实重点不在于进入，而在于退出。”
　　“在公司弱小的时候低价买入股权，等它逐渐茁壮成长，等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卖出，其实和证券交易很像，只是股权投资的话，利润更大，但风险也更大。”
　　“绝大多数投资方，都会将企业上市作为退出的最佳途径，但是我觉得，现在就是退出的最好时机。”
　　“马文武这个人能力，尤其是技术能力很强，但是在管理上不在行，同时他很在意权力，此前的股权设计有问题，所以融资遇到了很大的阻力，我们研究过，没有进一步的资金注入，要么提前开始变现，要么随波逐流，但毫无疑问，无论哪种选择都会让这家企业在与蝉鸣科技的竞争中失败。”
　　易阳点点头，确实如此。
　　眼下这个阶段，已经到了双方比赛烧钱营销的阶段，然而尽管有了天峰资本的几百万资本，但是目前双方都没有变现，这种时候谁开始率将流量变现，就是牺牲用户的体验，谁就等于认输，所以都是只出不进的状态，比的就是谁更持久了。
　　几百万看上去很多，剔除公司正常的运营成本，在营销上万能课程其实始终是处于下风的，尽管能省则省，按照这个花钱的方式，万能课程表最多也就只能再运营几个月了。
　　两款课程表应用在用户的选择上，经过这么多个版本的迭代，除了万能课程表的技术优势以外，使用体验上其实并没有太多明显的差距。
　　而此前蝉鸣课程表又进行了一轮融资，资金雄厚，已经有了巨大的优势。
　　好在蝉鸣课程表在技术上是落后于万能课程表的，相比之下万能课程表更加稳定，所以有一批死忠用户，虽然营销上弱于对方，还是能勉强稳住的。
　　“而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蝉鸣科技上市在即，它们有资金也有这个决心，更有这个需求！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控股文武科技，这样一来才能让美国那些投资人心甘情愿地给钱，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们愿意付出远高于市场的溢价收购我们手里的股权。”
　　“只要收购了我们两方的股权，他们就能实现控股！对方已经跟我们聊过了，但是仅仅我们一家还不够，毕竟如果只能收购我们一家的股权，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只有再加上你，我们才能跟他们谈判。”
　　顿了顿，郝仁继续说：“易阳兄弟，你的身份既然也是投资人，就应该明白，眼下这个机会是最好的退出时机了，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今天我代表天峰资本，很诚恳地请你好好考虑一下。”
　　易阳沉默了良久，才微微叹了口气，说：“站在资本游戏的角度上说，郝经理讲的很合理，但是……”
　　“但是？”
　　易阳笑容有些复杂：“这对于马文武来说实在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我估计你们还没有跟他说过这件事吧？”
　　郝仁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是的，跟他说这件事，是在你以及另外两个股东都拒绝的条件下，最坏的打算了。”
　　资本游戏还真是冰冷无情啊，易阳在心头微微感慨一番，随后有些认真地说：“这件事我没有办法立刻给你们一个答复，我想跟马文武聊一聊再说。”
　　郝仁点点头：“这个我们理解，但是时间不要太久，而且……”他顿了顿，说：“其实他的另外两个兄弟，都愿意出售。”
　　“同意了？”易阳不由得一愣。
　　郝仁点点头：“所以，哪怕你跟马文武都不愿意出售股权，蝉鸣科技也能掌握50％的股权，彻底搅黄万能课程表，只是这样没有达成他们的目标，所以给我们的溢价也会稍微低一些，所以我们还是希望你能站在我们这一边。”
　　易阳没有说话，目光闪烁一阵，点点头：“我知道了。”
　　……
　　易阳还没有去找马文武，当天下午就接到了马文武的电话。
　　办公室。
　　马文武将杯子缓缓放下，他有些痛苦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他恍然间才发现，事业发展到了这样的程度，一回头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
　　局势发展到这般模样，更多的原因当然还是源于自己，从起初的股权设计、中后期的管理，再到第一次融资，一眼望过来，全是问题，全是错错错。
　　第一次创业，毕竟是没有经验。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商业大佬，往往都给人一种冷漠无情的感觉，在做生意这件事上，感情用事的结局往往是生意也没做好，感情也经营不好。
　　呵……
　　可惜的是，这样的道理别人说的话，仅仅是当成故事来听了，唯独自己经历了，才成为经验。
　　或者说，是教训！
　　正在出神的时候，易阳到了。
　　这还是易阳第一次到马文武的办公室。
　　如今文武科技在天峰资本的帮助下，像一个真正的科创公司，外面是员工的公共办公区，普通员工大通铺，中层管理人员有单独的隔板办公区域，而只有马文武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
　　“马总，有什么吩咐啊。”易阳一边打趣，一边将门关上。
　　见到易阳了，马文武苦笑了一声，“你就别挖苦我了。”
　　易阳笑了笑，在马文武对面坐下。
　　“说吧，怎么了？”
　　马文武微微沉默了一下，起身帮易阳倒了一杯水，坐了下来，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起来，压低了声音，说：“蝉鸣课程表的人……接触过你了吧？”
　　易阳眼神微微一动，慢吞吞地端起杯子，浅浅的喝了一口，没有回答。
　　见状，马文武却有些误会，叹了口气，轻声说：“果然……你，你怎么想的？”
　　易阳却是摇了摇头，反问了一句：“你是怎么想的？”
　　马文武冷哼一声：“金沙他们两个背叛我了！”
　　易阳微微一怔，他没想到这件事竟然已经传到马文武这里了。
　　突然，他意识到，这很有可能也是天峰资本的策略，故意透露，让马文他们三个彻底决裂，这样一来如果自己选择站在马文武这边，他们还有一个保底的方案B。
　　“说实话，我当初就不该带着他们两个人来玩这个项目！”
　　易阳沉默不语。
　　“你也知道，这家公司自打诞生起，他们就没有出多少力，为什么一开始我愿意给他们一人10％的股权？那是因为我看重兄弟情谊！他们没有出钱，核心的技术也是我在做，他们做的事情，随便招一个人都能做得更好！哼，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背刺我！”
　　易阳叹了口气，其实这样的结局早就显现了端倪，可惜只有马文武自己看不到。
　　“嗯……上次股权稀释后，他们两人分别持有7.5％的股权。”
　　“也就是说，现在天丰资本和他们两人加起来的股权一共有50％！”
　　“但是，只要你站在我这边……”马文武有些祈求地望着易阳。
　　这个公司，就像是他的孩子，一个个殚精竭虑的夜晚，一点点努力，才将它孕育成了这个样子，就这样拱手送人了，实在心有不甘。
　　易阳没有说话，而是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马文武认真地盯着易阳。
　　突然，易阳笑了笑，问：“嗯……马学长，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创立这家公司的初心是什么？”
　　听到这句话，马文武愣了愣。
　　“初心？”
　　马文武沉默了一下。
　　确实，这个问题初听时，让他感到了一阵茫然。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绝大多数大学生创业，初心无非就是……创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而这件事的本质，无论你如何去美化修饰，大抵都脱离不了一个字……钱。
　　自然有一些道德崇高的人，初心就是想要改变这个世界，可是马文武绝不好意思这样说，要知道，这个公司最初的创意，都是来源于易阳的。
　　只是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说：“一开始我并没有想太多，仅仅只是试试的心态，但是如今公司发展到现在这个阶段了……就这样缴枪投降，我不甘心！”
　　易阳点点头：“嗯……这个理解。”
　　“那我来谈一谈我的看法吧。”易阳放下了杯子。
　　马文武心头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点点头。
　　“我先说说我的初心。”
　　“跟你一样，我一开始也只是想试试，试什么呢？跟学长肯定有点不同的，学长尝试做的是建立一个企业，而我呢，是尝试做一个投资人。”
　　听到易阳这样说，马文武的心已经凉了半截，缓缓取下了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因为常年佩戴眼镜的缘故，他的眼睛看上去很小，整个人仿佛都变了一个样子，耳朵到眼睛之间的白印分外显眼。
　　“我……明白了，我也理解你，毕竟你要站在投资的角度来看问题……呵呵，其实我大概知道是这个结局，但还是不甘心，才想着跟你聊一聊……我当然不会怪你，我们的角色本来就不同。”
　　“好，现在我站在学长的角度上分析一下，我认为，你也应该果断地把手里的股权出售掉。”
　　“呵……”马文武重新戴上眼镜，表情复杂地笑了笑，“既然你也站在他们那边，那我有什么好说的呢，我的意见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当然是有意义的。”
　　易阳认真地说：“正如学长所说，我如果也将股权出售给蝉鸣科技，那么拥有近七成股份的蝉鸣科技，就控股了这家公司，对吧？”
　　马文武沉默不语。
　　“这是一个既定的局面了，如果改变不了，那么不妨换一个角度来思考问题。”
　　“想想，你能收获什么。”
　　易阳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是一笔资金！一笔很大的资金！谈判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天峰资本的人去谈，我们的利益相同，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如果可以全额收购文武科技，天峰资本可以以此作为更大的谈判筹码，你手上的股权，保守估计也值好几千万！”
　　马文武愣了愣。
　　“而资金还不是更重要的收获，你还收获了经验！收获了履历！如果让你再创办一家公司，股权应该怎么设计？融资应该怎么去做？就像是打网游，大号废了，重新练一个小号，自然就轻车熟路了，不是么？”
　　易阳叹了口气：“我知道，就像是对待初恋女友一样，自己的创办的第一家企业，肯定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但是，抛开这些情怀滤镜不谈，认输真的是很难接受的事情吗？”
　　而且，真的输了吗？
　　看你怎么理解！
　　马文武目光闪烁一阵，久久无语，抬起头：“我明白了，谢谢你易阳！”他的眼神再一次充满了光彩，“你说的对，有了这一次的经验，下次创业的时候，这些问题都不会再出现了！”
　　他终于笑了笑，看上去有些释然，摇了摇头，端起杯子，这一次手上的肌肉都放松了许多，“只是这么好的项目……不好找了。”
　　易阳也笑了笑，“项目不好找？怎么会呢……眼下就有一个现成的项目。”
　　马文武微微一怔，“现成的项目？”
　　“万能课程表上面不是有一个功能是校园外卖功能吗？做了那么长时间，你觉得它比起万能课程表，哪一个更有市场潜力？嗯……在谈收购的时候，提个条件，把校园外卖模块拆解下来……”
　　听到易阳的话，马文武的眼睛逐渐亮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慰问活动
　　潘洋最近成功泡到罗姿帛了，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回宿舍了，作为空巢大学生的易阳不由得感慨，真是世风日下的大学风气啊。
　　不过一个人待在宿舍自然有一个人的好处，其实在潘洋面前是要端着一点形象的，这样做的初衷是因为那小子看起来太小了，也确实如此，这学期前面一点的时间才满了十八岁，年纪小，平时的接触互动中，他总是不怎么拿的定主意，时常问他各种意见，遇到麻烦第一反应也是寻求他的帮助……自然就有一种带小弟的感觉了。
　　当两个人的互动关系逐渐形成了这样的形状后，作为长的一方，自然会下意识地让自己的形象更成熟稳重一些，偶尔克制一下性格也是有可能的，比如姜黎黎买给他的那件可爱的小熊睡衣，在潘洋在的时候就从来没有穿过。
　　这几天潘洋不在，易阳才翻了出来，穿上后跟姜黎黎视频聊天。
　　“下个星期，有个活动，我们要代表东海大学明毫基金去川省的山村慰问山区学生。”
　　“嗯……这个挺好的，很有意义。”
　　“姐姐跟我一起去吧。”
　　“咦？这个不太好吧……我明天坐飞机过来。”
　　“哈……不过到时候人挺多的。”
　　“明白了……你站起来！”
　　“嗯？”
　　“你这件睡衣很好看，站远点我再仔细看看。”
　　“好。”
　　“转个圈……”
　　“哦……”
　　“嘻嘻，可爱，再做个可爱的造型吧！”
　　“这个……”易阳表情有些为难。
　　姜黎黎捂着嘴笑起来了，这小子是很在意形象的啊，她当然知道，只是随口说说，逗逗他，不指望真的做。
　　易阳想了想，说：“给你表演个节目吧。”
　　“啊？好呀。”
　　易阳凑过来，酝酿了一下，姜黎黎睁大眼睛看着他。
　　“准备好了吗？”
　　“呃……好了。”
　　“一，二，三，开始……”
　　“在小小的花园里面～挖呀挖呀挖……”
　　穿着小熊睡衣的易阳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做起了动作。
　　姜黎黎顿时目瞪口呆，“啊……这什么呀……”
　　片刻后反应过来，顿时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出来了：“这什么呀！哈哈这什么呀……”
　　“咔嚓～”
　　门突然被打开了。
　　易阳一愣，顿时僵在原地，转过头去。
　　只见潘洋正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这一刻，易阳想从二楼跳下去。
　　……
　　自那天在潘洋面前社死以后，离家出走的就是易阳了。
　　至少在短期内，他已经无法直视那小子的眼神了，当然这件事更多的是一种借口，毕竟明天姜黎黎就要过来了，当然不能住在寝室里的，这一点上东海大学经管学院就十分人性化，没有查寝，没有强制必须住在学生公寓的规定……哪怕那是二人间的豪华公寓。
　　是个极好的借口。
　　易阳在学校附近开好了酒店，便在校门口耐心地等姜黎黎，望着大门前面的人行街道，心里想着一些事情。
　　临近期末的时候，万能课程表的股权卖出以后，扣除所有费用，易阳拿到了1900多万，将零头存进那张还有几百万资金的卡里，剩下的钱他全部都拿去还债了。
　　虽然他明白搞金融的，哪儿有几个不玩杠杆不背债务的，但是真正当他背上近一个亿的债务后，才明白，他还是跟玩弄规则的那些人有本质的区别……大抵还是因为自底层成长起来的经历吧。
　　想着债务，看着天上的云，就像一个巨大的阴谋，让他很不舒服。
　　所以，他并没有思考用那笔钱去做别的什么项目，一股脑地按照比例还给了那些业主。
　　虽然说，林耀广场的那些铺面已经是他的资产了，有资产做底气，是不该有任何焦虑的，但他就是无法做到心安理得。
　　眼下他的欠债还有八千万，一下子就还上了近两千万，总算是让他心理上的那层莫名的不适感减轻了不少。
　　不由得自嘲，如果每一个搞房地产的老板都有一份自己这样的觉悟，那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烂尾楼了吧。
　　而校园外卖的模块也在马文武的坚持下，给独立出来了。
　　做外卖，相比于做课程表还要更加复杂一些，因为涉及到多方利益的协调问题，此前一直都是作为校园课程表的一个功能模块存在的，马文武并没有过多上心，服务的用户也仅仅是学生、学生兼职骑手、商户，辐射的区域仅仅在东海大学内。
　　但不得不说，目前为止校园外卖却是万能课程表没有开始变现钱，为数不多较为稳定的现金流来源。
　　如今，马文武终于开始重视起这个项目，才意识到其背后广阔的市场……当然，很多事情要开始认真去做了，才会发现更多内容，目前还在企业的起步阶段，有了之前的经验，自然而然轻车熟路，在股权架构上，他这一回仿照当初苹果的联合创始人乔布斯和他的伙伴，按照90％比10％的比例划分股权，自己独占90％，另外10％给易阳，并且参考许多成熟的大企业，设置了合理的退出机制。
　　易阳为此付出了五十万元。
　　马文武并不是不适合做生意，不同的领导有不同的风格，匹斯麦铁血专横，刘备善于纳谏，都有其优势，重要的是要建立适合自己风格的管理机制，喜欢一语定乾坤的没有绝对的话语权，喜欢纳谏的身边又没有责权相适应的帮手，都是不行的。
　　这一次，马文武算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管理道路。
　　如此想着的时候，一枚硬币从不远处跌落，滚了过来，在他脚边打转。
　　易阳下意识地蹲下来，伸出两根手指夹住，随后一条纱裙出现在眼前。
　　他抬起头，看到一个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的女生，站起来，笑了笑，说：“你的硬币吗？”
　　女生犹豫了一下，眼神中有一丝不自然的神色，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易阳不在意地将那枚硬币还给女生。
　　这件事太小了，几乎不会占据大脑内存。
　　女生慢吞吞地将硬币装进包里，多看了一眼易阳，欲言又止，但还是放弃了，笑了笑致意，便走开了。
　　只是刚刚走了几步，她停下脚步，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易阳，只见他正在看手表，像是在等什么人，目光丝毫没有往这里来上一点点。
　　叹了口气。
　　他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杨久念倒不是自恋的人，但那天在图书馆在他对面坐了那么长时间，也有过几次视线接触，后来仓皇逃开也好，还是几天后练习唱歌时的偶遇，以及闺蜜自作主张的要联系方式被拒绝，这些事情，总该给他留下点什么印象才对……
　　易阳没有朝这里看，她便稍有些大胆起来，好奇打量对方。
　　或许……可以尝试去要一个联系方式，上一回他拒绝，万一可能是觉得闺蜜去要电话，不真诚呢？
　　还在纠结，意识到了总得找个理由站在这里纠结才不会显得奇怪，于是又拿出了手机，装模做样地站在那里发短信，心里则酝酿着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口才好。
　　不行……太尴尬了，万一被拒绝的话，太丢脸了，但自己也不至于差劲到那种程度吧？从来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如果能体验一次，也算是收获……唉，要不然自己暗示一下，让他主动开口？离谱了，事情怎么可能以自己的意志发展呢……唉，现在的女生啊……
　　想了一阵，终于鼓起了勇气，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好过去，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在易阳面前停下。
　　姜黎黎从车上下来了。
　　精致的黑色裙子，一双很酷的小皮靴，慵懒的卷发披肩。
　　易阳迎面送上一个拥抱。
　　刚刚迈了一步的杨久念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暗自有些庆幸，幸好没有干那种蠢事。
　　呼……呼……
　　只是惊鸿一瞥，姜黎黎惊艳的相貌久久不忘。
　　……
　　类似的活动东海大学有很多，明毫基金每年都会拿出很多钱来回馈社会，这一回还给他们定制了个性的活动服。
　　跟姜黎黎在酒店里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易阳一早就接到了小组长的电话，先去取活动服，然后直接上商务车去机场。
　　易阳亲吻了姜黎黎的脸，让她直接去大巴那边等自己，便出门回学校了。
　　要慰问的学校很多，所以参加活动的人分成了若干个小组，他们这个小组由一位团委的青年老师带领，而成员易阳都认识，分别是黄杉衫、罗姿帛、以及陆浩……只是得知他们的带队人以后，易阳还是忍不住有些表情怪异了……蔡奈姿。
　　蔡奈姿是英语老师，同时在团委兼职。
　　陆浩舞会上成功约到了蔡奈姿作为舞伴，后来他们之间有没有发生更多的故事，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此时陆浩跟蔡奈姿一同参加这次的活动，自然有些耐人寻味。
　　呵呵……
　　这一次的旅程，会变得有趣了。
　　他的衣服是由黄杉衫保管的。
　　在经管系女生公寓楼下，黄杉衫穿着一件很好看的短袖，背着一个书包准时出现。
　　“吃饭了吗？”易阳随口问了一句。
　　黄杉衫点点头：“吃了……”从包里取出一个包装袋。
　　易阳直接打开了包装，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原本以为应当是一件很土气的衣服，没想到竟然是一件非常潮流的斐乐订制短袖，除了斐乐的标志性LOGO意外，胸前还写了四个字，“因爱同行”。
　　这时，易阳才发现，原来黄杉衫身上的这件衣服正是他们这一次活动的专属服装。
　　易阳笑了笑，直接将短袖衫套在了自己的短袖外面，倒也看不出什么重穿的痕迹，说：“收拾好了吗？”
　　黄杉衫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嗯。”
　　“那我们走吧。”
　　两人自学海路往商务车集合的地方走，黄杉衫主动挑起话题：“易阳，你应该还没有去过那种很偏僻的小山村吧？”
　　“这个……呵，呵呵……”易阳只能笑笑。
　　黄杉衫看了看易阳，只当他是窘迫，笑了笑：“对于你们这种出生就含着金钥匙的人来说，很多场景可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比如，一个月能吃上一次腊肉已经让人很幸福了，再比如，没有笔，拿一根竹子戳上笔芯写作业，还比如，放了学第一件事不是做作业，而是去剁猪草，喂猪……当然啦，我说这些场景也不是想要说乡下的孩子过得多难过，其实他们反而很开心，整天都很开心，还有些很有趣的场景……”
　　易阳清河县燕子乡确实算不上极度贫困，但黄杉衫说过的那些场景他并不是没有见过，此时才意识到，她对自己误解很深啊。
　　不过也没有解释什么，看得出来黄杉衫对这方面的内容很有倾诉欲，易阳便笑笑，做一个聆听者，由着她讲。
　　两人走了一阵，路过图书馆，清晨天气凉爽，有不少早起的学子在附近背书背单词，仔细听的话，各种声音嘈杂。
　　“fiction……”
　　“隧道效应，是量子力学特殊性的集中展现……”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混乱中夹杂了一句歌词，易阳下意识朝发出声音的方向望了一眼。
　　不远处，那个女生也看到了他，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不自然的神情。
　　易阳突然想起来，是昨天校门口遇到的那个女生，又想到，似乎前一阵子也见过她……一听到那句歌词，就都想起来了。
　　易阳觉得有点缘分，打算笑笑跟她打个招呼，但就在这时，那个女生却一转身就走开了。
　　呃……
　　黄杉衫问：“怎么啦？”
　　易阳无趣地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杨久念走开没多久，便缓缓叹了口气。
　　明明，昨天还不是那个女生啊！
　　昨天那个女生，跟他拥抱，肯定能证明关系了，可是刚才看到了，他旁边又换了一个，两人穿着……情侣装？
　　这人，怎么这样啊。
　　杨久念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是该自己关心的事情。
　　但还是忍不住想……
　　这人，怎么这样啊。
　　……


第三百九十七章 你对我的误解很深啊
　　坐车，上飞机，抵达川省的国际机场，随后又马不停蹄地坐上了一辆开往西部大山的七座商务车，蔡奈姿一上车就提醒大家：“大家要抓紧时间休息哦，我们的时间很紧，今天必须赶到五百多公里外的丹霞县，明天一早出发去咱们学校帮扶的希望小学。”
　　蔡奈姿一看就是经常出远门的人，当然出远门这件事也要分好几种类型，坐飞机头等舱从地球的这一端飞到地球的另一端，跟驱车开几百公里长途，经过盘山公路、拥堵的乡间小道抵达目的地，体验是截然不同的，而蔡奈姿显然是时常经历后者的。
　　蔡奈姿之所以经验丰富，是因为他跟绝大多数不安分的年轻人一样，喜欢背个包到处旅行，青年时期的旅行大都不怎么富裕，但却更让人记忆深刻，她独自到过沙漠戈壁骑骆驼，也曾在南方某个县城的酒吧里同一群文艺青年弹吉他吹牛逼，遇到过一些让人郁闷的场景，但更多的是令人不感遗憾的回忆。
　　她的岁数跟姜黎黎相仿，性格外向，丝毫不在意为人师表，上了车以后笑嘻嘻地跟同车的人分享当初在丽江亲眼见过的艳遇，同时调侃道：“哎呀，怕什么嘛，大家都是成年人，成年人就要聊点成年人的话题。”
　　陆浩回应得最为主动，却时常被蔡奈姿怼，“小屁孩儿，你懂什么……”
　　不过路程很长，要留着些话题慢慢分享，更多的时候大家还是会睡觉。
　　丹霞县位于西部地区，只走了一百多公里的高速公里，就到了视野狭窄，山路不断的省道上，路的一边是山，另一边则是安装了防撞栏的悬崖，悬崖下面是时而湍流，时而平缓的江河，路上不断有挂着外省车牌的重型卡车驶过，偶尔还有对向的借道超车，几个女生紧张兮兮，倒是易阳看了一会儿司机的驾驶水平，虽然块，但很稳，认定对方是一个技术精湛的老司机，放心地睡觉了。
　　车上几人相互并不怎么熟，每个人参加这次活动的原因自然也有所区别。
　　蔡奈姿纯粹是因为喜欢旅行，不愿意放过这样公费旅行的机会，看得出来她的原生家庭并不是非常富裕的，但性格极为洒脱，她的喜欢旅行，是真正的喜欢旅行，喜欢体验不同的风土人情，而非一些人借着喜欢旅行的幌子掩饰自己游手好闲贪图享乐。
　　而陆浩会参加这一次的活动，则大致是因为蔡奈姿。
　　除了黄杉衫，其实他们几人都不是第一次见到姜黎黎，上回学院舞会的时候已经有过一次接触了，自然也就知道姜黎黎和易阳的关系，这一次姜黎黎跟着参加活动是自费的，多一个人多一份快乐，当然没有人会反对。
　　两个男生十分放心的睡着了，车子行驶了两三个小时后，就只剩下三个女孩儿还醒着，黄杉衫因为晕车的原因，被安排坐在最前面，能看着前面的路，对晕车是有缓解作用的，但她的脸色依旧很差，一句话也不想说。
　　而驾驶员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司机，一路上不插一句嘴，偶尔谁问到他了，才惜字如金地蹦出几个字。
　　于是车上就只有姜黎黎和蔡奈姿聊天了。
　　蔡奈姿性格本就外向，而姜黎黎其实也不是内向的人，同时也喜欢旅行，自然有了共同的话题，聊这聊那，倒也和谐。
　　姜黎黎大概也看出来了，蔡奈姿和陆浩的关系非同寻常……至少不是单纯的师生关系，只是这件事在当事人没有公开之前，是不太好问的，便也没有将话题往那方面上扯，反而是蔡奈姿像是对姐弟恋、师生恋的体验极为感兴趣，一路上时不时问一问跟弟弟交往什么体验之类的话。
　　虽然坐在最后排的两个男生都睡着了，但毕竟是在车上的，姜黎黎也不好过于张扬地描述与弟弟谈恋爱的诸多妙处，否则倒是像在炫耀一般了，只是浅浅地说可以、还好啦，只是在蔡奈姿眼中却有了别的味道，这段时间陆浩一直在追求她，倒不是刻意地吊着，而是确实还没想好，听了姜黎黎的表述，目光闪烁，回应起来，一副“哦……原来是这样啊”“懂了”的表情。
　　看来跟弟弟恋爱还是有些弊端的，而且做姐姐的，一旦接受了这段感情，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就不能轻易地提分手了，这件事还是要更加慎重地考虑才行。
　　蔡奈姿便看了一眼后排的陆浩，心想着，再吊一段时间吧。
　　两人的谈话传到前排的黄杉衫耳中，时不时让她有些面红耳赤，但更多的是感慨，除了关于恋爱的内容，两个姐姐叙述的那些关于旅行风景，是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当然，她聆听的重点还不在于此，每当姜黎黎开口说话的时候，她会听得格外认真，从姜黎黎随口讲述分享的那些事情里，也逐渐勾勒出了易阳这个女朋友的大概样子，很温柔，很成熟，还有……很有钱。
　　而这又很合理，虽然没有问过易阳的家庭，但是与易阳互动的种种场景，都让她明白，那个男生也有类似的家庭成长环境，他们一出生就是在同一个世界的，与她生活的世界截然不同。
　　从小已经习惯了别人比自己的物质条件好，也很长时间不会因此而感到自卑了，但是此时不知道为什么，心底还是有了一丝隐约的、因命运不公的难过。
　　汽车行驶了整整七个多小时，天色将晚，才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丹霞县。
　　当然，丹霞县距离他们要去的半山乡还有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今天他们的任务就是在丹霞县城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出发去半山乡希望小学。
　　姜黎黎和陆浩两人的家庭条件都很不错，他们也是第一次去极度贫困的地方慰问，直到目前为止，对他们俩人来说这一次的经历更像是一次旅行，只有黄杉衫不知道是因为晕车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来到丹霞县后，并没有表现得很开心。
　　蔡奈姿负责跟半山乡希望小学的老师做好了对接沟通，又认真做起了明天过去的流程安排，陆浩便跑去她的房间帮忙，而易阳他们三个人则被安排去县城的超市买一些给孩子们的礼物。
　　姜黎黎是知道黄杉衫的，跟易阳聊天的时候，他几乎什么都说，自然也讲过关于黄杉衫的一些故事，关于易阳在她面前几乎不保留任何关于女生秘密的这一点，她感觉有些好笑，易阳的这种表现，在她眼中是一种为了让自己放心的赘余。
　　为了让异地恋的另一半放心，所以接触了什么女孩子，都会跟另一半讲，虽然不算错，但怎么说呢，其实大可不必，姜黎黎觉得易阳其实还是有些小看自己了，自己相信他，做姐姐的，不可能没有这么一点自信和包容。
　　嘻，他还是不够了解自己，不知道自己的胸襟。
　　久了就知道了。
　　她觉得自己是把这个弟弟看得透透的，而对方呢，就差一点，当然这是合理的，也是极好的，自己总要有一些神秘感，才能持续地吸引人。
　　因为对这个弟弟的绝对了解，其实有时候姜黎黎反而会恶趣味地期待，如果遇到什么可能让一般女孩子误会的场景，比如突然撞见他跟某个女孩子单独走在街上，自己上去，他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极力解释，女孩子也在旁边担忧地说：“我们只是普通某某关系……”然后自己上去大大方方地摸摸那小子的头，淡然地说：“哦，知道啦。”
　　那场景一定很有趣。
　　姜黎黎随口问：“杉衫，你也是川省的哈？”
　　“嗯。”黄杉衫愣了愣，点点头：“不过不是丹霞县的，离这里还有两三百公里呢。”
　　“哦，还说正好可以让你回趟家呢。”
　　“嘿嘿……不用，不用……”
　　随意聊了几句没营养的话题，三人就到超市门口了，酒店离超市很近，走路不过几分钟时间。
　　“去买点什么好呢？”
　　“经费能报销两千。”易阳说。
　　姜黎黎微微一怔，第一反应是两千够买多少东西呢？想着实在不行就自费买点什么吧，但是看了一眼黄杉衫，这话就没有说出来了，立刻明白了易阳这句话隐含的意思。
　　他们两人自费当然算不上什么，可是这样做对黄杉衫来说肯定是一种伤害。
　　走进超市以后，两个女生去挑了一些学习用品，零食之类的东西，易阳只是笑笑不说话，跟着她们帮忙拿一些东西。
　　挑的东西都是些实用性比较高的文具，如果不追求品牌的话，还是很够花了，易阳在后面提了满满一大口袋的文具用品，笔、笔芯、橡皮之类的小玩意儿，都还剩下好几百元的报销额度，两人东看西看，一时间找不到别的适合的物件了。
　　一时间，两个女生都有些难以抉择，看了看易阳，姜黎黎索性说：“剩下的钱买什么呢？易阳干脆你来决定吧。”
　　走过日常用品的区域，易阳突然看到卫生巾，眼神微微一动。
　　那东西突然勾起了一些回忆，微微沉思，指了指，说：“要不然……买点那个吧。”
　　姜黎黎朝着易阳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顿时一愣，一时间表情变得怪异起来，如果不是对易阳十分了解，肯定要以为他不正常了。
　　虽然是小学，但是乡下极为贫穷的地方，孩子入学年龄往往比较晚，有的女孩甚至十三四岁还在读六年级，此前他们有一份半山乡希望小学的名单，十三岁以上的女孩有足足17个。
　　所以，这东西大概是用的上的。
　　只是姜黎黎还是有些脸红了，有些埋怨地看了看易阳，“哪有送这个作礼物的……”
　　看了看黄杉衫，想着这件事不要让她感到尴尬才好，不然就只能自己替易阳道歉了。
　　黄杉衫也愣了愣，随后用一种诧异的表情看易阳，想了想，说：“你是认真的吗？”
　　易阳看到两人的表情，倒是十分淡定地笑了笑：“这么看我干嘛……我可不是变态，只是突然想到，乡下的那些小女孩，在这件事上其实是很困窘的……她们甚至用不起卫生巾，或者应该这么说，在她们成年或者走出那片生活的区域之前，几乎只能用卫生纸……”
　　这确实涉及到了姜黎黎的认知盲区，她下意识就说了一声：“卫生纸？这怎么可能……太不卫生了吧……”
　　随后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看黄杉衫，只见她轻轻咬了咬嘴唇，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易阳，有诧异，有感动，还有不解。
　　姜黎黎愣了愣，喃喃道：“这样啊……”
　　易阳笑了笑：“看来你们都没意见了，这个我不方便去买，你们去吧，虽然一次买的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但总归能让她们好受一点。”
　　姜黎黎点点头：“我明白了。”
　　两个女生过去采购，黄杉衫犹豫了一下，退了回来，走到易阳面前，红着脸，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了他一会儿，才小声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啊？”
　　易阳哑然失笑：“突然想到了一个熟人，她曾经就遭遇过类似的困窘。”
　　“哦……这样啊。”
　　“嗯，她今年高考，成绩也很好。”
　　“她叫什么名字啊？”
　　“赵月娥。”
　　“哦，这名字真好听。”
　　顿了顿，黄杉衫笑起来，摇摇头说：“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朋友。”
　　易阳失笑，说：“你这话说的，我有这样的朋友很奇怪吗？”
　　“呃……”黄杉衫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样说确实有些不太妥当，摇了摇头，说：“我以为你的圈子嘛，应该基本上都是跟你一样家庭条件的人。”
　　易阳微微叹了口气，说：“你对我有很深的误解啊。”
　　“啊？”黄杉衫皱了皱眉，易阳的这句话她不太懂。
　　易阳笑了笑，说：“去买东西吧，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第三百九十八章 乡村小学
　　一般小县城的酒店，如果没有旅游资源，吸引不到精品酒店品牌的投资，其质量自然可想而知了。
　　尽管入住的酒店质量在当地已经算是不错了，但进了房间，还是不免让人有些失望。
　　极有年代感的装修，易阳刚刚进门，随后拨了拨入门玄关处的衣柜，不仅掉漆严重，而且衣柜的门都合不上。
　　易阳自己当然是没有什么关系的，虽然这一世到目前为止生活的条件已经好太多了，但是前一世几十块的旅馆也是常住的，这样的经历让他不那么在意酒店的环境。
　　当然，能住好的地方当然更好，此时没有协调的可能，他也可以坦然面对。
　　易阳看了一眼姜黎黎，她进了房间以后，便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躺，随后勾了勾手。
　　“酒店里可能比较不卫生。”易阳走过来，说：“床单被套之类的，未必每客都换的。”
　　姜黎黎愣了愣，迅速爬了起来，说：“真的吗？这……”
　　易阳倒不是骗人，他曾经也在酒店里做过短暂的客房服务，打扫的时候是按房间数量算钱的，做一间房给几块钱，四块还是五块的样子，为了追求速度，很多人见上一客没有将床弄得很脏，稍微掸掸灰，叠好，再换换一些日用品，倒倒垃圾就算是打扫了。
　　那个时候，他老老实实地打扫，床单被套都要换，一间房就要二三十分钟，一整天也打扫不了十几间，勉强赚个几十块钱，有的人则可以一天赚一两百，可想而知其中的差距有多大。
　　“那怎么办？”
　　易阳不在意地摇摇头：“这种小酒店我会注意这些细节的，我的行李箱里有一次性的床单被套，其实被子都没有必要盖了，这几天这么热。”
　　姜黎黎愣了愣，瘪了瘪嘴：“真是的，太细心了。”
　　易阳哑然失笑：“怎么这个表情？”
　　姜黎黎哼了一声：“你想到这些了，让我很没面子啊……该由我来照顾你的。”
　　易阳哈哈大笑。
　　不过倒是没有丝毫影响到姜黎黎的兴致，她索性坐起来，把易阳拉到旁边，说：“来说会儿话吧。”
　　“嗯……我去泡一杯红茶。”
　　“红茶不影响睡眠，我也要。”
　　易阳泡了茶，端着杯子，在姜黎黎旁边坐好，说：“聊点什么呢？”
　　“易阳……”
　　“嗯？”
　　姜黎黎的表情突然有些严肃起来了，“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
　　“嗯。”
　　“我爸爸那边……有阻力。”
　　易阳眨了眨眼，浅浅地喝了口茶，点点头：“哦……能说说为什么嘛？”
　　姜黎黎一直观察着易阳，看到他的表情，这才有些放心下来，说：“还能是什么嘛……就是嫌你小了嘛。”
　　关于这一点，姜黎黎也有些无奈，尽管请求老妈在他面前说说好话，可是以自己对亲妈的尿性的了解，临了她的立场还未必会站在自己这边呢。
　　真是的，明明当初自己没有男朋友的时候，都有在若有若无地暗示可以谈了，可以谈了，真的自己找到了一个，却嫌这嫌那。
　　“这个可以理解嘛，站在咱爸的立场……”
　　“咱爸！”
　　“你别打岔让我说完嘛。”
　　“呃……”
　　“站在咱爸的立场上，毕竟只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又没有见过你的小男朋友，男性都是极为理性的，总是站在逻辑的一头，按照常理分析，刚刚进入大学的男生，确实是有些幼稚了。”
　　“咱爸肯定会想，这个小子，或许只是青春期的一时冲动，等到了大学见到了更大的世界，更多女孩儿，想法就会变了嘛，又或者也可能想，这小子只是喜欢我女儿的钱也说不一定……”
　　姜黎黎表情有些怪异，说：“分析得头头是道，要是你女儿……”
　　“咱女儿……”
　　“你别打岔。”
　　“呵。”
　　“你女儿，也找了一个比她小六岁的男朋友，你会那样预想吗？”
　　易阳想了想，说：“那就要看我女儿是24岁找一个18岁的弟弟呢，还是50岁找一个44岁的弟弟了。”
　　姜黎黎沉默了一下，哼了一声：“双标。”
　　易阳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才有些严认真地说：“姐姐，你放心吧，等咱爸见到我了，我会改变他的想法的。”
　　姜黎黎心头莫名有些温暖，一个人如果不爱一个人，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跟她走到最后，往往是极为不愿意融入对方家庭的，易阳这小子，脸皮真的太厚了，还没有过门呢，就敢咱爸咱妈的叫了……
　　却是喜欢自己的最好证据。
　　……
　　翌日清晨，姜黎黎差点没能起床，迷迷糊糊中听到人的动静，睁开眼睛，看到体型健硕，赤裸着上半身的背影，不由得有些意动，正想说两句挑逗的话娱乐娱乐，但想到昨天的事，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这次回去要多做做深蹲健身了！
　　易阳这才回过头，看到姜黎黎用一种复杂的、略带幽怨的眼神看着自己，便问：“怎么了姐？”
　　“没什么啊，你起床都不叫我。”
　　“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嘛。”易阳笑了笑：“今天的行程，大概会很累。”
　　所有人吃过了早餐后，在酒店大厅集合，还是昨天的那台商务车，师傅昨天已经跟他们有点熟了，便上前主动去帮忙拿东西。
　　蔡奈姿问：“要开多长时间的车子？”
　　师傅说：“要一个多小时。”
　　“咦？昨天不是说三个小时吗？”
　　“那是总时长。”师傅慢悠悠地说：“有一段路我这个车子是开不上去的，还要走两个多小时的山路。”
　　……
　　汽车往半山乡一路开过去，只走了二十多分钟的公路，就从一条岔路口拐进去，没有水泥路，原始的泥土路使得车子变得颠簸，哪怕坐在最前面，黄杉衫看上去脸色也极差。
　　终于在某个位置停了下来，再往前面走的路就是一条往山上走的小道了。
　　师傅说：“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车子不会开走，就在这儿等你们，那边接你们的人呢？”
　　蔡奈姿这才拿出手机来，拨通了一个电话，随后笑着说：“就在这儿附近，接我们的人应该快要到了。”
　　几人便待在这儿闲聊休息。
　　易阳给姜黎黎开了一瓶矿泉水，黄杉衫还沉浸在晕车的不良影响中无法自拔，靠着一棵树闭着眼睛养神，陆浩则在蔡奈姿旁边跟她讲自己去俄罗斯看毛熊的经历。
　　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一个人从山上风尘仆仆地来了。
　　一个看上去极为朴素的女青年，她的剪了短短的头发，戴着一个无镜框的眼镜，穿着一件耐脏的运动服，一看到几人，就热情地迎了上来：“你们就是东海大学的慰问团队吧？”
　　蔡奈姿主动上前，说：“我们这一次是代表明毫基金来给孩子们送一点礼物的。”
　　女青年伸出手来：“太感谢你们了！我叫吴一飞，一飞冲天的一飞，欢迎你们的到来！”
　　蔡奈姿便依次介绍了其他人的名字，随后便在吴一飞的带领下，往山上走去了。
　　黄杉衫此时终于有了些精神，看着跟自己家乡类似的山路小道，心情有些怅然，回头看了一眼易阳，不常走山路的话，对他们来说这件事还是挺累的。
　　嗯，虽然自己别的不行，但也算是走惯了山路，待会儿就待在他们身边吧，他们走累了，还可以扶一下什么的。
　　蔡奈姿和吴一飞走在最前面，蔡奈姿随意问：“对了吴老师，问一个可能比较冒昧的问题，您知道咱们学校的孩子读完小学以后都去做什么了？”
　　吴一飞愣了愣，她确实没想到蔡奈姿竟然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蔡奈姿笑了笑：“对不起，我只是好奇……因为我想的是，虽然有很多名人也在捐希望小学吧，但是我总在担心，其中的作秀成分。”
　　易阳接过话茬，说：“其实大多数读希望小学的孩子是读不完的，很多地方，能读完六年级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有些地方，十岁还在读小学三年级的很常见。”
　　黄杉衫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易阳，她没想到，易阳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易阳继续说：“因为社会各界广泛的援助，其实现在希望小学缺的反而不是教室，而是老师，他们大都见不到外面的世界，很多人读完小学就辍学了，因为很多家庭一年收入只有几千，供一个学生还是太困难了。”
　　“辍学之后，要么就是做农活，要么就是外出打工，很多女孩儿很早就嫁人了，而他们外出打工，也只能在社会的最底层……”
　　听了易阳的话，蔡奈姿用一种询问的眼光看了看吴一飞。
　　吴一飞笑了笑：“易阳很了解这个啊。”
　　易阳点点头，清河县并不是很富裕的地方，偏西一点的地方，也有需要几个小时才能抵达的偏僻之地，当初在打工的时候，也有朋友来自那种地方，同为底层打工人，自然没什么可炫富的，反而是喝酒的时候某人说到自己穷，引来一桌人纷纷攀比，到底谁更穷，便听了不少关于那种地方的事情，此时想起来，依旧唏嘘不已。
　　再过几年，浩浩荡荡的脱贫攻坚政策推行，易阳时常想到这个，还是会动容。
　　蔡奈姿又问：“可是如果这样的话，那……那有什么意义呢？”
　　易阳又说：“当然有意义，希望小学里，很多镇上的小学都有励志班，只要考进去，就能免学杂费，哪怕有一个孩子能考出来，都是有意义的，而且……”
　　易阳叹了口气：“我们都知道读书很重要，而那些孩子最可怜的不在于他们想读书而读不了书，而是他们根本不知道学习的意义，他们没有见过更大的世界，他们的家长也没有见过。”
　　吴一飞听了易阳的话，有些沉默，点点头：“是的，这就是我们支教的意义，我们希望给他们种下一些种子。”
　　路很陡，而他们又背着大包小包，陆浩自告奋勇地帮蔡奈姿也扛起了背包，易阳更不用说，老早就帮姜黎黎拿东西。
　　黄杉衫想去帮忙拿一点，却被两个男生给拒绝了。
　　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真是的，逞强，等再走一会儿，就知道山路的厉害了。
　　两个多小时以后，太阳已经升到了最高处，几人终于抵达了目的地，易阳和陆浩倒还淡定，反而是黄杉衫差点中暑，被姜黎黎和蔡奈姿给扶着上来了。
　　前面就是希望小学，陆浩将东西放下，调侃黄杉衫：“杉衫啊，你这小身板还想着帮我们拿东西呢？”
　　黄杉衫一阵无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哼了一声：“我……我只是状态不好！”
　　可恶……竟然在自己为数不多擅长的领域被打败了。
　　陆浩哈哈大笑，笑得黄杉衫更气了，偷偷看了看易阳，只见他没有跟着一起笑，这才心里好受一点。
　　这所小学除了吴一飞外，还有两个支教的老师，都是男老师，三人曾经是大学同学，毕了业以后参加了一个希望乡村教室计划，来到这里不过几个月时间。
　　同为大学生，另外两个支教老师自然对易阳他们十分感兴趣，其中一个叫刘嘉，主动上前搭讪：“哈哈，实在是太欢迎你们了！”一面说着，他的目光一面在姜黎黎和蔡奈姿身上扫过。
　　易阳注意到，吴一飞在介绍这个刘嘉的时候，表现得冷淡，而在介绍另外一个老师周华章的时候就要热情多了。
　　随后在校长的安排下，直接进入今天的正题，蔡奈姿和姜黎黎黄杉衫去给孩子们送礼物，而易阳和陆浩则待在外面跟吴一飞闲聊。
　　陆浩是一个直性子，他刚才也注意到了吴一飞的区别对待，问吴一飞：“对了吴老师，你们打算在这里待多长时间呢？”
　　吴一飞明显愣了一下，犹豫一番，才笑着摇摇头：“这个……还没想好。”
　　陆浩又问：“另外那两个男老师呢？”
　　吴一飞说：“嗯……周老师的话，他是一个很纯粹的人，也很有爱心，我不知道他想在这里待多久，但我觉得只要他觉得有必要，就会一直待下去。”
　　“那刘老师呢？”
　　“他么……”吴一飞摇摇头，露出一个不知道什么含义的笑容：“我们不是一路人。”
　　听了如此直白的话，易阳和陆浩都相视一眼，没发表什么评论了。
　　随后话题又扯开了，聊了聊这里风土人情。
　　就在这时，突然不远处有一个女孩的哭声传来，随后听到一个男老师的声音：“这周五就要期末考试了！杨娟是最有希望考进镇上励志班的孩子！怎么可以请假呢！这请假就等于辍学了！”
　　“老师你理解一下……”
　　“不行……”
　　“这是我女儿……将来反正是要嫁人的，读不读书无所谓，可是家里的花椒，这几天必须要摘的！”
　　听到那声音，吴一飞一愣，随后说：“是周老师的声音！”
　　陆浩说：“那我们过去看看吧。”


第三百九十九章 摘花椒
　　几人过去，正看到一个女人拉着一个女孩儿，正在与周华章理论着什么，而旁边的刘嘉则正在劝周华章不要多管闲事。
　　很快便吸引了其他人过来，此时姜黎黎她们发放了礼物，也正好过来了，大家聚在一起一了解，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那个小女孩儿叫杨娟，是毕业班的尖子生，但是家里缺少劳动力，这几天正是摘取花椒的时节，让她回去帮忙。
　　家庭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还有个弟弟，这种地方重男轻女……所以在她的父母看来，小学读完能认个字就够了，小学毕业辍学，回去帮忙做些农活，喂喂猪什么的，再大一点，找个人嫁了……
　　而这遭到了周华章的强烈反对。
　　“杨娟很有希望走出去啊！”
　　周华章的情绪很激动，旁边的刘嘉却一直劝他尊重人家家长的想法。
　　刘嘉有些头疼，这已经不是周华章第一次做类似的事情了，理想主义，傻乎乎的大学生啊。
　　来这里三个月时间，他已经对这里的居民的秉性摸得透透的了，这种事情在他来看，根本没有必要管的。
　　和吴一飞与周华章不同，刘嘉来这里支教的目的并非是为了献爱心，而是为了追一个女生……一开始过来支教的人其实一共有四个。
　　那个女生说要支教，喜欢有爱心的男生，刘嘉为了塑造自己的爱心人设，一股脑地来到这里，着实让他们三人都有些感动，但没想到来这里没有多久，那个喜欢的女生因为家里的原因不得不离开。
　　女神离开以后，刘嘉顿时无语了，变得骑虎难下，如果跟着离开，前面的付出就等于白费了，辛苦营造的爱心人设也就不攻自破，喜欢的那个女生还时常跟他视频聊天鼓励他，为此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待下去了。
　　但是既然是强迫自己留下来的，那么必然跟真正过来献爱心的人有所区别……时间久了，吴一飞和周华章都从一些细节上看出来他的心根本不在这里，这当然不至于因此而鄙视他，毕竟无论如何，能在这里待上三个月，已经很有意义了。
　　直到前一阵子，刘嘉一直喜欢的那个女生突然告诉他要出国，这下他彻底傻眼了，也再也待不下去，索性就跟吴一飞和周华章摊牌了。
　　约定到了暑假，他就结束这段支教之旅。
　　所以，周华章很不希望在这段时间出什么幺蛾子。
　　刘嘉有些无奈，正要说什么，就在这时，蔡奈姿和姜黎黎凑到前面来，他看到她们两个，目光微微闪烁，想说的话暂时先忍住了。
　　此时杨娟委屈地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但是时不时地往教室的方向看，眼睛里全是渴望的光芒，那光芒在场的几个大学生都不忍直视。
　　易阳旁观着，虽然想说点什么，但是此时他的身份毕竟只是一个外人，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去掺和这件事，姜黎黎眼巴巴地望了过来，他微微叹了口气，知道自家姐姐爱心又泛滥了。
　　但这也正式自己喜欢她的原因啊。
　　“阿姨，就是说，缺个摘花椒的劳动力嘛？”易阳笑了笑，主动搭讪。
　　杨娟的母亲看了一眼易阳，知道对方是从大城市里来的大学生，便回答道：“你们城里的人不知道，我们这种乡下，就指望着这点花椒卖点钱，这几天还有晴天，再过一段时间开始雨季了，天天下雨，就摘不成花椒了！”
　　旁边的蔡奈姿奇怪的问：“为什么下雨了就不能摘花椒了？”
　　“唉……你们不知道，这花椒啊，摘下来马上就要放在太阳底下晒干的，万一泡了水就不行了……”
　　易阳想了想，说：“要不然这样你看行不行……小姑娘这一个人，就算回去帮家里摘几天花椒，她这小身板也摘不了多少，不是说要她还有七天时间考试吗？你看，我们这儿就有五个人，我们五个人帮她去摘花椒，把她的那份儿给摘了怎么样？至少等小姑娘把试给考了。”
　　说完这句话，易阳有些歉意地看了看蔡奈姿陆浩他们几人，擅自决定这件事，如果换了不太熟的伙伴，是一件很蠢的事情，虽然知道他们几人不会在意，但易阳还是用眼神给他们道了歉。
　　其他人也都是情商极高的人，自然一下子明白了易阳的意思，而他们心中也十分不忍心小女孩放弃考试，一听这话，纷纷附议。
　　周华章眼前一亮，说：“这是个好办法！还有一个星期就要考试了，就当是小娟跟你们家里请个一周的假！这七天时间她摘的花椒，我们今天就去给帮忙摘了！”
　　黄杉衫欲言又止，还是没说话……怎么说呢，易阳的想法是很好的，但是呢，毕竟是大城市里来的……嗯，有钱人，不明白摘花椒这件事有多难，但这种时候她当然不好提出反对的意见了，只能在心里想着，待会儿摘花椒的时候自己努力多摘一点吧。
　　而杨娟的母亲看了一眼易阳，表情有些怪异，笑了起来，笑容倒是朴实，就是话不太好听：“你们帮我们摘花椒？你们啊……你们这么金贵的手，做不下来那活儿的。”
　　此话一出，蔡奈姿和陆浩都有些不服气，陆浩本就是体育生出身，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这种体力活说他不行，简直像是在说他不举一般，顿时哼了一声：“阿姨，不就是摘个花椒吗？你别看不起人！我们这儿可有五个人呢！而且我和易阳一个顶俩！”
　　周华章也说：“我和吴一飞也可以帮忙！”
　　易阳也不反驳，问杨娟的母亲：“杨娟妹妹七天时间要摘多少花椒？”
　　杨娟的母亲见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只能无奈地笑笑：“你们这些大学生啊，就是五谷不分，我们家娟娟是摘花椒的一把好手，七天至少可以摘八九棵树！你们吃不下这个苦的。”
　　一听这话，都不必易阳开口，陆浩已经嚷嚷起来了：“我看也别八九棵了，我们几个人，去给你摘十棵花椒树，你让小妹妹安心读书！”
　　听了陆浩的话，杨娟顿时鼻子一酸，眼泪哗啦啦地就落下来了，吴一飞赶紧过去抱了抱她，柔声说：“不哭不哭，咱们不哭！”
　　杨娟的母亲露出无奈的表情，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只能点头答应。
　　摘花椒并不需要特意准备什么工具，杨娟家离学校也不远，大家当即决定抓紧时间过去。
　　周华章凑到易阳边上，有些感慨地说：“真是辛苦你们了！”
　　易阳不在意地笑笑：“我们跟你们其实是有相同的初衷的，都是希望这里的孩子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学习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啊。”
　　他的语气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周华章愣了愣，点点头：“是啊，学习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啊，对于穷人来说，专心学习，是为数不多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方式……”
　　易阳又笑了笑，指了指那边一脸兴奋的姜黎黎和蔡奈姿：“还有那两个姐姐，没见过花椒树，也顺便满足一下她们的好奇心。”
　　“啊？”周华章愣了愣。
　　此时姜黎黎和蔡奈姿正在说话。
　　“待会儿我们比一比谁摘得多！”
　　“我至少摘两筐！”
　　“那我就两筐半吧！”
　　“哈哈哈哈……”
　　两个女生似乎已经成了不错的朋友。
　　而边上的黄杉衫则微微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刘嘉突然赶了上来，笑着说：“华章，你们是不是把我忘了？”
　　周华章淡淡地看了一眼刘嘉，说：“你也要去啊？”
　　刘嘉拍了拍他的肩膀：“瞧你这话说的！我们不是一个team吗？”
　　听到这话，周华章只能笑笑。
　　注意到这一幕，易阳目光微微一动，却没有说什么。
　　……
　　因为考虑到今天可能要上山，万一遇到下雨或者别的什么突发情况，所以自然没有穿什么很精致的衣服，姜黎黎穿的是一身户外系列的运动服，这种衣服给人的感觉便是除非懂行，否则不易让人感受到其价格，其他几人也大致如此，所以在刘嘉眼中，几人不过是几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刘嘉早早就一直在关注姜黎黎，她皮肤白皙，看上去面相温柔，在这种深山老林里待久了，见到任何一个洋气一点的姑娘都会觉得眉清目秀，更何况姜黎黎这样的美女。
　　刚才也没有什么时机搭上两句话，此时有机会，自然不远放过。
　　至于之前的女神，呵，天涯何处无芳草。
　　在刘嘉看来，女大学生嘛，其实最好哄了，几千块钱都能让她们服服帖帖的，当然眼前这个女生未必看得上这点小钱，但只要自己稍微透露一下自己的家庭情况，总是有机会拉近距离的，要到联系方式，然后稍微展示一下自己的优点……
　　女孩子嘛，是吸引来的。
　　在支教，说明很有爱心，他还会一点乐器，算是多才多艺，一点点地展示给她看，加上自己的家庭情况，就能让她感受到自己的魅力了。
　　想到这里，刘嘉便凑了上去。
　　“觉得这里怎么样啊？”刘嘉问道。
　　姜黎黎疑惑地转过头，看到那个长相比较平庸的男老师正朝着自己笑，于是歪了歪头，说：“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姜黎黎歪头的那一下，几乎要将刘嘉给迷死了，他心里猛然动了一下，继续保持微笑，说：“是啊，不是你还能有谁呢？”
　　走在前面的易阳听到后面的动静，疑惑地看了一眼他们，随后继续从容地赶路了。
　　姜黎黎想了想，礼貌地说：“嗯……不知道要怎么说，孩子们的条件很差，我觉得我们生活在大城市真的太幸福了。”
　　刘嘉等的就是这句话，顺着姜黎黎的话就开始说起来：“是啊，这里的条件真的太差了……”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这里如何如何糟糕的话。
　　姜黎黎感觉有些怪异，也有些不想听，但是涵养让她耐心地听对方说完。
　　刘嘉一直观察着姜黎黎，觉得满意，对方显然是被自己讲的东西给吸引进去了，很是高兴，做了一大堆铺垫后，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所以啊，要到这种地方来支教，真的要下很大的勇气和决心呢！要有爱心和果断，才能下这样的决心。”
　　姜黎黎愣了愣，虽然说，对方的话也不无道理，但就是觉得对方……嗯，怎么说呢，怎么听都像是在，自夸？她干笑了一声：“是啊，真的很佩服你们这样的人呢。”
　　刘嘉听了这话，便更加得意起来，想了想又笑着说：“但是呢，这爱心不可能是一辈子的事情……”他看了一眼姜黎黎，这句话就是想告诉对方，但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一直待在这种穷乡僻壤的。
　　“哦……”
　　“哈，当然了，我还是很愿意继续留在这里奉献爱心的，但是没有办法，家里也需要我，我是家里的独苗嘛，父母要照顾……”
　　“哦，呵……”
　　“然后这个还不是重点，我爸有个厂子，一年上百万的生意，他年纪也有些大了，回去接手……”刘嘉叹了口气，说：“唉，其实我也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父亲也逐渐年纪大了，我肯定要那个啥的……”
　　这样说呢，像是不经意地透露了一点自己的家底，呵呵。
　　姜黎黎眨了眨眼，笑了笑，“哦……那，那你确实还挺烦恼的。”
　　刘嘉看了一眼姜黎黎，心中得意，刚才不露声色地展示了一些东西，大概已经在对方的心里留下了一些东西，勾起了对方的好奇，这种时候呢，要留一些神秘感的，欲情故纵讲的就是这个，这种时候就要不讲自己了，笑了笑：“也别光说我了，说说你吧……”
　　“我？”姜黎黎看了一眼前面的易阳，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我叫姜黎黎。”
　　刘嘉笑容微微一僵，这才意识到，刚才到现在，其实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没有问，轻轻咳嗽了一声，还想说什么，就在这时姜黎黎伸手指了指前面的易阳。
　　“那个长得又高又帅的，是我男朋友。”
　　刘嘉顿时一愣，转过来看了看姜黎黎，只见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说：“我男朋友叫易阳。”
　　“哦……呵呵。”刘嘉心情顿时有些郁结，只能干笑两声，“我让说说你，你就说这个啊？”
　　姜黎黎笑了笑：“也想不出什么说的，就随便说说咯。”
　　刘嘉心里有些感慨，也是，大学的小姑娘嘛，喜欢长得高长得帅的，等她们到了社会上就知道了，现实会让她们迅速成长起来的，唉只是可惜……
　　不过，也不意味着就完全没有机会了，大学的女孩子很容易撩动的，加个微信，发一发红包，尝试着约出来，只要有一次，带他们去吃一次上千元的日料，坐一坐几十万的宝马奔驰，她们就不会再想去挤地铁公交了，也会对那个中看不中花的男朋友感到厌烦了。
　　想到这里，刘嘉又打起了精神。


第四百章 炎炎烈日下
　　时间逐渐过了午饭的时间点，天空中几朵云淡得有些乏味，烈日透过那淡淡的白色透下来，仿佛是针刺一般，扎人不长眼。
　　出来的匆忙，大家都还没有吃午饭，好在蔡奈姿的背包里有面包和一些零食，走的路上跟大家一起分食了，倒也可以顶顶饿。
　　倒是没有花多长时间，仅仅不到二十几分钟，就抵达了小女孩儿杨娟家的花椒园。
　　易阳望着那片油乎乎的花椒园，不由得有些感慨，回想刚刚重生的时候，也是类似的场景，自己在二叔家帮忙摘花椒……
　　此时姜黎黎和蔡奈姿都有些兴奋起来。
　　“花椒树原来长这个样子啊？”
　　“看起来不怎么高的样子……”
　　“采摘这个很难吗？”
　　易阳从包里拿了一顶遮阳帽，走到姜黎黎身后，直接给她扣在了脑袋上。
　　“呃？”
　　姜黎黎回过头，易阳有些宠溺地继续按了按，说：“待会儿不要逞强，帽子别摘，容易晒黑。”
　　姜黎黎伸手将帽子扶正，说：“我又不是去享福的。”
　　蔡奈姿则假装搓了搓手臂，表情夸张地说：“注意点注意点！明明这么热的天，你们看我的手上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姜黎黎笑盈盈地回应她：“那你也找一个男朋友啊。”
　　“切……”
　　陆浩见到易阳的操作，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鸭舌帽脱了下来，走过去……
　　蔡奈姿仿佛察觉到一般，突然回头，对陆浩说：“你少来，我可不要你的帽子。”
　　“好嘞！”
　　陆浩十分干脆地将帽子戴上，屁颠儿屁颠儿地走开了。
　　易阳和姜黎黎顿时哈哈大笑。
　　此时花椒地里有三个人正在忙碌，两个老人，一个中年男人，见到来了这么多人，纷纷露出疑惑的表情，顶着烈日眯着眼睛看看他们，中年男人走过来，杨娟的母亲迎了上去，在他身边说了一些话，随后男人皱了皱眉，又看了看过来的几人，最后才叹了口气，挥挥手，继续回去忙了。
　　杨娟的母亲走到几人面前，说：“我跟我家男人商量了一下，他说虽然你们为杨娟的事来，但是这活儿不能让你们白干，如果你们帮忙摘的话，我们还是按价格给你们钱，我们这边的话……是一筐5块钱。”说话间，她露出为难又坚定的表情。
　　周华章抢上前说：“杨妈，虽然我这话不太礼貌，但你觉得我们是为了钱来的吗？只要你愿意让杨娟安心上完这最后一个星期的课，我们就觉得值了！”
　　杨娟的妈妈听到这话，微微低了低头，没有回答，说：“你们就去摘那边的树吧。”指了指太阳正晒的那一片树。
　　随后杨娟的妈妈简单地给他们教了一下如何摘花椒，过来的一行人也不啰嗦，痛痛快快地忙活起来。
　　易阳很快就进入到工作状态了，他干得十分仔细，一只手抓住枝丫，另一只手一边分开尖刺，一边揪住一撮一撮的花椒，这花椒长得极为坚韧，扯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说是摘花椒，其实是掐、扯。
　　尖刺的位置到处都是，掩藏在树的枝枝丫丫中间，掐扯的时候必须要两只手共同配合，能够施展的空间很小，虽然杨娟的妈妈配了几把剪子，但在操作的时候会发现，用剪子根本没有用手方便。
　　剪子太大了，伸手在花椒树的枝枝丫丫中操作，反而不容易避开一些尖刺。
　　处在树枝偏外的花椒还好办，更加困难的是位于里面的，揪的时候不得不将树枝拉扯开，有时候一下没掐断，或者用力大了一些，手甩出去，或者树枝因弹性打过来，上面的尖刺便会毫不留情地扎到手。
　　易阳为了追求效率，已经被扎了好几下了，花椒上的油黏糊糊的，满手都是，渗进被扎到的位置，又痒又痛，他一声不吭地做着，炎炎烈日，汗水从额头上留下来，进了眼睛里，却不敢去用手擦掉……手上全是花椒油。
　　而易阳也是在不久后就听到了其他人的声音。
　　“啊呀！又被扎到了！”
　　“好痛啊……”
　　“这个真的有点难啊……”
　　“这个花椒为什么有这么多油呢！”
　　易阳朝那边看了一眼，不出意外是姜黎黎和蔡奈姿的姐姐二人组，倒是本来就没有指望过她们两人能摘到多少，主要是富家女嘛，偶尔来体验体验民间疾苦也挺好的。
　　姜黎黎和蔡奈姿摘的是同一棵树，她们两人的效率极低，但是刚才已经气势汹汹地了夸下了海口，此时当然不能认怂，只能忍着，一点一点地去摘，摘得十分小心，好在今天过来并没有化妆，倒也不用担心汗水会将妆弄花了。
　　对于她们来说，毕竟是体验为主的，心态上和为了生计操劳的真正的农民便不同，虽然有些痛苦，有人陪伴，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熬，两人摘了一会儿，竟然互相看着对方笑了起来。
　　“还比吗？”
　　“不比了不比了，争取一起把这棵树给摘完吧……”
　　陆浩摘的那棵树在黄衫杉的旁边，此时开始真正干活儿了，才明白摘取花椒还真不是他想象中那般容易的，尤其是引以为傲的体力在这种场合并没有什么用处，好在曾经作为体育生，也不是没有吃过苦，还能坚持，只是这种时候，就有些心疼起那边的蔡姐姐了……朝那边看了一眼，却扫到了黄衫杉，顿时吃了一惊。
　　只见黄衫杉的筐里已经有了小半筐。
　　她的专注地盯着手上的动作，汗水挂在额头上还未滴下来，将阳光折射成好看的金色。
　　陆浩忍不住说：“衫杉，你很熟练啊！”
　　黄衫杉愣了愣，歪着头笑了笑：“小时候经常干这个活嘛。”
　　陆浩见此，心里有了莫名的胜负欲，动作也加快了一下，被一根尖刺扎了个结结实实，顿时叫了一声。
　　黄衫杉愣了愣，“你没事吧？”
　　此时好些人都望了他一眼，陆浩脸上有些挂不住，摇摇头：“没事没事……”随后低头看手，只见大拇指已经出血了，微微叹了口气，轻伤不下火线，但万一自己的血弄到人家的花椒上怎么办？只好放慢了节奏。
　　黄衫杉在一旁笑道：“待会儿我摘完了这棵树帮你吧。”
　　陆浩只能干笑两声。
　　黄衫杉的动作变得更加麻利了。
　　当然不会因此而看不起或者嘲笑陆浩，他们的家庭条件都是极好的，能够放下身段来做这种事情就已经十分让人佩服了，做的好与坏，不过是熟练度的问题，而且家的态度……
　　只是偷偷瞟了一眼易阳，黄衫杉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易阳一声不吭，十分熟练地做着这件事，花椒树很矮，完全没有荫蔽可以躲，太阳就那么直直地射在脸上，在他的脸上照出一片金色的光泽。
　　他的脚下，是一筐快要摘满的花椒。
　　黄衫杉顿时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筐，易阳的筐里竟然比她的还要多上一小半，顿时心情变得怪异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啊……
　　在她的设想中，易阳应该跟陆浩差不多，一开始做出一副我可以，我很懂的样子，但随后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马上发现其实自己引以为傲的一些东西，在这种场合其实是用不上的，笨手笨脚地干了一点，被扎得哇哇叫……当然了，易阳未必会哇哇叫，毕竟那于他的人设不符，就只能倔强硬撑了……
　　可是，此时分明是，易阳比自己看上去还要熟练的样子！
　　走神之际，没留神手上的动作，一根很长的刺狠狠地扎了一下手指，顿时痛得她惊叫一声。
　　易阳此时正好摘满了一筐，准备提过去，顺便走到黄衫杉边上说，“你没事吧？”
　　黄衫杉露出尴尬的表情：“没事没事……”
　　易阳笑了笑：“待会儿我摘完了过来帮你吧。”
　　听到这熟悉的话，黄衫杉一时间表情复杂，一回头看陆浩，只见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易阳走后，黄衫杉幽幽一叹。
　　易阳在做事的时候无比专注，沉浸进去以后，就不会搭理外界的事物，除了他以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是一面摘花椒，一面聊着天。
　　刘嘉左顾右看，见蔡奈姿和姜黎黎在一起，凑过去搭讪，“你们是第一次摘花椒吗？”
　　“是啊。”蔡奈姿奇怪地看了刘嘉一眼。
　　刘嘉便开始随意说起一些关于这片区域附近的一些事情，关于水土民情之类的事情，倒是没有白在这里待，对半山乡还是挺熟的。
　　蔡奈姿用手背擦了擦汗，说：“刘老师，你的摘完了吗？”
　　刘嘉微微一愣，干笑一声：“哦，这个么……因为前几天把手腕伤了……”
　　“哦，那刘老师真是太辛苦了。”
　　“哈哈，没什么……没什么，以前帮我父亲的厂子里做事的时候，也时常扭到手腕，老伤了。”
　　姜黎黎一语不发，专心摘花椒。
　　相比于姜黎黎，蔡奈姿在跟男生的接触上经验可就丰富多了，类似刘嘉这种人，她一眼就能看出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当然，并不会因为别人的搭讪就贬低对方，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种自信，而隐隐约约刻意透露家庭条件优越，也无可厚非，这本身就是吸引异性的资本，可惜她从刘嘉身上除此之外看不到什么亮点，长得普普通通，聊天也不会聊，而且似乎跟同事关系处的也不怎么好……所以本能就想离他远一些。
　　况且，身边就有一个陆浩，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富二代呢！
　　蔡奈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着那边的陆浩喊了一声：“陆浩，你过来一下！”
　　刘嘉微微一怔，他就是看准了两个女生身边没人才过来的，多一个人，有些话就不太好说了。
　　陆浩一听召唤，顿时放下篮子跑了过去。
　　“怎么啦蔡姐？”
　　蔡奈姿笑了笑，突然说：“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子。”
　　“什么点子？”
　　蔡奈姿说：“你不是说你的姐姐想开一个火锅店吗？”
　　陆浩点点头：“我爸想让我姐知道创业的艰难，是给她丢了几百万去折腾……但还在犹豫做火锅店还是中餐酒楼”
　　听了这话，刘嘉顿时表情微微一变。
　　几百万？随便折腾？
　　蔡奈姿说：“开火锅店也好，中餐也好，都要花椒吧？我看要不然你给你姐姐推荐一下，把这儿的花椒都给买了吧！”
　　陆浩想了想，“这个么……倒是不是不可以，但加上运费成本，未必比跟经销商买的便宜，我试试吧。”
　　蔡奈姿此时像是想起什么了，看向旁边的刘嘉：“对了刘老师，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刘嘉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咦，我也忘了刚才要说什么来着，我要说什么来着？哦，对，我想说，这里的孩子，真是不容易……”
　　陆浩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啊是啊……说起来，易阳也很厉害啊，我刚才看了一圈儿，没想到他连花椒都摘的这么熟练。”
　　蔡奈姿笑着说：“毕竟是在我们学校大一就能投资盈利上千万的人，这样的人一般都很有毅力！”
　　刘嘉的表情再度变了变。
　　陆浩大有深意地笑了笑，“是啊是啊，我要多向易阳学习呢。”
　　蔡奈姿愣了愣，轻轻哼了一声。
　　姜黎黎听出两人话里有话，轻轻咳嗽两声，不去搭话，索性去看刘嘉，见他在发呆，就问：“刘老师，你怎么了？”
　　刘嘉干笑了两声：“哦……那个，没什么，没什么……”
　　众人一直忙到下午太阳几近落山，终于完成了任务。
　　将满满十几筐花椒放在杨娟的父母面前，周华章有些得意，说：“这下你们没话说了吧？”
　　看着眼前的花椒，杨娟的爸爸表情却有些复杂，久久不语。
　　见状，周华章皱起眉头，“怎么了？”
　　杨娟的妈妈叹了口气，说：“周老师，其实……唉，我就实话跟您说了吧，我们不想让孩子去考试。”
　　周华章顿时怔住了，忍不住叫：“为什么！”
　　杨娟的妈妈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娟的爸爸深吸一口气，说：“还是我来说吧，周老师，你是个好老师，包括大家都是好老师！但你们不清楚我们家的情况，我们……我们真的没钱……”
　　周华章顿时激动起来，说：“不是说了吗，如果她能考到镇里，学杂费都能免！”
　　杨娟的爸爸抬起头：“可是……还有生活费不是么？”
　　杨娟妈妈也落下了眼泪：“而且……那只是初中，后面还有高中，还有大学，我们……供不起。”
　　周华章：“现在国家的政策很好，只要成绩好……”
　　“可成绩不好呢？”杨娟的爸爸摇了摇头：“周老师，我们其实知道的，我家孩子就算在半山乡成绩算好，可到了镇上，到了县城，又能算什么呢？我们一家……就种点地，这花椒，卖出去也就几千块，她还有个弟弟……将来要娶媳妇儿……”
　　听了这些话，周华章张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花椒园风声荡漾，远处传来一声鸟鸣。
　　就在这时，姜黎黎开口了，“这样吧，如果小妹妹只要能考上，我资助她上学，她读到哪个阶段，我就资助到她到哪个阶段。”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姜黎黎。
　　易阳站在她身边，捏了捏她的手。
　　姜黎黎望着易阳笑了笑。
　　太阳即将落山，有一半夕阳洒在她的脸上，看上去温暖无比。


第四百零一章 新布局
　　自半山乡希望小学回去时，天色已晚，最后是摸着黑回到了车上。
　　司机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是被包车的，按天收费，虽然无聊，但是他的性格看上去就是耐得住无聊的人，睡觉就好了。
　　回去时，大家纷纷在车上做总结。
　　陆浩和蔡奈姿都有些佩服姜黎黎，一路上夸奖不断。
　　易阳听他们对姜黎黎评价极高，嘴角微微上扬，有时候听到喜欢的人被赞扬，比自己被夸还要令人高兴。
　　姜黎黎有些脸红，这件事她是真心觉得没什么。
　　然而被别人夸奖了，反而像是自己在作秀一般，就说：“好了，你们不要再夸我了，再夸我就不好意思了。”
　　易阳注意到，依旧坐在前排的黄衫杉一语不发，就问：“衫杉，你又晕车了吗？”
　　黄衫杉突然从前排转过来，盯着他看了看，说：“没有哦！”
　　易阳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愣了愣，点点头：“哦……晕车了要说哦。”
　　“嗯。”
　　黄衫杉笑了笑，回了头。
　　今天的行程大家都很累，随后又走的是夜路，汽车开得慢，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才抵达酒店。
　　姜黎黎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醒来，才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悬空着，顿时一惊。
　　只是同时嗅到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才安定下来。
　　原来竟是被易阳给抱了出来。
　　姜黎黎哼了一声：“放我下来……你，你干什么呀！”
　　两只腿轻轻甩了甩。
　　易阳这才看到姜黎黎已经醒了，轻轻咳嗽一声，“本来是想叫醒你的，但是又想试试这样抱抱姐姐……”
　　易阳的话让姜黎黎更加羞涩了，她环视四周，已经到酒店大堂了，其他人在远处的沙发上。
　　姜黎黎手腕勾住易阳的脖子，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说：“好了，放我下来，有事跟你说。”
　　姜黎黎下了地，易阳还沉浸在刚才的香柔触感中，哪怕仅仅是抱着姜黎黎，就很让人心旷神怡了。
　　易阳说：“怎么了？”
　　姜黎黎犹豫了一下，有些认真地说：“这次暑假，我爸爸要见你，挑一个正式的场合。”
　　易阳微微一怔，随后笑了笑：“哦，好。”
　　……
　　回到东海大学后，便是新一轮紧张的复习。
　　对于很多大学生来说，学期末的最后一点时间，往往学习的效率最高，动辄几天学完一学期的内容。
　　易阳也不得不投入到了紧张的复习之中。
　　好在平时他并不是完全不学的人，倒也没有特别吃力。
　　东海大学的金融专业课程安排在大一学年更多偏向于打基础，各种基础理论以及工具类的课程，相对比较枯燥，反而到了中后期分方向以后，会变得比较有趣。
　　每天便是日复一日地在复习中度过了。
　　当然，除了学习以外，易阳并不是无事可做。
　　马文武的新公司将所有手续落地，取名就叫“校峰信息科技有限公司”。
　　这一回，马文武已经十分有经验了，做起事来轻车熟路。
　　按照约定，两人的股权比例是马文武90％，易阳10％，公司注册资本500万，易阳出资50万。
　　但这个股权比例却有一些额外的设置的条款。
　　易阳的股权在转让前，不被稀释。
　　因为《公司法》没有对股东权利是被稀释还是固定作出相关安排，根据民商法领域法无禁止及自有的原则，这个条款可以实现。
　　也就是说，接下来无论公司如何融资，易阳的10％只要没有售让，那么他永远在公司占比10％。
　　只是如果他将来把股权卖掉套现了，后占有他股权的人就不再享受这个条款。
　　至少目前来看，这个条款对双方都有好处。
　　马文武要的是对公司的绝对控制权，而且为了将来融资方便，他需要更多的股份。
　　而易阳则是站在股权投资的角度，对于公司的经营，他并不想过多插手，这样的设置可以让他用极底的成本换的更高的回报。
　　当然，一切都是建立在公司发展的基础上。
　　关于公司的发展方向，马文武这一回并没有武断，而是认真听取了易阳的建议。
　　他现在能够认清自己的局限性。
　　论技术，他自信自己绝对能够称得上大牛，但论商业眼光，对市场的把握，他不如易阳……很多！
　　易阳很高兴马文武能够如此谦虚，只是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马文武有些怀疑了。
　　“我们要做蜀国。”
　　马文武皱起眉头，他瞬间明白了易阳的意思，是说，外卖行业将来会是三足鼎立？
　　目前饿了么外卖已经起步，但成立还不到三年的美团还没有开始涉足外卖行业。
　　马文武之前也做过市场调查分析，他以为将来外卖行业应当是自己和饿了么的楚汉相争，但听易阳的意思，似乎并非如此。
　　“为什么？”
　　马文武认真地问了一句，“除了我们和饿了么，还有谁？”
　　易阳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柯达是怎么死的吗？”
　　马文武皱了皱眉头，他并不太明白易阳这个问题的意思。
　　“嗯……柯达是胶卷相机的龙头企业，它的胶卷也好，相机也好，都是胶卷相机的巅峰，可以说，在胶卷相机领域，柯达几乎做饭了一家独大。”
　　“但可惜的是，数码相机出现了。”
　　易阳点点头，说：“是的没错，柯达并没有错，干掉柯达的也不是另一家胶卷相机公司，是数码相机对胶卷相机的降维打击。”
　　“降维打击？”
　　这个词语在这两年还属于是比较新鲜的概念，他品了品，颇觉有味。
　　易阳继续说：“回到外卖行业这个话题上来，我们要思考的，不仅是传统的外卖行业，还要考虑高纬度的企业转赛道降维打击。”
　　马文武眼睛有些亮了，有些明白易阳的意思了，问：“嗯……我大概懂了，你是说，会有某个很容易转行的企业，也介入到外卖行业是吗？”
　　易阳点点头。
　　马文武想了想，“那你觉得是哪个企业？”
　　易阳笑了笑，说：“外卖行业，你觉得哪些环节最重要？”
　　马文武做了这么长时间校园外卖的应用，自然对此轻车熟路，说：“外卖的三个要素，商家，外卖员，以及客户。”
　　易阳点点头：“没错，是这三个环节，那么如果说，有一家企业，他有用户，同时也有用户跟商家沟通的渠道，那么对他们来说，做外卖无非就是加上一个配送环节……”
　　马文武愣了愣，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才说：“你说的这个公司是……”
　　“类似美团、大众点评这种应用。”
　　马文武皱起眉头，通过易阳的话，他一下子联想了很多，再看一眼易阳，眼神已经变得有些复杂。
　　这一刻，马文武不由得从心底佩服对方，自己无论如何，似乎都没有办法看到他那么远。
　　马文武点点头，“美团么……也就是说，你认为将来会是我们、美团、饿了么三家争雄？”
　　易阳却摇了摇头，说：“不，准确地说，是美团和饿了么两家争雄，我们很难从正面去跟他们抗衡。”
　　马文武微微一怔，“为什么？”
　　易阳认真地说：“美团已经形成规模，有流量，而且获得了阿里巴巴的融资，有渠道，有靠山，而饿了么成立于08年，在管理、配送环节深耕良久，进军移动应用，只是做一个转型罢了，两者的优势，短期之内都不是我们能追赶的。”
　　“将来的格局，一定是这两家企业独大，其他做外卖的，大都活不下来。”
　　听了易阳的话，马文武皱起眉头，“那我们的优势是……”
　　易阳笑了笑，“我们的优势……校园啊。”
　　“校园？”
　　“无论是美团还是饿了么，其实都是面向社会的，很难在高校扑开。”
　　“如果可以点外卖，也就是说谁都可以进学校里了，那这样的话，学校里就会很乱很复杂。”
　　“另外，学校里一般都有小店，特别像大学里面，各种店都有，如果学生可以点外卖，对直接影响他们的生意，他们也不会干。”
　　马文武想了想，说：“你是说，我们就专心做校园外卖？”
　　易阳点点头，“兼职的学生很多，懒死在宿舍的学生也很多，校园商家也乐意。”
　　“目前，全国高校总人数超过3000万，这个人数背后的市场虽然比起外界的市场要小很多，但依旧不容小觑。”
　　“因为社会上人数虽多，但除开大量的农村人数，底层没有点外卖倾向的人，真正能够形成市场的人数并也就是这个数字的几倍。”
　　“而高校生，消费水平是在社会平均消费水平之上的。”
　　“只要我们能够完全拿下这块市场，形成自留地，就能吃得很饱了，退一万步讲，将来向外拓展也并不是不可能。”
　　马文武认真思考了一下，“我明白了，但还有一个疑问，如果这个时期美团和饿了么也进入我们校园内部……毕竟他们也能让学生点外卖，让学生做骑手啊，我们又怎么应对？”“所以在校园这个领域，无论是美团将来转型做外卖，还是饿了么进入其中，相比于我们，优势都没了。”
　　“因为高校内部的管理规定，不允许外界的电瓶车随意进入，而且骑手又很难固定，他们的配送优势没了。”
　　“而美团虽然有店家，但他们除了需要面对跟饿了么一样的问题，他们在商家和客户上的优势也没了，毕竟他们还没有做细分，学生要在所有商家里挑出校园商家，本身就是一种时间成本。”
　　“初期的竞争是不可避免的，第一点是，我们要快，第二点是要专，第三点是精！”
　　“快就是，趁着饿了么和美团都没有反应过来，迅速铺开，形成规模，重点是养成客户的习惯，一旦形成习惯了，就有护城河了，他们后期只能通过烧钱来抢用户，成本很大，当他们发现得不偿失的时候，就会放弃了。”
　　“专就是要针对性迎合学校内部的环境，学生骑手，点外卖的学生以及学校商家多方的痛点来设计UI，配送流程，还有骑手的认证啦，配送等等环节，要迎合学校的管理……这是学长在算法技术能力上也好，做课程表时积累的经验也好，都能领先他们一大截，我相信没问题的。”
　　“然后精就是在以上两个方面的基础上，进一步把服务做深做实，不断优化，相比于另外两个潜在的对手，我们的目标受众不同，那么很多地方他们是想不到也做不到的，这就是我们的优势。”
　　听了易阳的话，马文武点了点头，说：“之前我原本想的是等在东海大学，就把校外买纵向推向社会的，听了你的话，我决定就按你说的办，集中有限的成本，专注解决校园内部的外卖配送问题，横向专注于高校铺开！”
　　易阳笑了笑：“当初的校园网走向失败，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盲目扩张，转型成人人网，放弃了自己原有的基本盘。”
　　顿了顿，易阳说：“几千万高校学生，还都是社会对新鲜事物接受度最高的一群人，要知道很多国家都没有真么多人呢，只要把他们伺候好了，就足够企业发展到一定规模了！”
　　马文武哈哈大笑，“对，你说的对，一定要用伺候的心态来对待他们，市场才会给予回报！”
　　马文武此时心情极好，他这学期过后就大四了，基本上没有课了，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而易阳还有些想法没有说出来。
　　外卖需要自行车或者电瓶车，饿了么美团初期在很多高校内部推广的时候，是让学生自己提供自行车的。
　　而他们一开始就可以给那些学生提供载具，就能领先竞争对手一大截。
　　另外……
　　定制自行车投放到高校里面，可未必只有骑手能用啊……
　　不必押金，只需要让马文武做一个学生认证，就能免押金使用自行车……
　　共享单车……
　　这一块，同样做一个自留地……


第四百零二章 你要装逼了？
　　虽然大学里总的来说氛围是轻松的，但是当期末考试的时候，压力还是很大。
　　煎熬了一个月时间，学校终于开始陆陆续续的放假了。
　　每一个专业考试的时间不同，有设计类专业的早早放假，也有理科或者工科类的专业要一直等到很晚很晚。
　　金融专业处在中间位置。
　　当考试结束后，易阳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
　　说来实在好笑，现在的他是身负数千万负债的大老板，手底下的资产也算是破亿了，然而还是会因为学校的事情而感到压力山大。
　　学生、老板，两条在曾经看似完全毫不相干的两条线，在他的身上得到了诡异的统一。
　　不过倒是乐在其中。
　　彻底放松后，易阳睡了个好觉。
　　好到什么程度呢，一觉醒来，连向来以爱睡懒觉著称的潘洋都已经打包好了行李走了。
　　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是潘洋写的。
　　“兄弟，我老姐亲自来接我，先走一步啦，叫你你没醒，咱们大二见！”
　　他打开手机，看到好几条短消息。
　　姜黎黎发了三条。
　　第一条是一张照片，照片里只有一棵树，那棵树造型独特，只有一半长了树枝。
　　第二条是一句话：今天学校组织团建活动，路上看到了一棵好奇怪的树哦，就想给你看看。
　　这两条消息是连在一起发过来的。
　　随后是间隔了一个多小时的第三条消息：回来的时候买点东海市的蛋黄酥，我爸爸喜欢吃。
　　然后是易川发来的消息。
　　易川也发了三条消息。
　　第一条消息依旧是一张照片，照片是他的毕业照，一堆初中生，依次站着，他个子已经很高了，站在最后面。
　　第二条消息是：哥，我的毕业照！
　　第三条消息是，哥，你什么时候回汉宁？
　　易阳笑了笑，给姜黎黎回了一个：“刚才睡着了，我今天下午就去买，明天就回汉宁。”
　　随后给易川回复：“亲爱的弟弟，想我了？”
　　片刻后，姜黎黎回了一个OK手势的表情，而易川则回复了一句：“你怎么这么肉麻……”
　　易阳哈哈大笑。
　　回想起当初易川虎头虎脑的样子，如今他正式步入青春期，害怕一切矫情的事情，如此反差，竟让他有些感慨。
　　这小子长大了啊。
　　随后收拾下心情，易阳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房间，便出门了。
　　站在校门口，等了一阵都没等到公交车。
　　易阳微微叹了口气。
　　滴滴打车还要等到明年才上线。
　　而在滴滴之前的Uber打车软件，虽然09年已经在美国运行，但距离在中国上线，也要等到明年去了。
　　前一世他很少打滴滴，毕竟对他来说，打车还是很不划算的事情。
　　但是不得不说，那确实方便了很多人的出行。
　　此时原本在感慨没有移动打车软件带来的不方便，但随后他的思维又跳到了商业上去。
　　嗯，这其实也是个风口。
　　但要做这个，难度比起课程表和外卖，还要复杂一些。
　　一方面是软件的开发会更复杂一些，另一方面则是管理上，需要对接协调各方的地方太多了……
　　突然，他意识到了什么，哑然失笑，自己真是想生意魔怔了。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别总想着把所有钱都赚完。
　　人的欲望是无限的，如果不给自己设置一个刻度，那么终生都将在欲求不满的环境中痛苦。
　　眼下的两件大事只要能顺利做完，那么自己的目标就算达成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又开阔了些许。
　　就在这时，学校门口站的公交车到了，停下，车上涌下来不少人，旁边等待的学生则涌上去。
　　易阳犹豫了一下，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乘坐过公交车了，但此情此景……
　　也跟着人流上去了。
　　易阳没有注意到的是，他刚刚上车，身后一个女生犹豫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也跟着上了车。
　　杨久念其实老远就看到了易阳。
　　见到易阳是有些尴尬的。
　　毕竟，自己知道他的秘密。
　　他知道自己知道他的秘密。
　　只是这件事上还是有一些奇怪的地方。
　　前一次看到他跟那个女生拥抱，出租车上下来的，显然是他异地的女朋友了，那么第二次见到的情侣装，就是他在这个学校的女朋友么？
　　那么第二次自己撞见他们两人……
　　他该尴尬才是吧？
　　自己都替他们尴尬。
　　可是他还敢那么大大方方地过来打招呼。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这里半个小时才有一趟这条线路的公交车，她实在是不愿意跟他坐同一趟。
　　只是上了车以后，她更加尴尬了。
　　车上人刚好剩了一个座位。
　　她对那个位置视而不见，转身过去，抓住扶手。
　　易阳看到了杨久念，忽然想起来她，就主动喊她：“同学，这里还有一个位置。”
　　杨久念心一跳，假装没听到。
　　易阳又喊了一声：“同学？”
　　杨久念微微一叹，转过身，假装疑惑地问：“是在跟我说话吗？”
　　易阳点点头，说：“这里还有一个位置。”
　　杨久念眼见如此，便只好过来坐下了。
　　好在坐下以后，易阳并没有主动跟她交流什么，一路安静。
　　两人似乎有相同的目的地一般，前面几站都没有要下的意思，逐渐的车上的人多了起来。
　　杨久念观察着上车的人，期待着能有一个老人，自己就可以以让座的理由起身，跟那个令人尴尬的源头远一点。
　　但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有意跟她作对，几站都没有一个老人上车。
　　好不容易见到了一个看上去年龄比较大的阿姨，她兴奋地站起身，说：“阿姨，您坐这儿！”
　　那阿姨表情有些怪异地看了看杨久念，露出个不自然的笑容，说：“不用了……谢谢。”随后钻到车尾站着了。
　　竟是没怎么领情的样子。
　　这一幕让杨久念有些不能理解。
　　易阳笑了笑，说：“大概是你给她让座，让她觉得被冒犯了。”
　　“啊？”杨久念微微一怔。
　　“她画了很浓的妆，显然是对自己的年龄极为介意的人……”
　　听到易阳的话，杨久念这才恍然大悟，随后脸色有些涨红，偷偷回头，只见那个阿姨打起电话，用方言笑着说……
　　“有个人给我让位子，我都老到这种程度了吗……”
　　一时间，杨久念有些委屈，自己明明是做好事，哼。
　　唉，要不是旁边这个家伙，自己也不会想着做这件事了。
　　果然还是怪他。
　　有些气闷的杨久念双手抱在胸前，不再说话了。
　　易阳已经很久没有坐公交车了，他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车上众生。
　　小小的公交车，能够承载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说是人生百态也不为过。
　　有小学生戴着红领巾，在车上讨论着哪个巴拉巴啦小魔仙最厉害。
　　有背着大包袱，拿着满装衣服的塑料袋的农民工，站在车上，疲劳未消就要赶赴下一个维持生计的舞台。
　　也有穿着时尚的女孩儿，卑微地恳求着电话那头的人不要分手，压抑着哭声，可是眼泪还是大滴大滴地夺眶而出。
　　杨久念微微叹了一声：“可怜的女孩儿。”
　　易阳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杨久念，不过他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似乎有些距离感，所以并没有想要搭话的冲动。
　　过了一会儿，杨久念突然小声说：“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在情感里还是要做到真诚对吧？”
　　“爱情最重要的，应该就是忠诚了吧。”她又说。
　　易阳有些疑惑，说：“你在跟我说话吗？”
　　杨久念便有些紧张起来了，生怕自己的话会惹怒了对方，轻轻咳嗽一声：“只是感慨一下。”
　　“哦……”
　　易阳笑了笑，说：“这是很朴素的道理嘛。”
　　听到对方这么坦然的回答，杨久念不由得佩服他内心强大，甚至很想质问他一句，那你为什么还要脚踏两只船？
　　当然，这样的话她是问不出来的，只是干笑了两声，就不再说话了。
　　易阳有些奇怪，总觉得对方似乎想表达什么，但是想不出来她到底想表达什么……嗯，难道是被人甩了？
　　唉，挺好的姑娘，可惜了。
　　想到这里，易阳开导道：“人生嘛，哪有那么一帆风顺的，尤其在感情这条路上，总要多经历几个路口，多走几条路，多见不同的风景，才能明白什么是最适合自己的。”
　　这话在杨久念耳朵里就变了味，她嘴角微微一抽搐。
　　还多走几条路？同时走，不怕劈叉嘛？
　　算了，自己真是对牛弹琴，跟这样的人，说不通的。
　　一时间，杨久念有些可惜，白瞎了他长得那么好看。
　　随后两人陷入了长时间的安静之中。
　　易阳看了看手表，已经过了近半个小时。
　　但其实如果堵车的话，乘坐公交车反而会比打车更快。
　　看了一眼车上的站台提示，随后起身。
　　几乎是同时杨久念也站了起来，她愣了愣，表情有些怪异。
　　易阳笑了笑：“你也这一站下吗？”
　　“呃……呵，是的。”
　　一起下了车，好在并没有在同一个方向，杨久念的目的地就是紧挨着公交车站的公园。
　　说是公园，其实更不如说是一个年轻人聚集的小广场。
　　广场上有一些年轻人在玩滑板，轮滑，中间还有一个女孩儿，正在调试音响，她背了一把吉他。
　　杨久念没有跟易阳道别，闷着头就走了。
　　易阳微微叹了一声，看来这女生的确是失恋了么。
　　只是刚刚走了几步，杨久念突然回头，但易阳只留了一个背影，她欲言又止，摇摇头，算了，关自己什么事呢。
　　收拾好心情，杨久念跑去找广场上的那个背吉他的女孩儿去了。
　　而易阳没走多远，就到了姜黎黎说的那家店，买了几盒送给她老爸的蛋黄酥。
　　并不贵，不过几十块。
　　嗯，还没有见过自己的岳父呢。
　　易阳并不认为自己会在面对姜黎黎的父亲时失手。
　　虽然，听姐姐的意思，她爸爸比她妈妈要难搞定一些。
　　这件事上，总之，真诚就是最大的必杀技。
　　不过相比于面对妈妈的“真诚”，给爸爸的“真诚”还有所区别。
　　如此想着，易阳已经走出了店。
　　原本打算直接打车回学校，但就在走到刚才跟那个不知道姓名的同学分别的地方时，却听到了歌声。
　　易阳眯着眼睛望了过去，只见广场中间，两个女生一个弹一个唱，一首蔡健雅的《别找我麻烦》。
　　围观的人并不多，哪怕唱得很好听。
　　易阳想了想，反正也没有别的事，便挪动脚步走了过去。
　　走近时，两个女生已经换了一首歌，又是李健的，《当你老了》。
　　易阳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能够听得出来，那个女生是没有系统地学过声乐的，因为她的音准和节奏上都有瑕疵。
　　但是，她的声音天赋太好了，通透干净，以至于哪怕是专业的歌手也会忍不住忽略那些细枝末节。
　　易阳站在那里，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看她，一连听了三首。
　　杨久念自然早就注意到了易阳，心情有些异样，虽然假装没有看到他，但余光里始终注意到……
　　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啊。
　　终于还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易阳注意到她的目光，笑了笑，随后杨久念的节拍就乱了。
　　伴奏的女生顿时愣了愣，她原本弹得就不咋样，手上一乱，顿时两人的歌就糊了。
　　一时间，场面变得有些尴尬。
　　杨久念涨红了脸，连忙朝着寥寥几个还在看她们的观众道歉。
　　易阳越看越好笑，只是这笑容落在杨久念眼中，让她更气了，闷闷地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刚才弹错了，重新弹一下……”
　　杨久念不是卖唱的，只是练胆子，所以倒也没什么心里负担。
　　周围的滑板、轮滑少年来来去去，没有多少人去关注她。
　　大概是见怪不怪了吧。
　　她叹了口气，其实人生本来就是这样，只有极少人能成为主角。
　　就在这时，易阳不知道什么时候直接走到了面前。
　　背吉他的女生愣了愣，突然想起来，说：“咦……你不是那个……”
　　那天在图书馆遇到的家伙？
　　易阳笑了笑：“同学，能用一下你的吉他吗？”
　　她的名字叫甘宝涵，上回易阳无视她要联系方式，让她十分不爽。
　　但屈服于对方的颜值，甘宝涵还是说：“你会这个？”
　　易阳点点头：“会一点。”
　　甘宝涵笑起来，痛痛快快地将吉他取下来，说：“那……你要装逼了？”
　　易阳嘴角微微抽搐。
　　甘宝涵这才报复性地哈哈大笑起来，说：“开个玩笑，你就算装逼也是帅逼。”
　　易阳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装逼谈不上，只是有些手痒了。
　　杨久念皱了皱眉，心底是不怎么愿意让易阳给自己伴奏的。
　　正要开口，易阳礼貌地说：“嗯……能让我用一下麦吗？”
　　杨久念一愣，“呃……”
　　不是给自己伴奏的？
　　她只好退到了一旁。


第四百零三章 你可以去试试当主播呀
　　杨久念站在一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易阳。
　　心里则泛起了嘀咕……
　　他真的会弹琴吗？
　　弹琴的同时还要唱歌。
　　她是学过乐器的，可惜没有坚持下来。
　　一方面是读高中的时候要专心学习，没有时间和精力放在上面，另一方面是……有点怕疼。
　　弹唱这件事或许不怎么难吧，至少很多弹吉他的人都这么说，但她确实觉得挺难的。
　　此时围观的人竟然因为易阳的出现变得多了几个，主要是女孩子。
　　看到这一幕，杨久念情绪就变得古怪起来了，有点酸酸的——倒不是因为对易阳有好感，而是因为有些嫉妒。
　　刚才自己唱了那么多首歌，都没有吸引来几个听众，凭什么他啊，就站在这里，已经有人打算过来了……呵，还有人拿出了手机？
　　就凭他长得高长得帅吗？
　　杨久念又看了一眼易阳，唉，从这个角度看他，确实长得很帅啊，怪不得……能脚踏两条船！
　　此时，易阳已经将吉他背在了身上。
　　这把琴算不上很好，只是面单吉他，但是插上了音响，倒也过得去。
　　其实普通人大抵是分不清1500的FG800和数万的马丁D41的区别的。
　　随意拨了拨琴弦，发现音不是很准。
　　他是有些无语，刚才听的时候其实已经发现了，刚才这两人组合就是在这样的音准环境下表演的吗？
　　他拿出手机，随意找了一个参照音，然后就开始调弦。
　　这一幕在旁边的甘宝涵眼中简直是不得了的技能，对于她这样的新手来说，每次练琴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调弦了。
　　她这样的新手要调弦只能用调音器，而调音器用起来很麻烦，所以往往是调了一次琴，她能用好几周。
　　似乎只有传说中的大神才能仅仅用耳朵听就能调弦了。
　　她不由得有些期待起接下来易阳的表演，但又有些恶趣味地想，虽然可能弹得好，但万一唱的不好呢？
　　最好这样！
　　那样念念才有登场的机会。
　　算起来，易阳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唱歌了。
　　当然，练琴是没有放下的。
　　音乐这件事，跟健身很像，也是放下就容易丢的东西，如果长时间不练，唱的会不好，弹的也会手生。
　　每天跟姜黎黎打视频电话的时候，他们就会各自在乐器前，弹弹琴，在视频里给对方和声。
　　后来这件事竟然成了一个固定的节目。
　　姜黎黎很满意，在没有男朋友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脑子里就幻想着，自己将来的另一半，应当跟她有这样的互动。
　　就有一种梦想照进现实的感觉。
　　而这梦想是自己一点点塑造起来的，每每想到这个，就会分外高兴。
　　因为长时间的练习，易阳如今已经有了极高的音乐素养。
　　耳朵随意能够听出和弦级数，色彩，甚至复杂一点的七和弦也不在话下。
　　手上则对指板音十分熟练，要各种即兴solo，编配说来就来，哪怕真的当一个乐队吉他手，也是绰绰有余。
　　而唱的话……
　　易阳此时已经调好了音，他准备来一首这个时代还没有人听过的歌。
　　《父亲的散文诗》。
　　前世，他很喜欢这首歌，因为这首歌的歌词写的很好，他清楚地记得，初次听这首歌的时候，一个大男人，竟然哭得像个孩子。
　　他一面听这首歌，就会一面在脑子里描绘出那个逐渐有些模糊的父亲的轮廓出来。
　　易阳轻轻将话筒往上扳了扳，随后调整好距离，轻轻拨动琴弦。
　　不得不说，刚才围观两个女生的人少，伴奏稀烂是要负很大责任的。
　　刚才甘宝涵伴奏的时候，只会几个干巴巴的三品和弦，右手的节奏型也局限于几个简单的分解和弦，弹起来还时不时出现呲音，节奏也不稳定，全靠杨久念的歌声撑着，自然吸引不了什么人。
　　此时易阳已经弹起前奏，每一个音符清晰饱满，不仅有低音和弦铺底，还有高音旋律，有轻有重，整首歌一下子就有层次感了。
　　哪怕是个完全不懂音乐的人，也能听出来两者的差距。
　　好的音乐，一下子就会抓住人的耳朵。
　　周围的年轻人闲着也是闲着，听到这旋律，自然而然地停留驻足。
　　“很好听的前奏啊，这是什么歌？”
　　“没听过呢。”
　　在易阳开口前，前面已经聚了十几个人。
　　看着这一幕，杨久念有些幽怨地看了看易阳。
　　你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吧。
　　而甘宝涵的眼睛里更是闪烁起了小星星。
　　随后，琴声减弱……
　　易阳轻轻开口。
　　“一九八四年，庄家还没收割完……”
　　易阳微微闭上了眼睛，每一句歌词都唱的十分清晰，在优美的旋律和声中，听众一下子就被他的歌声带入到了歌词描绘的画面中去了。
　　杨久念愣了愣，她没想到易阳唱歌竟然这么好听。
　　嗯……
　　重点是这首歌太好听了。
　　易阳一边唱，一边回忆起了脑海里那个已经快要模糊的身影。
　　往事一幕幕飞驰而过，他的视角仿佛也来到了歌词描绘的那个父亲身上。
　　虽然，他的父亲经历的事情跟歌词里的那个意境不同，但是他却无比相信，自己的父亲有着相同的情绪。
　　“孩子哭了一整天，闹着要吃饼干。”
　　“蓝色的涤卡上衣，痛往心里钻。”
　　“蹲在池塘边上，给了自己两拳。”
　　听到这两句歌词，好多人都有些深沉地望着易阳。
　　这种时候如果流眼泪自然显得太夸张，但是不得不说，很多人都被引起了共鸣。
　　杨久念愣了愣，沉浸在那副画面中，胸口竟然隐隐作痛。
　　“这是我父亲，日记里的文字。”
　　“这是他的生命，留下，留下来的散文诗……”
　　易阳一曲唱毕，连他自己也有些感伤，抬了抬头，笑了笑。
　　父亲，我这一世，过得很好。
　　你是不是，也到了另一个时空，做着另一番大事呢？
　　旁边的掌声将他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杨久念早已动容，此时表情有些复杂地看了看易阳，微微叹了口气……
　　多好啊，可为什么要那个呢……唉。
　　而甘宝涵十分激动地说：“大佬！你教我弹吉他吧！”
　　易阳笑了笑，把琴取下来，还给了甘宝涵。
　　“别啊，再来一首嘛。”
　　旁边的听众虽然刚才有些沉浸，但见易阳似乎没有打算继续唱歌了，也就逐渐散去了。
　　现实中，极少有人会贸然跟一个正在演奏的人搭讪起哄。
　　甚至在这个短视频还未出世的时代，连拿出手机拍一下的冲动都没有。
　　杨久念犹豫了一下，还是凑上来问：“那个……你刚才唱的这首歌叫什么啊？”
　　易阳笑了笑，正准备回答，但忽然迟疑……
　　这首还没有发行。
　　自己说了实话，这丫头跑去一搜，肯定是个麻烦的事情。
　　于是易阳就说：“哦，我在一个酒吧里，听一个民谣歌手唱了几遍。”
　　“民谣歌手的作品吗？”杨久念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又有些不死心的问：“你没去问一下什么名字吗？”
　　“没有哦。”
　　易阳打定主意，这首歌自己就唱这一遍，将来时间长了，如果对方还问自己，就随便说一首，比如《传奇》什么的，一口咬定。
　　时间再长一点，对方忘记旋律，歌词，都会怀疑自己记忆错乱了，难道说那天他唱的真的是《传奇》？
　　毕竟，这首歌只听了一遍，不太可能就完全记下来了。
　　易阳岔开话题，说：“不过同学，我觉得你现在应该问的不该是这首歌的名字吧。”
　　“啊？”杨久念愣了愣：“那问什么？这首歌作者的名字？”
　　易阳耸了耸肩，旁边的甘宝涵都替她着急，说：“不是吧，你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不对，你们互相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杨久念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对不起啊，我叫杨久念，你呢？久念就是久久不忘，念念有声。”
　　易阳说：“我叫易阳，简单的太阳。”
　　两个女生都愣住了，随后笑起来。
　　“什么啊，简单的太阳？！”
　　易阳说：“易就是简单嘛，阳就是太阳。”
　　“好吧……简单的太阳同学。”
　　此时天气已经颇为炎热了，刚才是阴天还好，正在说话的空隙，太阳竟然也好奇地钻了出来，想要瞧瞧下面的简单太阳一般。
　　开始有点晒人了。
　　易阳说：“有太阳，我们去那边避一避吧，我请你们吃冰棍。”
　　甘宝涵有意撮合眼前这个帅哥和自己的闺蜜，就坏笑打趣：“呀，大佬你今天怎么这么绅士，是不是心疼我闺蜜被晒着了？”
　　杨久念顿时锤了闺蜜一肘子：“瞎说什么呢。”
　　易阳摇了摇头：“心疼是心疼，但我是心疼这把琴……”
　　指了指甘宝涵的吉他。
　　“吉他在太阳底下暴晒，很容易开裂变形的。”
　　一时间，甘宝涵有些无语地哼了一声：“直男！”
　　杨久念却在心里幽幽一叹，哪儿啊，本质明明是花心大萝卜！
　　不过确实也可以考虑收摊了，尤其是易阳刚才唱了一首打了个样，她们就更没兴趣唱下去了。
　　广场边上就有冷饮店，三人进去小坐。
　　点了几份冷饮，易阳随意挑起话题：“你们到这儿是卖唱么？”
　　杨久念摇了摇头，甘宝涵不满地说：“什么卖唱啊！说得那么难听。”
　　易阳点点头：“嗯……确实，这节目效果很难赚到钱。”
　　“靠！你也太毒舌了吧？”甘宝涵气呼呼地说。
　　易阳哈哈大笑，他平时是不会毒舌的，但是遇到一些特定的人，偶尔的调侃会让聊天变得有趣。
　　杨久念说：“我们……就是过来练练胆子啦。”
　　“练胆子？”
　　杨久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其实想唱歌。”
　　易阳眨了眨眼：“那就唱啊。”
　　“不是那种唱啦……”甘宝涵有些犹豫，毕竟堂堂一个东海大学的高材生，此前还从来没有系统的学过唱歌，梦想却是当一个歌手……
　　要知道，不是每一个歌手都能当明星的。
　　歌手的归宿，大概率是在某个不知名的酒吧卖唱。
　　真卖唱了。
　　这实在是过于羞耻了。
　　羞耻到她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易阳吃了一口冰沙，却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他缓缓放下勺子，待喉咙里的清凉滑下去，才慢悠悠地说：“我们刚刚开学的时候，一位老师做了讲话，有一句话我很喜欢。”
　　“他说，不要让东海大学成为你的阻碍，东海大学是不被定义的，不要刻意给她套上一个标签，标签太沉重，往往会让人接受不了与它的巨大落差。”
　　杨久念愣了愣，却是摇摇头：“我爸妈肯定不会允许的。”
　　易阳点点头，说：“也是……毕竟都考进东海大学了。”
　　“但既然都进名校了，做自己喜欢的不是更好吗？”一边说，他一边又舀了一勺。
　　杨久念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易阳，但仿佛那一刻一直找不到方向的情绪，忽然就平静下来了。
　　易阳吃得很快，三下五除二，杯子里的冰沙已经见底了，然后笑着说：“我觉得，你既然喜欢舞台，为什么不试试当主播呢？反正也不影响什么。”
　　“啊？主播？”杨久念顿时微微一怔，随后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主播啊……”
　　“嗯，就单纯唱唱歌的那种主播，不必讨好任何人，就光唱就好了。”
　　这个时代，主播几乎还仅限于几大直播平台上，最火的自然是游戏分区的主播，出了游戏区，给人留下的印象都是一些所谓的颜值主播对着镜头搔首弄姿……
　　易阳说：“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主播……匪号66，她也是名校毕业，当年还是她们那里的高考状元呢，她就为了梦想当了主播，还是游戏主播，关键游戏玩得还很菜，你可能会想，这辈子没什么未完成梦想的机会了，但再想想，这一辈子黄土还未过膝。”
　　随后，易阳站起身来，将勺子丢在杯子里，笑着说：“愿你早日能和你那内心的使命感和解。”
　　他拿起给岳父买的蛋黄酥，说：“钱已经付过了，再见了！”也不管杨久念怎么想，转身走了。
　　杨久念愣了良久。
　　甘宝涵望着易阳离去的背影，呆呆地说：“他讲话好有哲理哦！”
　　突然，甘宝涵想起了什么，抓住闺蜜的肩膀：“不对啊！你跟他没有互相留联系方式吧！喂！他怎么走了？”
　　杨久念无语地说：“干嘛呀……”
　　“爱情啊，爱情！你又让它溜走了。”
　　“什么爱情啊……”杨久念将甘宝涵的手掰开，耸了耸肩：“那家伙……可是个花心大萝卜呢。”
　　“咦？为什么啊？”
　　杨久念望着易阳离去的背影，摇摇头：“哎呀，你别问了，人家的事情，不好多讲。”
　　“呃……也是，你是不爱嚼人舌根的人。”
　　杨久念微微叹了口气，就这样当一个过客也挺好。
　　至于……
　　当一个主播？


第四百零四章 我陪未来岳父去钓鱼（上）
　　盛夏。
　　诸事皆宜。
　　易阳倒在床上。
　　他乘坐飞机划过了大半个中国，又乘乘坐一辆出租车从机场赶过来，进来就倒在这张床上。
　　又香又软的床。
　　这是姜黎黎的床，姜黎黎是又香又软的女人，每次看到自己的时候，她总会笑得像糖一样甜蜜。
　　易阳不自觉地笑起来。
　　窗外下着雨，淅淅沥沥，屏蔽了一切杂音。
　　躺在床上的易阳心里想着一些事情。
　　大一学年已经过去，稍微盘点一下今年的收获，竟然有些惆怅的感觉。
　　从去年到今年，是非凡的一段时间。
　　度过了紧张的高中生活，身份上从一个高中生变成了一个大学生。
　　名校大学生。
　　改变的不仅是身份，在潜移默化中，还有生活习惯、学习习惯，以及……
　　看问题的方式，思维方式。
　　高中时期，无论自己有再多的想法，因为身份的限制，必须要朝着一个既定的目标努力，那么能做的事情始终有限。
　　到了的大学以后，便能够尝试更多的可能性。
　　这无疑是最大的变化。
　　王桑柠、赵月娥她们都问过他，大学到底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虽然跟高中一样，都是“学校”，但进入大学以后的确完全换了一种生活。
　　在那样的环境和氛围之下，重心实在是不太可能完全放在学习上了。
　　如果说专心学习是一个任务的话，那么对他来说，这个任务在高中毕业的时候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是要将专心学习这件事背后的价值挖掘出来。
　　换了旁人，专心学习还需要再长一点，至少将大学这个时间段度过，但是他等不起了。
　　因为能留给他把握时代大势的时间不多了。
　　在这样的心态下，开始主动介入到各种各样的事物当中，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商业上的事情。
　　如今很有钱了。
　　易阳翻了个身，将手臂枕在自己的脑袋下面，望着天花板继续沉思。
　　卡上还有好几百万，除此之外名下还有一栋商业广场八成的铺面资产。
　　如果全部用于出租，在人流量充裕的条件下，一年的租金收入都可以上千万。
　　但目前在心理上很难将其视作自己的资产。
　　因为还背负了几千万的负债。
　　上一次课程表项目上赚了近两千万，全部用于还账，如今还剩下7000万。
　　按照合同，是五年内结清，但是易阳当然不愿意等那么久。
　　越早越好，越快越好。
　　想到这里，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没有当一个富豪的命，一个真正的富豪，是不害怕欠账的。
　　甚至反而会想拖得越久越好。
　　而他不同，在没有将那么多钱还清之前，就会如鲠在喉。
　　他会想到很多普通人，真的是眼巴巴地望着那点钱。
　　总是会不自觉的将自己代入到那些普通人的视角。
　　或许在这一点上，反而是成为一个商业大佬的阻碍吧。
　　要将那些钱还清，按照此前的计划，其实有两条路可以走。
　　一条是想方设法将溪谷园区的改造升级做好，这是核心办法，只要将溪谷园区打造成园区产业，那么不仅是他的商业广场楼能够发展起来，园区附近区也能得到进一步的发展。
　　上一世，这个项目上，溪谷工业园老区最终呈现出的样子不过是有老工业园区房子的一个大公园罢了。
　　没有核心的吸引力。
　　但是如果溪谷工业园区老区的承建方换一个思路，“修旧如旧，旧房新用”，在老工业景观的基础上，对原有设施进行大改造，引进一批以音乐为主题，衍生戏剧、美术、摄影等等文化要素的商家入驻，再组织各种各样年轻人喜欢的音乐节啊、摄影展啊、游戏展啊等等文化活动，反而很容易将这里打造成一个城市标志性的文化地标。
　　核心问题还是在于找不到合适的开发商，而开发商也没有易阳的这种思路。
　　有资本做下来这件事的开发商，都不愿意去接这个烫手的山芋，因为至少在他们看来，这个项目实在是看不到一点利润空间。
　　政府也为此十分头疼，前一世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靠着财政补贴才找到了几家开发商做这个项目的。
　　而这一世，这件事，是侯林在推动去做的。
　　而他的圈子里，唯一能够做下来这件事的人只有一个。
　　陆鼎盛！
　　易阳也有些感慨，当初跟父亲一起创业的两个人，侯林虽然终于起来了，但跟路鼎盛相比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目前，侯林并不希望易阳参与进来，因为他始终觉得路鼎盛是叛徒，这件事他以合作的名义跟路鼎盛谈就行了，他不希望易阳也在对方面前放低姿态。
　　易阳只能先暂时不管。
　　如果这件事能够推动做下来，那么后期还账就会水到渠成了，有了稳定的客流量，铺面一租出去，哪怕跟银行以时间换空间，也能在5年之内将钱还清。
　　这是第一条路。
　　第二条路则是通过其他途径，赚到七千万用来还账。
　　想到这里，易阳心里是有些的得意的。
　　不得不说，他作为投资人的第一个项目是非常成功的！
　　入局时的20万，后期没有任何追加投资，最终在套现离场的时候达到了1900万，收益几乎达到了100倍！
　　这放在任何投资的案例中都是极为炸裂的。
　　实际上，如果经常关注财经新闻的话，已经有一些新闻报道在写他了。
　　《20万成就近2000万收益的神话！》。
　　当然，这个项目九成的聚光灯还是放在马文武身上的，对此易阳倒也不在意，毕竟谁都知道两个老马，但红杉资本、高瓴资本知道的人又有几个呢？
　　雷军做天使投资人时无人知，反而做了一部小米手机天下晓，也是这个道理。
　　前一阵子还推掉了好几家财经新闻的专访，反而是马文武十分乐于在那种场合露面。
　　但因为这件事，他在东海大学金融圈子里也是有些出名了，而人一旦有了名气，就会有很多资源主动找上你。
　　赵平家庭财力雄厚，跟他的接触中，认识了东海大学不少人，甚至一些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
　　对于一个富二代来说，最败家的行为就是创业，反而是吃喝玩乐对家业没什么损伤，但绝大多数富二代都有一颗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心。
　　不过大学越好，创业败家的可能性就越小……因为圈子不同嘛。
　　东海大学金融圈出去的学生不乏一些商业大佬，互相以校友属性作为纽带，互相帮带，置换资源，在全国商业圈子里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无论是商圈还是政圈，抱团取暖都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而名校校友、战友、老乡这种抱团则是最为常见的关系。
　　易阳知道，既然自己进入了这个游戏圈子，就要遵守里面的游戏规则。
　　作为一个投资人，有了一次投资成功的经历，再依靠圈子资源，那么接下来就能找到更多的投资项目，凭借着对未来大势的把握，分析一些项目的可能性，成功率会很高！
　　胡思乱想了一大堆东西，就在这时姜黎黎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纱衣。
　　她腰肢柔软，线条柔美，纱衣薄薄的，但看不透裙下的风景。
　　看到此情此景，是一个正常的男生大抵都不会太过冷静。
　　易阳主动抱住了姜黎黎。
　　对此，姜黎黎是有些满意的。
　　在自己的调教下，这小子已经很会了。
　　虽然在一些细节上，还是有些稚嫩，偶尔还会弄疼自己，但是作为姐姐的自己，要包容才对。
　　虽然说，一开始的时候，自己的所谓技巧不过是来源于一些羞羞的杂志，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纸上谈兵，但这么长的时间，总算是技巧纯熟了。
　　重点在于，大胆尝试。
　　“姐姐……”
　　“叫老师。”
　　“姜老师”
　　“叫老婆。”
　　“老婆。”
　　“嘻嘻……”
　　仅仅是几声称呼，便已然让易阳有些冲动起来，微微叹了口气，如今的定力是越来越差了。
　　不过两人都没有想要继续往下的意思，姜黎黎过来是叫他出去吃饭的。
　　王桑柠不在，她的高考成绩已经出炉，这一年她付出了很多，终于得到了收获。
　　664分。
　　今年理科省内总体分数偏低，全省排名前五百。
　　相比于前一年，她的分数提高了100多分！
　　只是，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顺利考上心心念念的武汉大学了。
　　姜黎黎煮了简单的海鲜粥，易阳看了一眼，粥里米没有多少，大半碗都是各种各样的海鲜。
　　嗯……果然是这样的，成年人不挑食的原因是因为不喜欢吃的东西，在买菜的阶段就筛选掉了。
　　“桑柠的志愿填报了没有？”
　　“应该还没开始吧。”
　　“哦……她现在还是想读武汉大学吗？”
　　“嗯……你问问她呀，给她参谋参谋。”
　　两人随意闲聊着一些事，一面吃着海鲜粥，姜黎黎端起碗喝了一口，随后将碗放下，直接用手抹了抹嘴巴，说：“后天爸爸让你陪他去钓鱼。”
　　易阳微微一怔，点点头：“哦……”
　　随后，两人都陷入到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之中。
　　易阳想了想，抬起头，却正好看到姜黎黎也恰好抬头，微微一怔，随后笑道：“你说。”
　　姜黎黎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你先说。”
　　“嗯……我穿什么衣服好一点？”
　　“这个啊，就休闲一点吧。”
　　“哦……你要说什么呢？”
　　姜黎黎犹豫了一下，说：“嗯……别紧张。”
　　易阳点点头：“哦……这个么，不会紧张的。”
　　“易阳。”
　　“嗯？”
　　“我比你大七岁。”
　　“嗯。”
　　“我……算了，明天好好表现。”
　　易阳笑了笑，说：“没问题的，我会让咱爸喜欢我的。”
　　姜黎黎浅浅地笑了笑，说：“你也放心，你的家人，我也会让他们喜欢我的。”
　　随后吃了饭，易阳让姜黎黎带自己去了一趟书店。
　　姜黎黎看着易阳抱了一捧关于钓鱼的专业书籍，表情有些复杂，说：“这个……不用这样吧？”
　　易阳转过来十分认真地说：“当然有必要！”
　　“你不会觉得看一会儿书就能把自己看成钓鱼大师吧？”
　　易阳笑了笑，说：“谁要变成钓鱼大师了。”
　　收银员问：“这些书都要吗？”
　　易阳点点头：“都要。”
　　就在收银员扫码的时候，易阳对姜黎黎说：“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尽量发挥自己的优势。”
　　“嗯？”
　　“我这个人呢，比较耐得住性子，学习比较专注，今天到明天，认认真真地把这几本书过一下，虽然是囫囵吞枣式地读，但至少能对钓鱼这件事有一个大概了解。”
　　“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见面，在我能够想到的领域，我想做到最好，做好所有能够想到的准备。”
　　姜黎黎摇摇头：“算了，不管你了，他就是闲的，我说就一起吃个饭，见见面就行了，非要搞什么幺蛾子，还钓鱼……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过他还会钓鱼的。”
　　“他这样安排肯定有这样安排的道理嘛。”易阳拿起一本《垂钓》杂志，一边翻一边说。
　　……
　　“这样安排当然有这样的安排道理了！”
　　姜颂正拿着一本《垂钓》杂志看。
　　王华梅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这么热的天，要出去钓鱼，蚊子又多，你还是新手菜鸟……真是看不出来这样安排的意义在哪里。”
　　姜颂翻动杂志，哼了一声：“钓鱼这件事，最能看出来一个人的心性。”
　　王华梅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笑着打趣：“哟哟哟，钓个鱼还能看出来一个人怎么样了？”她放下杯子，盯着姜颂看：“准吗？”
　　姜颂瞥了老婆一眼，十分笃定地说：“当然准了。”
　　王华梅翘腿坐下，喝了一口水，说：“不过钓鱼就钓鱼吧，你昨天还买这么厚一摞书干什么？”
　　姜颂当然是为了恶补一下这方面的知识，毕竟约那小子出去钓鱼，自己如果什么都不懂，就会显得有些尴尬。
　　当然，如果姜黎黎和易阳也在这儿的话就会发现，两人选的书竟然有一半是一模一样的。
　　姜颂没有回答。
　　王华梅不由得乐了，哼了一声，眼中的笑意藏不住：“死傲娇。这么两天时间，你还想把自己培养成一个钓鱼大师？最多就是纸上谈兵罢了。”
　　姜颂却有些认真地说：“我这个人呢，既然能把法律啃下来，学习能力不必多说，这两天把这几本书认认真真地过一下，虽然是不求甚解地读，但至少能对钓鱼这件事有一个大概了解。”
　　随后看了一眼王华梅。
　　“这是一次非常重要的见面，在我能够想到的地方，我要做好准备。”
　　王华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笑起来：“知道吗，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做事专注的样子了。”
　　姜颂一怔，轻轻咳嗽一声，继续看书了。


第四百零五章 我陪未来岳父去钓鱼（下）
　　今天是个大晴天。
　　但是这样的天气未必是一个适合钓鱼的日子，因为热。
　　王华梅正在帮姜颂整理衣服。
　　做这件事的时候，她不是公司里叱咤风云的霸道女总裁，仅仅是一个人到中年依旧温柔可爱的小女人。
　　“不常穿这种衣服，不习惯了吧？”
　　“有什么不习惯的呢，就是衣服呗。”
　　“里面不用穿这么厚，有点热的。”
　　“没事……”
　　王华梅帮姜颂整理好衣服，退到一旁端详一番，笑眯眯地说：“不错不错……真是不错，有那么一点意思了。”
　　姜颂对着镜子看了几眼，也觉得有些满意，又问：“给黎黎打电话了吗？”
　　“嗯，打了。”
　　“她起床了没有？”
　　“正开车过来接你呢。”
　　听到这话，姜颂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领口。
　　王华梅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了，有点紧张啦？”
　　姜颂面无表情地说：“紧张？我有什么好紧张的？要紧张也该是那小子紧张。”
　　“嘻嘻，上回人家见我的时候，可淡定着呢。”
　　“是吗？那多半是装出来的……”姜颂离开了镜子，走到饭桌前面，上面是王华梅准备的早餐。
　　“大概是因为你是女人，没什么气场，所以他才能绷得住吧。”姜颂拿起了一块面包，抹了点黄油，一面说。
　　王华梅也坐下，说：“你说了算。”
　　两人漫不经心地吃了几口。
　　姜颂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突然又问：“对了，那个小子……跟照片上一样吗？”
　　王华梅愣了愣，随后笑起来：“嗯……不太一样。”
　　“果然年轻人都是要修照片的。”
　　“比照片还要帅一些呢。”
　　姜颂抬眼看了看王华梅，又低下头去：“哼，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气质呢？”
　　王华梅不由得哈哈大笑。
　　吃过了早餐，王华梅看了看天气预报，有些忧愁地说：“不过帅哥啊，我看了一下今天的天气……可是个大晴天呢，今天外面最高气温都要到三十七八度了。”
　　“那有什么关系呢？”姜颂不在意地说了一句：“当年读大学的时候，条件那么差……”
　　“好了好了，知道你读大学时的刻苦啦。”
　　两人随意聊了会儿天，姜颂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哼了一声：“我就说了，这个年轻人不怎么靠谱吧，这么重要的会面，竟然迟到……”
　　王华梅愣了愣，抬头看了一眼家里的钟，说：“约好的十点半，现在才十点……怎么迟到了？”
　　“我估计的。”
　　“……”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王华梅眼前一亮，脸上露出笑意。
　　姜颂轻轻咳嗽了一声，说：“也不一定是他们……”
　　王华梅起身去开门。
　　姜颂则自顾自地拿起手边的一本《垂钓》杂志，靠在沙发上看了起来，但耳朵的注意力则放在了门口处。
　　“咔嚓……”
　　门被打开了，随后听到了女儿的声音。
　　“爸准备好了吗？”
　　“他已经按捺不住了。易阳，进来坐。”
　　姜颂呼吸稍微乱了一些，随后听到了一个男性的声音。
　　“阿姨好……”
　　姜颂没有回头，依旧翻看着杂志。
　　王华梅带着姜黎黎和易阳进来后，便去准备倒水。
　　姜黎黎兴奋地跑过来，说：“爸！你听不到我们的声音吗？”
　　姜颂这才将手中的杂志放下，说：“还是这么没有眼力劲……”他指了指书，意思是看不到我在看书吗？
　　随后，姜颂站了起来，转过身来，在他的视角中，以一种非常正式的姿态与女儿的男朋友见面。
　　一个青年身体挺拔、笔直地站在那里，随后微微颔首，“叔叔好。”
　　姜颂的目光略微闪烁。
　　高，比自己高。
　　五官呢……嗯，这种东西不好评价，就算跟自己五五开吧。
　　学历，当然听说了他是东海大学的高材生，跟自己的母校，也是五五开吧。
　　从第一印象上来看，除了比自己高一点，对方并没有什么更好的地方，这让他的心里得到了安慰。
　　高这件事，怎么说呢，现在的年轻人，营养比自己那一代要好一些。
　　姜颂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沙发，说：“坐。”
　　易阳也不矫情，点点头，十分从容地往沙发上一坐。
　　这份从容让姜颂有些不太满意，看了一眼老婆王华梅……她给惯出来的吧。
　　想象中，如果这小子慌张一点，他更会高兴一点。
　　王华梅将两杯水给姜黎黎和易阳端了过来。
　　姜颂也不废话，缓缓开口：“今天约你过来有两个目的，第一个目的，就是见一见你。”
　　易阳微微点头。
　　姜颂脸上看不出什么悲喜，这种态度让姜黎黎有些忐忑，看了看妈妈。
　　王华梅淡定地笑了笑，才让姜黎黎稍微安心一些。
　　姜颂继续说：“老实说，我并不是很乐意你们这段恋情……”
　　易阳眼神微微一动，但是没有说话。
　　反而是姜黎黎顿时眼睛瞪大，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了母亲。
　　“因为……你太小了。”姜颂微微沉吟，但随后话锋一转，又说：“但是你是我女儿自己选的人，她已经成年了，需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我们做家长的，当然不会干涉太多。”
　　“我希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你能证明，你是一个值得我女儿托付终生的人。”
　　易阳没有急着表态，因为他知道姜颂还有话没说完。
　　“第二个目的……”姜颂缓缓站了起来，说：“个人爱好，想邀请你一起体验一下钓鱼的乐趣。”
　　易阳也跟着站起来，微微点头，确认姜颂的话暂时已经说完了，才笑着说说：“早就听说叔叔在钓鱼上颇有研究，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跟叔叔学习一下。”
　　听到易阳说自己“早就听说”、“颇有研究”，姜颂不由得暗自好笑，但表情没什么变化，点点头，说：“那我们就不废话了，尽早出发吧。”
　　易阳眼疾手快，早就注意到了收拾好的钓鱼工具，顺手给拿了起来。
　　姜颂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倒也心安理得，随后转身对老婆和女儿说：“今天晚上先不忙着做饭……”
　　王华梅奇怪地问：“怎么？”
　　姜颂平淡地说：“让你们尝尝野外长大的河鲜。”
　　王华梅不由得乐了，点点头：“行行行，那祝你们凯旋归来！”
　　易阳和姜颂下了楼，地下停车场里停放着一辆兰德酷路泽，正是上回姜黎黎借来跟易阳一起去若梁自治州的那台。
　　姜颂没有见过这台车，目光微微闪动，说：“这台车……”
　　“哦，姐姐借的。”
　　听了易阳的话，姜颂这才微微点头。
　　走到汽车旁边，姜颂原本想说自己来开车，但想了想，又忍住了。
　　自己这一次单独约易阳出来，就是为了在这种情况下观察一下这小子，车品见人品，正好看看这小子开车的习惯怎么样。
　　于是，他二话不说，坐上了副驾驶位，麻利地将安全带一拉。
　　易阳开着车出去了。
　　挂挡，观察后视镜，一方向盘出弯，油门给得顺滑，没有一丝顿挫，也没有丝毫多余的操作，干净利落，仿佛开了十几年车的老司机一般。
　　姜颂不由得有些诧异，随口问了一句：“你开车多长时间了？”
　　易阳眼神一动，笑了笑：“嗯……几年吧。”
　　“哦。”
　　姜颂随意回应了一下，便没有再多说了。
　　车子驶出去，在城市的道路上平稳而快速的行驶着，不超速，遵守交通规则，但又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操作，在汽车即将驶出城区的时候，姜颂忍不住多看了易阳一眼。
　　只见这小子眼神平静从容，完全不像是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小孩子。
　　姜颂将目光投向了车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子在高速上行驶了一段距离，易阳并没有像跟王华梅接触时那样主动找话题聊天，而是默默地开着车，车内氛围安静。
　　姜颂看了一会儿窗外的风景，突然问了一句：“对了，你了解钓鱼吗？”
　　易阳微微一怔，笑了笑：“不是很懂。”
　　“既然来做这件事，多少还是要了解一点。”姜颂暗想，这一点上总算是让他看到了一些他的不足之处。
　　“嗯。”
　　“先跟你讲一讲这个钓鱼的地点选择吧。”姜颂微微一笑，颇有指点江山的味道。
　　“嗯。”
　　“首先是选水文，主要看的就是水体的颜色，水体的颜色跟垂钓的关系密切，稍有经验的钓着就能根据水体的颜色来判断鱼类的活动，选择诱饵的投放。”
　　“哦……”易阳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这水嘛，淡黄色、黄绿色、深绿色、淡褐色、深褐色、铜绿色等等颜色都有不同的说法……”姜颂见易阳一副什么不都不知道的模样，于是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易阳越听越发现，姜颂讲的这些内容……不就是自己这两天看的那些知识么，心中好笑，但没有表现出来，反而表现得越发谦虚，只在姜颂没怎么记住，或者有些囫囵的知识点上，补充两句。
　　姜颂十分满意，觉得这小子虽然事先准备不够充分，但情有可原，人倒是挺谦虚的，而且……悟性不错。
　　每每自己有记忆不清，讲得不怎么具体的地方，他都能举一反三，补充两句，然后做出一副求教的目光，要不就是笑一笑：“也不知道这样理解对不对。”
　　随后，自己则站在更高的角度上，指点两句。
　　不得不说，从这一点上说，带这小子出来钓鱼，还是挺让人满意的一件事。
　　嗯……至少没有寻常年轻人那种浮躁的气质。
　　“哦，我明白了，就是说，并不是水越透明干净，鱼就越多，因为水干净透明就意味着水域中几乎不存在藻类和浮游生物……也不知道这样理解对不对。”易阳说。
　　姜颂便一副指导晚辈的口吻，说：“是的，这就是肥水和瘦水的区别，但也不是说，水越浑就越容易钓鱼，还涉及到天气……”
　　至于具体天气是如何影响到垂钓的，他也记不太清了，不过此时他也不好说自己记不住，瞥了易阳一眼，盘算着如果这时候对方来上一句“天气如何影响垂钓的？”己该怎么应对……
　　易阳点点头：“我明白了，根据我们生物、物理学的知识，气压高高水体含氧量增多，水里的鱼就会很活跃，食欲高，风雨欲来的时候，低云闷热，水中含氧量降低，鱼儿无心摄食，但会浮到中上层水域，所以抛勾到底是深还是浅，也可以通过天气来判断……”
　　随后，易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也不知道这样理解对不对。”
　　姜颂轻轻咳嗽一声：“呵呵，很有悟性嘛。”
　　“叔叔你知识果然渊博，顿时让我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经验积累。”
　　姜颂心情越发得好，随后的路程更是一路分享拾人牙慧的知识，指点江山，一副钓鱼高手的样子。
　　易阳则在一旁虚心受教，聊到酣畅处，车内传出快活的笑声。
　　氛围融洽。
　　到了垂钓的地方，易阳麻利地撑开遮阳伞，折叠椅，将鱼箱放好，还搬出了一台小型风扇，一时间让姜颂都有些目瞪口呆。
　　两人抛了钩，戴上太阳眼镜，心安理得地享受起垂钓的时光。
　　“这个钓鱼的第一步啊，是打窝子，就是将诱饵撒入垂钓的水域，引诱鱼聚集过来觅食……”
　　“饵料的话，要这样……咳咳，你来试试，嗯，不错不错……”
　　“叔叔教的好，我来帮您弄吧……”
　　“这个甩竿，一般有四种方法，分别是环甩法、半回环甩法，小回环甩法，送入法……来，给你演示一下……咳咳，这遍不算，再来，这样……反正就是这个意思，你明白了吧？”
　　“叔叔果然是行家！”
　　“哈哈……还行吧。”
　　气温燥热，湖面无风，蚊虫时不时过来骚扰，易阳点燃了蚊香。
　　就在耐心等待鱼儿上钩的时候，心情极好的姜颂看了一眼易阳，表情放松下来，随意说了一句：“我女儿……比你大七岁。”
　　虽然，一年中有那么几个月是六岁。
　　易阳微微一怔，转头看向姜颂，点点头：“嗯……”
　　“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一时间，易阳脑子里闪过了很多回答。
　　回答别人的问题，首先是要想清楚对方到底在问什么。
　　易阳略微沉默了一下，才说：“叔叔，您觉得喜欢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最重要的事？”姜颂并没有在意易阳反问他，而是认真思考了一下，说：“性格，两个人的性格要融洽。”
　　说服别人，最好的办法，是用对方的逻辑来证明自己的观点。
　　易阳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了解一个人的性格，是最为困难的事情，两个人要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对于任何一对情侣来说，刚刚在一起时大都会隐藏自己性格上的瑕疵，等在一起后再慢慢暴露。”
　　“很多人想通过一两件小事来看出一个人的心性品质，就比如这个钓鱼，叔叔觉得，钓鱼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吗？”
　　姜颂愣了愣，“嗯……应该能看出来一点吧？”
　　“准吗？”
　　姜颂眨了眨眼睛，目光闪烁，看向了湖面：“大概……是不怎么准吧。”
　　易阳笑了笑：“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一向不相信一见钟情。”
　　“从某种意义上说，姐姐是看着我长大的……”易阳望着湖面，有些认真地说。
　　“他了解我，我性格上的瑕疵，我的优点，成长经历的重要节点，都有姐姐陪在我的身边……叔叔觉得，姐姐喜欢我什么？”
　　姜颂沉默了一阵，才说：“你们年轻人的事……那你喜欢我女儿什么？会照顾你么？”
　　易阳笑了笑：“叔叔觉得她是一个很会照顾人的人吗？”
　　听到这话，姜颂一怔，随后哑然一笑，平静地看向湖面，将话题扯开了。


第四百零六章 满载而归
　　烈日灼人。
　　诸事皆败。
　　姜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里想着，这种天气如果能来上一瓶冰镇的啤酒就好了。
　　就在这样想着的时候，易阳起身从车子的后备箱抱了一个白色的泡沫板箱，打开的一瞬间，仿佛将周边空气的炎热都驱散了不少。
　　一阵冰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姜颂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泡沫板箱里塞满了冰块，夹着几瓶冰镇的汽水和啤酒。
　　易阳取了一罐冰镇啤酒，交给姜颂，随后自己则拿了一瓶冰镇的可乐出来。
　　姜颂接过啤酒，轻轻拉了拉领口，汗水已经将胸口打湿了一圈。
　　摸到冰啤酒的一刻，他只感到一阵舒爽的冰凉。
　　喝啤酒也好，喝冰镇啤酒也好，都不是什么特别愉快的事情，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简至比喝任何玉露琼浆带给人的体验还要好。
　　他看了一眼易阳，说：“你不喝点吗？”
　　易阳摇摇头：“喝是要喝的……但是回去的时候要开车嘛。”
　　姜颂默默地拉开啤酒罐，随后说了一句：“一罐啤酒，达不到酒后驾车的标准。”
　　易阳笑着说：“还是稳妥一点好。”
　　姜颂便不再说什么了。
　　冰冷的啤酒从食道滑入身体，整个人都凉快了不少。
　　他舒服地舒了口气，看了一眼鱼篓，空空如也，目光微微闪烁。
　　原本自信满满地来了，一路上指点江山，也是完全按照书上的教程在做的，一个一步骤地，自认为没有什么失误的地方……
　　但就是没有鱼上钩。
　　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瞥了一眼易阳，觉得有些丢脸。
　　想到今天出门前，跟老婆夸下的海口，说什么要让她们尝尝新鲜的河鲜……
　　想到这里，他暗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今天这个鱼是必须要钓到的。
　　两人稍微休息了一下，继续耐心等候。
　　在这样环境下垂钓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体验，尽管易阳已经做了很多努力，让环境变得好一些。
　　电风扇、蚊香、可以靠上去的椅子，但随着时间越来越久，逐渐的到了一天中最热最乏的时间，这些小物件带来的舒适感终究还是可以忽略不计了。
　　只是此时姜颂看着易阳一脸平静，没有丝毫抱怨，淡定地等着鱼上钩，他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不过单是在这一点上，他是有些佩服的，回想当初自己在他那个岁数……大概没有这般能够沉得下心来。
　　“继续聊会儿天吧。”
　　姜颂看了看时间，反正还早。
　　易阳点点头，说：“嗯。”
　　“大学毕业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说这句话的时候，姜颂看似无意，其实目光始终在易阳身上打转。
　　他这个问题是有陷阱的。
　　虽然，不得不说易阳刚才的表现很不错，至少在某种层面上做到了无可挑剔，但还有一点姜颂并不放心。
　　刚才他问易阳，他喜欢自己女儿什么，其中未必没有一种可能性……
　　钱。
　　这是一个绕不开的问题。
　　实际上，要具体地了解这一点对姜颂来说是一个很伤脑筋的事情。
　　如果，自己的女儿是一个体重两百斤，或者满脸痤疮有龅牙的女人，那么这个问题便不值得考虑了……易阳这样的男人喜欢自己的女儿毫无疑问会是为了她背后的物质条件来的。
　　当然，如果自己女儿真的是那种条件，以易阳这样的条件，哪怕赤裸裸就是为了钱，也未尝不可让他少奋斗几十年。
　　现在关键的问题就是……抛开物质条件不谈，自己的女儿是配的上他的。
　　那么，对方到底是单纯的喜欢，还是抱着不纯的目的，就很难分辨了。
　　认清这一点很重要，关系到自己的女儿会不会被欺骗的问题。
　　易阳没有意识到姜颂话里的其他意思，但是他想到了更多的东西。
　　自己在做什么，其实并没有跟姜黎黎和她妈妈说得很细。
　　姜黎黎她妈妈虽然知道自己在搞投资公司，也知道第一次投资净赚了近两千万，但是目前在商铺上的负债和资产，易阳并没有说的。
　　倒不是有意隐瞒，而是他认为这种事情没有必要弄成一个压力影响她的心情。
　　毕竟女孩子嘛，不懂什么商业上的一些逻辑，听到一下子欠了那么多钱，总会有些忐忑不安的。
　　易阳微微沉吟，望着湖面。
　　点点波纹，绿油油的水下似有东西游动，却不知道不会不游过来，更不知道它会不会咬钩。
　　易阳缓缓开口：“大学毕业以后的打算么……我想继续专心学习，学习了解一些前沿的东西，在清华或者北大附近买一个房子，每年花上一半的时间待在里面的图书馆汲取养分，剩下的时间呢，到处走走。”
　　听了易阳的话，姜颂愣了愣，顺手将啤酒罐里的液体喝完，随手将它捏变。
　　他轻轻皱了皱眉。
　　“嗯……很理想的生活，没了吗？”
　　易阳笑笑：“暂时想到的就这么多，这只是一种大概的生活轮廓，到了那个时候未必会是这个形状。”
　　一时间，姜颂突然有一种很失望的感觉。
　　因为易阳的话里完全没有提到一样东西，那就是经济来源。
　　他描述的生活，需要大量的钱。
　　稳定的，大量的钱。
　　从哪里来？
　　自己的女儿么？
　　虽然说，如果真的接受了女儿的丈夫是他，那么花这些钱给他，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毕竟家里的钱，终究是要给女儿继承的。
　　但他还是失望。
　　今天他给自己的感觉，是一个能做出一番事业的人。
　　王华梅虽然是知道易阳投资上的一些事情，却没有跟姜颂说过。
　　姜颂目光悠远，望向远处，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的老婆很厉害，单从赚钱这一点上说，她比我强百倍，可是你知道为什么她对我那么……嗯，我们感情为什么一直很好吗？”
　　易阳眨了眨眼，说：“因为叔叔的人格魅力吧。”
　　姜颂摇摇头，说：“因为我一直在专注地做一件事，将它做到了极致。”
　　“这是男人吸引力的来源。”
　　他觉得自己的暗示已经足够了，这些事情，点到为止比较好。
　　易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以为姜颂是知道自己在大学里已经靠投资赚到了上千万的，但是仅仅从这只言片语中，他瞬间反应过来，对方并不知道。
　　哦，以为自己是要吃姐姐的软饭吗。
　　易阳暗自发笑，不过倒是没有必要在这一点上刻意地制造误会，然后挑选一个特别的时机吓未来的岳父一跳。
　　想了想，易阳跳过刚才的话题，问了一句：“叔叔，想请教您一个钓鱼以外的问题。”
　　姜颂眉梢微微一挑，点点头：“问吧。”
　　“关于法律方面的。”
　　“哦。”
　　“我入股了一家挺有前景的公司，签订了反股权稀释条款，占股10％。”
　　姜颂微微一怔，点点头：“哦……”
　　“公司的联合创始人呢，希望长期保证公司的绝对控制权，他保留了绝大多数股权，以备将来融资的时候用。”
　　“嗯。”
　　易阳顿了顿，问：“但他担心将来还是会有股权不够用的时候，他该如何设置股权呢……”
　　涉及到自己的专业了，姜颂自然随口即来。
　　“创始人被投资人踢出局，确实是很常见的，比如苹果的创始人乔布斯，曾经就有一段时间被自己亲手创建的公司给赶出去了。”
　　“创始人在公司发展的中后期容易失去对公司的控制权，这虽然有商业方面的背景和原因，但一般来说，隐患往往是公司前几轮融资时就留下了。”
　　“常见的保护创始人投资控制权的方式有这几种，第一个种合伙人制度，董事会一定数量的董事，由创世股东团队或者核心创始人委派，这样，即使创始人或者创始团队拥有再少的股权，也能控制董事会，比如阿里巴巴就是这种架构。”
　　“第二种是签订归集其他小股东股权背后的表决权的协议，这种方式一般来说常见于一些商业银行，大量持有股份制商业银行股金的散户，他们的表决权往往是由党委会成员代持的，这就杜绝了被某些非国姿股东控制董事会的可能。”
　　“第三种是签订多倍表决权的协议，也就是我们常说的AB股，比如京东就是用的这种股权架构，简单地说就是其他股东的股份一股一票，但创始股东的股份为一股多票，这样就可以保证在股权占比少的情况下，仍然确保拥有企业的控制权。”
　　“第四种呢，则是签订增加核心创始人否决权的协议……”姜颂说：“你们的情况，我认为第二种和第四种都可以。”
　　易阳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点点头：“叔叔，你这么一说，我就一下子就明白了许多。”
　　姜颂却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别怪我多嘴……你刚才说你投资了一家公司，还拿到了10％的不可稀释初创股权？”
　　易阳点点头：“嗯。”
　　姜颂只当他是大学生的小打小闹，要知道，不可稀释股权，除非是将来这家公司必然能撑得起多轮融资，否则根本没有意义。
　　虽然财富增长常有神话，但现实就是，九成九的企业根本撑不到融资这一步。
　　而多轮融资，让不可稀释的股权变得有价值，就更加困难了。
　　他随口问了一句：“一个什么样的企业？”
　　“算是一个老合作伙伴了。”
　　“老合作伙伴？”
　　易阳点点头：“他做的上一个公司，我们最终小赚了一点，也积累了一点经验，这一次他打算再试一个新的项目。”
　　“小赚了一点？”姜颂目光微微一动。
　　“不到两千多万吧。”易阳挠了挠头：“比起阿姨的话，呵呵……真是，差远了……”
　　姜颂愣了愣，目光望向了远处，“哦……这样啊。”
　　……
　　一直到了太阳日落西山。
　　易阳带来的移动电源彻底没有了电，电风扇停止了运转，姜颂依旧盯着湖面，看了看手表，说：“再等五分钟，再没有鱼上钩，我们就走。”
　　易阳沉默了一会儿，说：“十分钟吧……”
　　他也有些不甘心啊。
　　姜颂有些意外，但又有些满意。
　　“好吧，那就……迁就一下你。”
　　在这一点上，他发现这小子竟然跟自己性格类似。
　　一时间，倒是少了不少拖时间的愧疚感。
　　时间又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望着湖面，姜颂幽幽地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易阳那边有了动静。
　　姜颂连忙喊：“起竿！起竿！”
　　易阳回想着书上讲的起竿技巧，但此时姜颂哪里还管的了那么多，直接过来帮忙上手，两人一起用力，却没想到没有费多少力气，随着鱼竿弹性拉扯，一个影子从水里窜了出来。
　　两人赶紧将钓上来的东西拉到跟前。
　　一条没有手指长的小鱼苗。
　　望着那一点小东西，姜颂和易阳都愣了愣，随后一同哈哈大笑。
　　姜颂笑得咳嗽了两声，挠了挠被蚊虫叮咬得有些痒的位置，说：“算了，回去吧。”
　　易阳点点头：“嗯。”
　　“这鱼……”
　　“放生了吧，叔叔觉得呢？”
　　“正有此意。”
　　随后又是一阵没心没肺的笑声。
　　两人一番收拾，顺利回到了车上。
　　此时电话响了，王华梅打了电话过来，问他情况。
　　姜颂瞥了瞥易阳，清了清嗓子，说：“那个……收获还行吧……你知道我的，不可能空竿……哦，很愉快，什么？黎黎要跟易阳说话？行吧……”
　　随后，姜颂将电话交给了易阳。
　　易阳拿起来，传来了姜黎黎的声音。
　　“今天战况如何啊？”
　　易阳大言不惭地说：“在叔叔的指导下，我们的鱼篓已经装不下了。”
　　“哇！好厉害啊！”
　　“嗯……那个不说了，又有一条鱼上钩了！这条完了，我们就回来……好了，挂了，拜拜……”
　　易阳故意将手机拿开，制造出一种手忙脚乱的状态，随后将电话还给了姜颂。
　　氛围沉默了一会儿，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随后，姜颂哼了一声：“你小子，撒谎挺熟练的嘛。”
　　易阳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还不是为了让另一半高兴，无伤大雅，无伤大雅。”
　　“那鱼……”
　　“咱们先去市场一趟吧。”
　　“正有此意。”
　　随后，再度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声。
　　晚上，两人满载而归的回了家。


第四百零七章 易川的考试
　　易阳这一世极少喝酒。
　　其实，前一世的酒量也不算好，但是心情不好了，总喜欢闷两口，逐渐养成了喜欢酗酒的恶习。
　　这一世除非个别必要的场景，否则是不会喝酒的。
　　必要的场景，指的是面对特定的人，情绪到了，此情此景，喝一点，顺理成章。
　　比如，兄弟结拜的时候，比如别离的时候，再比如……跟姐姐调情之类的时候。
　　所以当姜颂提出来开一瓶茅台的时候，易阳已经做好了晚上喝酒的准备。
　　当然，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着急。
　　姜颂和易阳在外面的客厅里继续着闲聊，而王华梅和姜黎黎则在忙活。
　　王华梅的大平层是开放式厨房的布局。
　　平日，十几平米的厨房区域并没有怎么使用，只是偶尔早上的时候做点早餐。
　　对于普通人来说，实在是有些浪费。
　　但是厨房对于王华梅来说，更多情况下的是一个装饰作用。
　　而在这种能用得上厨房的机会，她就会有些满意。
　　此时跟姜黎黎悉心地准备着晚餐，透过开放式厨房的吧台，还可以跟那边的易阳而后姜颂互动两句，这样的场景对于她来说反而是极为珍贵的。
　　“妈……这个洋葱要切成什么样啊？”
　　“碎丁哦。”
　　“哦哦……完啦，妈，好像到眼睛了去了……”
　　“呃……”
　　系着围裙的王华梅一边忙碌，看了一眼那边茶几上的易阳和姜颂，心情泛起阵阵涟漪。
　　此时易阳和姜颂开始下象棋，两人都皱着眉头，气氛凝重，仿佛两个绝世高手一般。
　　而旁边的姜黎黎好不容易将眼睛给收拾好了，又一副自己很会的模样，过来切青椒了……
　　“也切丁吗？”
　　这样的场景让她感到温暖。
　　之所以她不喜欢住在郊区的那栋别墅，就是因为她希望房子紧凑一点，更有烟火气息。
　　她不喜欢跟外人住在一起，而房子太大了，不仅空荡冷清，请保姆阿姨，还会让人感到十分的不自在。
　　年龄越大，反而越发地明白平平淡淡才是幸福的真谛。
　　对于她这样的人，一家人，待在一起，一起忙活忙活做一顿饭，其实比享受高昂的消费服务更令人身心愉快。
　　其实……
　　如果女儿跟易阳真的能走到最后，他如果愿意到这里来一起生活……
　　那样的场景……
　　想到这里，她突然回过神来，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身处她这个高度的女人，心里十分清楚这样的想法有些不切实际。
　　先不说现在的年轻人其实都不喜欢跟父母住在一起，哪怕自己的女儿愿意，但易阳这种青年，有能力有志向的，背上一个“上门”的名头，他不会愿意的。
　　这样的想法只是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就被她抛诸脑后了。
　　王华梅毕竟是上一代的人，虽然变得富有了，但往往动手能力还是极强的，极少下厨，但是随意做几个菜还是轻而易举的。
　　很快，上了菜。
　　姜颂开了酒，原本是打算好好灌一灌易阳的，但姜黎黎吵嚷着要喝，王华梅也表示自己也要来一点，最终一瓶竟然不够，又开了一瓶。
　　易阳也没想多少，在酒桌上话题聊开了，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喝到最后脑袋嗡嗡作响，灵魂开始飞天遁地，只能守着最后的清明，没有猖狂地管姜颂喊大哥……
　　最终王华梅说差不多了，休息吧，易阳才如释重负，去卫生间，脑袋刚刚对准马桶，还没来得及将手指头伸进喉咙，已经哗啦啦涌出来了……
　　姜黎黎心疼地拍着他的后背。
　　隐约间，易阳听到外面的交谈声。
　　“怎么样？”
　　“酒量不咋的，人倒是挺实诚。”
　　易阳不知道自己怎样被弄进了一个房间里睡下，眼睛一睁开刚好就是天花板。
　　有人温柔地将他的鞋袜脱下来，一面小声地说“小酒量”“老实”一类的话。
　　他望着天花板，露出了笑容。
　　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也流了出来。
　　……
　　随后的几天里，易阳的心情变得很好。
　　一个人的心情变好了，会发现做什么事情都很顺利。
　　自从跟姜颂见了面以后，仿佛是闯过了跟姜黎黎在一起的最后一道关卡，前面一片坦途。
　　至少，再也不必忧心忡忡会被姐姐的父母阻拦这件事了。
　　相比于自己，其实姜黎黎大概是更高兴的人。
　　对她来说，家人、亲情是无比珍贵的东西，而爱情同样如是。
　　在很长一段时间，她虽然嘴上不说，易阳还是能够感受到她内心的担心。
　　担心两样在她心里有着相同地位的东西，在某个层面上产生矛盾。
　　如今无论是爱情还是亲情，都算是圆满了。
　　姜黎黎很得意，她觉得，对于女生来说，爱情和亲情的双圆满是比男生事业家庭双圆满更难得的。
　　随后的几天时间，易阳终于可以不再顾及什么，大大方方地住在了王华梅家里。
　　只是可惜，似第一天那样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饭喝酒的场景却没有重现了。
　　王华梅和姜颂都是极为忙碌的人。
　　这倒是也不必奇怪，也正是因为难得，所以偶尔亲自下厨，待在一起的场景才弥足珍贵。
　　王华梅问过易阳有没有车子，在听到他还没有买之后，便大方地将那台740的钥匙交给了他。
　　易阳目前身上还是有好几百万的，买一台好一点的车子自然不在话下，但他向来在这一点上并不刻意追求所谓的面子，所以一直都没有去买豪车。
　　但王华梅将自己的车子交给他开，他也不会矫情推脱。
　　有一台车子，的确是会方便很多。
　　而他现在也确实有底气开得起这样的车子。
　　姜颂则给了他自己的电话，十分平淡地说了一句：“法律上面的事情，可以打电话问我。”
　　这句“问我”，含金量非比寻常。
　　国内律师如果分等级的话，姜颂毫无疑问是最顶级的那一类，有自己的合伙人，人脉和圈子都是律师圈的前0.5％。
　　当然，虽然有了姜颂的电话，但是易阳也清楚，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动用他的人脉圈子。
　　就好比，如果是三流的混混惹事，陆小凤会请西门吹雪来报仇吗？
　　……
　　几天以后，姜颂回去工作了，王华梅也去南方某个城市出差，家里只剩下姜黎黎和易阳两个人，索性搬回了姜黎黎的小房子住。
　　此时，差不多是夏天最热的时节，太阳炙烤着一切。
　　汽车站，众生相。
　　穷游的学生背着背包，脸上带着无知无畏的笑容，打印乘车票，赶往下一个诗与远方的彼岸。
　　一个年轻人碰到了一个带着孩子的阿姨，阿姨骂骂咧咧两句，年轻人一边道歉一边走开，小孩子抬着头，默默记下母亲骂人时的样子。
　　几个背着大包小包的农民工脸上挂着朴实而好奇的笑容，互相窃窃私语，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因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
　　车站边上的烤肠，安检员无精打采的吆喝，不远处武装战车旁边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知疲倦的奔赴下一个人生的舞台……
　　太阳，还在炙烤着一切。
　　就在此时，临时停车区域，一辆昂贵的740缓缓停下，与周围的的环境格格不入。
　　易阳并没有将车窗降下来。
　　此时汽车里开了空调。
　　一个管理人员轻轻敲了敲车窗。
　　易阳将车窗降下来。
　　那人礼貌地说：“这里只能临时停15分钟。”
　　易阳笑了笑，点点头：“好的，应该用不了15分钟。”
　　他有些感慨，当你有实力的时候，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处处都是善意。
　　他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通话记录，估摸着快要出来了。
　　果然，就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视野的尽头出现了三个背着书包的少年少女。
　　准确地说，是易川带着两个女孩儿。
　　看到这一幕，易阳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
　　易川已经初中毕业了，这一次出门是来考试的。
　　正如当初易阳自己一样。
　　只是相比于当初的自己，易川无疑是更幸福的人，因为有一个人可以给他引路。
　　此时，汽车缓缓行驶在城区的公路上，易川坐在副驾驶，两个女生坐在后排。
　　如今的易川自然已经能够分辨一些汽车的价值，他一面惊叹着堂哥的这台车子价值不菲，一面则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只是望着车窗外的景象。
　　而坐在后排的两个女生就显得紧张多了。
　　毕竟，哪怕是个土包子也能感受到这台汽车的昂贵，那么易阳这个人的气势，仿佛也像是被汽车价格后面的零给武装了一遍似的……
　　每一个举手投足，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至少两个少女都有如此的心情。
　　她们是极为不自在且放不开的。
　　哪怕易阳整个过程都表现得温和亲切。
　　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女生正是上一次回清河县的时候，给易阳留下深刻印象的少女杜拉拉。
　　另外一个女生则是杜拉拉的闺蜜，叫白春娟。
　　相比于易川这次出来对考上汉宁的高中志在必得，两个女生的成绩并不如意，这一次更应当算是一次旅行了。
　　其实易川也是有些无奈的。
　　毕业晚会，同学聚会，算是一次表白之夜。
　　那天晚上，大家都在KTV里喝了点酒，男生女生们，三三两两，畅聊人生。
　　很多人都哭了。
　　算得上混乱的场景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跟杜拉拉凑到了一起，聊了很多东西。
　　后来散场后，两人沿着河边一直走，一路聊，他记不太清到底聊了什么，只记得那一晚的风很凉快。
　　没有什么令人悸动的话语，但是易川还是无奈地确信了，这个少女在他的心里种下了什么东西。
　　所以当少女提出来，考试结伴而行的请求时，他没办法拒绝。
　　不过好在还有一个人同行，就不会让这一次的旅途变得特别尴尬。
　　从清河到汉宁的一路上，杜拉拉和白春娟一直在聊天。
　　她们多次提到了他的堂哥，上一回易阳给杜拉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易川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着的。
　　杜拉拉说，易川的堂哥高大帅气，性格温暖，暖男你知不知道？他堂哥就是暖男。
　　这个词语刚刚兴起的如今，暖男更多还是偏向褒义的。
　　此时，易阳见两个女生紧张兮兮的在后排坐立不安，易川这小子又十分中二的装深沉，于是一边开车一边挑起话题，让车内的氛围活跃了不少。
　　易阳说：“考试的顺序确定了没有呢？”
　　易川点点头：“嗯，一中、师大附中，然后是汉宁外国语。”
　　因为汉宁市各大高中自主招生考试的时间互相冲突，没有办法参加所有考试，一番权衡之后，也是易阳建议的这三所学校。
　　易阳点点头，一中和师大附中，易阳都很熟，自然不必多说，而汉宁外国语，则是去年高考的黑马，文理科状元都出自汉宁外国语，今年自然也成了热门高中。
　　易阳说：“今天赶了一天的路，你们应该都有些累了，今天什么都不想，安安心心地在酒店休息，晚上我来叫你们出来吃饭，我给你们订了两个房间……够吗？”
　　刚才一路聊过来，早就让易阳和两个少女顺利打成一片，互相开一开玩笑打打趣之类的尺度不再话下。
　　白春娟嘿嘿一笑，说：“够啊够啊，我一个人一个房间，让小川跟拉拉一个房间。”
　　易阳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现在的初中生都这么野了吗……
　　易川哼了一声：“我看还是我跟你一个房间吧。”
　　白春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没意见啊，你不怕拉拉伤心就行。”
　　杜拉拉此时早就红了脸，掐了一下闺蜜，才对易阳说：“易阳哥哥，你别听她胡说……”
　　“对对对，易阳哥哥，你听她狡辩……”
　　“易阳哥哥，你听我狡辩……啊！我……”
　　易阳忍不住哈哈大笑，说：“好了，你们两个女生住一个房间，易川就住你们隔壁。”
　　终于结束了话题。
　　易川微微叹了口气。
　　抵达了酒店以后，易阳交代了一些事，就让他们自己休息了。
　　易阳走后，易川默默地拿出了书，准备再巩固一下知识点，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易川微微叹了口气，这一次的试他是一定要考过的！
　　而两个女生仿佛就是来阻止他考上的一般，一路上都在影响他看书。
　　不过一想到要不了多久，大概跟她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他犹豫一番，还是去打开了门。


第四百零八章 成长的烦恼
　　时间往前一点。
　　这是一家中档的连锁酒店。
　　实际上仅仅从休息的角度上说，中档的连锁酒店，譬如如家、橘子、汉庭一类的酒店，并不比五星级酒店差。
　　当然，仅仅是以标准房型做比较的。
　　更高豪华的高档酒店，昂贵的地方在于公共区域以及配套设施，单论普通标间的质量，甚至未必更好。
　　而相比于几十块钱的旅馆，这里已经足够高档了。
　　杜拉拉和白春娟在房间里惊叹于客房的小冰箱，里面免费的汽水饮料，惊叹于卫生间里的大浴缸，惊叹于羽绒枕头。
　　这里住一晚上，得多花钱啊！
　　她们原本是有些忐忑的，好在易川的哥哥已经说了，房间的钱不必她们出。
　　这一回出门，原本就是抱着旅行的心态来的，能在这样的酒店住几天，对她们来说是极为难得的体验。
　　“不知道这个可乐喝完了，会不会补充。”
　　“应该会吧……”
　　“还有零食！”
　　“晚上回来泡个澡怎么样？我好早以前就想试一试电视里的那种泡泡浴啦！”
　　“嘿嘿……没见过世面！”
　　“你见过，你见过……”
　　“那可不是？小时候我家里用那种大铁盆，在里面泡……”
　　“嘻嘻……那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吧？”
　　一番嬉戏打闹后，白春娟躺在床上，突然问：“对了拉拉，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易川说？”
　　听到这话，杜拉拉顿时一怔，目光有些深沉，凝望吊顶上的无主灯。
　　这酒店的灯，都这么好看。
　　微微叹了口气。
　　“春娟，你说，我到底还要不要跟他说啊？”
　　“啊？”白春娟顿时坐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你想打退堂鼓了吗？”
　　杜拉拉露出纠结的表情，“也不能说是退堂鼓吧……唉，反正就是……”
　　“拉拉，你可要想清楚啊，要是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将来你可真的要后悔啦！”
　　杜拉拉将自己的脸埋进了松软的枕头里去。
　　洁白的枕头里有一股纺织品的独特味道，十分好闻。
　　脑子里想着一些事情。
　　她喜欢易川。
　　但平时跟易川的关系，更像是兄弟。
　　自从上次和詹超闹崩了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跟别的男生有过任何暧昧的关系了。
　　一直只跟易川好。
　　易川说，她是他最好的朋友，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表示了。
　　他一心只想专心学习。
　　她知道跟易川有着一层无法言说的距离，尤其是这一次在汉宁市再度见到他哥哥的时候。
　　他的哥哥，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还听说在汉宁市开了大公司，开的车子都是上百万的宝马……
　　太厉害了。
　　而虽然只是易川的堂哥，但是她也是听说了，易川的堂哥没有父母，他们一家就是他堂哥最亲的人了。
　　那么，哪怕连她也知道，易川的堂哥的那份“厉害”，终将辐射一部分到他的身上。
　　这一次到汉宁市来参加考试，她虽然和白春娟也报了名的，但是毫无疑问，她们只能凑个热闹。
　　之前的同学聚会上，她就想跟易川说一些自己内心的想法，为此不断接近他，最后还沿着河走了一路，聊了一路……
　　但是终究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的妈妈前一阵子在县城开了一家鸭脖店，她常常会带鸭脖给他吃。
　　易川很喜欢吃那个鸭脖，还笑她是“鸭脖西施”。
　　每次易川开这样的玩笑，她都会打他，有时候被气哭了，就趴在桌上，对易川说：“再也不给你带了。”
　　易川当时不会安慰她，反而像是乐得清闲一般，一面厚着脸皮乐滋滋地啃鸭脖，一面做题看书，过了一阵后，才慢条斯理地说：“其实，这个鸭脖挺好吃的，你要是继承你妈的鸭脖店，我会经常买来吃。”
　　每次她都气呼呼地说不理他了，但每当他说这样的话以后，又原谅他了。
　　这一次原本是计划找一个合适的机会，跟他说，如果你愿意，我其实可以给你做一辈子的鸭脖。
　　我不想做一辈子的鸭脖西施，但是愿意给你做一辈子的鸭脖。
　　或者别的东西也行，只要你喜欢……
　　但是她现在不敢说了。
　　羽绒枕头的支撑性非常棒，缓缓的压下去，挪了挪脑袋，竟然缓缓地往起来弹，很神奇。
　　她想，连个酒店的枕头都这么神奇。
　　随后，她翻过身来，望着天花板，愣愣地说：“春娟，我想了一下，我还是不说了吧。”
　　白春娟盯着她看了两三秒，然后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拉起来。
　　“呀！干什么，干什么……”
　　杜拉拉体格没有白春娟结实，被一把扯起来，随后半拉半推，拽到了走廊里。
　　“咚咚咚！”
　　杜拉拉一脸震惊地看着白春娟敲响了易川房间的门。
　　“你……”
　　“嘘！”
　　“咔嚓……”
　　门被打开了，易川皱着眉头打开了房间门。
　　“干……”
　　易川的那句“干什么”还没有问出口，就被白春娟给拉了出来。
　　“干的话，待会儿再干吧，拉拉有话要跟你说！”白春娟笑嘻嘻地说。
　　易川一脸无语地瞪了白春娟一眼，这丫头实在太过剽悍，口无遮拦。
　　杜拉拉还没有整理好思绪，用一种埋怨的眼神看白春娟，随后就听到了易川问她：“要说什么？”
　　杜拉拉顿时吓了一跳，有些不自然地将视线转过来，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那个……我……我……”
　　“嗯？”易川一脸平静。
　　“我们出去走走吧。”
　　杜拉拉犹豫一番，才小声说。
　　易川想了想，点点头：“好吧。”
　　白春娟笑起来，“这就对了嘛，好好聊，好好聊，今晚春宵值千金……”
　　易川冷笑一声：“你不许跟着。”
　　白春娟耸了耸肩：“行行行，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杜拉拉害怕白春娟继续说一些离谱的话，连忙制止：“春娟，你先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吧。”
　　易川和杜拉拉下了楼，沿着大街漫无目的地走了起来。
　　城市车水马龙，各种各样极少见到的汽车在身旁呼啸而过，在滴滴嘟嘟的鸣笛声中，将城市冰冷的钢筋混凝土外壳上又加了一层尖锐的外壳。
　　一开始两人都没有说话。
　　望着前路，杜拉拉有些感叹，她想，她不属于这里。
　　然后她就问：“易川，你觉得你属于这里吗？”
　　易川看了看她，随后十分坚定地点点头：“嗯，我将来一定属于这里。”
　　“哦……这样啊。”杜拉拉语气有些失望。
　　她真的没有那么多的想法。
　　她的家在清河县，她熟悉那里的一切，她觉得哪怕生活在那里，就很幸福了。
　　两人走了一阵，走到路口，是红绿灯，易川停下了脚步，说：“对了，你想说什么？”
　　杜拉拉犹豫了一下，笑起来：“我……我想了一下，还是等你考完试再说吧。”
　　易川的眼神有些深邃。
　　杜拉拉其实很是疑惑，因为这样深邃的眼神实在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准高中生的少年身上，但是出现在易川身上又显得那么合理。
　　这样的眼神，让他更加迷人了。
　　一时间，她竟然有些想哭。
　　她在这一刻突然明白了学习的意义，那就是可以让一个人能够选择是否紧跟喜欢的人的脚步。
　　易川笑了笑：“如果我能考上汉宁市的高中，我也有话想跟你讲。”
　　杜拉拉咬了咬嘴唇，轻轻点点头，随后突然露出笑容，伸出一根小指：“那……那我们拉勾！”
　　易川沉默了一下，突然撂下一句话：“幼稚……”
　　转身走了。
　　杜拉拉望着易川的背影，却没有生气。
　　好冷酷，好无情……却好喜欢。
　　她跟了上去。
　　……
　　晚上，易阳带她们几个人出去吃饭，姜黎黎在下班以后也过来了。
　　去了一家海鲜酒楼。
　　类似这样的海鲜，易阳也不常来，但是这一次招待自己最亲的弟弟，以及他那两个疑似三角恋的小女朋友，自然会豪气一点。
　　易阳点了一大盘小青龙，足足有七八只。
　　他们三个人都没有吃过这样昂贵的菜，尤其是两个女生，有些紧张，只一人拿了一只，就不好意思地摆手说够了。
　　姜黎黎看出了她们的心思，便又给她们一人点了一只海胆，一人两只小臂那么粗的椒盐皮皮虾，直接分到每个人，这样吃起来也不会让人感到尴尬。
　　两个少女倒是嘴甜，一个劲地夸赞易阳大哥哥帅气，姜黎黎姐姐美丽，两个丫头一脸天真的表情毫无修饰的成分，说得易阳和姜黎黎心花怒放。
　　一直以来，易阳都是让别人高兴的那个角色，偶尔被别人捧着，个中滋味，妙不可言。
　　这一餐进行得十分和谐。
　　但是易阳却注意到，易川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小川，还想吃什么再加。”易阳说。
　　易川正在想事情，没有注意到易阳的话，被旁边的杜拉拉轻轻点了点，他才反应过来。
　　“哦……我，我吃好了！”
　　易川说。
　　易阳的目光微微闪烁，笑了笑，没说什么。
　　晚饭结束后，易阳将姜黎黎叫到一旁，让她帮忙先送两个女生回去。
　　姜黎黎是开了车的，听了易阳的话，明白他找易川有话想说，也没有细问，便点点头帮他分担去了。
　　易阳将易川叫到门口，问他：“第一堂考试是明天下午，紧张吗？”
　　易川先是点点头，随后想了想，又摇摇头。
　　易阳说：“我们在这儿附近散散步吧。”
　　易川看了看堂哥一眼，点点头。
　　这家海鲜酒楼并没有开在闹市区，附近是几个高档小区，环境幽静。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来，道路两旁亮起了路灯，向远处延伸出去，最终汇入成为这座城市霓虹夜景的一部分。
　　两人走在路上。
　　易阳说：“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易川看了看堂哥，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笑笑：“哥，学习这件事最终还是要靠自己嘛，现在问已经来不及了。”
　　易阳看着易川的眼睛，“考试以外的事情没有想问的吗？”
　　易川愣了愣，一瞬间他差点有了想哭出来的冲动。
　　其实，关于考试这件事，他是跟父母吵过一架的。
　　原本，青春期的叛逆这件事是一个伪命题，没有什么叛逆是因为年龄造成的。
　　叛逆的原因是理解和沟通的原因。
　　此前从未叛逆过，但这一回他却对父亲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想要读汉宁市的高中，想要沿着堂哥的路走下去，但是他也知道家里的条件其实是不允许的。
　　高昂的学费！
　　汉宁市那些顶尖的名校，鲜有学费低于一年三万元的，这还不算各种学杂费、住宿费、伙食费等等费用。
　　而他们家的收入，虽然在农民家庭中算是不错了，但也不过几万元。
　　前面一点的想法是，希望堂哥能够帮自己。
　　在出来考试之前，将这个想法跟父母提了一两句，结果遭到了父亲和母亲的强烈反对。
　　“这简直是在吸你堂哥的血！”
　　一直以来，他们总是会强烈地拒绝易阳的好意。
　　上一回易阳给易三买了那台皮卡车，便让易三耿耿于怀了很长时间，虽然逢人就夸，这是我侄儿子买的，但是内心深处，他总觉得这是一份亏欠。
　　他觉得自己是长辈，长辈怎么能伸手去要晚辈的东西呢？
　　而在争吵中，易川无意的一句：“你还不是收了堂哥送的车……”更是深深刺痛了易三的心。
　　最终，这件事还是在赵金花的劝说下草草收场。
　　事后，易三想了一整晚，第二天一早将易川叫醒，有些疲惫地跟他说，“试，你去考，但是考上了，这个学费，你不能跟你堂哥要！我们家这些年还是有那么点积蓄的，原本想留着给你上大学，娶媳妇儿……”
　　“但是，我和你妈商量了一晚上，你妈说的对，反正这钱，始终都是要留给你的，让你早点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前一天吵架的时候易川都没有哭，在听了易三的话以后，哭得稀里哗啦。
　　他便要下定决心，一定要考上一个好的高中，将来更要考上一所好大学！
　　此时听到易阳的话，易川心头有些委屈，差点将发生在家里的事情说了出来，但是犹豫了一下，只是说：“考试以外的事情嘛……现在还没有怎么去想呢。”
　　易阳点点头：“不要有压力，这个考试考不上就考不上，以你的成绩，我们可以想一想别的办法，也能进一些名牌高中的。”
　　易川笑了笑：“我能有什么压力嘛……现在唯一的压力就是，万一考不上，我那个同学就要跟我表白了。”
　　易阳调侃道：“原来你知道人家在想什么啊？”
　　“小丫头片子，心里揣的那点东西……”
　　易阳盯着易川看了看，哑然一笑，抬起手，就要揍他……
　　易川脑袋一缩，随后笑嘻嘻地说：“哥，我都这么大了，你还要揍我啊？”
　　易阳只是揉了揉易川的脑袋。
　　灯下，影子拉得更长了。
　　易阳摇摇头，说：“没压力就好，我们回去吧。”
　　易川点点头。
　　往停车场走的时候，易川望着前面的路，突然冷不丁地说：“哥……”
　　“嗯？”
　　“我是不是长大了？”
　　易阳默默地看了看易川，点点头：“一点儿吧。”
　　“只是一点儿吗……”易川伸了一个懒腰，故作轻松。
　　“长大可真是……烦恼啊。”他抬头望着星空。


第四百零九章 易川的高中
　　灯光柔美，浴室。
　　姜黎黎特意自己的小家主卫生间里换了一个大一点的浴缸。
　　“哗啦……”
　　她轻轻地拨水，将余下的几盒牛奶填满浴缸，随后躺下，在眼睛上蒙了两片黄瓜。
　　两只修长洁白的小腿从乳白色的水里伸出来，搭在浴缸的边缘。
　　“哼哼哼……”
　　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旋律，显示出此时她的心情极好。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自父亲跟易阳见过面以后，她便会时常如此开心了。
　　心里想着一些事情。
　　这几天，她知道易阳一直在操心他弟弟的事情。
　　当然还是要他弟弟自己考试的，但假如，真的没考上了，或者差一点分数的话，那么用一点关系，也一定要把易川给弄到汉宁市读书的。
　　姜黎黎能够理解易阳的这种执念，因为他在两个地方都读过书，所以更能够切身地体会到教育资源的差距。
　　其实姜黎黎也能理解，毕竟当初在清河县当老师的时候，也是亲历了小县城的学生所经历的不容易。
　　在这件事上，姜黎黎毫无疑问是愿意尽力去帮他的，无论是站在易阳女朋友的角度，还是说仅仅站在自己的角度。
　　她挺喜欢易川的。
　　前面的一点时间，在她父亲的一点人脉关系的帮助下，易阳已经跟几所高中名校有对应权限的老师交流过了。
　　当然，是不太可能违规操作的，但是只要分数在一定的区间内，还是能用钱解决问题。
　　只要能用钱解决问题的问题，其实就不算是大问题。
　　当然，前提条件还是易川自己要争气，至少要考到可以交“高价”的分数线。
　　就在如此想着的时候，脚上突然传来一阵酥痒的触感，她吓了一跳，连忙揭开眼睛上的黄瓜片。
　　只见易阳正一脸认真地捧起了她的小腿。
　　“干什么……”
　　易阳瞥了姜黎黎一眼，随手将她的脚丢回浴缸，然后开始脱衣服。
　　姜黎黎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样的事情哪怕放在现代，都还是显得有些荒淫无度了。
　　灯光照应在易阳略显黑但细腻光泽的皮肤上，肌肉线条宛若雕刻一般。
　　也不知道是因为浴缸里本身有些热，还是因为情绪到了该热的程度，她的脸更烫了。
　　盯着易阳的身体看了一阵，她偷偷地沉进了浴缸。
　　“咕噜咕噜……”
　　……
　　第二天开始，就到了紧张的考试日程中。
　　易阳下午送三人去考场，便找了一个停车的位置，将车子停好，兀自待在车里休息。
　　易川的成绩是很不错的，但是要说一定能考上汉宁市的这几所顶尖的高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无论是否能够考上，易阳都打定主意，要想办法让弟弟享受更好的教育资源。
　　如果汉宁市的高中没有一所要他，那么就在河阳市再想想办法。
　　他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怀，也没有那么强的能力，所以并不会总想着要改变这个社会，但努力奋斗了这么长时间，他希望能够改变自己身边的人的生活。
　　前一世的易川最终的结局是自小就没能筑牢基础，高中也如他一般辍学，去学了厨师，还被滚烫的油给烫伤了身体。
　　这一世在自己的影响下，易川已经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说这条路是更加光明的路，或许有些不太正确，但至少可以确定地说，是一条有更多可能性的路。
　　还不够。
　　相比于小学初中，高中是更为重要的三年！
　　易川要幸运一些，因为一路上，他都有自己指引方向。
　　所以，看上去易川是事事都在靠着自己。
　　但是这件事远不能这样看。
　　因为自己是重生者，才有了更好的基础，才有了给别人引路的资格。
　　为弟弟做一些事，是应该的，而到了某个时间节点，比如等到了大学，属于易川真正精彩的人生才要开始。
　　那时候，他才会绽放出真正属于自己的光彩！
　　而在此之前，就让他这个做哥哥的，尽量为他把道路铺得平顺一些吧。
　　如此想着的时候，车子里的空调开着，竟让人产生了困意，易阳将座椅调倒，索性眯上了双眼。
　　……
　　绝大多数的自主招生考试，往往只考三门：数学、英语、物理。
　　无论将来读文科还是理科，都是这三门。
　　其实这样仔细分析一下，是有其道理的。
　　数学和物理学得好，那么逻辑能力和智商至少是在平均水平之上的，而英语学得好则说明这个学生足够踏实，还可能有记忆力方面的特长。
　　那么，学别的科目，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
　　前两科数学和物理，易川还觉得挺顺利的。
　　易阳基本上已经教过他所有自己掌握的学习方法。
　　易川悟性不差，自己也有一些理解，数学和物理成绩都不错。
　　但是到了最后一门英语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麻烦。
　　听力……
　　磁带里播放着考试的题目，他听得皱起了眉头，做选择的时候，笔在几个选项上来回轻点，才顿了顿，选了其中一个答案。
　　听力题持续着，教室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翻动试卷的声音清晰可见。
　　头顶的大风扇轻轻转啊转。
　　易川的呼吸却变得有些浑浊起来。
　　快……
　　太快了……
　　以前的听力题，从来没有语速这么快的。
　　一时间他的额头轻轻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耳边的英文声音像是在炙烤他的灵魂一般，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终于，听力题结束了。
　　易川看了一眼后面的题目，用手抹去了额头上的汗珠。
　　九十分钟后，考试结束。
　　易川走出考室的时候，杜拉拉和白春娟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考得怎么样？”
　　杜拉拉上前认真地问。
　　易川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显得有些疲惫。
　　“不知道，考完了就不去想这个考试的结果了吧。”易川伸了个懒腰，故作轻松地岔开话题：“我们先出去吧，我哥要等久了。”
　　几人顺着人流从学校出来，老远就看到了易阳的车子。
　　他们上了车，易阳并没有问易川考试考得怎么样，而是问他们想吃什么。
　　“春卷吧！”白春娟说。
　　“咦？为什么啊？”杜拉拉奇怪地问。
　　“因为好多人给我起了春卷的外号，我还没吃过春卷呢。”
　　“哈哈哈……”
　　“易川，你呢？”
　　易川一直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直到听到杜拉拉这样问他，他才笑了笑：“吃点简单的东西吧，我还想回去再复习一会儿。”
　　易阳看了一眼易川，随后沉吟一下，说：“我带你们去吃煎饺吧，有一家专门做煎饺的店，味道很不错。”
　　吃过了晚饭，易川便早早地回房间了。
　　易阳跟他们约好了时间，正打算离开的时候，杜拉拉特意找到了易阳。
　　“易阳哥哥，易川的压力好像很大……你能不能好好开导一下他？”杜拉拉犹豫了一下，有些羞涩地说。
　　唉，自己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跟人家哥哥说这个话呀。
　　易阳似笑非笑地盯着杜拉拉看了一会儿，才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啊拉拉。”
　　“没……没什么……”杜拉拉有些紧张地摇摇头，又“嘿嘿”地笑了几声。
　　易阳说：“你们早点休息吧，还要连续考两天试呢。”
　　“嗯……”
　　时间得飞快，余下两天的考试也十分顺利地结束了。
　　考试结束的那天，易川终于像是放下了心理包袱，去吃饭的时候都多吃了几碗。
　　只是关于少年和少女的约定却并没有兑现。
　　晚上，易川约杜拉拉出去压马路。
　　少年和少女沿着一条路走了很长时间。
　　易川突然对杜拉拉说：“我想再缓缓……等考试结果出来了，再跟你说。”
　　杜拉拉一时间有些愣神，但又觉得合理，点点头，说：“那我跟春娟就先回去了，嘻……我们这个成绩，肯定也考不上的，就不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嗯。”
　　“易川……”
　　“嗯？”
　　“你帮我好好谢谢你哥哥，谢谢他这几天的招待……我还没有住过这么好的酒店呢，比我家里的床舒服多了。”
　　“嗯，好。”
　　少女突然停下了脚步，易川多走了一步，于是回头。
　　少女浅浅地笑着，裙摆随风飘动，她认真地说：“小川，你肯定能考上的！”
　　易川愣了愣，也笑了笑，“嗯。”
　　白春娟和杜拉拉第二天一早就乘坐班车回去了，易川则被接到了姜黎黎家里住。
　　两天后，终于迎来了放榜的日子。
　　可以直接在网上查结果。
　　“先是……一中！”
　　他最渴望的自然还是一中，虽然说去年的状元都不在一中，可是单论清北的上线率，一中依旧是整个江南省最高的。
　　输入了自己的考号，加载的进度条一拉到底，随后出现了结果……
　　易川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神中则忍不住露出了失望。
　　落榜。
　　姜黎黎安慰道：“没事没事，一中本来就很难考嘛，看看师大附中，你哥哥的母校，离咱们这儿也近，要是你考上了，就住在家里。”
　　易川点点头，随后又开始操作。
　　师大附中也不错，除了是哥哥的母校，更重要的是师大附中和一中都是公立学校，学费相对较低。
　　短暂的等待后，师大附中的结果也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
　　姜黎黎沉默了，看了看易阳。
　　易阳缄口不言。
　　而易川则面对着电脑屏幕，看不清他的表情。
　　还是……落榜！
　　易阳看到易川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问题都出在英语这一科上。
　　120分的满分，易川只能考到80分左右。
　　这一科，拉的后腿实在太严重了。
　　最后一个学校，汉宁外国语……自然更不必说了，他们是最看重英语成绩的，而英语题的难度甚至比前两个学校还要大。
　　果然，当成绩出来之后，英语89的数字在数学117、物理115的对比下，分外刺眼。
　　易川盯着屏幕久久不语，片刻后才回过头笑了笑，对易阳说：“哥，我想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易阳点点头，给他把位置让开。
　　易川拉开椅子，默默地回了房间。
　　姜黎黎有些担忧地看了看易阳。
　　易阳摇摇头，小声说：“没事，然他先调整一下吧。”
　　……
　　一直到了晚上，易川依旧窝在房间里。
　　姜黎黎辛勤地做菜……当然，只是把买来的海鲜放进蒸锅，然后给易阳使了个眼色，让他去看看弟弟的情况。
　　易阳点点头，默不作声地来到了房间。
　　门没有锁。
　　易阳轻轻拉开门把手。
　　易川趴在床上，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表情。
　　易阳微微一叹，思考着该怎么开口，却突然听到了音乐声，愣了愣，凑近一看，顿时嘴角微微抽搐。
　　易川正趴在床上玩着开心消消乐。
　　他轻轻咳嗽一声，易川才反应过来，连忙回头，“咦？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易阳耸耸肩，说：“我还以为你沉浸在悲伤中呢。”
　　易川放下手机，坐了起来，笑了笑：“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嘛，而且三次考试都是相同的结果，说明也不是运气或者发挥的原因，说白了，就是自己的实力不行，想明白了以后，其实有什么好伤心的呢？”
　　顿了顿，易川继续说：“已经尽力了，所以吧，也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比如，当如如果再如何如何，这一次的考试成绩就会如何如何……”
　　听了易川的话，易阳先是有些诧异，随后变得欣慰起来。
　　他的确没想到易川竟然会这样思考这件事，他的确是懂事了。
　　正如易川所说，他确实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在学习的时候，他确实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物理和数学都能在那样的难度下考到极高的分数就是证明。
　　但是汉宁市自主招生的题目这几年难度是越来越高的，尤其在英语上，尤其是听力方面，分值占比大，而且难度偏高。
　　这些高中本就是以培养国际化的人才为目标的，有不少学生高中毕业就会去国外的名校留学。
　　说到底，在清河县，根本没有口语或者听力培养的土壤。
　　一线城市和十八线小县城之间的教育基础差距太大了！
　　如果是按照正常的统一考试英语题目的难度标准，易川的英语成绩不至于只考这点分数。
　　同样的120分，小县城的120和名校高中自主出题的120分，含金量是不同的。
　　易川随后有些惆怅地笑了笑：“不过哥，还是让你失望了……”
　　易阳却是摇了摇头：“你已经让我非常惊讶了……”
　　易川的表情有些黯淡下来：“还是英语成绩……”
　　易阳确实微微一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件事对你来说却未必是坏事。”
　　只见易川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易阳继续说：“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最大的困难莫过于无法认清自己。”
　　“举个例子，在清河县读出来的一个初中生，各科水平都是60分，但是因为中考的测试线也只有60，那么你只需要考到接近60分，就已经是优秀了，但是换了一个环境，按80的标准划定测试线，一下子就暴露出你的真实水平了。”
　　“从另一个角度上看，你至少更加认清了自己，你可以更自信，因为你的数学也好，物理也好，都跟大城市的学生水平差不多，甚至在其中也算是优秀！”
　　“同时，你也要更谦虚，因为你的英语比起大城市的学生确实还有很大的差距！”
　　“而知道了自己的弱点，才可以针对性地提高。”
　　易川愣了愣，眼神逐渐坚定起来了，“哥，我明白了！”
　　就在这时，易川的手机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是他爸爸打来的。
　　见状，易川迟疑了，望向了易阳。
　　“接吧。”
　　易川点点头，按了接听键。
　　电话的听筒声音很大，哪怕易阳站在旁边也能清晰地听到。
　　“喂，爸？”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一下，才传来易三的声音：“小川啊……吃饭了没有？”
　　“嗯……还没，在哥这里。”
　　“哦……在人家家里要讲礼，知道吗？”
　　“嗯。”
　　“别给你哥添麻烦……饭也要好好吃。”
　　“嗯。”
　　“那个……考的怎么样呢？”
　　易川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易阳伸出手来，用口型说：“我来说……”
　　易川迟疑了一下，把电话交给了易阳。
　　“喂二叔？”
　　易三一愣，“哦，阳阳啊？”
　　易阳笑着说：“本来我们还想着给你们一个惊喜的，但是既然你都问了，那就提前告诉你们吧……小川考上了我们这边最好的高中之一，叫汉宁外国语中学，去年的理科状元和文科状元都是这个学校的。”
　　听了易阳的话，易川顿时瞪大了眼睛，表情有些慌乱，但易阳用用一种平静的眼神示意，易川这才平静下来。
　　电话那头的易三明显愣了愣，随后声音有些不自然：“啊？考上了吗……”
　　他又惊又喜，虽然在某一瞬间想到了学费的事情，但是犹豫了一下，转瞬就被一种果决给取代了。
　　以往小地方的人都有一种经验之谈，或者说是一种掩耳盗铃，学习是靠自己的事情，跟在哪里学，谁教没什么关系，但是如今易三早就不那么想了。
　　在哪里学，跟那些人一起学，谁来教，一定是天差地别的！
　　哪怕借钱，也要供小川去读。
　　易三正要说没事，易阳却继续说：“小川不仅考上了外国语，而且还考的是励志生……什么是励志生呢，就是说学杂费全免，你和婶什么都不用操心了！小川出息了。”
　　听了这番话，易川顿时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易三也愣了愣，说：“啥？”
　　易阳笑了笑：“这个到时候让小川回来了慢慢解释给你听吧，反正总而言之就是，你不用再操心他的读书问题了。”
　　随后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事，易阳将电话挂断，才看到易川一脸复杂的望着自己。
　　易阳拍了拍易川的肩膀，说：“汉宁外国语中学是私立高中，你的物理和数学成绩都不错，我和你姜姐姐已经打听过了，可以破格录取你。”
　　易阳没有说的是，易川差了分数线20分，需要多交2万。
　　而外国语一年的常规学费就是3万6，换而言之一年的学费再加上各种学杂费，至少要6万左右！
　　这对于一个农民家庭来说，实在是无法承担的沉重。
　　“学费……”
　　“学费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也别去跟你爸爸说，回去以后，就按照我说的那些话，解释给二叔听。”易阳笑了笑，不在意地说。
　　“哥……我……”一时间，易川思绪潮涌，想要说一些感谢的话，但一时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最终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分明，在得知自己没有考上的时候都不想哭的，但此时却抑制不住地流泪。
　　易阳拍了拍易川的肩膀，笑着说：“别高兴得太早了，接下来的三年，才是真正要拼命的三年呢！”
　　易川抹了抹眼泪，认认真真地点点头。


第四百一十章 陆鼎盛
　　随后一段时间，易阳并没有忙着做其他的事情，而是专心去跑易川入学的事情了。
　　当然，这件事听起来简单，但实际上还要复杂一些。
　　入学籍的事情自然不必说了，无非是到处跑跑，盖个章什么的，期间带着易川回了几趟清河县，跑了学校、教育局等等乱七八糟的地方，但涉及到异地，跑来跑去，期间还有体侧，就显得比较麻烦了。
　　当然也回了家一趟，取户口本之类的东西。
　　二叔留着吃饭，一面问起入学一些细节上的事情，易川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倒是易阳一脸从容，对答如流。
　　虽然易三感觉有些怪怪的，但是这件事确实是他没有办法求证的，只能想着，易阳不可能伙同着易川来骗人吧。
　　仅仅吃了个午饭，易阳便又带易川走了。
　　易三有些无奈，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叫他们路上小心点。
　　他也知道，自己跟着去其实是添乱的，等开学的时候再跟着去一趟吧。
　　这一回易阳带着易川四处跑，开的是未来岳母的那台740，自然又在小县城小地方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尤其是燕子乡里，大都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上一回易阳开的是一台X6，这一回又开了一台轿车，看上去更豪华。
　　自然有一些好事者碰到易三或者赵金花了，就问上两句：“易阳回来了？”
　　“回来了一趟就走了。”
　　“哈哈，高材生回来一趟不得了啊，他这一次回来是……”
　　“也没啥特别要紧的事情，帮着小川跑跑手续……”
　　“跑手续？”同乡自然变得更加惊讶了。
　　“嗯，小川要去汉宁市读书了。”
　　对于乡下人来说，能去省城读书，首先大家想到的还不是成绩有多好，而是得有多花钱啊！
　　自然是有这方面的疑惑的，乡下人口无遮拦，这时便会竖起大拇指：“你侄子厉害啊！”
　　易三或者赵金花便解释，是小川考上了，免学费的那种，虽然谦虚，但还是有发自内心的自豪。
　　曾经是侄子出息了。
　　如今儿子也出息了，至少儿子的成绩跟侄子同龄的时候……差不多吧？
　　一来二去，同乡也就传开了。
　　什么易三家的那小子也考到汉宁市的高中去了。
　　什么听说是他堂哥找的关系啦。
　　什么交钱就能进啦……
　　也有人反驳，你们以为关系那么有用？有钱就能有用？人家那种最好的中学，差你那三瓜俩枣？成绩不达标，你交多少钱都没用。
　　总而言之，在一段时间内，易川的成绩很好，考上了很好的高中，这件事也逐渐传开了。
　　这段时间，易三和赵金花时不时被亲朋好友请去喝酒吃饭，问一问这俩孩子，你们都是怎么教育出来的？咋都这么出息……
　　一个易阳，一个易川，都成了这乡坝里孩子们的标杆。
　　一开始易三还只是不好意思的说：“教什么啊，就全靠他们自觉……”
　　再后来，喝一点酒，被人夸的多了，易三也真的以为自己大概有一种教育孩子的独到之处吧。
　　再有人问他，孩子是怎么教育出来的？
　　易三便会头头是道地分析：“这教育孩子啊，我们文化上肯定不行，不会啊！小学的题都看不来，但不是说我们就不管了，我们做长辈的教育啥？习惯啊！教育习惯一定要教好！”
　　“先说这易阳啊，从小没了父母，对他怎么教？要关心！要爱，电视上不是说了吗，孩子要有陪伴……从小我们就把阳阳这孩子当自己的亲儿子养……”
　　听者不住点头：“嗯嗯，要爱！”
　　“再说这小川，那他又不一样了，自己的儿子，父母都在的，不存在什么缺爱的事儿，爱太多了也不行，那就是要棍棒教育，这小子……我小时候可没少揍，不揍不行啊！小兔崽子们，不能太心疼了，干坏事，就得揍，不然就长歪了……”
　　听者激动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一面凶恶地瞪了一眼自己家的崽：“听到了吗？你小川哥哥就是被揍大的！你们就是欠揍……”
　　于是，虚心求教的人得到了答案，易三得到了尊重，都欢天喜地的去了。
　　只有受教者的孩子哭哭唧唧。
　　当然，这些事情暂时易阳和易川都不知道了，否则他们两人一定会目瞪口呆。
　　只是让易阳没有想到的是，仅仅是帮弟弟入个学这么小的事情，竟然还有别的意想不到的收获。
　　汉宁市外国语中学同样有体测，易川的体质不如易阳，跑完一千米回到家，累得直接回房间休息了。
　　姜黎黎将易阳拉到一边，十分兴奋地对他说：“昨天回了一趟家，跟妈妈聊天，她说到你了……”
　　“说我什么？”易阳有些奇怪。
　　“说你有爱心，重视亲情啊！”
　　易阳有些好笑，往沙发上一躺，说：“虽然咱妈说的都对，但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这些天带着你弟弟忙前忙后嘛。”
　　“呃……这不是应该的吗？”
　　“这在你眼中大概是正常的吧，但是他们见惯了太多一家人互相之间一个见不得一个好的事情。”
　　“条件好一点的，总怕条件差一点的求自己办事，条件差一点的呢，又总在背后说条件好一点的亲戚的坏话……”
　　“而在我们家，这一点也很重要！”姜黎黎有些认真地说：“尤其是我妈妈这边，我的几个舅舅，小时候都对我妈妈很好，亲如一家人，就比如桑柠，将来你……”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将来你到我们家来，我的舅舅们都是要看这个的……”
　　“不过你放心，将来……”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问：“你将来会娶我吧？”
　　易阳无奈地叹了口气，猝不及防地在姜黎黎额头上弹了一个脑瓜崩。
　　“讨厌……”姜黎黎缩成一团，“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哈哈……”
　　“叫姐姐！”
　　“姐姐……”
　　“叫老师！”
　　“嘿嘿……”
　　……
　　只是，让易阳更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竟然还传到了侯林那里去。
　　当然，这件事说起来还有些巧合。
　　侯林这段时间一直在做的事情便是协调各方，除了跟政府接洽，更多的就是约陆鼎盛了。
　　自当年分家以后，侯林打心底是讨厌陆鼎盛的。
　　当然，那毕竟是二十出头的年轻气盛，如今被岁月和各种现实的事情早已打磨得圆滑不少。
　　一开始自然心里有一个过不去的坎，这意味着向陆鼎盛认输，甚至求助。
　　很伤自尊的一件事。
　　但是又想到，易阳为了自己的失误所付出的代价，这点所谓的尊严又能算什么呢？
　　而且，一旦开了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
　　毕竟，当初那段同甘共苦的打拼岁月，是真的！
　　他的圈子里，有实力做下来溪谷工业园区项目的，只有陆鼎盛。
　　目前这个项目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政府那头不愿意降价，又有各种限定条件，导致没有人愿意去碰它。
　　陆鼎盛同样不傻，至少侯林的几次邀约，他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向。
　　侯林知道，要劝陆鼎盛接招，是急不得的。
　　这一晚，侯林静心挑选了一家规格很高的私房菜请陆鼎盛赴约。
　　而他也知道，以目前陆鼎盛的级别，想要请他吃饭的人排着队。
　　也就是当年的那一份交情，人家才能赏脸的。
　　这一点，他还是拎得清的。
　　只是在饭局上，要真的让他低三下四，却还是有些为难了。
　　不过好在陆鼎盛倒也没有在意这个，不过这一晚，他索性连生意上的事情谈都不愿意谈了。
　　侯林尝试着开了一次口，就被陆鼎盛笑眯眯地打断了：“老侯，我们今天就聊聊风花雪月，不谈生意。”
　　侯林如今的社会经验也不低，如今是自己有求于对方，人家已经这样说了，他自然不能不沉住气。
　　那就聊聊风花雪月吧。
　　陆鼎盛笑着说：“说实话啊老侯，你还记得吗，当年咱两老是互相挖苦讽刺，你经常嘲讽我是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
　　侯林也不由得追忆起过往，笑了笑：“呵，你还不是常常讽刺我没文化？”
　　陆鼎盛端起酒杯，轻轻举着：“这话我可不敢多说，咱们大哥也没啥文化……”
　　侯林哈哈大笑，也端起酒杯，说：“所以这件事上我算是压你一头！”
　　随后跟班立刻把酒倒上。
　　“是你占了上风。”陆鼎盛有些感慨地说。
　　侯林叹了口气，说：“当初啊，我常常说读书没有用，多少大老板，还不是没什么文化？你就反驳我，你可以说他们没文凭，但不能说他们没文化。”
　　陆鼎盛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认真地问：“现在呢？你还这么想吗？”
　　侯林沉默了一下，问：“你想听实话吗？”
　　“当然了。”
　　“读书当然有用了。”侯林脸颊上有两抹红晕，又说：“但这个道理，可不是从你身上得出来的。”
　　陆鼎盛哈哈大笑，“你还真是跟当年一样，嘴硬……让我想想，你是想说，是咱们大哥的儿子让你明白的道理吧？”
　　侯林认真地点点头。
　　陆鼎盛却是想到了什么，笑着说：“他确实知道读书的意义……我听说，他最近把他堂弟也弄到汉宁市来读书了。”
　　侯林愣了愣，点点头：“哦……有这回事？”
　　夹了口菜，戏谑道：“你还挺关注他的？”
　　“刚好有个朋友在汉宁外国语学校工作，聊到那一个小朋友，运气挺好的，刚刚踩着线上了网络班。”
　　对于小县城来说，网络班是最好的班，但对于名校的远端，网络班却意味着那个班是最差的班。
　　“说是清河县出来的，我一听清河县，不就是大哥的老家吗？再一打听那孩子的名字……易川？后来了解到，一直帮他跑手续的是一个叫易阳的，是他的哥哥……我就明白过来了。”
　　“这个易川啊，数学和物理成绩都不错，就是英语差一点……嘿嘿，这可是人才。”
　　“人才？”
　　“外界对汉宁外国语学校有个误解，认为是英语成绩好的才进这种学校，但人家既然敢挂外国语这三个字作为校名，反而最不在乎的就是初始外语成绩，当然，我说的至少是要在平均线以上哈，人家培养外语成绩有一套，反而是其他的科目，有些薄弱……”
　　侯林不怎听得懂这个，但是既然话题聊到易阳身上了，他目光微微闪烁，索性继续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
　　“不过说起来，你曾经引以为傲的学历，呵呵，可不如易阳。”
　　陆鼎盛微微沉默了一下，却没有反驳。
　　他的母校也是一所名校，但是比起东海大学还是要差一点的。
　　侯林又说：“就算你也不得不佩服，咱们大哥的眼界……”
　　陆鼎盛点点头，“确实，他要是再有一点文化的话……”
　　侯林哈哈大笑，说：“但是我告诉你吧，大哥一般的眼界和名校的学历，这两者现在却完美地出现在了一个人身上！”
　　陆鼎盛自然也是知道易阳的那些事迹的，但是对于他将商场回购下来这件事，他却觉得……不明智！
　　陆鼎盛摇了摇头：“是吗，学历这一点我认可，但是眼界么……嗯，可能还差点火候。”
　　侯林却是认真地说：“那只是因为你还不了解他！”
　　对于侯林的话，陆鼎盛却显得有些不以为意，毕竟学习这种东西，凭借着刻苦就能获得。
　　但是眼界，尤其是对未来大势的判断，更多的却是一种天赋。
　　是学习不来的东西。
　　比如当年的教员，当年的总理，这些风流人物，都是少年成名，干出一番事业的时候，还是青年。
　　易阳的成绩不错，仅仅说明他会学习，但是要拥有超越时代的眼光，对未来大势的判断，不仅要有对国家大政方针的敏感，还要有综合分析事物的能力。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能力。
　　侯林突然目光微微一动，端起酒杯：“不过说起来，你还没有见过易阳吧？”
　　陆鼎盛脸上的表情微微一顿，笑了笑：“确实还没有见过。”
　　见易阳这件事，他却是心里是有一个疙瘩的。
　　虽然，至今他也不认为自己当初的选择错误，但事实确实是……在他们公司事业最为鼎盛的时期，他选择了离开。
　　离开的时候，易洪耀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
　　那么，对方的儿子怎么看待自己？
　　叛徒？
　　如果是这样，这个面还真的不如不见。
　　所以这些年他心头始终有芥蒂，也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们。
　　侯林像是看出了陆鼎盛心头所想，夹了口菜，又说：“当初你老觉得我和大哥都是没文化的人，总一个鼻孔出气，像是把你给孤立了，现在呢，易阳是有文化的人，不知道能不能跟你聊到一起去。”
　　“呵呵……”
　　侯林放下筷子，说：“这样吧，这件事就由我来主导吧，哪天你有空，我约上易阳，你们见一面，他跟大哥很像，真的很像，你见了面就知道了，我说服不了你的事情，他大概能说服你，而且，你们总还是要见一面的，毕竟他是大哥唯一的孩子，也算是给这些年发生的风风雨雨做一个交待，你看这样行吗？”
　　陆鼎盛的目光闪烁，轻轻点点头，“我要是再不答应，倒是显得我矫情了，那行吧，你直接定时间吧，定好了直接通知我一声就行了，别的事情我都可以推掉。”
　　侯林哈哈大笑：“行吧，有你这句话就行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青梅煮酒（上）
　　一家名为青梅煮酒的私房菜，是许多稍有资产的老板喜欢去的地方。
　　易阳觉得，去那里吃饭的时候，那些老板可以借此意淫自己胸中有沟壑，眼中有苍穹。
　　可以将自己等量齐观成为刘备和曹操那般的人物。
　　但是当这个主角换成了自己，个中滋味就有些奇妙了。
　　将易川的事情办妥了以后，没多久侯林就约他，让他跟陆鼎盛见一面。
　　就定在这家青梅煮酒。
　　做东的是侯林，他们两人自然要提前过去才行。
　　侯林的公司买了一台埃尔法，用于平时的商务场合使用，易阳便没有开车，跟侯林一起坐车过来。
　　车子刚刚到楼下，就有服务员热情地下楼迎接了。
　　类似这样的私房菜，其实价格反而非常昂贵，空间私密，有规格，菜品也很有特色，十分受大老板的青睐。
　　易阳和侯林两人被迎接上了楼，小龙则在后面跟着，抱了一箱茅台。
　　不管易阳到时候喝不喝酒，侯林肯定是要来一点的。
　　商务宴请上，如果不动酒，总会让人觉得缺了点什么。
　　小龙将带来的茅台放好，又去跟私房菜的经理交代了一些事情，比如上菜时需要注意什么，多久进去掺一次酒水之类的细节，反复确认后，才下楼了。
　　这样的饭局，他并不参加。
　　一切准备就绪后，侯林看了看时间，问：“紧张吗易阳？”
　　易阳淡定地笑笑，“这有什么可紧张的。”
　　侯林却说：“你不紧张，我却有些紧张……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
　　易阳说：“因为他始终不肯暴露自己的需求和顾虑，所以你才无从下手嘛。”
　　侯林点点头，“不过呢，这一次我们也不是来谈生意的，就是带你见见他。”
　　易阳点点头。
　　“他这个人，为人是很自负的，但确实很有能力，在这一点上，哪怕是我，也不得不承认，除了大哥，他是我见过最有魄力和眼界的人。”
　　“但是他这个人，人情味很淡。”
　　易阳点点头，这一点他是知道的，前一世，侯林意外去世，便没有人帮忙还那个债，陆鼎盛毫不留情地将那块地收回去了，只留下了三万块给他。
　　当然，这并没有什么不妥，其实给他三万元，都算是仁至义尽了，但整个过程中，陆鼎盛没有露过一次面，可见他这个人还是……挺淡漠的。
　　但是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也是有方便的地方的，他们往往更重逻辑，更为理性，只要自己有道理，说服起来反而会容易一些。
　　他们做事也比较麻利，往往不会瞻前顾后，拖泥带水。
　　过了一会儿，小龙自楼下打来电话，说人到了。
　　易阳和侯林便一起出去迎接。
　　在包厢的门口接到了陆鼎盛。
　　这是易阳首次见到这个跟自己的父亲有千丝万缕关系的男人。
　　陆鼎盛的个子不高不矮，国字脸，戴着一个没有边框的眼镜，给人一种刚毅中带着几分儒雅气质的感觉。
　　他先是跟侯林寒暄了两句，随后将目光望向易阳。
　　“看来，你就是易哥的儿子，易阳了吧。”
　　易阳目光微微一动，微微颔首：“陆叔叔好。”
　　陆鼎盛一时间表情有些复杂。
　　这一声“陆叔叔”，让他心情有些感慨。
　　此时侯林才将目光望向陆鼎盛身后的人。
　　陆鼎盛也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一个年轻的女人。
　　女人身材高挑，一身黑色的修身短裙，黑色丝袜，眼神妩媚。
　　陆鼎盛随意说：“这是我的女朋友，小曼，也是我的生活秘书。”
　　小曼上前，露出一个看上去有些羞涩的笑容，说：“侯老板好！”然后望向易阳，说：“易哥你好！”
　　易阳心头有些怪异的感觉。
　　不仅是因为对方的这一声“易哥”，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的气质……
　　她有一种很风尘的气质，但偏偏露出的笑容看起来又很清纯。
　　有人说，很多男人生命中都有两个喜欢的女人，一个清纯，一个风骚，但这两者必须是两个，因为男人喜欢多多益善。
　　但此时易阳觉得，陆鼎盛大概就是喜欢二合一。
　　陆鼎盛见易阳眼神有一丝诧异，便笑着说：“别感觉奇怪，小曼刚刚满二十岁，叫你一声哥也是合理的。”
　　侯林哈哈大笑，说：“我们别在这人外面愣着了，进去聊吧。”
　　陆鼎盛点点头，四人便一同进去了。
　　刚刚坐下，侯林便挑起话题，嗅了嗅，说：“你还是跟当年一样风骚，喷了香水吧？”
　　这话是给陆鼎盛说的。
　　陆鼎盛淡然一笑，说：“男性在乎穿着是很正常的，就像明代的张居正，他也很在意穿着，每天上班之前，他都要往身上抹点香脂，所到之处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他每天都换一套衣服，衣服讲究质地与颜色，既光鲜悦目，又符合首席宰相身份，看上去精致高雅。他还素爱整洁，家居以及办公室条贯井然，清洁光亮。这和北宋宰相王安石不修边幅、蓬头垢面的个性，恰好相反。”
　　易阳眼神微微一动，接过话茬，说：“张居正确实有一种严整的美学观，而他的施政风格也带有这种烙印，讲究精细，讲究严密，信奉完美主义，不容任何混乱的现象存在，不容任何嘈杂的声音干扰……”
　　侯林有些惊讶，这简直就像是在描述陆鼎盛一般。
　　陆鼎盛饶有兴趣地瞧了易阳一眼，说：“你对这个还有研究？”
　　如果仅仅是学一点义务教育的历史教科书，上面对张居正的介绍可不多。
　　至少从这里就能看出来，眼前这个跟大哥长相六七分相似的年轻人，喜欢阅读，且涉猎广泛。
　　没记错的话，他是理科生。
　　易阳点点头，“喜欢看些杂书。”
　　酒桌上有美女，自然不可能一直干聊天了，侯林开了酒，此情此景，易阳自然也要喝一点。
　　三杯下肚，气氛便稍微有些活跃了。
　　陆鼎盛不聊生意上的事情，易阳自然也不会主动去提，今天他的主要目的还是观察观察，了解了解对方。
　　看得出来，陆鼎盛确实是一个很风流的人。
　　据说在大学时期，他就换过不少女朋友，后来有过一段婚姻，但是离异了，孩子由他抚养。
　　而离异后，他彻底放开了自我，隔三差五地换女朋友，往往都是些二十几岁的小女孩儿。
　　但有文化也是真的，易阳自诩看的历史方面的书籍已经足够多了，但没想到随便聊点什么，陆鼎盛都能摆出来一二三。
　　要知道，陆鼎盛可不像他，有充足的时间阅读。
　　而且，进入社会，又有钱，繁冗的事情又多，在这样情况下，还能保持一定强度的阅读，那么说明这个人是真的有很高的文化修养了。
　　只是易阳在惊讶的同时，陆鼎盛比他更惊讶。
　　曾经跟易鸿耀、侯林共事的时候，他作为三人中唯一的大学生，聊天的时候，自己说的东西他们根本插不上话。
　　因为听不懂。
　　而插不上，索性就不聊那些。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其实这是非常让人痛苦的事情。
　　你随口讲一个典故，别人听不懂，你去解释吧，显得自己在卖弄，不解释呢，人家当你在掉书袋。
　　常识的范围不同。
　　这种情况只有在自己单干以后，才得以缓解。
　　因为此后大多数时候，别人都是接受教诲的聆听者。
　　非但如此，他在国学、历史上造诣不低，还被一些大学邀请去做了客座教授，偶尔上上讲台，侃天论地，成了汉宁有名的儒商。
　　大多数时候，在这个圈子里，能跟上他节奏的人并不多。
　　最直观的表现比如，他随口说个人名，懂历史的人会一下子就能反应过来是谁，有什么特别的成就，但是大多数只经历过义务教育的人，往往是懵的。
　　其实，这些知识并不是很偏门的，不是拿来专门考人的，只是不系统地去了解，很难知晓。
　　比如，历史上的改革，大多数人只知道王安石变法，洋务运动，戊戌变法这些耳熟能详的改革，却鲜有人知道“二王八司马”、“唐代双星”之类的同样精彩的改革故事。
　　但是易阳不同，无论自己讲到什么，他都做出一副耐心倾听，得到了某种启发的样子，随后随口笑着回应一两句颇为精彩的观点。
　　眼界不论，至少眼前这个年轻人在历史上的造诣不低。
　　于是不自觉地，陆鼎盛将话题往更高深的层面上引导去了。
　　“刘晏可以说是那个年代的市场之神了，他设立的巡院、驿站，将各地生产态势、物资余缺、物价变化、气候异常、市场心理等等信息，疾足上报，以便采取措施，调剂余缺，可以说是极为精彩的改革了。”
　　两人正在聊刘晏的事情，谈到酣畅处，陆鼎盛全情投入。
　　他确实很兴奋。
　　说实话，这样的话很难跟别人聊的，因为其他人根本不懂，对这些知识没有涉猎，便没有互相来往的观点。
　　我觉得这件事这样看，这个人是英雄，你从另一个角度，另一个史料来解构，可能是另一种形象，各自发表出眼中的这件事，就碰撞出了思维的火花。
　　前提是，我们都知道这件事。
　　聊天一定是互动，有来有往才有趣。
　　侯林和小曼都成了陪衬，陆鼎盛他们两人的话根本插不上嘴。
　　易阳点点头，笑着说：“的确，刘晏是唐代中期天才式的人物，他以信息为驱动，及时掌握市场信息和各地气候情况，所以常常能在市场大波动和大灾害的前面，事先就采取预警和救助措施，常常力挽狂澜，被当时的人尊称为神，的确是有道理的。”
　　“可惜刘晏这样的天才人物，却死于诬陷……”陆鼎盛有些感慨。
　　一直插不上话的侯林这才接了一句：“你们聊天的话题太过高端，来喝一杯！”
　　四人便稍做话题停顿，一起干了一杯。
　　陆鼎盛望着桌上的那道“青梅煮酒”，突然笑了笑，说：“我喜欢读历史，因为历史是一个轮回，人类不断犯错，其实都是相同的错误，兜兜转转，哪怕是近现代，某一个国家犯的错，翻开历史的画卷，都能找到端倪。”
　　“以史为鉴，显然大多数国家是没有这种意识的，或者说，有这种意识也避免不了，你觉得造成这种现状的原因是什么？”陆鼎盛说。
　　易阳想了想：“轮船太大就不好掉头了吧，毕竟一个国家那么大的体量，涉及方方面面，利益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当发现问题的时候，要掉头谈何容易呢？”
　　陆鼎盛眼中精光一闪，点点头：“确实如此，但是对于我们企业这个层面来说，要从历史的教训中汲取养分就容易多了，因为，船小嘛……所以，我喜欢读历史，来寻找治理企业的方法论。”
　　易阳却是笑了笑，低下头去夹菜：“我读历史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爱好，喜欢看历史上发生的一些有趣的事情……但要说从里面窥探出一些未来的事情嘛……”
　　他抬起头，认真地问了一句：“准吗？”
　　陆鼎盛愣了愣，随后呵呵笑了笑，目光有些深邃，“这个要看你怎么想了。”
　　顿了顿，他缓缓放下筷子，说：“说到这个，你是金融专业的高材生，这个专业要对市场有足够敏锐的把握，我很好奇，你这样的年轻人，是如何判断未来市场的风口的？”
　　易阳眼神闪烁，望着那道“青梅煮酒”，随后缓缓抬起头，说：“曹操和刘备之所以要青梅煮酒论英雄，其实论的既是英雄，也是时势，既是时势造英雄，同样是英雄引领时势……当然，我不是要将商人比作英雄，而是说，在市场这个环境中，那么几个重点的人物，确实有搅动时局的能力。”
　　陆鼎盛想了想，点点头：“我赞同你的看法，比如乔布斯，比如马云，他们一方面站在时代发展的洪流中，享受了时代的红利，另一方面，他们又确实做出了足以改变社会生活方式的创举……”
　　他顿了顿，突然笑了笑，说：“我很好奇，你眼中下一个类似乔布斯或者马云这样的人物是谁呢？”
　　易阳思考了一下，缓缓开口：“陆叔叔，你知道张一鸣吗？”
　　陆鼎盛微微一怔，“张一鸣？”


第四百一十二章 青梅煮酒（下）
　　如果一个人已经广为人知，那么预判他将来的成就便不足为奇。
　　正是因为没有听说过张一鸣这个名字，反而勾起了他的兴趣。
　　但是呢，也不可能易阳随便说个名字，就让他觉得对方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了。
　　“张一鸣……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略微沉吟片刻，陆鼎盛随口说。
　　这个易阳倒是并不意外，这个时间节点，张一鸣在网络科创圈其实已经颇有名气了，但是字节跳动的里程碑产品抖音还没有问世，自然圈子外面的名气也就不高了。
　　易阳没有直接讲张一鸣，而是缓缓抛出了一个问题：“陆叔叔，您认为过去十年时间，风口在哪里？”
　　陆鼎盛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易阳，对旁边的侯林说：“老侯，这个问题你能回答吗？”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大概是一个中学生都能回答上来的，答案自然是互联网行业。
　　在互联网行业发展的这近二十年，诞生了一个又一个商业奇迹，无论是两个老马缔造的商业奇迹，还是京东、百度、网易等等第二梯队的互联网企业诸侯混战，都将在中国的商业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互联网行业之所以是风口，就是因为这里真的能诞生白手起家的奇迹！
　　而且说是一夜暴富也不为过！
　　相比之下，他们做的实体产业，就没有那么夸张了，虽然也能快速扩张，但总的来说还是要一步一个脚印地去做。
　　毕竟大楼不可能一下子就能盖起来的。
　　侯林笑了笑：“大概是网络行业吧。”
　　易阳接过话茬：“是的，但如果将中国的互联网行业做一个时期的划分，那么我认为10年以前和10年以后已经产生了分界。”
　　陆鼎盛眼神微微一动，他是做实体产业的，对互联网行业的了解并不算特别多，此时也有些好奇，就说：“分界？”
　　易阳点点头：“这个分界的趋势就是，互联网用户自这一年开始，出现爆炸式的增长。”
　　“要接入互联网，需要终端设备，以前的终端设备是我们常说的pc端，就是电脑主机，无论是家用电脑还是网吧等等公共网络场所，设备有限，能够使用的人群是不多的。”
　　“哪怕到现在，国内的电脑主机保有量也很低，所以曾经绝大多数人是没有办法上网的。”
　　“但是自10年以后，真正意义上的智能手机出现了。”
　　易阳的话令三人都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里程碑的事件就是苹果4S手机的发布。”
　　“事实证明，11年末的苹果4S手机引起了轰动，消费者在街上排起了长队，只为了购买一部手机，那一年是智能手机的一个突破年份，加上其他厂商的智能手机，仅仅一年时间中国的智能手机就用户就增加了1.1亿部！”
　　陆鼎盛听得一阵沉默。
　　这些新闻其实他是了解的，但是并没有去深挖这些信息背后的价值，被易阳这么一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但仔细一想……嗯，还是想不出什么具体的东西。
　　不愧是理科生，这些有数据支撑，观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易阳笑了笑，继续说：“所以自10年以后，其实我们已经进入了互联网行业发展的第二个阶段……我认为可以称之为，移动应用阶段！”
　　“国家的大政方针也好，亦或者市场的规律也好，都预示着，接下来国内的手机行业必然进入一个高速发展的时期。”
　　几人都点点头，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
　　国内XOVH等等厂商，不断推出便宜又有性价比的智能手机，国外诸如苹果、三星等等手机也在持续发力。
　　手机行业呈现出百花齐放的场景。
　　诺基亚逐渐被淘汰了……
　　变化是挺大的。
　　易阳继续说：“如今国家的经济蓬勃发展，同时随着各种供应链的国产化，手机的制造成本也在不断下降，两者齐头并进，将有越来越多的普通人买得起智能手机……甚至随着国家4G项目的”
　　“这股浪潮，将改变人们的生活习惯。”
　　“互联网最大的作用是获取信息，而智能手机的出现，对于普通人来说最大的改变就是将改变他们获取信息的方式。”
　　“实际上，我们都在见证着人们获取信息的方式发生结构性的改变。”
　　易阳讲的这些东西太过超前，虽然对于后世的人来说没什么，毕竟都经历了，但是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却是一时间难以消化的。
　　陆鼎盛沉默了良久。
　　他在思考。
　　易阳对未来大势的判断十分笃定，而在自信的谈笑风生间，涉及到了手机产业、国家的硬件建设、国家的政策，甚至国内外芯片行业的发展。
　　这些信息关联并不算大，实际上如果没有特意关注那个领域的话，寻常人单单去了解其中一块都很难了解得透彻，更别提将它们难联系起来，加以整合，推断……
　　这要具备多么可怕的敏锐性，才能将这些信息整合起来，用联系的眼光思考出其中的规律？
　　一时间，他忍不住多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
　　这一刻，他像是忽然看到了当初那个被自己喊作“大哥”的男人。
　　随后，他笑了笑，说：“按照你说的这种理论，那么你认为这趋势中，那个叫张一鸣的人，将会利用这股浪潮成为一个旗帜性的人物了？他是谁？”
　　易阳有些怅然地笑了笑。
　　“是的，张一鸣跟别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的技术和服务就是针对普通人的信息获取的。”
　　“这个人创办的企业叫字节跳动，旗下目前的有一款叫做今日头条的应用……这么说吧，去年刚刚运用了90天，就获得了1千万的用户。”
　　前一世他刷抖音，哪怕以他的文化水平，也知道张一鸣，知道字节跳动逐渐成长为在垂直搜索将百度打得半死不活，在电商行业可以匹敌淘宝，在娱乐行业更是抢占大量原本属于腾讯的时长的巨头。
　　这一世，自这学期开始真正搜寻一些关于张一鸣的信息，才明白任何的成功都是有迹可循的。
　　可惜，他已经错过了投资字节跳动的时机。
　　这个时间节点，字节跳动已经完成了B轮融资。
　　B轮融资过后字节跳动，估值已经达到了5亿美元，距离10亿估值的独角兽企业也差不了多少了。
　　现在，他还真没有资格再去投资字节跳动了。
　　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易阳也不会去多想，毕竟还是那句话，机会处处有，时时有，哪怕是投资人也是如此，不可能把所有的钱都赚到的。
　　陆鼎盛想了想，“就是说，听起来……是一个新闻的移动应用？凭这个，就能成为互联网巨头？”
　　易阳却是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不，这个应用只是一个载体，他们的核心不在于应用的形式，而是在于信息推送！”
　　“这才是改变人们生活习惯的东西。”
　　“它为什么是可以改变时代的产物？试想一下，一个农民如果上网了，他跟一个商业精英感兴趣的信息会一样吗？”
　　“而字节跳动的根本就在于，针对不同的人群，喜好，他们在同一款应用上获取的信息是不同的，是个人定制的，任何人不需要主动搜索，就有源源不断的自己感兴趣的信息推送过来。”
　　随后，易阳便认真地给他们分析了一下字节跳动最核心的技术，即偏好分析、算法推送，以及将来这种算法应用到短视频领域的巨大潜能。
　　短视频……又是一个新鲜的概念了。
　　这段对话对于陆鼎盛来说也显得有些过于超前了，不过他还勉强能听懂，而另外两人则干脆完全听不懂了。
　　侯林不必说，而小曼毕竟是“生活秘书”嘛。
　　按照易阳的说法，这个目前他听都没听过的企业，将来还可能成为一个巨头？
　　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虽然易阳说的天花乱坠，但是陆鼎盛还是保持着一份清明。
　　易阳对未来趋势的把握，有一个环节如果发生了差池，那么结果都会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去了。
　　比如，万一手机行业的发展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快的迭代呢？
　　移动应用的价格始终维持在这个区间？
　　或者短视频移动应用这种奇怪的东西，真的能像他说的那么爆火吗？
　　又或者国家的4G网络在建设的过程中无法普及到一线二线大城市以外呢？
　　还有流量的问题，真的会有那么多人舍得随时用手机上网吗？
　　还或者，很多没有接触过电脑的人，拿到智能机也不会去主动获取信息呢？
　　再或者……
　　总之，他说得越是笃定，其实漏洞越大。
　　想到这里，他的心态便有些变得平和了。
　　年轻人嘛，总是会过分的自信，他也经历过那个时期，理解的。
　　不过话题到了这里，陆鼎盛虽然对易阳的分析还不是那么肯定，但也确信了这个年轻人的确跟侯林不同，也谈不上幼稚。
　　他的分析和眼界，还是学识，确实远超普通年同龄人。
　　眼看时间还早，他也知道侯林和易阳找他，目的是希望他去接手城北那个工业园区改造项目。
　　之前晾了侯林几次，但这种事情做的次数多了就没意思了。
　　而且他也很好奇，眼前这个年轻人打算怎么说服自己。
　　便笑着说：“老侯找我，希望让我去做那个溪谷工业园区的项目，你来帮我分析分析，那个项目到底怎么样？”
　　听到这话，易阳和侯林相视一眼。
　　侯林原本有些醉意的眼神，甚至都像是一瞬间清明了许多。
　　不过他没有吭声。
　　易阳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才缓缓开口。
　　说服别人的一个核心技巧，就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想问题，分析利弊。
　　而这一点，易阳已经做足了功课。
　　“鼎盛集团，在汉宁市是数一数二的大企业，可以说，下游有太多小企业仰仗着你们的鼻息生存，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多少人心目中的成功了。”
　　陆鼎盛没什么表情，但是心里的确有一些得意。
　　此时他的地位，也是当年他大哥易鸿耀不断追求着的，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是自己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但是以他的阅历也知道，易阳这样的开场白，后面肯定有下文。
　　果然，易阳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是呢陆叔叔，鼎盛集团在汉宁市的上限大概也就至此了，以目前汉宁市的城市发展情况来看，优质的项目要么是拿不下来的，要么是对于鼎盛集团像是鸡肋一样的小项目，要进一步扩大版图，要么到别的城市扩张，要么进一步将已有的资产结构进行优化……”
　　相比起万达、万科甚至龙湖这些老牌巨擘，鼎盛集团的影响力还仅仅局限于汉宁市。
　　陆鼎盛沉默不语，眼中却有些笑意。
　　他并没有很大的野心，钱太多了其实就变成了数字，而且盘子越大风险越高，别看万达一类的大企业风光无限，大了几十倍的体量，现金流却未必有他充裕。
　　将企业向外拓展，一方面是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另一方面是将企业做得太大，就成了官场，各种积弊产生以后，想要掉头就难了。
　　熟读历史的他自有一套自己的价值体系和方法论。
　　目前企业的体量就刚刚好，既在汉宁市风生水起，自己又刚好可以掌控如臂，再大一点，都会变得有些吃力了。
　　相比于成为更大的老板，如今他玩一玩风花雪月，跟一些女大学生聊一聊历史，是更让人惬意的事情。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逐步降低负债，将资产做优。
　　易阳看了看陆鼎盛，说：“近期陆叔叔一方面积极降低负债，另一方面则不断投资一些轻资产的项目，比如奶茶连锁、网络科创公司、游戏公司，说明……鼎盛集团走的是第二条路。”
　　陆鼎盛笑了笑，没有回应。
　　正如易阳所说，他确实如今更看重轻资产的项目。
　　因为赚的钱，始终要花出去，商人的本能就是不会把钱存起来的。
　　但是扩张公司的话，需要加杠杆，就悖离了他的初衷。
　　所以投资一些轻资产的项目，既能短时间看到结果，又不会增加负担，钱也花出去了，一举多得。
　　陆鼎盛打断了易阳的话：“既然你知道我们集团的战略方向，那么就应该明白，城北那个项目，是不适合我的。”
　　易阳微微一笑。
　　此时的陆鼎盛说白了就是，有多少钱就投多少的项目。
　　城北的工业园区改造，整个做下来是数十亿的项目，所以陆鼎盛不愿意去碰，因为要做必然要增加杠杆，增加负债。
　　微微顿了顿，易阳说：“其实那个项目……你未必需要投入你想象中那么多的资金。”
　　陆鼎盛眉梢微微一挑。
　　易阳回想起前一世亲身体验过的类似的成功案例，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
　　“按照政府的规划，老工业园区苏联时期留下来的设备设施都是要保留的，在这个基础上，绝大部分区域都是不能进行商业改造的，承建的企业必须要把那些区域都改造成公益属性的公园……”
　　陆鼎盛点点头，大头是公益，只剩下一点点区域能用以商业化，对于他们来说收入产出比实在太低了。
　　易阳顿了顿，认真地说：“可是呢，政府并没有说，商业活动必须要在将整个园区改造完成以后才能进行啊。”
　　陆鼎盛微微一怔，随后眼神一动。
　　“将公园修好了才去逛，这是修公园的思维……老一辈的人是这样的，但是呢，文化产业不是这么搞的，现在的年轻人也不是这么玩的。”
　　听到易阳说他是“老一辈”的人，陆鼎盛心情有些古怪。
　　“溪谷园区有地铁，有公交，交通方便，附近几公里就是大学城，那些大学城里的学生加起来没有几十万也有十几万，其实区位优势得天独厚。”
　　“陆叔叔前期只需要投入少部分资金，将路修好，将那些老旧的设施设备的杂物处理一下，把场面变得整洁干净就行，下一步，将商业区划出一个大的空地出来，地面做好，就可以开始盈利了。”
　　陆鼎盛表情有些古怪，“这样怎么盈利？”
　　易阳笑了笑：“就是不要把这里定位成一个公园，而是把它定位成一个年轻人的文化活动中心！嗯……我想想看，用这个噱头怎么样……打造西南地区最大的青年亚文化中心？大概这个意思。”
　　“具体怎么做呢，比如，找一些动漫传媒公司合作，选一天或者几天，弄一个西南最大的漫展节啦，比如跟B站一类的公司合作，搞一个什么西南最大的cos节啦，再比如练习各种各样的地下乐队，民谣歌手，搞西南最大的音乐节啦……”
　　“还有街舞节啦、滑板节啦、说唱节啦……这些听起来小众的年轻人的文娱项目，其实垂直受众能够聚集起来，数量是不少的！”
　　“而且往往消费能力还极强！”
　　“这些活动呢，对场地的要求反而不大，购置一批舞台、音响之类的设备用以租赁，活动的承办方也不需要花费多大的精力去搞场地搭建。”
　　“前期肯定要费一些功夫和资金，但是只要做起来了，不仅附近大学城无聊的学生们会来凑热闹，甚至辐射到整个汉宁市也很容易……而以溪谷工业园区的体量规模，做成全国最知名的文化公园也不是不可能。”
　　“将来形成规模形成流程以后，可以固定下来，比如每个月的几号是漫画节，几号是音乐节，几号又是说唱节……”
　　“最终呈现的理想形态应当是，附近的年轻人一到周末，不知道去哪里玩，就想到溪谷工业园区，去那里逛逛吧，今天是漫展，明天是某某音乐节，后天是街球比赛，反正大学生很闲，喜欢凑这样的热闹……当然，到时候工业区的新名字也要好好斟酌一下。”
　　“下一步有了人流量，要变现还不容易吗？商业区的商铺可以开始着手去修建，相信会卖得很好，同时商业街以外的公园也可以慢慢修缮完美，等设施逐渐完善以后，吸引的群体还会逐渐扩大……”
　　“更重要的是，这跟政府近些年提出的文化兴国战略步调一致，还解决了政府的痛点，政府肯定会大力支持，成功的话，陆叔叔你可以说是名利双收……”
　　“退一万步讲，哪怕不成功，因为不是一次性的投入，你也能及时止损。”
　　易阳说完，松了口气，拿起旁边的茶水润了润嗓子。
　　陆鼎盛久久不语，露出沉思的神色。


第四百一十三章 高考志愿
　　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真正在会议室谈合作的时间并不多，反而是餐桌上、KTV里，洗浴中心敲定的合作更多。
　　城市这只不知名的巨大生物，一点一点地吞吐着，消化着，在黑暗中完成一个又一个类似的灯红酒绿的轮回的场景。
　　从私房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
　　原本按照一般的套路，接下来去商务KTV放松一下，吃个宵夜，再去做个保健按摩，但是对于他们这一桌的人来说，实在是没有必要。
　　易阳和侯林自然不必说，或许侯林在某些场合也会适当地以谈生意的理由放肆一下，但是这样的场合绝对不包括跟易阳待在一起的时候。
　　而陆鼎盛呢，毕竟是有“生活秘书”的人。
　　小龙在开车，后排的航天座椅上，侯林和易阳正在聊天。
　　“不过我还真是佩服他，上一回他的女朋友还不是这个，也就是两个多星期之前的事情吧，哈哈……”
　　侯林哈哈大笑。
　　对于这样的话题，易阳很识趣地没有接茬。
　　毕竟再怎么说，自己是做晚辈的，侯林他们的交情可以互相调侃，但是自己如果参与进去，味道就变了。
　　哪怕当事人不在也不行。
　　侯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让小龙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一点，然后才有些认真地拍了拍易阳的肩膀。
　　“说实话，在你描述那副蓝图的时候，我都在心动……要是这个项目我们来做就好了。”
　　易阳微微一笑：“政府要考察很多东西，没有实力和体量，接不下这个工程嘛。”
　　侯林点点头，说：“这个我当然知道。”
　　夜晚的城市，道路上没有多少车子，一些不重要的路口甚至只有黄灯闪烁。
　　望着前面的场景，侯林有些认真地问：“易阳，陆鼎盛的那个提议，你真的能弄下来吗？”
　　陆鼎盛很谨慎，虽然易阳说得天花乱坠，他也确实有意动的意思，但有一个条件，他想看看以文化入手，到底有没有他说的那么大的潜力。
　　而具体做法就是，他准备前期投资几千万，将一些基础设置完善一下，并且先把中心广场做出来，看看效果。
　　当然，这件事虽然工程量没有那么大，但是要去先跟政府谈项目，也不是马上就能做下来的事情。
　　易阳说：“等项目设施做好了，先搞几个主题活动……但是呢，虽然活动是一个吸引人的亮点，但是工业园区那么大的面积，更多的范围还是景区性质的，它的本质还是一个景区……”
　　“不能本末倒置！”
　　“只有一步一步地将整个工业园区完成了改造，才是不断吸引到游人的核心区位优势。”
　　其实，有一些事情他并没有说，再过两年，商业园区一点点建好完善，周年再开发一点楼盘出来，商业循环逐渐成型，然后将来再乘着短视频的浪潮带火一波，请一些网红打卡……
　　易阳笑了笑：“慢慢来吧。”
　　侯林微微点头，说：“等溪谷工业园区真正完成了开发，咱们的商业广场也能升值了，对了，那些门面你回购了以后，那些买主没有找过你的麻烦吧？”
　　易阳不在意地摇摇头：“已经还了一部分钱，而且有整整五年的期限，没有人找过我麻烦。”
　　侯林感叹一声：“易阳，你现在是真的已经成为可以独挡一面的人了。”
　　听了侯林的话，他愣了愣，笑笑道：“哦……是吗。”
　　……
　　当然是不可能一直待在汉宁市的。
　　就到了高考填报志愿的时间节点了。
　　比自己矮一届的人，桑柠倒是不必操心，毕竟她的家里出了不止一个名牌大学生，一些关键的信息获取上，也很有优势。
　　往近了说，他的未来岳父去帮她参谋高考志愿的事情都是极好的。
　　相比之下，清河县的那些穷亲戚，大多数弟弟妹妹家里都没有高学历的，他们大概率是第一个上大学的孩子。
　　没有引路人，如何选大学，没有人指导，便很容易踩一些坑。
　　其中就有赵月娥和易小青。
　　在回去之前，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
　　汉宁市是这样的，总是下雨，倒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今年的雨下得特别大，新闻上甚至说好几个地下停车场都被渗水了。
　　下了雨便没有办法出去瞎逛，而姜黎黎自己的房子活动空间又很有限，索性便搬到她妈妈那里去住。
　　对此，易阳自然是很乐意的，跟着过去，小住了几天。
　　如往常一样，姜颂并没有在家里，不过每天都是会跟姜黎黎的妈妈王华梅通通视频，两人聊的话题也十分地琐碎，大多数时候是王华梅在讲，絮絮叨叨地说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姜颂则在那边评论式地点评两句，倒也温馨。
　　白天的时候，下着大雨，王华梅也就正好给自己放几天假。
　　总有些网络上的声音或者说是舆论，想要将有钱的老板塑造成某种整天很忙碌，很拼命、很刻苦的模样，其实那样的状态并不能说是没有，但一定是少数，一个企业一旦走上正轨了，老板还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反而不太正常。
　　偶尔有一天特别忙，被有心人截了那些老板的日程，加以渲染，对外宣传，看人家老板都如此如此忙……如何如何，易阳前一世还真以为如此，现在想想，不由得有些感慨。
　　当然，不是说老板们不忙了，只是忙的内容会跟普通人想象得会有些出入。
　　相比之下，对于老板来说比较忙碌的事情是与各种各样的人洽谈应酬，这样的活动往往是在餐桌上、茶楼甚至高端一点的游艇、高尔夫球场上进行的。
　　下起了雨，类似的接洽应酬自然也就少了不少，王华梅干脆就待在家里休息。
　　易阳也得以进一步好好了解这一家人，以及跟她们的相处模式。
　　因为王华梅不喜欢保姆的原因，这段时间，基本上是易阳和姜黎黎轮流做菜的，这栋小区的地下停车场连通一家大型超市，上下个电梯，再走一段路就能去超市，倒也方便。
　　姜黎黎的厨艺见长，但就是很费时间，做一顿饭，往往要花费两个多小时，倒是易阳干脆利索，做的东西质量也更高一些，引得姜黎黎有些不满意……
　　白天没有别的事情，王华梅也不怎么会睡懒觉，当然比起易阳的话，还是要稍晚一点的。
　　每天易阳早上去爬楼梯锻炼身体，安全通道的隔音很好，也不必担心会吵到这栋楼的其他人，当累得气喘吁吁一身是汗回去后，王华梅也差不多洗漱好了，坐在阳台边上的小桌前，慢悠悠地喝咖啡，一边浏览当天的财经新闻。
　　然后易阳就会跟自己未来的岳母打个招呼。
　　能够感受得到，自己这位未来的岳母大人对自己是有些满意的。
　　当然，毕竟对方也是一个真正的女强人，段位比起自己只高不低，随意表露出一些情绪，让自己感受不到敷衍也是可能的，所以这种满意未必准确。
　　但是易阳已经很高兴了。
　　接下来姜黎黎也会起床，她是家里起得最后的，大多数时候不是真的想起来，是被尿憋醒的，穿着一双拖鞋跑出来上厕所，见到易阳和自己的妈妈了，也就不好意思再继续睡了，这时候王华梅就对易阳笑笑：“她比你可就要懒多了。”
　　算起来，其实每天跟王华梅互动的时间并不算特别多。
　　易阳当然只能笑笑，然后一面笑，一面回忆着昨天晚上的事情……嗯，下次还是要降低一点强度了，总是这样起不了床的话……
　　吃过了饭，上午看看电视，下午午睡过后，也能在家里休闲一下。
　　近三百平米的大平层豪宅，除了客厅以外，还有书房、一个小型的健身房，以及专门拿来练钢琴的房间。
　　下午的时间，各自去做自己的事情。
　　姜黎黎会去弹钢琴，而王华梅要么是午觉睡久一点，要么是在沙发上看一会儿电视，偶尔遇到急事了，接个电话，哪怕冒着雨，也得出去……不过这样的场景倒是只发生了一次。
　　易阳呢，就很单纯，待在书房里看看书，写写字，发发呆，要不就是抱着吉他练练琴。
　　这样和谐的生活只过了几天，就已经让易阳形成了习惯，甚至有一种这样生活下去的冲动。
　　然后天就放晴了。
　　突如其来的大晴天，把一些计划给打乱了，而王华梅也不再好用这个借口不去主持大局，终于是回到了日常生活。
　　易阳虽然有些不舍，还是不得不赶回清河县了。
　　……
　　高考结束后，自然会变得十分悠闲。
　　燕子乡位于两个县中间的省道上，乡内的各个村子自然是远离省道的，但是总有一条分岔的路口就在省道上。
　　从省道往乡里走大约需要二十几分钟。
　　自燕子乡出来的一个路口，位置稍有些偏，但它是燕子乡沟通主干道的为数不多的出入口，不少来自于燕子乡里面的村民便挑着担子，将自己家里的李子、樱桃、琵琶之类的水果背出来，在路口叫卖，竟然在这儿有了一条十几米长的摊位线。
　　来来往往的汽车，偶尔停下了，下去称上两三斤水果，农民倒也朴实，不仅不会缺斤少两，还会视情况多添两三个水果。
　　在卖水果的十几个小摊位里，有一个摊位显得与众不同。
　　摊位上有一个筐，里面装了些新鲜的车厘子，旁边摆了一杆秤，一张纸板上写着：一斤5块。
　　而摊位的主人是两个女孩儿。
　　两个女生正在下五子棋，显得十分悠闲。
　　两人下得难解难分，偶尔开来一辆车在摊位旁边停下，其中一个少女便马上放下手中的棋子，给别人称了水果，收了钱，才再度坐下继续下棋。
　　一面下着棋，两个女孩儿一面聊起了天。
　　“对了小青，你哥哥说是今天回来吧？”赵月娥说。
　　“嗯……”易小青眉头紧锁，目光始终盯着棋盘，看上去势均力敌，其实她输的次数要更多一些，实在是有些让人痛苦。
　　骨子里，她还是一个十分要强的女生。
　　赵月娥笑了笑：“不过说实话，我倒是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易小青落了一子，抬起了头，“我也好久没有看到他了。”
　　“不过怎么说呢，他现在……嗯，真是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是啊，上回开着一台车子回来，听说是上百万的车子……”
　　“对了，他是读什么专业的来着？”
　　“嗯……金融。”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随口瞎聊着，易小青突然眼神一亮：“哈哈……我下这里，你输了！”
　　赵月娥愣了愣，低头看了看棋，微微叹了口气，却笑起来：“行吧……”
　　看了看天气，天阴欲雨，易小青沉吟一番，说：“看样子马上就要下雨了，咱们今天要不就到这儿吧。”
　　赵月娥也点点头：“行！谢谢你哦，今天又陪了我一天。”
　　易小青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好谢的，谢我也显得太生分了嘛！而且你帮我补习了那么多次，不也没有让我谢过你吗？”
　　赵月娥一怔，随后嘿嘿笑了两声。
　　这一次的高考成绩，赵月娥是全县第三，分数598，超过一本线80分！
　　这个分数相比于易阳前一世，其实没有特别大的差别，前一世她是589。
　　而易小青则不同了，这一世她的人生轨迹可以说是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易阳前一世的时候，她因为性格孤僻，后来迷上了网络小说，成绩不能说是一落千丈，但也逐渐平庸，最后仅仅是上了一个二本。
　　那个成绩，原本在易阳前一世的时候也很不错了，至少是易家第一个本科生，但这一世有了易阳，一个二本便显得黯淡无光。
　　好在这一世易小青也没有那么差劲，考到了540分，也是上了一本线的。
　　两人将东西收拾好，赵月娥问：“对了小青，你想好要填报的学校了吗？”
　　听到这话，易小青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然，摇了摇头：“我还没想好，你呢？”
　　赵月娥笑了笑：“想好了。”
　　易小青主动拿起秤盘，背起背篓，笑了笑：“不过我这个有点复杂，还是等我哥哥回来吧。”
　　易阳在她心里，早已经成了真正的哥哥。
　　她想到家里人的那些话，心情就有些烦躁。
　　只能寄希望于易阳哥哥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赵月娥的选择
　　两个少女刚刚将东西收拾好，就突然下起暴雨……这样的雨来的急，去的也急，但毕竟是要让人湿一湿的。
　　临近的附近的村民都慌忙去收拾自己的水果。
　　漫天的声响中，只见大雨自远处摇摇洒洒地飘了过来，天色也骤然变暗，仿佛一下子到了傍晚。
　　不过倒是没有多么惊慌失措。
　　易小青和赵月娥都穿得凉快，都是牛仔的短裤，下面搭着一双几十块的凉鞋，倒也不怎么怕淋浴，将水果用塑料盖住以后，便十分坦然地站在树下迎接大雨。
　　“稀里哗啦……”
　　雨很快就到了她们的头顶，随后不由分说地砸了下来。
　　“好倒霉啊。”
　　“就是……”
　　虽然嘴上说着倒霉的话，但是两人的脸上却没有多少难过的意思，反而带着恬静的笑容。
　　赵月娥偷偷地看了一眼易小青，心里想着一些事。
　　其实，易小青的变化真的很大。
　　她还记得自己刚刚跟易小青接触的时候，初一吧，那时候的易小青性格里有一些不太让人喜欢的地方……她没有细想那是什么，因为她向来随和，并不会去计较一些东西。
　　但不意味着别人不计较。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记得易小青跟周围的同学关系都比较差……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好像是易阳跟她说了什么，然后她开始有了一点改变。
　　因为易阳的这一层关系，其实她很愿意跟易小青做朋友，而且家又离得不算远，相同年纪，偶尔周末也能一起回去。
　　后来那一回，她离家出走，惊动了大半个村子，易阳在桥底下把她找到了，弄到了自己家里来，说了很多温暖的话……
　　那一回，她算是真正了解了易小青，也明白了一些道理。
　　不是每一个家庭都很幸福的，也不是每一个孩子的父母都能在家里得到一些归属感。
　　那天以后，她们算是真正成为了要好的朋友。
　　只是偶尔，还是会很羡慕易小青。
　　因为易阳是她哥哥啊。
　　有那样一个堂哥……嗯，算起来已经是隔代的堂哥了，但是还能对她那么好。
　　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想，要是自己也能有这样一个哥哥……
　　易小青突然问：“月娥，你在想什么啊？”
　　“啊？没想什么啊……”
　　“你都在走神了。”
　　“呃……我只是……”突然，她看到了路的尽头有一辆小车子正在驶来。
　　于是便随口说：“那辆小汽车好可爱啊。”
　　易小青也望了过去，雨中小车的轮廓显得更加乖巧了。
　　“嗯……是挺可爱的。”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那可真是一辆适合女孩子开的小车。
　　随后车子越来越近，突然一侧的黄灯开始闪烁，随后放缓了速度，朝着路边靠了过来。
　　两个女生相视一眼，都下意识地要给车子让路，但汽车却直挺挺地在两人面前停下了。
　　雨哗啦啦地下着，打在树叶上，如果有慢镜头的话，可以看到雨滴在上面打得支离破碎，树叶树枝也随之弯曲弹起，只是雨水的数量多了以后，终究是将大部分的叶片儿砸得抬不起头了，于是雨水还是从缝隙中落了下来。
　　两个女孩儿的眼中闪过迷惑的神色，这么大的雨也要买水果吗？
　　随后车窗降了下来。
　　看到车里的那人的脸，两个女孩儿顿时一怔。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车里那人先是问了一句，随后看到一背篓的水果，笑了笑：“在这儿卖水果啊？”
　　易小青顿时有些惊喜地喊了一声：“哥！”
　　车里的正是易阳。
　　今天他没有开岳母的宝马，而是开了姐姐的甲壳虫过来，主要是想着上百万的车子进村，还是显得有些高调了，还开不到村口，大抵人们都传开了。
　　被人关注呢，或者说是风风光光的回去，确实是很爽的，但是次数多了未免会给人一种炫耀之感，所以索性低调一点。
　　毕竟甲壳虫这车子，挂的是大众的标志，在不懂的人眼中，和以前的捷达桑塔纳也可以等量齐观的。
　　倒是赵月娥盯着那车子看了半天，脸色有些古怪，易阳问她怎么了？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开心地笑了笑，才说：“这个车子……好少女啊。”
　　易阳愣了愣，哑然一笑。
　　随后易阳下了车，帮她们把水果搬上车，然后就在她们准备上车的时候赵月娥犹豫了一下：“会不会把你的车子弄脏了……”
　　她们已经淋了不少雨了。
　　易阳说：“哦，这倒是个问题哦……那你们走回去吧。”
　　赵月娥和易小青顿时表情一僵。
　　赵月娥表情变得有些不太自然，说：“那……那好吧……”
　　易阳在手上哈了口气，给她们两人额头上一人一下脑瓜崩。
　　“呀，干什么……”
　　“痛！”
　　易阳不满地说：“整天尽问一些找脑瓜崩的问题。”
　　易小青瘪了瘪嘴，一副很委屈的表情：“明明就是月娥问的……”
　　“谁让你跟着一起目瞪口呆的。”
　　“呃……”
　　赵月娥也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羞涩地笑了笑，小声说：“嘻嘻，再也不矫情了……”
　　易阳上了车，笑笑说：“这就对了嘛，上车！”
　　自岔路往燕子乡开进去，其实并不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其实如今已经开始将自己的身份认同不自觉地转变为都市人，偶尔意识到了，心情还是会有些阴郁，说不清为什么，就有一种背叛的感觉，不过回到清河县以后，这种阴郁的心情也就渐渐散开，其实对于故乡的联系，更重要的还是人的互动。
　　这雨看似很大，但来的快去的也快。
　　车子的雨刮器一面刮着雨，天边已经逐渐露出了太阳，而在斜对面的山头，还出现了一条隐隐约约的彩虹。
　　天色也一下子亮了起来。
　　车上两个女孩子碎碎念念地聊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内容，易阳随口问起：“你们的志愿想好怎么填了吗？”
　　听到这话，易小青没有搭腔，而赵月娥则是回答道：“嗯，已经确定要填什么志愿了，也问过了老师，好几个老师都说应该没问题……就是选的专业嘛，嘻，不知道算不算好。”
　　“什么专业呢？”
　　“跟动物有关的专业……动物科学。”
　　“哦……”
　　易阳想了想，动物科学这门专业呢，东海大学也是有的，但算是东海大学的一个冷门专业，貌似是在农学院的。
　　在东海大学呢，农学院本身就是小学院，而动物科学更是小学院中的小众专业。
　　他看了看赵月娥，突然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她会思考的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给蛇打个结，它能不能自己解开？比如，长颈鹿的眼睛要是痒了，该怎么办？比如，树懒这么慢，遇到危险怎么办？
　　这些问题，易阳觉得她大概已经有了不少答案，但是显而易见，她也有了更多别的问题。
　　只要对一个领域不断生出更多的问题，接受这个领域的教育，就是有意义的。
　　所以，仅仅是从自己的个人兴趣爱好层面来讲，赵月娥是幸运的。
　　有多少人，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有了一条清晰的目标，将来要做什么呢？
　　儿时老师问有什么理想，那些说自己想要当科学家，想当医生，想当警察的孩子，有几个延续到后来的呢？
　　易阳有些感慨。
　　但赵月娥却有些忐忑的，她坐在后排，悄悄看了看易阳的侧脸，他正在专注地开车，然后假装无意地问了一句：“嗯……易阳，你觉得这个专业怎么样呢？”
　　易阳沉默了一下，反问一句：“你读大学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
　　赵月娥露出疑惑的表情：“这个……”
　　“嗯……换一个问题吧，是为了找一个将来更好就业的工作呢，还是说，探索这个世界那些有趣的领域？当然，对于大多数专业来说，尤其是你这个分数能上的高校来说，这两者并不矛盾……”
　　转过一个弯，前面是一片绿油油的玉米地，他笑了笑：“但是呢，总该有一个侧重点！”
　　听了易阳的话，赵月娥陷入了沉默之中。
　　“我……大概是想要探索那些奇妙的领域吧。”
　　听了这话，易小青忍不住自副驾驶位扭头过来看了看赵月娥。
　　真佩服她的勇气啊……
　　随后赵月娥笑了笑，继续说：“当然啦，生活也很重要嘛，但是呢，正是因为经历了贫困的物质生活，反而觉得精神生活更重要。”
　　“家里很穷嘛……但是并没有不开心，因为家人和睦，每天都觉得温馨、幸福。”
　　“现在爸爸妈妈都不出去打工了，就在家里做一些事，最近在编手工的菜篮子，然后挂到网上去卖，有很多人买，比以前轻松多了，而我呢，看看书，探索那些一个个有趣的问题，就会很高兴。”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有一点没出息啦……”
　　“这样想着，就想找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专业来学，我想将来不管这个专业好不好就业，但再冷门，也不至于让自己饿着吧？毕竟，一个本科的专业。”
　　“无论如何，将来开始赚钱了，肯定也不会比现在更差嘛……”她认真想了想，又笑道：“也不知道这样想对不对。”
　　易阳听得沉默了良久，她没想到这个女孩竟然有这般清晰的思路。
　　她的这种想法实在不能以简单的对错作为价值衡量。
　　以将来好不好就业作为出发点，确实是一种不会错的选专业方向，但是并不是说不能以爱好作为选择的标准了。
　　只要你将来不会因为它的就业前景而感到后悔就行！
　　显然，赵月娥将来肯定不会因为假如这个专业赚不到钱而后悔。
　　而且，据易阳所知，动物科学在大多数知名高校都要算是冷门的专业，甚至大多时候需要作为调剂的选项，才能勉强招够人，许多被调剂进去的学生，大都是茫然的。
　　这意味着，这个专业的收分不会特别高。
　　而收分不高则意味着，哪怕以598这样的分数，她也很有可能读到一个不错的985大学。
　　既然赵月娥已经有了清晰的思维，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易阳便也不会去过多干涉人家的选择，只是帮忙给自己在东海大学认识的一些朋友打了个电话，帮赵月娥进一步了解了一下这个专业。
　　“生物科学？这个专业很好就业啊！每年的双选会上，都有不少生物科技的大公司招人，几乎只要你愿意就业，就能有一份待遇不错的工作……当然，前提是你愿意吃苦！”
　　“呃……我女朋友是这个专业的，我觉得不太好，听我女朋友说，她去实习的公司是养殖饲料厂，与世隔绝，而且要从很多脏活累活干起。”
　　“考公啊！这个专业人很少，畜牧局啊，农科院这些单位，在很多城市只要招人，竞争很小的！”
　　“嗯，我是这个专业的研究生，怎么说呢……这个专业的论文和大多数专业不同，本科养养老鼠就能弄出来论文了，研究生层次的话，实验很复杂，而且耗时，往往没有什么重复性……如果要读研的话，难度不小，慎重！”
　　总之是，有好有坏的评价。
　　多层次，多角度的分析。
　　听了易阳的那些朋友的话，赵月娥眼神不断闪烁。
　　易阳也不发表评价，他只是以自己的资源，给这个女孩子提供更多的信息，让她可以更深入地了解这个专业，但是最终的选择，还是要看她自己的。
　　帮别的原则就是，不要对自己不懂的领域指手画脚。
　　赵月娥问：“嗯……易阳，你觉得我的选择可以吗？”
　　易阳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我说一件事，倒不是为了炫耀，我想我在大学毕业之前，会有一家很稳定的公司，如果你将来后悔了，我愿意让那里成为你的退路。”
　　赵月娥愣了良久，一瞬间竟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一股暖流包裹了她的心情，低下了头：“嗯……”
　　片刻后，赵月娥有抬起头：“易阳，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易小青愣了愣，又一次回了头。
　　易阳也微微一怔，随后哑然一笑，“好啊。”
　　赵月娥缓缓抬起头：“哥哥……”
　　“哈……还怪别扭的。”
　　“那就不叫了。”赵月娥笑了笑。
　　“小青你呢？”易阳这才看向了易小青：“你怎么想的？”
　　易小青犹豫了一下，才说：“我……那个……怎么说呢……”她笑了笑：“还没想好。”
　　“哦……有什么喜欢的方向吗？”
　　易小青却陷入了沉默。
　　汽车行驶过这片玉米地，前面快要到赵月娥的家了。
　　易小青咬了咬嘴唇，突然说：“哥……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嗯？”
　　“不一定能成，但是我想不出还有谁能帮我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为兄
　　易阳的小甲壳虫并没有直接开回易小青的家，而是选择在赵月娥家便停了下来。
　　赵月娥的家比起易小川家自然就要差一些了，还是不知道多少年前修建的一层小平房，三间房，中间有一个小院子，用水泥抹了地面，可以晒晒粮食什么的。
　　赵月娥的母亲和父亲此时都不在家，刚刚放晴的天气，阳光再度露了出来，只是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实在没有办法用明媚来形容，只能说是挺亮，而远处已经刮起风来。
　　易阳将车子停在院子，下了车，帮忙把那一背篼水果给搬到家里去了。
　　就在堂屋里，这么热的天气，倒也不必生火取暖，因为堂屋里有灶台有火炉，房梁上还挂着几双腊肉，自然少不了烟熏，屋子看起来黑黢黢的。
　　倒是农家的房屋常态如此。
　　当然，将易川读书的事情给敲定以后，便没有特别需要花钱的地方了，前一阵子跟二婶商量着准备把房子再翻新一下，修个两层的小楼房出来。
　　二叔家在农民家庭里已经算是很好过的了。
　　易阳想着，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可以把父亲留给自己的那套房子送给二叔……当然，姐姐的那套房子要留着，倒不是因为它很值钱，而是因为那套房子是梦开始的地方，有不同寻常的意义。
　　在农家的生活自然很无聊。
　　赵月娥去洗了一盆脆李，端上来，易阳也不客气，随手就拿了一个起来，尝了一口，可以拿来卖的，还卖得出去，味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总要做点什么事情，聊天吧，又有些无聊，作为主人的赵月娥自然是心情最为难受的，客人来了家里，总要给他们找点娱乐性的东西。
　　“我们要不然看电影吧？”
　　家里有一台很老的DVD，还有一些电影的碟片。
　　易小青说：“好啊好啊！”
　　赵月娥望向易阳：“易阳怎么样？”
　　易阳点点头：“行啊。”
　　赵月娥这才乐滋滋地跑去找碟片，抱了一个盒子过来，一打开，里面有几十张电影碟片。
　　“看什么好呢……”赵月娥一把将碟片倒了出来，翻找起来。
　　其实这些电影她小时候已经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在那个没有多少娱乐项目的时期，能看看电影已经是极为难得的消遣，哪怕重复看了很多遍，也依旧会觉得有趣。
　　易阳看了看，基本上都是些周星驰、刘德华、李连杰等人主演的的港片，诸如《逃学威龙》、《给爸爸的一封信》、《黄飞鸿》、《赌神》之类的。
　　赵月娥看了看易阳，有些不好意思。
　　对于心思细腻的人来说，又怎么会不在意一些物质上的东西呢？
　　即将进入大学，除了憧憬和兴奋，还有一份隐藏在心底深处的忐忑……仔细想那份忐忑的轮廓，其实还是一种自卑。
　　理性告诉自己，这样的自卑是没有必要的，而她能做的却也只有客观地、正确地看待它了。
　　挑选了一部成龙的电影看。
　　成龙电影的特点除了喜剧动作，还有就是美女，能在成龙电影里出言女主角，甚至女二女三，都是跨越时代的美女。
　　电视屏幕亮了起来。
　　一开局就是大长腿，火辣的裙摆，易小青和赵月娥都有些不太好意思，看了看易阳，发现他竟然看得津津有味。
　　嗯……哼。
　　一面看着电影，易阳便一面挑起了话题。
　　“对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填志愿？”
　　填志愿要用到电脑，而她们两个人都不具备条件。
　　原本他们这种情况的，往往到学校里去，学校会十分乐意帮忙，也可以在外面的网吧里做这件事，赵月娥和易小青都满18岁了嘛。
　　赵月娥看了看易小青，说：“我应该不会变了，倒是随时都可以……就是小青……”
　　易小青犹豫了一下，说：“我……”
　　她的事情，比较麻烦。
　　易阳前一世，她是被一所二本院校录取了，浑浑噩噩地读了四年，毕业以后运气也比较好，考老师那一年竞争也比较小，就上了。
　　而今年，她的成绩还可以读一个相对更好一点的大学……
　　清河县是贫困县，每一年针对贫困县，都有一定的扶持计划，今年就有定向到清河县的政策招生，填报录取以后，上大学读四年毕业后，通过一个很简单的考试，就能直接回到原籍分配工作。
　　因为填报的人员只有户籍所在地的学生能填报，竞争会很小，而排在她前面的人并不多，选择要填这个志愿的貌似没有。
　　易小青的某一个长辈东打听西打听，知道了这个志愿，便强烈建议她填报。
　　易小青的父母，主要是王花，自然是十分愿意的。
　　“这个志愿多好啊！一毕业就有工作！”
　　“虽然是事业编，但是也是编制啊！铁饭碗啊！”
　　“离家这么近，还有比这个更好的选择吗？”
　　“关键是学费全免，每个月还有几百块的生活补助！”
　　大家给出的理由都很有道理，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考虑过易小青的想法。
　　易小青不想填那个志愿。
　　而原因自然是因为……她不想继续待在父母身边了。
　　在很早很早以前，她心中就已经萌发了一颗种子，只要等自己独立的年纪，就跑，跑得远远的。
　　她很渴望外面的世界啊。
　　长这么大，还一次远门都没有出过，电视上经常说的旅行、旅游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都是奢望。
　　她不像赵月娥，有一个明确的目标，想要读什么专业，将来要做什么。
　　但是她同样有属于自己的一份坚定。
　　不管选什么大学，读什么专业，她都希望可以到大城市去生活，她再也不愿意一直就在这片狭小的天空下面，只能通过屏幕窥探外面的广阔无垠了。
　　她不是一个擅长集中注意力的人，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她可以说是一直都徘徊在“差不多”的程度里生活。
　　多年前跟易阳的谈心，让她下定了决心，要在高考这个人生的转折点，不再“随便”转。
　　为此，曾经上课喜欢打瞌睡发呆的她，开始认真听讲，强逼自己跟上老师的进度记笔记。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觉得那是一条无望而漫长的道路，不断地自我怀疑，自我审视，像是海滩上搁浅的鱼。
　　二诊考试的时候，甚至只考了480多分，不甘心、委屈、无力、胆怯等等复杂的情绪裹挟着她，那天她提前离开了教室，一个人在空旷的楼梯间哭了好久好久。
　　她在自己能用力的地方，用尽了全力。
　　走出考场的那一刻，大家都很平静，她也不例外，一切尘埃落定，大家依次走出校门，告别了中学时代。
　　结果不差，甚至出乎意料地好，虽然比不上赵月娥，但也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
　　她本来以为，属于自己的时光就要到了，但是发现自己的分数，却成了一道枷锁，牵着那道枷锁的人，兜兜转转又把自己赶回了原地。
　　如果真的被那个志愿录取，四年大学将变得毫无意义。
　　这是连她自己都能想通的事情。
　　因为你无论在大学里努不努力，结果几乎都已经注定，那么还有什么可努力的呢？
　　而毕业以后，将强制签订一份为期8年的服务合同，也就是说，自大学录取的那一刻起，未来12年的生活便已经固定了。
　　从婴儿长大到如今，也才过去了18年。
　　对她来说，12年实在是一个漫长到可怕的数字。
　　很多人说过类似的话，诸如将来你到了我们这个年龄就会明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多么不容易……
　　不听不听，一句也不想听。
　　因为这件事，跟她的妈妈又一次吵了架。
　　而在最激烈的时候，她妈妈的一句话再度让她的心如死灰。
　　“好！你不想填这个志愿，也行！那你就自己去找学费！”
　　回想那一刻的情形，她想这世上不会有谁在某一刻的绝望无助胜过自己了。
　　她只是希望易阳能帮她，可以让王花有一点想法上的改变。
　　刚才在车上，并不太方便将自己的心情诉说给易阳听，只是说，希望易阳能帮忙让妈妈听听自己的想法。
　　“我……我还没有想好。”易小青故作轻松地说了一句。
　　易阳看了一眼易小青，眼神微微闪烁，没有说什么。
　　电影并不长，下午四五点的时候，亮起了结束的字幕。
　　那个年代的电影真是简洁之美，故事结束的时候，画面定格，然后字幕开始上升，偶尔放一点拍摄花絮，嘻嘻哈哈地就结束了，不像现在的电影，结束了还要各种鸣谢，各种工作人员，很长时间才能演完，而且为了让观众看完，还要故意安排一个无聊的彩蛋在后面。
　　易阳想着，以前的电影讲故事，现在的电影讲只讲画面，其实越来越难看了。
　　就像塞尔达，探索的是游戏性和趣味性，一些所谓的3A大作，只知道一味地优化画面，失去了游戏的本质。
　　好看有用吗……
　　说到好看……
　　易阳看了看易小青和赵月娥，突然说：“嗯，我们进一趟城吧。”
　　“进城？”
　　“现在？”
　　易阳微微一笑，说：“当然是现在了。”
　　“干什么去啊？”易小青有些犹豫，但想了想，反正跟易阳待在一起，哪怕她妈妈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
　　赵月娥也有些迟疑，这个时间到县城去，回来可就很晚很晚了。
　　农村的夜晚，是很黑的。
　　易阳说：“给你们买两件衣服。”
　　“呃？”
　　易小青和赵月娥都穿着一条牛仔短裤，下面是凉鞋，上半身是一件小短袖衫，看上去就是很普通的学生模样。
　　作为有血缘关系妹妹的易小青自然是很开心了，虽然有那么一丝丝羞涩，但总的来说是很高兴的，也很乐意，只是又觉得痛快答应下来会显得……太那个，于是扭扭捏捏地说：“那个……有点晚了，不好吧……”
　　而这话在赵月娥耳中则有些奇妙的感觉了。
　　给易小青买礼物自然是很合理的，但是自己呢……虽然自己是易川的表姐，但实际上跟易阳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接受他的礼物，就会不好意思，很不好意思。
　　赵月娥站了起来：“我这个衣服不好看吗？”
　　易阳盯着她的衣服看了看，才说：“对了，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赵月娥表情顿时一僵，“呃……”
　　易小青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拉着赵月娥：“去就去吧。”
　　“我……”
　　赵月娥咬了咬嘴唇，哪个女孩子不想要新衣服穿嘛……
　　只是那份道德感，实在羞于接受别人的无缘馈赠。
　　只是，刚才他说，“刚才叫我什么来着？”
　　嗯……哥哥啊。
　　想到这里，她怀着一种奇妙的情绪，羞涩地点了点头，悻悻地去收拾东西了。
　　一个小时以后，他们三人已经到了县城里。
　　县城自然比不上汉宁市，没有那么高大上的商业广场给他们逛，但是几家品牌店还是有的。
　　易阳带着两个妹妹在城里游荡，四处闲逛。
　　易阳能够感受到两个女孩儿的开心，看到好看的衣服，她们的眼睛真的都亮了，这种表情真的很很有趣，一个人真的能给人眼睛一亮的感觉。
　　但是逛了几圈，易阳发现两个女孩儿虽然眼中流露出喜欢的表情，但是有意无意地看到了吊牌，又摆摆手，说不喜欢了……
　　看着这一幕，易阳微微沉思，然后在她们挑选下一件衣服的时候，不由分说，十分强势地告诉她们，这件衣服很好看，包起来……
　　包起来……在包起来……
　　对两个女孩儿来说，后面的购物环节，就变成了忐忑、不安、羞愧，又夹杂着开心的情绪了。
　　她们说够了，易阳则随手指指下一家：“最后一家，逛了就走……”
　　出来的时候，易阳的手上又添几个袋子。
　　傍晚时分，夕阳染红了天际，清河县浸在暖洋洋的红霞之中。
　　易阳带着两个女孩儿吃饭，选了一家新开的茶餐厅。
　　小县城的茶餐厅，并不算贵，但是对两个女孩儿来说也是高端的消费了。
　　一路上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句谢谢，此时连说谢谢这件事，也显得扭捏起来。
　　在等待上菜的时间，易阳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壶，给两个女孩儿一人倒了一杯。
　　“志愿这件事，我能理解你，我也支持你做出自己的选择，但是有一些关于大学的事情，要跟你讲一下。”
　　易阳便慢条斯理地讲起来，有关他了解到的信息，时下什么专业比较吃香，大学毕业的那几年，又有什么专业比较好。
　　易小青则是越听越高兴，因为在她的视角下，易阳并没有分析填报定向志愿的好处……
　　其实，易阳此时的境地是两难的。
　　他没有办法肆无忌惮地支持易小青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因为王花毕竟是她的母亲。
　　如果他明着支持，那几乎就是在鼓励她跟她母亲决裂。
　　年少的经历其实让易阳明白，父母一定是无条件爱自己孩子的这个命题是个伪命题，虽然绝大多数人的确爱自己的孩子，但总有那么极个别……
　　这件事，他实在不方便插手进去。
　　可是他也明白，自己几乎成了易小青唯一的救命稻草。
　　喝了一口水，易阳缓缓问了一句：“听了我这么多分析，你有没有自己的想法呢？”
　　易小青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我想学汉语言文学。”
　　易阳笑了笑，这个专业呢，别的不提，至少考公的机会是很多的。
　　“嗯，至于你说的，关于是填定向的问题……”易阳顿了顿。
　　“还是要你自己来决定。”
　　易小青微微一怔，默默地低下了头……
　　其实，她也知道易阳的难处。
　　“但是……”
　　易阳放下杯子，认真地说：“我会给你一个承诺，无论你选择哪条路，我都会给你一条后路。”
　　“如果你选择了走定向，读了几年书，也懂事了，将来还是不想回来，我帮你支付违约金。”
　　易小青一愣。
　　“如果你上了某个大学读汉语言，将来又想要进体制了，或者想要回清河县考编，我也会鼓励你去考试，你可以在汉宁市，我给你找个轻松的事情一边做着，一边考试。”
　　听完，易小青不知为何，心头竟然一酸，一股暖流自胸口一下子就冲到了眼眶。
　　“我……呜……”
　　易小青的眼泪就要涌出来的时候，易阳拿这餐盘里的一块华夫饼，塞到了易小青的嘴里。
　　“好啦，吃饭。”


第四百一十六章 日常
　　这一次回来，易阳并没有像别的那些有经验的人一样，咋咋呼呼地告诉弟弟妹妹要选什么专业。
　　他只是非常客观又冷静地告诉了她们，有哪些坑是不能踩的，而你的这个分数，如何规划更加合理……
　　最终做抉择的，还是把权力留给了她们自己。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给了她们一份底气，假如选错了怎么办？后悔了怎么办？没关系，哥哥给你兜底。
　　当天吃完了晚饭，已经很晚了，便也没有着急忙慌地摸着夜路送她们回去。
　　易小青打电话给王花，说自己去赵月娥家住，赵月娥如是，双方的父母倒也没什么意见。
　　王花嘛，知道赵月娥是个挺老实的姑娘，成绩也好，她当然不会排斥易小青跟她接触。
　　而赵月娥的母亲呢，则是因为对女儿放心，女儿说要在外面住就在外面住呗。
　　同样是撒谎，赵月娥和易小青则有截然不同的事后反应。
　　易小青表情平淡，说明这样的谎她也不是第一次撒了，而赵月娥则是一脸紧张。
　　如此一来就算是解放了。
　　易阳带着她们在外面溜达了一圈。
　　短短几年，全国各地的县城都进行了一波大发展，哪怕是清河县这样的十八线小县城，入夜之后，也有一条一片繁华的小吃街道。
　　虽然晚上是吃过饭的，但是逛了一圈，两个女孩儿还是忍不住沿着一个个小吃摊的路线尝了过去。
　　大多数卖烤串的，一些人光着膀子喝着啤酒吹牛皮，各个摊贩都给人一种热火朝天的感觉。
　　走到末尾的时候，赵月娥左手拿了一串糖葫芦，右手则是一串鸡腿，相比之下易小青就显得矜持多了，只是捧了一杯奶茶在后面嘬啊嘬的。
　　走到路的尽头，赵月娥手里的鸡腿已经啃得差不多了，舔了舔手上的油，不一会儿，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有时候觉得，将来如果研究动物没什么灵感了，就研究研究怎样培育动物更好吃，也挺有趣的……”
　　易阳和易小青不约而同地瞧了过去，沉默。
　　赵月娥愣了愣，脸微微红了一下：“嘿……嘿嘿……”
　　走过了小吃街，再穿过一条马路，就到了河边。
　　这个时间点河边的人很少，河风轻轻吹动，两个少女跟在易阳的后面，她们已经换了一套今天下午易阳给她们买的衣服，一条蓝色的裙子，一条白色的裙子，风一吹，很是灵动。
　　“易阳哥哥，大学里面好玩儿吗？”赵月娥问。
　　“嗯，还行。”
　　“哥哥已经叫得这么顺口了呀！”易小青戏谑道。
　　“本来就是哥哥嘛。”赵月娥小声地说了一句，但怎么听都像是没什么底气。
　　易阳听她们两人说话，觉得有趣，此时有一个阿姨从正面走来，易阳突然主动搭讪：“姐姐你好……”
　　“嗯？”
　　“想请你帮我和两个妹妹拍一张照。”
　　“哦，可以啊！”
　　易阳拿出手机，交给那位路人阿姨，又将还有些懵逼的易小青和赵月娥拉到一起，勾肩搭背地拉到一起，笑嘻嘻地对准了镜头。
　　赵月娥明显有些慌乱，易小青也有些错愕，倒是易阳一个人的表情大方又自然。
　　闪光灯一亮，阿姨笑着说：“好啦！”
　　“谢谢姐姐。”易阳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两个女孩子赶紧凑上来，看到自己的丑照，易小青哇哇大叫：“不行不行，快删了！”
　　“删了干什么，挺好看的照片。”
　　“讨厌……月娥你快说他！”
　　“我也觉得挺好看的呀，嗯，发给我吧……”
　　“呃……”
　　打闹一番，易阳眯着眼看了看天色，说：“咱们回去吧。”
　　听到这话，易小青和赵月娥表情都有些微妙。
　　易阳并没有带她们去父亲留给自己的那套房子里去，而是去了姐姐当时转给自己的那套。
　　回到家以后，易阳让她们先自己玩一会儿，转身又去了楼下，两个女孩子有些紧张地东张西望一番，逐渐放开了，聊了会儿天，才想起来没有买洗漱用品，正打算打电话给易阳，门咔嚓一声响了。
　　易阳提着一个大口袋回来了，牙刷牙膏，毛巾拖鞋……她们需要的东西都有了。
　　两个女孩儿表情各自奇异，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神在微微闪烁。
　　这一天说了太多谢谢，此时她们便只是默默地接过东西。
　　时间倒也不算晚，易阳又提出来玩斗地主，摸出来一副扑克牌，一支毛笔，“谁输了就要被人在脸上画一笔……”
　　看着赵月娥竟然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易小青顿时大惊，连忙制止：“玩这样的游戏……幼不幼稚啊！”
　　半个小时后。
　　易小青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赵月娥脸上已经没有多少地方可以再画了，便嘟囔一声：“老是输……不想玩了！”
　　“哎呀……别嘛，再来三……五把！就五把！让你赢一把。”易小青央求道。
　　易阳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套房子有两个次卧，易阳自然去姐姐当年睡过的主卧休息了，给两个女生一人一个房间。
　　洗漱完毕后，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易小青望着隐约可见的灯的轮廓，心里想着一些事，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的很开心啊……有这样一个哥哥。
　　但是想到什么，眼神又有些黯淡了。
　　人就是这样，欲望总是不会被满足的，有了一就会想二，虽然是他的妹妹，但是只是爷爷辈的堂亲，如果能再亲一点……
　　亲妹妹就好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
　　而在隔壁的房间，赵月娥并没有睡，而是开着灯，认真地整理着今天易阳送给她的衣服，认真地抚摸，又对着房间里的穿衣镜，在自己的身前比划比划。
　　将所有衣服又过了一遍，她才拿出来手机。
　　这部手机是几百块钱的智能机，有点智能，但不多。
　　勉强能登陆个QQ，接收图片。
　　点开了易阳发给她的那张“兄妹照。”
　　赵月娥认真地看了良久，嘴角微微上扬，又缓缓收了笑容。
　　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想哭。
　　……
　　后面，易阳又在清河县待了几天，易小青和赵月娥也完成了各自的志愿填报。
　　在二叔家住了两天，主要是陪陪奶奶。
　　大概是因为每一天的心情都不错，奶奶的身体越发得硬朗精神起来。
　　每天倒也不必去地里，在家里喂喂鸡，忙活一点农家的小事，总是不愿意让自己闲着，这样也好，老人有点事做，反而对健康更有益。
　　除了易小青和赵月娥两人以外，一些乡里这一届毕业的弟弟妹妹听说了易阳回来的事，有的村民便跑到二叔家里，请求帮忙填志愿的事情。
　　对于村里的人来说，他们深知孩子填志愿这件事意义重大，但自己什么都不懂，只能干着急。
　　易阳的出现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无论如何，都想去抓一抓。
　　正巧这几天易阳都在家，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也算是举手之劳，索性回了一趟清河县，借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过来，插上网卡，约了一天，把乡里这一届的弟弟妹妹聚到一起，一个一个帮他们选志愿。
　　孩子们面对他的时候还是有些自卑的，毕竟他们的分数实在是不那么好看。
　　除了一两个上了500分的，大多数都在300到400分之间，甚至一两个只有200来分。
　　易阳也不在意，不同的分段填写志愿的原则是一样的，这些孩子大都没什么方向，只求能在自己可以选择的范围内上一个好一点的大学。
　　专业什么的反而不在意。
　　给他们填报志愿反而就简单了。
　　“留一个最稳妥的保底的，我们放在最后面，这个学校呢，你的分数是稳上的，它就算是最坏的打算了，确保咱们有个大学上……”
　　“最前面的，放一个好大学，录不上也没关系，万一录上了就是纯赚，这个我们就不考虑专业了，进入大学以后还有调专业的机会……”
　　“中间的，多考虑专业的事情，关键是要自己喜欢，将来好就业……”
　　易阳思路清晰，一点点引导他们，一面翻看着学校统一发放的填报指南，帮他们选择学校，原本很复杂毫无头绪的填报这件事，一下理顺了，似乎也没有那么伤脑筋了。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易阳也不是没有一些考虑的。
　　虽然说，过来求他办事的孩子或者说他们背后的家长都算的上淳朴，不至于出现办事办出仇来这样的情况，但是一些必要的后手还是要留的。
　　一方面是“保底”的那个志愿，易阳是认真斟酌过的，基本上都是在往年的分数线上提高二三十分这样子，确保前面的档都滑下来了，还能被接住。
　　说白了就是有一个大学上。
　　另一方面，他也颇为严肃地跟孩子们讲了一些事情，填报这件事是关乎自己的一生的选择，虽然这样说显得有些沉重，务必要他们认真思考。
　　易阳只是将适合的选项一一列出来，最终还是要他们自己来选。
　　当然，他们的分数大概还上升不到“选择决定一生”的程度，毕竟，分数才是最本质的分水岭。
　　如此忙碌了两天时间，总算是将那些孩子的志愿都给忙活完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自然是回去耐心等待了。
　　将眼下的事情处理完毕后，易阳总算是可以安心回去了。
　　……
　　转眼间，愉快的暑假时间过去。
　　时间也逐渐从夏天转向初秋。
　　大概是年龄增长了，也有很大的原因是到了大学以后，开始接触了更多社会上的东西，似乎气质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某一天，拿着一台摄像机，正在对着楼下的景物随便拍摄，姜黎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双眼有些发呆。
　　易阳注意到聊了，有些奇怪，笑了笑：“怎么了？”
　　姜黎黎微微一怔，随后自己也有些好笑，摇摇头：“没事……就是刚才恍然一下子觉得……嗯，不像弟弟了。”
　　易阳顿时来兴趣：“不像了？”
　　“只是说气质上的东西……你还是要记住，你还是弟弟的。”姜黎黎走过来，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以示主权。
　　易阳嘿嘿笑了几声。
　　回顾刚刚过去的一年，确实经历了很多事情，原本就是重生，而接触了很多前沿的、高端的、利益的、甚至赤裸的东西，人，事物，所以自然而然心态上会有一些变化。
　　在身份认定上，就很难再单纯地把自己认定为一个学生。
　　当然，越是如此，他反而越是珍惜和享受此时作为学生的时光。
　　只是每天走走逛逛，看到这个时代跟自己记忆中一样，发生这翻天覆地、日新月异的变化，脑子里想得最多的事情，还是某某事物将来要发展成什么样子，如果自己插手进去，能得到多少的利益……
　　这样的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就有些无奈自嘲，这样的想法越多，便越难将自己纯粹地当作一个学生来看待。
　　纯净悠闲的校园生活，似乎正在以一种并不太让人满意的方式远离了。
　　当然，好处也是有的，身上的学生气息逐渐褪去，跟一些成年人打交道的场合呢，就会更方便一些。
　　跟侯林出去，很少会有人会把他认成是一个学生了。
　　还有那个自己名义上的姐姐。
　　她呢，若有若无地、顺理成章地，在互动中越来越多次数忘记了自己姐姐的身份。
　　这样的转变当然是易阳乐意见到的。
　　最近似乎师大在开展改革，要精简人员，同时提高教学质效，隐隐约约传出来要裁人的小道消息。
　　曾经上班洒水的姐姐竟然也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了，节奏也不像此前一般轻松，变得紧凑起来。
　　忙碌起来，暑假也要时不时往学校跑，偶尔回来以后发着呆，易阳过去逗她，她无奈地说：“别闹了，烦着呢……”
　　这烦恼是有些让人惊讶的。
　　姜黎黎时不时忧心忡忡地说：“搞不好要失业了……得努力一点才行。”
　　易阳有些好笑，对于姜黎黎来说，失业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因为那份工作的收入，可能还不够她买一件衣服。
　　说明，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啊。
　　这一点上，易阳暂时帮不上什么忙，姜黎黎工作的事情还没有什么眉目，这样子的生活一直到假期结束，马文武打来电话说了一个让易阳有些振奋有有些无奈的消息。


第四百一十七章 如此萌芽的共享单车
　　早秋的清晨，天边露出鱼肚白，易阳坐在飞机上，望着机舱外面的空间，想着一些事。
　　其实，很多人对于外卖行业有一部分误解，尤其是针对饿了么。
　　很多人以为，饿了么给人的印象是自校园起家的，所以目前饿了么在大学里便一定有更大的优势，这显然是完全不了解这家公司的。
　　前一世易阳对饿了么也好，美团外卖也好，甚至百度外卖，都只能说是知道，但不了解他们的发家史，可是这一世不同，它们作为“校外卖”的潜在竞争对手，易阳当然十分用心的去了解过他们了。
　　有威胁的自然只有美团和饿了么。
　　这两家同样是后来做外卖的公司，其实发展的轨迹却截然不同。
　　美团早已经是一家体量巨大的公司，他们有一个创新事业部，是寻求新的业务增长而设立的部门，成立后折腾了半年，都没有成功一个项目。
　　大约去年的时候，美团张逸群在一家餐馆听到商家的一通外卖电话，据说是一家名为“饿了么”的订餐平台，因为能带来订单，商家愿意每年为这个平台支付近一万块钱。
　　他觉得外卖有戏，回去以后，张逸群便将这个可能的业务增长点向上汇报了，经过了一系列困难之后，才专门立项。
　　也就是今年年初的事情。
　　而比他们早几年的饿了么就在外卖领域做得风生水起了吗？
　　其实也不是。
　　现在是2014年。
　　易阳以投资人的身份了解过过饿了么，可以获得的信息就更多一些。
　　饿了么目前只在8个城市有业务，甚至连东海市、汉宁市都没有。
　　计划是年底前做到20个城市。
　　而饿了么的起家虽然是在校园，但是他们并没有像易阳和马文武计划的那么系统和专一。
　　09年左右，交大的张旭豪在校园创立了饿了么，但是哪怕到此时，他们在校园里的运营模式依旧很落后：让兼职的学生向宿舍的学生提供周边餐馆的小册子，然后宿舍想要吃外面的学生根据小册子上的信息给平台打电话订餐。
　　最后，所谓的平台在发消息给餐馆传递订单，并且从订单中抽成。
　　而随着智能机的普及，饿了么也是去年才开始用平台软件。
　　而在这个时间节点，马文武已经领先了不少。
　　首先，饿了么并不是一下子就扩展到所有高校的，而且他们从来都没有将校园外卖作为要一直深耕下去的战场。
　　他们只是在高校萌芽，最终是要把业务推向整个城市的。
　　目前他们真正算是站稳脚跟的市场只有那么几个城市。
　　这段时间，他们正在进行C轮融资，而目的是进军这几个城市的白领市场。
　　与此同时，美团也在上半年下定决心，要进军外卖市场。
　　此时的美团已经是一个体量很大的企业，但饿了么还只是一家只有数百名员工的小公司。
　　但易阳知道，他们即将开始进行烧钱大战了。
　　饿了么要找融资并不困难。
　　而马文武和易阳的计划不同，他们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纵向深入城市，他们的目标仅仅是占高校，是横向铺开的模式，所以当美团和饿了么要在城市里开始进行真刀真枪地干的时候，马文武已经在国内的各大知名高校建立了服务站。
　　而此时所谓“起家于校园”的饿了么，还只有创始人的母校和周边几个城市有外卖服务。
　　得益于马文武在课程表app上的技术积累，校外卖这个专心耕耘校园外卖的平台一经上线，就迅速地占领了市场。
　　易阳很看好目前的形势，不出意外的话，等美团和饿了么在全国的格局形成时，校园也就彻底成了他们插手不进去的自留地。
　　自马文武重新开始以后，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有了上次不算太成功的经验，这一次公司无论是制度建设层面，还是股权架构，又或者是融资的事情，都做得无比顺利。
　　目前已经完成了B轮融资，在国内八十多所高校中成立了服务站。
　　只是马文武说的那个消息……
　　易阳认真思考了一下，他必须要跟马文武当面聊一聊这件事。
　　易阳刚下飞机，马文武的电话就来了。
　　“当面聊！”
　　易阳有些简洁地回复了马文武。
　　“好的，了解了解！”
　　易阳打了一辆车，半个小时后停在了一家咖啡厅门口。
　　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来到了一个包间。
　　房间里除了马文武以外，还有一个看上去颇为成熟的女人，大约三十多岁的年纪，烫了一头慵懒的卷发，妆感十足，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
　　马文武起身后，主动介绍：“我先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的联合创始人易阳了，嗯，就叫他……易，易总吧。”
　　稍微斟酌了一下，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让别人称呼易阳。
　　因为易阳本着投资放权的原则，再加上他的股权本来就只有10％，所以索性什么都不管了，之前的两轮融资马文武打电话给他，他听了没有什么方向上的问题，都是让马文武自己决定的。
　　“这是我们的营销总监，席伶伶，毕业于复旦大学。”马文武笑着介绍道。
　　易阳不由得有些意外。
　　席伶伶看上去年龄比他们两人都要大一些，还有名校背景，能到这儿来……
　　易阳不由得多看了马文武一眼。
　　嗯……
　　马文武这家伙呢，虽然说是典型的理工科男，戴个眼镜，但是这一年以来，有了当总裁的经历，气质自然向着成熟精英靠近了不少。
　　而之前那个女朋友，马文武甩也是甩的很干脆的。
　　想到这里，又有些自嘲起来……
　　怎么说呢，自己也真是有了姐姐以后，看谁都像姐弟恋了……魔怔了。
　　和许多传统企业不同，类似校外买这样的公司，营销部门是非常重要的，他们的业务其实很简单，而服务站也是一些重复性很高的活儿，反而是营销，这种传统企业不怎么在乎的东西，需要付出极大的成本。
　　而马文武会带着营销总监过来，也足以看出她的地位在他心中有多重要了。
　　当然，今天要谈论的事情跟营销的关系不大……至少看上去不太大。
　　席伶伶笑眯眯地伸出手来：“早就听说易总风采，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呢。”
　　简单握手，坐下以后，易阳开门见山，说：“电话里说得不怎么清楚，再详细说一下吧。”
　　马文武点点头，却显得并不怎么急躁，叫来服务员，点了三杯咖啡，又叫了几份轻食，做完这一切以后，才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开口。
　　“目前我们的校园外卖发展的进度很好，目前已经在80多家校园里有了服务站，日订单高峰甚至达到了10万单，基本上与饿了么持平，这个数据会随着我们的软件不断占领市场份额，以及开拓更多的校园服务站而不断增长！”
　　马文武显得十分兴奋：“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我想要不了一两年，我们就能完全占领所有的大学市场了！”
　　席伶伶也笑了笑：“我们在一些大学里也是遭遇到了别的外卖企业的竞争，但是怎么说呢，无论是饿了么，还是新的外卖企业，在跟我们竞争的时候也没有一点优势。”
　　易阳点点头，他当然是知道的。
　　原因是多层次的。
　　首先当然是技术优势。
　　马文武主导开发的app技术优势明显，这一次还聘请了本校一个毕业的师姐设计iu，做出来的界面美观大方，而且因为这不是他第一次创业，融资轻车熟路，这么一个一下子就能见到收益的项目，再加上之前创业的经历，投资人都愿意将钱投给他。
　　资金加上技术，使得他的整套服务系统已经跟别的校园外卖软件有了代差。
　　校外买早就已经实现平台订餐了，只是这个过程需要学校的服务站管理员一家一家地跟校内的餐馆签订协议，但做起来并不难。
　　因为专精，后来发展成了商家主动来找他们。
　　而饿了么因为面向社会的平台，外面的骑手没有办法进来，学生兼职还要靠打电话订餐，自然就没有办法和校外买竞争了。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们不缺钱，购置了足够多的自行车！
　　饿了么在学校里最为失败的就是这一点，目前他们在校园里没有车！
　　要做外卖兼职，你首先要有一台自行车。
　　在大学里，愿意买一台自行车通勤的，总体来说并不算多。
　　要做兼职的学生往往是家庭条件比较差的，很多人甚至买不起一台自行车，而需要自行车的门槛就将这一部分的学生给拦在了门外。
　　而校外买的优势就在于，每一个校园服务站，都有可以免费提供给兼职人员的自行车。
　　当然，也只有在大学校园，才能做这样的服务站，因为一方面是很多大学不允许校外的外卖人员进入，另一方面是校园周边甚至校园内部的餐馆，和宿舍的距离靠蹬自行车已经够用了。
　　马文武说：“而且我们还对自行车的使用规则进行了调整。”
　　“我们还购置了一批电瓶车，设置送单积分，完成一定数量的订单后，可以解锁免费使用电频送单车，这样的话，我们在投入极少成本的条件下，提高了送外卖的兼职同学们的积极性。”
　　“而如今已经被验证了，我们的这种模式是成功的！接下来我们只需要在更多的高校不断复制这种模式就好了。”
　　“所以下一轮的投资根本不需要担心。”
　　顿了顿，马文武说出了令他有些不解，又有些兴奋的那个消息，“也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明毫基金有投资我们的意向。”
　　明毫基金，就是他们东海大学的捐赠基金。
　　这是一个称得上传奇的捐赠基金，在过去的十年中，年化收益近10％。
　　在东海大学有一句话，明毫基金不投垃圾项目。
　　反过来理解就是，明毫基金能投资的项目，往往有巨大的潜力。
　　但是在这一点上，马文武却很犹豫。
　　明毫基金给出的报价是，估值一个亿，投资三千万。
　　因为有易阳的10％反稀释股权，再加上前两轮的融资，如果接受了明毫基金的报价，那么接下来融资就会很困难了。
　　回想着上一次的经历，就是因为在接受融资的时候没有处理好，才最终不得失去了公司的控制权。
　　所以马文武很犹豫。
　　但是明毫基金投资的优势却又让人难以拒绝。
　　明毫基金，不仅是资金，更是渠道，而且还是一张名片！
　　在某种层面上，有点类似，股神投资的项目，你觉得它能不能火？
　　马文武说：“所以，我想听听你的建议。”
　　易阳摸着下巴思考了一阵子，突然笑了起来，“这个还用考虑吗……将来全国的外卖市场大约是2500亿的规模，校园外卖在这个基础上哪怕只占2％，都有50亿，这是我们的上限，而看上去这个上限不难达到，这个报价……略低。”
　　马文武摇摇头：“这是他们的底线，所以……你的意思是拒绝？”
　　虽然要舍弃一些来自明毫基金的优势，但是马文武也没有那么心疼。
　　毕竟，眼下想要投资校外买的人很多。
　　易阳确实摇摇头：“明毫基金的投资，意义又有些不同了嘛……能接受最好。”
　　“那你……”马文武皱了皱眉。
　　席伶伶也有些奇怪地看向易阳。
　　易阳没有直接回答，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说到刚才那个积分使用电瓶车送外卖的机制，我有一个想法。”
　　“嗯？”
　　“其实可以把这个扩展到普通的用户身上。”
　　马文武愣了愣，跟席伶伶相视一眼，才说：“什么意思？”
　　“就比如，在校外买上点餐也算积分，积分到了一定的数量，也可以免押金租用自行车，甚至积分够多以后，租用电瓶车也可以。”
　　“当然，这样的话，自行车和电瓶车的管理就会比较麻烦一点，现在是注册责任制嘛，将来可以在自行车和电瓶车上装上智能锁，联网解锁什么的，投放在校园四处……”
　　马文武愣了良久，认真斟酌了一下这个建议的可行性，喃喃道：“如果这种形式真的可行，那么确实可以极大地刺激一大部分学生使用我们的平台点外卖……嗯，只是真的可行吗？”
　　易阳笑了笑：“我之前做过一个共享单车……哦，就是这种模式，我管它叫共享单车，它的一个可行性报告，还拿过奖，下次可以借给你看看。”
　　席伶伶又忍不住问：“那样的话……嗯，要增加不少单车，还要开发你说的那种智能锁，对应的移动应用……没那么多资金啊。”
　　马文武沉默了，看向了易阳。
　　易阳说：“可以这样，先成立一家子公司，嗯……干脆就叫校单车吧，当然这个没名字你们可以再考虑考虑，我们全资成立，然后明毫基金不是想入股我们吗，跟他说这个项目……”


第四百一十八章 误会
　　跟马文武的交流结束后，易阳便悠然地往学校去了。
　　相比于商业上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是当一个无忧无虑的学生更舒适一些。
　　当然，还是只能乘车。
　　秋风扫落叶，道路两旁的扫地大妈追赶着落叶，就像追赶着她们逝去的青春。
　　在汉宁市习惯了出门开车，一时间在东海市就有些不太习惯……或许可以在这里也买一台汽车开开，他一边有些无聊地想着，一辆出租车就开走了。
　　这真是个黄金时代，好多好多机会，好多好多东西都还没有发展起来，打车软件，共享单车，共享充电宝，拼夕夕，海底捞，将来的MCN公司……
　　但是他志不在此。
　　做一个商业大佬是很累的。
　　而且很难。
　　越是真正做这件事，就越发地清楚，一个能在某个时代做到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字，绝对不是一两句“风口造英雄”就能概括的，一个穿越者，不可能仅仅靠着一点点信息差就能打败他们。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一世专心学习，他连做到目前这种程度都不行。
　　他想着，财务自由已经足够了。
　　汽车抵达了学校，下车前，司机问了一句：“小伙子，你是这里的学生吗？”
　　易阳笑笑：“怎么，不像吗？”
　　司机回过头，认真打量一番，忍不住笑了起来：“真不像……”
　　“呃……东海大学的学生该有一种特别的样子吗？”
　　“这个倒不是……你看起来更像个明星，哈哈……没想到成绩好的学生还有你这样帅气的。”
　　“哈哈……”一时间，易阳竟然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来面对司机的这番话。
　　抵达目的地后，看了一眼表上的价格，是22块钱，易阳摸了摸口袋，没有两块的零钱，便拿出30块交给司机。
　　司机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钱，说：“给20吧，你们是国家的栋梁啊！少收你两块。”
　　易阳一时间心情有些触动，笑了笑，也不矫情，便给了20，说了声“那谢了大叔”。
　　大学校园显得清冷，易阳拿出手机随手拍了一张照，发了一条心情动态，没有写文案，只是配了一个阳光的表情。
　　走进校园后，穿过商业步行街，人不多，目前还没有到正式开学的时候。
　　但是商业街上，开店营业的店铺却不少，易阳漫无目的地走着，路口有一个奶茶店，一个穿着店员服饰的女孩儿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朝这边望了过来，易阳注意到目光，便挥了挥手，随后那边的女孩儿露出一个微笑。
　　黄杉衫一整个暑假都待在学校，一面兼职一面学习，这个易阳是知道的，不过她在奶茶店兼职这件事倒是不怎么清楚，这是第一次了解。
　　……
　　“看上去，生意不怎么好啊。”
　　在奶茶店的门口，易阳一边嘬了嘬那杯奶茶，一边笑着说了一句。
　　黄杉衫倒是很轻松，点点头，“是不怎么好，毕竟现在是假期啊。”随后嘿嘿笑了笑：“但是也乐得清闲。”
　　虽然说，她拿的是提成工资，一杯多少多少钱，但是人少一点也没有关系，易阳看到，她的操作台放了一本六级英语单词，没有人的时候，就默默背会儿单词。
　　零碎的时间可以利用起来，很不错啊。
　　易阳斜靠在吧台上，望了望校园的景色，随意问道：“对了，你为什么没想着去找一家公司实习呢？”
　　对于很多名校的学生来说，实习并不是大三大四被学校逼着才去做的事情，很多学生有主观能动性，为了提高自己，又或者为了印证学校学到的知识，往往大一大二，趁着暑假的机会就出去实习了。
　　黄杉衫上学期在马文武的公司里的经历，也可以算作是一种实习经历。
　　名校生跟普通大学的学生差距是多方面的，其中一项就是，递交简历的时候，普通高校生的特长或者奖项等等项目上，写着诸如学生会成员啦、学校书法比赛一等奖啦，演讲比赛一等奖之类的奖项时，名校生的简历写的是……
　　“某某五百强企业实习经历。”
　　“全国某某学科竞赛一等奖。”
　　“某某学校交换生项目……”
　　黄杉衫嘿嘿笑了笑，“上一次在马学长那里的经历让我明白，自己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提高，所以这个暑假还是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实习的事情嘛……等大二大三再说吧。”
　　易阳点点头，此时反正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便待在这儿跟黄杉衫多聊了几句。
　　都是些没头没脑的话题，黄杉衫突然想到什么，有些犹豫，有些好奇，易阳看了，耸耸肩：“想问什么就干脆一点吧。”
　　黄杉衫自知被看穿了心思，悻悻地笑了笑，说：“上回去乡下的时候，你摘花椒看起来很熟练……”
　　易阳看了一眼黄杉衫，“哦，这个啊？”
　　“你以前干过这个事情嘛？”
　　“都说了嘛，你对我有误解，我虽然算不上是纯正的农民家的孩子，但是小时候，记忆里全是乡村的东西。”
　　“咦？”
　　“很奇怪吗？”
　　“我以为你是……呃，你没有骗我吗？”
　　“没必要吧？”
　　黄杉衫愣了愣，再次审视易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嗯……”
　　“富二代？”
　　“哈……”
　　易阳将最后一点奶茶喝完，随手将奶茶杯捏变，丢进手边的垃圾桶里。
　　他是外胚型体质，极难长胖，哪怕偶尔喝一点含糖的饮料，也没有什么关系。
　　“我说我的钱是自己挣的，你信吗？”易阳笑了笑。
　　人的本质是虚荣，这一点易阳也不能免俗，让一个女生崇拜，无论如何总是一件让人很爽的事情。
　　黄杉衫认真思考了一下，才笑着摇摇头：“不信。”
　　易阳摸了摸鼻子，有些没好气地说：“跟你说真话你又不信……”
　　“哈哈……”
　　就在她笑着的时候，一个顾客匆匆忙忙地走过来，说：“两杯奶茶……”
　　易阳听到这声音有些耳熟，便看了一眼，随后对方也注意到了目光，抬起头，对视了一下，愣了愣，露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咦……你啊？”
　　“我啊。”
　　杨久念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的不礼貌，轻轻咳嗽一声，说：“对不起啊。”
　　“要什么口味？”黄杉衫问。
　　“那个……杨枝甘露，两杯都是。”
　　她冲着黄杉衫回应了一句，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儿有些眼熟，突然灵光一闪，咦，她不就是易阳的女朋友之一吗……
　　上次一起穿情侣装来着。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的是，黄杉衫此时系着一个奶茶店的围裙，其实下面穿着的正是上一回她认为是情侣装的那件T恤衫。
　　杨久念便觉得有些尴尬了，但是此时也不好表露出什么。
　　易阳见她表情有些不自然，有些好笑，又想了想她的名字……嗯，叫什么来着，杨什么，姑且叫她杨同学吧。
　　“对了杨同学，我记得你上回说要当歌手的。”
　　杨久念尴尬地笑了笑：“呃……这个，呵呵，是……”
　　“在梦想的道路上前进多少啦？”
　　此时，黄杉衫正默默地做着奶茶，听到他们二人的谈话，有些好奇地瞅了一眼。
　　杨久念心想着，在自己女朋友面前热情地跟自己说话，也不能说不太合适，但总之有些怪怪的，而且，也不介绍一下自己……
　　想到这里，她主动对黄杉衫说：“那个，我跟他见过两次面。”
　　黄杉衫有些懵逼，点点头：“哦……”
　　杨久念松了口气，才对易阳说：“那个，我觉得你上次说的有道理。”
　　“嗯。”
　　“但是没好意思直播。”
　　“哦？”
　　杨久念有些羞涩地说：“就是在B站上做一些翻唱的视频。”
　　其实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放在东海大学这样的背景下，自己做的事情还是看上去有些过于离经叛道了。
　　易阳笑了笑，说：“那还是挺不错的啊！或许要不了多久就有经纪公司来签约你了。”
　　“嘿嘿……不可能，不可能……”
　　就在这时，易阳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陆浩打来的。
　　“喂？”
　　“哥们儿，你回东海大学了？”
　　“啊，刚到没多久。”
　　说起来，易阳其实连行李都没带，就带了一个包。
　　“那太好！你回来的正好，有了你我们就踏实多了！”
　　易阳微微一怔：“怎么了？”
　　“有个篮球比赛，咱们学院跟文学院打。”
　　“呃……”
　　“咋了？你有安排？”
　　“倒是没有，有点突然。”
　　“嘿嘿，泉兴和赵平都在，你也参加吧！”
　　易阳想了想，倒是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参加也可以，便答应下来。
　　“你在哪里呢？”
　　易阳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那边的泉兴十分兴奋地说：“那不是离我们很近吗，你等一会儿，我们要路过的。”
　　“要什么奶茶？”
　　“杨枝甘露吧，四杯。”
　　易阳有些奇怪：“还有谁？”
　　“嘿嘿，还能是谁呢？当然是咱们的蔡老师了……”
　　“她……”
　　“啦啦队。”
　　一面在电话里讲着话，路口的转角已经出现了几个人的身影。
　　易阳便把电话挂了，挥了挥手，那边也挥了挥手。
　　杨久念觉得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但是奶茶并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好的，便有些无聊地东张西望。
　　恰好也看到了陆浩他们几个人。
　　首先吸引目光的并不是几个男生，而是走在几人中唯一的女性……
　　当然，更准确的说法是，那个女性身上的衣服吸引了她。
　　一件斐乐的短袖T恤，上面有“因爱同行”四个字。
　　她突然想到，上回易阳跟他的奶茶女朋友就是穿着这件情侣装的……
　　“因爱同行”这几个字实在是太令人印象深刻了。
　　这个是……撞衫吗？
　　她下意识往奶茶妹身上望了一眼，突然发现此时这个女孩似乎也穿着这件衣服……只是被宽大的围裙给遮住了，看不到那几个字。
　　突然，她有了一种大胆的猜测……
　　难道说自己误会了什么？
　　此时陆浩几人已经走近了。
　　易阳看了一眼蔡奈姿，打趣道：“蔡老师竟然亲自来加油？”
　　蔡奈姿笑嘻嘻地说：“主要是给你加油。”
　　“蔡老师可真是不真诚，我一分钟前才确定要加入队伍。”
　　陆浩摸了摸鼻子，看到了黄杉衫，哈哈大笑：“咦，你在这儿啊？”
　　黄杉衫尴尬地笑了笑，“嘿嘿……”
　　上次同行慰问的经历，让几人的关系已经很熟了。
　　蔡奈姿注意到黄杉衫的衣服，眼前一亮，凑上去说：“哈，原来不止我一个人喜欢穿这个统一发的活动服啊，刚才陆浩还笑我来着……”
　　黄杉衫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短袖，有些不太好意思。
　　也不能说喜欢穿啦，但这件衣服其实是她最贵的一件衣服。
　　而杨久念听了他们的对话，默默不语。
　　此时，奶茶好了，她微微低着头，接过了此时黄杉衫递过来的两杯奶茶，转身就要走。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之前易阳会是那样一种奇怪的反应。
　　心情有些混乱，她甚至都不好意思跟易阳道别，就默默地从人堆里钻了出去。
　　就在这时，黄杉衫突然叫了一声：“同学等一下！”
　　杨久念耳根子一红，仓皇回头，“嗯？”
　　黄杉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个……你还没有付钱……”
　　杨久念顿时眼睛瞪得大大的。
　　而其他人也好奇地看着她。
　　一时间，她恨不得在地上打个洞钻进去，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上，支支吾吾地说：“对……对不起……不好意思！我不小心忘了……”说着就要返回。
　　易阳摇了摇头，对黄杉衫说：“没事，我请她吧。”
　　“不用！”
　　杨久念迅速跑过来，拿出手机，扫了一下二维码。
　　这个时期，二维码虽然不算特别普及，但是在校园里已经很常见了。
　　“一杯12元……嗯，一共，72块钱！”
　　“滴！”
　　对方将钱付了以后，黄杉衫还有懵逼：“咦？不对啊……你多付了！”
　　另外几人更是一脸古怪地盯着她看。
　　杨久念拎起奶茶，撂下一句：“没事，我请易阳的朋友们……”然后对易阳笑了笑：“走啦！”便慌张地离开了。
　　看着这一幕，几人脸上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易阳也在消化杨久念奇怪的反应，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连忙说：“你们干嘛这样看我？我跟她没关系……”
　　“哦……”
　　大家的表情越发意味深长起来。


第四百一十九章 赵平的球赛（上）
　　杨久念的事情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插曲，易阳并没有在意，而其他人虽然一开始轻松地开两句玩笑，但是见易阳一脸真诚的表情，自然也不会不合时宜地死缠烂打。
　　都是情商不错的人。
　　眼下更重要的事情还是篮球的事情。
　　篮球呢，易阳是一直都在打的，当然频率没有那么高了而已。
　　但是因为锻炼是每天都在做的事情，体能上没有丝毫问题，只要投几个篮找找手感，打一打这种院校的比赛，还是会很顺利的。
　　在等待黄杉衫做奶茶的时候，几人自然而然地闲聊起来了。
　　蔡奈姿问了一句：“对了，你为什么这么早就回学校了？”
　　距离正式开学，还有三天时间，而大一新生入学，更是还有六天。
　　易阳随口说了一句：“要处理一些事情，你们呢？”
　　蔡奈姿笑了笑：“我是老师啊……”
　　“哦，忘了。”
　　“找打呢吧你！”蔡奈姿真就一拳锤在了易阳的胸口上。
　　倒是不怎么疼，但是易阳偷偷看了一眼陆浩，发现他竟然一脸羡慕，顿时心头鄙视。
　　这货……
　　此时赵平对眼下的氛围也是十分满意的，这一场篮球比赛本身就是他组织的，看了看易阳，笑了笑：“又有了易阳的加入，我们就更有底了！”
　　一面他对自己的这句话感到满意，属于是不留痕迹地就抬了抬易阳的身价。
　　易阳望向赵平，好奇地问：“对了，这个篮球比赛……”
　　泉兴说：“还是我来说吧。”
　　“嗯……说得严肃一点呢，是我们经管学院和文学院的比赛，但实际上呢，阵容是没有那么齐全的。”
　　“毕竟现在还没有开学，院队的很多主力都还没有回学校，不过，校队的人都在，水平肯定不会低上多少。”
　　易阳微微点头，高中毕业的时候他差点成了东海大学的篮球高水平运动员，自然是知道这边的一些要求。
　　校篮球队的球员在学校里的时间是很长的，因为涉及到打比赛，所以假期比很多走文化的学生要短不少，训练很多，陆浩也就是因为不想吃这个苦，才从体育生转出来了。
　　毕竟，他不指望靠这个吃饭。
　　而文学院，根据易阳的了解，算起来是学校篮球运动的王者学院了。
　　东海大学的内部竞技比赛，所有团体项目都是不禁止高水平运动员参加的。
　　而这就造成了一个现象，如果剧情发展正常，校内的学院篮球赛、排球赛一类的团体运动，往往是哪个学院的高水平运动员更多，优势就更大。
　　恰好，文学院是高水平运动员最多的学院。
　　这个当然也是有其逻辑的。
　　大多数体育生的文化分数比起东海大学的文化生要差不少，虽然理论上他们可以选择的专业很多，但是实际在选择的时候，为了确保自己能学得懂，还是会尽量选一些简单一点的专业。
　　汉语言专业、新闻专业，不必学高数，作业也少，大家又都是在汉语语境下长大的，那么学起来自然会比其他专业容易。
　　至少很多体育生是这样想的。
　　也就造成了一个诡异的现象，明明是女生绝对数量远大于男生的文学院，在篮球这项运动上，反而成了王者。
　　经管学院有三个校队的成员已经不算少了，但文学院有足足五个。
　　泉兴说：“我们队伍里还有四个兄弟，已经在篮球馆等我们了。”
　　易阳想了想，“这个比赛是什么名义组织的？”
　　按照易阳的理解，大概就是两个学院说得上话的两个人认识，然后约着一起打一打吧？
　　但是泉兴几人却沉默了一下，陆浩和泉兴都望向了赵平。
　　赵平笑了笑，说：“这个么，也不算是什么丢人的事，我来说吧。”
　　“这个比赛，是因为我跟文学院的学生会长打了一个赌，当然了，这个赌注的内容不方便告诉你们，嗯……如果输了的话，我会比较难办，呵呵，所以呢，说得直白一点，虽然名义上是我们两个学院的比赛，其实也算是在帮我打这场比赛。”
　　听了赵平的话，易阳不免有些好奇。
　　认识以后也算是了解过的，赵平算是东海大学里比较厉害的富二代了，家族产业涉及很多领域，尤其文化领域，投资过不少文娱公司、电影，虽然人很低调，但是绝对不能让人忽视。
　　让他感到难办的赌注，确实会让人感到有趣。
　　不过对方看样子不打算说，易阳也不好问。
　　想了想，易阳又问：“嗯……如果是这样的话，不怕对面找外援吗？”
　　赵平摇摇头：“规则就是必须是找自己学院的同学，到时候我们会互相检查对方球员的学生证，必要时联网也可以的，而且学校里打篮球打得好的大都互相认识，不可能作弊的。”
　　听到这里，易阳微微点头。
　　赵平笑了笑：“这一场比赛对我很重要，不管赢不赢，我都会给参与的兄弟一人一双球鞋和一套球衣，虽然之前没有考虑到你，但是我多准备了三套，待会儿到球场了就给你。”
　　对于这个，易阳虽然不怎么在意，但是要打比赛肯定要穿球衣的，倒也没有矫情。
　　当然，泉兴和陆浩两人家庭条件也不差，尤其陆浩也是一个小富二代，他们来参加比赛，当然也不是为了球鞋和球衣，仅仅是因为交情罢了。
　　赵平深知易阳也不是在乎那点物质的人，便补充了一句：“当然啦，既然是我组织的比赛，这个球衣和球鞋嘛肯定要提供的，你也别在意。”
　　还有的话没有说，说出来就显得有些俗气了。
　　对于另外四个人是另外的说辞，那四个人有三个体育生，还有一个也是学院公认打球很不错的同学，对他们承诺的是，如果能赢下比赛，一人送他们一台最新款的苹果手机。
　　虽然有些世俗物质，但很有必要，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且说实在的，他们接触自己的目的，也就图一点物质上东西。
　　各求所需罢了。
　　真正他看得上的朋友也有，就比如泉兴陆浩易阳这几个人，许诺送什么东西，反而会被鄙视吧。
　　这一点还是要分开且保持清醒的。
　　二十几分钟后，几人抵达了球馆。
　　这种名校的院学生会会长跟普通高校可不同，能够调动的资源还是非常丰富的，两个学院的学生会会长，协调一个篮球球馆还是非常容易的。
　　这是一个小型室内球馆，平时训练用的，所以球场两旁并没有设置看台，只有两排木凳。
　　但让易阳有些意外的是，球馆里竟然已经有了不少学生围观。
　　两方观众一人占了一边。
　　不得不说，赵平还是很有人缘和地位的，明明还没有开学，竟然硬生生被他弄来了近百号观众。
　　而对面的文学院也不甘示弱，同样有上百人的观众团队。
　　一时间这个球馆竟然闹哄哄的。
　　就在这时，陆浩突然碰了碰易阳，指了指某处：“咦，你看那边。”
　　易阳朝着那个方向望了过去，微微一愣。
　　两个女生没头没脑地混在在文学院那边的观众席里，一个是甘宝涵，一个是杨久念。
　　杨久念两只手捧着刚才买的奶茶，有些看上去呆呆的，东张西望，大概是第一次到这种场合来吧，倒是旁边的甘宝涵十分活络，时不时对球场上的运动员指指点点。
　　“干什么呢念念！high起来啊！”
　　“我好不习惯啊……完全融入不了啊。”
　　“强融！”
　　“呃……我又不像你，又没有男朋友在球场上。”
　　“瞧你这话说的……咦！那不是那个谁吗……”
　　“嗯？”
　　甘宝涵突然拉了拉杨久念，指了指经管学院那边。
　　杨久念朝那个方向望了过去，下一秒连忙回头，假装若无其事：“快假装没看到！”
　　“咦？”甘宝涵奇怪地问：“为什么啊……”
　　那边的人正是易阳。
　　“啊呀，你别管啦，反正假装没看到就对了……”
　　“呃……”
　　而此时易阳已经开始在换球衣了。
　　赵平拿了三套空闲的球衣，都是被挑剩下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只有这三个号码了。”
　　易阳倒是不在意。
　　诸如23、24、3、1这些数字，肯定不会被留下，但是让易阳有些意外的是，剩下的三套球衣里竟然有30号。
　　一直关注篮球的人虽然知道库里，但是目前没有拿下自己的第一个总冠军，库里在国内的粉丝并没有多少。
　　当然，他的第一个总冠军也就是14-15赛季了，也就是今年年底到明年。
　　易阳毫不犹豫地选择了30号。
　　赵平有些意外，因为剩下的两个号码，分别是10号和6号。
　　一个是喜欢科比的粉丝的平替号码，一个是喜欢詹姆斯的粉丝的平替号码。
　　而30号么……
　　在库里之前，这个号码上最出名的是本华莱士。
　　不过想到易阳上次神准的三分球，赵平一下子意识到了，难道说他喜欢的是库里？
　　哈……
　　挺小众的呢。
　　换好了球衣，陆浩问易阳：“哥们儿，你刚才怎么不跟那个女生打招呼呢？”
　　易阳摇了摇头：“我可不希望有人用脚趾把鞋底抠烂。”
　　“啊？呃……哈哈哈哈！”
　　此时球队的另外四人跟易阳他们打招呼，他们也不是第一次一起打球了，赵平每次打球都会带几个高手，有时候易阳他们也会一起打一打，一来二去也就很熟了。
　　“先去热热身吧。”
　　让易阳有些意外的是，赵平竟然也不声不响地换好了球衣，他的号码很是嚣张，竟然是0号。
　　只是他也要打吗？
　　旁边的泉兴偷偷对易阳说：“他跟文学院那边的学生会会长约定的，他们两个人必须打满一个半场。”
　　易阳的目光望向了那边的文学院，一个留着大背头的男生，个子在一堆一米九甚至两米的人当中显得十分矮小，便立刻判断出对方就是文学院的学生会会长了。
　　他们那边的球衣上都是印了姓名的。
　　文学院的学生会会长叫李荣。
　　赵平将趁着大家热身的时间，说：“兄弟们，你们先热会儿身，我过去跟李荣打个招呼。”
　　随后，易阳就看到赵平走了过去，而对面的李荣也走了过来，两人凑到中线附近，嘻嘻哈哈地聊了些什么，一派和谐友好的样子，还各自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就像……嗯，两个心心相惜的好兄弟一般。
　　片刻后，两人分开，回了自己的队伍。
　　赵平走到队友身边，将大家聚积到一起，然后压低音量，用只有他们能听到声音说：“待会儿比赛开始以后，我来防守李荣，但是如果换防或者其他情况，你们能扇他火锅或者抢断他，千万不要留情！”
　　几名大汉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而那边的文学院呢，大抵也有类似的安排吧。
　　易阳不由得哑然失笑。
　　什么仇什么怨啊……
　　不过既然上了这个球场，自然就要尽自己的全力了。
　　这一场比赛为了确保公平，他们还特意请来了专业的裁判团队吹罚，一个主裁判，两个副裁判，而球馆里可以连接WIFI使用的LED显示屏也开启了，技术台上还有数据统计人员。
　　太正式了。
　　此时球场下面已经议论纷纷了。
　　“哇，那个吉他王子，还会打篮球呢！”甘宝涵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易阳，甚至看自己的男朋友都没有那么认真，随后又说：“不过也很合理，毕竟那么高的身高……念念，你怎么不说话呢？”
　　“我……我说什么呀！”杨久念有些无奈。
　　“爱情啊！爱情！”
　　“人家有女朋友。”
　　“呃？你连这个都知道了？原来你……”
　　“没有！你别瞎想，我……我只是上次看到了。”
　　“看到了？”甘宝涵露出狐疑的表情，片刻后摇摇头：“算了，你既然铁了心不想跟人家有什么发展，那就算了，不过，你上次说他是花心大萝卜，到底怎么回事啊？”
　　一听这个问题，杨久念脸又红了起来：“没……没有的事情，是我的一个误会！”
　　“误会？”甘宝涵一脸疑惑地望着她。
　　“好啦……你……你别问了！”
　　“有猫腻！”
　　“你看你男朋友吧。”
　　好在这时，比赛终于就要开始了，双方球员各自上了球场。
　　甘宝涵这才不再调戏杨久念，将目光转移到了球场上。


第四百二十章 赵平的球赛（下）
　　易阳一开始只能打替补。
　　这倒是没有什么可意外的，毕竟球队里有三个高水平运动员，一个跟他们一起打球公认很厉害的非体育生，这四个人肯定是要上的，赵平也要上场打球，这就五个人了，所以泉兴、陆浩以及易阳三个人都不是第一人选。
　　开球以后，经管学院这边成功拿到了球权。
　　虽然平时大家嘻嘻哈哈，打打野球的时候都会尽量帮赵平做球，让他得分，但是真到了这种正规的比赛上时，要确保赢球，那么少给赵平传球一定是最明智的选择。
　　经管这边的控球后卫是3号，易阳记不住他的名字，就姑且叫他3号吧。
　　第一个球，他果然没有交给赵平来处理，自己推进到前场，叫了一个挡拆，突破后下顺，没有机会，反手传出来，交给24号前锋，一记干拔跳投，篮球蹦了出去。
　　这一攻虽然没有取得什么成效，但一下子让赛场变得热烈起来。
　　易阳在场下默默的看着球场上的双方你来我往。
　　身边则响起给赵平加油的同学的声音。
　　倒不全是经管学院的，但毫无疑问，这帮观众都是有立场的，都是给赵平加油的。
　　赵平的交友圈很广，在很多社团或者圈子都是极有话语权的人，能叫来这么多人加油，很厉害了。
　　要知道，在大学里大多数人都是特立独行的，已经不像高中时期，仅仅一两句“集体荣誉感”就能忽悠到球场边看比赛的。
　　相比于高中，乐子更多，没有那么无聊是一方面，没有固定的教室便难以形成凝聚力是另一方面。
　　易阳不由得望了望球场上有些懵，跟着人流跑来跑去的赵平一眼。
　　嗯……从这一点上说，赵平确实很强……至少，易阳觉得如果是自己的比赛，叫不到这么多人来看比赛。
　　随后将视线放在了球场上另外一个十分懵逼的家伙身上，李荣。
　　那个家伙叫来的粉丝团队气势不输赵平，也不简单啊。
　　当然，这些跟比赛无关的想法只是随意想了想，便抛诸脑后了，还是比赛本身更有意思一些。
　　一开始，双方打得确实很“高水平”。
　　双方的主力球员，都是有高水平的实力的，但也要分高下。
　　天赋是一方面，年级是另一方面，大三甚至大四的球员，实力明显要强一些，而不幸的是，文学院那边年龄更大一些。
　　好在差距并不算太大，还能打得有来有回。
　　球场边的加油助威声一开始还很热烈，但是过了一会儿大概是累了，便只有进球的时候才会“哇哇”闹几秒了。
　　看着球场上奔波的赵平和李荣，易阳不由得好笑。
　　赵平和李荣都只是爱好者的水平，相比之下赵平要高一点，有1米8的样子，而李荣大约只有1米7几，正常男生的标准身高。
　　两人在球场上看上去十分的别扭。
　　一堆大个子里，混了两个小个子，确实会很显眼一点。
　　当然，双方大概都有不能输的理由吧，赵平这边是重赏之下，李荣那边不清楚是什么情况，总之双方球员都打得十分专注，没有一点放水。
　　这就导致……
　　李荣和赵平，基本上摸不到球。
　　高水平运动员打起比赛，跟普通人打比赛的观感差距是很大的，最明显的一个变化就是……
　　快！
　　因为视角的不同，人们在看NBA也好，CBA也好，总是觉得球场上的球员慢吞吞的，没有在现场看过高水平球员打球，是很难体会到那种由体型、速度以及冲击力带来的震撼。
　　双方球员你来我往，每一次下快攻，都给人一种风驰电掣的既视感，尤其是当两个球员互相追逐的时候，女生不免哇哇大叫，总觉得他们的对抗会产生受伤。
　　而男生则会感觉到刺激，兴奋，热血沸腾。
　　这是在任何屏幕上看比赛都体会不到的。
　　气氛无比热烈。
　　而夹在其中的李荣和赵平就很难受了。
　　他们两人的体能相比于体育生本来就差得很远，一开始还能跟着折返跑两下，但几分钟过去，球都没有摸到两下，人已经跟一条死狗一样跑不动了。
　　赵平有些无奈，看了看球场下面的观众，他这边的观众自然都是来看他的，自己球场上连球都摸不到一下，实在是……
　　也不是不想表现，刚才其实有一个机会，有一个空位，喊了一声给球，队友也确实把球传过来了，但是他下一刻他脑袋完全懵了，犹豫的一刹那，对手已经扑上来了，他只能仓皇将球传出去，还被别人断了。
　　太丢份儿了。
　　其实他觉得自己投篮是很准的……唉。
　　好在大家都很兴奋，觉得今天没有白来，他的心情才得到了一点慰藉。
　　不过对面的李荣也没好到哪儿去，赵平防守李荣还是有优势的。
　　后半段跑不动了，两人索性懒得跑了，在球场上散步，互相喷垃圾话。
　　“呵，这就跑不动了？”
　　“说的你好像很能跑一样。”
　　“至少我比你高，站在球场上作用就比你大。”
　　“切，五十步笑百步，你还不是球都摸不到？”
　　“呵，等等看吧！”
　　“看什么啊，你咋不看看计分板？”
　　听了李荣的话，赵平这才望了一眼计分板，顿时心情就不美丽了。
　　24比16，落后了8分。
　　随后听到李荣的嘲笑声：“别忘了，输球的赌注！”
　　赵平冷哼一声：“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比赛并没有用四节制，而是上下半场制，一个半场20分钟。
　　还没打到十分钟，李荣大概是确实跑不动了，叫了个暂停，请求换人。
　　见到这一幕，赵平眼神一动，赶紧跟着换人下场。
　　到了替补席，赵平上气不接下气，汗水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喘声如牛：“快……谁……谁上！谁上？”
　　大家一时间还有些懵逼，易阳笑了笑，“我上吧。”
　　陆浩和泉兴知道易阳的实力，自然没什么意见。
　　赵平迅速跟易阳击掌，随后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坐下就休息。
　　易阳穿着30号球衣上场了。
　　场下的甘宝涵碰了碰杨久念，十分兴奋地说：“快看，吉他小王子上线了！”
　　杨久念往人群中缩了缩，尽量不让对方发现自己。
　　这个动作自然被甘宝涵解读成了别的意思，恨铁不成钢地说了一句：“唉……怂货。”
　　杨久念只能干笑一声。
　　不过虽然想要隐藏自己，但是自易阳上场以后，她的目光便牢牢地锁定他了。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一开始产生了不好的印象，当这个印象被推翻的时候，常常会往另一个极端上发展。
　　之前的种种自己单方面的误会让她无地自容的同时，也带来了这种效应。
　　阳光帅气，阅读，弹吉他，唱歌……
　　哦……还有，他们穿的那件自己误以为是情侣装的衣服，是某个爱心活动的服装……那么就可以很合理地推论，他还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
　　一时间，她竟然有一种，好可惜，他竟然有女朋友了的想法生出来。
　　但眼见未必为实，上次的情侣装证明了这一点，那么见到的那个跟他亲昵的女生……会不会是他的姐姐或者妹妹呢？又或者这么长时间过去，或许分手了？
　　虽然明知这种可能性很小，但还是会忍不住这样瞎想一下。
　　而此时她在心里便盼望着易阳他们那边能赢了。
　　易阳上场以后，注意力自然全身心地放在了球场上。
　　久违的球场。
　　他的比赛经验丰富，远不是泉兴或者球场上那个爱好者能比拟的，一上场便主动要球，可惜几名高水平球员互相很有默契，一开始并不打算信任易阳。
　　两次进攻，易阳站在三分线外面要球，都没有人理会他。
　　易阳有些无奈，倒也心态平和。
　　只是此时赵平心态已经快要崩了。
　　因为已经他下场以后，文学院那边又进了两个球，分差已经拉开到12分了！
　　一想到如果输球，自己将面对的事情，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也不再管自己的形象了，站起来大声哇哇地叫：“加油啊！加油！”
　　人在球场上很容易发蒙，神经高度紧张的情况下，能保持清醒头脑的人是很少的。
　　哪怕是高水平运动员也一样。
　　毕竟，只是大学生球员，而不是职业球员，终于还是让易阳给逮着机会，抢断了一个传球。
　　见状，经管这边的几名高水平球员迅速下快攻，但易阳身位在前，这种机会当然不会给他们。
　　谁让他们不传球的？
　　“传！”
　　易阳没有理会，余光观察防守人位置，卡了一个身位，将球上进。
　　“好球！”
　　杨久念的眼睛也是一亮……
　　上篮的姿势太好看了吧。
　　对于女孩子来说，三步上篮，就像舞蹈一样，尤其是最后的一下滞空，简直犹如芭蕾的鞭腿转，横飞燕接摆腿跳。
　　哇……
　　当然，这中观感只在特定的对象身上管用。
　　一个球就想获得关注自然也不现实，接下来的回合，易阳耐心寻找机会。
　　其实会打球的人，很快就能从队友的跑位中感受出他的实力，易阳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正确的位置，同时接球传导到正确的地方，来了几波这种操作后，大家也很快就不再将他当成是一个简单的篮球爱好者来看待了。
　　又是易阳，这一次在队友突破的时候，迅速跑位，拉扯到底角，眼看上篮无望的队友正好能看到易阳的位置，便仓皇分球。
　　易阳早就等候多时，接球的瞬间甩鞭出手。
　　“唰！”
　　易阳的第二次出手再次命中，而比比分终于再度回到了个位数。
　　还差7分！
　　“好球！yes！”赵平激动地握拳。
　　泉兴和陆浩忍不住问：“我说学长，你干嘛这么激动啊。”
　　主要是，此时赵平跟平日里的形象差别太大了。
　　赵平干笑两声，“哈……是有点激动了，但是这个比赛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
　　而此时球场上，校队的成员，无论是己方还是对方，都忍不住多注意了一番易阳。
　　至少目前，战术意识、稳定自信的终结以及果断的三分球都还没有让他们特别惊讶，但是当连续几个折返跑，易阳气都没有怎么喘一下的时候，大家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了。
　　不是体育生，没道理有这么强的体能啊！
　　而此时其他人都已经累了，易阳体能还很充沛，防守他的人又是一个非体育生，几轮之后便无法跟上易阳。
　　没过多久被易阳遛出了空间。
　　接球，再投！
　　“唰！”
　　球又进了。
　　杨久念见状，差点开心地想要鼓掌了，但是刚刚举起小巴掌，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在文学院的阵营里，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确保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才松了口气，只是那双手看上去就变得无处安放了……又四处看了一眼，悄悄放下。
　　“漂亮！”
　　赵平没有想到易阳竟然这么稳，一上场没多久就连得8分！
　　一时间，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指望着易阳，胜率又大了几分。
　　他忍不住握拳大喊：“就这么打！加油！”
　　比赛焦灼进行。
　　易阳逐渐融入，跟球场上另外四个水平都不错的队友很快达成了默契，球便越打越顺。
　　只要别人信任你，那么比赛就会很好打。
　　中场休息时，比分已经追到了2分分差。
　　随后赵平和李荣按照约定，再次上场，只是这一次赵平没有让易阳下，而是换下了另外一个非校队的球员。
　　成了易阳打组织后卫。
　　双方都上了一个拖油瓶，倒是不怎么影响大局，比赛依旧焦灼地进行着。
　　虽然刚才在易阳的发挥下追上了几个球，但对面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进攻起来，依旧犀利，比分交替上升。
　　这样的局势一直到了比赛尾声。
　　文学院还领先1分。
　　此时易阳已经独得20分了。
　　这个回合他持球，来到弧顶，一个炸球横移，对方忌惮他的三分球，迅速上扑，易阳看准时机，做了一个拜佛假动作，突然变向加速，一下子过了对手。
　　像一阵风。
　　顿时，防线迅速收缩，文学院的所有人都往中线聚集，势必要拦下易阳的突破。
　　然后，赵平就空了。
　　赵平懵了一整场，只是按部就班地来到了底线，随后人堆里就传出来一个球。
　　好像是易阳传的。
　　他下意识接住，眼前一马平川。
　　咦？
　　他听到有人在喊：“投啊！愣着干嘛！”
　　随后看到对面的李荣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地将球投出去了。
　　“咚——唰！”
　　篮球在球框颠了一下，竟然进了。
　　后知后觉，赵平反应过来了，但还没来得及他高兴，文学院的球员已经迅速拿到球，在底线发出去。
　　因为时间只剩下4秒了。
　　“回防！回防！”
　　接到球的是甘宝涵的男朋友，他的位置很不错，刚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赵平那一球上，没有人注意到他已经溜到三分线外了。
　　接到球后，甘宝涵的男朋友迅速往对方篮板下冲。
　　甘宝涵激动地握住了拳头，眼睛瞪大。
　　虽然认识易阳，但是这种时候她当然是希望自己男朋友能赢的。
　　而一旁的杨久念同样握紧了拳头，眼睛瞪大。
　　甘宝涵的男朋友冲到了篮下，在时间倒计时结束前将球抛出。
　　球上升，刚刚越过篮筐的高度，还在继续上升。
　　随后一个巴掌无情地将它拍在篮板上。
　　甘宝涵顿时极度失望地喊了一声：“啊！”
　　而那个可恶的家伙……
　　是……易阳！
　　甘宝涵这才看清楚。
　　“啪啪啪……”
　　这时，她却听到了鼓掌的声音，一愣，扭头一看。
　　杨久念。
　　杨久念一惊，那双不由自主鼓掌的手只能悬在半空，尴尬地笑了笑：“嘿，嘿嘿……”


第四百二十一章 赌注与庆功
　　篮球被拍在篮板上，强行摁了下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全场结束的喇叭声响起。
　　虽然还有很多人没有反应过来，但经管系的观众们已经有人开始意识到比赛结束了。
　　“干扰球！干扰球！”
　　率先反应过来的文学院的球员上前跟裁判理论。
　　奈何技术台上早就有一台录像机，就是为了防止发生这种争议，几名裁判便聚集过去看录像。
　　现场变得有些混乱。
　　“咦？怎么啦？”
　　“不知道，他们好像在说犯规了。”
　　“没有吧！”
　　观众们好奇地朝技术台张望。
　　而此时才有人注意到，比分调整过后，经管学院已经领先一分了。
　　如果这个球被判罚成干扰球，那么文学院就反超一分。
　　绝杀与反绝杀，这样的戏码不得不说让人热血沸腾。
　　因此这个判罚兹事体大。
　　而此时赵平才回过神来。
　　“我……我刚才投进了！”
　　“那就是绝杀啊！”
　　“我绝杀了对面！”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整个人都无法自拔地激动起来了，连忙看向了计分板，分数果然已经反超一分，随后眼睛一瞪大，再次望向了对面的篮筐。
　　刚才……
　　易阳追上去送了一个钉板大帽？
　　这个盖帽的意义不言而喻。
　　如果没有易阳的这个盖帽，他的绝杀可就算是没了。
　　刚才他只是沉浸在易阳跳得有多高，那个盖帽有多么凶残的画面之中，此时终于是意识到了这个盖帽的重大意义，内心不觉一阵后怕。
　　要是没有易阳的话，自己的绝杀不仅没了，而且输掉了比赛，那……
　　此时，文学院的人都拥在技术台边上，嚷嚷着最后一个球，犯规，尤其是李荣声音最大：“干扰球！绝对是干扰球！”
　　他哼了一声，快步走过去了：“放屁！绝对是干净的好帽！”
　　为了公平起见，三名裁判员都是学校的专业裁判。
　　其实刚才没有吹就说明他们已经认可了这个球是干净的。
　　甚至经管系那边已经提前庆祝了，只是看到文学院这边过来技术台理论，才过来看看情况。
　　“别激动……”
　　“我没激动，肯定是干扰球……”
　　好在有回放。
　　三名裁判虽然觉得没有意义，但还是耐着性子看了一遍。
　　李荣强行往里边挤，被主裁判瞪了一眼：“你来还是我来嘛？”
　　最终一致判罚，球是在上升过程中被易阳冒掉的，这个球没有任何可以讨论的余地。
　　“可是……”
　　“视频里很清楚了！而且就算改判，针对的也是已经出现的判罚，这个球本来就没有吹，总不可能赛后再吹吧？”
　　“我……”
　　看清了视频，文学院这边的球员都不说话了，但李荣还不肯放弃，吵得裁判员有些烦了，瞪了他一眼，“你在质疑我的专业性吗？”
　　李荣这才被队友拉走了。
　　看到这一幕，赵平走上前去，“李荣，看来还是我们运气稍好一点啊。”
　　李荣看了一眼赵平，他们两个人其实在高中时期就认识，家庭条件、个人能力都差不多，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但表面上也算是和和气气，只是对方心里的小九九，各自都清楚。
　　听到对方将这一场胜利归结为“运气好”，李荣心情更加郁闷了，但却露出个看上去无比真诚的笑容：“哪儿啊，你们实力强就是实力强嘛，我们技不如人。”
　　“唉，承让！承让！”
　　“太谦虚了。”
　　赵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说：“哦对了……那个赌注的事情，我看就算了吧，毕竟，嘿嘿……”
　　一听到赌注两个字，李荣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原本他是想偷偷溜走的，但是此时对方既然提出来了，他只能硬着头皮接招：“怎么能算了呢！愿赌服输……”
　　赵平故意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说：“唉，我知道你这人就是看重承诺，让你算了，肯定是让你特别难过的一件事……”
　　“呵呵……”
　　“那我看咱们也别等了，就在这儿意思一下吧。”
　　“我……”李荣咬咬牙，说：“总得要准备一下东西……”
　　赵平哈哈大笑，像是铁哥们儿一样上去勾搭上李荣的肩膀，说：“不用了不用了，我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这个……”
　　“没事的，就送给你好了。”他啧啧两声：“唉，原本也没想到我们能赢，本来是给我自己准备的，但是既然不小心赢了，我也用不上了，就送给你了。”
　　“你……”
　　“不用谢我！”
　　旁边的文学院的球员看着李荣和赵平关系融洽的样子，心情有些古怪。
　　刚才赛前李荣也对他们说，把赵平往死了防守……
　　原来他们在球场之外的关系这么好啊！
　　一时间，他们竟然有一种感动的情绪，这就是男人之间的友谊么，赛场上绝不放水，但绝不影响赛场外的关系。
　　随后李荣就被赵平给拉走了。
　　大家都在想，他们的关系原来这么好。
　　赵平此时的心情极好。
　　此时经管学院那边正在庆祝，赵平勾搭着李荣来到了替补席那边，然后从自己的一堆东西里拿出来一个包，笑嘻嘻地交给了李荣。
　　李荣脸色极差，还要强颜欢笑：“你可真是贴心！”
　　赵平拍拍李荣的肩膀，说：“都说了，是给我自己准备的，但是我用不上嘛……哈哈。”然后指了指隔壁的卫生间：“去吧去吧！”
　　李荣走后，陆浩和泉兴才凑过来，问：“你给他的是什么东西啊？”
　　赵平微微一笑，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此时现场已经有不少观众准备散场了，毕竟比赛已经结束了嘛，赵平跟大家表示感谢，另外几个没怎么上场的球员和一些手痒的观众则跑到篮板下面投着玩，现场闹哄哄的。
　　甘宝涵正在安慰自己的男朋友，瞥了一眼自己的闺蜜，一阵无语。
　　只见杨久念拿着一瓶饮料，心事忡忡的样子，目光不断在经管学院阵营那边瞟，犹豫良久，还是过去了。
　　随后找到一个经管学院那边打篮球的，交给他一饮料，指了指易阳，说了什么，一溜烟跑了。
　　与此同时，赵平见卫生间里迟迟没有动静，便进去找李荣。
　　过了一会儿，易阳正在换衣服，旁边一个队友递过来一瓶饮料，说是一个女生送的，也没说名字。
　　易阳正好有些口渴，倒也没多想，拿起来喝起来。
　　一边喝，一边四处打量，突然看到赵平从卫生间里拉出来一个人。
　　高跟鞋、黑丝、小白裙……以及李荣的脸，和羞愤的表情。
　　易阳一口水直接喷出来了。
　　……
　　半个小时后，一家东海大学附近颇有档次的酒楼，赵平做东请所有人吃饭。
　　此刻他容光焕发，端起酒杯，“首先呢，我提第一杯酒，敬所有人！因为大家的努力，我们今天顺利拿下了胜利，虽然说这个比赛并不代表着什么，也不是什么有特殊意义的杯赛，但是胜利了，当然就是要庆祝的！来，敬大家！干了！”
　　体育生自然没有多少个不喝酒的，尤其是进入大学以后，高低要整两口。
　　不过易阳不喜欢在这种场合喝酒，倒也没有人强迫他，倒是泉兴跟着也点了一杯饮料。
　　大家纷纷端起杯子。
　　“干！”
　　“干！”
　　一杯酒下肚后，又有人站了起来。
　　易阳一看，是今天球场上打前锋的那个校队成员。
　　“今天咱们能赢，多亏了最后赵学长的那个绝杀啊！哈哈，大家说是不是？”
　　“是啊！”
　　“前期不发威，关键时刻绝不手软！”
　　“杀手本色啊，哈哈哈！”
　　易阳听到他们的恭维，心里好笑，再看看赵平，只见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虽然看上去十分淡定，但内心大概还是爽翻了吧。
　　随后站起来的那人继续说：“所以我提议啊，这第二杯，我们得敬赵学长一杯！敬最后的那个绝杀球！”
　　大家纷纷附和，易阳也端起杯子，跟在人堆里喝了一杯。
　　赵平脸上挂着笑容，左下后，又端起杯子，说：“说实话，我最后一个球呢，只是运气……”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赵学长谦虚……”
　　赵平摆了摆手，说：“好吧，那就先不说这个，但是呢，我们今天真正要敬的还是易阳。”
　　他这话一说，大家纷纷将视线投向了易阳。
　　易阳倒也坦然，笑了笑没说话。
　　赵平认真地说：“先不说易阳今天是得分最多的球员，帮助我们逆转了劣势，更重要的是，在最后一刻，我的绝杀球也是他助攻的，而在投进这一球以后……”
　　他顿了顿，继续说：“文学院原本是有机会反绝杀我们的！”
　　“说实话，看到对方那个上篮出手了，我冷汗都给吓出来了！”
　　“下一秒易阳的一巴掌给球拍在篮板上了！”
　　大家纷纷点头。
　　奉承赵平，只是单纯因为对方的资源，对方是金主，是学生会会长，跟他搞好关系有很多好处，但是对于易阳，他们是真心佩服的。
　　他完全有实力打校队！
　　赵平说：“所以啊，这第三杯酒，我提议咱们要敬易阳！”
　　“没意见！”
　　“确实！”
　　“易阳牛逼！”
　　易阳笑了笑，“都是大家努力的结果。”
　　之后，庆功宴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进行下去了。
　　后面的氛围逐渐变得更加热烈了以后，有人主动跟易阳搭讪，问他要不要去打校队之类的问题。
　　易阳对此只是笑笑，他毕竟不是高水平运动员，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跟随训练的，而真正打比赛，不去跟球队磨合战术可不行。
　　现在是大学。
　　那么多有趣精彩的事情等着自己体验，要是选择进了篮球队，那么对他来说实在是太亏了。
　　能被赵平邀请到这里来，往往情商都不低，基本上都能听出来易阳的意思，便也不再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只是说下一次的校篮球赛易阳一定要参加之类的话。
　　庆功宴进行到某个时间段，赵平将易阳拉到一旁，十分认真地说：“今天真的要多亏你了！你今天可算是救了我啊！”
　　易阳不在意地笑了笑：“没有那么夸张的……”
　　赵平脸颊微红，有些醉意，摇了摇头，认真地说：“哈哈……你看到今天李荣的那副造型了吧？”
　　易阳想到那副辣眼睛的画面，轻轻咳嗽了一声。
　　“嘿嘿……我跟他的赌约，就是谁输了谁必须在公共场合女装。”
　　易阳干笑了两声，还真是……
　　此时别的位置有人也在谈论这件事。
　　“话说你们今天看到文学院那个学生会长的女装了吗？”
　　“哈哈！我还拍了照！”
　　“什么什么？什么情况？”
　　“我靠，你竟然没有看到？”
　　“快给我看看……”
　　好几个人凑到同一部手机前面，欣赏那副照片，随后发出夸张的笑声。
　　赵平轻轻咳嗽了一声，对易阳说：“说实话，这个赌约我是脑子一热就给答应下来的，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妥……说实话，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这种事情让我去做，我绝对无颜见人了……还好赢了。”
　　泉兴在一旁哈哈大笑：“说实话，我还挺期待你穿那个黑丝装的。”
　　赵平确实得意地笑了笑：“如果我们真的输了，我也不会穿那套衣服……我给自己准备了别的，相对保守一点的。”
　　说着，他从脚下的包里又去了一个袋子，给他们看。
　　里面装的是一套保守了很多的女装。
　　陆浩目瞪口呆，说：“你专门给李荣准备的啊！”
　　易阳轻轻咳嗽了一声：“还真是……够腹黑的。”
　　赵平哼了一声：“谁让李荣那小子想要逃跑来着，那小子绝对是给自己准备了衣服的，如果他能坦荡一点，大大方方地去卫生间换衣服，我那套黑丝装也用不上了嘛。”
　　泉兴哈哈大笑：“看来他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怪不得他对易阳最后那个盖帽那么耿耿于怀呢。”
　　“不过话说回来，他身材还真是不错呢……”
　　“靠，你不会有特殊的xp吧？”
　　“呃……”
　　易阳默默地端起饮料喝了一口，心头觉得好笑。
　　热热闹闹的。
　　嗯……这才是理想中的大学生活嘛。


第四百二十二章 明毫基金
　　开学以后，整个校园再度开始忙碌起来了。
　　易阳自然是没有忘记自己的班长身份。
　　说起来，他这个班长干的其实并不算特别的称职，至少在创新这一块上，实在没有更多的精力来做了。
　　但是日常辅导员安排的一些事情，他还是会十分踏实地加以完成。
　　相比之下，罗姿帛作为团支书，就要忙碌得多了。
　　罗姿帛乐在其中，一开始还会担心自己抢了易阳的风头，但是逐渐发现他并不在意这件事，胆子也就大了起来。
　　索性一些琐碎的事情，对内的事情，便由她去解决了，而一些需要协调外部，比如跟学生会啊，某些社团打交道的活，对她来说相当棘手，对易阳来说却可能是几个电话的事情。
　　如此一来，经管大二1班逐渐也就形成了易阳主外，罗姿帛主内的形式。
　　两人都对自己的位置十分满意。
　　易阳乐得清闲，而罗姿帛一面享受着跟班上的同学打成一片的快乐，另一面则在丰富的活动中不断充实自我。
　　这件事可以稍微放一放。
　　易阳这段时间经常往康新家里跑。
　　自之前去过康新家以后，康欢喜便时常在她爸爸面前念叨诸如：“易阳哥哥什么时候来家里做客啊……”之类的问题。
　　康新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算是某种层次上有求于易阳，于是邀请他来家里做客的频率也就多了。
　　当然，对于康新这样的人物来说，自然不可能仅仅因为“女儿喜欢”这样荒唐的原因就经常邀请一个学生来家里做客了。
　　他是起了一定程度的爱才之心。
　　对于他来说，前大半辈子该享受的东西都享受了，体验过站在金融帝国的巅峰挥斥方遒的快感，反而便不会在意一些物质上的东西。
　　他更愿意单纯地看人。
　　在他眼中，易阳是一个很有趣的年轻人。
　　关于他投资马文武的案例自然是知道的，无论其中是不是有运气的成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笔投资是十分成功的，哪怕放在一些成熟的天使投资人那里，也要算是不错的战果了。
　　而单单看事迹，还不能看出这个年轻人的有趣之处，最近一段时间，他很喜欢邀请易阳来家里喝茶，顺便聊一聊真正的国家大事。
　　“在我们那个年代，读大学跟现在还是有些区别的。”康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着说：“我们那个年代，上了大学的青年，会有一种奇妙的使命感，这么说你可能感受不太直观，怎么说呢……就是，会觉得，自己真的是引领时代前进的一群人。”
　　“那个年代上了大学的年轻人，眼睛里是有光的。”
　　“有一种为家国学习的使命感，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顿了顿，康新微微叹了口气：“我见证了很多大学生的样子，这种自我认知，逐渐地消失了。”
　　易阳也微微叹了口气，其中的原因自然是方方面面，远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康新并没有打算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
　　每个时代都有属于那个时代的问题，一直盯着问题看，不免成了抱怨，这种事情不适合他们来做的。
　　“我听说了，校园共享单车的项目……是你提出来的？”康新随口问了一句。
　　易阳点点头，笑了笑，说：“算是吧，之前也做过一个调研报告。”
　　康新点点头：“不错的想法……虽然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成功。”
　　易阳知道，马文武在寻找投资的时候遇到了瓶颈，在外卖的项目上算是顺风顺水，凭借着体验极佳的平台应用，以及投资人的钱作为补贴，快速抢占市场，连明毫基金都有投资的意象。
　　但是在子公司项目校单车的融资上，就遇到了阻力。
　　易阳知道这是很合理的，毕竟历史上真正的共享单车，一开始真的是“共享”，由戴威发起，模式是学生们将自己的自行车共享出来，只要贡献了自己的自行车，就能使用他人的自行车。
　　这种模式跟后来的“共享单车”是有很大差别的。
　　换而言之，校单车版本的共享单车是没有被验证过的，所以自然投资人会十分谨慎了。
　　易阳不在意地说：“其实也很好验证，马文武已经计划先在东海大学进行第一波试点。”
　　“年轻人有想法，有行动力和执行力，我还是比较看好你们的，只是一些问题你们要提前考虑，解决，比如单车的回收问题，如果有人要将单车骑到学校外面去这一类的情况……”
　　易阳不在意地笑笑：“这些问题其实很好解决，在单车上装上定位模块，因为要骑单车，是有限制的，积分或者信誉分的形式吧，需要实名认证为本校的学生，违规停放或者骑出校外等等行为，都会扣减信誉分，最终被拉入黑名单，无法解锁单车。”
　　“毕竟，这是在大学，同学们的素质是挺高的，氛围使然，如果东海大学都出现一些不文明用车的情况，那么这个项目可能确实还没有社会文明基础。”
　　易阳端起茶杯，说：“也算是对咱们社会风气的一种验证。”
　　看着易阳十分淡定自若的表情，康新心里竟然有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他笑了笑，说：“如果这个项目确实被验证行之有效，我想明毫基金是很愿意投资的。”
　　听到明毫基金，易阳却是心头一动。
　　康新不仅是经管学院的院长，更是明毫基金投资研究中心的委员之一，他在明毫基金同样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说到明毫基金，康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看了看易阳，突然问了一句：“对了易阳，你对咱们的明毫基金了解吗？”
　　易阳微微一怔，随后认真思考了一下，看了看康新，才说：“嗯……明毫基金么，明毫基金是东海大学的重要收入来源之一。”
　　“根据公开的数据显示，东海大学的运营收入有14％都是来源于明毫基金，尤其是咱们经管学院，作为明毫基金的亲儿子，在东海大学享受着最好的资源，全靠明毫基金的资源。”
　　康新脸上浮现一抹笑容：“还有吗？”
　　易阳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嗯……今年明毫基金的资产配置目标中，有20％的风险投资，15％的杠杆收购基金，12％的房地产资产，然后还会有25％左右的绝对收益，10％的债券和现金，13％的海外股权投资，以及其他类别的资产。”
　　康新哈哈大笑：“不错啊，了解得还挺清楚的嘛，那么你如何看待明毫基金的资产配置呢？”
　　这个问题可真是复杂。
　　易阳沉默了良久，回答这个问题已经不是靠着重生者这个身份就能回答上来的。
　　需要对金融、投资等等知识有着深刻的理解和把握。
　　过去的一年以来，他虽然没有在专业课上下很大的功夫，但是经常泡在图书馆，看了很多前沿的，甚至英文原版的投资类书籍。
　　自然，也有了一些自己的观点。
　　这些观点、知识随着对未来趋势的把握，互相印证，已经理解得十分透彻。
　　既是重生得来的优势，更是他专心学习的结果。
　　将自己的知识体系稍微捋了捋，易阳才十分谨慎地缓缓开口。
　　“明毫基金和许多同行都不同，可以说是独树一帜。”
　　“明毫基金的特点我觉得主要有三个，第一是投资分析框架严谨，明毫基金有着完整的投资框架，不收市场情绪左右，它的客观、理性和选择，在08年、13年的几次案例中都有所体现。”
　　“第二是充分的股权资产配置，从本质上来看，股权资产不管是上市公司股票还是非上市公司股权，机制都取决于公司的剩余现金流，明毫基金的投资目的是保存和增加购买力，以这个目的为导向，它在债券市场的目标配置比率大大低于同行。”
　　康新的眉梢微微一动。
　　“第三……”易阳看了看康新，才说：“第三点，与其说是资产配置的特点，更不如说是明毫基金给我的印象。”
　　“嗯？”
　　“理性。”易阳认真地说：“十分的理性……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大概就是这样一种感觉。”
　　康新眼中流露出一丝奇异的表情。
　　他没有想到，易阳竟然对明毫基金的理解这么透彻，尤其是第三点，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你说的对，在明毫基金待过的人，几乎会形成一种信仰，这份信仰源于它对金融市场规律的领悟，对于现代金融理论的掌握和对人性的洞察！”顿了顿，康新说：“知道明毫基金这个名称的由来吗？”
　　易阳自然是有了解的，说：“明毫，取自于明察秋毫，始终铭记保持对金融市场的前瞻性洞察。”
　　康新点点头：“明毫基金是一家真正践行长期投资理念、穿越周期、不唯阶段、创造价值的投资机构。”他顿了顿，突然盯着易阳，语气轻松地问了一句：“你想进去看看吗？”
　　易阳顿时一愣，内心则开始翻涌起来。
　　如果能进入明毫基金实习，或者经历一两个投资的案例，是比外面任何投资课程都要深刻的学习经历！
　　但是明毫基金的门槛极高，哪怕是东海经管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也必须是其中的佼佼者才能进入其中的。
　　“我当然愿意！”易阳毫不犹豫地说。
　　康新笑了笑，像是在回忆什么：“嗯……这学期下半期左右呢，有一个项目……当然，也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易阳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第四百二十三章 内定与流程
　　又是一个清晨。
　　去往宁静池塘的那条大路，不仅有晨读、晨跑的学生，偶尔也会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动物，比如青蛙、松鼠。
　　大道的两旁，是红砖青瓦的老图书馆，时不时几只校猫在某个屋檐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朱红色的窗户，横斜在窗前的晨光。
　　“咕噜……”
　　湖面被溅起了水花。
　　慢跑结束后，易阳站在宁静池塘边上，踢着路边的石子，心里一面想着一些事情。
　　对他来说，眼下有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
　　简单地说，就是有一个可以进入明毫基金投资办公室实习的机会。
　　但是要面对的竞争压力很大！
　　不仅有来自东海大学经管学院大四的学长学姐，还有其他高校的高材生，甚至不乏北大清华的竞争对手。
　　原本是没有资格的。
　　不是没有参加实习的资格，而是没有参加面试的资格。
　　但是康新作为经管学院的院长，又是明毫基金投资研究中心的委员之一，有推荐名额，他愿意推荐易阳参加面试。
　　面试的考官不仅有国内最顶尖的投资人，甚至还有耶鲁大学和哈弗大学投资战略中心的教授级人物。
　　当然，具体的情况还不怎么清楚，但是听康新的语气，是一场难度很高的面试了。
　　竞争对手强大，门槛高，考官的水平高。
　　仅仅是能够参加面试的人，几乎已经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而能够通过面试的人会更少。
　　当康新提出来问他愿不愿意参加这个项目的时候，他却是没有什么犹豫就答应下来了。
　　没有办法，一个正常人就很难拒绝。
　　明毫基金发展到如今，可以说是给国内的高校捐赠基金树立了一个标杆，它的严谨和专业，它的氛围，以及它看对投资的理解……
　　哪怕在那种环境中白打工，也能收获很多很多。
　　只是，现在有一个摆在面前的现实问题，那就是他不知道这一场面试会以哪种形式进行，更不知道自己的能力相比起明毫基金需要的能力，还欠缺什么。
　　也就没有办法针对性地进行提高。
　　望着湖面荷叶上的一只青蛙，易阳一脚踢中一个石子，在青蛙旁边溅起一道水花，青蛙吓了一跳，仓皇跳进荷塘。
　　他微微叹了口气，但随后又有些轻松地笑了笑。
　　其实烦恼还是来源于过高的期待。
　　能进入面试固然机会珍贵，但是也不能因此就患得患失。
　　要知道他的对手中，有太多纸面上能力更强的对手。
　　国外名校的交换生、本校的研究生……甚至北大光华和清华经管系的高材生……
　　每一个人，不仅履历好看，还有不少人已经在这一行干出了一些实实在在的成绩。
　　当然了，也不必妄自菲薄，毕竟能在大一就以天使投资人的身份净赚近两千万，又持续地投资了一个前景很好的公司，也是十分惊人的成绩。
　　想到这里，易阳的心态变得有些平和了起来，暗暗给自己定下下了一个原则，实话实说，不强求通过面试。
　　毕竟，每一个投资机构，有其特有的风格，明毫基金也未必适合自己。
　　嗯……实话实说。
　　面试的时间还没有确定呢，但听康新的意思，时间还早。
　　……
　　时间流逝。
　　进入大二以后，时间过得更快了，中秋节过后，东海市开始下了很长时间的雨，走在道路上，微风透凉。
　　这样的环境中，新生们结束了军训，回到学校以后，以大一生特有的喧闹，将天气带来的萧瑟也冲淡了几分。
　　学校就是一个轮回场。
　　去年大二生经历的东西，差不多没有什么变化地在校园里重新上演，各种社团的招新，好几个大型活动的筹备，或许有新意，有个别学生的创意，但大抵还是在那个框框里转啊转。
　　对于大多数大二以上的学生来说，学校还是那个样子，东海大学也是那个样子，没有特别大的改变，学海路、商海路上人最多，形形色色的服饰，怀抱着书籍或是笔记本的学生，偶尔能看到某个隐秘的角落里，男孩对女孩表白，远远的，都能嗅到某种气息。
　　浪漫和青春的气息。
　　但是大多数的学生，还是在忙忙碌碌地为了不知通往何方的明天而操劳着，实验、社团、图书馆、各种各样的竞赛。
　　只是绝大多数人是达不到韦神那种境界的，得闲稍歇，跟朋友们聊聊最近的八卦，刷一刷论坛，了解一下学校最近的趣事，作为消遣。
　　对于这种高校的人来说，娱乐明星的八卦还不如学校里某个风云人物的八卦来的有趣。
　　而这几天大家谈论频率最高的，就是明毫基金实习项目的事情了。
　　明毫基金在东海大学的地位很高，哪怕在东海大学的学生眼中，将来能够进入明毫基金工作，也是极为难得的事情。
　　而进入其中实习，如果有可能的话，将来毕业以后获得一份长期的offer，未必不可能。
　　当然，普通学生对于这件事的了解并没有易阳知道的那么多。
　　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这件事还只是在猜测中，没有太多可靠的消息流出来。
　　面试的时间大约在十月中下旬，有多少名额，报名的条件有很多种说法，但是都不太靠谱的样子。
　　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在论坛上发帖证实，几条报名的条件似乎是被石锤了。
　　“首先是要大四以上的吧，学完了所有课程，好像对绩点也是有要求的，专业能力要足够强！”
　　“专业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未必是金融专业的，你想啊，我要投资个ai的项目，金融专业的未必弄得懂对吧？当然，别的专业肯定还是要懂一定的金融才行。”
　　“男生比女生要吃香吧……倒不是说重男轻女，这一行压力很大的，虽然是实习啦，但是肯定很累，女孩子总是不太方便……”
　　“楼上的就是歧视女孩子！”
　　易阳自然也在关注着这件事，明毫基金实习的这个项目引起了这么多人的关注，确实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想想也比较合理，毕竟这个时代是属于金融的黄金时期，金融是非常高大上的行业。
　　明毫基金还没有正式发出公告，竟然已经在学校有了不小的热度，不少非金融专业的人都跃跃欲试。
　　终于到了9月下旬的时间，东海大学的官网上终于发出来了公告，一下子在学生群体中炸开了锅，连易阳看了也有些诧异。
　　跟之前康新告诉他的内容有一点差异，这一次面试竟然是面向全校学生的。
　　不是说大一大二的学生没有资格吗？
　　怀着疑惑的心情，易阳忍不住跟康新打了个电话确认。
　　主要是他的那个推荐还有没有用的问题。
　　康新倒是十分淡定地表示，的确是面向全校，甚至同步在好几所一线高校的官网上都有发布，但是要经过几轮筛选，报名的人当中有九成九都会被刷掉，能进入面试的百不存一。
　　投资办公室调整了规则，决定要将面扩大，主要是考虑到会有一些人才可能被埋没。
　　届时填报个人信息会刷掉绝大多数人，随后会组织两次初面，通过了初面才能进入最终的面试。
　　相当于有三轮面试。
　　每一个委员有三个推荐名额，这三个名额其实最终还是会体现在第二次初面上的。
　　易阳明白了，简单地说，就是他还是要按照正常流程报名，只是他是康新内定的人选之一，到时候肯定是一路绿灯，最终面试的考官也是康新，走个形式。
　　……
　　东海大学最为热闹的地方，就是学海路了，这条路因其距离任何区域都很近的独特的位置，再加上宽敞笔直的特点，成了众多活动的首选地。
　　诸如东海大学美食节、社团招新、一些社团举办的文化活动，常常都会选在这里，形式是各个团体向校学生会管理部门申请摊位，登记批准后，便可以在这条路上开展展览活动。
　　这也是校学生会的权力的体现。
　　最近这条路很热闹，因为明毫基金实习项目信息登记就在这里。
　　不少渴望的、不明真相的，种种不同目的的学生过来凑热闹，于是平时里流量就不错的学海路，这两天人更多了。
　　这群脑子十分灵活的大学生，总能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寻找到机会。
　　一些社团趁着热点，积极申请活动，就将自己的摊位摆在去往信息登记点的前面。
　　最终在若干个和音乐相关的社团的联合，趁着这几天学海路人流量大，搞了一个校园音乐文化节活动。
　　一路上走过去，吉他社、民谣社、流行音乐社、说唱社、民乐社……足足二三十个跟音乐相关的社团，在这条路上搭起了小小的舞台，尽情展示着青春的风采。
　　在去往实习项目信息登记的路上，易阳饶有兴趣地欣赏着沿途的表演。
　　他们自然没有什么盈利上的目的，仅仅是将这里当成是一个可以尽情挥洒才华的舞台。
　　也只有在大学这片净土，才能如此纯粹地表演了。
　　在某个小角落里，一个小小的舞台，摘牌写着吉他弹唱社，大约五六把吉他，七八个人，正在认真地准备着下一个要表演的节目。
　　一个吉他弹奏得颇为粗糙的女生，十分自信地弹完了一曲，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旁边围观的观众仿佛听不到她连续弹错几个音，节奏也不稳的问题，纷纷鼓起了掌。
　　只因为唱的人不是她，而是她旁边那个女孩儿。
　　旁边有人起哄：“再来一首呗！”
　　“能点歌吗？”
　　弹吉他的女孩儿哼了一声：“你们以为我会很多首曲子吗？就今天这个，我都练了两个多星期呢！”
　　“宝涵，你实在是太拖人家久念的后腿了！哈哈……”
　　杨久念羞涩地笑了笑：“也没有啦……全靠宝涵，我才敢上台的。”
　　虽然很想当歌手，但是她却十分地害怕上舞台。
　　此时，正好易阳溜达过来，好巧不巧就看到了人堆里的杨久念。
　　看着这个女生，他本能地就想装作没有看到她，将脸侧过去就往旁边走了。
　　主要是害怕她尴尬。
　　我们都知道，当一个人替感到尴尬的时候，其实自己也会有一种不太自在，难以描述的微妙体验。
　　但人还没走开，突然被拉住了。
　　“咦，易阳？”
　　易阳一怔，回头一看，竟然是赵平。
　　“哦……赵学长啊？”
　　“叫我赵平就行了。”
　　“你怎么在这儿？”
　　易阳一面跟赵平说话，一面偷瞄旁边的社团摊位，好在杨久念她们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
　　赵平哈哈大笑：“我不是已经大四了吗，正好有明毫基金的这个项目，我打算去试试。”
　　虽然嘴上说着试试，但是他的语气却给人一种很稳的感觉。
　　易阳笑了笑：“哦……那挺好啊。”
　　“哈哈，明毫基金的资产规模很大了，去里面学习一下，还是有好处的，你呢？”
　　“我么……”易阳干笑了两声：“也去凑个热闹。”
　　“哦这样啊……”赵平眼睛一转，笑着说：“这个明毫基金的实习门槛比较高，说实话，大三以下的好像挺难进终面的……”
　　“是吧？所以就是凑个热闹……”
　　赵平点点头，类似易阳这种，有想法，什么都想试一试，很正常，可惜还是有些太冲动了，稍微了解一下人家的门槛，其实都不会过来凑热闹的。
　　学校里大都是大三大四的学生过来投简历。
　　“不过失败了也别灰心，你们将来的机会还很多。”赵平拍拍易阳的肩膀。
　　“哦，呵呵……呵呵……谢谢。”
　　赵平觉得自己跟易阳算是十分要好的朋友了，十分自然地将他的肩膀勾搭起来，说：“投简历的事情先不着急，那边排队的人还挺多的，我刚才在这闲逛的时候注意到了这个社团的组合唱歌，挺不错的，有明星潜质。”
　　随后还没等易阳反应过来，就一把将易阳给拽到舞台前面去了，随后赵平冲着舞台起哄：“念涵组合，你们再来一个呗！”
　　而杨久念其实早就注意到了易阳，也在余光中看到了赵平干得事情，她一抬起头，正好与易阳的目光接触。
　　微微一叹，她干笑了一声：“你好啊……”
　　易阳倒是一脸坦然，本来他又没有干什么尴尬的事情，笑了笑：“你好。”


第四百二十四章 感觉不对劲儿
　　旁边的甘宝涵看到易阳，顿时变得兴奋起来，用一种颇为暧昧的眼光看看自家闺蜜，然后大大咧咧地蹦过来，说：“吉他小王子！”
　　听到甘宝涵对自己的称呼，易阳干咳了两声，说：“你好你好。”
　　杨久念见到自己的闺蜜过去，立刻就有一种不祥预感，连忙去拉了拉她。
　　回想起之前的互动接触，对于易阳的印象还是尴尬居多。
　　一开始在图书馆初次见到，他似乎被自己的歌声所吸引了，毕竟是那么一个……嗯，挺阳光的男生，有过那么一点点窃喜。
　　当然，这种窃喜仅仅是彼时情绪上的一点波澜罢了，未有发展成其他情愫的可能。
　　随后见到了那个疑似她女朋友的人，初时感到惊艳，但又觉得理所当然了，那一刻觉得，两人是挺配的一对。
　　但是没过多久看到穿了疑似情侣装的另一个女孩儿，开启了很长时间的误会……
　　好在尽管处于误会之中，自己在后面的几次接触中并没有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举动。
　　现在想来，其实前一阵子在奶茶店，自己的反应大可不必。
　　后来冷静下来了检讨一番，在对方眼中自己的行为举动实在是有些无厘头了。
　　耿耿于怀的时间久了，此时再度见到他，自然忍不住又一次仿佛回到了当初的那个场景。
　　好在对方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甚至大概已经忘了那天自己的仓皇吧？
　　肯定忘了。
　　嗯……要让他重新认识一下自己才好。
　　就在这时，赵平有些惊讶地问：“咦，你们认识吗？”
　　易阳随意说：“你忘了，那天你的篮球比赛，有一个姑娘可是请我们喝了奶茶的……”
　　顿时，杨久念的心情就不美丽了。
　　这种事情为什么还要一直记着呢。
　　赵平却是愣了愣，然后哈哈大笑，“原来是你啊！”
　　易阳便对杨久念说：“那天你请我们喝奶茶，也没跟你说谢谢……”
　　赵平也是十分爽朗地说：“感谢你啊同学！”
　　杨久念却是微微一怔……嗯，因为两人都太坦然了，并没有在意自己忘记付钱又应激式地付钱的样子。
　　他们记住的，原来只有自己请了他们喝奶茶这件事啊。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她的心情顿时豁然轻松起来，心态也变得平和了，笑了笑：“那个……没什么啦。”
　　此时社团的另外几个人正准备表演下一个节目了，喊甘宝涵取了吉他上的音频线。
　　甘宝涵不满地说了一声：“等一下啦，我们还要用的。”
　　杨久念还在发呆，甘宝涵突然凑到易阳面前，将自己的吉他取下来，说：“吉他小王子，你再表演一个吧！跟我们家念念一起，来一首怎么样啊！”
　　赵平诧异地看了看易阳，说：“你还会弹吉他？”
　　此时周围很多围观的群众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好几双好奇的目光从一些角落里投了过来。
　　易阳只好说：“呃……略懂一点。”
　　赵平立刻开始起哄：“那还等什么！来表演一个啊！”
　　杨久念眨眨眼，也望向了易阳。
　　此时社团别的吉他手其实都表演了一轮，他们都是一群不怎么厉害的吉他手，会的曲子不多，这也是他们首次在人群中表演，也很紧张，刚才的表演失误不少，都有些畏缩，此时听甘宝涵的意思，眼前这个高高帅帅的同学会吉他，于是都有些期待地望着他。
　　易阳见状，要是推辞的话倒是显得自己矫情了，便答应下来：“嗯……那就简单地弹一个吧。”
　　甘宝涵笑嘻嘻地将自己的吉他取下来，递上去，摇摇头：“可不能是简单地弹一个哦！要很复杂地弹一个，我们家念念唱歌很好听的，就差一个厉害的伴奏。”
　　在甘宝涵的不断渲染下，杨久念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有些期待地望了望易阳。
　　而周围很多人也因此更加好奇了。
　　易阳有些无奈，接过吉他，背在胸前，随意拨了几下琴弦，声音从音响中发出来。
　　音不太准，他拧了拧吉他的琴弦，调好以后，才看向杨久念：“你想唱什么？”
　　杨久念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啊？我……你会弹什么？”
　　易阳摇摇头：“你会唱什么？”
　　“唱什么都行？”杨久念有些惊讶起来。
　　传说中的即兴伴奏？
　　这实在是太厉害了吧……
　　在普通音乐爱好者眼中，即兴伴奏无论放在哪一种乐器上，都是大神标志，当他们还在因为记谱子而头痛不已的时候，人家已经可以脱离谱子，开始真正意义地“玩音乐”了。
　　后面的那些社团爱好者，见状也纷纷给易阳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当然，实际上也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困难，对于易阳来说，还谈不上即兴编配，不过是大概想一想一首歌的简谱，然后推算一下和弦进行，大多数流行音乐都是脱离不了那几个万能和弦套路的。
　　进阶一点呢，将某些和弦换成7和弦、11和弦，再来一点转位solo，就显得无比厉害了。
　　赵平再一次被易阳给惊讶到了，但是也觉得合理，毕竟似易阳这样的青年，大抵是有跟自己差不多的家庭条件，那么小时候就开始接触一些艺术熏陶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杨久念想了想，说：“那……你会旅行的意义吗？”
　　易阳想了想，嘴里哼了哼：“哒哒哒哒哒哒……”
　　“嗯，so re mi mi re mi re so……1642么……”易阳点点头，“可以。”
　　杨久念眼睛瞪得大大的，这……这就可以了？
　　对于不懂吉他的人或者学吉他时间不长的人来说，易阳的这番操作不亚于一个篮球菜鸟看到真实的扣篮一般震撼。
　　顿时，她也有些紧张起来了。
　　反而刚才甘宝涵的半吊子水平给她伴奏的时候，都不会有这么紧张的感觉。
　　因为伴奏的老师水平很高，那么在唱的时候就会患得患失，过于在意。
　　易阳拨了一下琴弦，随后弹了一组旋律，又问：“你唱哪个调的？”
　　杨久念下意识说：“原调吧……”
　　“原调……这首歌原调是……”
　　“D调。”
　　人群中有人说。
　　易阳笑了笑，果然这所高校的人才很多，对观众里提醒他的那个人报以微笑，随后便开始演奏了。
　　几个和弦，一段前几小节的旋律弹奏，算是演奏，随后看向了杨久念，示意她可以进了。
　　数了一下拍子，杨久念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拿起了话筒。
　　“你……”
　　第一个字还有点颤抖。
　　“看过了许多美景，你看过了许多美女……”
　　但是很快就进入状态了。
　　她的确是没有系统学过声乐的，甚至不多的乐理知识也是自学的，但是声音天赋极佳，哪怕气息没有那么稳定，给人的听感也是十分舒服的。
　　易阳默默打着拍子。
　　心里却是想到了跟姐姐合奏时的场景。
　　只要两个人合拍了，就会有一种十分愉悦的体验，这种体验是持续性的。
　　在合拍的基础上，某一个人即兴来上两个小节，就像是肩并肩一起飞翔，某个人突然来了一个不在剧本内的旋转跳跃，对方立刻get到了那个点，配合着，应和起来，成功以后那种愉悦的情绪就会迎来一波高潮。
　　和姜黎黎在一起合奏的时候，总是在前几小节就会十分自然地进入到那种状态去了。
　　我知你深浅，你知我节奏。
　　那是一种灵魂的融洽，心灵上的默契。
　　即兴，自然是有一方先发起的，更多的时候是姜黎黎主动，他被动。
　　但是在和杨久念的合作中，杨久念紧张兮兮地，按部就班地唱着这首歌原本的曲调，让习惯了姜黎黎顽皮自由风格的易阳有些不太满意。
　　他尝试着来了几个即兴加花，看向杨久念，除了看到她一脸懵逼地望着自己，别无其他收获，心情自然也就凉了下来。
　　算了……老老实实地结束吧。
　　不过在其他听众的耳朵里，却是无比美妙的一场演奏了。
　　在其他人眼中，两人的合奏简直完美，甘宝涵露出如痴如醉的表情……当然，这种表情是有一部分演的嫌疑的，随后望向易阳，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易阳有些不太满意地完成了伴奏，脸上倒是很平静，看了一眼杨久念。
　　倒也说不上不满，反正只是一次仓促的合作，将来大概也不太可能有更多这样的机会了。
　　另一边，杨久念却是满意极了。
　　是第一次除了原声伴奏以外如此圆满地完成了一首曲子，内心激动不已。
　　以前跟甘宝涵配合的时候，那家伙要么是节奏忽快忽慢，要么是弹错音，要么是按弦不稳，发出噪音，总之跟她配合，很难将注意力完全放在歌曲上。
　　动不动就会被她奇葩的一些失误给带出来。
　　长久如此，以至于让她有一种真人伴奏就该是如此的认知。
　　直到今天跟由易阳合作，她才知道原来真人伴奏也能这么舒服。
　　整个伴奏，层次丰富，音色饱满，节奏稳定，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这是是跟甘宝涵用同一把吉他演奏出来的。
　　听着伴奏，数着拍子，一开始还很担心自己会不会唱错，但是后来已经完全专注于歌曲本身了。
　　唱的太舒服了！
　　此时注意到易阳的目光，她看不出来易阳的眼神里其实是有一点嫌弃的，只当是对方也很满意。
　　一时间，心情竟然有些羞涩起来。
　　给易阳还了一个“我也懂你”的笑容。
　　易阳面无表情地将吉他取下来，递还给甘宝涵。
　　此时为数不多的观众们已经开始鼓掌，赵平继续起哄：“厉害啊易阳！再来一个！”
　　甘宝涵也笑嘻嘻地说：“易阳，你再来一个吧！”
　　易阳摇摇头，笑了笑：“今天就算了，我们还有事要做的。”
　　甘宝涵露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哎呀……真是的，你每次都不让人尽兴。”
　　杨久念其实很希望易阳再给自己伴奏一次，但是这话她肯定是不好意思开口的，便对甘宝涵是活：“好啦，我都唱了几首歌了，咱们社团的其他人还要表演呢。”
　　“没事没事，你再来几首都行！”
　　“下次吧，下次吧……”
　　杨久念又偷偷地看了一眼易阳，心里想着别的事情。
　　这时候多希望他能主动加一下自己的微信啊。
　　嗯……倒也没有别的想法，就是他给自己伴奏的时候，很舒服。
　　多来几次就好了。
　　只是易阳显然没有这个意思，这时候脑子里想得是自己的姐姐，以及跟她合奏的体验。
　　甚至有一种想要立刻回汉宁市跟姐姐缠绵一番的冲动。
　　见易阳打算走了，杨久念没来由地生出一种失落的感觉。
　　唉，下一次见面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要不然……自己勇敢一点？
　　当然，这种想法在脑子里转一转就好了，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有女朋友，这种事情实在是不敢去做，万一他误会了，拒绝了自己，该多丢人啊！
　　就在这样杨久念想着的时候，赵平突然凑过来搭讪，说：“同学，方便加一个你的微信吗？”
　　杨久念微微一怔，“嗯？”
　　赵平立刻笑了笑：“我没别的意思，是这样的，我觉得你很有潜质，比很多唱歌的网红厉害得多！”
　　这个时代，网红的概念刚刚兴起没有多久，在不少人眼中还是十分高大上的。
　　“啊？”
　　“我是一名大四生，正好也在做这方面的一些创业，或许将来我们有可能合作一下，当然这么说显得有些功利了，你跟易阳是朋友，我也跟易阳是朋友，我们也可以做朋友。”
　　易阳没有什么表情。
　　杨久念下意识看了看易阳。
　　跟易阳是朋友么？
　　“所以可以吗？”赵平再一次十分大方又绅士地问了一遍。
　　杨久念点点头：“嗯……可以！”
　　两人互相加上了对方的微信，赵平和易阳才准备离开，朝着信息登记点去了。
　　“等一下！”
　　就在这时，杨久念突然喊住了易阳。
　　易阳回头，笑了笑：“嗯？”
　　杨久念犹豫了一下，问：“对了，你上次唱的那个歌，你可以再唱一遍吗？我觉得很好听，但是忘了它的旋律是什么样的……”
　　易阳虽然表情很平静，但是心里却是微微一突。
　　《写给父亲的散文诗》可还没有出世呢。
　　易阳一脸淡定地说：“哪首？”
　　“就是……就是上次你在那个广场唱的那个……”
　　“哦，我想想，嗯，什么来着，我想想……”
　　“门前老树长新芽，院里枯木又开花……”易阳随意哼了一首《时间都去哪儿了》，然后笑笑：“大概、应该是这个吧……呵呵，记不太清了。”
　　杨久念眨了眨眼，露出疑惑的表情。
　　等易阳和赵平走后。
　　“是这首吗……感觉怎么不对劲呢……”


第四百二十五章 无语的赵平
　　和赵平自然成了临时的搭子，一面走着，赵平一面跟易阳介绍着一些他了解到的明毫基金的事情。
　　“这一次明毫基金弄的实习项目不仅是面向东海大学的学生的，也是面向国内十几所顶尖高校的。”
　　“当然，类似的项目不仅东海大学有，例如清北，有一些项目也是我们可以参与的。”
　　易阳点点头，在国内顶尖的大学读书，相比于普通高校，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亲身接触那些前沿的、高端的项目，这在很多普通高校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对于任何一个国家来说，顶尖高校都是引领时代进步的试验田。
　　东海大学显然也在此列。
　　“所以呢，门槛是很高的。”
　　两人来到了登记信息的地方，有两名工作人员在一个简易的工作站为前来报名的学生登记信息。
　　对于易阳来说，这个过程当然仅仅是走个过场。
　　初面实际上不必在意。
　　报名者递交了简历，符合条件以后，由工作人员现场核查简历上填写信息的真实性，就是所谓的初面。
　　而接下来的二面，则是通过初面的人，接受东海大学面试组的老师们的面试，通过以后才能参加最终明毫基金工作组的面试。
　　对于易阳来说，前面的流程都可以忽略不计，此时他需要重点关注的仅仅是最终的明毫基金的面试。
　　而赵平并不知道这些，一路上聊着天，都是在用一种安慰的语气告诉他，把这件事看得轻松一点，哪怕失败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易阳有些好笑，但也不好明说，只是随意地点点头，敷衍过去。
　　很快轮到了易阳和赵平。
　　两人依次递交了简历，工作人员便让他们回去等消息。
　　赵平当然是很有信心的，他的简历上的一些东西是很有分量的，不至于在简历这一关被刷下来，只是这种事情并不方便在易阳面前说，会显得炫耀。
　　心里想着，易阳或许在简历这一关就要被刷下去，自然不方便继续这个话题，结束了信息登记以后，问易阳有没有空，去打打球什么的。
　　上一次易阳帮他赢下了比赛，还是在送了自己一个绝杀的基础上，这份恩情他是默默记下的，便会时不时想着什么时候能报答一下对方，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当然，日子还长，他交朋友嘛，一辈子的事情，没必要着急。
　　如此想着，慢慢接触就好了。
　　……
　　几天以后，赵平收到了初面的通知。
　　对此，他当然是不怎么意外的，毕竟以他的履历，如果都还不能进入初面，那么想来能进入初面的人也不会太多了。
　　初面的地点定在某个多媒体教室当中，时间就在当天下午，要带上一些简历上的证明材料。
　　赵平将一些准备工作妥当以后，拿出手机，想着要不要给易阳打电话问一下对方的情况，但是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太妥当。
　　嗯……很大的概率，他是没有收到通知的，那么自己这样贸然地去问他，反而有些扎心。
　　于是有些为自己的理智感到满意，有时候是这样的，明明是关心，却容易起反效果，关键就是要设身处地地站在他人的角度上考虑问题。
　　想到这里，自然便不会主动去跟易阳打电话了。
　　下午，赵平按照要求的时间，来到了初面的地点。
　　相比于之前的报名登记，这一次能够参加初面的人数量便少了好几个量级，仅仅在楼道里站了二三十个人。
　　其中也是有不少人是他认识的，基本上都是大四的同届生，有的是某个学科竞赛的大佬，有的是在校创业有了一番小成就的人才，还有的是类似他这样家底雄厚的人。
　　跟几个算是比较熟的人打了打招呼，便随意攀谈起来了。
　　“赵平，没想到你也会来参加这个项目！”
　　“呵呵，能进入明毫基金学习一下，未来哪怕回家里做事，也是有好处的嘛。”
　　“我倒不怎么在乎在明毫基金学习什么的，我家里的情况嘛，按照我老子的意思，将来资产还是打算交给专业的基金管理人来打理的，我进明毫呢，主要还是想接触一些人，拓宽一下自己的圈子。”
　　“哈哈，孙浩，你这种想法是进不了明毫的，明毫可是很看重能力的！”
　　“切……”
　　聊着聊着，某人看了一圈前来参加初面的人，感叹一声：“我听说之前报名的时候，报名办公室收了几百份简历！结果没想到最终能进入初面的人也就这么一点。”
　　“是啊，淘汰率至少90％以上。”
　　赵平接过旁边某人递过来的口香糖，剥开，将包装纸随意捏扁揉成团，把玩起来，插了一句嘴：“有很多大二大三的学生，以为这一次的项目跟别的项目一样，所以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了，这样的人应该有很多，几百份简历，估计工作人员看到不到大四，就直接pass了。”
　　赵平的话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
　　“确实有一些厉害的，大二大三就很厉害了，但是这个项目比较复杂，是进投资办公室啊！还是需要一定的社会经验的。”
　　“不到大四，还是有些稚嫩了。”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大四了，一些学生也挺稚嫩的。”
　　这话如果在其他人耳中，是有些过分的傲了，毕竟他们也只是学生，却有一种谈笑风生居高临下的味道。
　　但是几人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被淘汰掉的也有不少大四的学生。
　　能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脑袋上一定挂着不少有分量的头衔。
　　赵平是学生会主席，主导过不少大型活动，最近大四，开始涉足创业，靠着家里的支持，成立了一家网络传媒公司，这些成就哪怕在人才辈出的东海大学也算的上是佼佼者了。
　　而其他人或许比赵平差一点，但是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
　　话题继续，有人问起赵平上次跟李荣的那个赌约。
　　说到这个话题，赵平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脸上依旧是一副淡然的表情，笑着说：“哦，险胜一分，运气好……”
　　“哈哈，谦虚……我可是听说，最后还是靠着你的一球才绝杀了对面啊！”
　　“呵呵。”
　　脸上挂着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但是心里却是爽翻了，但是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反而容易营造出一副炫耀的样子，尽管很想聊，他也只是谦虚地摇摇头：“那一球呢，也不全是运气吧，我这人天赋不行，还是练了很长时间的，怎么说呢，付出还是有一点回报。”
　　“咱们平少，不仅组织能力强，连打球也打得那么好！哈哈。”
　　“没那么夸张啦，只是我这个人的风格呢，就是觉得做一件事，要么我不做，要么就要做到极致，打篮球嘛，也是这个道理……”
　　“不过当时你们球队的那个30号也挺厉害的，最后那个盖帽，啧啧……直接把一个校队的拍在篮板上了！”
　　“他么……”赵平正要说什么，突然瞥见了远处一个人影，顿时一愣。
　　只见易阳在不远处，大概是刚刚到的样子，抬头看了看教室的门牌号，确认无误以后，才无所事事地原地等待了起来。
　　注意到赵平的目光，大家纷纷望了过去。
　　“怎么了？”
　　“那个人你认识吗？”
　　“咦，那个人有点眼熟……我想起来了，好像就是之前打篮球的30号吧！”
　　“不是我们这一届的吧？”
　　赵平摇摇头：“大二的。”
　　大家顿时纷纷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大二的……也是来参加这个初面的？”
　　一时间，众人的表情都变得有些怪异了。
　　此时易阳也注意到了赵平的目光，看到对方，表情一动，“咦，赵平啊？你也在这里？”
　　赵平一时间有些无语，什么叫……我也在这里？
　　这句话，该自己说才对吧。
　　……
　　虽然一开始错愕，惊讶，但是想一想也能逻辑自洽。
　　易阳能进入初面，倒也不算特别离谱的事情。
　　毕竟易阳在东海大学也算是一个风云人物了，之前跟马文武搞的那个课程表的项目，虽然九成九的聚光灯都放在了马文武身上，但是毕竟是通过这个项目赚到了上千万。
　　有这一层光环的加持，那么被工作人员破例入圈也不是特别难以理解的事情。
　　自己确实是先入为主了，只是想到了年级。
　　初面主要是审核简历真实性的，所以如果不是弄虚作假的话，在这一关上筛人下去的概率并不高。
　　赵平先进去，审核无误以后，出来以后便耐心地等易阳。
　　过了一会儿，易阳出来了，赵平上去，笑着说：“审核没什么问题吧？”
　　易阳点点头：“没什么。”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面试了，这个面试很关键，由咱们学校的几位考官主导，听说都是明毫基金投资研究中心的委员！其中还有咱们学院的院长康新。”
　　对于自己看重的，觉得有必要发展好感的人，赵平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释放善意的机会。
　　赵平想着，这些算是非常“隐秘”的内部消息，分享给他，他是非常聪明的人，当然能够知道这些消息的价值，肯定会十分感激的。
　　果然，易阳愣了愣，说：“哦……这样吗？”
　　赵平笑着点点头：“是啊，一共有三个委员，每一个委员有三个推荐名额，通过接下来的二面以后，每一个委员会推荐三个学生进入最终的面试，也就是总共有9名学生。”
　　随后，赵平又压低了声音，有些认真地说：“当然了，这些都是内部消息，你知道就行了。”
　　易阳笑了笑：“哦，好。”
　　随后，赵平语气放缓：“接下来的面试呢，难度就更高了，因为委员推不推荐你，以什么标准条件作为推荐的依据，基本上都是那委员个人意志决定的，可能他觉得你不错，就推荐你了，也不在乎什么你的头衔啊，履历什么的；但也可能你在面试临场的时候发挥的很好，委员却以你的履历作为依据……真的看面试考官的个人喜好了。”
　　最后，赵平拍拍易阳的肩膀，说：“所以总之啊，不要太在意最终的结果，能进入二面已经说明是这个学校这一块的佼佼者了！”
　　易阳点点头，“谢谢你啊赵平。”
　　赵平露出了慰藉的笑容。
　　……
　　时间很快就到了最终面试的那天。
　　依旧是在某个小教室。
　　等待面试的学生们站在走廊里等候工作人员叫自己的号码。
　　当然是不存在所谓的关系、贿赂的，因为如果真的能通过所谓的“关系”就让几位委员开后门，那么在这一块领域，也是能力的体现了。
　　前几名进去的学生出来以后脸色都不太好，旁边的人问了几句什么情况，一个进去不到五分钟就出来的女生长长叹了口气，只是摇摇头：“估计没戏了。”
　　见状，不少还没有进去面试的学生更加紧张了。
　　赵平平静地点评道：“这种没有固定套路的面试，其实从进去的时间长短就能看出端倪。”
　　大家纷纷看向了他。
　　“很简单的道理，面试官要推荐你，首先是要对你感兴趣，然后是进一步了解你，如果引起了面试官的兴趣，他想要了解你，自然会不断提问题，那么时间就会很长。”
　　听了赵平的分析，大家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
　　易阳则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很快，站在走廊里的学生陆陆续续地进去了。
　　大多数都是进去几分钟就出来了，出来以后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考官全程没什么表情，问了两三个问题，就让我出来等结果了……”
　　“我也是，感觉没什么机会了……”
　　也有少数学生进去以后时间很长，超过十分钟的都有，甚至时不时还能听到教室里传来阵阵谈笑，而那些学生出来以后也是一脸喜不自胜的表情。
　　这些细节，似乎都印证了赵平刚才的分析。
　　终于轮到易阳了。
　　赵平对易阳笑了笑：“加油！”
　　易阳点点头。
　　推门而入，台下坐着三个考官，坐在最中央的就是康新，此时三个老师都没有抬头，在各自的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易阳站在讲台上，缓缓开口：“各位考官好！”
　　康新听到声音，抬起头，笑了笑：“哦，易阳啊，轮到你了吗？”
　　原本就不怎么紧张的易阳，听到这种语气，自然完全放心下来，点点头：“嗯，轮到我了。”
　　康新放下笔，对旁边的两个老师说：“这个就是我内定的一个人选易阳了。”
　　“哦，哈哈，一表人才啊！”
　　“最终面试的时候不要紧张。”
　　另外两个考官也是用一副相当轻松的语气跟易阳说。
　　康新看了看手表，说：“时间比较紧……”他看了看另外两个考官：“那咱们就……下一个？”
　　“下一个吧！他都定了，没什么必要浪费时间。”
　　“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可问的。”
　　一时间，易阳有些无语。
　　这么……简洁？
　　康新点点头，才对易阳说：“那行吧，你去叫下一个考生进来吧。”
　　易阳点点头：“好的。”
　　……
　　赵平正在想着，易阳到底有没有可能进下一轮，随后有些自嘲地摇摇头……没那么容易的。
　　但是之前被打脸了，便不敢再那么笃定了，万一这一次易阳又出乎意料的话……
　　就在这样想着的时候，门已经被推开了。
　　赵平愣了愣，连忙看了看时间，才进去一分钟？
　　这……
　　也太惨了吧。
　　大家都将目光望向了易阳。
　　赵平主动上前，叹了口气，拍拍易阳的肩膀，也不必说话，只是用眼神告诉对方，“没事……”
　　这种时候，大家自然都不会傻乎乎地过来问易阳面试的情况，如果这点情商都没有，也不太可能站在这里。
　　只是大家看易阳的表情，倒也没有多少沮丧的意思，不由得佩服他心态好。
　　几家欢喜很多家愁。
　　大多数学生的感觉都不太好，聊天的人也不多，大家静静等待着面试结束，工作人员出来宣布最终的结果。
　　气氛稍有些压抑。
　　当最后一个面试学生进去六七分钟就出来以后，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终于拿着一张纸出来宣布名单了。
　　赵平有些期待，毕竟他进去了十几分钟，在所有人当中都算是时间很长了。
　　“通过今天面试的人有……”
　　“易阳！”
　　“某某！”
　　“某某某！”
　　因为工作人员喊的第一个名字就是易阳，以至于赵平整个人脑袋都是一懵，连后面的名字都没听清楚了。
　　他觉得一定是哪个环节弄错了，一脸古怪地望向了易阳。
　　工作人员念得很快。
　　“以上9名同学，本周周六上午9点，准时在明毫大酒店9楼会议室参加正式面试！”
　　赵平脑袋还有些混乱，易阳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叹了口气。
　　这时，赵平才突然意识到，刚才似乎没有叫到自己的名字。
　　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最终的面试，真诚是最强的必杀技
　　易阳稍稍微还是有些愧疚的情绪的。
　　毕竟站在赵平的角度上，做了一切安慰的铺垫，最终却成了真正需要被安慰的那个人。
　　当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易阳的本意，毕竟自己做为康新的“内定推荐人选”，这件事实在是不太方便大张旗鼓地四处宣传。
　　接下来便只能继续装傻了。
　　好在赵平是懂得自我调整的。
　　而且对于他来说，进入明毫基金实习这件事，并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对他来说，只能算是一个弃之可惜的鸡肋。
　　面试不上，这样一来倒是可以专心做创业的事情了。
　　短暂的错愕后，赵平干笑了两声，“还真是……意外啊，哈哈……呵呵……”
　　易阳感叹道：“是啊，是挺意外的……”
　　“你进去以后老师怎么跟你说的？明明只有一两分钟……”
　　“嗯，大概是因为之前递交的材料吧，可能戳到了他们感兴趣的某个点上？”易阳轻松地说了句：“之前写过一篇关于共享单车的可行性报告，院长看过。”
　　“哦，这样么……”赵平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不过显然易阳到底为什么能通过面试已经不是他感兴趣的东西了。
　　两人一起下了楼。
　　秋风送爽，天气降温的速度似乎越发明显了，但是此时还不至于让人感到寒冷。
　　赵平说：“对了易阳，你知道接下来的面试内容吗？”
　　易阳老老实实地摇摇头：“不知道。”
　　“你的对手除了咱们东海大学的九个人，还有来自其他名校的学生，最终有三个进入明毫基金实习的机会。”
　　易阳点点头，这个他当然是知道的。
　　赵平张了张嘴，原本还有一些话想说，但是犹豫了一下，又忍住了。
　　赵平笑笑：“接下来你要继续加油啊！我其实挺好奇的，你这样的大二生，哈哈……大二生……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易阳轻松地耸了耸肩：“所以说啊，就算失败了也不遗憾嘛，反正期待值比较低。”
　　“如果你能进入明毫基金实习的话，下一步跟你一起工作的人都将是全国甚至全世界一流的投资人了，肯定能学到不少有用的东西的。”
　　“嗯。”
　　“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了，接下来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继续去做了。”赵平轻松地说了一句：“幸好没有面试上，不然的话，还真不知道到时候怎么取舍的问题。”
　　易阳笑了笑：“我想以你的能力，面试这个肯定没有的，大概就是这种心态在某个细节上被考官捕捉到了，所以才把你刷掉的吧？”
　　赵平微微一怔，心情好转。
　　易阳给他找的这个理由挺合理的，既没有否定他的能力，又能合乎逻辑地解释被刷下来的原因。
　　他也笑了笑：“哦……有这个可能吧。”
　　……
　　赵平虽然大四了，但是因为他是打算自己创业，而他搞的是网络传媒公司，类似于后来的MCN公司，当然他的这个公司属性还要复杂一些。
　　简单地说，赵平主要做的业务范围比后来的MCN公司更加更广泛一些，除了帮助签约达人进行内容持续输出和变现以外，靠着他家里在文化传媒产业上的一些资源，还会进行一些网络小短剧的创作。
　　这种网络短剧跟后来短视频平台上的短剧相比，制作成本更高，类似于《万万没想到》《报告老板》这一类网剧，有专业的拍摄以及后期团队。
　　易阳还了解到，赵平的公司旗下已经有好几个知名度很高的视频创作者，在B站、优酷、爱奇艺等等网站上有挺高的流量。
　　除此之外，还有他认识的同班同学，香梅、杨久念。
　　赵平的确有当导演的才华，而香梅后来跟着他拍过几次别的短剧，现在几乎已经成了他的御用演员，他们出了一个系列短剧，在网上有不错的反响。
　　对于拍戏这件事，虽然是名校出身，但是一方面这件事本身就很有趣，另一方面又有不错的报酬，赵平为人大方，会拿出80％的利润按照出力程度分给团队，对于学生来说，是非常优厚的报酬了。
　　易阳知道香梅的家庭条件只能算是普通，之前的几次接触更能看出来她是一个……怎么说呢，好听一点就是清醒，难听一点叫现实的女生。
　　当然，这本身并不便以对错来评价。
　　虽然身处名校，但是她似乎早就清楚，名校的光环并不能让她实现阶级跃升，反而是跟着赵平，靠着他背后的资源，有很大的可能进一步……
　　所以，至少在易阳看来，香梅乐在其中，甚至有一种打算在这条路上长久地走下去的打算。
　　这是香梅。
　　而杨久念的情况就要特殊一点了。
　　杨久念性格更为单纯，她没有那么多功利的想法，在舞台上也显得更加胆怯一些，赵平为她是提供专业的录音设备，并且请了专业的声乐老师指导，让她专心唱歌，发展的方向类似于陈一发儿。
　　而杨久念的性格并不适合直播，她的镜头感并不强，也不擅长跟一群陌生人聊天，便专心制作翻唱视频。
　　为了让杨久念能够迅速破圈，赵平还在策划着利用一些资源请一些真正的歌手或者乐手联动。
　　哪怕以易阳的视角来看，也挑不出赵平的这些操作有什么问题。
　　很符合时代发展的潮流。
　　当然，赵平的野心不止于此，他背后的资源丰厚，只要他能证明自己，就能获得更多的资源。
　　“毕业前，我想搞一件大事！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契机。”
　　赵平说的这句话让易阳有些特殊的想法，不过此时时机还不成熟，也就埋藏在心底了。
　　……
　　几天以后，到了明毫基金面试的时间。
　　明毫大酒店是一家五星级的酒店，也是明毫基金旗下的重要资产之一。
　　面试这件事他并没有让别人陪，毕竟之前的通知也说了，陪同人员是不能上楼的，自然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酒店前台已经有工作人员在一个醒目的位置做了标识牌指引了，易阳取了临时通行证，上了电梯，抵达通知的9楼。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易阳进入了一间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除了东海大学的其他几名学生，还有许多来自其他高校的面试者，足足二十多人。
　　易阳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无事可做，便拿出手机玩。
　　来这里面试的人大都是互相不认识的，但是作为面试金融行业的顶尖人才，有一种类似的气质。
　　易阳默默地观察了一下他的这些“对手”。
　　首先是每一个人从形象上来看，都算得上是周正。
　　女生化了妆，那么长相便差不到哪里去，而男生呢，或许有一些偏胖偏瘦的，但基本上没有特别丑的……这个很好理解，这一行是要时常与人打交道的，那么在之前的初面时，或许也会考量应试者形象上的条件。
　　其次是自信，外向。
　　金融行业是很吃资源的一行，很多资源渠道是需要主动维系关系的，那么自然对情商的要求很高。
　　易阳坐了没过多久，已经有人互相攀谈起来了。
　　“同学，你是哪个大学的？”
　　旁边有一个胖乎乎的男生，见到易阳也是一个人，便主动过来打招呼。
　　易阳友好地回应：“我是东海大学经管学院的。”
　　“哇！那是科班生啊。”
　　“你呢？”
　　“呵呵……北大哲学。”
　　易阳想了想，笑着说：“很多行业都是科班干不过转行，索罗斯也是学哲学的啊。”
　　听了易阳的话，男生顿时哈哈大笑，“我叫戚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易阳。”
　　互相介绍了自己，戚重和易阳顺理成章地互留了微信，随后便坐在一起闲聊。
　　“这个面试的难度是真的高啊！”
　　戚重由衷地感叹了一声。
　　易阳好奇地问：“北大也是吗？”
　　“北大只有三个名额，但是报名的人有上百个人呢！哦对了，你们东海大学有多少人进入这一次的面试啊？”
　　易阳微微沉默了一下，小声说：“9个。”
　　一时间，戚重一愣，忍不住吐槽道：“好家伙……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长久以来总是更好的大学享受更好的资源，此时反而是东海大学的学生有更多的机会，自然让易阳心理上有了一种莫名的喜悦。
　　“你知道接下来的面试要重点考察什么内容吗？”
　　虽然看似是对手关系，但是易阳也不至于因此就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分享一些自己了解到的信息。
　　“嗯……考试的内容当然不知道了，不过这一次的主考官据说是跟明毫基金互相持股的哈弗大学捐赠基金的史文森先生。”
　　“哦……那位著作了《机构投资的创新之路》的投资界大佬吗？”
　　易阳点点头：“因为明毫基金和哈佛大学捐赠基金合作了很多年，互相持股的比例达到了8％，而这一次的投资办公室项目，也是借鉴他们的，所以我个人感觉这一次的面试，很有可能从这方面来切入。”
　　戚重若有所思，片刻后才摇了摇头：“还是你们这些科班生功课做得好啊！我对这些完全不了解，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易阳微微叹了口气，虽然知道这些信息，但是对他来说还不是要听天由命呢？
　　毕竟时间仓促，否则的话去认真拜读一下那位大佬的书籍，可能才会稍有眉目吧？
　　随着第一个应试者被叫去隔壁的会议室进行面试，房间里的氛围也开始变得凝重起来了，聊天的人似乎也莫名有了某种默契，都刻意地压低了声音。
　　第一个面试者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就一脸遗憾地回来了，旁边有人问：“怎么样？”
　　那人摇摇头：“面试结论是当场宣布的，我被明确告知不予通过，不过不好意思，工作人员要求是不能跟大家透露考题，所以再见啦各位！”
　　在工作人员的监督下，那位应试者取了自己的东西，便默默离开了。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都听见了他的话，纷纷露出沉思的表情。
　　戚重说：“这个面试有点变态啊，前后不过三分钟不到吧，一个问题的时间估计都嫌长！难道说不到三分钟时间，考官就判断出了他适不适合这个实习项目？”
　　易阳的表情也有些凝重。
　　之前在东海大学，他快去快回，是因为内定身份，但是在这里赵平的面试时间论应该是成立的。
　　随后面试者一个接一个进去，但是往往要不了几分钟就出来了。
　　七八个人过后，竟然没有一个人能通过面试的。
　　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不是有三个名额吗？当场宣布……如果所有人都通过不了，或者通过的人数大于三个，那么这三个名额不就浪费了？”
　　工作人员笑了笑：“不会的哦，如果通过面试的人大于三个，我们还会组织下一轮的面试，如果不到三个人嘛……”她顿了顿：“有多少个算多少个。”
　　听了工作人员的话，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压力。
　　聊天的声音更小了，会议室里显得有些压抑。
　　很快，终于轮到易阳了。
　　“下一个，19号，易阳。”
　　易阳深吸一口气，跟随工作人员进入了面试的会议室。
　　一个头发花白的白人老头默默地用笔记本记录着什么，旁边有两个副考官。
　　白人老头放下笔，面无表情，用英语说：“你好，我是你的考官，我叫史文森，第19号应试者，我们直接跳过自我介绍环节吧，你们的所有资料我这里都有，那么，我们直接开始吧。”
　　易阳坐下，笑了笑：“好的史文森先生。”
　　史文森干脆地说：“首先，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
　　易阳身体微微前倾，认真地盯住史文森。
　　“请分析一下，1987年的黑色星期一，纽约、东京、伦敦以及香港四个股市的救市政策？”
　　顿时，会议室有些安静，只剩下空调细微的声音在响着。
　　而听了这个问题后，易阳顿时傻了。
　　虽然说，在金融历史上，美国著名的1987黑色星期一他是知道的，但是要回答这个问题，首选要了解黑色星期一的风暴起因、影响，还要知道几个股市分别的应对措施，最终再逐条分析其中的内在逻辑……
　　这完全可以写几篇论文了。
　　虽然易阳自诩也是很爱看书了，但是这种知识如果没有提前刻意地去准备，他也回答不上来。
　　看着易阳一脸复杂的表情，史文森依旧面无表情：“你可以考虑一下。”
　　易阳沉默了片刻，老老实实地摇头：“对不起史文森先生，我并不了解您说的几个股市当时的应对措施，所以这个问题我没有办法回答。”
　　史文森沉默了一下，点点头：“这就是你的答案么？嗯……”他做好了记录。
　　到这里，易阳默默叹了口气，已经放弃了。
　　怪不得前面的人没几分钟就出来了。
　　也轮到自己了吧？
　　但是让易阳意外的是，史文森并没有立刻请他出去，而是一连串又问了好些个关于金融投资的问题。
　　那些问题要么是涉及到太多高深的专业知识，估计不是对应领域硕士以上的研究生根本回答不上来，要么就是需要极广的知识储备。
　　易阳都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道。
　　连续好几个不知道过后，史文森却露出了一丝奇异的笑容，终于提了一个易阳能听懂的问题。
　　“你认为，什么指标最能够反应出公司的治理质量？”
　　易阳顿时心情振奋起来，相比之前，这个问题显然简单多了，认真思考了一下，才说：“我认为反应公司治理质量，需要用动态的视角来看。”
　　“具体来说，就是不要看公司怎么说，而是要看公司怎么做，上市有没有增发新股？有没有分红？小股东有没有真实的投票权？高管薪酬与净资产收益回报之间是不是真的挂钩？”
　　史文森放下了笔，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微笑，旁边两个副考官也笑了起来。
　　易阳有些不明所以。
　　“易，恭喜你成为今天的第一个通过面试幸运儿。”史文森说。
　　易阳还是有些懵，但还是第一时间起立：“感谢您先生！”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
　　易阳犹豫了一下，再次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史文森有些认真地说：“首先，你很诚实，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没有什么可丢人的，事实上，这些问题就是考验你们是否愿意真诚面对自己的无知的。而你是第一个在面试中没有用蹩脚的知识强行解答那些高深问题的人。”
　　“这一点很重要，因为我们的投资办公室向来以严谨和专业著称，而严谨的一条铁律就是……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第二点，最后一个问题，你的回答基于金融体系本质的功能，而我们需要的就是这种务实的人，所以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自面试会议室出来以后，易阳才忍不住长长地舒了口气，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过去了十八分钟，是所有人当中最长的。
　　他笑了笑：“没想到，真诚才是最强的必杀技啊。”


第四百二十七章 研究课题
　　进入明毫基金投资办公室对于易阳来说并不是一件应当拿来吹嘘的事情，对他来说，就像是初中至高中，拼尽全力到了汉宁市去读书是一个道理。
　　仅仅是换了一个学习的环境罢了。
　　对于他目前所在的阶段、专业来说，相比之下不似高中时期，总是有一个分数，一个可以量化的目标悬在那里，学习不再是一件类似于升级练功的事情。
　　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件事总是会成为一个颇为有趣的奇闻轶事。
　　易阳刚刚结束了面试，就被某个财经媒体给采访了，当然，这种采访并不是特别大的媒体，大概仅仅是东海财经频道这种层次，旗下有一个东海财经杂志。
　　任何人都喜欢听传奇富有转折的故事，后来易阳专门买了一份那个销量惨淡的杂志，就为了看看自己的那篇访谈，发现其中的内容基本上已经曲解了他面试通过的原因。
　　标题是，《东海大学普通在校生，在一众清北高材生中脱颖而出进入明毫基金，只因为他的回答是“不知道”。》
　　易阳颇为无语地翻了翻，便将杂志塞进了垃圾桶。
　　东海大学场景依旧。
　　几天后，易阳买了些小礼物去拜访康新，当然不至于是特别贵重的礼物，不过是上次买给未来岳父的糕点罢了，但是打车过去，来回车程都要近一个半小时，算的上是有心。
　　康新对于易阳真正进入了明毫基金也是有些意外的……虽然他推荐了他去面试，但是还是感到意外。
　　下午的宁静荷塘，微风轻浮，河岸边的树枝摇晃，天气已经有些凉了起来。
　　“倒是让我特别惊讶了。”康新望着荷塘，手上提着易阳送的糕点，拎起来笑了笑：“这个欢喜应该会很喜欢吃，到时候告诉她是你送的，她应该会更高兴了。”
　　“哈……”
　　“对了，我注意到学校里多了很多单车，是上次你讲过的那个共享单车吗？”
　　易阳微微一怔，点点头。
　　马文武是一个很有行动力人，之前计划的方案，着手去实施了，目前还在东海大学内部，算是一个试点。
　　作为顶尖的投资人，康新的目光能够看到的东西自然远超这个时代。
　　走到一个公共的休闲椅边上坐下，康新望着湖面，说：“这个项目，我之前并没有特别注意，但是最近你们把它搞出来了，我实际体验了一下……哦对了，我还没有资格骑，用别人的账户……呵呵，因为点外卖的频率太低了，没有足够的信誉积分。”
　　易阳微微一怔，不免一笑。
　　“嗯，也观察了一下很多人的使用，以及听了一些同学的使用感受，然后认真思考了一下你们这个项目……”
　　他看了一眼易阳，“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易阳连忙点点头。
　　“嗯，这个项目很大胆，甚至有可能改变一些行业。”
　　易阳自然不感到意外，毕竟他是亲眼目睹过一些东西的。
　　“但是呢，有几个风险。”顿了顿，康新继续说。
　　“嗯。”
　　“首先第一个，这个项目的前景很广阔，市场广阔，现在它仅仅是在校园里，但是我认为完全有可能推广到社会上……实际上，这也是其他投资人能够看到的。”
　　康新望向易阳：“所以，这个项目大概很容易获得融资。”
　　易阳耐心地听着。
　　“但正是因为这样，它很容易进入一种野蛮生长的状态，如果在管理方面没有跟上，会产生许许多多的问题。”
　　“单车的保养问题、一些社会上道德水平很低的人偷盗也不是没有可能、不按照规则停放的处理……随便想了几个问题，但存在的隐患远不止于此。”
　　“第二个，这个项目太简单了，没有任何的技术壁垒，几乎是任何一家有资金的互联网公司都能复制的项目，所以我想等你们这个项目真正开始进入融资阶段，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遇到很多很多的对手。”
　　易阳点点头，说：“是的，但是我倒是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好事？”康新眉梢微微一挑。
　　“嗯，当竞争的对手多了以后，这是一片全新的领域，一个市场空白的领域，为了抢占市场，各大资本都会争先恐后地烧钱补贴嘛……”
　　易阳露出一个十分清澈的笑容：“普通人外出的话，选择很多，生活会方便很多，更重要的是，会很便宜嘛，为数不多可以薅资本家羊毛的机会。”
　　康新愣了愣，随后哑然失笑。
　　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易阳是真的这么想呢，还是开玩笑呢。
　　他望向了湖面。
　　嗯……做投资人久了，有时候都忘记了站在普通人的视角看一看问题了。
　　片刻后，康新摇摇头：“资本不是做慈善的，前期的投资，到了后面都会加倍赚回来的，到时候还是要普通人买单。”
　　易阳点点头，望着湖面，“只是呢，很多盲目入局的资本，会死很多，最终成为别人的养分。”
　　康新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易阳，笑了笑：“听起来，你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这个项目？”
　　易阳眼神一动，笑着摇摇头：“怎么会呢……”
　　康新的表情认真了起来，望着湖面，说：“易阳，你是一个不错的青年，我很欣赏你，尤其是你能通过史文森的面试，这让我更加欣赏你了，我不会吝啬对你的肯定，但是你越是优秀，有一句话我越是想认真地告诉你。”
　　易阳顿时表情一肃。
　　湖风吹动头发，康新有些瘦削的脸庞看上去略黑，平静睿智的目光显得深邃。
　　“这句话就是，做有良知的人，而不是服务于赚钱。”
　　康新拍了拍易阳的肩膀。
　　“这也是明毫基金的核心精神，到底是赚钱还是实现某种社会理想，之间的平衡一定要把握好。”
　　易阳一怔，随后认真地点点头。
　　回去的路上，康新又随口问了一句：“对了易阳，假如你这个项目腾讯和阿里同时来收购，你更倾向于卖给谁？”
　　易阳想都没想就说：“当然是阿里。”
　　“为什么？”康新有些意外。
　　“因为……信誉积分！”易阳不假思索：“共享单车这个项目的一个实现难点在于，为了确保使用者不故意损坏单车，那么必须要他们质押一些东西。”
　　“我想，至少有一部分公司，会尝试用押金的形式来质押。”
　　“这样就产生了一个风险……当公司有了一个额度很高的资金池以后，很难再保持初心。”
　　易阳叹了口气，说：“康老师，不瞒您说，我有一大笔负债，前一阵子赚到了一点钱，当时的第一个想法也是，想办法用赚到的钱去继续生钱，后来咬咬牙，才选择了主动去还债务。”
　　“站在一家公司的角度，用户的押金是负债，当负债几千万甚至几亿之后，那么多现金，公司肯定会想去做一些别的事情……”
　　康新点点头：“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商业逻辑。”
　　“但是万一赔了呢？还不上用户的押金了呢？”
　　康新没有说话。
　　易阳说：“所以回答您的刚才那个问题，为什么我更倾向于阿里，因为阿里有自己的信用体系，他们的质押可以依靠信誉体系来实现，没有了押金，不仅对于用户来说更友好，对于企业来说，是一种桎梏，但更是一种保护，没钱就不会胡搞嘛，哈哈……也不知道这样想对不对。”
　　康新愣了良久，不仅惊讶于易阳看问题的深度和远度，还有他思考问题的角度……
　　确实很新颖。
　　最后，易阳笑了笑：“一个产品或者企业要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首先是活着。”
　　“是啊……活着。”
　　康新笑了笑，拎着易阳送的礼物走了，又说：“这次就不邀请你去家里做客了，来了几个朋友。”
　　“嗯。”
　　易阳驻足。
　　康新又回头说了一句。
　　“不忘初心。”
　　……
　　明毫基金践行着康新所说的那种“赚钱还是实现某种社会理想，之间的平衡一定要把握好。”的理念，其中最明显的特点就是，他们的投资并不刻意地去追求所谓的风口，他们践行着长期主义的投资，不唯价值论，这样或许会使得他们错过一些风口，但是在一些市场性金融风险来临的时候，总能巍然不动。
　　而这种理念的形成是源自他们的企业文化。
　　作为实习生，易阳接下来的很长时间，他的课余生活完全被明毫基金的工作霸占了。
　　当然，他乐在其中。
　　他的工作是帮助一个前辈整理材料，在这个过程中，总能汲取到意想不到的养分。
　　时间久了，易阳也能逐渐总结出明毫基金的一些特点。
　　在这里，所有人都保持着一种绝对的理性思维，始终保持着对金融市场的前瞻性洞察，而这份洞察力则来源于上下每一个人对于市场规律的领悟、对现代金融理论的掌握和对实践探索的总结。
　　他们不在乎资历，甚至敢于使用事业刚刚起步的投资经理。
　　哪怕对于易阳来说，这也是一份弥足珍贵的实习经历。
　　知识就像是阶梯，能够让你站在更高的角度上去观察一些事物。
　　曾经的重生经历，可以让他看到一些东西，但那些东西随着学习的深入，会发现仅仅是普通人能够看到的一个方面，就像是盲人摸象，得不到全貌。
　　在东海大学，尤其是明毫基金短短几个月学习到的那些知识，则是不断让他加深着对人、生意、环境和组织的理解，也不断加深对价值投资的理解。
　　前一世看到的一些事情，如今再回看，就像是在眼前被解构了一般，清晰可见。
　　这就是学习的意义。
　　相同的时情，你能看到的东西比其他人更多。
　　而他们这样的高精尖高校实习生，意义并不仅仅是在办公室给别人打个杂。
　　和易阳一同进来实习的还有两个光华管理学院的高材生。
　　大半个学期的积累之后，临近寒假前，发挥他们真正才能的时候到了。
　　在开会前，易阳心情并不怎么好。
　　因为前一天姐姐在视频电话里有些隐晦地表达了一下，希望寒假一起去旅行的愿景。
　　是旅行，而非度假。
　　她想换一种视角，去祖国的大好河山走一走，看一看不同的地方的人。
　　易阳因此苦恼。
　　因为寒假，正是进入明毫基金以后真正大显身手的时候。
　　他们三个实习生，都将各自被安排独立做一个课题研究。
　　要完成这个研究，那么自然就没有办法完成姐姐的心愿。
　　当然，姜黎黎的心胸自然不会介意的，但想来，作为男朋友，更多的时候总是她在包容自己。
　　虽然那丫头和自己都总以姐姐来定义她，她更是以此为乐，但不能因此而真的就当成是理所应当了。
　　爱是相互的。
　　反思一番，才惊觉自己为姐姐做的其实太少了。
　　越是想着这个，心情就越是有些郁闷了。
　　怀着这样的心情，进了会议室。
　　带他们的前辈是一个海归博士，跟一些所谓的野鸡“海归”不同，他是正儿八经的常青藤名校博士，名字里有一个汤字，索性所有人都管他叫阿汤哥。
　　阿汤哥开门见山：“我就直说了，你们进入我们明毫基金也有一段时间了，也清楚我们这里的风格。”
　　“我们有专门的投资研究中心，有决策中心，而一切的研究决策，都需要大量的研究数据作为依据。”
　　“我们每年花费在研究上的经费，比很多类似的资本公司商务宴请的经费都要多。”
　　大家听得都很认真，眼神中都透露出了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顿了顿，阿汤哥笑了笑：“在进入明毫基金的这段时间，你们都证明了你们严谨的理性思维，我很欣慰，你们都有着离我们这家公司更近一步的可能。”
　　“明毫基金不计一时的得失，也愿意给与新人崭露头角的机会。眼下，战略研究部有三条针对未来市场趋势的研究课题。”
　　“第一个，是新能源汽车。”
　　“第二个，是物流。”
　　“第三个，是旅游资源。”
　　阿汤哥说：“接下来，你们好好思考一下，期望选择那一个研究方向，嗯……十分钟吧，十分钟后，我想听到你们的想法。”
　　“然后，我会根据你们的想法来确定最终每一个人的研究方向。”
　　“接下来你们需要在三天时间，给我交上一份研究方案，通过了，在我的权限之内，会给你们安排研究经费。”
　　顿了顿，阿汤哥又认真强调了一下：“只要合理，经费哪怕超出我权限也不是不可以！当然，审核部门对方案的审核是很苛刻的。”
　　听完三个方向以后，易阳明显一怔，随后看向另外两个实习生，注意到他们的目光都有些微妙。


第四百二十八章 有了孤独，才会意识到爱的深刻
　　看到这三个选题以后，易阳的心情也有些莫名的高兴。
　　对于眀毫基金始终践行着这样的长期主义的投资主体来说，顺应时代的发展，寻找适合时代发展的项目，是一件基础性的工作。
　　而要做好这项工作，是不可能仅仅依靠某一个人的睿智或者说决策的。
　　它需要依靠大量的数据分析，研究论证。
　　而那些数据也好、研究论证也好，都源于一批一批的明毫人的探索。
　　在这个过程中，能够学习到的东西远比跟着某个人学习到的东西更丰富。
　　眀毫基金之所以会确定这三个方向，物流、新能源汽车以及旅游作为选题的方向，并不是无的放矢。
　　这三个领域都是眼下发展很有潜力的行业。
　　物流不必说，这几年正是马云在网络上影响力最大，且“双11”开始正式登陆人们视野，网购带动的产业不仅有上游的生产销售行业，更重要的就是下游的物流行业。
　　新能源汽车，虽然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后来的那么火爆，但是一件事物已经被普通大众熟知的时候，往往早就被身处前沿的精英们讨论研究了很长时间。
　　而旅游，虽然不能算是一个新鲜的领域，但是因为这些年国家经济发展速度提高，旅游市场不断扩大，同样是眀毫基金十分重视的领域。
　　阿汤哥平静地说：“眀毫基金之所以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做这些方面的调查研究，科研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自然是探索有价值的投资资源。”
　　“你们三个人，可以先商量一下，我去冲一杯咖啡，十分钟后过来，然后告诉我你们的答案。”
　　阿汤哥说完，笑了笑，便离开了房间。
　　三人面面相觑。
　　三人中唯一的女生王悦文率先开口：“大家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吧？我们商量一下，尽量选择自己都感兴趣的方向。”
　　跟王悦文是校友的李海涛想了想，说：“我们还是讲究效率一点吧，我就先说了，我有不少同学是新能源领域的，通过他们也能接触到一些资源，我想我是最适合这个课题的，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
　　易阳还没有说话，王悦文已经皱起了眉头，“新能源汽车这个领域……我也很感兴趣。”
　　李海涛倒也不生气，笑了笑：“呵呵，那说说你的优势吧，我觉得这个可以商量。”
　　王悦文摇摇头：“先不说我的优势，我觉得你的优势其实不成立……说实话，本科生哪怕了解一点这个领域的东西，但是还达不到可以称之为优势或者资源的程度。”
　　易阳不由得一乐，虽然说这两人是校友，一个研究生，一个大四，但是在涉及到自己利益以后，一点都没有打算谦让对方的意思。
　　稍微想一想其实也能明白，选择课题，站在他们的角度，要考虑到其实不仅仅这个课题的难易程度，或者说它的研究价值，更重要的是考虑研究的东西能派上用场的几率。
　　眀毫基金的研究是为投资服务的。
　　站在这个立场上，他们两个人都希望争取新能源汽车的研究方向，就能想通了。
　　新能源汽车是国家正在准备扶持的项目，而03年特斯拉公司已经成立，如今全球新能源汽车保有量已经超过百万，有大量的案例可以参考。
　　作为投资人，大家都是对政策十分敏感的。
　　自然能够清楚地认识到，新能源汽车这个领域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孵化出一大批企业。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赶在大环境发生变化之前，探索出可行的、有价值的投资方向。
　　这样思考下去，研究的命题也很好确定。
　　而开始着手以后，研究的难度也不会特别高，毕竟各种论文期刊上都有大量前沿的实验数据了。
　　更重要的是，研究这个领域很容易被投资研究中心使用！
　　说白了，就是投资的潜力。
　　你的研究成果被采纳了，这才是最重要的指标！
　　相比于新能源汽车领域，物流领域如今已经发展得相对成熟了，虽然说还是有一些可以研究的点，但是对于投资的指导意义就要逊色多了。
　　而相比于前两者，旅游这个领域反而成了研究价值最低的方向。
　　旅游产业发展的时间最长，很多有价值利润高的投资项目早已经形成了垄断，要创新突破，难度实在太大。
　　易阳默默地看着两个人争执不下，端起手边的一杯清水喝了一口。
　　这时王悦文才将注意力放在易阳身上，问道：“易阳，你还没有说你的看法呢。”
　　易阳笑了笑，说：“既然你们都想选择新能源汽车的话……要不然我就选物流吧？”
　　听了这话，王悦文和李海涛的表情都微微一动。
　　李海涛权衡一番，他是本科生，学历上并不占优，而王悦文如果一直不让的话，他能赢得这个研究方向的可能性不算大。
　　如果是这样，还还不如干脆一点，放弃了新能源汽车，转而去研究物流领域。
　　想到这里，李海涛笑了笑，说：“易阳啊，其实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去尝试一下旅游领域，我觉得物流并不适合你。”
　　易阳心头好笑，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分析问题，这是他要说服人的时候经常用的套路，没想到也有被别人这样说服的时候，便明知故问地说：“怎么说？”
　　“首先呢，物流这个行业，看似简单，但是涉及到的专业性的知识多……研究难度很大。”
　　“你不好确定研究的命题啊！更重要的是，你也知道，我们这个研究是要作用于投资上的。”
　　顿了顿，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显得有说服力，他又说：“当然，这些难度对我来说同样存在，但是实不相瞒，我曾经跨专业了解过渗流理论、B2B2C电子商务类型的网络购物商业模式，由我来切入的话，会更好一些。”
　　易阳忍不住笑道：“咦，你不打算研究新能源汽车了吗？”
　　李海涛看了看王悦文，笑着说：“哦这个么……既然悦文师姐想要做这个方向，那我就还是让给她好了。”
　　王悦文虽然明知道李海涛有白送一个人情的意思，但她为了确保不节外生枝，还是附和了一句：“易阳，我也觉得海涛说的有道理，旅游可能更适合你一点……”
　　顿了顿，她又笑道：“说实话，旅游这个方向不仅更轻松，而且申请经费也会更容易一些，呵呵，如果选对了题目，嗯，公费旅游嘛。”
　　易阳淡然地笑了笑：“既然王姐和李哥都建议我选这个，那……我就选这个好了。”
　　一时间，大家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清晨，随着天气已经到了冬天，外面的天气还是黑的，小镇的某个房间，窗户开了一个缝，一双在黑暗中显得明亮的眼睛疑惑地望向了河面。
　　一艘小船，在河上轻轻荡漾。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船。”
　　“姐姐，你这么早就醒啦？”
　　“咦？吵到你了吗桑柠？”
　　“嘻嘻，那倒没有。”
　　房间里没有开灯，天边的鱼肚白透露着点点微光，这光芒又在河面上浮动，姜黎黎感觉有点冷，将被子用力裹了裹，旁边的王桑柠打了个哈欠，但显得很有精神。
　　“姐姐，姐夫他……”
　　“呀，你叫他什么？”
　　“姐夫？”
　　“就叫他名字好不好！”
　　姜黎黎的语气都有了一些央求的味道。
　　于是王桑柠便哈哈大笑起来。
　　“明明已经是姐夫了，叫一叫有什么关系嘛。”
　　“别扭。”
　　“你们怎么计划的？”
　　听到这个问题，姜黎黎揉了揉眼睛，微微叹了口气，说：“你说旅行的事情吗？”
　　“嗯，因为我知道姐姐一直都想出去走走。”
　　“这件事呢……”
　　姜黎黎微微沉默了一下。
　　她是知道易阳这段时间一直都很辛苦的。
　　其实，有时候真的很佩服，进入了大学以后，还这么刻苦。
　　他在做的事情，大多数她是不怎么懂的……毕竟是音乐学院的本科生嘛。
　　每天聊天的时候，偶尔说起一些他专业上的事情，那些他正在做的事情，虽然不怎么明白，但是他会很耐心地解释给自己听，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在这个过程中，自然潜移默化地明白了，他如今的蜕变。
　　真的是，一点一点地，就像个大人了。
　　虽然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在潜意识里总强迫着自己拿他当弟弟看待，但现在理智地想一想，他已经有了一个足以让自己依靠的肩膀了。
　　作为一个女人，如果没有办法给予另一半事业上的帮助，那么至少要做到不给他拖后腿。
　　前一阵子她也做了一些成绩，写了几篇论文，当然是音乐方面的。
　　是很辛苦了。
　　那段时间，一直将自己扎在工作当中，为数不多的生活调味剂来自于易阳，但是时间一长，便有些惊恐地发现，想做的事情越来越少了。
　　她当初给易阳看过一个小本子，上面写了不少希望去完成的事情，但是此时再度翻开，心情竟然平静得起不了什么波澜。
　　随后蓦然意识到……
　　自己已经二十八岁了。
　　易阳也已经二十二岁了。
　　这是一个吓人的年龄，这意味着十八这个美好的数字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这意味着可怕的三十岁，也只剩下两年。
　　准确地说，是两年不到。
　　想到这里，她感到痛苦。
　　这时，天气已经亮了起来，窗外的凉风吹进来，王桑柠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姐姐，你将来会和易阳结婚吧？”
　　姜黎黎一愣，随后敲了她的额头一下：“问这个问题……”
　　“哈哈。”
　　随后，姜黎黎舒展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笑着说：“会吧。”
　　“为什么是会吧？”
　　“就是会。”
　　姜黎黎望着王桑柠家外面的那条河，又笃定地说了一遍：“会。”
　　“易阳会跟你一起去旅行吧？”
　　“我没跟他说过。”
　　姜黎黎摇摇头。
　　“为什么不？”
　　王桑柠爬了过来，贴在姜黎黎身边，也朝着窗外面望，似乎想要看看姐姐在看什么东西那么认真。
　　姜黎黎叹了口气：“旅行这件事……我自己都没有确定要不要做呢，而且易阳现在很忙的。”
　　王桑柠又问：“姐姐，你跟易阳异地恋，觉得辛不辛苦啊？”
　　姜黎黎沉默了一下，说：“异地恋这件事，伴随着孤独、犹豫、怀疑……”
　　王桑柠歪了歪头。
　　姜黎黎却笑起来：“但正是因为有了孤独，才会意识到爱的深刻。”
　　王桑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此时，窗外天已经亮了。
　　……
　　一直等到了下午，姜黎黎准备回汉宁市了。
　　这一次到王桑柠家里来小住，一方面是因为家里没有人，一个人留在汉宁市实在有些无聊，另一方面则是有些想念桑柠这边的亲戚。
　　将一些琐事处理完毕以后，姜黎黎便独自开着那辆小甲壳虫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省道沿河，雾气浮动，道路两旁的田野和各种各样的树木，她的车子开得很慢，看着这样的景色，心情也有些明媚起来了。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虽然已经开了好几年的车子，也常常以老司机自居，但是还是不敢在行驶的过程中接电话……当然，开车时接电话本身就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习惯。
　　她缓缓将车子靠边停下，看到是易阳打来的。
　　接了起来。
　　“在哪里？”
　　“回汉宁的路上呢。”
　　“姐姐，这个寒假，我想到处去走走。”
　　“咦？”
　　姜黎黎愣了一下，心里便被某种不知名的感觉填的很满。
　　这小子，如果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一定会主动提出来，说“我想做什么什么了……”
　　以前的时候还以为是一种默契，但是时至今日，她哪里还不明白其中的温柔？
　　“哦……回来再说吧。”
　　姜黎黎匆匆挂断了电话。
　　并没有着急发动汽车，有些失神地想着一些事情，随后嘴角微微上扬。
　　但眼角莫名有些湿润了起来。


第四百二十九章 日常、意外
　　傍晚时分，夕阳染红了天际，汉宁市被笼罩在暖洋洋的光晕当中，竟然像是将冬天的寒冷都驱散了不少。
　　姜黎黎将车子停在地下车库，拉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正准备下车，想了想又将车门关上了。
　　从包里取了化妆盒出来，打开小镜子，对着稍微修整了一下，又取了口红，抹抹涂涂，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了，才下了车。
　　有时候也会因为自己的这些小心思而感到好笑。
　　明明已经在一起很长时间了，但是每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会想着要把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对方看。
　　而且，她觉得这种状态大概再过好多好多年都不会改变吧。
　　每次当看到对方见到自己时眼睛里不自觉流露出的惊喜，就会很开心啊。
　　“为这对新人举行了隆重的藏式婚礼……”
　　一回到家，电视上正在播放着一部纪录片，讲的是各个民族不同的婚礼风俗。
　　空调开着，房间里暖洋洋的。
　　易阳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领口下面两颗扣子敞开，能够看到一条胸肌线，触目惊心。
　　姜黎黎默默地盯着易阳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十分燥热，将羽绒服脱下来，挂在玄关边上的衣架上。
　　易阳奇怪地看了看姜黎黎，起了身，凑了过来，帮她拿包。
　　姜黎黎嗅到了易阳身上的气息，随口问：“对了，你怎么突然又跑回来了？”
　　“像是不欢迎我一样。”
　　姜黎黎用手指点了他脑袋一下。
　　易阳便像个孩子一样发出了一阵笑声。
　　“说真的？”
　　“说真的么……”易阳收起笑容，说：“有一个课题研究，跟旅行有关的，我的方案已经过了，主题是多种组织资源持续交互作用下的国内中小型县城旅游产业进化趋势研究……”
　　“啊？”
　　“简单地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选了十几个地方，实地去走走看看。”
　　听了易阳的话，姜黎黎露出一种似懂非懂的表情，想到什么，说：“反正就是……要一边旅行一边工作对吧？”
　　“嗯，差不多是这个样子的。”
　　姜黎黎久久无言，此时易阳给她倒了一杯热柠檬水，两人一起过去坐在沙发上。
　　她喜欢喝柠檬水，自初中时起，易阳在清河县第一次到姜黎黎家时，就记得她喜欢喝柠檬水，因为她常说柠檬水富含维生素C，多喝多漂亮。
　　“易阳……”
　　“嗯？”
　　姜黎黎眉目清澈闪亮，说：“应该有很多个选项吧？”
　　“啊？”易阳愣了愣：“指什么？”
　　姜黎黎哼了一声，说：“我是说，你要工作的那个主题，应该不止一个旅游吧？”
　　“呵呵……呵呵……”
　　姜黎黎露出一副，就知道这样，你小样还想瞒着我的表情，伸了个懒腰，才说：“而且，我想肯定不是最好的选择。”
　　“没那回事。”易阳淡定地说。
　　姜黎黎给易阳一个“我懂，你不用多说了”的眼神，然后靠在他的肩膀上。
　　“总是让你给我付出……”
　　易阳愣了愣，说：“说反了吧？”
　　“啊？”
　　姜黎黎抬起头，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意思啊？”
　　易阳笑了笑：“明明是总是让你给我付出。”
　　“我付出什么啦？”
　　“你……”
　　易阳还没来得及说话，嘴巴就被堵住了。
　　几分钟后。
　　姜黎黎笑起来：“弟弟啊，我的好弟弟……”
　　易阳心跳得噗通噗通，正要准备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姜黎黎却躲开了，说：“对了，换个称呼怎么样？”
　　“嗯？”
　　“你，叫我一声老婆听听看？”
　　“哈哈……这个多不好意思，老婆。”
　　“老……”姜黎黎露出羞涩的表情，哼了一声，“我就不叫你了，还没有结婚呢。”
　　易阳一时间有些遗憾，姜黎黎骨子里还是一个很传统的姑娘，叫她姐姐也好，叫她黎黎也好，甚至某些场景叫她老师，都不会如何，但是真正叫她老婆，又或者让她叫一声老公，却会让她羞得不行了。
　　易阳也不勉强，起身凑到她耳边，说：“我去洗澡了。”
　　姜黎黎没有回应，易阳就当她回应了，转身离去。
　　“易阳！”
　　“嗯？”
　　易阳回过头来，姜黎黎问了一句：“你……”
　　“怎么啦？”易阳笑了笑。
　　“没什么，你去吧。”
　　姜黎黎摆了摆手。
　　等易阳走后，姜黎黎盯着电视上正在互相交换戒指的男女新人，微微发神。
　　……
　　冬天选择旅行的地点，自然还是要选在南方温暖一点的区域。
　　中国的大好河山，几乎囊括了这个地球上所有的景色，南边四季如春的区域也不在话下。
　　一条宽度几十米的河，岸边水浅，低洼处形成重重叠叠的芦苇丛，向着岸边延伸，至某一处戛然而止，灰色的土地上，嫩绿的青草柔软得可爱。
　　不远处的田野里，生长着莲白花、菜花、白菜等等在别处有季节性的蔬菜，看到这里总会让人相信，春天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沿河而建的小镇，河流的支流穿城而过，河道上有小船，缓缓划动，自石拱桥下穿行过去，桥上有行人走过。
　　“其实这种地方才是真正的四季如春呢，相比之下，昆明其实还是有两个月的冬季呢！”
　　姜黎黎也很喜欢茅阳镇，作为旅行的第一站。
　　他们在这里订了一个民宿。
　　相比于后世，类似的小景点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在网络上爆火，然后引来一大堆跟风打卡的人，最终因为基础配套设施的落后而一地狼藉，此时的南方小镇显得宁静祥和。
　　他们决定在这里住上一周时间。
　　易阳背着东西，姜黎黎在前面走路，旁边的路墩矮矮的，她就跳了上去，张开双手，歪歪扭扭地走着。
　　看着姜黎黎宛若少女一样的姿态，易阳感到好笑，又有些关心地说：“小心点！”
　　民宿的老板在旁边哈哈大笑，说：“你女朋友还真是童心未泯啊。”
　　“是吧？”
　　姜黎黎听了他们的对话，这才收敛了一点，跳下来，只是脚步快了一点，不一会儿已经将易阳和民宿老板甩在了身后。
　　“小伙子，你多大了？”
　　“我么……”易阳随口胡说：“二十五了。”
　　“啧啧……”老板看了看易阳，有些不可思议，说：“我看你不像啊……”
　　“呃，不像吗？”
　　“还以为你二十七八岁呢……”
　　“哈……是吗？”
　　易阳个子很高，脸型也是有棱角分明的，如今换了一个发型，还稍微蓄留了一点胡渣，显得成熟了不少，猛地一看，还真不像是二十二三岁的样子。
　　“你女朋友多大了？”
　　“大叔你继续猜猜看？”
　　“我看她比你小一点……二十二三岁？”
　　易阳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伸出个大拇指：“大叔啊，你看人太准了！我确实是二十八岁，我女朋友二十二岁。”
　　“哈哈，是吧？”民宿老板的表情得意起来：“也不是我跟你吹牛，看人这一点，从来没有走眼过。”
　　“哈哈哈哈。”
　　前面走着的姜黎黎身形一歪，差点摔倒。
　　……
　　在这个名为茅阳的南方小镇待了一个星期。
　　仅仅几天时间，就足以让人忘记此时的真实季节，南方水乡特有的穿城河道、青砖石瓦、未有过多现代痕迹的石板路，唯一让人有些遗憾的是，太多年轻人外出务工，见不到理想中那种南方水乡的姑娘在雨中朦朦胧胧出来洗衣服的场景。
　　雨倒是经常在下。
　　但这雨倒是不大，牛毛一样，也不冷。
　　偶尔一天放晴了，可以看到一些老人自家里走出来，拿一个椅子，就坐在家门口晒太阳，猫咪蜷在椅子下面，打呼噜。
　　一派悠闲的景象。
　　这种地方适合旅行，但是不怎么适合开发成旅游景点。
　　大概是在学校里快节奏的生活过得太长了，一开始竟然还有些不太适应这种节奏。
　　每天就在附近走走逛逛，看看这片陌生的小镇的风土人情，然后回民宿休息。
　　相比于姜黎黎的真正无事可做，他其实要显得忙碌一些。
　　毕竟，还是有一个任务在身上的。
　　当然了，这种论文真要从亲身经历中去寻找某些关键的论点数据是不大可能的，核心还是要不断去翻文献才行。
　　所以待在这里的几天时间，早上起床以后，易阳会拿出笔记本电脑，以“上穷碧落下黄泉”的精神一点点地收集信息，整理材料。
　　这个过程实际上是十分让人满足的。
　　在没有上大学的时候，每每听到某个学者搞什么研究，不免会觉得十分高大上，总有一种那才是社会的引领者该做的事情。
　　神秘又高大上。
　　如今真正涉足了，真正了解这件事，在这个过程当中发现一些问题，解决一些问题，提出某个假设，然后去验证，一点点地就对“研究”这件事清楚了。
　　收获算的上是巨大，偶尔产生了某个灵感，付诸于事实，这个过程充满了热情。
　　当然是遇到了不少困难，改了很多版，逐渐在这个过程当中清楚自己的调研方向，能就地解决的，拿着学校和明毫基金开具的介绍信，去附近的民政局啊、文旅局之类的单位查询一些数据资料，几天以后电脑里已经储存了不少东西，打印出来会是厚厚的报告。
　　明毫基金那边一直都盯着他们几个人的研究进度，易阳觉得佩服，这种自下而上的研究传统的确是明毫基金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屹立不倒的重要原因。
　　他搞研究的时候是早上起床到中午午餐那段时间。
　　这个时间，姜黎黎要么还在睡觉，要么就在一旁拿这一把静音吉他，戴上耳机自娱自乐，要不就发呆。
　　姜黎黎在易阳做事情的时候，尽量不去打扰他，只是仅仅是盯着他看这件事，持续的时间长了，也会吸引对方的目光。
　　偶尔易阳从专注的状态中稍作休息，就看到姜黎黎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便笑着跟她打趣几句，稍微放松一下，然后没过多久又继续投入到工作当中去了。
　　吃过了中午饭，如果外面不下雨或者雨不大的话，就是属于两人休闲的时间。
　　便会一起在附近走走逛逛。
　　小镇还是太小了，虽然一些景致的确不错，但是看得久了，也就那么一回事，一个星期以后，两人都觉得有些腻了，便决定再换一个地方。
　　在准备离开的前一天，准备去镇上的小超市买一点东西，又在附近转转，不知不觉就转到了小镇边缘。
　　此时小镇笼罩在黑暗的天幕下，远远近近的小镇建筑物，已经有了浮动着的点点灯光，暖黄色的灯火越过了院墙，营造出一种朦朦胧胧的意境。
　　姜黎黎突然抓着易阳的手，说：“易阳，我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似喜似悲，一点点小事，就会特别特别有感触……”
　　易阳默默地看了看姜黎黎，捏了捏她的手，说：“是不是被这种环境感染了？”
　　姜黎黎歪了歪脑袋，笑了笑，“大概是吧。”
　　第二天，他们乘坐飞机回到汉宁市去了。
　　再一次出行，姜黎黎打算像之前一样，自驾。
　　原本打算是妈妈的公司找一台越野车的，但是最近唯一的那台X6前两天路上被剐蹭了一下，这两天还在4S店维修。
　　姜黎黎其实更喜欢甲壳虫，这台车是她人生的第一台车子，开了这么久，她熟悉它的每一个细节，就像是自己的朋友一般。
　　但是总觉得这台车子不适合出远门，因为在路上可能遇到的情况比较复杂。
　　在商量开什么车的时候，姜黎黎看了几眼小甲壳虫，然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易阳见状哪里还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便说：“姐姐，要不然我们就开这台车出去好了。”
　　“咦？”
　　姜黎黎犹豫了一下，说：“不太好吧……车子太小了。”
　　“没事啊，反正我们计划要去的下一站，全程都有高速。”
　　“可是……”
　　姜黎黎看到易阳一脸的笑意，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被他看透了，便打了他一下，说：“讨厌。”
　　易阳哈哈大笑。
　　倒是也不必带太多东西，很多东西是可以现买的。
　　第二天一早出发，易阳早早地拿了行李下楼。
　　姜黎黎在后面收尾，认真思考还有什么自己忘记带的东西……
　　就在这时，她突然皱起了眉头。
　　忽然毫无征兆地产生了一种恶心想吐的感觉。
　　她连忙去卫生间，稍作调整，开了水龙头洗了洗脸，那种诡异的感觉倒是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轻轻摇晃脑袋，看来昨天晚上没怎么休息好。


第四百三十章 我好想哭，我们结婚吧
　　那天出发前莫名的一阵恶心，随后就恢复正常了，后面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次发生这样的事情，于是姜黎黎自然也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忘记了。
　　他们开着车子去了很多地方，自汉宁市一路往南，天气越来越暖和，途经了不少小县城。
　　如果遇到有风景独特的地方，就会耐心地停留一下，一两天到四五天的都有……当然，真正看停留时间长短的，还是要看住宿环境。
　　在旅行的过程当中，易阳也总结出了一个道理，实际上酒店对于旅行的质量意义重大，一个价格合适，干净卫生的酒店绝对能让旅行者的体验好的方面得到极大的延展。
　　一路上走走停停，时间一下子又过去了大半个月。
　　时常能在街上看到父母带着孩子闲逛。
　　有一回易阳停车去给姜黎黎买饮料，回来的时候看到她趴在车窗边缘，十分专注地盯着一个方向。
　　易阳好奇之下，也凑了过去。
　　只见有一对夫妇带着大约两三岁的孩子逛街，年轻的父亲并不算高大，将女儿架在脖子上，手拎着孩子的小手，就像抓住了整个世界。
　　年轻的妈妈时不时看看女儿，又看看父亲，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像是要即将溢出来一般。
　　姜黎黎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了。
　　易阳小声在她耳边说：“姐姐想要孩子了吗？”
　　姜黎黎顿时一惊，眼睛咕噜一转，哼了一声：“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虽然已经二十八岁了，但是就是很奇怪，她一想到自己将来会有一个孩子，就会有一种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的紧张感。
　　易阳哈哈大笑，继续打趣道：“要不然……下次避开安全期试试吧？”
　　姜黎黎的脸一下子就红了，锤了易阳一拳，说：“不听！”
　　看到姐姐窘迫的样子，易阳这才心满意足地哼着小曲发动汽车了。
　　汽车继续往南方开，开始进入了丘陵地带。
　　小学课本上说，冬天到了，小燕子要飞回南方啦，但实际上这里的南方跟许多人理解的南方并不太一样。
　　小鸟飞去的南方，在南方的南方。
　　而汽车还没有抵达那个区域的时候，反而冷得要命。
　　路上起了大雾，易阳开着双闪、车灯，慢吞吞地行驶着，可视距离很短，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开，时不时按两下喇叭，提醒附近的汽车自己的位置。
　　这样的天气开车，哪怕是易阳这样的老司机，心情也不免有些紧张，反而姜黎黎没心没肺地呼呼大睡，中途迷迷糊糊地醒来了，看了一眼外面依旧没有抵达目的地，又继续睡了。
　　好在一路上有惊无险，还是抵达了目的地，南方，但是没有那么南方的县城。
　　路上耗费了太多时间，抵达时已经到了晚上。
　　空气又冷又湿，浓浓的雾气遮蔽了天空中的星辰，城市的灯光在一层又一层的雾气中模糊成一片，仿佛整个世界都销声匿迹了。
　　易阳将睡梦中的姜黎黎叫醒，她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上披的是易阳的衣服，朝外面看了看，疑惑地问：“外面很冷吗？”
　　易阳点点头，又微微叹了口气，说：“有一个坏消息，酒店正在装修，可能会很吵。”
　　姜黎黎首先想到的是，如果很吵的话会不会影响到易阳的工作，便说：“那我们换一个酒店吧！我倒是不介意被吵到，但是你要整理论文的话，肯定不行。”
　　易阳却摇了摇头：“别的酒店我刚才去看了看，都不太卫生。”
　　姜黎黎顿时有些失望，说：“这样啊……”
　　至此，抵达这个目的地的心情便如同这里的天气一样，不太美好了。
　　姜黎黎下了车，冷风直接吹在了脸上，湿冷的空气跟北方的很不一样，北方哪怕是零下十几度的风，也只是像刀一样吹过来，只要遮挡了就没什么关系了。
　　但是在这里，分明还有五六度的气温，但是寒意却像是无孔不入，挡是挡不了的，冷会一点一点地渗透进衣服里，将人冻僵。
　　将汽车停在了酒店外面的停车位置上，便赶紧进了酒店大堂。
　　姜黎黎看到易阳的耳朵都红了，便踮起脚捂了捂他的耳朵。
　　“呃……”
　　原本是打算帮易阳暖和暖和的，但是却出奇地发现易阳的耳朵很烫，反而是她的手很凉。
　　嗯……因为太暖和了，一时间姜黎黎竟然有些不想将自己的手拿下来。
　　“姐姐，你……”
　　“啊？”姜黎黎干笑了两声，悻悻将手收回去，说：“那个，我帮你暖和暖和嘛，哈哈……”
　　易阳却是在下一刻捉起了姜黎黎的手，塞到自己的怀里，说：“这里更暖和一点。”
　　姜黎黎愣了愣，一下子像是整个心口都温暖起来了。
　　一时间，姜黎黎觉得虽然今天的遭遇有些让人心情不悦，但是只要跟对的人在一起，什么样的环境都能让人高兴起来了。
　　很快，就办理好了入住。
　　将行李物件都给搬进了宿舍，易阳去开空调，却发现没有什么反应，皱了皱眉头：“空调好像也是坏的。”
　　姜黎黎愣了愣，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么倒霉啊……”
　　易阳给酒店前台打了一个电话准备说明空调的事情，但是电话“嘟嘟”响了两声，便是一阵忙音。
　　姜黎黎苦笑一声：“不会也是坏的吧……”
　　易阳叹了口气，说：“我去前台问问。”
　　姜黎黎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一同去了楼下前台，打算换一个房间，但是却被告知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酒店的前台倒是很有礼貌：“实在抱歉，如果您实在不能接受，我们可以为您办理全额退款。”
　　这个时间点，再去换一家酒店也挺麻烦的，姜黎黎拉了拉易阳，摇摇头说：“算了吧，反正有电热毯，今天晚上先凑合一下吧，明天咱们再去找新的酒店。”
　　她想着，易阳毕竟是年轻气盛一些，在处理这种事情的上面，万一脾气上来了反而麻烦，尤其看到易阳眉头紧锁，便赶紧说。
　　易阳只好无奈答应了下来。
　　回到房间，房间没有空调冷得有些过分，好在热水倒是没有断，只是这样的环境也有洗澡的动力了，就着浴缸泡了泡脚，两人便躲进被窝里取暖。
　　天气越冷，倒是越容易睡着，前提是脚不凉。
　　易阳的个子高，小腿将姜黎黎有些冰凉的脚裹住，用腿上的温度给姜黎黎取暖。
　　在睡着的前面一点时间，姜黎黎其实还在想着今天发生的几件事，虽然嘴上说着不在乎，安慰，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太开心的。
　　只是想着自己不能孩子气，这种时候更要理智一些，易阳开了一天的车子本来就很累了，再去处理这些事情……
　　这样想着的时候，易阳却小声说：“姐姐，对不起啊，今天都是我没有事先安排好。”
　　姜黎黎说：“别这样说啊，这不是意外吗？嘻嘻，而且又有什么关系呢？因为冷，所以才更加珍视你给的温暖啊。”
　　易阳大为感动，便奖励自己多亲了姐姐两口。
　　灯熄灭了。
　　两人都有些累，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时间流逝。
　　夜更加寂静了，路灯撒发出萤火般的微光，从白纱窗帘中透进来，寒风扯动着细细密密的雨，整个世界都在窗外模糊成一片。
　　突然，一声巨响过后，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将睡梦中的人都给吵醒了。
　　姜黎黎是比易阳更先醒来的，她听到那声警报，先是猛然坐了起来，懵了一阵，此时易阳才迷迷糊糊地醒啦。
　　易阳声音有些低沉，用气声问：“怎么了？”
　　姜黎黎看了看易阳，随后翻身下床，穿着拖鞋，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往下面望去，随后眼前发生的一幕，顿时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紧接着，易阳摇晃着脑袋，也慢吞吞地走到了姜黎黎的身边，望向下面的场景后，表情怔住了。
　　……
　　半个小时后，易阳和姜黎黎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了楼下。
　　警察已经在附近拉起了警戒线。
　　起因是一个女司机在晚上开车，遇到了横穿马路的醉汉，慌忙间打方向踩刹车，然而不幸将刹车踩成了油门，没有撞到人，但是车子却飞驰出去，直接冲到了酒店楼下的停车位上，撞在了姜黎黎的那台甲壳虫上。
　　甲壳虫的侧面直接被撞得变形，尖锐的报警声像是在哭泣，肇事的车是一台宝马轿车，车头同样严重受损，警察正在盘问已经被吓傻的女司机，而那名醉汉也像是清醒了不少，紧张地等候着调查。
　　警车的彩色警报灯一闪一闪。
　　姜黎黎和易阳在不远处的花台边上坐着，一言不发，似乎这样沉默的方式，更能压抑中内心的悲伤。
　　易阳朝着那边的甲壳虫望了一眼，车子大概还是能修的，以他很久没有碰过的前一世的经验来看，只要发动机没换，修是肯定能修好的。
　　只是需要换的零部件会很多了，到时候修好了，也要算是一次严重的事故车……而且修好了，换了那么多东西，还能不能算是当初的那台呢？
　　那个女司机倒是态度诚恳，醉汉也不像是家庭贫困的人，两人都表示愿意赔偿他们的损失，易阳跟他们交涉，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一阵冷风吹过，刺鼻的汽油味吹过来，雨还在下。
　　姜黎黎望着心爱的车子，她觉得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伙伴死了，嘴巴一瘪，没有哭，只是轻轻裹了裹羽绒服，抱了抱自己。
　　看得易阳心都要碎了。
　　姜黎黎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易阳，小声说：“易阳，我想吃馄饨。”
　　这个时间点，又不是汉宁市，哪里有什么馄饨？
　　但是易阳点点头：“嗯，我带你去吃馄饨。”
　　两人一起出发，游走在这个没有任何熟人的陌生的小县城，沿着昏黄的路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寂静的夜里，只有脚步声，只有彼此可以依靠。
　　姜黎黎抓紧了易阳的手，说：“易阳，小甲壳虫死了。”
　　记得好多好多年前，姜黎黎说了类似的话，那一次甲壳虫轮胎漏气了，姜黎黎就说过差不多的台词。
　　那一次，易阳还记得自己回应的是：“你们女生就是矫情，这车子只是要换个轮胎，就像笔芯用完了换个笔芯是一个道理。”
　　但这一次，易阳心情也很沉重，这台小甲壳虫承载着他跟姐姐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它在他的心中同样有着巨大的分量。
　　易阳说：“我明白。”
　　“易阳……我好想哭。”
　　“不哭，有我在。”
　　随后，易阳就怔住了。
　　只见一滴晶莹的眼泪自姜黎黎的脸颊上滑落。
　　他极少见到姜黎黎哭……
　　有什么可以哭的理由呢？她是幸福的，她是天真烂漫的，似乎任何跟悲伤有关的事情都不该降临到她的身上。
　　但是这一刻，易阳看到了姜黎黎无助的哭泣，一瞬间让他心都要融化了。
　　他不禁伸出双手，抱住姜黎黎，为她遮住四面寒风，轻轻吻去她的眼泪。
　　但是姜黎黎却哭得大声了，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像一团在在风中摇曳的火苗，趴在易阳的胸前，纵情地将胸口的悲伤释放出来，不由得让易阳开始自责，在这种时刻，自己为什么不能燃烧自己，温暖她，照亮她！
　　“易阳……我哇哇哇啊啊我……”
　　“什么？”
　　姜黎黎突然抬起头，“我们……我们结婚好不好？”
　　“呃……好，好啊。”
　　易阳的大脑一片空白。
　　姜黎黎盯着易阳看了一会儿，抹了抹眼泪，破涕为笑：“傻弟弟。”
　　“啊？”
　　一时间，易阳竟然有一种巨大的失落感，问：“怎么……你又后悔了？”
　　姜黎黎深吸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说：“你还带不带我去吃馄饨？”
　　易阳恢复了镇定，牵起姜黎黎的手，远处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雾气开始消散，若隐若现的地方，似乎有晨间的烟火正在升起。
　　虽然刚才的对话很是突然，但是易阳觉得牵姐姐的手，从未如此坚定过。


第四百三十一章 怀孕了
　　因为甲壳虫意外被撞毁，原定的自驾计划就没有办法顺利实行了。
　　两人留下来花了两天时间将这件事给处理好，已经失去了一开始的兴致。
　　此时距离开学还有二十来天，易阳的研究报告倒是已经完成了大半，一些关键性的素材也收集得差不多了，倒是不必再打着幌子四处旅游，两人合计一番，决定回汉宁市。
　　其实是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的，姜黎黎大概也知道易阳的很多数据资料是可以在省图书馆之类的地方获取到的，不过这种时候恐怕只有对浪漫过敏的人才会主动去戳穿了吧。
　　回到汉宁市以后没多少天，姜黎黎的那台甲壳虫也被拉回了汉宁，在开学前被修好了，只是换了太多零件，外形上还算是能恢复到崭新的样子，可是姜黎黎开了一次就又变得无比伤感了。
　　因为换了车门，她在车门扶手上面贴的一些贴纸拉、安全带上的小饰品啊之类的小玩意儿都不见了。
　　易阳安慰了几次情绪有些低落的姜黎黎。
　　嗯，怎么说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易阳发现姜黎黎这段时间似乎变得十分情绪化了些。
　　除了因为车子的事情感伤了很长时间，看电视的时候遇到感动的片段，也更能沉浸到情绪中去，经常可以见到她一面看电视一面哭鼻子的样子。
　　当然，也可以稍作修饰地形容……她的情感变得更加丰富了？
　　也有好处，同样的小惊喜，姐姐感动的程度更多。
　　在这一点上，易阳暂时还猜不出变化的原因，只能归结于年龄增长吧。
　　后面的几天是研究报告的收尾阶段，需要付出更多的精力了，易阳逐渐变得没有时间去理会身边的其他人和事。
　　在忙碌的时候，姜黎黎会从后面抱一抱他。
　　“姐姐？”
　　“嗯？怎么啦？”
　　易阳转过头来看了看姜黎黎，有些疑惑，又有些好奇地说：“嗯……感觉，你的身体好像比以前温暖了吗？”
　　姜黎黎微微一怔，笑了起来：“你还能感受到这个？”
　　“哈哈……可能是错觉吧。”
　　只是因为易阳的这一句话，姜黎黎却陷入了沉思，一个念头在心中越发的明显了。
　　生理期……已经推迟了两周时间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不规律，但是没有伴随着一些其他的反应。
　　整天整天的想睡觉，但是真正躺在床上了，却总是不太能睡着，食欲也不太好，一开始只是以为有些感冒了，但是伴随着几个别的反应，一个不可思议，又十分合理的猜测开始不断萦绕在心头。
　　有小宝贝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一个半月前的那一次？
　　初时意识到这一点，各种情绪都涌上来了。
　　首先是有一些惊恐。
　　对于未婚先孕这件事，心中还是有一些芥蒂的，当然了，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社会风气如此……而且她也已经二十八岁了，那么这件事仅仅于她而言，并不是那么的难以接受。
　　惊恐的分量并不算多。
　　有莫名的喜悦。
　　似乎，要是真的怀孕了……也不是一件难以接受事情。
　　这种情绪上的变化跟她内心所想是没有太大关系的，以前听易阳说，任何一种生物，都是在为了孕育下一代而准备着。
　　孕激素分泌不仅会让身体上出现一些变化，心理上也会跟着发生一些变化，最近一段时间的多愁善感、在街上看到一些可爱的小孩子视线就挪不动了这些变化似乎都能解释得通了。
　　尽管这种想法没有在脑海具体地呈现过，但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她喜欢小孩子，更喜欢自己孕育一个生命出来。
　　只是这样的想法片刻后又被一种忐忑的情绪给取代了。
　　想到了易阳。
　　他……还在读大学啊！
　　才大二。
　　一想到这个，她就无法自拔地陷入了一种不太美好的情绪中去。
　　人在做一件重大的抉择时，总会将一些很差的结果先挑选出来。
　　她没有办法不去设身处地地站在易阳的角度上思考这个问题。
　　还是大二的在校生，女朋友却怀孕了，还是个已经出社会的女人。
　　男同学怎么看他？女同学怎么看他？老师怎么看他？
　　她想到自己读大学的时候，假如班上某一个男生的女朋友怀孕了，那实在是一件无法不让人议论纷纷的事情。
　　在那样的压力之下，他会怎么办？
　　他平时虽然一副很成熟，很强大的样子，但是遇到这样的事情了，恐怕还是会被吓坏了吧？
　　一向自诩摸透了易阳，能按照心意对这个弟弟捏圆搓扁，在这件事上，还是吃不透事情会往何种方向上发展。
　　于是就变得有些难过起来。
　　那是一种不能把控的未来。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遗憾地对自己说：“也不是一定的事情，也有可能是虚惊一场。”
　　这一天下午，她就一直平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手轻轻放在小腹的位置上……目前还摸不出来什么轮廓的变化。
　　“真的有一个小宝宝了吗？”
　　设想着各种事情发展的轮廓，自然有有坏，最好的结果自然是易阳承担起一个做年轻父亲的责任，不惧世俗的眼光，如何如何……
　　最坏的结果则是易阳被吓坏了，然后做出一些让自己伤心的举动……当然，这种可能反而有些渺茫。
　　以上两种情况出现的概率大概都不会很大。
　　最合理的可能是，易阳先是震惊一下，随后想到了自己怀孕可能带来的一些负面影响，但却顶住压力，勉强撑起一个微笑，告诉自己不用担心，然后告诉自己事情交给他去处理……
　　在某个夜深人静的角落，从来不抽烟的他为了舒缓压力，抽了一盒又一盒。
　　想到这里，她蓦然坐了起来，走出房间，发现易阳还在认真地修改着研究报告。
　　易阳十分专注，瞥了姜黎黎一眼，笑着打招呼：“你不睡了吗姐姐？”
　　姜黎黎走过去，十分认真地说：“不许抽烟。”
　　易阳眨了眨眼，“呃……哦。”
　　姜黎黎点点头，随后去换衣服。
　　易阳此时的注意力都放在电脑屏幕前，便也没有在意。
　　过了一会儿，姜黎黎用一种决然语气对易阳说：“易阳，我出去一下，十几分钟回来。”
　　“哦……嗯，去做什么呢？”
　　“买点东西。”
　　“好的，路上慢点。”
　　“嗯。”
　　“咔嚓……嚓。”
　　门被打开，又被合上。
　　易阳有些疑惑地望了一眼门的方向，感觉今天的姐姐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嗯……还有一点内容，先修改报告再说吧。
　　继续工作了。
　　姜黎黎出去自然是去买试孕试纸的。
　　与其傻乎乎地东想西想，不如果断一点，先确认到底有没有的问题。
　　此时她已经很难说清楚到底是希望怀孕还是不希望怀孕了。
　　但无论怎么说，这件事是一定要确定的，倒是不用先跟易阳说……毕竟自己是姐姐，要承担起一些责任。
　　只是站在药店的门口，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她，却停下了脚步。
　　目光望向药店里面，努力让自己变得平静，时不时有买药的人进进出出，她好几次下定决心进去，最终却变成若无其事地看看手表，看看手机，像是在等人一般。
　　一想到自己要购买的东西，就会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
　　此时药店的工作人员已经注意姜黎黎挺久了，歪着脖子问了一句：“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吗？”
　　姜黎黎顿时有些慌乱，强自镇定，深吸一口气，迈进药店。
　　“我……我要……”
　　姜黎黎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
　　药店的工作人员认真聆听。
　　姜黎黎伸出一根手指。
　　“一个……一个口罩。”
　　药店工作人员明显愣了愣，“哦……好。”
　　姜黎黎拿上口罩，灰溜溜地逃走了。
　　好在口罩能带给人勇气。
　　拿到了口罩，戴上，然后又走了几百米，到附近的另一个药店去，这一次终于顺利买到了怀孕试纸。
　　离开药店以后，她迅速将口罩丢进垃圾桶，随后微微叹了口气。
　　要是自己已经结婚了，大概就不会这么窘迫了吧。
　　回到家里，易阳还在默默地修改着报告。
　　姜黎黎莫名有一种委屈的感觉，类似，我为你做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却一点都不知道。
　　但随后便反应过来，这种奇怪的想法实在是没有丝毫道理可言，有些无奈，自己真是的……这是怎么了。
　　易阳突然说：“姐姐，给你煮了红糖姜茶哦。”
　　说完，便继续忙碌了。
　　姜黎黎一愣，这才意识到，易阳大概是将自己出去买东西误认为是去买卫生巾了。
　　是啊，他始终记得自己的生理期。
　　想到这里，姜黎黎鼻头一酸，差点掉下眼泪。
　　越来越多愁善感了。
　　“我去一下卫生间。”
　　“哦。”
　　易阳也没多想，只当是姐姐到了生理期。
　　姜黎黎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很长时间才按照说明书完成了试纸的检测。
　　看着上面显眼的两条杠，姜黎黎沉默不语。
　　……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姜黎黎都在认真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办的问题。
　　其实稍微理智一点，这件事没有别的处理方法，最终都是要告诉易阳的。
　　真正要考虑的是，什么时间告诉他，用什么样的方式告诉他。
　　在没有想好这一点之前，易阳的研究报告已经完成了，不得不跟姜黎黎道了歉，必须要回一趟明毫基金总部。
　　这倒是正中姜黎黎下怀，她正好需要一点时间来冷静思考一下，到底如何面妥善地处理这件事。
　　易阳走后，姜黎黎犹豫了良久，还是忍不住给妈妈王华梅打去了电话。
　　“妈。”
　　“嗯，怎么了女儿？”
　　姜黎黎咬咬嘴唇，“妈，你什么时候回汉宁啊？”
　　电话那头的王华梅愣了愣，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到母亲关切的声音和温柔的语气，她一下子就像是有了底气，但这种底气反而差点让她哭出来。
　　她有些自责，自己都这么大的人了，遇到事情还是只能找妈妈。
　　“我……”
　　姜黎黎的声音有些哽咽。
　　王华梅语气有些严肃起来，“嗯……是跟易阳吵架了？”
　　“没……没有……”
　　王华梅沉默了一会儿，“我今天晚上回来。”
　　姜黎黎说：“对不起，妈，让你跑来跑去。”
　　王华梅温柔地说：“傻孩子你在说什么呢？我是你妈妈啊。”
　　晚上，姜黎黎回到王华梅的房子里，准备了几个菜，耐心地等待着妈妈回来。
　　一直到傍晚时分，王华梅才回家，脱了大衣，风尘仆仆的样子。
　　姜黎黎上去帮妈妈拿行李，而王华梅则是一脸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姜黎黎，才问：“嗯……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姜黎黎摇摇头，故作轻松地说：“妈，尝尝我的手艺。”
　　王华梅看了看姜黎黎，点点头。
　　晚上吃饭的时候，姜黎黎主动挑起话题，一副轻松的样子，分享着跟易阳这段时间出去旅游的事情。
　　王华梅知道姜黎黎心里有话，但是也不着急刨根问底，只是附和女儿的话题，一时间餐桌上显得和谐。
　　吃过了晚饭，姜黎黎又起身主动去收拾碗筷。
　　王华梅家里装了两台大容量的全自动洗碗机，一台洗碗，一台洗锅，倒也轻松。
　　等姜黎黎忙完，王华梅坐在沙发上，原本还有些担心的她，此时看着女儿的样子有些好笑。
　　看到姜黎黎这幅状态，她反而不担心是什么大事了。
　　姜黎黎收拾好了，走过来，说：“妈，我想抱抱你。”
　　王华梅点点头：“嗯。”
　　感受着女儿的体温，王华梅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嗯……所以把你妈叫回来，到底是怎么啦？”
　　姜黎黎缓缓从妈妈的怀里出来，盯着她的脸看了看，低下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华梅也不着急，耐心地抚摸着她的秀发。
　　“妈……”
　　“嗯。”
　　“我怀孕了。”
　　王华梅眨了眨眼，缓缓端起旁边茶几上的一杯水，喝了一口。
　　姜黎黎有些紧张地抬起头，偷偷看了看王华梅。
　　王华梅的表情倒是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喝水的时候，被烫了一下嘴。
　　“嘶……什么时候的事？”王华梅放下杯子。
　　“大概……上个月吧。”
　　“哦，他知道吗？”
　　姜黎黎一下子就绷不住了，瘪了瘪嘴，说：“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王华梅看了看女儿，陷入了沉思。


第四百三十二章 财务自由
　　房间里只有空调的声音。
　　姜黎黎望着母亲，心情不免有些忐忑起来了。
　　此时，已经有些后悔自己一时情绪起来，就跟母亲说了这件事。
　　自己毕竟是28岁的人了，这种事情无论如何也该由自己来处理了。
　　王华梅看了看姜黎黎，表情严肃起来。
　　“你们做好准备没有？”
　　姜黎黎微微一怔：“啊？什么准备？”
　　“结婚的准备。”
　　“这个……”
　　姜黎黎一时间有些羞涩起来。
　　“我……”
　　王华梅微微叹了口气。
　　不得不说，事情如此发展，确实是让人有些措手不及了。
　　倒不是说对易阳这孩子有意见了。
　　但无论如何，未婚先孕，会打乱很多很多安排。
　　怀孕了，无非就是两个选择，要么是生下来，要么是打掉。
　　打掉的前提是两个人将来不能在一起……
　　不得不说，站在女儿的角度，打掉是不太现实的，一方面她很喜欢易阳，另一方面，总是对身体有巨大伤害的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做的。
　　哪怕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虽然还相处的时间还没有久到足以让她完全了解易阳，但是仅仅目前的了解，也愿意接受他做自己的女婿。
　　打掉和不打掉，似乎便没什么可讨论的了。
　　那么，如果确定要生下来，短期就要考虑结婚的事情。
　　这时候，王华梅想到的事情很多。
　　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族的事情。
　　这一点很重要。
　　结婚意味着两个有着不同环境甚至价值观的两家人，要成为某种意义上的一家人。
　　谈恋爱是一回事，真正要结婚，会很麻烦。
　　当然，前面也了解过易阳，他无父无母嘛，所以倒是不必去关注两家人价值观或者其他方面碰撞、矛盾的风险。
　　姜黎黎见母亲一脸严肃，认真思考了一下，才说：“嗯……我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去考虑它。”
　　她苦笑一声：“妈……你，你别笑我，其实，其实……怀孕这件事，要怪我。”
　　王华梅愣了愣，再看女儿时，她的脸已经红透了。
　　瞬间，她也就明白过来这句“要怪我”该怎么理解了。
　　王海梅有些好气又好笑，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姜黎黎继续说：“前面好多次都没有那个，才知道，怀孕其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久而久之，也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人在不紧张的时候想事情也总会往简单和轻松的方向上想，那个时候想的是，如果真的怀孕了，就把宝宝生下来，也没有什么关系……想过，结婚的条件，两个人要相爱，要有物质基础，我觉得，虽然他还是大学生，其实这些条件都满足的。”
　　“只是真的发生这件事了，才知道没有想得那么简单，一想到他将来可能面对的压力，我就很愧疚，愧疚得不得了……”
　　听到这儿，王华梅才反应过来，皱着眉问：“就是说，这件事他还不知道吗？”
　　“嗯。”
　　姜黎黎抬起头，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王华梅沉默了良久，突然笑了起来，拍了拍姜黎黎的肩膀，说：“原来是这样，倒是我先前会错了意思，以为他是派你过来探口风的。”
　　“啊？”
　　王华梅有些轻松地说：“这件事，处理起来也很容易啦，大大方方地告诉他，自己怀孕的事情，看他怎么办就好了，思考这件事，不该由你一个人来的……准确地说，不该由你来的。”
　　姜黎黎一怔，脑袋晃起来：“这……这怎么行？会吓坏他的……”
　　王华梅哼了一声：“你的小男朋友哪里有你想得那么脆弱。”
　　“可是……”
　　“你说，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
　　“这！当然了！”
　　说完，姜黎黎又羞得低下了头。
　　“那不就对了，所以，难道说他没有责任吗？他有责任，他有莫大的责任，理应由他来思考，要怎么解决眼下的事情。”
　　“可是，他还是在校学生。”
　　“我们这一代的人，不少人十八九岁就结婚生孩子了，学生只是一个身份属性，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有没有承担这份责任的能力。”
　　听了王华梅的话，姜黎黎陷入了沉思。
　　“那我……”
　　王华梅说：“另外，这件事你更没有必要去愧疚，愧疚什么？总是把一些责任归咎到自己身上，也并不会让他跟愉快的，尤其是这件事，我相信他不会觉得跟自己无关。”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其实已经没什么好讨论的，摆在你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就是……把孩子打掉，要么，生下来，生下来的话，就要准备结婚的事情，他已经满二十二岁了吧？那就没什么好考虑的。”
　　顿了顿，她表情变得凝重，认真地说：“当然，如果你真的看走了眼，我也跟着看走了眼，易阳最终不敢承担这份责任，那确实会是一件相当难过的事情，但我相信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发生。”
　　听了王华梅的话，姜黎黎心中总算是镇定多了，目光也变得坚定起来，“我……我明白要怎么做了。”
　　“嗯。”王华梅有些欣慰地笑了笑。
　　她欣慰的其实是另一件事，那就是遇到这样的突发情况了，女儿第一时间想到的第一个寻求指点的人生导师，是自己。
　　仅仅这一点，就可以证明，她是一个成功的母亲。
　　多少孩子在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却不是父母呢？
　　姜黎黎情绪已经变得平静下来，想了想，又说：“对了，妈……这件事你先不要告诉爸爸。”
　　王华梅愣了愣，表情有些古怪起来：“呃……不告诉他么？”
　　姜黎黎干笑两声：“你们……不一样嘛，我……我怕他一时间接受不了。”
　　王华梅想了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姜颂，无奈地说：“这件事……唉，那行吧。”
　　“嘿嘿。”
　　……
　　明毫基金的总部。
　　易阳自会议室出来的时候，还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他着实没有想到，他的研究报告竟然是三人当中得到评价最高的。
　　他带回去的厚厚的研究报告，被多位投资研究中心的委员过目，给出了肯定的评价。
　　“从宏观的层面讲，这篇报告对国际国内的经济形势做了很准确的分析，也指出了我国接下来会把大力发展旅游业作为重要的国家战略选择。”
　　“带动相关产业发展，提高国民收入，增加就业岗位，促进就业，吸引和拉动投资，改善区域间发展不平衡现象，促进落后地区经济发展……以及满足国民日益增长的旅游需要，提高国民幸福指数……这些背景论述的很全面，也很具体。”
　　“比较让人眼前一亮的是，提出了4G通讯、手机发展、移动应用的发展对非核心区域县城旅游业可能带来的影响，以及网红概念对旅游业可能带来的影响，这些观点很新颖，但是具有很高的可信度……让人有些意外，能够跨越多个领域进行论证，对以上的几个领域都有很不错前瞻性认知！”
　　“总而言之，是一份很有价值的研究报告，能为我们的投资战略提供一定程度的依据。”
　　而因为这一份研究报告，易阳也算是正式赢得了明毫内部几个大佬的认可，下一步他的实习时限将得到进一步的延长，可以伴随整个大学生涯，将来毕业以后直接进入明毫也很容易……当然，这个他不追求。
　　一面学习学校的专业知识，更多时间则可以深入明毫，跟随真正的大佬们学习、共事，毫无疑问，接下来在明毫的时间，是比在东海大学本身更珍贵的经历，终将成为受益终生的宝贵财富。
　　接下来，要进一步地专心学习了！
　　而好消息总是接踵而至。
　　第二个好消息是马文武带来的。
　　经过去年真刀真枪的烧钱大战，美团和饿了么在城市里的战争已经逐渐形势明朗起来，而偷偷将高校作为根据地的校外买，则依靠着精准发力，在校园内已经筑起了护城墙，“校单车”运营也得很成功，两两相加，已经不是美团和饿了么能够简单依靠烧钱就能抢占回市场的了。
　　而且，校外买经过两轮融资，实际上也是不缺钱的，真的烧起钱，只针对校园的校外买，无论如何都比另外两家更有优势。
　　所以两家一开始在争夺社会市场的时候，都有意放弃了校园。
　　而结果也让两家满意，至少如今两家的体量已经远超校外买。
　　但是美团和饿了么都很清楚，校园市场是一定要拿下来的，这不仅意味着一块体量巨大的市场，更意味着掌控了对学生的习惯培养权，等将来他们进入了社会，早就在学校适应了自己的app，到了社会上同样会是自己的用户。
　　所以对于他们两家来说，无论谁拿下了校园市场，对另一方都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于是，双方都不约而同地动起了收购校外买的心思。
　　只是如今的校外买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收购的？
　　马文武拥有着对校外买的绝对控制权，两轮融资后，依旧牢牢掌控着68％的股权。
　　是这一次投资的却是财大气粗的企鹅。
　　企鹅显然看到了校外买在美饿大战当中的决定性作用，所以动了心思。
　　马文武知道企鹅的心思，只是这一次他们开出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报价，但要求得到30％的股权。
　　他有过上次的经验，如果股权占比下降到40％以下，就会很不安，但是企鹅那边的报价又实在无法拒绝，于是他想到了易阳。
　　易阳的手上还有10％的股权。
　　因为前期的约定，其不可稀释的属性只有他持有的时候才生效，所以如果易阳能将那10％的股权出售，自己再出20％，打包卖给企鹅，也不是不可以的。
　　届时他还拥有48％的股权，因为股东中有国资，不容易被资本恶意收购，只要小心一点，那么公司的控制权依旧在他手里。
　　易阳并没有考虑太长时间。
　　对于任何一个投资方来说，不管是PE也好，VC也好，最终一定是要离场的，离场的时机决定着你这笔投资的结果。
　　虽然往往最好的结果是上市离场，但是眼下的这个机会并不比上市差！
　　这是三方博弈的才孕育出的好机会。
　　最终经过一番谈判，企鹅付出了五千万，马文武付出了三千万，最终让他将这10％的不稀释的股权转让了出去。
　　而有了那么大现金流，易阳则是很没出息地第一时间将自己的所有负债还清了。
　　虽然这这意味着又放弃了一个钱生钱的机会，但他也实实在在地拥有了溪谷商业广场8成以上的商铺。
　　整个人都轻松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算是财务自由了。
　　目前商业广场的人流量比起闹事的那段时间有所提高，随着一些电影院和品牌店的入驻，至少不会像一开始一样毫无客流了，于是他收回来的铺面，也陆陆续续地有人开始询问承租。
　　当然，距离他理想中的那种状态还差一点。
　　就在这时，第三个好消息又来了。
　　……
　　即将毕业的赵平难得回了一趟东海大学，临近毕业，最近又在筹划着一件大事，回来是办理一些毕业前的事情。
　　顺便约易阳几人打球。
　　休息的间隙，易阳注意到赵平看上去有些疲倦的样子，想着自己认识的赵平，总是一副精力无限的样子，便打趣道：“社会上不好混啊？”
　　赵平看了看易阳，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最近确实有一件烦心的事情在困扰着我。”
　　“什么烦心的事？”
　　赵平看了看易阳，倒也不指望他能帮他解决，就当是朋友之间互诉衷肠吧，缓缓开口：“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大学毕业前想搞个大动作吗？”
　　“嗯。”
　　“我想搞一个以宣传我的公司为目标的网红主题文化节。”
　　易阳有些意外，没想到赵平的动作这么大。
　　随后赵平叹了口气，说：“说实话，真正做起来，才知道这件事难度有多大。”
　　“首先是活动的策划组织，虽然说我自己就是搞这个的，但还是不怎么专业，很累。”
　　“然后是请网红，仅仅靠我公司旗下的网红，还成不了大气候，所以动用了一些资源，联系到了时下很火的那几个网剧创作团队，然后还请了几个明星。”
　　“但是，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场地，要么是价格太高了，谈不拢，要么是不能满足我的需求。”
　　赵平摇摇头，说：“这个活动呢，一般的舞台肯定是不行的，有唱歌，有节目，涉及到舞台，同时还需要展览平台，会展出一些东西，但是想来想去都还是有些单调了，最好是在一个类似于景区的地方，这个形式就会丰富起来。”
　　“嗯……这样一个地方么？”易阳想了想，“不在东海市行不行？”
　　赵平微微一怔：“嗯？”


第四百三十三章 如果能重生，我也想专心学习（大结局）
　　对于这个社会真正的精英人士来说，地球变得很小。
　　因为哪怕是距离再遥远的两个地方，乘坐飞机也不过一个昼夜就能抵达。
　　上午还在东海大学侃大山，下午易阳和赵平已经抵达了汉宁市。
　　这一次的见面不同于曾经，是商务会谈，而商务会谈讲究的是一个对等，跟朋友之间的见面是不同的，虽然易阳不是讲究排场的人，但还是给未来的岳母打了一个电话，用她的那台宝马7系。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王华梅在电话里欲言又止，问了一句话没头没脑：“黎黎还没有跟你说吗？”
　　易阳有些奇怪：“说什么？”
　　王华梅沉默了一下，随后笑起来：“算了，这件事我暂时不好插手，等她跟你说了再说吧。”
　　易阳听出来似乎姐姐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自己，但是这几天跟姐姐的视频聊天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所以虽然奇怪，但终究是没有细问。
　　办正事要紧。
　　易阳开着那台宝马7系，搭着赵平去往一家酒楼的路上，赵平也在暗暗心惊。
　　之前想过大概跟自己是差不多的，此时更加验证了这个想法。
　　而那位陆鼎盛他也查询过了，是一个做传统行业的大佬，在汉宁市是数一数二的，他的资产十分健康，体量上或许不如一些国内知名的公司，但是质量上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的大佬，没想到易阳能轻易地介绍给自己认识。
　　看来那个计划想失败都难了。
　　于是又有些自得起来。
　　在大学里面，重要的就是要广泛结交朋友，尤其在东海这样的顶尖大学，结交的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给你一个惊喜。
　　精英阶层讲究的是圈子，为什么富人会越来越富？就是因为资源共享。
　　他再一次看了看认真开车的易阳，嗯……这就是自己的格局，毒辣的眼光、智慧的结交方式，种种现象都说明着，自己跟一些二代是不同的。
　　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希望背负那个标签，只要这件事做成了，家里的那位也会明白，自己是有能力做一些事情的。
　　东向西想，汽车抵达了一个小庄园样式的地方。
　　这里是一家高端的餐厅，每一个包间都是一个单独的一层建筑，从外面看，类似汉白玉式雕花装饰组成了建筑的底色，也透露出这里价值不菲。
　　这一餐原本易阳是打算由自己来请客的，毕竟在这件事上，怎么说也是一个共赢的好事。
　　但是站在赵平的角度上，却觉得占了莫大的便宜而且易阳引荐，无论如何都该自己来请客才行。
　　所以选了这家在汉宁市规格很高的白玉馆作为宴请的地点。
　　赵平点完菜以后，没多久陆鼎盛和侯林都到了。
　　易阳跟赵平盛一起去迎接。
　　让易阳有些无语的是，陆鼎盛依旧带着“女朋友”，但这一次又换了一个生面孔，根据侯林的透露，这已经是上次在“青梅煮酒”私房菜一起吃饭后的第三个女朋友了。
　　对此，易阳只能佩服加感慨。
　　老当益壮，老当益壮。
　　一进包间，赵平便主动邀请陆鼎盛坐主位，但是陆鼎盛却笑着拒绝了。
　　“我最近在看宋史，宋代有一个人叫程琳，当过契丹伴使，当时契丹的使节萧蕴、杜防想坐高位，宰相都同意了，但是程琳却严词拒绝，你知道为什么吗？”
　　易阳心头微微一动，但是没有搭腔。
　　赵平微微一怔，谦虚道：“请陆哥解惑！”
　　“程琳说，在小的事情上答应了，那么在大的事情上，就要提出相应的要求。而我在这里，扮演的算是契丹人的角色，我不坐主位，也是想告诉我自己，在这件事上你是易阳的朋友，我不能占你的便宜。”
　　赵平眼神一动，一副受教的表情。
　　易阳暗自发笑，有些佩服陆鼎盛起来，明明自己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他兴奋无比，连说好几个“好”，结果到了这里，反而像是他多么大方，给对方多少便宜占一般。
　　生意人啊，生意人……
　　这场饭局便在十分和谐的氛围中开始了。
　　到了这里，其实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以陆鼎盛的段位，自然不需要自己提点什么，便能轻松掌握话题，从风花雪月切入，随口聊聊时政要闻，以史为鉴，博古论今，广博的知识面再一次镇住了赵平，饶是他同样是名校生，也在陆鼎盛面前感受到了压力。
　　和那些大佬粗果然不同！
　　但看上去一直保持着恬淡笑容的易阳，时不时插上两句嘴，却能直击要害，当然观点未必犀利，但这种陆鼎盛随便说到哪里，他都能“略知一二”的知识广度，还是让赵平内心油然而生了一种佩服之情。
　　赵平看了一眼易阳，五味杂陈……
　　当然，不可能整场闲聊都是陆鼎盛一个人自说自话，很快聊到了合作的事情上。
　　陆鼎盛如今已经将那片广场修建得差不多了，但是那部分的面积对于整个开发面积来说只能算是微不足道的一小片。
　　好在进来的路也铺设得差不多了，这便已经有了承办一些大型活动的基础。
　　在陆鼎盛的口中，那片废弃的工业园区反而成了有意为之的工业景观……
　　废弃的工业残骸并不是说套上一个景观的名字，就能改变它的性质的，一定需要投入真金白银的打造才行。
　　但溪谷工业园区的特点却刚好满足了赵平的需求，甚至听到那些场景以后，脑子里一直在思索的几个剧本也一下子有了拍摄场地，聊到最后，两人的话题已经不仅仅局限于这一次的合作，赵平甚至盘算着等实地查看以后，或许可以在这里搞一个拍摄基地也未尝不可……
　　两人相谈甚欢，甚至开始称兄道弟。
　　看到这一幕，易阳不由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陆鼎盛很显然已经对打造溪谷工业园区产生了不小的热情和动力，而赵平有想法有干劲，更重要的是背后有不小的资源，在他们的两两相加之下，这个区域一定会朝着此前设想的方向发展了。
　　易阳端起一杯水，喝了一口。
　　忽然莫名就有些感慨。
　　这种情绪像是一颗火苗，迅速燎燃了整块心原。
　　曾几何时，他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绝对不会想到某一天，自己会跟陆鼎盛、赵平、康新，等等等等人物如此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需得承认，自重生以后，一路走来很多地方是运气使然，也得到了很多贵人的相助，更因为有一个好父亲才有一些资本，它们的存在就像是路上的明灯……但是，前一世这些条件同样隐藏着，存在着，只是终自己一生，也找不到触碰到那些分明触手可及的明灯。
　　学习，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这一刻，他觉得人生如此圆满。
　　钱，已经够花了，可以不必再思考就业、挣钱一类的事情，想要买什么就能去买什么，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想住在哪里，就能在哪个地方买房子，那么自己还需要追求什么呢？
　　此时，赵平和陆鼎盛很快已经称兄道弟上了，无暇顾他。
　　易阳趁着上厕所的空隙出来透气，靠在门口的白色栏杆上，望着星空。
　　当然不是没有追求，他现在很享受知识增长的乐趣，尤其是，不为功利，仅仅是让自己的学识变得丰富为目标去学习。
　　接下来，学习真的将变成一件纯粹的事情了。
　　甚至于，他现在是不是东海大学的学生都不再重要。
　　凉风吹过，已经不再寒冷，空气中有丝丝花香的气息。
　　他闭上眼睛，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情，此时此刻想要实现它的愿望越来越强烈了。
　　他这一世遇到了很多很多的贵人，其中梦幻的只有一个，她的出现，在人生最为低谷、寒冷、无助、弱小的时候，她就像一团火焰，温暖自己，照亮自己，陪伴自己一路走来。
　　没有任何一个时候，他有那么明确的理想，想要娶了那个女人！
　　未来的路还很长，如果长长的路，早早有她，会是一件最幸运的事情。
　　至于自己还是一个大学生，世俗的眼光啦，一些不重要的人不重要的看法啦，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前一世，自己就已经长到二十八岁了！
　　这种想法一旦生出来，就无法抑制它的茁壮成长。
　　屋内几人还在热火朝天地聊着，饭局终究是没有进行太长时间，但几人聊得很投入，陆鼎盛便提出来，自己做东，再请赵平去某个会所里放松一下。
　　赵平在这里展示出了他跟绝大多数初出茅庐的大学生不同的一面，对于商业洽谈的这些套路十分熟稔，不仅没有拒绝，反而主动提出来应该由自己买单。
　　陆鼎盛说：“汉宁市是我的地盘，你这小兄弟，一点都不给我机会么？”
　　赵平却说：“哪有请客请一半的道理？汉宁市当然是您老人家的地盘，但是这是两码子事，今天的二场要是陆哥你抢了单，那不就成了还这顿饭的人情？是不是说，陆大哥你就不想跟小弟我再聚了？”
　　陆鼎盛被赵平一番话弄得哈哈大笑，说：“曾经我以为易阳已经是年轻人中的翘楚了，没想到他的朋友同样这么有才华！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好，要是再推辞，那反而显得矫情了，那就让你再请今天后面的场子。”
　　而易阳心思早就不在这里，草草告辞。
　　赵平和陆鼎盛都知道易阳的风格，也没有挽留，只是临走时，赵平由衷地对易阳说了一声：“谢了兄弟！你放心好了，你引荐到这儿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让我自己搞定好了！”
　　而陆鼎盛也拍了拍易阳的肩膀，给他一个你小子真不错的眼神。
　　一时间，易阳差点笑出声来。
　　此时不过晚上九点。
　　开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易阳想到姜黎黎，内心从未那么渴望过，想要立刻见到她。
　　打开了车窗，辽阔而深邃的天空一片漆黑，夜风涌进车子，像冰凉的绸缎。
　　漫长的行驶过后，抵达了姜黎黎家楼下，看了看手表，晚上九点二十分。
　　这次回来是没有跟姜黎黎说的，有心想给她一个惊喜，就是不知道岳母大人有没有告诉她。
　　回到家，姜黎黎已经熟睡，易阳悄悄凑到床边。
　　她呼吸纤细，睫毛又弯又长，轻轻颤动，轻轻闭着的眼睛就像是冰雪下面的一湾湖水，她整个人松软又宁静。
　　易阳忍不住，俯身凑到她的唇边，她嘴唇柔软沁入心脾。
　　等他缓缓抬起头的时候，却看到一双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自己。
　　“你在干什么？”
　　姜黎黎先问了一句，随后意识到不对劲，突然瞪大了眼睛，“不对，你怎么在这儿！”
　　易阳嘿嘿地笑了笑，说：“姐姐，你做梦了，你现在还在梦里。”
　　姜黎黎皱起眉头，露出疑惑的表情，甚至这一刻眼睛都变得惺忪起来，揉了揉眼睛，说：“是吗？”
　　易阳说：“姐姐，你真好骗，我想你了，所以赶回来看你了。”
　　这种时候，一定要大言不惭。
　　这种话是最讨女孩子高兴的话了，哪怕后来被戳穿了，也没什么关系，因为女孩子那一刻的开心是真实的。
　　果然，姜黎黎先是愣了愣，清醒过来，还没来得及生气，眼神就变得温柔，随后哼了一声，“其实你也算说得对，我真的梦到你了。”
　　易阳连忙凑过去：“梦到我了？梦到我是什么感觉？”
　　“梦到你是什么感觉啊？”姜黎黎眼中生出了笑意。
　　“梦到你……就像是做了一场梦的感觉啊！”
　　易阳愣了愣，随后佯装大怒，扑上前去，跟姜黎黎打闹在一起。
　　“啊呀……你怎么跟个小弟弟似的？”
　　“本来就是弟弟啊。”
　　“好啦……好啦，别挠痒痒了，我投降，投降！”
　　一番打闹之后，易阳得意洋洋饶过了姜黎黎。
　　“易阳，你怎么想到，突然就要回来看我了？”姜黎黎一边换衣服，一边问，“不是……听说了什么吧？”
　　易阳奇怪地问：“听说了什么？”
　　姜黎黎见状，确认他是不知道的，微微松了口气，连忙笑了笑：“嘿嘿，没什么，没什么。”
　　“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姜黎黎转移话题：“我想出去吃点宵夜。”
　　“那就是有？”
　　易阳哪怕就是个傻子，也能明白姜黎黎确实有事没有告诉自己了。
　　姜黎黎嘿嘿笑了笑：“也不能说没有吧，但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只能告诉你，不是坏事。”
　　易阳狐疑地看了看姜黎黎，试探地问：“确定不是坏事？”
　　姜黎黎笑眯眯地说：“你不是最厉害了吗，别人想什么都瞒不住你，你看看我，像是有一点伤心的样子吗？”
　　易阳认真想了想，确实如此，一个人如果心里藏着某个悲伤的事情，无论外表如何伪装，总是会露出些蛛丝马迹的，而姜黎黎……怎么说呢，她确实像是藏了心事，但是却不像是伤心的心事。
　　那……真是自己想多了？
　　还是说，姐姐想挑机会给自己一个惊喜？
　　姜黎黎已经换好了衣服，说：“你要不要陪我去吃宵夜啊？”
　　自那天跟母亲促膝长谈过去已经有两三周时间了，但是一直没有鼓起勇气跟易阳坦白那件事，具体原因一方面是没有想好怎么说，但是更多的则是……源自另外一个角度的纠结。
　　坦白那件事，就意味着下一步必然是结婚。
　　她可以确信的是，易阳不会抛下自己。
　　结婚是必然。
　　可是这样的结婚，虽然依旧有其重大的意义，但她心里有些不甘心。
　　于易阳，那仿佛成了一种受自己裹挟的决定。
　　姜黎黎不希望，这件事成为易阳心里的一个刺。
　　可是如果不坦白，又该怎么让这件事顺利地发展下去呢？
　　现在还好，看不出来自己的体型有什么变化，但是终究瞒不了多久的。
　　每天感受着那个生命在自己的身体里一点点长大，那种惊喜的感觉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这段时间更是开始看很多有关怀孕的妈妈该做的事情……
　　吃什么，喝什么，怎么休息，能不能运动，保持心情的健康……种种种种。
　　越是这样，就越是痛苦了。
　　“吃啊！你想吃什么？”易阳说。
　　“嗯……我想吃，奶汤面。”姜黎黎想了想。
　　……
　　半个小时后，易阳和姜黎黎坐在情侣路的一家小店里，两碗冒着热气的奶汤面端了上来，奶白色的面汤，看起来都是营养。
　　姜黎黎并没有着急动筷子，而是对易阳说：“记得吗易阳，上次，我们车子被撞死了，你说，有你在？”
　　易阳点点头：“记得啊，每一句话都记得。”
　　姜黎黎便认真地说：“那天晚上的场景，我会永远记得。”
　　“我那天晚上很伤心，但爱情从来没有让我伤心过，我觉得我是幸运的，世上少有我这么幸运的人，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都没有让我感受过伤心，那天晚上你说有你在，我就很踏实。”
　　她又指了指那两碗奶汤面：“虽然这只是两碗简单的面，但是吃什么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你一起吃，你呢？你觉得跟我一起吃奶汤面开心吗？”
　　易阳点点头：“开心啊。”
　　“我最希望的，是你能永远这么开心下去。”
　　话音刚落，姜黎黎便挑起一绺龙须一样的面条，嗦进嘴里，面条的末尾调皮地甩动，几滴面汁落在桌面，而姜黎黎的嘴唇嘟了起来。
　　易阳看着姜黎黎幸福的模样，不由得呆了呆，那种快乐和幸福的情绪，一直蔓延到他的心里。
　　“姐姐，我们结婚吧。”
　　“呃……啊？好……好啊……”
　　这一回，轮到姜黎黎措手不及了。
　　“我是说真的。”
　　“我……我答应的也是真的。”
　　易阳左看右看，扯了一圈卫生纸，挽成一个环，说：“对不起，姐姐，我没能准备钻戒……”
　　姜黎黎被这巨大的惊喜冲击得不知道该做什么，片刻后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然后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钻石戒指终究会消失……”
　　她将易阳的卫生纸戒指戴上，表示接受，然后又取下来，放在桌子上，跟老板要来一个打火机和一个空碗。
　　易阳一时间有些好奇，不知道姐姐要做什么。
　　姜黎黎将那个戒指放在碗里，然后用打火机点燃。
　　易阳眨了眨眼。
　　“弟弟，你看到了什么？”
　　“呃……火焰。”
　　“现在呢？”
　　“烧没了。”
　　姜黎黎却笑了起来，说：“璀璨方能永恒。”
　　易阳呆了呆。
　　这一刻，易阳觉得姐姐简直是个诗人。
　　……
　　第二天，易阳和姜黎黎便拿着各自的户口本，在民政局旁边的一个小小的名为“幸福”的照相馆里，拍了一张合影，只花了二十块钱，只因为姜黎黎很喜欢这个照相馆的名字。
　　随后走近民政局，花了十几分钟，就领到了那个代表着一生一世的红色的小本本。
　　易阳没有想到，如今算是身家过亿的自己，以及同样家庭条件优渥的姐姐，没有钻戒，没有盛大浪漫的求婚，甚至最终只用了二十块钱，就成了法定的夫妻。
　　而此时，姐姐甚至都还没有告诉岳父和岳母。
　　易阳牵着姜黎黎的手，走出办事大厅，沿着马路走啊走，沿路是笔挺而的树发了嫩芽，沿着步道绵延出去，碧影重重，春天已经到了，阳光铺洒下来，那景象就像是雷诺阿的画，贴在了视野的镜头。
　　在这样的景色前面，姜黎黎踮起了脚尖，凑到易阳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随后，易阳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而此时的姜黎黎，心中不再有任何事先设定的不安、忐忑，有的只有那一份本该属于自己的淡定从容，以及一点点看到易阳表情后的小欢喜。
　　“嘻嘻……”
　　……
　　几个月后。
　　清河县搞了一个盛大的活动，因为有一笔来自明毫基金的投资项目即将落地，而代表明毫基金出席这个活动的是易阳。
　　原本以易阳的身份，是没有资格代表明毫基金出席这种大型活动的，但是一方面因为他是清河县人，另一方面在清河县的领导看上去很大的项目，对于明毫基金来说实在是不足未提……这只是明毫基金践行长期价值投资以及一定程度的社会责任的一个试点，所以负责这个项目的经理便十分大方地让易阳全权代表了。
　　而作为优秀大学生出去，如今又带着投资建设自己的家乡，易阳的事迹被清河县的媒体争相报道，县里的领导也没有因为他的年龄而有所怠慢，反而安排了县城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同接待。
　　其中自然也有老熟人马东犀了。
　　事后马东犀约易阳散步。
　　两人沿河走着，河风吹拂，好不惬意，一面回忆着过往。
　　马东犀有些感慨地说：“我当初就知道你肯定能成气候，成大气候！但是还是没想到，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厉害，如果说我花了大半辈子，终于踩在了第三层阶梯上，那么你还没有大学毕业，已经站在了跟我想同的高度……呵呵，只是遗憾……你还联系过思雨吗？”
　　易阳怔了怔。
　　那些曾经的好朋友，当然一直是保持着联系的。
　　罗冰到了大学以后，依旧是学霸，只是在学霸遍地的国内最强学府，他也要拼尽全力才能勉强像以前一样闪光了。
　　他对易阳说了一句很有味道的话：“我以前觉得做什么都不费力的人厉害，但是现在我才明白，做什么事情都能无比专注的人更为可贵，后者更是一种天赋。”
　　罗冰和池小欢的感情稳定。
　　池小欢在努力追赶罗冰的路上不停脚步，乐此不疲。
　　两人在得知他领了证以后，都有些意动了。
　　只是后来还是忍住了，相比于易阳，他们还缺少一点物质基础。
　　赵强已经在CBA打上了主力轮换，只是可惜CBA这样的联赛，普通人也就记得那几个人的名字，但是他在清河县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激励着不少立志体考的孩子。
　　值得一提的是，作为教练的邱帅，邱果然的父亲，因为赵强这个得意门生，成了远近闻名的教练，甚至有不少外县的家长把孩子送到清河县体训。
　　其他人的动态也很清楚。
　　宁枝馨成功通过了她们学校的交换生项目面试，这段时间已经去了国外某个很有名气的高校。
　　只是马思雨呢，反而联系得少了，与其说是易阳不联系她，倒不如说是她刻意回避着，上一次见到她的消息，是她在朋友圈发了一条关于实验的动态。
　　如今的她，已经戴上了眼睛，看上去文质彬彬，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
　　易阳没有继续讲这个话题，马东犀微微叹了口气，倒也没说什么。
　　两人来到一个脆皮五花肉的摊位前面，马东犀爽朗地笑道：“老板，你这里的五花肉质量怎么样啊！”
　　老板同样爽朗地回应：“我们这肉可是本地肉！张屠子家的肉哦！”
　　“哦，那可以吃一点，给我来两条！”
　　易阳听到“张屠子”这个名字，微微一怔，随后看了看马东犀。
　　马东犀微微一笑：“就是你死党张卜寿家里的肉，他们现在不仅养普通肉猪，还有小香猪，挺出名的。”
　　易阳点点头，这个他也是知道的，不仅卖生猪，听说他们家准备再建厂，做猪肉加工，往大城市的超市里销售了。
　　当然，其中的变化也跟张卜寿的女朋友周粥家有关。
　　一笔投资，算是周家给张卜寿的嫁妆了。
　　他们两人都没有考上本科，在同一所职高读书，眼看着就要毕业了，两家人也早就互相来往，只等着毕业以后就原地结婚。
　　不得不说，张卜寿也算是傻人有傻福的典范了。
　　易阳尝了尝，脆皮五花肉的味道是真不错，而马东犀似乎很喜欢吃这个，几口就将一大块脆皮肉吃下肚子，随后拍了拍易阳的肩膀，说：“易阳，我在清河开了一个休闲会所，你帮我瞧瞧，有没有什么改进的地方。”
　　易阳眨了眨。
　　马东犀愣了愣，忍不住笑骂道，“你这小子，是不是想歪了？是正规的休闲会所！也就泡泡温泉，喝喝茶，玩玩儿棋牌的地方。”
　　易阳哈哈大笑：“大叔，我可什么都没有说呢！”
　　马东犀愣了愣，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十几分钟后，两人已经出现在了会所门口。
　　还没有走进去，易阳就听到了一阵训斥的声音。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客人来了要第一时间给人家拿拖鞋！而且必须是消过毒的那种烫烫的拖鞋！不然客人进来了脱了鞋子，脚放你脸上吗？”
　　有点难听。
　　易阳微微皱眉，但是这种场合他当然不好说什么。
　　马东犀自然也是听到了训斥声的，看了看易阳，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两人走进去，训斥还没有停。
　　就在这里，易阳突然看到被训斥的那人，微微一怔。
　　马东犀见到易阳的表情，疑惑地问：“怎么，你认识？”
　　那个被训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一世跟自己有过节，而这一世因为自己的情商化解了矛盾冲突的初中同级学生成浩。
　　其实，印象还挺深刻的。
　　易阳笑了笑：“嗯……算是同学吧。”
　　马东犀目光微微一动，随后朝着那边还在训斥成浩的大堂经理喊了一声：“小张，你们两个都过来。”
　　被称为小张的大堂经理和成浩听到呼唤，都是一惊，迅速过来了，规规矩矩地站在马东犀的面前。
　　成浩一开始有些忐忑，但是突然看到马东犀旁边的易阳，先是一愣，随后脸色涨红了起来。
　　易阳平静地看了看成浩，随后露出个友善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却让成浩更加不敢抬起头了。
　　小张笑着说，“马总，有什么指示？”
　　马东犀只字不提刚才的事，只是笑了笑，指了指易阳，说：“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小兄弟，易阳，无论什么时候，他过来玩的话，免单。”
　　一听免单，小张心里都是一突，能被安排成免单的人，马东犀至今也就两三个，都是跟他有过命交情的好兄弟。
　　小张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易阳，连忙说：“阳哥你好！”
　　易阳笑了笑：“可别，叫我易阳就好了。”
　　马东犀微微一笑，对小张说：“好了，没别的事了……你先去忙吧。”
　　小张多看了一眼易阳，似乎想要将他的样子记下来，突然想起来……这不是那位带资回县城的高材生吗？
　　随后小张看了看还在发愣的成浩，皱着眉正要说什么，就在这时马东锡又开口了，说：“成浩，你跟易阳不是同学吗？不打个招呼？”
　　小张听了这话，顿时一惊。
　　成浩抬起头，脸色涨红，露出个不太自然的笑容，对易阳说：“阳……易阳。”
　　差点跟着经理叫“阳哥”了。
　　易阳看到此时成浩的样子，十分感慨，对马东犀说：“大叔，能不能让我老同学跟你请个假？我想跟他出去喝两杯啤酒。”
　　马东犀爽朗地笑了笑，对小张说：“成浩的事你换个人安排吧。”
　　小张哪里敢说个不字？
　　他连忙笑道：“成浩，好好陪你老同学，这里的事情你就暂时不用管了。”
　　成浩知道，哪怕过了今晚，这个张经理对他也会客气很多了。
　　易阳的事情他自然也是知道的，毕竟风风光光地回来，还是自己的同届同学，不可能不听说。
　　一时间，成浩心头一酸，思潮泉涌。
　　两人出了会所大门，成浩才笑了笑：“刚才……谢谢你啊易阳。”
　　易阳摇摇头：“举手之劳罢了。”
　　成浩抬起头，望着那轮明月，时间真是对所有人都公平的东西。
　　“易阳，真的谢谢你，我想，如果能重生，我也想专心学习。”
　　（全书完）


完本感言
　　说实话，昨天在敲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有一种很失落的感觉，说不出来那种滋味。
　　昨天晚上甚至因此而失眠了……很离谱吧。
　　甚至今天上班的时候脑子里都在想感言说点什么好的问题。
　　在我看来，感言这件事还是挺严肃的，应当像写正文一般付出热情，认真对待。
　　实在想不出来感言什么东西，就理一理写这本书的心路历程吧。
　　这本书是去年6月上架的，到现在刚好一年整。
　　一年时间，请假的次数其实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甚至连过年期间都没有断更，到现在一共写了……嗯，161万字，哈哈，也算是勤勤恳恳了(＊￣︶￣)。
　　一开始写这本书的初衷，其实有些好笑。
　　我写上本书的时候，现实中有朋友知道我在写网文，就问我写的什么，他想去看看。
　　但是我想来想去，上本书实在有些羞于告诉现实中的朋友，所以拒绝了。
　　这大概是很多跟我一样的网文作者的困境……在现实中是绝对不好意思将自己的作品告诉旁人的，那样会被窥探内心，会羞耻，会社死。
　　当时想的就是，如果能写一本哪怕拿给身边的人看也不会羞耻的小说就好了。
　　然后，就构思了这本小说。
　　写这本书初时，没有大纲，只有一个开头和一个结尾，当时的灵感就是，主角一开始被社会毒打，因一个人知道读书的重要性，然后结尾的时候，当他完成了蜕变，再找一个人，让主角告诉他读书的重要性，这样就完成了整个故事的逻辑闭环。
　　而按照这个思路，实际上这本书有很多个适合结尾的地方，都能做到首尾呼应，深化主题。
　　但是随着故事的发展，越来越广阔的剧情线展开了，开始朝着一些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倒不是剧情不可控，而是剧情线对主题的影响不可控。
　　我希望的是，最后结局的张力，是由“学习”这个核心主题带来的，但是继续发展下去，主角的成功大抵便不是因为“学习”了，而是跟传统的都市小说一样，靠着预知、取巧、投机，等等和这本书主题相悖的东西。
　　其实很纠结，因为这本书的成绩真的很不错，如果继续水下去呢，还能赚钱，但是我觉得就成了恰烂钱。
　　而在这样的背景下，还遇到了一些【不可控的因素】，具体是什么就不在这儿赘述了，当时我很愤怒，但是逐渐冷静下来，我越是愤怒，其实对方越是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偷偷高兴。
　　这件事怎么说呢，对我的影响还是挺大的，因为根据网站的反馈，就在完结前，那边还在孜孜不倦地JB着，我只能说6，要是那位朋友学习有这样的热情，大概能上个不错的学校。
　　诸多因素的影响下，选择果断将故事停在了这里，但是总的来说，我还是满意的要得到一些东西，必然要失去一些东西。
　　心路历程简单分享完了，下面回答几个大家感兴趣的问题。
　　第一个是番外的问题。
　　嗯，会写番外，只是还没有想好以哪种形式去发，目前初步确定两种方式，理想的是发那种全订就可以免费解锁的番外，但是我还不知道该怎么设置那种番外，好像要特定的活动才行，所以计划第二种，就是将番外发在全订群里。因为【全订】对我来说是很难得的支持，说起来除了过年发过一次红包，还没有针对全订群实实在在的福利，所以如果有想看番外的书友，可以加全订群哦。
　　这本书的话，大概会直接点完结了。
　　第二个是下本书的问题。
　　嗯……还是会继续写下去的，毕竟很需要钱啊。
　　下本书的话，题材还没有想好，分类大概依旧是都市分类吧，有一些核心的东西不会丢。
　　我喜欢人与人之间的互动，我喜欢有趣的角色，我喜欢温情温暖温馨的氛围，这些东西，依旧会是下本书的关键词。
　　但是题材大概会和这本书有一些差异，因为，我还喜欢挑战自己，我不喜欢一直在自己的舒适区待着。
　　再说说时间，嗯，写完了这本书，想要休息一阵子，偶尔还要构思一些番外，最后才是构思下本书，所以会空窗一点时间，大约在七月中下旬吧，会努力让下本书跟大家见面，确定时间后会在群里通知！
　　对了，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就是这本书最后一个称号活动的事情，活动方式是在评论区发帖参与，重点是——
　　标题带有“完结撒花”四个字！
　　标题带有“完结撒花”四个字！
　　标题带有“完结撒花”四个字！
　　是标题！标题！标题！
　　很多书友发的评论区是没有【标题】的。
　　会根据各位的粉丝值从高到低赠送粉丝称号……当然，如果有我喜欢的评论，也会直接赠送哦。
　　最后，感谢各位兄弟姐妹的一年以来的支持！
　　祝愿诸位金榜题名，考公考研通通上岸，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再会！


番外1：你这小子啊
　　姜黎黎告诉易阳不要紧张，然后在下了飞机以后，就跑去同学家了，让他一个人好自为之。
　　易阳不由得鄙视姐姐没义气，她丝毫不感到羞耻，还在电话里告诉他加油。
　　前一阵子已经带着姜黎黎去做过身体检查了，不仅确定了身孕，还确定了无论是姜黎黎还是她肚子里的小宝宝都十分健康，各项指标均十分优异。
　　而现在已经是姜黎黎怀孕三个月的时间了，穿上衣服暂时还不怎么能看出来体型的变化，但她的眉目间似乎多了一丝温情的气质。
　　接踵而至的事情自然就是向双方家长坦白了。
　　易阳那边倒是不用怎么着急，关键是姜黎黎这边。
　　后来易阳才知道，姐姐竟然是偷偷将户口本拿出来跟他登记结婚的，并没有告诉父母。
　　这可苦了易阳。
　　这件事可以说是因为姜黎黎太怂了，但是她的一番话却让易阳一点敢跟她扯皮的脾气都没有了。
　　“我这辈子到目前为止做的唯一个瞒着父母的决定，就是把自己嫁给了你。”
　　易阳抗议说：“你这是道德绑架。”
　　姜黎黎说：“对啊，而且我还要绑架你一辈子呢，你喜不喜欢？喜不喜欢？”
　　如果不是因为姐姐怀孕了，他真想吃了她。
　　姜妈那里倒是好说，以一种负荆请罪的态度上门，说出跟姐姐结婚的事情以后，她愣了愣神，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才发现里面没有水。
　　易阳连忙给王华梅把水掺上。
　　王华梅内心大抵是有些激动的，但是让易阳意外的是，似乎这件事并没有特别出乎她的预料。
　　“知道会有这一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易阳这才放心下来，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妈……”
　　王华梅又愣了愣。
　　“还怪不习惯的……”
　　姜黎黎在旁边直笑。
　　易阳窘迫地脸色涨红。
　　这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张的时刻。
　　好在王华梅看到易阳的样子，也没有再继续为难他了，笑了笑，说：“结婚的物质条件也好，精神条件也好，我相信你们两个人都是满足的，其实说起来……还是我女儿占了个大便宜，我没什么意见。”
　　但是她顿了顿，却眼神却有些狡黠的光芒：“只是不知道她爸那边……”
　　易阳顿感不妙。
　　果然，王华梅笑着哼了一声：“你们两个小家伙，瞒着我们做了这么大的决定，这件事肯定要你们自己去亲自告诉他。”
　　姜黎黎撒娇地抓中妈妈的手，拖长了音：“妈——”
　　姜颂还在首都。
　　王华梅颇为无情地甩开了女儿的手，拍拍腿站起来，一脸坏笑地说：“不管你们啦。”
　　于是，就有了易阳和姜黎黎一起踏上飞机去首都的事情了。
　　此时易阳根据地址来到了姜颂工作的地方，有一条河流淌而过，干净的阳光铺满河面，那栋楼上的玻璃闪烁着小星星，明晃晃地直耀人眼睛。
　　相比于妈妈那么好打点，姜颂明要难以捉摸多了，当他听说易阳专程坐飞机过来找自己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甚至显得有些冷淡。
　　“在楼下等我。”
　　这一等，易阳就从中午等到了下午。
　　但是这种时候易阳哪里敢有什么意见？老老实实地等吧，在一楼大厅的椅子上，换了多少个姿势，才熬到了姜颂工作完毕。
　　易阳不知道的是，姜颂已经知道了他此行的目的。
　　当然是王华梅告诉他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姜颂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悲伤万分，第一时间的情绪体验是茫然，随后是怅然若失，一种浅浅的情绪，但是随着时间流逝，这种情绪逐渐汹涌起来，有关女儿成长回忆的一点一滴涌现，那种失去的滋味就越发沉重，最终沉重到像是失去了一整个世界。
　　他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易阳。
　　虽然前面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这一天突兀地来了，还是让他不知所措了。
　　只是做长辈的，永远不可能将自己的这种样子展现出来，所以他让易阳在楼下等着，一方面是杀杀他的锐气，算是个考验，算是个惩罚，另一方面是收拾自己的心情。
　　几名合伙人都看出了今天的姜颂不在状态，问他有什么心事。
　　姜颂想了想，说：“晚上跟我去吃个饭。”
　　“吃饭？”
　　“喝点。”
　　“行啊。”
　　“要带个人。”
　　“谁？”
　　“一个今天晚上必须喝吐的人。”
　　此时，易阳在楼下的沙发上差点睡着了，恍然间看到电梯门打开了，迅速正襟危坐，然后看到了五六个男人，朝着自己走来了。
　　半个小时后，他们出现在了一家餐馆。
　　易阳刚刚坐定，姜颂掏出两瓶茅台，在自己和他面前各摆一瓶。
　　“易阳啊，有什么事情先不着急说，难得你能来首都找我，我代表我们律所欢迎你。”
　　随后，一个矮胖的律师从旁边又抱来两箱啤酒，笑嘻嘻地说：“我听说你们江南省的人喜欢喝啤酒，如果喝不惯，就喝这个。”
　　易阳恭恭敬敬地说：“我就陪姜叔叔喝点白的吧！”
　　两个男人顿时一喜一悲地吵闹起来。
　　其中一个一拍大腿，兴奋地说：“哈哈！我就赌他要喝白酒吧？给钱给钱！”
　　另一个忧伤地看了看易阳：“唉，你这小子，怎么不按江南省的风格来？”
　　易阳目瞪口呆。
　　随后上菜了。
　　首都是北方，靠近草原，这里的羊肉很不错，有烤羊腿、羊肉汤、羊蝎子，肉菜丰富。
　　随后易阳每做一个动作，比如拿到筷子恭敬地给姜颂递上去，再给其他人发筷子，比如剥蒜，比如主动起身开酒，比如起身倒酒……都会引起一阵嘻嘻哈哈的闹腾，竟然都暗中标注了赌注，赌他会不会做这些事……一时间他有些脑瓜疼。
　　到了后面，他愕然地发现，自己竟然让除了姜颂以外的所有人都输了钱。
　　每一个人都笑嘻嘻地看着他，不怀好意。
　　姜颂平静地说：“咱们开始吧。”
　　感受到在场每一个人的恶意，易阳知道今天是凶多吉少了，索性豁出去了，端起酒杯敬了他们一杯。
　　没想到这一敬，场面彻底失去了控制。
　　他敬一杯，大家便逐次回敬，在不断的碰杯中，他仿佛被抛来抛去的骰子，早已晕头转向。
　　只是姜颂也没好到哪儿去，易阳喝了多少，他也喝了差不多的量，因为总量就一瓶，到最后两人面前的瓶子都空了。
　　易阳暗想，虽然自己平时不喝酒，但是酒量还是挺好的嘛。
　　此时姜颂还想给自己倒酒，才发现酒瓶已经空了。
　　易阳看到姜颂的动作，脑袋迟钝地反应了一下，一句话脱口而出：“爸，我来！”
　　但桌上的酒瓶却很不配合地摇晃起来，易阳竟然一手抓空，将空瓶打到地上，一时间锵啷作响。
　　而听到这一声“爸”，姜颂浑身一震。
　　易阳低头去桌子底下捡瓶子的空当，桌上鸦雀无声。
　　他疑惑地抬起头，却发现所有人都一脸笑意地看着姜颂。
　　而姜颂眼眶通红，竟然两滴眼泪落了下来。
　　“你这小子啊……”
　　说完，姜颂就很没形象地吐了起来。
　　姜颂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只是觉得天花板好矮，胸口很闷，脑袋很晕，很恶心，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姜颂在一家酒店醒来。
　　头倒不是很痛，但记忆里仿佛有些东西被抽空了，这样的抽空是很痛苦的，而易阳就在隔壁的床上躺着，衣服都没脱，此时还没醒。
　　姜颂想不起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谁照顾他的，但是看到这一幕，大概也能想明白了。
　　他还记得自己昨晚说的最后一句话，“你这小子啊……”
　　你这小子啊……
　　他轻轻念了一声：“易阳？”
　　易阳眼皮微微一跳，随后缓缓睁开眼睛。
　　房间里，只有空调的声音。
　　“我什么都知道了……”
　　易阳眨了眨眼。
　　姜颂叹了口气。
　　“你这小子啊……”
　　“要照顾好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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