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是赵括,人在长平》 第一章 大军开拔目标长平 第一章大军开拔,目标长平 就在刚刚,正在坐车回家路上的赵阔穿越了,这不重要,这年头谁坐车还不穿越个十回八回的; 嗯,但是赵阔穿越到了战国时代,当然了这也不重要,中华文明渊源流传,作为炎黄子孙,只要不是五代十国都能混。 行吧!问题在于赵阔穿越成了赵括,对,就是创造成语纸上谈兵的那个人称马服子的赵括。莫慌,还有救,冒昧问下马服君可还健在?重新学习下兵法要得不。 最悲剧的来了,马服君早已入土,而我们的穿越君赵阔同志,哦不,是马服子赵括正率领家将五百和援军五万,诈称二十万大军向韩王山——也就是后世常说的长平战场开拔! 嗯,对,大军依然开拔,目标长平,本人赵括,何去何从,在线等,挺急的。 骑在战马上的赵括,心情很不好,这哪是去当大将军啊,这是去当大头鬼啊!妈的,赵王你是有多蠢才会觉得我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将领会比廉颇大大牛逼啊! 要说这赵括,虽然是打了败仗,害了四十万赵军,但其实还是一个不错,甚至可以说是相当优秀的“青年”将领的,大战小仗不下百场,每每披坚持锐,有勇有谋,在军中地位也是极高的,被普遍认为是廉颇的接班人。 可是老天爷啊,你再给我十年啊,我敢让李牧给我站岗你信不信,你倒是给我成长的时间与空间啊! 赵括骑着马,一边骂着赵王脑子缺根弦,一边吐槽着老天爷搞事情,穿越了就直接押赴刑场。望着眼前的行军道,怎么看怎么向通往地狱的门道。 突然一声惊雷在前方炸响,军列一阵骚乱,还好有五百家将稳住局面,不然非得诈营不可。他娘的,援军就这水平,一个雷都能乱了阵脚,这不是去前面送菜吗! 赵括一阵烦闷,根据上任的记忆,这五万兵马还是好不容易从赵王手里扣来的,基本都是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就没参加过什么训练,当辅兵都嫌他不利索,但这确实国中能支援的最后的生力军了。 “全军止步!”赵括望着慢慢规整的队伍,下令道。 “行军司马何在?” “末将在!”一员身披红甲,骑着枣红色骏马的武将赶忙上前答道。 “此地为何地,距长平几何?” “此地为太行山脉,前方不远即为故关,距长平战场仅一日路程。若是强行军,夤夜可至。”武将答道。 赵括沉吟一番,觉得不能就这么去长平,现下自己两眼一抹黑,去就是送。于是下令道:“前方惊雷,恐有不祥之意,且发探马,探明前线战场形势来报,全军前进今日扎营故关,以待天时。” 随着一声令下,中军几骑飞出,高声曰:“中军传令:继续前进,故关扎营!” 另有十余骑,三两一组,向前方奔去,正是中军精锐探马,均是一人双马,腰佩弓弩,手拿长枪,端是威武雄壮。 “若是五万军皆有此精锐,何惧秦军!”赵括叹息道。 身边家将也是感应到自己将军深深的忧虑,宽慰道:“廉颇将军手下有北地骑兵十万余,其精锐程度不下与我之中军。王樯将军手下数万步兵亦是精锐难当。” 听了家将的话,赵括没有舒心,反而更加忧虑了。 全国能战之兵就只有这十余万,守成已是不足,遑论进攻了。可是赵王要自己来,就是来进攻的啊,久日不战,恐怕自己要比廉颇还惨。而且,赵军,拖不得了……无他,没粮了,耗不起了。 这是赵王送赵括出宫时在马车上单独告诉赵括的,国家高度机密,但赵括认为,秦国应该已经知道了。 身后是百万百姓的安危,身前是数十万虎狼之师,弱小的赵括如何撑起这片天地啊!望着远处的晚霞,赵括坐在马凳上,双手杵着利剑,陷入沉思。 “大将军,中军大帐已经建好,请移步休息。”中军司马的汇报打断了赵括的沉思。 “好!”赵括起身答道 “大将军是否升帐?”中军司马问道。 中军升帐,意味着将军要开会议事,三通鼓内所有将军司马要赶到帅帐,三通不至者为慢军之罪,斩! “连日赶路,诸将军疲累,且未到战场不知敌情,无需升帐。”赵括倒也想听听手下将军们的想法,毕竟三个臭裨将顶个诸葛亮不是,可是现在自己手里就没几个将军,都是从家里带来的家将,要他们冲锋陷阵尚可,排兵布阵确实为难他们了。 “且做好大营防务,不可因距战场稍远而有所疏忽。探马斥候若有回报,可直接带至中军帐中。”赵括吩咐道 “诺!”中军司马应诺道。 端坐在帅帐中,面前摊开这长平战场舆图,赵括知道史书上记载的长平之战大概的过程就是自己渡水强击,而被阻于西岸,而白起个老阴逼派兵绕道偷袭,控制了大军回邯郸和去大粮山的道路,导致自己手中有兵无粮,而大粮山有粮无兵,然后被生生耗死。 那么自己能不渡水强击吗?答案是不能,赵国等不起了,必须决战! 那么自己强击西岸能突破秦兵的壁垒吗?答案还是不能,历史书上写着呢!秦国的强弓硬弩可不是摆设,渡水而击又非骑兵所长,打不破那龟壳才是正常的。 那么自己粮兵不分开可以吗?可以,多称几个月而已! 所以,怎么看,都是一个必输的局面。 其实,要破这个局也很简单,山东五国哪怕有一国出兵,秦国便不敢将倾国之兵陈于长平,那么自己的压力将小很多;哪怕有一国愿意资助粮食,赵国就可以度过粮荒,便可继续采用龟缩战术。 可惜,亲爱的赵王已经把山东五国得罪光了,再加上山东诸国恐秦久矣,想人家帮忙几乎不可能的。即便帮,大国的交易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达成的,大概率会等秦赵两国两败俱伤之时再出兵帮赵,历史上的邯郸保卫战就是差不多的情况,可是等到那时候,自己坟头都长草了。 说来说去,还得靠自己。 叮……感受到宿主不屈的信念,王霸系统正式启动。 赵括走出帐外,抬头望天,月明星稀,叹道:故关的月,很亮啊! 第二章 军屯故关赵括思败 “就你叫白起是吧!就你号称万人屠是吧!你就是把霍去病加卫青都喊来,在系统面前也得叫爸爸!”赵括得意的笑开了花!还好,为了隐蔽,赵括下令大帐十步之内不许留人,违令者斩。 “系统大大在吗?嘿嘿......”赵括小心的问道,生怕刚刚的那声“叮”是自己的幻觉。 “在,但没有完全在呢亲!”一个萌萌哒的声音在赵括脑海中响起,“主人不用说话,否则让人看见了会以为主人疯了的,意念沟通,懂?” “妈的,什么鬼!” “主人不要说粗话哦,否则会有惩罚哦!” “什么惩罚?” “小霸王不知道呢!可能是电击,也可能是某个部位缩短1厘米哦!” “靠!”随着一声国骂,赵括体验到了电击的快乐。 “额,那亲为啥说没有完全在啊?”体验到电击快感的赵括再不敢放肆,赶紧提问道。 “因为主人还没有完成激活任务啊!只有主任完成了激活任务,人家才能更好的为主人服务哟!” “那我要完成怎样的任务啊亲!”赵括快疯了,对面是白起啊,系统大大,赶紧帮忙好不好啊! “发布激活任务:活下去——面对人屠白起,能咋办呢!活下去就行。任务简介:与廉颇交接后开始计时,存活三个月即为成功。补充说明:请主人努力打败白起哦,系统会对主人的存活过程进行打分评级,评级越高奖励越丰富哦!(你要是杀了白起,嗯,系统表示:赵王崩,赵括立;六国毕,赵括一!加油吧骚年)” “嗯,明白了,然后呢?”赵括看着脑中的金榜无语道,“你好歹给点东西给点人给点能力啊!” “没有哦亲,请努力活过三个月哦,三个月后见,么么哒!”说完,脑海中金光一闪而过,显然系统关机了! 皎洁的月色仿佛蒙上了一层雾霭,赵括无奈起身,叫上中军司马和护卫,开始在故关中巡视着。 故关,地处晋冀咽喉,乃三晋之门户,原就是重要的军事要塞,廉颇的第三道防线——百里石长城也是以故关为基点进行的布置。 地处咽喉、依山傍水那是基础条件,城墙那是又高又厚,一般的云梯都极难够到城墙,而厚实的城墙不仅能够经受住敌军抛石车(石炮)的轰击,能双马并行的广阔面积也方便兵力的快速调动,而从角落向外伸出的箭垛更是能在保护自身的情况下能够最大程度的杀伤敌人。 “古之险关不外如是!“”赵括边走边感叹道。 月正西斜,赵括巡营也基本完毕,廉颇不愧是大将,还是有点东西的,留下了两千精兵防御故关,后续如果丹水防线被破,残兵可以迅速补充到故关的各个战营,瞬间就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天下绝险。即便遭遇偷袭,两千的精兵加上险峻的故关,坚持一到两天毫无问题,前方从容撤下万余兵力便可实现包夹之势,敌军若无五万以上,断难脱逃。 可惜,原主赵括急于转守为攻,未对故关增兵,等白起派出两万五千精兵偷袭故关之时,赵括已渡过丹水与秦兵纠缠在一块,再想回援已无可能,只能眼睁睁看着故关陷落,大军陷入重围。 “只要故关不失,我军就不至于全军覆没!”赵括站在故关的城头,用力拍了拍城垛,硬是真的硬。坚硬的触感给了赵括坚守故关的信心。 “要不我干脆就守故关算了?”赵括边往中军大帐走去边想着。“守在这估计死是不会死的,但评分估计不会太高,以后就难办了,能不能像办法把长平之战嗯……” 回到中军大帐之中,赵括细细思量:长平之败,一则消耗国内大量青壮劳力,人口是一个国家的底气,40万大军的消亡使赵国失去争霸的基础;二则是上党地区的失手,使得秦军可以直冲邯郸,而赵军只能分兵布放,陷入战略被动。 如果故关在手,秦军的兵锋便无法直指邯郸,虽然仍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但所需守住的只又故关这一处,不仅大大降低的防御的难度,也大大减少了防御的损耗。 而在人口方面,如果能换回上党地区乃至河内区域的人口,甚至还能锤炼队伍,那么即便损失十几、二十万的老弱病残又有何妨? 长平之战败了又有何妨?!败亦是胜! 嗯,不行。如今的王上可不是啥英明神武的主,败了何妨?人头落地啊……他那个小脑袋瓜子才不懂什么败亦是胜呢! 好不容易提起的干劲又被王上给搅合了,回头得想办法把这个王上换了,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要不想想怎么打胜? 草,你在想什么呢!对方可是白起也,整个中国的历史上也就那么几个人可以比肩,一个区区的穿越者,系统还关机了,要特异功能没特异功能,要道具没道具,就这样你还想胜白起,搞笑的吧! “报!”帐外传来中军司马的声音,打断了赵括的胡思乱想。 “进!”赵括整理好思绪与衣冠,冲帐外说道。 “报将军,探马回报:前方路至韩王山并无伏兵。廉颇将军于丹水东岸设立营帐,因恐秦兵偷袭,未能前来迎接将军,特遣都尉王樯前来谢罪。” “谢罪是假,探听虚实是真吧!”赵括自嘲道。 说着,帐外传来浑厚的声音:“末将王樯告进!” “进!”赵括吩咐道 随后,一员彪形大汉身着铁甲,腰佩环刀,脚蹬皮履,虎步龙行,颔首而拜,曰:“末将王樯奉信平君之命拜见马服君!因战事困顿,信平君无法抽身,还望马服君勿怪。” “免礼。此去信平君营地所需时间几何?”赵括问道 “步行约三个时辰,战马飞奔大半个时辰可达!”王樯虽不解赵括何意,还是老实地回答。 “来人,着甲。”赵括吩咐道,“既然廉老将军不宜外出,便由我前去拜会吧!亲兵营随我同去!” “啊?这!”王樯楞在原地,还有这样的吗?这么急要兵权吗? 端是不为人子啊! 第三章 夤夜赶路军营相见 一声将令,中军营地中迅速忙活起来,几名亲兵迅速入帐,幔纱放下,甲胄着身——最里面是布甲,外面包着一层皮甲,最外面是重要部位的铁甲和铁盔,三层下来少说二十来斤。 任凭亲兵们忙活着为自己着甲,赵括对中军司马说道:“我走以后,全城实行宵禁军管,汝留在此处做好两件事情:一曰强兵,无论在军中选锋,抑或在周围县域征兵,五千精兵。在五万援兵和青壮中,务必选出五千精兵,多多益善,需勤加操练,不说多么精锐,至少要能明进退之命,能尊搏杀之令。” 沉吟一会儿,让司马有个缓冲,赵括继续说道:“二曰备战,为守城而备战,加固城池,清理隐患,多备弓矢、金汤、滚木雷石等物。特别要注意守秘,不可令人察觉所备之物为此处所用,不可因备战而至人心慌张,对外只说前线需要。” “必要之时,遣兵白日运出,宵夜运回以避人耳目。”赵括想想又补充道。 “诺,全城宵禁军管,强兵备战。”司马果断回应道,但又有些担心地说道“只是,援兵羁留故关,前军征战经年,若无驰援之师,恐丹水防线不保啊!望将军三思。” “汝少从君父,沙场征战,此次也是受母上所托为本将查缺补漏而来,当真看不出如今战场形势吗?”赵括横眼向中军司马看去,有些怨怒,随机又将目光投向远方的韩王山中,自言自语道:“就算这五万兵马全都投入丹水防线,又能换几天平安,杯水车薪罢了。” “然王上之命!”司马还想争辩。 “王上之命是尽快决战,无需多言,本将已有谋算!”甲胄已经穿好,赵括披风一甩,带起些许尘土,司马赶紧低头称是。 赵括走至大帐门口,又回过头对司马说道:“故关之兵只守故关,可增不可减!此为本将出征来第一将令,非本将亲至,纵王上亲命,此令不改!故关不失,此战首功归你,故关若失,尔提头来见!” “诺!”中军司马以头抢地应诺道。 大步走出帐外,亲兵营已经集结完毕。 明亮的月亮照耀下,帐前黑压压一片,猎猎风声吹过半卷的旌旗,只有马儿的呼吸声回应着寂静的夜。五百壮士,一人双马,身着皮甲,左手牵马,右手持枪,锋锐的矛尖在月光下闪烁着刺骨的寒光。 亲卫牵来坐骑,一匹北地战马,一身乌黑的毛发泛着油光,粗壮的四蹄彰显着它的矫健,健美的身姿表明着它的活力。赵括轻轻抚摸马头,马儿似乎认出来那是主人在跟他示好,打了个响鼻,缓缓在赵括的甲胄上蹭着。 赵括一个鹞子翻身,跨上战马,轻拽缰绳,战马仰天长啸,发出“希律律”的叫声。 “上马!”赵括大喊一声发出命令,五百将士随即翻身上马。 “出发!”扬鞭一指,随着地面一阵律动,一条火龙从刚刚打开的故关大门呼啸而出。头一个正是身着黑甲骑着黑马的赵括,冷冷的风扑打在略显青涩的脸庞上,又顺着甲胄的缝隙钻入身体,飞快地夺走每一丝的温度,又消散在茫茫的夜里。 紧紧跟着赵括的是两位亲卫和一面大纛,两名亲卫也是一身黑衣,只是甲胄明显不如赵括的精致,两人一手握缰一手持着火把为前方的将军照亮道路,同时又紧紧地把大纛护在中间——大纛所指,纵油锅火海亦是义无反顾。王樯也在右手位置。 大纛之后便是五条长龙,几位队正在队伍的最前端,方便听取将军的将令,几位副队正则在队伍中逡巡,防止队伍跑散的同时,也方便传递命令,而每隔十人便有伍长手持火把照亮行军道路。 赵国北地骏马的马蹄声从故关一直漫延到韩王山,夜越发的深了。 韩王山大营外! “来人止步!”营楼上传来哨兵的命令。 “此乃马服君赵括赵将军,奉王命接掌赵国全境军权,请通传信平君前来迎接!” “诸君稍待!”为了霍乱赵军的军心,廉颇将军将要被替代的消息早在秦军的谋算下传遍了军营,好在廉老将军适时发现并稳定住了军心,但消息不可制止地还是传遍了军营。此时哨兵见果然有人前来替换,心中也是不由得一紧。 “报!”一声哨探的汇报声惊醒了正在休息的信平君廉颇廉老将军。 廉老将军一个滚翻起身,从榻侧抽出宝剑,来不及穿戴整齐,因为他知道哨探夤夜相报必有要事,每耽搁一分便是无数条赵家男儿的性命。 “秦兵从何处来犯!”拉开帐帘,廉老将军中气十足而缓缓地问道,深知兵事的他知道在无人处如何急都可以,但在兵将面前一定不能急不能怕——将,乃兵之胆也。 “并无秦兵来犯!”哨探简短回应道。 “非秦兵来犯,为何扰军?”廉老将军有点生气了,自己即将被大王替换的消息已经传遍军营,自己好不容易安抚下众军,深夜才得以休息一会儿,哨探无兵事却扰乱自己休息,很不对头,但爱兵如子的他并没有武断地责罚于斥候。 “回禀将军,马服君赵括赵将军帅亲兵营,携都尉王樯夤夜行军,已至韩王山军营外,要求您,您前往迎接。如何处置,请将军定夺。”哨探赶忙将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扰军者斩,可不是闹着玩的。 “哦?”廉老将军很是意外,傍晚刚刚将王樯派去迎接,按理来说应该明天才会到,怎么夤夜前来?是有发现什么敌情吗?还是…… 来不及细细思索,甚至都能听到远方的马蹄声和马嘶声了。 “众军防御秦兵已甚疲乏,无需惊扰众军,你与我一起迎接便是。”廉颇吩咐道,随即回到帐中,快速穿戴好甲胄,与哨探一起到大营门口迎接。 “马服君,安好!” “括见过信平君,信平君安好!” 第四章 “两君”相见点燃怒火 月渐西沉,已是深夜了,韩王山赵军大营门前,一盏盏篝火,一对对火把漆黑的夜空照得通红。 在火光的一侧,两人两骑,为首的是一老头,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刀劈斧凿般的印记,北地的寒风吹白了一头青丝,只有壮硕的身体与灰白的发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身盔甲虽然精致却已有多处小破损和凹痕,再加上星星点点的血色斑纹彰显着军人的勇武与功勋,双目炯炯有神,令人不寒而栗。 而另一边整整齐齐的一个方阵,为首的则是剑眉星目的年轻人,身着黑甲,外罩红披,脚跨骏马,手握缰绳,腰佩利剑,双眼睥睨天下,似乎没有谁能在他的眼中停留。 两方就这么静静地对立着,两人两骑对阵五百精锐,毫无怯意,似乎还略占上风。深夜的寒风吹过,火苗上下翻飞,似乎随时都要熄灭。 赵括很想开口,但他不能,不仅因为他身负王命,更重要的他想在接下来的旷世之战中活下来,他需要也必须得到主动权!而怀中的虎符也给了他足够的勇气与信心拿到这份主动权。“老头子,你不冷啊!赶紧说话啊!”赵括心中怒骂道。 望着眼前的年青人,廉颇仿佛看到了年轻的自己,一样的帅气(自恋的老家伙),一样的自信,一样的——骄傲! 罢了,既然王上选择了这个年青人,希望他果真得了马服君的真传,希望他当得起这份信任,希望他能把赵家二郎们平安带回来吧。至于自己这把老骨头,嗨,须发皆白居然还在意气之争,说来可笑啊…… 随机身上杀气顿消,从一个杀伐果断的大将军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和蔼可亲、憨态可掬的农间老头儿。(奥斯卡没他我都不看了!) “马服君安好!”廉颇笑意连连,仿佛好客的主人,看着满是皱纹的笑脸,你决不会相信就是这样一个老头,才刚与五百精锐对峙许久。 “括见过信平君,信平君安好。”赵括见廉颇服软,也礼貌地进行回应。 只是,赵括看着端坐在马上的廉颇,脑海中突然想起上辈子看得《狄仁杰探案》中,狄胖胖在崇州训斥大将军王孝杰的场景,那句“你给我滚下马来!”记忆犹新啊。嗯,好像还有句“跪下”?要不要给廉颇试试,让战国四大名将跪下,哇哦,想想有点小激动啊! 互相问好后,营门前又恢复一片寂静。 静,很静,很尴尬的静。 还是老实人廉颇同志主动打破寂静:“马服君夤夜至我韩王山军营,不知有何贵干!” 洪钟般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也把陷入YY的赵括拉了回来,眼前的人可不是“莽汉”王孝杰啊,但王命在身,不妨碍学学狄胖胖啊。 “怎么?信平君要拒马而听王命吗?”赵括努力学习着印象中的狄胖胖,阴阳怪气地对廉颇说道。 “这?”廉颇有点懵,啥情况,不应该两人友好回应然后回帐里交接吗?这是一点面子不准备给我留吗?来不及多想,不遵王命的帽子可戴不得。深叹了口气,翻身下马,双手抱拳说道:“末将廉颇,谨听王命!” 一旁的都尉王樯和营门上的哨探都为赵括的无理感到愤怒,以一己之力抵御秦兵数载,与兵将一起出生入死,大家早已把廉颇将军奉为军神。可无来由的被一个年青人如此折辱,怎能不让人愤怒。 尤其是王樯,几次三番见识到廉颇将军出神入化的指挥让秦军损失惨重,几次与秦军作战被廉颇将军救了不知几回,是可忍孰不可忍?右手不自觉地摸上了刀柄,却突然感到一阵寒芒扫过,抬头望去,正是廉老将军冷冷地看着自己。 那意思很明显——此乃王上之命,不可自误! 看着老将军冷酷的眼神,王樯知道,只要自己一拔刀,一向忠心耿耿的廉老将军会亲自将自己斩于马下。 摸刀的手垂下,一个翻身下马,快走几步来到廉颇将军身后,双手抱拳挺立在廉颇将军的身侧。满腔的怒火被压制,一站一抱,也算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吧! 随后营门之上的兵将也作肃立状,听候王命。从他们的眼神中,赵括看到了深深的怒火! 赵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燃烧吧!心中的怒火! “奉王命,拜某为上将军,接掌赵国所有军队,今特来接手韩王山军营。廉老将军,请验虎符!”说着赵括也翻身下马,缰绳一甩,从怀中取出虎符伸手递给廉颇。 廉颇将军虽然早已猜到赵括此来的目的,事到临头还是不免有些难过。望着对岸隐没在黑暗中的秦军大营,再看看眼前意气风发的年青人,廉颇感到了深深的忧虑——眼前的这位年青人真的能够打赢对岸的虎狼之师吗? 摇了摇头,伸出有些枯槁的手缓缓地从怀中掏出虎符,上前两步接过赵括手中的另一半虎符,啪的一声合二为一,严丝合缝。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廉颇此时心中五味杂陈,多年的军旅生涯的结束让他仿佛一下子衰老了十岁,而心中却又像放下了千钧重担的不由得一松。 “验符无误,赵将军请随我到中军帐中交接。”廉颇边说边还回虎符,侧过身向中军走去,他努力挺直有些佝偻的身躯,他不想留一个苍老无能的印象给自己的子弟兵们,走也要昂首挺胸地走。 伴着西沉的月色,廉颇将军的身影被越拉越长,越长越淡,逐渐与混沌的夜色混在了一起,直到再也看不清,营门口的哨探们边咬牙边流泪,红着眼盯着赵括。 被这么多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说不慌那是假的,万一有哪个脑子不好的拼得一死跳出来砍自己咋办。见效果已经达到的赵括赶紧跟上廉颇将军的步伐,一同来到了中军大帐之中。帐外亲兵也在都尉王樯的安排下载中军大帐外重新安营。 帐外一片忙碌,帐内却…… 第五章 帐中复盘长平前传 偌大的中军帐中空空荡荡,一座木质帅案,一副军事地图,若干个坐垫还有环绕在四周的篝火堆便是全部了。随着一个个篝火的点亮,偌大的军帐顿时光亮了起来,火焰也给寒夜里增加了一点温度。 赵括接下战袍扔给行军司马,吩咐道:“把住军帐,无令不得靠近军帐十步,违令者斩!” “诺!”司马连忙应诺,转身出了帐篷,挑选二十员亲兵将中军帐围得水泄不通。 廉颇眉头又是一皱,这小子要干什么啊?这么想耍将军脾气吗?算了,自己赶紧交接吧! 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份帛书,带着廉颇体温的帛书上记载着大军的人员数量,兵力分布,粮草安排等等信息。 三年了,这份帛书还有虎符一刻也没有离开自己的,哪怕是洗澡也是要放在自己目力可及之处。廉颇亲叹了口气,说道:“马服君,我们开始交接吧。” 转过头,却见赵括正挪过一盏灯火,站在地图前思考着什么。 廉颇走上前去,又说道:“马服君关心战事,那我们就从战事安排开始交接吧!” 赵括见廉颇主动说起战事,便回应道:“廉颇将军请讲,吾久居邯郸远离战场,虽已通阅战报,却不及廉老将军亲历战事来得详尽。请廉老将军不吝教诲。”说完,一揖到底,恭敬无比。 廉颇显然非常意外,前倨而后恭,什么情况,刚刚的气势呢?那跋扈劲儿呢?你的骄傲呢?这小子想干嘛?吃惊过后,廉颇还是把所有的疑惑按下,与赵括介绍起这场旷世之战来。 “战事起因就不说了,你在朝堂,应当比老夫清楚。老夫接王命后,立即派遣马步军五万军为先锋,十万马步军为中军,三万步军为后军,诈称三十万大军穿滏口陉抵达长平,然后沿陶清河转入小东仓河边进入泫氏地区,进而往泌水开进,我军初始意图为:以泌水天险拦截秦兵。”廉颇稍多停顿,见赵括没有疑问便继续介绍。 “而此时秦以王龁为将,帅兵将十万自咸阳出发,取道渭水入黄河上溯抵达汾河口,然后进入汾河,随即循汾河抵达新田后,立即溯着浍河以及其支流而上抵达乌岭关。走下乌岭关,秦军又转入梅河河谷到马邑,之后秦军迅速转入沁水河抵达端氏邑。”廉颇又停顿了一下,终于收到令他满意的回应。 “兵贵神速!”赵括双目死死盯着地图,看着两军行进的路线,近三倍的路程,沿路还有韩军骚扰,居然比赵军还快。 “然也!我军进展缓慢,一是军力集结慢,既有北地骑军又有邯郸步军,两军混杂,光是统一号令便花费不少时间;二是轻敌慢行,自本将而下皆有秦兵三倍距离必不可先达的想法,故行军速度一直不快;故给了秦军充足的时间渡过泌水。”廉颇将军很是颓丧地说道。 “胜败兵家事,廉老将军不必如此,后续战事如何?”赵括急于知晓后续情况,安慰了廉颇一句,催促其继续介绍。 “泌水一失,凭泌水拦截的战略意图便宣告失败。然我军先锋已经行至空仓岭,中军已过光狼城,若继续前进,先锋势必先与秦兵交战,而中军主力由于山岭的阻隔将无法及时与先锋军形成合力,有被各个击破的风险,故我决定以茄为将帅先锋军就地构筑防线,中军退至光狼城中,以空仓领山脉为凭、以光狼城为支点构筑第一道防线——空仓领防线;后军退回丹水构筑丹水防线。”廉颇收拾好心情继续介绍起来。 “此乃不失为临机变通之策,然却非能久守之策也。”赵括按照廉颇将军的描述,用炭笔在地图上标注出空仓领防线的示意图,随即在光狼城的右下角偌大的空旷区域内点了一点。 见此一点,廉颇心中有数了,至少眼前的青年是有东西的,比自己手下的裨将都尉要好上不少。 “然也,泌水已失,秦兵随时可从河内增兵,渡泌水经天井关,从光狼城的右后侧袭击我军侧背,届时我军将被两面夹击,头尾不能相顾,有全军覆没的风险。”廉颇简单介绍了当时的困境。 “此时我军已经陷入战略被动,前有丹水拦路,后有秦军追兵,丹水防线又尚未构成,若贸然全军撤退,有被尾随追击、一溃再溃的风险。”赵括接着廉颇的话分析道。 聪明人无需多讲,廉颇更加满意了,“此时我军的选择其实不多了,要么跟秦兵拼脚力拼时间,看是秦军的天井关偏师先运动到我军侧背,还是我军先跑过丹水;要么……”廉颇哽咽了下。 “壮士断臂!”赵括帮廉颇说出了他不愿说起的那四个字。 “牺牲空仓领防线的一部兵力,死死拖住秦军主力,为主力后撤赢得时间。这样一来,即便秦军偏师率先运动到我军侧背,若无主力配合,区区偏师是不敢在平原地区不敢与我主力大军决战的。”赵括将廉颇的部署猜了个七七八八。(赵军主力为骑兵,在平原地区对战步兵有绝对的优势,这也是历史上赵括敢于发动进攻的原因之一,当然后为局部区域的地形限制了骑兵的发挥。) 廉颇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年青人,再次刮目相看,他知道他的战报上可没有这么详细的经过,好像只有“军屯空仓领,筑垒壁而守之。秦攻垒壁,旬日不歇,我军不敌,亡二尉,退至丹水。”这么寥寥几字而已,但眼前的年青人,仅凭自己的一番不算详细的描述和一张地图就将自己的想法、做法看得一清二楚。或许,自己真的老了? 见廉颇许久不说话,赵括转过头,却见廉颇死死地盯着自己看,那眼神,就跟自己上辈子见了美女一个尿样!麻蛋,不会是个老玻璃吧!赵括只感觉浑身不适! 好在廉颇很快反应过来,继续说道:“在见识到秦兵的行军速度后,我不敢赌也不能赌,所以我令空仓领防线的骑兵全数撤回,并令裨将茄死守防线,同时大军东撤至丹水防线。途中秦军偏师果然已经在丹水西岸设伏,好在主力被空仓领死死拖住,这只偏师的先锋被我骑军绞杀后便原地扎营防守不出,我军急于渡河也就没有再行进攻。” “渡过丹水以后,凭借丹水天险战事进入相持阶段,主力防守第二道防线——丹水防线。随后我又派都尉王樯帅步军两万修复故关一线要隘,作为我军的第三道防线——百里石长城防线。然近日秦军攻伐甚频,不得已撤回都尉王樯及步军一万五千,留下精兵五千留守防线。” 廉颇说完后,长舒了一口气,但三年战事怎一个“攻伐甚频”能够说尽。 “如今丹水防线可用之兵还有几何?”赵括提出了进帐以来的第一个问题。 第六章 亡国之危进退两难 “哎……”听到赵括的问题,廉颇将军深叹了口气。既是为三年里死去的忠魂而叹,也是为即将落幕的自己而叹。 “三年来,对岸的秦军不断增兵,壁垒是越建越深、越建越广!从最开始的我军倚仗骑军之利主动进攻,到前两年的互相渡河试探,到了今年我军已经只能是缩在壁垒中被动地防守了。”廉颇简要介绍如今的形式,赵括没有打断,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说到战略主动权的丧失,老将军显然一肚子的气:“老夫连发告急军情,三年来关于援兵的信函不下百余封,却如泥牛入海,收效甚微!仅在空仓岭防线陷落时有过十二万的援军,再来就是北地骑军在扫荡匈奴后南下的七万骑军,后续还有几批不足万人的援军,到今年,百里石长城防线的兵力也被迫撤回,老夫实在没法,连运粮的农夫也强制三抽一留在军营。而对岸的秦兵似乎援兵源源不绝,据探子回报,对岸秦军已增兵之五十余万,若再无援兵,这丹水防线恐怕……” “非是王上与众朝臣不愿发兵相援啊!”赵括见廉颇情绪有些激动,赶忙为王上解释了一句,可是赵括还是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于是继续问道:“廉颇将军,本将需要知道,丹水防线目前能战着几何?” 廉颇稳了稳情绪,总结式说道“截至昨日,丹水防线共有骑军十二万,步军三十万人,但三年的对峙里,精锐老兵消耗过胜,我军早已不复往日之精锐。这四十万大军中,有过半人数只是刚刚放下锄头的农民!上不了马,拉不得弓,没有章法,没有多少战力。马服君带来的援军虽不全为精锐,但也可解丹水防线燃眉之急!” 显然廉颇已经查探了赵括的兵马情况,见赵括的眼神一直在韩王山上逡巡,似要从地图上看清他的排兵布阵,便说道:“马服君,我来与你讲解具体的兵力分布情况。” 赵括没有理会廉颇的好意,仍然呆呆地望着地图,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难受许多。原以为韩王山前线起码还有三十万可战之兵,没想到只有区区二十万,那这样一来,如果还要执行自己的计划——守得住吗? 可是自己还有的选择吗?守是死,攻是死,为守而攻是自己想到的唯一方法,可这样的方法——需要眼前这位老人的以死相拼!他愿意吗?望着一生操劳、两鬓斑白的“战神”,即便他愿意,自己真的能做到吗? 该死的系统啊,要我做任务,你好歹发点道具啊! “老将军,其实在我看完全部军报被推选出来替代您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场战争,赵国已经输了!”赵括转过头,默默看着廉颇将军,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诉说这个悲伤的故事! “大战在即,为将者岂可轻易言败!”廉颇有些愤怒,刚刚还觉得这小子有点东西,怎么就突然说这么丧气的话。 “老将军息怒。且听我言。刚刚我说过,不是王上不愿早发援兵,而是没有援兵可派遣。就像老将军扣留运粮农夫一般,我带来的援军除了帐外这五百亲兵外,余者皆是从朝中众臣手中扣出来的佃农。而就像这样的佃农,赵国也组织不出第二批了。”赵括徐徐地说着。 “怎么可能!我赵国沃野千里!怎可能!无兵……”廉颇显然也想到了这恐怕是真的了,但他无法接受,“定是朝中阻隔,不愿发兵取这上党之地。” “或许开始的时候朝中有人不支持取上党,可自从空仓领后,朝中已经意识到上党若失,对邯郸的威胁太大了,所以朝中意见已经空前统一了,否则不会一调就是十数万的援兵,更不可能急急召回北地骑兵!要知道北地骑军乃我赵国当之无愧之第一锐旅,如此大军悉数交付将军,不可谓不信任。” “信任某,为何要……”廉颇有些意动,但他不愿相信事实。 “以王上之聪慧,当真看不出我与将军,孰优孰劣?以众臣制衡之情境,为何独对我替换您之事莫衷一是?无他,赵国,耗不起了!即便是输了这场战争也好过继续耗下去!”赵括见廉颇有些意动,果断开启忽悠大法,小样,待会就要你哭。 “怎会如此?怎可如此?”廉颇继续懵逼中 “三年对峙,精锐将士损失殆尽,而更重要的是,青壮尽在军旅,田间只余妇人,纵有年轻壮妇可维持一二,却仍有八九之田地荒芜。” “可秦兵增兵更多啊!” “战争不仅是将士用命,更是国力的比拼。秦下有巴蜀粮仓、中有关中沃野,上有万里草原,更兼河内经营多年,仅河内经年粮仓便足以支撑丹水防线,而在巴蜀、关中仍有足够的粮食。而我赵国呢?青壮尽去,交通阻塞,百年积累便在这对峙的三年中消耗一空。实话与你说了,我带来的援兵不仅是最后的兵士,更是国库最后的积攒。” “王上屡次让你发兵进攻,便是想结束这毫无意义的对峙,因为他知道没有五国的支援,仅凭我赵国一家已然无法战胜秦国。进攻秦国,然后兵败,纵然损失些兵力,却能让其他五国伸出援助之手,我国便有回旋余地。” “可是,为何非要等我军兵败,五国才肯出兵援助,我将秦军主力吸引,五国共击函谷,秦国旦夕可破!” “是,此当为挫秦之良策,可然后呢?函谷告警,秦军自上党退兵,赵全取上党之地,强秦未去,复有强赵,于其他国家何益?不若坐等秦赵大军决战,纵赵大败,以你廉老将军之能,秦军定不好受,损兵折将不在话下。此时不管援赵也好攻秦也好,秦兵必退,而是时,赵得地而失军,秦胜赵而无所得,秦赵共弱,岂不美哉!” “非人哉!怎可如此欺我赵国!”廉颇须发皆张,发泄着心中的怒火。稍稍冷静后,却发现:原来是自己,这位战神把赵国推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廉颇在心里细细盘算着如何能够为赵国为自己翻盘。 “攻击丹水?不行不行,战力不足。” “绕道袭击粮道?不行不行,兵少无用,兵多丹水便无所守!” “退守百里石长城?不行不行,与丹水无异,仍是被拖死的局面。” 不行,还是不行,到底要怎么办。 老将军在地图前一顿比划,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破局,原本扎好的发髻散乱开来,苍老的脸上更添几分沮丧。 “难道天要亡我赵国吗!”廉颇望着两军舆图上的圈圈圆圆圈圈,瘫坐在地,无声地在心中怒吼道。 却见身旁的年青人正淡定地看着自己,脸色虽是凝重,却毫不慌乱……这份淡定仿佛黑暗中的一束光亮,照亮了廉颇的胸膛! 第七章 帐中定计败中求生 “马服君可有战胜救国之策?请不吝赐教!”廉颇双手把住赵括的肩膀,定定地看着对方,仿佛溺水中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 从廉颇将军的眼中,赵括看到了期盼、希望甚至一丝丝的威胁之意。但凡说出半个“不”字,廉颇将军势必要自己知道什么叫老当益壮! 赵括知道,前面的铺垫起作用了——现在的廉颇已经陷入了自己的逻辑陷阱之中——认为自己是造成赵国亡国之威的罪魁祸首,而以廉颇将军的心性,为了挽回败局,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他必定愿意牺牲一切! “廉颇将军,我早已说过此战在我来时就注定必败无疑!纵是鬼谷在世也难挽倾天之势,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赵括淡淡的说道。 “怎么可能!将军明明智珠在握,休要胡言欺瞒老夫。老夫已然知错,定依将军之策行事,不敢越雷池半步!”廉颇一顿赌咒发誓,生怕错过救赎的机会。 “老将军不必如此。战虽必败,国却不必亡。虽无战胜之法,却有败中求生,进而求胜之策!” “如何是败中求生?”廉颇急切地问道。 “生曰生存,曰存蓄国力。具体来讲:一是尽快结束战争,以减少粮草军需损耗,存蓄物资之力;二是以尽可能少的代价结束战争同时换取五国的支援,存蓄军力、民力;三是守住要塞,尤其是对都城邯郸存在直接威胁的故关——百里石长城一线,减少国土的损失,此为存蓄地力。” “此三力尚在,我赵国纵然兵败长平,纵有一时之困顿,却无亡国之危险;此三力存蓄得当,则我赵国,便仍有争霸中原之资!”赵括边说着边狠狠地把手砸在了地图之上。 看着盯着自己的廉颇将军,赵括继续说道:“不知廉颇将军可愿参与其中?” “固所愿不敢请耳!”廉颇收回眼神,双手抱拳举在胸前,双腿笔直地站立,身体微屈大声应诺道。 赵括眼中寒光一闪,继续说道:“若要廉老将军付出生命乃至比生命更重要的荣誉作为代价呢?” 最关键的时刻来了,前面铺垫了那么久,又是前倨后恭的表演,又是苦口婆心的说教,那个傻子大王都被我说成了一代明君了,成不成就看这最后一哆嗦了。廉老将军啊,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廉颇听到赵括的话,显然也是有点惊讶。但短暂的惊讶后,他很快做出了决定,“与这几十万儿郎的性命相比,我廉颇一人的性命与荣辱算个什么!”廉颇正气凛然的回应道,但随即似乎想到了些什么,表情有些怪异。 “那个,我去秦国反间,秦王应该不能信吧!” 赵括顿时有些惊呆了,廉老将军怎么会有如何奇葩的想法。 是我表达有问题吗?我什么时候说要他去秦国当间谍啦?你这糟老头子心血管都是直的,还想玩这么需要心眼的活?要不是你打仗厉害,早在朝堂死八百回了,还想去别人朝堂搅风搅雨。 “廉老将军何出此言啊?本将从未想过用反间之策啊!” “啊?非是投敌吗?”廉颇顿时觉得自己智商跟不上了,不是反间啊!除了投敌,那还有啥事能跟名誉车上关系啊! “廉老将军误会了,非是投敌!您要是投敌去了,无论真假,对我军的军心那都将是毁灭性的打击,我们干脆跟您一起投敌算了。”赵括无语道,这个糟老头子就知道自己瞎想瞎干!换我是王上也不放心啊! “呵呵,不是投敌就好,不是投敌就好!”眼见赵括在无奈叹气,廉颇却在一旁傻呵呵地乐了,不知是因为让赵括吃瘪而乐,还是为不用投敌而乐。 “虽不中亦不远矣!”赵括见状,果断以冰冷的语气打断了傻乐的廉颇,似乎在告诉廉颇——别乐了,咱还在秦兵的刀斧之下呢。 廉颇见状,很快调整状态,恭敬地说道:“老夫失态了,马服君勿怪。还请马服君为我解惑。” 赵括没有直接把计划托盘而出,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帐门,透过起伏的门帘,穿过深深的黑夜与重山,看向对岸的秦军,似乎想要把秦军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彻彻底底。 赵括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廉老将军,可知对面如今是何人为将?” “将军王龁啊!本将与其对垒三年,虽不能说知己知彼,至少也是有所了解的。将军可是要询问其作战特点?” “非也!吾对王龁无丝毫兴趣!” “将军纵有秒策,也需根据敌方将领的特点做出相应的调整,不可盲目照搬啊!”廉颇有些激动,早听说赵括兵书无双,连其父亲也自愧不如,却实战不多,要真实只知兵书,不论实际,这…… 没有等廉颇多想,赵括便打消了他的疑虑,甚至让老将军更为信服。 “吾对王龁毫无兴趣,只因,自我从邯郸出发来接替老将军您,秦军便也有一人秘密从咸阳出发接替王龁。此刻或许也如你我二人一般,正在商议如何对付与我!” “谁?王龁百战之将也!谁人能接替于他?”廉颇问道。 “还能是谁?还能有谁?有谁能让一位百战之将甘心让出兵权而无丝毫怨言,甚至还要俯首帖耳地配合?” “武安君——白起!”帐中两人异口同声道。 正此时,对岸秦军军营中军大帐中,一位发须皆白的矍铄老人无来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一旁的副将关心道:“武安君舟车劳顿,且夜已过半,不如稍作休息,明日再议?” “无妨,兵贵神速,今夜务必将战事推演完毕。” …… 回到赵军军营,此时廉颇已经有几分相信了,只是抱着万一的想法问道:“可是,若是已经换将,吾观秦军军中,并未更替旗帜啊!” “谁说换将必换旗帜啊?既然是秘密前来,秘密替换,自然不会亮明旗帜。而不亮明身份,不是能更好地算计我们一把。”赵括回答道。 “然也!那我军要如何是好!”廉颇没有再追问消息的来源,因为不需要了,他已然相信这位年青人的判断。 “秦军处心积虑,连武安君都搬了出来,甚至还是夤夜秘密潜行而来,亡我之心昭然若揭,其后援军、粮草必定更加源源不断。信平君,可还有战胜之把握?”赵括调侃道。 “将军说笑了,但凭将军吩咐!”廉颇有些涨红了脸,赶忙应诺道。 至此,赵括拿到了全部的主动权,而廉颇也从一个要交接的将军,变成了赵括的从将。 “这第一步叫:瞒天过海!” 第八章 军令如山点卯开始 夜更加深了,门外的亲卫已经换班了,而中军大帐的帐幔依旧低垂,只有偶尔吹过的冷风,将帐幔吹起一角,露出帐中的点点火光与丝丝热气。 赵军如此。 秦军亦是如此。 将领们在为接下来的旷世之战贡献着一切聪明才智,思索着一切的可能,完善着一切的细节。 只不过,相对于秦军军帐中的热火朝天的讨论,赵军军帐中显得有些清冷。 赵括在将自己的计划合盘脱出后,帐中便陷入了一阵的沉寂。赵括已经把自己能做的做了,如果廉颇还是不答应,他就带着三十万大军退守百里石长城,以故关之牢固,虽不抵函谷险峻,兵力足够情况下守个三四个月还是不成问题的。三个月,激活任务完成,系统回来,我还怕什么白起?呵呵哒! 想到这,赵括干脆席地坐下,静等廉颇的回复。 而此时,廉颇正双眼盯着地图,双眉皱成了两条蚯蚓,似在思索着什么,又似在犹豫些什么。 “能成吗?”廉颇暗暗计算着胜算,可是算来算去,可行性都不到三成。三成胜算啊!入场券便是自己和十数万将士的性命,而赌注则是自己一生的荣誉。每一步都艰难无比,而每一步又都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可是自己哪里还有选择?哪里还有更好的方法吗? 没有,没有办法,没有任何其他的方式与方法能够让自己、让赵国、让这几十万儿郎躲过此劫。 那么,也无需纠结和犹豫了,三成就三成。 慈不掌兵,廉颇深知这个道理,而自己,现在正是赵括手中的一枚老卒。 想通了这些,廉颇把脸一横,取下地图平铺在地面上,也学着赵括,席坐在地,对赵括说道:“就依将军之策。”说着就欲与赵括讨论后续战斗的细节。 见廉颇想通,赵括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但赵括却按住了地图,说道“廉颇将军,当知军中无戏言,更需知道非万众一心,吾策不能成功。希望刚刚的犹豫与盘算在今后不要存在,军令如山——我只说一遍!” “诺!”廉颇一脸沉重地应诺道。 赵括重新舒展地图,与廉颇商议了起来。 …… 夜月西沉,太阳初升,万事俱备。 “我们还需要个代言人!廉颇将军手下可有既有威信又可信任之人?” “都尉王樯,虽出身平民,然戍边北地,屡获军功,升至都尉,对峙三年中每每激战必身先士卒,作战也是有勇有谋,若非出身,早已升至裨将,能攻能守,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本将本欲将其提升为大军副将。” 廉颇想了想有接着说道:“老夫也曾多次救护于他,乃我腹心之人,故近年老夫之令多由其传递,其在北地骑军,邯郸步军中皆颇有威信。” “善!本帅帐中行军司马李义与中军司马郑新二人,皆亡父所遗,少与我君父驰骋沙场,后为我家家臣,能力虽或一般,但胜在忠心耿耿,中军司马留守故关,行军司马可为我之代言。” 廉颇点了点头。 随即,赵括撩开门帘,冲外面喊道:“来人,带中军司马与都尉王樯到中军帐中!”说罢放下了帘子。 不一会儿,帘子被挑起,王樯与李义双双入内。 “见过将军!”二人单膝跪地拜道。 “廉老将军,你来说明吧!”赵括看了二人一眼,转过头对廉颇说道。 “诺!”廉颇回应道。 一个“诺”,却把地上的二人吓了一跳。这是下属对上司的应诺方式,怎么一夜之间,廉老将军就变成了赵将军的下属了?不应该是不欢而散吗?不打起来也起码吵起来啊,不吵起来起码也互相冷嘲热讽下啊。 廉老将军,你的骨气呢?你的骄傲呢?好吧,不愧是负荆请罪的发明者!能屈能伸真汉子! 廉颇没有想地上两人会有这么多戏,直接将商议结果告知了他们。 “我与赵将军商定,要与秦军实行战略欺骗,韩王山大营明为由赵将军接掌,实际仍以我为主,吾之将令将由李义你传出,以闭塞秦军,使其以为将令是由赵将军发出。而对外,今日议事之后,我将回转邯郸!” “王樯,你需安抚众军,不可因此伤及我军士气,更不可因此出现不服军令的情况。此外,王樯,你还需跟随赵将军行动,一切听从赵将军的将令,然后以你的名义为偏军发号施令。尔等可明白!” “末将明白!” “赵将军,可有补充?”廉颇向赵括请示道 “很好,没有什么补充的,一切按照计划执行吧。”赵括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往帐外走去。 边走,赵括边问道:“行军司马,什么时辰了!” “回将军,已至卯时,营帐已经准备完毕,将军一夜未睡,是否稍作休息?”司马李义回复道。 “身前何必久睡,死后自会长眠!”赵括伸了一个大懒腰,尽情地舒展了下自己的身体,几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有听懂赵括说什么。 赵括缓缓走到大帐门口,慢慢拉开了大帐的帐幔。只见刚刚破晓的太阳将光芒洒进帐中,暖暖洋洋的。迎着初升的旭日,赵括带着廉颇等人跨出大帐,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说道:“中军传令,升帐吧!” 说着又带着廉颇等人,回到中军大帐。 “诺!”行军司马连忙应诺。 随后,咚咚咚咚……中军的鼓声响起,原本寂静的韩王山大营瞬间活了过来,军卒们有序的穿戴好衣服,准备一天的训练和战斗,一旁伍长边整理自己的衣物边催促道:“快、快、快,都快点起来穿戴好!快!” 几个稍大的帐篷里,裨将、都尉,也都赶紧穿戴好甲胄。 鼓声由小到大,由慢到快,催促着军士们加快速度,一通鼓未完,帐外的裨将、都尉便都已到齐。 大帐之内,赵括大马金刀地坐在主帅之位,廉颇坐在赵括下手的右侧第一位。见人员到的差不多了,赵括便说道:“廉老将军,本将初来乍到,这第一通鼓,便由廉老将军来点吧!” “诺!” 随着鼓点渐毕,一卯时间已到,廉颇开始点卯,而众将也是应卯而进,一进大帐却一个个都面面相觑——什么情况! 第九章 廉颇落幕决议攻秦 廉颇没有理会众将的诧异,黑着脸,站在帅案之下,手中拿展开名录。 一通鼓毕,一卯点卯开始。 “都尉王樯!” “末将在!” …… 众将虽有疑惑,互相对望,皆是迷茫之色,只有都尉王樯心中知晓,却也装作一脸懵逼的样子。而随着一个个名字报出,众将还是老老实实应答唱喏,毕恭毕敬地完成点卯仪式,虽不知何事,但看得出来,廉老将军不太开心。 主帅不开心,受苦的还不是我们这些裨将、都尉吗!众将把疑惑压在心底,悲伤逐渐占据心头。 少倾,点卯毕,裨将一十三员,都尉二十四员,均悉数到场。 廉颇将军的脸色缓和了些。 “一通鼓声未毕,诸将皆已到齐,这二卯、三卯,赵将军,您看还要点吗?”说着冷哼了一声。 话毕,众人将目光转向了帅座上的将领——赵括。 “赵将军,马服君?” “怎么他坐在主帅之位?” “我王果然要替换廉颇将军吗?” 众人议论纷纷,原本寂静的帅帐顿时乱成了一锅粥。对于廉颇将军,军中早已奉之为神,而赵括虽也有战功,但跟廉颇将军根本没法比。这样猝不及防的换将,众人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有几个胆子大的,已经摩拳擦掌要比划比划了。 望着闹哄哄的众将,赵括心中窃喜,廉老将军的演技还是在线的,一下子就把大家的情绪调动起来了。自己也要努力追上老戏骨啊! 于是,赵括咳嗽了一声,说道:“诸将还未见过本将,大营诸多事宜仍以廉将军为首。将军说不点,那就不点了吧。还请廉老将军做个介绍? “哼!”廉颇又是一句冷哼。 “此乃上将军赵括,马服君之子,奉王命接掌赵国军权,今至韩王山大营,与本将交接。至此时起,长平主将变更为赵括赵将军。诸将保重,某身体不适,今先行回邯郸疗养。”廉颇简要地介绍起赵括的情况。 “将军不可啊!” “临阵换将,兵之大忌也!” “廉老将军乃我军定海之针,岂可轻易更替?” “若是马服君本人还则罢了,赵括何许人也!” 廉颇的话一出,,而今不过是流言成真,但真到了这个时候,众将心中还是无名火起。 战功赫赫的廉颇将军尚且如此草率地被更换,那自己呢? 跟着这样一位“年青”的统帅,能够打赢对岸如狼似虎的秦军吗?或者说自己还能活着回去吗? 廉颇见状很是满意,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兵、一手提拔的将领,有点子骨气,有点子义气,没有因为自己离开就马上巴结现有的主将。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于是正了正脸色说道,“乱什么乱,乱什么乱!老夫还在呢!” 一下子,营帐中又安静了下来,主将之威可见一斑。 “王上自有王上的考量,赵将军能来替换与我,必有其过人之处。诸将不可再有议论。”廉颇厉声喝道。 随即,又叹了口气,温言劝解道:“今秦兵悍勇,唯我军上下一心、众志成城不可阻挡,望诸将军牢记职责,听从赵将军的将令,奋勇杀敌、我在邯郸等着你们胜利归来。届时吾必出城十里相迎!”说着还摸了两眼眼泪。 赵括根本不想理会这个爱演的糟老头子,可那糟老头子并不放过赵括。 转过头,廉颇对着赵括说道:“诸将跟随与我多年,皆是战功彪炳,能战会战之将。望将军勿要因为我之缘故,弃之不用。还望将军以军事为重,体察下情,选贤用能,以胜秦军,以报王上拔擢之恩。” “诸君,邯郸再见!”说罢,转身离去,不带走一片叶子,只留营中众将望着他落寞的背影,哭红了眼睛。 麻蛋,把老子的眼泪也给整出来了,奥斯卡没你我都不看——戏精!不知道的以为你受了多大委屈呢! 看着场中众人,赵括清了清嗓子,对着营中诸将说道:“廉老将军年事已高,除了长平之战对峙良久无功之因外,也是出于对他的保护。” 赵括稍稍缓和下气氛,待诸将都回过神了,才接着说道:“廉将军已经回转邯郸,我们现在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打败对岸的秦军。” “打败秦军,说得好听,我也想啊,怎么打?” “廉老将军尚且只能固守,你一来就想打败,真是口出狂言!” 面对着质疑,赵括不悦道:“廉老将军就是这么教的你们吗?十七禁五十四斩都忘干净了吗?” 众将一惊,这才意识到,这是在军议,刚刚是主帅在讲话,以自己的狂言,安个构军或者谤军之罪,妥妥地挨刀啊!(十七禁之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十七禁之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慌忙跪下领罚! “只此一次!”赵括见诸将已有敬畏之心,也就不再多做追究。 “三年对峙,空耗钱粮。我军空有骑军之利,却不得利用。此为我军最大弊病也。此番前来,战法只一个字——攻!” “启禀将军:三年对峙,秦兵攻而我军守,我军尚且应付不及,若转守为攻,恐难于成事。届时丹水防线也难守住。”一位裨将回应道 “汝有此想法,秦军必定也是此种想法,转守为攻,秦军必来不及反应,我们便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此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策,乃胜算之一!” “攻击乃我骑军所擅长,防守非我骑军之长,而秦军三年的攻击已经让他们忘记了如何防守,弃我军之短而用我军之长,以我军之所长攻敌军之所短,此乃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之策,乃胜算之二。”赵括回应道。 众人见状纷纷点头,有点道理啊! 小样吧,纸上谈兵,那就说的是我,口舌仗,我就没输过! 但,这看似自洽的逻辑,丰满的胜算,却有一个致命的前提——对岸的秦军对我军部署一无所知! 可是,对岸的秦军早就做好了赵军攻击的准备,专等我军往他的口袋里冲啊! 第十章 偷天换日廉颇下令 “诸将回去好生整备,随时准备进攻。但为保密起见,诸君不可与旁人言说进攻之事,而进攻顺序、时辰及方位,本将也会在攻击前让行军司马进行通知。”赵括总结性地说道。 其实倒也不完全是为了保密,而是要他做进攻方案,恐怕只能一拥而上然后见机行事了。这么有技术难度的活儿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士吧——廉老将军不用白不用啊! 诸将听闻此言,一个个正盘算自己攻击哪里比较好,要回营地准备些弓箭还是长刀呢?见众将没有疑问,赵括果断宣布退帐。 除了行军司马李义和都尉王樯,其余诸人都有序退出帐外。 赵括一屁股坐在帅椅之上,喃喃自语道:“又过了一关!” 随后帅帐中又进来几个亲兵手捧着一套亲兵制式的衣物,待到帐中从中越出一人,正是为了掩人耳目而身着亲兵衣物的廉颇廉老将军。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吧!”廉颇问想赵括。 “嗯!”赵括回应道,随即接过亲兵递过来的衣物,在帐中偏室更换起了衣物。 不多时,一身盔甲已经卸除,将军赵括变成了亲兵赵括,并将自己的甲胄交给了廉颇,说道:“老将军!一切小心啊!” “将军放心,有我这把老骨头在!”廉颇接过甲胄,一脸严肃地回答道。 “一切按计划行事!” “诺!按计划行事。” 转过头,赵括又对行军司马嘱咐道:“一切听从廉老将军指挥,明白吗?” “诺!末将明白!” “还有,保护好廉老将军!”赵括又嘱咐道。 “诺!末将在廉将军在,末将不再廉将军也在!”李义一脸决绝。 在得到李义的答复红藕,赵括又从帅案的竹简中拿出早已写好的命令,递给都尉王樯,说道:“此为我手书之将令,内容为:升任你为大军副将执行秘密任务,诸军见令从命。你需持此令在全军挑选精锐十万骑军三万步军,以运粮为名,秘密往大粮山集结待命。” “诺!可是将军,十余万大军的调动,如何能够瞒过秦军耳目,如何能够秘密集结啊。况且骑兵除了兵士还有马匹。”王樯表示有些麻爪,这不是给自己出难题么,十多万人呢! 哎,我好愁,古人都不知道变通吗?你非得穿着兵服挎着大马吗,穿着民装,鬼知道你是兵是民,至于马匹,比不说,在西岸看起来,谁知道这些是战斗的战马还是运货的驽马?没办法,教呗! “想办法!更兵卒换百姓衣物,给战马套上粮车,将刀枪剑戟看到了欧新的站在西岸的西北边人,如何能够分辨这是民兵运粮还是精兵调动。再通过走二回一之类的障眼法,要瞒过秦军不是不可能。” “诺,末将明白。”王樯答应道。 赵括点了点头,转过身,见廉颇将军已经穿好了自己的甲胄,正看着自己。 “一切拜托将军了!” “定幸不辱命。” 再次嘱托完毕的赵括加入了亲兵的行列,王樯向廉颇一揖,随后带着亲兵出了帅帐。 廉颇见王樯与赵括走后,正了正衣冠,对李义说道:“赵将军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也开始吧!”说着坐在了帅位之上。 “但凭将军吩咐。”李义回答道。 “一令都尉冯屏帅本部两千人马沿丹水东岸迅速往丹水北部穿插,躲过秦军西岸壁垒,选择水路较短之处,短暂的截流丹水,为我军西渡丹水创造条件,务必于今日酉时之前完成截流,成功截流后潜使者来报;” “诺!”行军司马在一旁案几上奋笔疾书,记下廉颇将军的将令。 “二令韩王营所属可战之兵进入紧急状态,检查兵器,统筹粮草军械、制备火把,准备夜战。” “三令军中伙头军,今日戌时做饭,人员、战马皆半饱,戌时三刻大军开始进攻。” “四令各营依据现有位置,自北向南发起进攻,北部由李杰将军率领的步兵为主力,渡过丹水后,向百里石长城方向延展,务必打通与百里石长城防线的连接,随后向空仓领方向推进。” “中部由任武将军统领,主力由北地骑军配合攻城步兵,渡过丹水后,骑兵攻击前进,目标直指光狼城,随后步兵围困,骑兵进行围点打援!” “南部由洪析将军统领,配备步兵及少量骑兵,渡过丹水后攻击秦军壁垒随后与中路会师光狼城下。” 廉颇一边在心中默想着长平战场的地图,一边对司马李义下着令。他知道自己的部署看似稳妥,实则有一处大的空隙——也是赵括要求留给秦军的空隙——韩王山与大粮山之间道路。 我军西渡后,东岸留守的兵力不足,而韩王山大营与大粮山大营的连接处,此时便成了最容易被攻破的薄弱环节。而一旦此处被攻破,秦军便可以切断我军主力与辎重部队之间的联系。我军缺粮之下,如不能在短时间内击溃秦军,军心必然动荡,兵败也就顺理成章了。(历史上赵括也基本是这么输的,还有一点就是百里石长城防线被偷袭了。但只要粮草被断,基本就是死路一条的。) “诺!”行军司马显然没有意识到廉颇将军故意放的水。 “五令大粮山全员进行粮草物资转运,由将军王樯负责,务必保证我西渡大军物资充沛,尤其是粮草,必须要有至少三月之粮。民壮不足,可抽调军士运粮。” 廉颇将军的这条命令既是为了赵军在被围困之后能够有足够的粮食,也同时为了方便王樯将民壮换成精锐战士,瞒天过海。 “六令营中老、弱、病、残及文职人员,悉数转移至百里石长城防线,由留守故关之中军司马统一调配。同时令故关之中军司马为百里石长城防线主帅,加固壁垒,并遣军之有力一部西出长平关共击秦军与我北部大军会师。” 只要能顺利会师,我军给秦军的口袋上扎了一个洞,我军就有逃脱生天的可能。 “呼!”下完令的廉颇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对李义说道:“传令去吧!” “诺!” 随着将令的一一传达,整座韩王山军营都沸腾起来——人叫马嘶,好不热闹。 这边的异常自然逃不过秦军的耳目,且看战神白起如何应对! 而我们的赵括已经跟着第一批转运的两万“民壮”前往大粮山! 第十一章 斥候飞报秦军论战 “报!” 一员秦军斥候自帐外飞奔而来,在帅位五步之外站定,迅速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对着帅位说道。 “丹水东岸,赵军韩王山营地活动频繁,人叫马嘶,似有大的行动。” “可有具体调动情况!”帅位之上,一位发须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将军关心地问道,正是秦军军神——白起。 “是否可用沙盘说明?”斥候回应道 “准。”随即,带着帐中诸将来到一侧的沙盘旁。 只见沙盘之上,敌我魏晋分明,一条丹水,如同一道天堑横亘在两军之间。丹水两侧,密密麻麻地布置着双色的旗帜,黑色为秦军,红色为赵军,而旗帜的多寡则代表着此处驻军的多寡。 黑红对抗,如同象棋棋盘的起手之势,看似分明,却又随时会形成犬牙交错的局面,可谓战未起,气先成。 斥候来到沙盘的一端,说道。 “经我军轻骑探明:卯时一刻赵军中军起鼓,二刻鼓毕,三刻始赵军之中人叫马嘶之声渐起。” “随后,辰时赵军一部骑兵约两至三千人出北门,沿丹水西岸北上,目前即将远离我军东岸壁垒。去意不明。”说着,取出韩王山中一面旗帜插在北部。 “另一部为民壮约一万五千余人,骑兵三千步兵一千,共计两万余人,自南门而出,其间马车居多,判断为运粮之队伍,目标应为大粮山军营。” “另有数百精骑,出西门,直往百里石长城故关方向而去。” “另据细作回报:韩王山军营伙头军正在赶做干粮,似有大战前准备之像!” 说完,斥候便双手抱拳,准备退下。帐中几位秦军的高级将领面带喜色,他们知道,赵军动了,应该是赵括到了。那么秦军的机会也就到了。 只有那为首之将,面露沉吟,边拦住准备退下的斥候,边低头看下沙盘、喃喃自语道:“南下大粮山必然是调取粮草军械,西出故关也可以解释为可能是去调兵,可两三千人的北上能干嘛?” “斥候!” “在!” “可曾探明各路出营的主将?其武艺战略如何?”白起问道 “北上之将,其旗号为冯,观其形状,应为廉颇帐下骑军都尉冯屏,此人虽武艺平平,然细心有余,我军几次的偷营行动都是因被他识破而失败。”斥候指着北地的那面旗帜说道。 “南下之将,其旗号为王,其将孔武有力,身彪体壮,其骑卒井然有序、进退有度,应为廉颇帐下大将王樯,其人武艺高强,有万夫不敌之勇,更兼廉颇亲自调教,乃有勇有谋之骁将也。”斥候又指向大粮山方向说道。 “如此大将,却用作运粮!真真暴殄天物、浪费人才!”一员秦将说道。 “此人乃廉颇心腹,廉颇也断不会如此浪费将才,故如此便可推断,赵军大营中做主的必不是廉颇。”另一员秦将补充道。 “赵军主帅如此嫉贤妒能,我军胜算可再添一分!” 此话一出,在场的秦将皆是精神一振,即便一直绷起脸的杀神白起也不由得点了点头。但他很快抑制住自己的激动。对斥候说道:“继续!西出之将如何?” “诺!”听到将军们分析的斥候也是高兴极了,应诺的声音都不自觉的大了几分。能赢就意味着军功,意味着爵位,意味着一切!三年对峙终于有了盼头,再不回去,估计孩子都不认识自己了。 “回禀将军,西出之将未打出旗帜看,我军斥候只能远远观瞧,却也险些被其神射手所伤,只是远远看见为首之将发须皆白,年龄应当不小了!” “廉颇?!”一位秦将有些惊喜地说道! “若真是廉颇出走,赵军无异于自断一臂。” “廉颇的出走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廉颇怎堪在一毛头小子手下听命!” 一众秦将讨论着廉颇出走的可能性。 白起在沙盘前跺起步来,这个消息比秦军将领想象中更加重要。 白起深知一位优秀将领、尤其是身经百战的优秀将领对作战的影响有多大! 若是赵军进攻之时,由廉颇镇守西岸大营,自己还真就不一定能够攻破,甚至在关键时候廉颇的一句劝阻就有可能让自己耗费良久的筹算落空。 而如果对手只有年轻的赵括一人!那还不是让自己想捏扁捏扁想搓圆搓圆。 于是,白起不再犹豫,向一旁的传令官下令道:“速令故关之细作不惜一切代价查实西出之将是否为廉颇,同时令韩王营中细作配合查找廉颇下落。” “今夜子时之前,我要一个确切的答案!”白起恶狠狠地盯着传令官,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一般。 “诺!”传令官赶忙应诺!随即飞似的奔出营帐前去细作营传令。 白起随即向斥候挥了挥手,斥候会意忙拱手一揖,退出了中军帐。 见斥候退出,白起发问道:“根据斥候所查,我们基本可以确定,赵国已经中了我王的反间之计,而韩王营中赵括已经取代廉颇掌控军权。那么下一步,赵军将如何动向,诸君请试言之。” “从赵军大张旗鼓运粮与赶制干粮来看,赵军极有可能对我东岸壁垒实施攻击!”一位秦军裨将见军神让自己讨论,赶紧发言道 “进攻是一定要进攻的,但时间呢?力度呢?”另一位裨将稍作思考回应道。 “有没有可能是后撤呢?后撤至百里石长城防线,防线将缩短一半,且有永固的城池可供防守,防守压力将大大降低,这才是赵军最好的选择。”将军王龁问道。 “几无可能,若是撤退,我军渡丹水而追击之,赵军多马,山林间行动不便,我军极有可能在山林间追上并歼灭于他。”第一位发言的裨将反驳道 “还有一种可能,再演空仓领之故事!”白起突然说道 “壮士断臂?”王龁问道。 “然也,以一部兵力或渡丹水强击我军壁垒,掩护大军撤退,而我军措手不及之下疲于防守,不敢渡河反击。”白起见诸将还在疑惑,便开口解释道。 “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误判形式,或是放走了赵军主力,三年对峙之功化为虚无;或是与赵军形成对攻,平坦地区与骑军对攻,实为不智,此二者皆是有利于赵军啊!” 一时间,秦军帅帐中时期有些低落。 “哈哈哈……”白起突然大笑起来,说道:“我军的战略意图从来就是要让赵军攻击,只要攻击就好,至于是佯攻还是真攻击于我并无区别!” 说着,白起拿起指挥杆,指向光狼城外的壁垒防线! 随后,望着起伏的光狼壁垒,双眼放光,说道:“任他八面来,我只一路去!只要他攻,佯攻也会变成真攻!” 第十二章 十面埋伏环环相扣 白起环顾四方,对着秦军众将问道:“若是尔等是赵军,眼见西岸壁垒即将被攻下,你会舍得掉头回撤,还是一鼓作气将剩余兵力投入,以期彻底击垮我军呢?” “自然是要投入后续兵力,切不能让我军调整过来。”众将答道 “既如此,我军要做的就是要把赵军死死地吸引在丹水西岸!我军要装作被赵军突袭措手不及的样子,逐步地有计划地放弃东岸壁垒。”白起说道。 “对,就像是赶羊,一点点给羊吃草,让羊的眼睛里只有眼前的那把草,慢慢地他就进入了羊圈之中。”王龁补充道。 “但当赵军先锋见到光狼城的壁垒之后,再愚蠢的将领也会知道自己被欺骗了,所以第一阶段,各部一定要轮流让出壁垒,不可有一处被赵军突进过多。要慢慢的把赵军主力全部或大部诱至丹水西岸。”一位裨将分析道。 “很有道理!”白起看了一眼这位裨将,小家伙有点东西。随即补充道:“但战场瞬息万变,我们不能把所有的机会都放在对手的无能之上。” “我们要做好,赵军及时醒悟,及时撤退的准备!”王龁见状将昨夜的分析说了出来。“也就是说,我们一面要尽量地吸引赵军,同时也要做好赵军撤退的准备。” “这,不是又回去了吗?” “吸引赵军就是让赵军不撤退啊!” “既然能解决赵军撤退的问题何必让出东岸壁垒啊!”几员秦将有些不解。 “让出壁垒、吸引赵军与赵军撤退并不矛盾。只要我们的佯败能够让赵军主将产生一时的疑惑,能够拖住赵军主力一至两天,那么我们的战术就是有效的!”白起向众将解释道。 “只要赵军主力被吸引一至两日,我军南向可从泫氏西渡,切断大粮山与赵军主力的联系,从而斩断赵军补给线;而北向我军偏师两万五千余人已从秦川水溯河北上,只需两日便可穿插至百里石长城与韩王山之间构筑壁垒,切断赵军归路。” “将军,若是赵军全军压上,我军南北之偏师,不是徒劳无功吗?”一位偏将质疑道。 “若是赵军全军压上,那真是求之不得。北路偏师,将立即挥师南下,直取韩王山大营,进而进驻丹水西岸壁垒,而南路偏师死守界牌领即可完成对赵军主力的包围。” “对啊,这样一来,赵军西向、东向、南向都将完全陷入了我军的壁垒的包围之中,而北方多为群山,只需少量步兵驻守,赵军主力突围更加难了!” 众将叹服,武安君真是把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只要赵军被秦军壁垒吸引住,便再无逃脱之可能。 虽说还有一丝的可能,那就是不为陷落的壁垒所吸引,毅然执行断臂的计划。但,没有人能够顶住这样的诱惑吧!或许廉颇可以?可廉颇已经被替换了啊,可能都已经到故关了。天助我也! “诸君可还有疑问?”白起环视着诸秦将。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众将齐声高呼。 见已经统一了思想,白起放下指挥杆,回到帅案坐下,说道:“中军司马何在!” “末将在!”中军司马赶忙应诺道,而一众秦将也与白起一起回到大帐中央。 “长平之战第一阶段命令如下。” “以王龁为帅,统一指挥秦军壁垒所属二十万大军,对赵军实行战略欺骗,要慢慢后撤,通过小的得失不断刺激赵军主将,让他产生可以对我军形成毁灭打击的错误判断,从而将军力投入到丹水东岸。底线要拖住赵军三日!” “诺!” “以胡伤为帅,统领北路偏师两万五千,迅速穿插至百里石长城与韩王山之间,并沿途构筑壁垒,防止赵军回师百里石长城防线。一个字:快,以两日为限,务必穿插到位!” “以司马错为帅,帅军十万坚守光狼城壁垒,一是要坚壁清野,不可将光狼城壁垒之消息传至赵军耳目;二是要坚守壁垒,此壁垒为我军袋底,若为赵军凿穿,则不仅长平之战功亏一篑,我军更有颠覆之危。务求死守!” “以赢摎为帅,屯兵五万,驻守界牌领,赵军大部渡过丹水后,迅速派出有力一部强渡丹水,截断大粮山运粮之通道、隔绝赵军与大粮山之联系。此处为赵军求生之必由之路,必受强烈攻击,渡江后也需构筑壁垒准备赵军之冲击。” “诺!”中军司马誊写好军令后再次唱喏。 白起随即站了起来,对着帐中诸将说道:“此役第一部分曰:诱军深入。各部无论是防守还是穿插,一定要统一行动步骤,绝不能擅自提前行动,绝不能给赵军发现蛛丝马迹而使其回师。诸君可明白!” “诺!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回应他的自然是肯定的答案。 白起挥了挥衣袖,示意诸将下去准备,随即闭上了眼睛默默思考着——没有疏漏了吧,应该没有了,只要赵军进来,东西南北都有我的军队,包围圈密不透风——不,还不够!口袋还有点单薄。 “王龁何在?”虎目怒睁的白起喊道。 幸好王龁走得最后,也走得最慢,刚刚到帐外,听到白起的呼唤,赶紧又跑了回来,应诺道:“末将在!”。 “让人起草一份军报,一是向大王简要介绍下目前形势和我军的安排,二是向大王要援兵!多多益善的援兵!安排妥善的人带给大王!” “诺!”王龁虽然不解为何战还未打,怎么就要援兵了,但还是按照白起的要求去做了,一定是白起发现了什么疏漏需要更多的兵力。 一切按照武安君的要求去做就好了。 一通军议下来,时间已经是未时三刻,正是“小食”时间。 亲兵端进来一碗黍米,白起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不得不说,古时候人真的惨,连将军也就一碗黍米饱腹而已。 不过,不一会儿前沿斥候又给白起带来了最“下饭”的菜肴——丹水水面异常下降! 好! 第十三章 丹水降低赵军东渡 “报!斥候涉水西岸时发下丹水水面下降明显!”一位秦军斥候单膝跪地汇报着。 “好!”正吃着黍米的白起大喊了一声好。 还不赖嘛,知道到上游去截水,把水位降下来好让骑军快速通过,从而更快地到达我军壁垒实现突击的效果! 赵括这小子不愧是将门之后啊!虽然没有廉颇那么老道(龟!),行军打仗排兵布阵还是有一套的。 白起对赵括的表现不吝夸赞,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任你狡诈似狐,也逃不过老辣的猎人。 “传王龁!”白起对传令兵说道。 少倾,王龁奉命来到中军大帐。 没有客套,白起直接讲起自己的判断:“刚刚斥候回报,丹水水面明显下降,如今正是秋雨季节,前两天也刚刚下过雨,断不是天气所致!定是赵军所为!” “北上之赵军冯屏部?” “然也。此将做事细致,倒也适合断绝水脉之事。这么看来赵括倒也能够知人善任。”白起再次对赵括夸奖起来,“对战之时切不可有轻敌之意!” “诺!” “阻断丹水必不可久!故今日,早则戌时、晚则子时,赵军必当进攻我军壁垒!”白起判断道。 “传令三军,酉时之前完成饭食,酉时三刻务必整备完毕,准备好赵军对我军壁垒之冲击!一切按计划进行。” “诺!” 相对于有条不紊的秦军军营,此时的赵军军营,显得有那么些紧张,虽然赵括给了足够的战胜的理由,但骨子里,三年对峙尤其是后期的防守策略已经极大地消磨了赵军的锐气。 由防转攻,不是简单的军事调整,还需要大军从军械到心态上的大调整,显然赵军并没有做好相应的准备。 作为主帅的廉颇自然感受到了军营中的浮躁与紧张,他自然更清楚攻防转换没有那么轻易,也知道自己给大军的时间太少了。 过少的准备时间,所付出的必然是生命的代价! 可惜,廉颇没得选择。 “报!冯屏将军回报:已经截断丹水,但丹水来势汹涌,恐无法截断过长时间,望将军早做打算。” “知道了!”廉颇挥了挥手,示意斥候下去。 一旁的行军司马问道:“既然丹水已经截断,且时不可久,我军是否将攻击时间提前?” “粮草准备如何?”廉颇没有立刻回答行军司马的问题,而是问及粮草。行军司马不得要领,只得老实回答 “自卯时三刻起,已运粮六次,七次粮秣正在运送中,军中屯粮已够大军二月之用,而通过与民壮互换的方法,大粮山中已有近十万大军。” “嗯!攻击时间不变!”廉颇稍作思考,对行军司马下令道。 之所以不改变攻击时间,一是考虑到军令的严肃性,不可因战局局部的变化而动摇大局的决定;二是大粮山的换军工作还未完成,粮秣的运输还不到位;三是一旦进攻,就约等于一条腿踏入鬼门关,让大军多活一个时辰不香吗! “诺!”行军司马显然没有想廉颇那么多,乖乖的传令去了。 虽然廉颇有意识地拖后赵军进攻的时间,但戌时三刻还是到了! 日已西沉,月未当空,正是天地间混沌之时,丹水水位下降了很多,最浅处已经能够看到河底的鱼虾,最深处也没不过马蹄膝盖。 呜……呜……呜……赵军军营中响起低沉的号角声; 咚……咚……咚……闷雷般的鼓点敲打着众军的心房。 吱呀呀……吱呀呀……韩王山大营营门大开,旌旗半卷,一条条火龙鱼贯而出,伴随着有节奏的鼓点,骑军在河滩上、丹水中踏出死亡的音符。 不多时,秦军号角响起,随之而来的是雨点般的鼓点。 原本寂静的秦军军营瞬间沸腾。 甲胄摩擦的金属声、运输木车的吱呀声,箭矢搬运与放下的碰撞声,刀剑出鞘的铿锵声交汇在了一起。 黑夜里的秦军壁垒,如同一头被惊醒的巨兽,慢慢睁开他的巨眼,露出锋利的獠牙,伸展它强壮的臂弯,似要将赵军揽入怀抱,再一点点慢慢消磨、吞噬。 赵军的军营如同一把弯月的弓,向着黑暗射出三条火红的箭矢。 箭与盾终将相撞! “快,加速渡河!”赵军都尉催促着属下。 赵军多骑兵,即便不会骑马的士兵,也被骑军带上马,务求迅速过河,迅速穿插道秦军壁垒之下。 赵军速度很快,秦军的反应也不慢。 很快,秦军中一声整齐的怒吼划过天际! “风!大风!” 随之而来的便是瓢泼的箭雨! 仰头望去,昏昏沉沉的天空中如同一堆蝗虫略过,三角的箭头在火把的照耀下,泛着点点寒光,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星光大网,将赵军的渡河主力笼罩在下,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感。 “举盾、低头,加速通过!”一旁另一位赵军都尉一边抽打着自己的坐骑,一边大喊提醒着自己的士卒防护。 赵军军士一边举着手盾,一边鞭挞着坐下战马快速冲锋,好逃离这炼狱似的河面。秦军的箭矢落在赵军的盾牌、甲胄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伴着惨叫声、落水声、求救声、怒吼声,原本清澈的丹水迅速被血染红。 冲啊!快!快!快!别犹豫,往前冲呀! 不仅一旁的赵军校尉、都尉催促着士兵们前进,后方的副将、裨将乃至工匠们都在心中呐喊着。 没有办法,冲过去是唯一的活路!抢滩登陆从来是战争中最难的课题,在冷兵器时代便是如此,守方几乎拥有绝大的优势,只要不被突袭给一下子摧毁,反应过来后绝对是登陆部队的噩梦。 登陆部队除了用人命去填出一条道来,毫无别的办法。而用战友生命填出来的道路不一会儿就会被火力重新压制。所以,速度是抢滩登陆最为重要的因素。 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对于死亡的恐惧,当然也可能是屈服于主人毫不留情的鞭挞,吃痛之下,变得癫狂起来,速度也提升了一个档次。 好在由于是突然袭击,秦军反应即便堪称迅速,但防御的组织还是耽误了一定的时间,而这就是赵军仅有的也是最好的机会。 第十四章 渡河初战弓兵对射 面对密集的秦军箭雨,河面上赵军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能冲上东岸的连一半都不到,攻城器械等辎重更是想都不要想,若继续打下去,恐怕连壁垒都摸不到,丹水便要成为赵军的坟墓了。 王龁在前面都有点着急了,几次都想让箭雨慢点儿放!把赵军直接给压回去了可咋办啊! 好在赵军占了突袭的契机(不排除秦军放水的可能哦),先登之军很快做出了反应。 最先一批登上丹水东岸的赵军是弓兵队伍。他们在伍长的带领下,迅速地调试好弓矢,又在校尉的指挥下迅速地组成了方阵,而此时,秦军的箭阵正呼啸着穿过他们的头顶。 刹那间,他们的身后响起了下饺子似的落水声。而等第一声惨叫声袭来,他们已经将箭搭上弓弦。 “搭!”校尉大喊一声! 随即,岸上的赵军弓兵方阵,瞬间爆发出强大的气息——只见弓兵们纷纷低头,一手紧紧握住长弓,另外一只手从箭袋中拿出箭矢搭在弓上; “引!”校尉又一次发令道。 赵军弓手随即双手发力,左手握弓,调整好箭矢的角度,右手肱二头肌涨起一大块,将弓拉得十分圆满,斜四十五度对着秦军壁垒。 “放!” 随着校尉一声令下,赵军的箭雨腾空而起,在火光的映衬下,与秦军的箭雨在空中交会,一方去向壁垒、一方去向丹水! 两个方向同时传来哀嚎惨叫声。 赵军箭雨丝毫不逊于秦军,要知道秦军兵精锋利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赵国境内多铁矿,其出产的铁器,尤其是兵器在战国也是尖端畅销的存在。 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而壮士岂能无好的兵器? 这也是赵国在长平惨败后还能跟秦军打得有来又回的重要原因之一。 一次箭雨袭击给秦军带来了极大的损失,甚至比箭雨给赵军带来的损失还要严重些。 虽然赵军弓兵不足,但一是赵军丹水之上都是移动靶,行进速度还不慢,二是赵军经历了一次箭雨,纷纷有举盾等保护措施,而秦军毫无准备,又密集地站成方阵,也没有什么防护措施,故此这一轮箭雨让秦军弓兵损失惨重。 这可乐坏了将军们——无论秦赵! 赵军自不必多说,终于能够渡过丹水,摸到秦军壁垒了! 而秦军将领却也乐了,他们在想,哎,终于不用再放水了,应该能吸引住赵军了吧,我的弓兵都被重创了也,赶紧来攻我啊! 痛苦、死伤都是底下的士兵的,慈不掌兵——不仅仅是纸上的几个字而已! 没有来得及庆祝,丹水东岸的赵军迅速调整方阵成若干方阵,中间割开空间给后续兵力开进,随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压制,他们知道,虽然短暂地打断了秦军的箭雨,但七国最强之兵不是说说而已。 壁垒之上的秦军受到赵军箭雨打击,短暂的失神后,便是迅速的反击——辅兵将受伤和阵亡的弓兵抬下壁垒,未受伤弓兵迅速集中,在各自校尉的指挥下进行调整。 “分!” 校尉手中旗帜一挥,秦军弓兵方阵应声而动,有一个个大的方正迅速分解成若干的小方阵。 “目标丹水东岸赵军,三连发准备。” 随着校尉的指令下达,各个小方阵的伍长立刻带领着自己麾下的士卒调整箭矢的方向和角度。 “甲好!” “乙好!” “丙好!” …… 一个个方阵的伍长举起手中的旗帜示意方向调整到位。 校尉收到信息后,高高举起手中旗帜,随后重重落下,大喊道:“放!” 短短几分钟,秦军完成了遭受打击、重组方阵、变换队形,重择目标,调整标尺,引弓发射等一系列的操作。 也就是说,从被打击到反单击,只需要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这就是当世强军——黑衣秦军的威力——而这种高效率、高精准的反击,甚至无需任何高级将领的指挥,仅在校尉的指挥下就自行完成了。 “噗噗噗……”弓弦释放,无数箭矢冲向天际,又在重力的作用下,向赵军东岸的弓兵方阵落了下去。 而此时,赵军的第二轮齐射刚刚完成,同样无遮无挡的赵军弓兵也遭受了灭顶之灾。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但显然,作为第一批登岸的部队,的确是十足的精锐。面对同伴的不断倒下,赵军东岸的弓兵方阵没有丝毫的慌乱,或者的依旧在冷静地抽出箭矢,搭上长弓,等待校尉的命令。 “引!”一位曲长嘶吼着拔出宝剑,指向秦军壁垒。 他的身旁,手握指挥旗的校尉已经倒在了血泊里,背上插满了羽箭。作为指挥者,他受到了秦军极大的重视。记得这位校尉最喜欢跟士卒摔跤了,几乎把全营都摔了个遍,大家都对他又亲又怕。 来不及悲伤,众军听从接替指挥的曲长的命令,纷纷引弓搭箭。 “放!”曲长的宝剑狠狠斩下! 赵军的箭雨再次破空,但相较秦军的箭雨,显得略微有些稀疏了。 两军的箭雨在秦军的头顶不远处再次相交,再次奔向不同的去处,去夺取对方的生命。 秦军弓兵前方已经有了盾兵保护,在秦军弓兵低头搭箭时,盾兵将自己和弓兵紧紧地护在木质的大盾牌之下。如此一来,赵军弓兵的杀伤力便大大降低了,但秦军由于在搭弓射箭是仍需要移开笨重的大盾牌,这样一来射箭的效率就下来了。 虽然没能大量杀伤秦军弓兵,却也使其被迫减缓了射箭的频次,也算是达到了压制秦军弓兵的目的吧。 相较于秦军,赵军弓兵可没有盾兵的保护,只能靠血肉之躯硬挨秦军箭矢,损失之大可想而知。 在与秦军又互相抛射两轮后,东岸弓兵方阵已经阵不成阵,所剩不多的弓兵已经无法对壁垒之上的秦军形成压制,甚至已经没有了统一的号令,只能由各自的百将指挥进行零星的抛射。 但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在与秦军的互射的时间里,西岸的赵军抓住了难得的战机迅速过河。这次不仅是弓兵,保护他们的盾兵还有攻城的步兵主力都已经过河。正在组成一个个方阵向着秦军壁垒推进。 而壁垒之上,秦军弓兵也正往后推,以让出作战区域给步军,同时再次调换射击目标——压制准备攻城的赵军主力。 最先登岸的弓兵部队,被收拢起来,加入了新的弓兵部队,继续压制秦军。 第十五章 尔虞我诈渡河暂缓 “报,我军中路已突破丹水,在丹水东岸完成集结,同时攻城器械已经出发渡河。” “报,我军南北两路已经突破丹水!” 一队队赵军的传令兵向中军帅帐汇报着军情。 中军帅帐中,不知何事挂起了一份帘幔,将帅案围得严严实实,据说是赵括偶感不适,帘幔是挡风之用。实际嘛,当然是为了掩护廉颇的存在。 帘幔之外,站着的是行军司马李义,他也是大军之中唯一知道主将被替换的人。 只见廉颇透过帘幔对李义说了些什么,随后李义传令道:“将军令各部将损失统计后上报上来。” “诺!” 不一会儿,战损已经到了廉颇的手上,一个渡河伤亡过万——骑军两千,步军三千,最惨的是弓兵,有六千之多。当然这其中很多是负伤,毕竟弓箭的攻击,只要救护及时,并不那么致命。 可这是廉颇手上所剩不多的精锐部队啊! 此时廉颇陷入两难境地,是将这些受伤的精锐留下,治疗后继续投入西岸的对战还是将这些伤兵转移。前者将使自己有更多的筹码,到时候突围也有更多的可能,后者则能让这大几千人脱离被歼灭的境地。 罢了,能保留一分元气是一分元气吧。 “收拢伤兵,先行救治后趁月色转移至百里石防线,伤愈后不必归队,就地整编加入百里石长城防线,服从司马郑新之指挥。” “你与郑新有同袍之谊,需书信一封,说明厉害,让他务必救治好这批伤兵,此皆是我军精锐所在。”廉颇对李义交代道。 “诺!末将这就写信。”李义赶紧说道。 与此同时,大粮山上,赵括也在与都尉王樯分析着战局。 由于信息有限,只能远远地瞭望南部的赵军的动态。 “主力已经渡河,建立防御,后续攻城器械如果能够顺利运抵壁垒,我军拿下壁垒的可能性很大!这样一来,光狼城指日可待!”王樯兴奋地说道。 赵括没有说话,他不忍心打击王樯,总不能告诉你壁垒之后还是壁垒,而且是更深的更高的壁垒! “只要再攻下光狼城,我军就可以乘胜上去空仓领,下收界牌领,进而收取整个上党地区,然后……” “你不觉得不太对劲吗?”赵括无奈地打断王樯的YY。 “如何不对劲?” “要是你来防御,会只用弓兵进行防御吗?秦军虽不以骑军见长,但多年与匈奴作战,几万骑军总还是有的,即便没有骑军,战车总还是有的。战车没有,秦军的最强兵器床弩也没有现身。” 王樯闻言陷入沉思。 “若是我来防守,派出一队骑军或是步兵冲击东岸的弓兵方阵,长弓兵继续压制丹水,不多说,至少再造成两万人以上的伤亡。” “我过河队伍还有骑军,或许是怕我骑军反冲击,故而没有派出部队冲击我军吧!”王樯思索一会儿,不甘心地说道。 “我军渡过丹水的骑军不过数千人,且丹水距离壁垒的距离不算太长,这么点距离根本不够骑兵将速度提起来,更不够骑兵辗转腾挪,这样一来优势完全秦军的步卒。” 赵括指着沙盘之上的丹水东岸,说道“只需派一曲步卒围住骑军,利用骑军的速度冲击弓兵,我军如何能守?” “如此说来?”王樯有点不敢相信地说道:“秦军是故意放我军渡过丹河?” “我军还在渡河,我们要迅速告知廉颇将军啊!”王樯望着远处还在不断渡过丹水的我军,突然意识到我军可能还没有猜到秦军的意图。 “你我都能想到的事情,廉颇将军会想不到吗?”赵括阻止王樯说道。 “那为何?”王樯有点迷茫了。 赵括看向战场,心中想道:廉老将军,要注意演员的基本修养啊,虽然你扮演的是我,但我也没有那么差吧! 正在此时,赵军中军突然传令:“各军间距拉开,延缓渡河速度!” 随着将令的传达,丹水之上的赵军队伍变得稀疏了许多。 姜还是老的辣啊,火候刚刚好,最是适合我这个军策大家、战场萌新。赵括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而赵军暂缓渡河的表现自然也被秦军将领看在了眼里。 “赵军渡河的兵力有多少了?”白起问道 “回禀将军:赵军总计渡过丹水的兵力约五至六万。骑军约两万人,步卒三万余人,其中有一万的长弓兵。”行军司马一拜回答道。 “嗯,敌军损失预计有多少?我军损失如何?”白起又问道。 “敌我双方皆是由弓兵所杀伤,赵军损失应在万人左右,我军损失约四千余人。敌我伤亡比例应在3比1至2比1之间。” “赵军不愧山东六国之最强啊,在渡河战中能与守方达到3比1 的战损比。”一位秦将感慨道。 “嗨,那不是咱放水了吗!你让我带一曲骑军出去溜一圈试试!”另一位秦将不服道。 白起眉头微皱没有理会打屁的两个秦将,不应该啊,这样的战损比就算是自己麾下的精锐秦军也做不到,更何况是赵军。赵军主将难道没有丝毫的怀疑吗? 于是白起继续问道:“如今赵军行止如何?” “赵军已在东岸布阵防守,暂未进攻,西岸渡河速度有所放缓,似有回转之意!”行军司马回复道。 这就对了,应该是有所怀疑了,这才符合一位熟读兵书的将领的样子。 白起表示很满意。 “看来对面的主将有所怀疑了?” “对面的主将怎么说也是马服君之子,家传兵法,我们连床弩都没有上,不怀疑才怪了。” “不过战场上的水平也就那样吧,隔了这么久才发现可能有问题。” 一众秦军将领调侃着赵军和赵军的主将——赵括。 “既然已经试探出对方的能力,我们也别藏着掖着了,再示弱下去人家就要发现了哦!”白起突然也开起了玩笑,或许是因为战事顺利,一切都按照自己的预想在走看,又或者终于看清了对手的能力。 “传令:全军全力防守,让赵军看看我秦军真正的实力。要给予赵军较大的杀伤,迫使赵军加快渡河的速度。” “诺!”一众将领轰然应诺。 而此时赵军前锋已经在丹河东岸稳住了阵脚,迅速重新地整合了兵力,随即中路赵军率先发起了对秦军壁垒的进攻。 第十六章 远程攻防一路血色 呜呜呜…… 号角再起,赵军东岸军阵缓缓而动。 面对着平缓区域的是骑军方阵,他们能够依靠战马的速度快速通过死亡平原,规避秦军弓兵的袭击。而面对壁垒,骑军的办法不多——垒土法算是其中最好的办法了。 在最前面的几排骑军,皆着重甲,战马眼睛也被蒙住,关键部位更是有甲胄覆盖。因为他们要承受最先最重的打击。他们除了腰间的弯刀外再无其他武器,这是为了减轻战马的负重,同时每人背了一大袋的土块,需要他们扔到壁垒之下——三排的土袋,足以在壁垒前铺就一条坡度,为后续的骑军冲锋提供有利的地形。 在背土的骑军后面是手持短弓的骑军,他们要为前军提供一定的弓箭火力压制以减轻压力,同时他们需要通过自身的冲锋,将前军铺就的土坡压牢以保证后续骑军突入通道的顺畅。 最后面的骑军则是手持长矛,腰佩弯刀的突骑军,他们是骑军真正的搏杀主力,负责突入壁垒,斩杀敌军。 在有丘陵起伏的地区,赵军部署的则是步军方阵,可以依靠起伏的地形规避一些空中打击。 在步兵阵最前面的毫无疑问是两排的盾兵,左手持有长盾,右手握着制式佩刀。 盾是由木质的底芯制成,上面蒙上一层浸润过油的牛皮,四周再以铁皮固定,中间又钉有铆钉,铁皮加铆钉的设计让箭矢很难钉在盾面,更难以穿透,而大且厚重的样式给予了盾兵最大的防护。 盾兵之后是两排轻步兵,也是最最危险、最最厉害的兵种,他们身形不算魁梧,身无甲胄,更无头盔,只有手中泛着寒光的长刀显示着他们的勇武。他们是战场的死神——跳荡兵。行进中躲在盾牌之后,一旦接触后便跳荡出来对敌军进行杀伤。而为了足够的灵活,放弃了所有的防御,拿着最锋利的长刀,专为收割敌军,打破缺口而存在。 跳荡兵后是身着扎甲、手持长矛等长兵器的步卒,他们可以从盾牌上方的缺口伸出长矛给予敌军杀伤,同时也能抵住敌军的盾牌隔离出战场,给自己的跳荡兵和后方的弓兵腾出作战空间。甚至如果骑军来袭,长矛也能对骑军造成一定的威胁。一寸长一寸强,在战场之上长矛兵从来都是步军的中坚力量。 长矛兵之后,是身着铁甲,左手绑着小盾,右手握着制式长刀的步卒,这是攀登壁垒的主力,有一定的防御力,也有不小的攻击能力,却都不太突出。(简称炮灰。) 步军阵后则是弓兵及其他的攻城机械部队。 咚咚咚……战鼓响起! 骑军校尉挥剑一指,骑军阵线呈锥形阵分批出发,最前面的重甲骑兵很快将速度提升起来,随后的弓骑兵不疾不徐地匀速前进,而最后的轻骑兵还在保存着体力,缓缓前行。 随后步军校尉也是拔剑出鞘,盾兵将长盾举起,一个个小的方阵组成钩行之阵向壁垒推进。而弓兵也藏身于钩行之阵后,正准备搭弓射箭。 秦军这边听到赵军的号角声,也是忙碌了起来。 骑兵克星的床弩已经摆放到位,一百二十名壮汉正在缓慢地推动绞盘,进而拉开牛筋制作的弩弦,手臂粗细的“箭矢”被安放在床弩之上,巨大的三棱刃铁镞上还遗留着血色的斑痕,彰显着它的武勋。(床弩的箭矢一般都是重复使用的,尤其是箭镞,由于制作工艺要求十分高,用铁也巨多,足够坚硬使得战后的损伤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战后一般都会想办法回收。血斑也就这样留了下来。) 抛石器已经从库房中推了出来,石弹、火焰弹,更重弹药已经摆放在一旁,几十名兵卒在屯长的指挥下调整着抛石器的角度与位置。 壁垒之上的滚木礌石已经堆满一地,金汁已经被烧的冒泡,整个秦军壁垒散发着一股股浓浓的粪臭味。(金汁——煮沸的粪便尿液,美名“金汁”,古代守城多用,不仅可烫杀敌人,且粪便肮脏,伤口多腐,难以医治。) 几百米的距离,骑军转瞬已到近前! 随着一声“放!” 破空之声伴着撕裂声与惨叫声,宣告秦赵血战的开始。 十余架床弩一齐发射,巨大的反震力在壁垒上震出一阵阵的尘烟,手臂粗细的箭矢晃晃悠悠、却以极快的速度飞向敌军,三角形的箭镞泛着寒光,誓要将一切敢于挡在前面的物体——撕碎! 一道钢铁洪流与“单薄”箭矢相互碰撞,血花顿时洒满天空。 赵军重骑兵连人带马被秦军床弩所洞穿,而最前面的骑军,更是被床弩撕成了碎片。床弩箭矢破空的呜咽之声在洞穿三层人马之后才渐渐消失。 秦军一阵欢呼,显然很满意床弩的效果。一旁的校尉极力压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吆喝着麾下士卒对床弩进行重新装填。 而赵军重骑兵的锋锐为之一钝,但很快在校尉的调整下,新的锋矢形成,来不及伤悲与胆怯,赵军骑军踏着同伴的尸体与内脏,继续朝着秦军壁垒前进。 而此时,赵军弓兵与弓骑兵的箭雨也已经到达秦军的头顶。 “护!”秦军各处校尉大喊道。 一旁的秦军盾兵赶忙将身旁的步卒护在盾牌之下,箭雨插在盾牌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但更多的箭矢还是落在了秦军将士的身上,顿时秦军壁垒哀嚎一片。 赵军还来不及高兴,校尉赶紧大喊道“护!”他可不想变成刺猬。 听到自家将军的招呼,步兵阵中的跳荡兵和长矛兵立刻缩到长盾兵之后躲避箭雨袭击,而手绑小盾的步兵则三两人一组,将盾牌组合躲避箭雨。 不多时,呼啸的秦军箭雨袭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再度响彻战场,由于赵军有所防备,秦军的箭雨没有起到想要的效果。当然,由于手盾毕竟面积较小,又是两三人共盾,只能防护道脑袋脖子等要害部位,尽管有所防御,却也不是毫发无损。 箭雨过后,校尉大喊一声“进!” 随即步兵方阵迅速利用秦军搭弓的间隙进行推进,而弓兵则立刻搭弓再度对秦军发射。 就这样,你射箭我躲,我射箭你躲,赵军步阵在付出几千人代价后终于到达秦军壁垒之下。 第十七章 短兵相接血火之歌 月上柳梢头,人约,啊呸,秦赵大军厮杀正酣! 赵军五万大军铺天盖地般涌向秦军壁垒,两侧是骑军,锥形阵法势要凿穿敌阵,中间步卒成钩行阵,将攻城器械保护在中间,缓缓向前推进着。 防守的秦军身着黑色战甲,仿佛与森严的黑色壁垒融为一体,只剩不断翻滚、冒着黑烟的金汁与若影若现的兵器寒芒提醒着对手——这是一头吃人的巨兽。 而身着红色衣甲的赵军,在火把的映衬下,如同一团团红色的火焰向着黑暗发起冲锋。 砰…… 当世最强的战力终于在此刻碰撞出最耀眼的光华——那是血肉的颜色,英雄的叹息与生存的希望。 赵军骑军最先抵达壁垒,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冲刷着秦军壁垒,而秦军壁垒亦如海中礁石,顽强的阻击着海浪的冲刷。 噗噗噗…… 付出接近三分之一的战损,重甲骑军终于将斜坡铺成,战骑踩着同伴尸体铺就的斜坡杀入壁垒之中,而迎接他的不是肆意的单方面的屠杀,而是秦军专为克制骑兵设计的秦制长剑!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狭路相逢勇者胜而已!纵马奔腾,撞飞了几个秦兵,却被更多的秦兵为了上来,左砍右劈,一刀斩断几个长矛,一刀劈散几个秦兵,手盾又接住了几记剑击,在有限的空间里,赵军骑兵尽情炫耀着骑术与战术,可是,秦兵实在太多了! 刀上已经砍出好几个豁口,手盾只剩下半个挂在血淋淋的左手上,骑术已经变形,只剩原始的本能驱使着自己,继续挥砍! 噗,矛尖从胸膛露出;吱呀,长剑划过腰间;原来自己的血是这个颜色啊! 力气从伤口快速地流逝,骑兵奋起最后的勇武,弹开周边的利刃,双腿一夹马腹,欲往更深的壁垒冲去,好为后续骑兵腾出空间。 可是胯下战马很快被秦军斩断马腿,自己也从马上摔落下来,一个驴打滚企图站起身来,转过头,几副长矛几柄长剑出现在眼前。 我的征程,就到这了!今天的月亮好圆啊! “杀!”他最后的声音,淹没在汹涌的人潮之中! “杀!”……秦军壁垒中段发出怒吼。 那是赵军的步兵方阵抵达壁垒。一座座云梯搭在壁垒之上,跳荡兵一跃而出,飞快地攀爬云梯,跳上壁垒,后续步卒也紧随其后,只留盾兵在云梯之下护住基座。 迎接他们的是滚烫的金汁和巨大的滚木礌石。 啊!又臭又烫的金汁淋了下来,几个步卒一个不慎被当头浇下,瞬间被烫的失去行动能力从云梯上跌落下来,运气好的爬的较高,摔下来直接死了,运气不好的摔了下来断了几根肋骨,却要受金汁之苦——抱着头颅,弓着身子在地上打滚,嗷嗷地叫唤。 直到什长赶到,确认已经没有抢救的价值,一刀结束了他的痛苦。 几百斤的滚木礌石从高处落下,砸到就是个骨断筋折,而滚木之上还故意留出尖角,深怕杀伤力不足。 几名跳荡兵,口叼长刀,双手发力几乎跳一般地攀爬云梯,金汁浇下,只能牺牲左手,只见他们左手单手勾住云梯,半个身体悬在云梯之外以躲避金汁和滚木礌石的攻击。凭借着出色的身手,几员跳荡兵成功登上壁垒之上。 最先遭殃的是倾泻金汁的几名秦兵,血与金汁混在一起流淌在黑色的壁垒上,说不出的诡异与恶心。 但在壁垒之上的人没有时间理会,秦军迅速把跳荡兵们包围了。 反应稍慢的只能独自面对秦军,很快在秦军的包夹下丧命。 反应快一点的几个三三两两抱成了团,互相倚靠、互相保护着战友的侧背。一人出击,其他人掩护,形成一个小型的圆阵,如同在黑色的舞台上翩翩起舞,不时一抹红色飙出,那是对舞者最好的赞美。 然而再好的阵法也抵不过人数的优势。 秦军一边用长矛等兵器驱赶他们,以便继续从壁垒上打击后续的赵军部队,一边调集弩兵进行围杀。 跳荡兵们知道,他们只有守住云梯处,让更多的同袍翻上来,才有生存的可能。 于是,两军精锐在缺口再次碰撞,刀剑相交,互相都能看到对方狰狞的面孔,能够听到对方沉重的呼吸与发自心底的怒吼,血液挥洒,来不及去想那是谁的,继续挥舞手中的兵刃,破空声传来,强弩巨大的冲击力连人带剑被撞下壁垒、顺带着将几员赵军一起砸下云梯,碰的一声炸起一团团烟尘。 一名跳荡精锐倒下去,几名赵军步卒又从云梯上冒了出来,甚至还带上来一面面赵军的军旗。城楼下赵军一片欢呼,登上去了! 剩余的跳荡精锐顺手接过了小团队的指挥权,组织刚上来的赵军步卒以军旗为中心,组成圆阵进行防守。 眼见越来越多的赵军登上壁垒,秦军精锐终于忍不住了出手了。只见一群彪形大汉,手持斩马长剑,肆意挥舞。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在他们的手里发挥到了极致,宽大而厚重的秦剑肆意劈砍,赵军的弯刀几乎难以抵挡,一碰便是一个缺口,再碰便有断裂之危。 在斩马长剑的威胁之下,赵军被迫收缩防御,靠着长矛暂时抵住长剑的收割。 这时破风的呼啸声从秦军后阵响起,抛石车开始露出他们狰狞的面孔,一轮石弹的抛射打断了不少云梯更是砸死砸伤不少赵军,再一轮的火油弹,继续收割着木质云梯的性命。 “啪啪啪……”断掉的不仅是云梯,还有壁垒上赵军的援军与后路。 更多的云梯从赵军阵中鱼贯而出,但显然,他们的到来需要时间。壁垒之上能够坚持到他们到来的赵军,不多了! 同时,赵军后阵的抛石车也立即出动,目标却不是秦军后阵,非不愿乃不能也,射程不够!只能往壁垒上砸,轰隆隆的巨响弥漫整个壁垒。 似乎在为壁垒之上的赵军演唱最后的送行歌曲。 前有强敌,后无援兵,战场搏杀,唯死而已! 几百名跳荡与步卒精锐,如同黑暗中的烟火,爆发出极强的战斗力,在秦军壁垒上演奏着一曲曲“冰与火之歌”。 心存必死之心,变圆阵为雁行阵,羽翼过处尽是敌军尸骸。 包围圈越来越小,阵已不成阵,众军又自发结成小心护着的赵军旗帜,一面面“赵”字旗在深夜里猎猎招展,指引赵军进攻的方向。 但很快,在秦军精锐的围攻下,一面、两面、为数不多的赵军旗帜一一掉落。 壁垒之下的赵军心中一紧,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又加快了一些。 “快啊!再快点!” “坚持住啊,我就到了!坚持一下,就一下下!” “拉兄弟一把!” …… 很快,壁垒之上动静渐稀,赵军的旗帜已经看不到了,整个战场为之一静!只留攻城车,一下下撞击着壁垒,发出砰砰的声响。 一声声的撞击,仿佛撞的不是秦军的壁垒,而是赵军的心脏。 赵军后营,随着一声声叹息,无数栏杆拍碎。 壁垒之下,无数赵军士卒望着空空的壁垒,忍不住掩面而泣。 好在前军的校尉反应很快,及时振奋军心,大喊道:“壁垒之上,诸君已为国死战,死不旋踵,如今该你我了!诸君随我来!” 可是士气仍是有些低迷,望着黑洞洞的壁垒,我军真的能攻下来吗?不少士卒在心中已经有些动摇。甚至仍在鼓舞军心的校尉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但,军令已下,便无回首之余地。 众军回过神来,准备继续进攻。战争的机器再次轰隆隆地启动起来…… 突然间,秦军壁垒上传来一声怒吼! “杀!” 随即,一面破败不堪的“赵”字旗,晃晃悠悠地重新在秦军壁垒之上立了起来。 第十八章 战事胶着加速渡河 壁垒之上,几名甲兵紧贴在一名跳荡兵的背后,死死护住他的后背,这员跳荡兵身形不似旁人,生得极其魁梧,手中握着的兵刃竟是从秦军精锐上夺取的大剑。左手持旗,右手握剑,左挥右舞,中着无不骨断筋折。端是一员猛将。 猛将呈威,秦军一时间无法近身,只能通过弓矢进行消耗。而残留在壁垒之上的赵军,见还有赵军旗帜挥舞,立刻爆发全身的气力向着旗帜所在之处突进,一时间原本牢不可破的秦军壁垒竟然变得处处烽火起来。 壁垒之下的赵军,更是受到莫大的鼓舞,行军的速度再次加快,完全不再顾及头顶的箭雨,一心只想快速推进到壁垒之下,冲破壁垒,或者与同袍共眠于此。 嗡…… 秦军的床弩再次发威,撕破盾兵的防线,将最近的一组赵军射了个对穿,他们所携带的云梯也掉在了地上。 后续的赵军没有等待盾兵的支援,径直扛起云梯,就往壁垒下冲锋。 箭雨袭来,一个个倒下了,后续的赵军又接替上来。 “杀!”一队队的赵军步卒前赴后继,终于将云梯送到旗帜下方,就要搭上壁垒了。 秦军校尉知道,只要旗帜下方的云梯一搭成,再想把赵军赶下去就难了,才一个晚上,不能这么快就丢掉壁垒,必须摧毁他们。 校尉大呼一声:“死士营出战!” 话音刚落,一群衣衫褴褛的“叫花子”从后方摸了出来,只见他们各个面黄肌瘦,双眼却冒着金光,身上的衣物都破破烂烂,更别提什么甲胄了。 如果说赵军的跳荡兵是为了极致的轻便而放弃了防御,他们则是根本不配有防御。跳荡兵手上拿的是最锋利的长刀,而这群人手上的兵器五花八门,刀枪剑戟不稀奇,菜刀柴刀也不少,更有甚者拿着一根棍子就出来了。 可就是这群“叫花子”,让精锐的秦军为之让开了道路,战场的空气仿佛凝结。 这是一群“为死而生”的囚徒——他们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在战场上死去——这样他的家人就能得到宽恕,若是侥幸不死,还能成为真正的大秦军人! 这是真正的“核武器”,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派出的消耗品。 双方打到如此程度,已经打出了真火,秦军校尉已经管不得放水不放水的问题了。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把这些该死的赵国人扔下壁垒。 “杀!”校尉随即下令。 只见这群叫花子怪叫了几声,疯了似的冲向赵军,或两人一组,或三人一组,象征性的用手中的武器挥舞了两下,抵挡住赵军的武器,没有挡住更好,插在肉里,用骨头夹住,双手死死拽住兵器,随即一旁的队友抱着赵军一齐滚下壁垒,摔成肉泥。 “大秦万年!”这是每一位殉国者最后的呼喊。 赵军一时间被这种自杀式袭击打懵了,“宁遇大剑士,不碰死士营!”,秦军死士,恐怖如斯! 眼见唾手可得的壁垒又被秦军死士牢牢守住,好在猛将兄还在挥舞,死士也暂时近不得身,但人力终有尽时,猛将兄挥舞的频次正肉眼可见的下降。 “长矛穿刺,弃矛!”赵军校尉在壁垒下大喊道 显然,用长兵器隔开死士,然后将他们推下壁垒是对付死士最好的办法,与秦军对战良久的赵军校尉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反应过来并对着下属下令道。 几个长矛兵在甲兵的护送下很快登上了壁垒,暂时遏制住秦军死士的攻势,一员百将接替了猛将兄的位置,护住赵军大旗,而猛将兄也被推搡着送下壁垒。这是中军大帐直接下达的将令——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壁垒之上你来我往,得而复失,失而复得,战事逐渐陷入胶着。 双方的主帅却都乐见其成。 秦军帅帐中,不时有将领请求帅军出战。都被白起否决了。 现在的火候正正好。再添一把柴火就烧焦了! 话说前面那个校尉是个可用之材,把分寸拿捏得死死的,要换自己在赵军都会觉得秦军尽力了——死士营都用上了,还不算用力吗? 而等死士营消耗殆尽,顺理成章地我军军力便开始不足,然后被赶下壁垒,开始撤退,故事写得逻辑顺畅、合情合理有木有! 赵括啊赵括,壁垒旦夕可下,这还不加快渡河吗?要是后续兵力补充不及时,前面的好局势可就功亏一篑了哦,到那时,你如何面对手下众将呢! 白起心里美极了,都想好了战后定要提拔这员校尉道裨将的位置了。 而战场之上的校尉只想着,我还能活着下壁垒吗? 赵军帅帐中,司马李义正在向廉颇汇报着前线情况。 “我军已多处突入壁垒,正在展开壁垒的争夺。秦军倾尽全力,派出了死士营,然优势依然在我,各路主帅皆请求主力迅速渡河,以雷霆一击击溃秦军。” 廉颇看向远处狼烟四起,火光漫天的秦军壁垒,说道。 “倾尽全力?却不知秦军水军骑军缘何不见踪影,纵使敌不过我军骑兵,骚扰总是该做的吧?而那壁垒之上,看似底牌尽出,援军也是源源不断,却始终看不到秦军以绝对的优势兵力进行驱赶。仿佛我们的对手就只有眼前的几万人,一到五万这个关口,援军就不再驰援?是何道理?” “秦军还是在示弱,诱使我军渡河?那我军如何处置?”李义问道 “那员在壁垒之上挥舞军旗的猛将替换下来了吗?”廉颇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个不该主帅过问的问题。 “按照您的吩咐,已将其从战场撤下,并秘密护送至大粮山军营。只是不知将军缘何如此?”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赵将军那里还缺一个能够攻营拔寨的猛将!”廉颇继续看向远方的大粮山回复道。 李义没有再打断廉颇的思考。 不一会儿,沉思的廉颇仿佛醒来,自言自语地说道,“应该差不多了,等太久可不是年轻人该有的性子啊!” “传令:大军加速渡河!” 第十九章 主力东渡一将难求 “希律律”,一直在丹水西岸等待命令的马儿也有些着急了,不耐烦地打着响鼻,不时地将头在主任的甲胄上蹭一蹭,似乎再问道:“主人,咱啥时候上啊!”。 而在西岸等待命令的赵军,眼见同袍在对岸厮杀——登上去又被赶下来,重又登上去,手中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心中更是焦躁不已,眼巴巴地等着中军大营的命令。 却见马儿毫无眼力见儿地来烦自己,好像炖了吃马肉啊! 想到待会可能还要它出力,只能把所有苦闷自己吞下,敷衍地拍了拍马头以示安慰。跟自己说:“马肉不好吃,肉粗还不好嚼,饶他一命吧。” 还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去问校尉:“啥时候渡河啊!咋还不渡河啊!” 不用说,一人一脚给踢了回来,显然校尉没有惯着他们,怒吼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滚!” 讨了个没趣的几人,灰溜溜的回到队列,又被同袍一顿奚落。 “叫你丫别去!” “没看到校尉坐立不安的吗!” …… 话说,怂恿人家去的时候这群人可不是这么说的啊!渣渣…… 西岸边,十数万双眼睛紧紧盯着中军大营,沉寂了许久的中军大营。 咚……咚……咚咚咚…… 赵军大营突然响起鼓点,鼓点由远及近、由慢变快、越来越响越来越急! 几员飞骑飞快地略过丹水西岸的各个赵军的阵地,所过之处迅速人马沸腾! “上将军有令:全军加速渡河” “加速渡河!” 命令迅速传递到西岸的每个角落。 “快快快,整备兵器!”伍长一脚一个踹起偷懒的士卒,边踹边命令道。 列队成伍,十伍成阵,赵军迅速集结整队,向着丹水出发。 如同一台被闲置许久的机器,终于被重新启动,它用轰隆隆的喧闹声宣告着自己的回归——“秦军,爷们来啦!” “进!”随着校尉一声令下,十余万赵军主力,三路并进,渡丹水,攻壁垒! 这么大的动作,自然瞒不过秦军的哨探。 秦军中军大帐中,哨探正向诸位秦将禀报着西岸赵军的最新动向。 “赵军主力分三路渡河,先锋已经逼近东岸!各路主将大纛已进入丹水。似有全军压上之势!” “好!”秦军将领一阵叫好! “任你奸似鬼,还不是要往咱的口袋里装!” “很不错了,赵括能忍到现在!换我,我是忍不了那么久哈!” 秦军大帐中一阵欢声笑语。 “赵军渡河兵力如何?兵种配置如何?”相对于众将的喜形于色,白起显得更加的沉稳,稳如老狗!即便调出了赵军,也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赵军渡河兵力在十万以上,其兵种配置仍是骑步混编!且带有重型攻城器械。” 此话一出,秦军大帐再次爆发出叫好声。 白起没有打断众将的欢乐,虽然隐隐觉得有些太过顺利了,一切都按照自己的剧本在走,几乎没有丝毫的差池——除了死士营的投入使用。 嗯?死士营? 是了,死士营的投入应该是压倒赵军主将赵括的最后一根稻草。任谁看到死士营这种核武的投入,都会认为秦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实际上,在自己的指挥下,秦军一直轮换着兵力,而在壁垒上的兵力远没有饱和。 死士营的投入又是在赵军士气大振,壁垒之上的赵军无法赶下去,壁垒之下的赵军就要从云梯上登上的这种看似绝境的时刻,进行的投入,是怎么看怎么像最后的底牌,即便是自己在对面也没法看出丝毫的破绽。 想着想着,白起对那位前线的校尉更加满意了,不行,这样的将才,不能在这种欺骗性的战斗中就被消耗了。 “壁垒之上的令死士营出战的校尉是谁?”白起又问道。 随着白起的问话,帐中为之一静。众将有些为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肯说出校尉的名字,他们以为白起要追究校尉擅自调动死士营的责任呢! 其他人可以不说,作为前任主将的王龁不能不说,否则就有“狠军”之嫌疑。(狠军——十七禁五十四斩其十三——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之。) “回禀将军,该为校尉孟琥,然当时情势危急,令死士营出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且孟琥从军以来功勋颇多,三年对峙中也是每每披坚持锐,望将军……” “哈哈哈哈……”没等王龁说完,一声大笑打断了他。 “怎么,诸将军认为吾要加罪与他吗?死士营本属其调管范围,且死士营之处于大局有利无害,吾缘何加罪?”白起解释道。 “诸君不曾看见,在死士营出后,赵军西岸大军才有的动作吗?” “然也!”众将回应道。 “孟琥?可是老秦人孟家族人!年纪如何?”白起又问道。 “然也!乃昔日穆公手下大将孟明视之重孙也!今年只30岁也。”王龁说明道。 那还有啥说的,孟西白三族之人——纯纯的自己人啊,还是嫡系所出,功勋也够了,没啥说的,升! “传令:升孟琥为都尉,调来中军帐中听令,即可派人顶替孟琥在前线指挥。”白起说道。 “诺!” “恭喜将军得一良将!”众将军拱手说道。 “此我秦军之喜,我王之喜也!”白起捋了捋发白的胡子,满意地说道。 误打误撞调用死士营的孟琥,还在嘶吼着嗓子,挥舞着长剑,奋力组织兵力反扑壁垒之上的赵军,却不知自己的一番无奈之举却成就了自己,真是时也、命也! 而另一边,赵军擎旗的猛将兄正一步三回头地赶往大粮山军营,不断跟身边护卫他的赵军同袍抱怨着。 “我没受伤啊,咋就把我换下去了。” “我还能打啊!” “我能打十个!不信我们试试!” 一旁的赵军都无语了,猛将兄,你的威猛别人不知道,我们一直在东岸的兄弟还不知道,秦军几十号大剑士外加死士营愣是近不了您老兄的身,就我们这几条废柴了,你这蒲扇般的大手板子,那还不是一巴掌一个。 “猛将兄啊!”一位护卫实在听不下这唠叨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他道。嗯,这肩膀头子,梆硬! “啥猛将啊,吾不叫猛将,我叫启!”猛将兄很开心,终于有人跟他唠嗑了,马上自我介绍道。(一般的平民是没有姓氏的,所以就只有个名字“启”而已。) “我说启啊,你别闹了,让你去大粮山上将军赵括亲自下的令,必定上将军有重要的任务给你啊!到时候有的你打的!”护卫知道对于这种浑人,还是得好好安抚为好。 果然,听到有重要任务的启没有再闹。 一行人趁着月色向着大粮山进发。 身后的战场上,赵军主力已经渡过丹水,向着秦军壁垒进发! 第二十章 攻防间隙收下猛将 “报!” 大粮山赵军中军大帐外,几员精壮骑兵和一员彪形大汉站定在一起,带着等候着帐内的指令。如同家长带着几个倒霉的熊孩子正在等待着老师的召唤。 “进!”帐中声音传来,领头的骑兵带着那员彪形大汉进入了营帐中。 营帐中,一员青年将领正俯首于帅案之上,帅案之上似乎是刚刚呈递的上将军的帛书。而本应该在查看帛书的王樯王都尉却站在帅案之下。 骑兵头领有点懵。这是个啥情况?眼前站着的是大粮山军营主帅王樯啊,哥们我认识啊?那他为啥站在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啥? 一旁的彪形大汉却不管谁是王樯,谁是主将!砰的一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说道:“见过将军!” 骑兵头领又是一愣,这小子绝对是在装傻,绝对是人精一个! 随即,骑兵头领也是赶忙跟随着单膝跪地抱拳唱喏。 赵括看着桌上的书信,嗯,还好原主的记忆还在,这字儿看得,这么说吧,小学生的字儿都比这好看。当然毕竟廉颇将军是武将,也不能全怪廉颇将军,这时候的字吧还是有点儿象形文字那味儿,不像后世那么横平竖直。 再加上文不加点,不是写得好那个文不加点,是真的没点儿,别说逗号了,句号也没一个。象形文字加没标点,说是看,不如说是猜。 等打完仗以后,不能书同文,也至少把标点给普及咯。主要是看得太费劲儿了。 看了半天,大概知道书信里头的意思:眼前这个大汉在战场表现很靓仔,以一敌多,有万夫不敌之勇,不忍心这样的猛将在必输的战局里就这样被埋没了,所以就把他托付给自己了。 看完了廉颇的书信,不由得为这位老将军的为国为民、毫不为己的精神感动一小会儿。嗯,也只能是一小会儿。 明明他那里最需要的就是这样的破局的猛将。 多一个这样的猛将,不多说,突围的成功率至少提高半成。可是,或许是出于惜才之心,或许是出于全局的考虑,廉老将军还是把这样一位猛人,送到了自己这儿。 猛将兄呀,赵括抬起头看了看半跪在地的两人,只见原本挺高大的骑兵在猛将兄的旁边,显得那么的——“瘦小”。怎么说呢,就像是李连杰与姚明在一起,不是李连杰不够强壮,是姚明太高大! “似乎这员汉子,可以做自己的“典韦”啊!有了这样的保镖,渡过系统给的三个月的考察期就把握更大了。实在不行让猛将兄护着自己跑路总是可以的。”赵括心想着。 “王将军,把护送的兵马编入亲兵营,为保密起见,无令不得出营。”赵括对王樯说道,随后一个眼神示意他下去。 “诺!”一旁的王樯应诺道,随后带着骑兵首领出了营帐。 刚出营帐的王樯似乎看出了骑兵首领的困惑,王樯知道不能让他带着满心的疑惑地回去,否则他只会想尽办法去打听,那么将军想要的保密也就不可能了。还不如干脆点告诉他,省得他乱猜乱打听。 “营帐中的是赵括赵将军,韩王山大营中的是廉颇将军,两位将军互换了位置,以欺骗秦军,此为我军绝密,若有丝毫泄密,汝之项上人头不保,可明白?” “末将明白!”骑兵首领赶忙应诺,心中已经骂开了,我也没问啊?这么大的事儿你告诉我干嘛?这是我一个骑兵屯长应该知道,能知道的吗?!这要是万一晚上说梦话说出去了……骑兵头领直感觉脖子后一阵凉意。 等王樯和骑兵首领走后,赵括来到猛将兄的面前,双手将其扶起。 说道:“可知本将是谁?” 之所以这样问,还是因为猛将兄进帐后毫不犹豫的半跪唱喏,给赵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赵括需要知道眼前这位猛将到底只是一位力能扛鼎“典韦”,还是一位能文能武的“曹仁”?才知道后续要怎样使用这员猛将。 “某猜测,将军应该是赵括将军!” “哦?!”此话一出,赵括惊喜不已。 “怎么猜到的,说说看!” “王樯将军升任副将负责粮草转运,曾到营中挑选兵士,我因不愿去转运粮草,借故躲避了起来。而能让大军副将甘心站在下首,只有廉颇将军和赵将军您了,但是廉颇将军应该没这么年轻。”启老实地回到道 “不错,那可能猜到为何我与廉颇将军互换了身份?” “应是为了欺骗秦军,使其放松警惕。而从我进大粮山军营来看,似乎营中并非民壮,而是我骑军精锐居多。极有可能以韩王山大营为饵,赚秦军入彀,再以骑军突击,从而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彻底击破秦军。”启也发现赵括将军应该是在考较自己,连忙把自己所看到的加以分析说了出来。 听了猛将兄的分析,赵括大笑开来,连说了三个好,他知道自己捡到宝了。 观察仔细,心思细腻,逻辑严密,分析透彻,而且对战场局势有着近乎变态般的直觉。 虽然跟自己的打算还有些距离,但在信息有限的情况下能够分析出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天生将才不过如此吧。 “汝,可有姓名?”赵括问道。 “某名叫启。”猛将回答道。 “汝,可愿为我家将?”赵括死死盯着猛将兄问道,如同一位三十年处男盯着一位绝世美女。 就看这饥渴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丫拒绝个试试!” 还好,启没有想“试试就试试”。 “某,某愿意!”从一个平民摇身一变就成了赵国炙手可热的的上将军的家将,还是上将军亲自接纳的,想想就激动啊。启赶忙表达了自己热切的愿意之情。 “好!赐尔姓赵,名启,自即日起为我赵家家将,暂领我亲军副统领之职,位同都尉。”赵括高兴极了,大手一挥,一名跳荡什长一下子成了亲军都尉。 “谢将军。”启,哦不,是赵启,赶忙应诺道。 “来,与我参详下接下来的战局!” 第二十一章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大粮山中,赵括与新收的家将赵启一起在沙盘上模拟着后续的战况。 与沙盘上的宁静不同,丹水东岸人声鼎沸!赵军主力抵达东岸,短暂的混乱后,赵军迅速完成整合。 一队队的骑兵伴着漫天的箭雨和巨大的石炮呼啸而出; 一排排步卒携带着云梯、箭塔、撞车,踏着整齐的步伐,向秦军壁垒快速逼近! 黑云压城城欲摧! 壁垒之上的秦军似乎也感受到了赵军压迫的气息——那是死神的死亡之镰划过肌肤的彻骨寒意。 “风!大风!”秦军弓兵校尉再次鼓舞士气。 一阵箭雨从秦军后方阵地升起落在壁垒前方,但仍有一些箭矢掉在了壁垒之上。 校尉无奈,他们是第四批进行轮换的弓兵营,上来后不久,便是壁垒最岌岌可危的时刻,自己拼尽全力才稍稍将赵军压制了一会儿,而自己的营在这高强度的对射中已经残破不堪。好在都尉及时补充了一批兵力。 但这一营人马已经连续发射箭矢有一个多时辰了,而本应在半个时辰前就来替换的弓兵营迟迟没有到来,自己这一营人马只好继续作战。传令兵已经发出许久,却迟迟得不到轮换休息的指令。 或许处处烽火,将军手中已经没有轮换的部队吧!隔壁的那营弓兵好似比自家还早来许多。 一个多时辰的高强度作战,看着士卒们胀痛的双手,校尉心中别提有多心疼了。可是手中的令旗依然不自觉的举了起来。 “引!”校尉含泪举旗高喊道。 麾下士卒来不及休息,呼呼猛吸了两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把箭搭上,将弓抬高,已经顾不得角度了,只要方向没错,把箭射出去,射到赵军中就可以了。 原来觉得轻于鸿毛的弓仿佛重如泰山,原本轻易可以拉开的弓弦似乎突然变得生涩无比,连箭头也不受控制地开始乱窜。 哦,原来是自己的手在抖! 怎么可能?弓手的手怎么能抖!稳住啊!该死的稳住! 校尉!快下令啊!让我赶紧把这该死的箭射出去啊! 快点啊,顶不住了! “放!”校尉见状也顾不得几个没有来得及搭弓的士卒,在大多数的弓弦拉开却没有一次性地完全拉开的时候他就知道,在自己的声音变得嘶哑高声破音的时候他就知道,在士卒大口大口喘气、呼吸的时候他就知道——麾下的弓兵已经到达极限了,必须要休息了。 明显弱了一成的箭雨再次从秦军后阵发射出去,有静无力地落在了赵军军阵,却不再能泛起多大的浪花了。 校尉按捺住又想举起的右手,望着瘫坐在地的弓兵们,他知道,刚刚这样的箭雨杀伤力太低了,甚至是聊胜于无,再勉强射击也是徒劳。 而受秦军的箭雨威力下降的影响,赵军军阵再次爆发欢呼声,他们知道秦军不行了,自己的机会来了! 壁垒之上,赵军也是士气一振,好几处生生逼退了精锐的秦军大剑士,而秦军死士也已经所剩无几,眼见着壁垒之上,赵军越来越多,秦军的底牌尽出,已经无可施为,整条防线似乎已经摇摇欲坠。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一句号子不知从哪里响起。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如同一点火星,迅速燎遍了整个防线,秦军骨子里的不服输的斗志被再次点燃。 跌坐在地上的弓兵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着起来,你拿弓,我搭箭,嘴中喃喃地念着“赳赳老秦,共赴国难”!他们互相依靠着节省气力,他们要把最后的一点气力保存起来,用在射箭上! 弓兵们一个个眼睛死死盯着高台上的校尉,似乎在说:“还愣着干啥!下令啊!” 望着台下因疲惫不堪而不得不相互依靠以站立起来的士卒们、一阵风就能吹到似的身子里却有着令人胆寒的坚定眼神。 或许,这就是秦国的精神吧。纵然输了,不,要输,除非我们死绝! “赳赳老秦!”校尉用他嘶哑的喉咙喊着,右手同时缓缓举起令旗。众将士闻令而行,两三人一组,你持弓,我拉弦! “共!赴!国!难!”校尉一字一顿地喊道,直至最后一字,手中令旗猛地落下。 旗落,箭出! 一组组箭雨飞向赵军军阵,数量虽少了许多,但杀伤力十足。赵军气势为之一滞。 可惜,人力终有尽时! 赵军很快卷土重来,秦军壁垒依旧岌岌可危,一众秦军伤兵主动站了出来,高喊着“大秦万年!”冲向赵军,抱着与几员赵军一同跌落壁垒。 一时间,“大秦万年”、“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在秦军壁垒之上此起彼伏。 秦军中军大帐中,已不似前次那般气氛融洽,裨将、都尉跪满了一地!纷纷乞求着主将白起! “将军,让我带本部人马支援一下吧!” “将军,撤吧,戏已经足够了!” “将军,弓兵在营中,赵军不可得知,无需如此耗费啊!” 众将或劝早些执行撤退计划,或建议继续轮换兵卒,看着前线不断上升的伤亡数字和岌岌可危的壁垒。秦军众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甚至连副将王龁也跪倒在地,那都是三秦子弟啊!可主将白起丝毫不为所动。 “报!”一员斥候打断了众将的乞求。 “进!”白起一脸严肃地说道。 斥候刚进帐中,也是一惊,咋回事,咋将军都跪满一地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将军的笑话不是自己能看的。 赶紧找了个空余的地方,跪下汇报道:“故关来报!故关细作冒死潜入驿站,确认。”斥候停了一停,白起脸色一紧,斥候继续说道,“廉颇正在故关!” “好!”白起忍不住叫好。 正此时,壁垒之上,“大秦万年”的呼喊声传来! “是时候了!”白起心中默默想道。 白起从帅案之上站起身来,说道:“众将听令!” 众将一惊,还没有从斥候的消息中缓过神来,又被自己主将吓了一跳,好在刻进骨血的军人意识让他们迅速起身、抱拳恭敬听令。 “末将在!” 第二十二章 秦退赵攻胜败之论 “令:王龁帅中军精锐三万步军,接应壁垒,注意此役以接应我军离开壁垒为主,赵军占上风的地段迅速放弃,赵军只是登上了壁垒尚未站稳的地段稍作压制随即放弃,赵军没有登上的地段逐步减弱阻击力度。” “一句话:要撤,但要撤得有序!明白吗?”白起吩咐道。 “末将明白!”王龁应诺道,随即领命离开。 “令:立即对弓兵进行轮换,新上弓兵箭雨密度降低三分之一,告诉各个轮换的弓兵校尉,他们需要掩护大军的撤退,直到撤退完毕不会再进行轮换,要他们惜用兵力。”白起继续下令道。 “诺!”负责弓兵的裨将站出来应诺道。 “令:骑兵出击,作为大军后卫,顶住赵军骑军,防止赵军突袭至我军侧背,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必须死死将赵骑军顶住,让其随我军缓缓移至光狼城壁垒。” “诺!”骑军将领蒙武赶忙应诺,看着步卒们为国建功,手底下的弟兄们都快吵翻天了,自己手中的长剑也早已饥渴难耐,势要让赵军明白,秦军强的不仅仅是步卒,骑军也是用匈奴的血磨砺过的! 看着眼睛放绿光的蒙武,白起知道蒙武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更能惹祸,稍不注意就如脱缰的野马。看着脸色有异的蒙武,白起似乎看到了这个家伙又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于是,白起赶紧补充道:“且战且退,不许恋战,最多局部反击,绝不能大规模反击!若是因为你的好战致使全局计划崩坏,我饶得了你,为此牺牲的大秦士卒也饶不了你!” “诺,且战且退,不许恋战!”骑军将领被吼出一身的冷汗,丫的会读心术吗,老子刚想着要给赵军来个下马威来着。瞟了一眼主将白起,还在盯着自己,慌忙又低下了头,如同做错事被抓包的熊孩子,慌不择路地溜出帐外。 帐中一阵哄笑,气氛也为之一缓。 哄笑过后,白起继续下令道:“令:中军护送大纛转移至光狼城防线,大军后军变前军,随时准备撤退。撤退中,各部要且战且退,交替掩护,牢牢把赵军吸引住!” “诺!”众军一齐应诺。 秦军壁垒之上,已经精疲力竭的秦军终于被换下休息,但新来的生力军并没有组织兵力收复失地,甚至还让出了一部分的作战空间。头顶的秦军箭雨劲力更足,明显也是生力军到了,可是箭雨的覆盖面积却更小了。 这一通操作下来,整得赵军前线的指挥官有点儿懵!啥情况,换了生力军,战力却还不如之前?不会有什么陷阱吧。 遇事不决问主将。前线的三位指挥官充分理解了这句话的精髓,果断派出飞骑,将战场情况中军大帐。 飞骑派出去没多久,中军的将令就已经到了——“不管秦军的动作,全力攻击壁垒,尽可能杀伤敌军!” “啥情况!我的飞骑应该还在河边吧!将军知道战场的形式变化吗?”中路统领任武心中想道。 “赵将军可知秦军派出了新的生力军?是否暂缓攻击,让我军的将士也休息一下?”南部统领洪析向传令兵问道。 “回禀将军,赵将军让末将转告将军:秦军在准备撤退,这批生力军不是用来守卫壁垒的,而是用来断后的。”传令兵按照司马李义的要求转述着“赵括”将军的话语。 “原来如此。”中路的任武也得到了“赵括”将军的口信。 而让传令兵转达口信的李义,自己却对这个判断有着些许疑问,于是在中军帐内与廉颇将军讨论着战场局势。 “将军,秦军真的是准备撤退吗?”行军司马李义问道。 “肯定的。秦军力竭却许久不轮换,说明秦军后备兵力不多,好不容易轮换后却不急着收复失地,意在保持战力,壁垒若失,保持战力又有何用呢?只能是断后之用啊!”廉颇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淡定的说道。 “那,这么说,我们赢了?”李义有点小激动地说道。 “赢?何谓赢?若是说占据壁垒就算赢的话,我们算是赢了吧。只是这个赢是秦军让我们赢的。包括力竭与断后之论,皆是秦军让我们以为的。对吧?老对手!”廉颇的眼神向着秦军大营深处眺望,似乎在对着白起发出疑问。 “怎么会?” “您既然判断是秦军佯败诈我军入局,那您怎么还下令进攻呀?”李义慌忙问道。 “不攻,我们还能怎样呢?”廉颇说道。 “撤啊,撤回西岸,固守……固守……”李义说不下去了,自家主帅赵括来接替廉颇将军,就是因为不能再守下去,可如今看来这都是秦军的阴谋…… “如何是好?”李义慌了,进是入彀,退是死路,进退都得死。 廉颇没有再回答李义的问题,眼神转向大粮山方向,老夫后继有人,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赵国之幸也。 而此时,赵国之幸正在跟自己刚收的家将讨论着这场战事。 赵括对着猛将赵启,将李义的疑惑提出:“进则被围,退则无粮,如果你是赵军主帅,要怎样破局呢?” “末将以为,可以集中全部步兵屯守西岸壁垒,而后集中所有骑兵强攻界牌关、天井关,进入上党地区,而后就粮于敌,同时逼迫秦军回援。”赵启自信地说道。 赵括没有打断他,可是,半天了,没见赵启继续。于是,问道:“然后呢?” “然后长平之围解除啊!”赵启干脆地回答道。 “这就完了?那秦军回援上党后呢,我军是在上党继续打野呢还是撤回丹水呢?我丹水西岸的部队是趁秦军回援将防线推进还是继续固守?推进的话是推进到光狼城还是空仓领?” “额……”赵启有点懵,要想这么远这么细吗?难道将军对这些都已经想好了!不愧是上将军啊!想着想着,眼中冒出许多小星星出来。 嘴强王者,岂是浪得虚名! 见已经达到震慑的效果,赵括不再装X。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你需要知道,战争从来打的是综合国力,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不是没有,为将者却不可将希望全部寄托于此。” “所以,即便一切如你所愿,我军进入了上党地区,于秦国而言只是上党一地的糜烂,军力未损,国力未损,而我军呢只是得到了少量的粮草,军力、国力也都没有本质的变化,故敌我实力并未发生改变。”赵括侃侃而谈道。 “既然没有发生实力的变化,那么我军即便小胜也改变不了最终失败的命运。所以,破局的关键,不在于一城一池的得失,而在于敌我实力的变化。”赵括指了指地图的各侧的国家,继续说道。 “山东诸国苦秦久矣,此次大战却不见一国来援,此为战争初期之最大败笔——政治上的失败、外交上的失败,也注定了这场战事的失败。” “所以,现在要破局,不在国内,而在国外!”赵括总结道,“一句话: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一致抗秦!” 第二十三章 大秦之本爱国护民 “报:赵军猛攻壁垒!中部多段壁垒已经失守,王龁将军请示是否立即” 随着将令的下达,一队队铠明甲亮的精锐秦军踏着整齐的步伐接管了残破不堪的壁垒阵地。 而与之相对的,一群群衣衫褴褛,精疲力竭的秦兵被撤到了营中,更有一队队的伤兵被担架送往伤兵营。 此时的伤兵营已经哀嚎遍地,无数的葛布被送来,被鲜血浸透后又被送走洗涤,金疮药不要钱似的倒了一瓶又一瓶,混杂着鲜血,撒得满地都是。 没有受伤的秦兵回到了自家的营帐,按照什伍排列,交接完功勋后,到军需处领了一碗黍米,三三两两聚在篝火堆旁,一边抓起一把黍米就往嘴里送,嘎嘣嘎嘣嚼得香甜,一边还不忘跟众人吹嘘自己在壁垒之上如何如何神武,杀得赵军如何不敢前进一步。 “哎,这么快就让咱下来了,功勋又没攒够!”一人叹息道。 “嘿嘿。”一人拿出了刚刚领到的精米,说道:“斩了两员甲士,加上前面的功勋,够簪袅了,瞧,曲长赏我的。”众人投来羡慕的眼神,一番哄闹说要把精米贡献出来。那人自是不肯,自己还馋着呢! “嗨,早知道晚点下来了……”一人有些抱怨道 “你小子应该快不更了吧!全家日子就红火了呀。回去媒婆还不把你们家的门槛踏破咯!”一位老卒调侃着一个年轻的壮小伙。 “叔,没呢,还差点差点呢!” 壮小伙儿羞红了脸,脸上的长长刀疤在羞涩的表情下显得更加狰狞,众人又是一番哄闹。 …… 秦军主将白起站在点将台上,静静地看着一切的发生。他侧后方站着的是一员年轻的将领——正是被替换下来的孟琥校尉,哦,现在已经是都尉了。 年轻的孟琥虽然已经见惯了厮杀场面,对于伤亡、牺牲等等已经习以为常了,可那是在战场之上,而在战场下,面对如此的惨状,孟琥还是有些不忍,不由得悲从中来。 他不明白,为何在明明还有余力的时候,偏偏要牺牲这些年轻的性命? 他不明白,明明轮换一下也能达到诱敌的目的,还能让自己的损失更少点,让赵军的损失更大些,为何不轮换?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大的损失,明明可以避免的? 但他知道,作为军人,尤其是在军法严苛的秦军之中,服从是第一位的,所以他没有问出声,暗暗把一切疑惑藏在心底。 站在前方的白起仿佛脑后长了眼睛,将孟琥心中的不忍与疑惑一一看在了眼里。既然把他带出来看这一情景,自然是要提点于他。 “心里在怪我没有及时将他们替换下来?”白起突然开口问道。 “末将不敢!”孟琥一愣,赶忙低头抱拳、连称不敢。 “不敢!那就是有了?”白起回过头,随意地看了孟琥一眼,缓缓说道。 这一眼不要紧,快把孟琥吓哭了,堪比午休时候班主任在门缝中的那抹凶狠的眼神。孟琥慌忙要下拜请罪,却被早已有所预料的白起一把把住了胳膊。 “开个玩笑!不要紧张。”白起笑着说道。 “今天给你上为将的第一课。” “你们只看到了损失,却没有看到收获。收获是什么?是赵军对我军力竭的深信不疑;是赵军提早发动了总攻;是后续的赵军一头扎进我们的口袋阵。几万的伤亡与赵军三十万大军来讲,就显得不值一提了。” “可是,只要轮换,逐步减少战力,也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赵军也一样会入我彀中啊!这样一来我们就能避免这么大的损失。”孟琥见白起将军真心在教导自己,也赶紧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永远不要低估你的对手!从现在的情报来看,赵军的主将已经更换成了赵括,我们打交道的不多。但从他截断丹水,缓缓渡河,以及排兵布阵来看,赵括或有不足,却也绝非不通军事。” “纵然有所不及咱们的老对手廉颇,相差也不会太远。没有你的死士营出战,他根本不会令大军主力西渡,同样的,没有整条战线的精疲力竭,没有大秦将士高喊“大秦万年”与赵军同坠壁垒,他也不会发动总攻的。”白起对赵军目前的主将评价颇高。 “可是,用三万多伤亡,就为了提高一点点对方的相信度,是否,是否有些,有些……不太划算啊!”孟琥尽量斟酌着自己的词句,可大老粗的孟琥如何能想到好的词汇。 联想到自己的手下如今已是死的死,伤的伤,孟琥心中甚是悲切,即便心中有些相信白起的想法,却依旧不能认同这样的做法。 “孟琥啊!你要记住:慈不掌兵!三万的伤亡,换来的是赵军从上到下的盲动,是我大秦对赵军主力的全面包围,是一场大胜,是我大秦东出的契机、是王霸之业的开端!莫说区区三万,即便是五万、十万的伤亡也是值得的。”白起有些激动的说道。 平复下心情后,白起接着说道,“知道帐中众将明明心中悲痛不已,却只是跪地乞求,却无一人敢擅自派兵轮换吗?军法自然严苛,更重要的是他们相信我,相信我的一切决定都是为了战事的顺利,都是为了大秦。”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不仅仅是在国弱战危时甘冒锋矢的雄心壮志,更是在需要自己的时候,无论何时何地都愿意为我大秦牺牲一切、拼尽一切的爱国的精神。所以,他们必须按捺住心中的悲痛,服从我的命令。” “而这份爱国之情正是我大秦立国之本。或许千百年后,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早已不记得你孟琥,也不记得我白起,甚至我王;甚至这场战争也将变得面目全非;甚至我们的大秦也早已改做他姓,但这份爱国护民的家国情怀,定当传承不熄。” “诺,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孟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字字铿锵地回复道。 白起微微一笑,单手扶起孟琥。显然他对这次家国主义教学很满意。 转过身,再次看向一众的伤兵,说道:“去吧,以我的名义,代我慰问伤兵。到伤兵营里去看看,看看我们最基层的最爱国的士卒们吧。那里你会学到更多!” “诺!”孟琥应诺道。 第二十四章 壁垒终破秦军退却 酣战一夜,月已西沉,初升的太阳给大地披上一层红装。 秦军壁垒上,黑色的土上覆盖着层层的血迹,分不清是太阳的光芒让血更加殷红,还是血的斑驳让阳光更加刺眼。 砍出豁口的刀剑、折断的矛戟、破碎的盾牌、钉落在地的长箭混杂着断臂残肢,散落一地。 空中,呼啸而过的箭雨还在努力对射着! 前方,两军仍旧保持着阵型互相试探、对抗着。 呼喊声在刀剑碰撞的“叮叮”声中淹没,已经听不清各自校尉的命令了,只凭着自己的直觉,眼角瞥着那若有若无的令旗——出矛、收矛。 轰隆隆……一阵巨响传来,那是中部壁垒的大门终于不堪重负而倒地的声响。 当然,为了方便赵军的进攻,门后本应堆满的巨石,被抽走了一多半。即便如此,厚重的大门依然坚持了一个晚上。 这声巨响过后,赵军瞬间爆发一阵的哄闹,众军皆是欣喜不已!他们知道,秦军壁垒——拿下了! 中军统领任武没有错过这样的天赐良机,迅速派出最为精锐最为快速的骑兵抢占大门,防止秦军对大门进行修复。 而壁垒之上的秦军士兵,士气为之一降,毕竟知道诱敌之计的只有都尉以上的将领。作为最底层的士卒,他们只知道:大门一丢,赵军骑兵的突入,自己将难以幸免,而日夜坚守的壁垒也将易手。 但他们没有放弃,甚至没有丝毫的慌乱,继续在校尉的指挥下顽强的抵抗着对面的赵军,他们相信他们的主将会有办法!他们相信即便自己死去,即便壁垒丢失,秦军依旧会取得最后的胜利。而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按照校尉的命令,再多杀一个眼前的赵军! 然而,校尉接到的命令却是:放弃壁垒,交替撤退! 他反驳过,抗争过! “我们能守住的,让我们再守一会儿!” “我这就回去组织死士!” “别让我们撤,壁垒不能失啊!” 真的,以头抢地,头都破了! 但,没有改变,没有动摇,甚至没有解释。 只加了半句:保护好你的士卒,放弃壁垒,交替撤退! 军令如山! 虽然不理解,不认可,想不通,但最为最守纪律的秦军校尉,他明白“军令如山”四个字的含义! 令旗挥舞!点点水渍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洒出的不仅是汗水、血水,更多的是——泪水。很不甘,从同袍的断臂中接过的壁垒,浸透着同袍鲜血的壁垒,却在此时此刻要在自己手中放弃掉。 秦军不愧是当世强军,即便有再多的不舍,也迅速地开始了撤退。 从中端壁垒大门的倒塌,到交替撤退,中间间隔之短,甚至赵军最快的骑兵都还没能冲到大门。 而等精锐的赵骑终于抵达大门,等待着他们的是已经调整好阵型的秦军锐士。 中间以盾兵和长矛兵构成方阵,顶住赵军重骑的突进; 两侧以轻骑兵压住阵脚,同时对抗赵军轻骑的袭扰; 后军弓兵分三批掩护撤退,第一批行进、第二批准备、第三批射箭,随后第三批转为行进,第二批射箭,第一批搭弓;如此往复,始终保持空中有箭雨的袭击。(想象一下我军的三三阵哈。) 而在各军连接处以车弩补强,断绝赵军一切可乘之机。 而在壁垒之上,各处秦军以校尉为中心,盾牌在前长矛在后,整体形成一个圆阵,在缓缓向壁垒后方撤退的同时,通过缓慢的旋转使士卒得到休息。尽可能地保存有生力量。 很快,一个个圆阵如同一个个泡泡,向着大本营这个大的泡泡聚拢起来,当然,在这行进的过程中,其中有不少的泡泡被马蹄踏破,被长矛捅穿,被长刀划破! 一时间,秦军损失惨重。 好在,壁垒上的秦军在并入大营后,便算暂时的安全了。 随着秦军的退却,赵军逐渐占领了整条的壁垒,“赵”字旗终于在丹水东岸的秦军壁垒上升了起来!一面、两面……无数面旗帜在旭日的照耀下,火红亮眼,把黑色的壁垒变成了红色的海洋。 赵军上下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冲天的呐喊声响彻整个东岸。 即便知道是秦军主动放弃的壁垒,见到这红浪翻滚的情景,听到这响彻天际的呐喊,赵括心中还是一阵的心旷神怡。 身旁的王樯、赵启更是激动不已,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想要放声高歌,却碍于身边的赵括。 显然赵括看出了身旁两人的激动心情,他自己何尝不是呢? “想喊就喊出来吧。”赵括转过身,独自走入中军帐中。他需要依靠黑暗和独处来压制自己心中的激动之情。 随着赵括的离开,猛将兄赵启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高声大喊了起来:“赢了!我们赢了!” 随即身旁的王樯也高声大喊了起来,随即实施亲兵营,接着整个大粮山军营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与之相同的还有廉颇身边的李义,以及韩王山大营。 “三年了,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无数的赵军士兵向着秦军士卒呐喊道,搞得正在撤退的秦兵一脸懵逼。怎么过的?吃黍米过的呗,你还想吃稻米啊! 但,热闹是他们的,廉颇什么都没有。 因为他知道,危险正一步步向他和他的儿郎们走来。 “也许,应该让他们再高兴一会儿,毕竟之后的路是通往死亡的路,而且再没有这样的机会能够放肆一乐了。”廉颇心里想着。 但很快,他放弃了这样的念头,因为他想带着更多的儿郎活着离开这该死的长平战场! 为了能够多带出去几名儿郎,廉颇不得不打断麾下儿郎的狂欢! “传令!” “末将在!”已经发现主将廉颇在攻下壁垒后仍旧郁郁寡欢的李义,听闻廉颇的召唤,很快反应了过来,连忙收起欢乐的笑脸,严肃的回应道。 “一令北中南三路派出所属所有骑兵发起对秦军的追击,不求绕道包围,只求正面歼敌!以五十里为限,重骑冲击、轻骑抛射,不计代价,杀伤其有生力量。” “二令北路李杰所部派出有力一部与百里石长城防线部队衔接,探查地形地貌,找出所有可以通往长平关的小路,堵严堵死,务必将所有小道控制在手中!其余各路延既定方针行事。” “三令打扫战场,收拢伤兵,收集粮草。伤兵统一运往百里石长城防线。” “四令战线前移,大纛移至秦军旧营,密令中路任武部,派出可靠一部秘密修缮秦军壁垒,以作防御之用,由任武亲自监察。” “去下令吧!” “诺!” 第二十五章 追亡逐北林间探路 将令很快传达到各军各营,赵军的狂欢随之告一段落,重新跨上战马,配好要到,拿起长矛,开始追亡逐北,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除了北路被派往百里石长城防线寻找小道的赵军将士和中路军统领任武。 “哎,我说,我的李校尉啊,老实说你他喵的是不是得罪李将军了!”一名曲长正在吐槽着他的顶头上司校尉李毅。 李毅都无语了,那是自己亲叔父啊,从小看着自己长大,自己还在他战袍上撒过尿被毒打一顿那种,每次逢年过节还要去磕头拿喜钱那种,自己的婚事还要请他坐席的那种,自己能这么年轻做到校尉…… 当然是自己争气!跟叔父没有半毛钱关系!嗯,就是这样!必须是这样! 得罪?得罪个屁叻! 但显然,李毅并不想暴露自己的将二代身份,毕竟在北地军这个靠军功说话的群体里,将二代的身份容易遭到鄙视。 而调侃自己的又是自己的老部下,救过自己不知道多少次那种老部下!换其他人,早一脚踢飞了。调侃上司,啥破毛病,惯的! 看向嘴中叼着根不知道哪里摘来的狗尾巴草,一脸玩世不恭的廖姓曲长。 李毅叹了口气,能咋办? 只能挠挠头,呵呵赔笑地说道:“没,没有啊!关系很好的啊,战前还一起喝酒来着!” 该死,怎么还结巴上了,一定是上次自己被这老小子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后遗症。 “屁,肯定没喝到位啊。”曲长吐出嘴中的草梗,一脸的不屑,说道:“下次整点好酒,把我叫上,一定把李将军喝到位。” “没有吧,都喝吐了的,还没喝到位?还要咋喝,喝死去啊。而且昨儿不是还表扬咱们营先登之功吗,还说要为我们营向上将军报功呢!”李毅试图解释一番。 “屁的报功,当官的惯会说一套做一套。大军都去追人头吃肉去了,就咱们营啃硬骨头不说,肉不给吃,汤都不给喝。派到这深山老林里,找什么小路。找小路干嘛?偷袭长平关吗?”曲长不屑的说道。 “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毅迅速从曲长的话中捕捉到若有若无的灵感,回想起昨日叔父布置任务时似有似无的提点。 一瞬间,嘻嘻哈哈的神色全然不见,严肃地对曲长说道:“你最后那句说的是啥?” 曲长被这突然的严肃气氛吓了一跳,知道自家校尉不是个开不起玩笑的主儿,定是想道了些什么问题。 于是回想了一会儿,慢慢地轻声说道:“到这深山老林里,找什么小路。找小路干嘛?偷袭长平关吗?” “对,就是偷袭长平关!”李毅打断了曲长的回话,惊喜地说道,“老廖,咱们等着立功吧!比先登之功还大的功劳。” “啥?功劳?在这儿?”姓廖的曲长显然有点不信。 “老廖,你看哈,现在秦军的壁垒被我军给攻破了,正在往光狼城撤退,对吧。”李毅说着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图示。 “对呀,这不是明摆着吗,所以咱们还是赶紧查完了回去,看看还能不能赶上口汤喝!”廖曲长说道。 “你要知道,我们只是打了秦军一个措手不及,秦军虽有损失,但主力仍在。如果你是秦军主帅,你会不会想要翻盘?如果要翻盘,你要怎样翻盘?” 廖曲长思考了一会儿,说道:“重新组织兵力与我军正面硬抗的话,虽然秦军比我军精锐,但在平原地区,我军的骑军数量数倍于秦军,加之夺取壁垒之胜,携胜而击之,优势在我。故秦军必不会如此。” “固守光狼城一线,虽然是困守孤城,但以秦军匠作之能,短时间起一座简易营寨进行方式并不是难事,如此固守以待变化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廖曲长总结道 “那这变化从何而来?”李毅问道。 “长平关?!”廖曲长惊喜的说道。 “然也,长平若失,故关危矣。故关若失,进可直击邯郸,退可断绝我军粮道,围困我军。翻盘只在一瞬之间。” “娘的,李将军神了,这都能想到。我就说李将军不能让我们这群精锐来做无用功的,以后谁不许在背后说李将军的坏话,尤其是你,自己啥酒量不知道,还喝吐李将军。滚你的吧!”廖曲长一蹦三尺高,指着李毅的鼻子骂道。 “也不知道谁先骂的!”李毅老脸一黑,心中画个圈圈诅咒某人。对于这种浑人,将门世家出身的李毅,办法实在是不多。 “弟兄们,仔细查,仔细找!校尉说了,找到一条路,赏酒一壶!”曲长没有理会脸黑的校尉,转过身又以校尉的名义进行悬赏。 能咋办?好用就用着呗。 这边的巡山小队,自认为领会了领导的意图,而另一边的中路统帅任武却对着将令犯了难,眉头紧锁,细细思索着领导的意图。 “首先排除赵将军是秦军间谍的可能,毕竟刚刚带着大家攻破了三年都没攻破的秦军壁垒,还下令大量杀伤秦军。” “其次可以排除赵将军闲的没事干的可能,毕竟如此谨慎地用最高等级的密令下达,不可能是没用的事儿。” “那到底赵将军想干嘛啊。攻破的壁垒已经残破不堪,这要修复,就算动用大军也得修个十天半个月的,这可靠一部,得修哪年去啊!而且,这修了干嘛啊!可贵的兵力不应该投入到正面战场吗?秦军还会从背后杀回来不成?” “秦军如此大规模的调动我军都无法提前察觉?那我军的骑兵哨探是干嘛吃的呀!既然秦军绕不到背后,修复壁垒的意义在哪啊?” 任武百思不得其解,但好在出于对带领赵军攻破秦军壁垒的信任,任武还是依令将自己最信任的亲兵营派了出去。反正是可靠一部嘛,又没有说是多少人,亲兵营是最可靠不过的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想当然,一个小延误,让赵军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而任武也因此…… 第二十六章 壁垒无人廉颇发怒 赵军大纛终于渡过丹水,来到原秦军壁垒之前,只见破乱的壁垒之上,三三两两的赵军士卒边玩闹边搬着石块,似乎、仿佛、也许在修整壁垒? 隐藏在马车中廉颇见此场景,怒火瞬间就点燃了整个胸腔。发白的胡须颤抖起来,自掌军以来,还没有谁敢如此敷衍自己的军令,是自己拿不动刀了,还是任武你飘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啦! 自己特意下令要迅速整修秦军壁垒,而现在日已过午,大半天的时间只有寥寥几个人在壁垒之上玩闹。 也就是说大半天的时间已经被浪费了,廉颇眼中,这浪费的不是时间,而是他麾下儿郎的性命! “真真是好胆!”廉颇眯起眼睛,他现在很不爽,心想着必须要见点血才能维护好军令的严肃性,否则后面的仗没法打了,左手不由得向腰间的佩剑摸去。 可这一摸,却摸了个空! 哦,记起来了,为了让众军听从号令,自己把佩剑留给了王樯——见剑如见人! 自己现在是“赵括”,不是“廉颇”。我就说,借给任武个胆子也不敢敷衍老夫的命令! 不对!赵将军的军令也是军令,也不能敷衍。 还是得敲打敲打。 想到这儿,廉颇将军心里稍微舒服了些,但面对破烂不堪的秦军壁垒,心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 “停!”廉颇叫停了马车。 一旁的行军司马李义赶忙近前,周围的骑士也自觉以马车为中心,组成来了密不透风的圆阵,一是为了保护马车,二也是为了保密,不让外人看见马车众人。 只见马车一侧窗口的帘子被挑起,一颗花白的头颅出现在窗框中。 “将军!”李义上前问候道。 “中军除却护送我的百骑,其余队伍全数留下修整壁垒,后续民壮也一起留下进行修筑。” “诺!”李义应诺道,就要转过头离开下令。 “还有!”廉颇将其叫住,继续说道:“夺任武中部统领之职务,改壁垒守将,令其帅中路五万步卒移师秦军壁垒,修缮壁垒,防御壁垒。中部其余军力由其副将率领。” “诺!”李义继续应诺,侧马准备离开却又被叫住,李义无奈了,有事儿不能一气说完吗。 “让其步卒先行,任武单骑来我中军帐中。”廉颇继续说道。 “诺!”李义应诺,这次没有再想离开,而是静静地看着廉颇。 廉颇收回看向壁垒的眼神,却见本应离去传令的李义还在怔怔地看着自己。 “还不去下令!” “哦!诺!”李义无奈答应道。 而在前线的任武也不好过,因为他面前的秦军虽然是在撤退的途中,却如同一只刺猬,你稍微有点动静,它立马炸刺,几次攻击都没收到效果不说,反而被秦军打了几个伏击,损失颇重。 也怪不得任武,秦军早就规划好了撤退的路线和方式,当然对于赵军的尾随追击,秦军也早有预案。 你用重骑冲击,我就用长枪方阵对付,枪头向天,枪尾抵地,中倚盾牌,任你重骑兵冲击力再强,我枪出如林,你能冲死我几个盾兵几个枪兵,我的枪也得给你戳个对穿。两三个步兵换一个重骑,血赚好吧! 你用轻骑袭扰,我就用轻骑对攻,虽然可能数量少可能不如你们,但质量上却毫不示弱,毕竟也是跟匈奴练过的好吧。至于数量,又不是跟你决战,也不需要轮换,这是后撤啊,纵有十万轻骑,来攻的也就两三万,两三万谁没有,屁的优势兵力。 虽是尾随追击,但任武也不敢继续追击了任武却始终突破不了秦军的后卫防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军渐渐远去。 眼见着五十里的距离就快到了,而且追击的骑军部队与后续的步卒队伍已经拉开了很长的距离,即便不管上将军的将令,任武也不敢继续追击了。毕竟秦军诡计多端要是被秦军穿插分割包围了,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任武勒住马头,空叹一声,止住身旁追击的骑军,集体调转马头,后队变前队,向后撤退与主力汇合去! 同样的情景,在南北两部的赵军同样上演着。 回到营帐中的任武,来不及坐下吃口热乎饭,就被传令兵拦住,被告知自己被调往壁垒担任劳什子壁垒守将。 “卸磨杀驴”四个字马上在脑海中闪现,接着就是“排除异己”四个字。 中军帐中麾下众都尉为自家将军鸣着不平,亦如当时自己为廉颇将军鸣不平一般。 也不错了,自己是廉颇将军的心腹大将,能让自己指挥最重要的中路说赵括赵将军心胸宽广也不为过了。 而在赵将军的指挥下,自己居然真的攻破三年都没有撼动的秦军壁垒,说明赵将军还是有水平有能力的。 至于守壁垒,守壁垒就守壁垒吧。廉颇将军交代了自己要服从命令,要打胜仗!自己没有辜负老将军的期望! 想到这些,任武打断了一众手下的讨论,说道:“军令如山!赵将军带着我们攻破了秦军壁垒,那是我们三年都无法撼动的秦军壁垒啊,竟被赵将军一击而下!吾不愿再听到关于赵将军的任何非议!” 想想也是,上将军对秦军的分析那是独树一帜的,或许上将军对任将军另有安排呢!又或许……总之打了胜仗,主将牛X就完了……服从就完了! “诺!”众都尉于是一齐应诺道。 交接完营务,让步军都尉先行赶往壁垒,而任武自己一人骑着战马,又到先锋营门口溜达了一圈,看着远处若影若现的山脉,一轮昏黄的太阳正无力的挂在山边,喃喃自语道:那边就是光狼城吧! 可惜,他似乎没有机会再为赵军夺取这一战略要点了,希望他的继任者能够代替他去看看那里风景,是否如同家乡一样的美丽。 最后再看一眼这战场最前线的风景,然后拨转马头,缓缓穿过“自己”的营区,将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喜气洋洋的分享着战利品,讨论着功劳与晋升,炫耀着自己的勇武。 很快,来到了中军,下马,取下佩剑,报名而入。 “末将任武,奉命回转,见过将军!” “哼!”一声熟悉的冷哼声在帐中响起。 任武心中一突,习惯性将单膝跪地变成了双膝跪地,眼睛不自觉往上一瞟。 “啊!” 第二十七章 大粮山中检点战况 只见帅案之上,端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汉,一身战甲包裹着与年龄不符的健硕身体,除了心心念念的廉颇老将军还能有谁! 任武一时间有点懵,不应该是赵括赵将军吗?怎么是廉颇将军?廉颇将军不是应该回转邯郸了吗?廉颇将军在这儿,那赵将军去哪了? 一堆的疑问瞬间萦绕在任武的心头。难道,廉颇将军把军权给夺了回来? “廉老将军!您……您怎么在这儿?”任武有些激动地问道。 “怎么本将不能在这吗?”廉颇冷冷地问道。 似乎不太对啊!廉颇将军见到自己不应该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吗?咋成了仇人似的。 “不,不是……我以为您……您……不是离开了吗?”任武回复道。 “哼!”廉颇又是一句冷哼,继续冷冷地说道:“怎么?老夫不在,就可以违抗军令啦?就可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啦?” 廉颇似乎觉得坐着不得劲儿,于是从帅座上站起身来,走到任武面前,邦邦就是两脚。 任武委屈极了,但廉颇将军的踹是不敢躲的,打死都不敢躲,因为不躲也就是几脚的事儿,躲了那可能真的会被打死! 硬挨了廉颇几脚后,任武委委屈屈地说道:“将军明鉴,末将一直记着您的话,服从命令打胜仗!没有违抗军令!” 说着挺直了上身,似乎在说道:“老子没错!” 看到这情景,廉颇那还忍得了,上去又是两脚:“让你没违抗!叫你嘴硬!” 任武梗着脖子,依旧挺直着上身,像极了屡教不改的熊孩子! 踹过瘾的廉颇也终于稍稍消了点气,于是说道:“本将问你,本将让你派出可靠一部修整秦军壁垒,你可派了?” “派了啊!我把亲兵营派去的,最可靠不过了!” “呵呵,亲兵营,区区五百人!”廉颇冷笑道:“三军统帅,赵国上将军的亲命就只值这区区五百人吗?” “区区五百人啊,你就将我大军的生命线交给区区五百人吗!”廉颇将军越想越气,忍不住咆哮了起来。 面对廉颇将军的咆哮,任武有些懵逼道:“什么生命线啊!” 看着眼前一脸懵逼的任武,又想到那个运筹帷幄的年轻身影,廉颇将军摇了摇头,不由得感慨道:“人和人的差距,真的,不能比!” 也不能怪他,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壁垒的作用,更没有意识到我军的处境。也怪自己太相信手下的执行力,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赵括”,即便带领他们打了胜仗,却远没有达到如臂使指的地步。 廉颇走到沙盘前,对任武说道:“滚过来!” 而与此同时,赵括在大粮山军营中,也终于得到了最新的战报,也立即与副将王樯、自己的猛将兄赵启商量了起来。 “我军中军大纛已渡过丹水,彻底占领了秦军西岸壁垒,大营设于壁垒之后,原秦军大营之上!”说着,王樯将韩王山上和丹水东岸的代表赵军的红旗移至丹水西岸。 很快,丹水东岸为之一空,沿河岸只剩寥寥无几的几面红旗,后方韩王山大营几乎已经空了,只有大粮山大营中还有密密麻麻的红旗。 副将王樯眉头一皱,不应该啊,廉颇将军向来用兵稳重,怎么会全军压上,丝毫不顾及后路,即便是大粮山中有一只精锐,但沿河还是要部署足够的部队,起码要有能够支持到我军驰援的部队啊! 于是,王樯反复确认战报与沙盘,试图找出自己的错漏。 “别找了,没错!”赵括似乎看懂了王樯的疑惑,“我军分出来后,大军一下子少了三分之一的人员,少了近乎一半的战力,如果再留守一部分的部队,前线的部队与战力就不足了。” 还有半句话赵括没有说——就骗不到秦军了。 “原来如此!”王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拿起另一份战损的战报说道:“前线追击已经停止,追击效果一般,重骑兵仅在秦军立足未稳时建功,凿穿了三个秦军方阵,但随即秦军以长枪方阵对抗重骑,重骑未避免不必要之损失,没有继续进攻,后续几乎都是轻骑的杀伤。” 清了清嗓子,王樯继续说道:“此次战役,我军共伤亡将士八万余人,其中骑步兵各约一半,壁垒之上秦军尸骸统计月三万四千余人,加上伤员,秦军伤亡应在六至七万之间。” “加上后续追击的伤亡,秦军总伤亡应在八至九万之间,多为步卒,骑军伤亡应在一万左右。其战损比略高于我军!”王樯兴奋的说道。 一旁的赵括却没有那么高兴,因为他知道赵军几乎是把最精锐的队伍往里填了,而秦军虽也有精锐的损失,比如死士营,但真正的主力精锐,如大剑士和弓弩兵的损失却远没有赵军多。而且,秦军,兵多! “下一步行止如何?”赵括问道 “目前我军追击军团已经全数收回,廉颇将军派出步卒五万与民壮三万驻守秦军壁垒,但不知是何缘故秦军壁垒修缮较慢。中部军团现于光狼城城东约百里平原处扎营,南部军团主力与中部军团会师,留下马步军约万人,监视界牌领方向的秦军。” “万人,只能算是个警戒哨,防不住的!”赵括看着界牌领的方向说道,“你继续!” “嗯,还有北部军团,目前屯兵于丹水西岸将军岭以北,并派遣部队打通了与我百里石长城防线的部队之间的联系。” “下一步,廉颇将军的军报上说:中部与南部军团会师,由洪析将军统领,组成进攻兵团,兵进光狼城” “南部所遗马步军放出全部骑探,继续监视界牌领方向秦军动向。” “北部军团作防守姿态,护卫攻击军团的北面安全。同时中军虽攻击军团前进。”说着,王樯在沙盘上标示出我军的进攻和防守的态势。 “嗯!”赵括看着沙盘,说道:“启,樯,说说你们对战局的看法。” “廉颇将军的战法最是稳妥!”一旁的猛将兄终于逮到机会发言,赶忙一顿彩虹屁。 “北面多山不利于我军施展,故廉颇将军令其守;南边战线过长,且易收到上党、乃至河内的阻击,故不可为主攻方向,但此处秦军兵力防守有余,进攻却不足,故留马步军万人监视足矣。” “主攻放在光狼城,此处多平原,若能使秦军出城野战则有毕其功于一役之可能!”赵启兴奋地继续说道。 “若是秦军死守光狼城呢?”王樯问道。 “一来秦军有四十万之众,壁垒一战,虽有损伤,但伤兵痊愈后,秦军能战之兵或仍有三十四、五万之多,此非光狼城一座城池能够容纳的。” “或可分出部分军士在城外扎营,与光狼城呈掎角之势!” “若此我军只需围住大营,或断其粮秣、或以多攻少,仓促建起来的营寨必然经不住我军的进攻,那么城中守军必需出兵相救,则与其在平原地区决战的战略目标也就达成了!”赵启自信的说道。 王樯也在一旁频频点头,似乎有点道理呀。 而在一旁的赵括看不下去了,什么跟什么啊,怎么就达成目标了,怎么就毕其功于一役了,这么简单我还跟廉颇将军愁白了头发? “谁说秦军的光狼城防线,只有一座城啊!” 第二十八章 错了要认拿命去改 “啊?”闻听光狼城不仅是一座城,赵启与王樯两人皆是大吃一惊。 “怎会?光狼城怎会?” “难道光狼城还会有秦军的第二道壁垒?” “也就是说,我军还要再攻一次坚固的壁垒,还是在秦军已经做好充分准备,而我军准备不足的情况下?” 二人脑子飞快地旋转,眼睛死死盯着地图,你一言我一语地把战场形势补充了起来,原本一片利好的形式转瞬之间灰飞烟灭,颇有A股股市的韵味。 “那我军之前攻破的丹水壁垒岂不是,岂不是……” “秦军的阴谋?” 突然间,赵启似乎想通了些什么,连忙抬头对赵括说道:“将军,我军危矣,请速将秦军佯败的阴谋告知廉颇将军!” “对对对!赶紧撤回来!”王樯也很快反应过来,急忙说道。 “不,不能撤!”赵启断然一挥手,指着沙盘说道:“我军数十万大军,短时间内是无法从丹水撤回的。一旦在丹水受阻,则我军前有丹水阻隔,后有秦军追击,侧背也有秦军扰动,则我军有全军覆没之危险!” “那可如何是好!”王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闻听有全军覆没之危险更是如五雷轰顶,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倒是赵启还算冷静,到底是能在危机中力挽狂澜的猛将兄,即便知道自家即将大输溃败,也没有慌乱,更没有放弃寻找生的希望。 赵括看着两人不同的表现,心中很是欣慰,不愧是自己的家将。 “王将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乃为将者之本色,汝其勉之!”看在廉颇将军的面子上,赵括小小地提点了下王樯。 王樯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正了正头盔,双手作揖,一揖到底,说道:“多谢将军指点。” 见他很快恢复了一员智将应有的冷静与风度,赵括便没有再说什么。 王樯转过身,与猛将兄一起小声地讨论着如何破局。 “若当真为秦军阴谋,那么秦军恐怕已经派出有力一部袭击我军侧背了!” “正是,光狼城外皆为平原,有利于我军而不利于秦军,秦军断然不会选择在此处决战。” “若我为秦军统帅,则在光狼城一线采取守势,而在我军侧后方采取攻势,一旦切断我军与丹水东岸的联系,失去粮草的我军必然军心大乱。” “到那时,我军必然选择突围,而光狼城一线牢不可破,且即便攻下也未必有粮草补充;而反攻壁垒又要面临东渡丹水的问题,必然损失惨重,甚至全军覆没;所以我军只有南下或者北上。” “南下界牌领乃天险,短时无法也难以攻破,且即便攻破也无法获得支援与粮草,所以北上是我军唯一的生路。打通北路,与我北方百里石长城防线所部会师于长平关,则我军之危解矣!”王樯开心的说道,似乎为大军找到了一条生路。 “可是,北方多山,若是秦军以少量精锐堵塞碍口,后续部队尾随而至,将我军分割包围,那我军……”赵启又在沙盘上比划着说道。 “我军马利,从前线撤退应比秦军快上半日,在舍去部分骑军作为骚扰,可延迟秦军尾随之军大半日之时间,北方并无要隘,大半日时间足够我军强冲过去了。”王樯思索片刻后说道。 “可是壁垒已失,秦军壁垒之军若发现我军向北撤退,可立即尾随而至纠缠住我军的主力。”赵启继续打击道。 “壁垒不可轻易失去!” 大粮山军营中的王樯与丹水西岸赵军中军帐中的任武同时说道。 见他们已经把自己和廉颇将军的计划推演得七七八八,王樯正想建议些什么,赵启淡淡地说道:“你们认为赵国的两位上将军会发现不了你们所发现的东西吗?” 王樯与赵启二人闻言又惊又喜。 惊的是:既然已经想到了,为何还要钻进秦军的圈套之中,陷大军于险地 喜的是:既然已经想到了,那必然已经有了破解之法。 赵括看着两双渴望的眼神,却没有进行解答,而是转过头,看向丹水的西岸——命令应该送到了吧! 丹水西岸赵军中军帐中,任武听了廉颇将军相似的一通战局分析后,正痛苦地单膝跪地,他知道由于自己的大意,只是壁垒的修复耽搁了大半日时间,无疑给壁垒的防守带来了更大的挑战,而大军也将因为壁垒的不守,转胜为败。 想道此处,任武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羞愧地说道:“末将一时糊涂,致大军于险地,此万死之罪也。求上将军许末将戴罪立功,末将这就去整治壁垒,死守壁垒,末将在壁垒在,末将不在壁垒也在!” 廉颇扶起了自己的爱将。 望着一脸悔恨,又略显决绝的爱将,他艰难地说道:“做错了事情,就要去弥补,用自己的生命、一生的荣誉去弥补!老夫是如此,你也是如此。明白吗?” “诺!”任武干脆地回答道。 “末将辞别上将军!”任武双手抱拳,又是一揖。他知道,踏上壁垒之后,他再无走下来的可能,只可能由他人将他的尸体抬下来。 他需要带领壁垒的五万守军抵挡住来自秦军十数万精锐的疯狂进攻,直到大军全数撤离,而他将继续面对数十万秦军的两面夹击。所以,玉碎是他最好的归宿,他需要用生命去洗刷自己的错误。 “活下来!”纵是深切明白“慈不掌兵”的老将也不免有些难舍,毕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更何况是与自己一起厮杀多年的心腹爱将! 但没有办法,一是任武范的错实在是太大了,往小了说是不遵将令,往大了讲是将大军置于死地;二是除了能文能武,能攻善守的任武,还有谁能够以区区五万老弱之师硬抗十数万秦军呢? 任武听到老将军的呼唤,回头一笑,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要慷慨“赴死”。 行军司马李义却突然闯进了大帐,说道:“任将军稍驻,上将军有将令传来!与将军有关!” 第二十九章 弃军存国廉颇认错 “上将军括将令,西岸壁垒守将任武接令!” 任武一时间有点懵,这令接不接啊,他有些拿不准主意,毕竟自己是廉颇将军的人,但现在的上将军又是赵括,接吧廉颇将军就在身后,才跟自己掏心掏肺,不接吧,那可是将令啊! “将军,这?”无奈下,任武只得转过头望向廉颇将军问道。 虽然不知道赵括想要任武做些什么,但自从韩王山大营帐中的那漫长的一夜…… 自己已经对这位后起之秀刮目相看(想歪了请自己出克),他的神机妙算在之后的战场里一一变成了现实。 见任武看向自己,忙踹了任武一脚,吼道:“看老子干嘛,还不赶紧接令!” “诶……好、好……”老将军啥都好,就是喜欢踢人这个毛病要不得,年纪那么大了,脚上的力气一点不见减弱的。 揉了揉屁股,任武转过身,下拜道:“末将任武在。” “令:增壁垒守军骑军一万,着守将任武坚守壁垒一日后,于秦军攻击之次日丑时,帅所部迅速摆脱秦军,向南突围,沿途有船只接应渡河。” 任武先是一脸的惊喜,随即脸色又暗淡了下来。 五万步卒坚守一日,虽然秦军壁垒已经残破,但因为所需要防御的范围大大缩减,又有所准备,坚守一个白天问题不大。 又有精锐的一万骑军作为突围的先锋,撕开一个口子突围出去不在话下。而秦军的目标是我军主力,比如也不会对自己这只偏师穷追不舍,又有船只接应,自己突围而出的可能性极高。 可是,自己是突围而出了,但廉颇将军所率领的赵军主力就要面对秦军的前后夹击了。 这令如何能接啊! 任武单膝跪地,却一动不动,迟迟不肯接令。 身后的廉颇也深深皱眉,这命令一下,不成了主力为壁垒守军拖延秦军脚步了吗!与之前商量的断臂求生策略完全背道而驰啊! 传令的李义见任武迟迟不肯接令,而廉颇将军也双眉紧蹙。 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廉颇将军,赵将军有言:若是任武将军不肯接令,廉颇将军不曾相劝,就跟您说:断臂断的不能只是皮毛手指,非得是伤筋动骨的大出血不可;而求生,是赵国而非西岸的赵军求生!他只要质量,不要数量!” 廉颇闻言再次如同雷击。 是呀,自己又犯老毛病了,执着于将更多的士兵带回去,却忘记了自己这次战役就是用士兵的性命换取赵国的生存。 甚至于牺牲的士卒越多,赵国也才越安全。理论上连带自己在内的西岸大军全部葬送才是最好的结果。 自己诸多的做法居然与初衷背道而驰!幸好眼前的任武延误执行了自己修缮的命令,否则这样的消息一旦被秦军侦查得知,恐怕自己和赵括的一番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廉颇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请转告上将军,末将知错!立即调整部署。一定为赵国争取一线生机!”廉颇低头认错道。 见任武依旧呆在原地,廉颇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飞起一脚又踢在了任武屁股之上,狠狠地瞪了任武一眼。 接收到廉颇将军的“友好信息”,任武都无语了,怎么受伤的总是我! 但官大一级压死人,自己主将踹的,还能咋办,受着呗!回头踢自己麾下都尉去!嗯,这门绝技要发扬开来! 任武随即拱手接过将令,站起后再廉颇、李义一拜,逃似的离开帅帐,点兵去了。想到自己不用死了,脚步更加轻快了。 帅帐之中,廉颇和李义相对而视。 “上将军可有其他指示?”廉颇问道。 “并无其他指示!”李义回答道。 “嗨……”廉颇叹了口气,慈不掌兵啊!廉颇对自己说道。可是这样的送死战斗,自己真的不会啊! 真金需火炼,儿郎们,自求多福吧! 最终,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理性还是战胜了感性,抹去心头那最后第一点点的不舍与不忍,廉颇下令道:“传令:大军暂歇一晚,明日卯时三刻埋锅造饭,辰时初刻三军开拔,目标光狼城!” “诺!”工具人——行军司马李义应诺道。 赵军大营中,经过一夜的攻伐,白天又对秦军穷追不舍,已经是人困马乏,在吃过加餐后,回到营地,倒头就睡,不一会儿,整个营区鼾声大作!只剩负责巡逻和夜间防御的士卒,在三三两两在营中小声地交谈着。 相较与赵军营帐的静谧,秦军光狼城壁垒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从壁垒上撤下的秦军都已经转移到了光狼城中,他们太需要休息和调整了,在对他们进行整编的同时,也将他们转为了战略预备队使用。 而在光狼城的壁垒之中,一水儿的黑衣黑甲——几乎每个节点都有一队大剑士守护。 车弩、床弩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外摆,密度足足比西岸陷落的壁垒高了一倍。 滚木礌石更是多得感觉都用不完了,而民壮还在不停的往上搬。 金汁盖在一个个大缸里,土陶制成的大缸,除了便宜大碗,没有别的好处,三人才能环抱的大缸每隔十米就有一个,尽管有盖子的阻挡,可是数量实在太多了,整个壁垒沉浸在臭气之中。 壁垒之后不远处,便是新立起来的秦军帅帐。 相比之前,帐内的秦军将领明显少了不少,尤其显眼的就是少了当红炸子鸡——孟琥以及骑军统领莽撞汉——蒙武。 新的沙盘被做在了地上,四周用木头围起来,最中间的一员老将头系白巾,身穿银甲,外罩白袍,双手拄着一柄秦军长剑,双脚微分呈跨立状,双眉紧蹙,听取着麾下将领的汇报。 “目前赵军已全线渡河!”一位裨将指着丹水说道 “主力在我军壁垒正前方不足百里处扎营,预计明日便会向我军壁垒开进,一部约骑兵万人在我界牌领外徘徊,似为防御我军从界牌领突进,另一部约两至三万人,为步卒在北侧防御我军从小东仓河往南突进,由于北地多山陵,人数无法准确确认。” “倒是防御周密,即便在胜利之下也没有忘乎所以,轻敌冒进。”另一位裨将说道。 “看似周密,实则处处都是漏洞!”一直带光狼城防线没捞着战打的司马错急吼吼地说道。 “将军,下令吧!” 第三十章 犬牙交错赵军入彀 “将军,下令吧!”一众秦军将领在司马错的怂恿下起哄道。 “急什么!赵军已然西渡,又飞不出去,战有你们打的!”说着瞟了一眼始作俑者司马错。 司马错急急地低下了头,心中默念:与我无瓜啊! 没有再理会作怪的司马错,白起继续询问道:“我军南北两路偏师进展如何?” “北路偏师傍晚飞鸽回报:先锋军已穿插至至百里石长城与韩王山之间,向南搜索发现韩王山上军营已空!”说到已空二字,裨将高兴的与几位好友交换了个眼神。 “故胡伤将军改变行军路线,留下五千步卒切断长平关与赵军北路的联系,主力直取韩王山大营,预计今夜到达,未避免被赵军西岸大军发现,决议与明日午时发起进攻,占领韩王山后,随即攻占赵军东岸壁垒。”裨将继续说道。 白起没有说话,显然是对胡伤将军的处置很满意。 “南路方面,都尉孟琥率马步军五万已经在外围对赵军南路偏师形成包围,孟琥都尉与南路统帅赢摎已经取得了联系,约定于明日午时包夹赵军南路偏师,随后赢摎将帅南路军及孟琥所部,除留守之两万步卒外,全军向北突袭赵军西岸壁垒。” “嗯,大王的援军可到了?”白起又问道 “大王已下王令,河东十五岁以上男子全部征发,第一批五万人已经到达光狼城城中。”裨将回复道。 “司马错!” “末将在!” “这五万新兵交给你了,换你三万老卒!”白起说道。 司马错是真的不想换,自己的部队可是秦军精锐中的精锐,强弩士、大剑士,几乎都是有爵位在身的,也就是说都是在战场上杀过人见过血的,五万新兵,我一万老卒就能屠了他们!居然要换我三万老卒! 司马错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白起,眼泪汪汪的,似乎在说:“别啊,老大!” “嗯?”没有听见应诺声音的白起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一眼司马错。 就这一个眼神,司马错仿佛看到了死神再跟自己招手。 于是,赶紧应诺道:“诺!末将这就去点兵!” “我要弩兵、大剑士!”白起见司马错犹豫不决,果断进行了一个刀的补。 司马错一口老血碰了出来,可是想起那阴郁的小眼神,默默咽了口唾沫,抬手低头大声喊道:“诺!”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心中的郁闷。 “蒙武的骑军进展如何?”白起继续问道。 “蒙将军在赵军撤退后,迅速率军转道北上,目前已经穿插至赵军北路大军与主力之间,由于地理问题,而蒙将军手下皆为骑兵,暂时无法完全完成包围,后续的步兵援军刚刚已经秘密出发,如果顺利的话,明日午时可以抵达战场!” 随着裨将的介绍,整个沙盘的形式已经十分明朗。 丹水西岸,赵军占据原秦军壁垒,主力向光狼城方向延伸,在光狼城不足百里处形成一片血红地带。 在其前方是已经修建良久,城高壑深的光狼城壁垒,插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军旗。 而在其南方是孟琥率领的五万步骑构成的的一线黑色军旗,在往下是赵军南路偏师一万零散的红色军旗,再往下又是秦军南路偏师的一片黑色军旗。 而在赵军北方,是蒙武所率领的六万骑军以及正在赶往战场的三万步卒,在往北则是密林中的零散红色军团,密林在往北又是秦军的五千步卒的黑色军旗。 最可怕的是在赵军的后方,数十面黑色军旗已经占据了东岸韩王山附近的各个要点,零星的几面红色旗帜显得那么脆弱,似乎随时都会被吃掉。 于是一个北起长平关,南至界牌领,东起光狼城,西至丹水东岸壁垒的巨大包围圈已经形成! 秦军众将领看着沙盘,各个摩拳擦掌,就等着白起将军来分蛋糕了! 只见白起对四周饿狼似的目光视而不见,提起长剑,以沙盘为中心绕起圈来。心中慢慢盘算起来。 目前手里的总兵力是四十万,南路分了十万,北路九万零五千,赵军侧背有两万,自己手上只剩十八万五千人,但其中有五万人是刚刚从壁垒上下来的伤残兵力,暂时无法投入使用,这样一来手上就只剩十三万五千人了。 其中还有五万大军是刚刚上来的新兵,精兵只有八万五千人。如果仅仅是防守光狼城壁垒,那自然是绰绰有余。可是…… 白起用剑在原秦军壁垒上和蒙武所在处点了两下。 界牌领易守难攻,两万大军足够拖延一段时间,但攻击赵军西岸壁垒的军力只有八万,在攻击的消耗下,拿下壁垒后估计可战之兵不足三万,即便东岸胡伤全军来援,也不过五万军力,且都是师老将疲。 而在蒙武处,易受赵军两面夹击,如果不能把赵军北路军封死在密林中,而是他们与中军汇合,则极有可能从蒙武处打开缺口,回窜百里石长城。 战前的估算还是有所疏漏,没有想到赵军居然会派出三万大军钻入北方密林,致使北方成为口袋的破口,原本只需要少量步卒就能限制的北方,现在不得不调动最强战力的蒙武前去封堵,这一下,兵力便捉襟见肘了。 手上兵力不足,两处不能全部支援,只能选择相信蒙武,相信他麾下的铁骑能够顶住赵军的冲击。 那么唯一的弱点就在这儿了——西岸壁垒! 想定了的白起不再犹豫,把长剑往地上一怼,说道:“司马错!” “末将在!”刚刚回来的司马错还没明白过来什么情况,膝跳反射般答应道。 “本将问你,守住壁垒,你需要多少兵力!”白起问道。 司马错闻言,思考了一会儿,他知道,这个回答不吝于一份军令状!将军这么问必然哪里兵力不足,需要是要抽调壁垒的守军,要说要十万,那肯定是找抽,可若是自己充大个儿,导致壁垒守军不足,而让赵军破开,那就是剐了自己也不能赎罪了。 良久,司马错咬牙皱眉说道:“若全是百战精兵,至少需要七万!若是带着刚刚的五万新兵,则至少还需要五万精兵!” 白起知道,司马错已经尽力了,这么长的壁垒,对面又是二十多万赵军,七万精兵已经是极限了。 “我把光狼城中的老卒统统留给你!能减少多少!”白起继续问道。 司马错都快哭了! 第三十一章 调整布置西岸围歼 上将军啊,你薅羊毛也别可着一只羊薅啊!都快被你给薅秃了! 司马错心中把白起骂了一百零一遍,但该面对的现实还是得面对,不过自己也得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上将军容禀:光狼城中虽有五万余伤兵,但一来据医师所言,其中能痊愈者不足六成,二来即便能够痊愈,也尚需时间。而壁垒的攻防战明日就将打响,胜负只在一瞬之间,七万精兵尚且战战兢兢,若再减兵力恐怕……” 司马错故意停顿了一会,说道:“末将无能,恐壁垒失守累及三军!” 白起没有说话,他在思考,他知道司马错可能还留有一定的余量,但余量不多,不会超过五千人,但自己想要的更多。 五万人,必须凑够五万精兵增援给南路军!这样一来,减去战损之后在赵军侧后便有十万大军,才有把握防守住破损不堪的壁垒! 这样一来,守卫光狼城壁垒的就只剩三万五千精兵和五万新兵了。 八万五千人,如何能够守卫者偌大的壁垒呢!须知在丹河西岸壁垒之战中,除却后撤的两万伤亡,仅仅壁垒的攻防中就伤亡了八万之巨。 而如今,兵力只有八万,精锐程度还不如之前,唯一的好处就是不再放水,防御器械更甚一筹!这样的兵力、战力能挡住吗? 能!必须能! 白起没有再理会司马错的心情! “传令:光狼城壁垒守军分出五万精锐趁夜色运动至南方与孟琥军汇合,受南路军统帅赢摎统一指挥,明日午时迅速歼灭赵军南路军,而后掉头北上攻破赵军壁垒堵住赵军后撤之路!” “上将军,可是光狼城的防守!”司马错忍不住打断道! “嗯?”白起抬头扫了一眼,司马错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令:北路军胡伤部击破东岸韩王山营及赵军东岸壁垒后,迅速渡过丹水,若此时赵军壁垒未被攻陷则双面夹击之,若已被攻陷则加入到丹水西岸壁垒的防御中。受赢摎统一调度指挥。界牌领守将自赢摎去后封闭关门,严守关隘。” “令:蒙武所部,包括后续开进的三万步卒,坚决堵住赵军北上之去路,具体部署为以三万步卒封锁山林,以骑军对攻赵军!北部留守之五千步卒向南进攻,与蒙武部夹击赵军北路军队!” “令:河内第二批援军分出两万驰援界盘岭,其余步卒务必于明日午时到达光狼城防线!光狼城中伤兵,择轻伤者五千人,各人拔擢一级,派入新军中,指挥新军作战。” “令:赵军从光狼城撤退后,判明赵军前各军积极防御,不可轻动,判明其动向后,各军齐动,缩小包围圈,并派出有力部队进行大胆的穿插分割。” 如此一来,原本薄弱的壁垒防线有了至少十万大军,而光狼城壁垒有精兵三万五千,而五万新兵有了五千老卒的率领,也有了一定的战力。而且后续河内援兵开到,则壁垒无忧矣。 见众军仍有顾虑,白起解释道:“若你是赵军,长途奔袭而来,原以为是攻击一座孤城,却没想到是一条城高壑深的壁垒,你会作何感想?” “我会想我是不是中计了!”一位裨将答复道。 “对,所以接着我会验证一下自己是否真的中计了,验证下眼前的这个壁垒是真家伙还是纸老虎对吧?”白起接着问道 “是的!”众将应诺道。 “那怎么试呢?全军压上?肯定不行,要是眼前的壁垒是真家伙,战事势必陷入胶着,到时候就跑不掉了!”白起停了一停,让大家消化下后接着说道:“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派出精锐部队佯装主力全力攻城!” “那么这样的全力攻击力度,只会有一到两次,只要挺过这一到两次的全力攻击,赵军就会知道眼前的壁垒是他们逾越不过去的一道天堑!那么你猜赵军主将接下来会如何抉择?” “重演空仓领之故事!”一位秦军裨将抢答道。 “对,留下一部兵力牵制我军,转而退军!而此时,北方已经被我军占领,南方有天险,只要将西岸壁垒攻下,赵军便再无处可逃。” “所以,攻击壁垒的部队必须得到加强,以期在最短的时间里攻破壁垒,完成合围,并且留有足够的兵力进行阻击!” 众将军纷纷点头,突然一位都尉指着丹水东岸说道:“将军,为何我军不把包围圈设的稍微大一点,现在丹水东岸壁垒几乎不设防,若在我北路军破袭东岸壁垒后,我南路大军东渡丹水,一起防守东岸壁垒如何?” “对呀!东岸几乎没有赵军,攻下壁垒后,壁垒的损毁几乎可以忽略,如此一来不是更利于我军的防守吗?” “我军一开始的包围策略不就是在东岸设防吗?为何要强攻壁垒啊!” 众将又议论开来! “此为吾之疏漏!本以为赵军兵峰应直指我光狼城,却不想其分兵三万北上,打乱了我之部署,原本北部只需少量步卒便足以坚守,而如今却需要大量兵力防御。且仍有被夹击攻破之风险。”白起主动承认错误道。 如此大规模的会战,对方又不是傻子,哪能完全按照设想进行。真要如此反而要担心自己是不是中计了。战役至此,除了北方的三万孤军,其余一切按照白起的设想的进行,已经很不容易了。众将自然也没有说三道四的。 白起继续说道:“若我军仍根据旧战法在丹水东岸合围,则赵军可以一边整修西岸壁垒,一边加速攻击我蒙武军团,届时我南部军团有丹水阻隔,一时无法到达战场,我中路兵团与蒙武兵团无法形成夹击之势,且需被迫与赵军野战。” 众将对着沙盘一看,还真是那么回事!赵军少了侧背的压力,而我军少了南部和北部军团十余万兵力,若是北方守得住,那没事,慢慢耗着,耗着耗着赵军没粮了就溃败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北方不一定守得住,那就必须夹击了!迫使赵军分兵抵御,进而穿插、分割、包围——最终予以歼灭! “既然北方蒙武军团吃紧,为何不直接增援蒙武军团呢?”一位裨将又搞事情! 白起耐着性子说道:“一是地形问题,再多的步卒增援北方,用于防御山林则施展不开,用于阻击骑军则因为地形开阔容易被吃掉。” “二是攻守收益的问题,增援北方只能被动防守,若赵军不攻北部则毫无用处,而增援南部则是作为攻击部队,能加快我军进攻的步伐,尽快地困住赵军,无论赵军逃窜的方向为何,都能起到最大的作用!” 所以,没啥好说的。 众将心悦诚服,欣然领命,随后走出帐外回营各自准备去了。 只有司马错同学,眉头紧皱,仰天长叹:“我tnd怎么扛过赵军的第一轮攻击哦!” 第三十二章 赵军开拔廉颇开溜 夜很长,赵军大营中一片静谧,而秦军大营则显得热闹许多,兵力的整合、换防、调动,一直忙到深夜! 月悬中天,赵秦两军的统帅都没能休息。 廉颇呆呆地坐在沙盘前,仿佛已经看到天亮后赵军被屠杀的场面,麾下加上民壮三十二万大军,不知有几人能够回到赵国。 自己已经看不到了,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营帐外一辆马车已经等候多时,换下跟了自己数十年的甲胄,换上士大夫的服饰,吹灭灯火,转身没入黑暗中。 月亮啊!你慢点儿走…… 白起还在沙盘前踱着步子,绕着沙盘走了一圈又一圈,对方的能力已经在壁垒之战中得到充分的体现,自己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确保每个细节都没有疏漏。他站在每个角度去思考,思考每个可能性! 好的,应该可以了,光狼城的混编已经完成,能够顶住;南路的援军已经开拔,很快能够汇合;北方蒙武已经汇合步卒封锁了山林,四面合围,没有问题了! 太阳啊!你快点儿升起吧…… 没有理会赵秦两军统帅的想法,月亮还是如期降下,而太阳也依旧照常升起。 号角响起,赵军各部士气高昂地走出营地,刀剑都被磨得光亮,甲胄被擦洗锃光瓦亮,甚至旗帜也被清洗得干干净净——似乎不是在出征,而是在凯旋的样子。 壁垒之战一舒三年的郁闷,在放下对秦军的畏惧后,却又给赵军带来太多的信心,让赵军从上到下都认为此战定是摧枯拉朽,全军上下弥漫着骄矜之气。 若是平时,如此骄矜,廉颇早已大发雷霆之怒,定要用军法敲打个几百人把这股子风气压下去,可今天的廉颇没有这么做。正如他对自己的心腹大将任武所说的:错了要认,认了要改,用命去改! 也不是所有的将领都保持着乐观主义态度,北地骑军的几员都尉就嗅出了不寻常的气息。北地的军队常年与异族厮杀,都是从血与火中走出来的“杀神”,自然跟邯郸的军队有些格格不入。 于是几位感觉有些奇怪的都尉,在行军的途中不自觉地碰到了一起。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心里都有疑惑,却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一位稍年轻的都尉打破尴尬,说道:“诸君,末将行军有些奇怪,不吐不快,此去光狼城之战,上将军未曾召开会议也就算了,甚至连主攻方向、主攻军团都没有发出指示,也太随意了些吧!” 一旦有人起了头,瞬间话匣子就打开了。 “是也,壁垒之战,上将军虽未召集我们一起商量,但也提前进行了说明,而后续的命令更是清晰无比,而如今,除了行进目标是光狼城,其余一概不知。是合围?是围三缺一?各自任务如何一概不知。” “然也,且全军皆无大战的紧迫感,我等北军尚好,邯郸来的大军似乎认为光狼城已经是囊中之物了!此骄兵,取败之道也!” “诸君请看我军的行进阵仗,阵不成阵,按道理,骑军应在两翼护卫,中军应该呈雁行或锥形阵进发。而如今,我北地骑军全数集中在北部,而步卒各兵种完全在各个都尉和校尉的指挥下前进,毫无次序阵法。” “还有军粮,大战前分发粮草也属于正常,但除非作为偏师远征,其余各营不会携带超过三日的粮草,而如今竟然带了半月的粮食,我营里的军需都乱疯了,从没有打过这么富裕的战,因装粮车马不足,我的书佐都在抱怨了!” 此话一出,引得大家哈哈大笑,见惯了北方风沙与苦寒,忍饥挨饿惯了的北地军居然有一天会为粮草太多而烦恼。 “是否要提醒下上将军?毕竟上将军还年轻,或许因为奇袭壁垒一战对秦军的战力有了错误的估算?”一人正色问道。 “不瞒诸君,大军开拔之初,末将得知北地骑军全数安排在北部,便擅自前往中军请示上将军,然并未见到上将军之面。行军司马李将军私下告诉我:上将军此举自有其深意。” “既如此,诸君不可再枉议上将军,粮草之事恐怕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据说中军没有留下一颗粮食,粮官都编入战斗序列了。所以,约束麾下士卒,做好苦战准备,耐心等候上将军之将令即可!”一位稍年长的都尉总结道。 众人纷纷点头,慢慢地散开,几个心眼活泛的找起了平素要好的都尉重又聊了起来! “你小子麾下的重骑损失不大吧!” “还好!就追击的时候损失了十几骑,甲都修好了,马力稍有不足,你的轻骑呢?” “也还好,编制都全着呢!” “那老样子,我中路突破,你两翼掩护?” “嗯!” 简单的交流背后是十余年的知根知底与默契配合。 就在北军都尉们私下里讨论的时候,他们口中的上将军早已又换人了。 一位与赵括体型相近的士卒穿上了将军的甲胄,坐上了上将军的马车。 而去往魏国的路上,一辆马车并数十名骑军飞驰而过,包裹严实的马车上端坐着一位发须皆白的老卒,正望向长平战场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不是廉颇还有谁! 原来在昨夜夜色的掩护下,廉颇将军已经乔装打扮过壁垒,经大粮山,渡丹水、蒲水,飞奔前往魏国!开始第二部分的计划! 苍老的手中,握着的是昨夜大粮山下,那员年青的将领给的锦囊。 回想昨夜,自己匆匆赶到大粮山下,赵括与王樯躲在约定处,匆匆将战场情况和布置稍作解释,正要离开时,赵括突然将锦囊塞到自己手中。说道:“若再魏国求援无望时,方可开启此锦囊,可救赵国,提前打开就不灵了。” 一路上,自己数次想要打开,可一想到赵括严肃的面孔,还是忍住了。 又在手中摩挲了一会儿,将其贴身收好。 “放心吧!老夫就是不要这张老脸了,也一定求得援军!” 第三十三章 秦军合围南路被破 时至正午,初夏的日头还不算毒辣,温和的阳光洒下,照得人暖洋洋的。 铮,那是宝剑出鞘的声音! 界牌领下,秦军南路统帅赢摎拔出了他的宝剑,抬起手臂与肩齐平,剑尖向前,遥遥一指,大喊一声“杀!”,双腿一夹马腹,率先冲了出去,身后三万铁骑随之冲杀出去,冲向远处赵军南路的军营。 围歼赵军的战役正式打响。 身后擂鼓阵阵,马蹄声混合着喊杀声充斥着每个秦军骑兵的耳朵。 距离赵军军营已经不足一里了,眼睛已经能够看到白色的营帐和红色的身影,近了,更近了! “提速!”身边的校尉大喊着传递着命令! “驾!” “驾!” 三万骑军集体提速,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 最前面的是由军中最精锐的骑士和最健壮的战马组成的重骑兵,他们组成了锥形阵,手持两米多长的长矛,能够撕毁敢于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切敌人,更是整个骑军的锋矢。 还剩五百步了,营帐看得更清楚了,甚至还能看到赵军在营中嬉戏。 “长矛端平!眼罩放下!”重骑的校尉再次下令道,“加速、继续加速!“ 骑士闻令,通过高超的骑术将绑缚在战马头上眼罩放下,随后调整好手中的长矛,身子伏低,狠狠一夹马腹,加速向着赵军营门冲去! 而在重骑兵之后是手持长剑的秦骑兵,最后的是手持长弓的弓骑兵。 而此时,赵军的哨兵才发下秦军骑兵的到来,尖锐的哨叫瞬间传遍军营! “敌袭!敌袭!”的声音遍地开花! “御敌!快快快……”赵军校尉们纷纷走出营帐,指挥麾下的战士做好御敌准备。好在不是在深夜,不需要穿衣着甲。 前营最先反应过来,但毕竟不算是什么精锐之师,组成的军阵歪七扭八,也没有安排专门对付骑军的长矛兵,只是将盾兵往寨门前一顶。 随后完成列阵的是后营的弓兵,很快在校尉的指挥下发出了第一轮的箭雨,但慌乱之间,搭弓射箭不免失了准头,不少箭雨射出营门后便无力地一头栽下,落在身着重甲的秦军重骑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却没有丝毫的伤害。 少数的箭雨飘向了后面的秦军轻骑,但由于密度不足,造成的伤害也极其有限。赵军如此“给力”的防御没有给秦军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而更鼓舞了秦军的士气。 转瞬之间,敌袭待重骑兵已经接近赵军营门,没有预想的死敌拒鹿角,也没有老冤家长矛兵,只有单薄的寨门与寨墙,以及在寨门后瑟瑟发抖的赵军盾兵。 还有更傻的吗?居然妄图用盾兵接重骑的冲击。 见此情况,重骑校尉狞笑一声“杀!” 原本牢固的营帐大门与寨墙,在秦军重骑兵猛烈的冲击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仅仅付出几匹战马的代价,赵军的营寨便宣告被破! 而在寨墙之后的盾兵更是如同一个笑话,被秦军重骑的长矛捅了个对穿,连带着后续的步兵都被穿成了糖葫芦。 由于穿透了太多的人,长矛都有点拿不动了,为了保持马速,重骑兵索性放弃了长矛,抽出腰间的秦军长剑,左劈右砍,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被蒙住双眼的重骑战马似乎也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变得更加狂躁起来,发疯似的向前奔去,遇人撞人,遇营闯营,所过之处无不人仰马翻,不一会儿一众重骑已经突入要赵军中军。 而刚刚被重骑冲散的赵军根本再没有时间进行集结,一阵箭雨就将他们笼罩,侥幸逃得箭雨的袭杀,挥舞秦军大剑的轻骑兵又来到面前。 大剑挥舞,无数人头飘向天空,手起刀落之间,赵军前军已经几乎全军覆没。 赵军后营的弓兵第二轮箭雨终于姗姗来迟,却落在了营寨之外,对秦军的杀伤几乎为零,惹得秦军一阵哄笑。 秦军重骑继续向前突进,中军帐中,负责此处的都尉来不及脱逃,被赢摎斩于马下。原本南路的主将洪析将军被调至中军听令,幸免于难,当然这也是赵军南军不堪一击的原因之一。 原本就是来监视的,自己正处于优势,没去攻击界牌领就好了,哪能想到秦军居然会出界牌领攻击自己。 赵军中军大纛被秦军斩落,顿时赵军乱作一团,再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后军弓兵发出了他们最后一轮的箭雨,目标正是秦军聚集的前营,终于对秦军轻骑造成了“较大”的伤害。可惜,为时已晚! 后军的赵军校尉见自家中军已经陷入,而秦军重骑正踏过中军营帐,向着自己这边冲杀而来。也顾不得什么了,大喊一声:“撤!”,便一马当先带着亲兵们向北方撤退。 只苦了北方逃去,几个脑子活泛的百将,组织麾下的弟兄且战且退,退往西边丛林之中。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赵军南部军团便被秦军击溃,而逃向北方的赵军除了几个单独跑的,全都被北方以逸待劳的孟琥所部截住、格杀,包括最先逃跑的校尉。 倒是各自逃命的骑士和往西边撤退的几百步卒得以逃脱。 侥幸逃过一劫的赵军骑士疯狂地抽打着马匹的屁股,丝毫不顾及马匹,向着赵军大军行进方向冲刺,他们知道必须及时将秦军进攻,南军覆没的消息传回大帐。 而赢摎正跟刚刚赶来会师的孟琥交代着。 “我军自界牌领长途奔袭而来,人员和马匹尤其是重骑兵急需要休息,且你部距离丹水较近,令你部迅速向丹水进发夺取丹水西岸壁垒!” “诺!”没有多余的废话,孟琥应诺一声,便调转马头,率军往丹水西岸的壁垒进发。 “轻骑四周戒备,打扫战场,重骑卸甲休息!”见孟琥离开,赢摎随即对麾下铁骑下令道。 虽然没有多少伤亡,但长途的奔袭还是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彪悍如赢摎停止杀戮后,也是一阵疲惫,几十斤的铠甲不是闹着玩的。 就在孟琥赶往壁垒,赢摎部修整之时,秦军北路偏师胡伤所部也完成了对韩王山大营的战领,正秘密向丹水东岸壁垒运动。 而赵军的斥候终于发现了张网以待的光狼城壁垒…… 第三十四章 壁垒终现骑兵断后 “彼其娘之!”一众赵军的斥候望着眼前无边无际、高达三丈有余的秦军黑色壁垒怒骂道。 夏日的阳光,正是舒适、温暖的时候,策马奔腾了许久的赵军斥候此时只觉得喉咙发干,后背发凉! “咱是不是走错了方向了,这儿是不是到了丹水壁垒了!?”几员斥候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幻想自己是不是走错地儿了。 可是,在那午后的阳光下,迎风招展的墨黑色军旗,无情地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斥候的首领,“赵虎,你们一队留下监视秦军动向,尽可能查明壁垒防守军力情况。” 闻言,被点将的赵军斥候有些为难地看着首领,那意思仿佛在说:“咋查啊?” “其余人马迅速归营,为避免秦军阻截,分三路回程,记住务必将壁垒的消息在最短的时间内传回中军!请上将军早做定夺!”没有理会为难的赵虎,首领继续吩咐道。 似乎在映照首领的话语,秦军壁垒打开几道小门,一水的黑衣骑士杀将出来,应该就是冲着斥候而来。 “赵虎,沿南北两向查探壁垒长度!其余人,各自屯长带队,速速回营!” 斥候们都是百战精兵,他们也知道如今的局势,能够早一刻让上将军知晓壁垒的存在,大军就多一分的胜算,来不及多加思考,各自领命而去。 转瞬间,只剩首领带着本部的人马还在原地。 斥候首领拨转马头,对着麾下将士说道:“诸君,我斥候营未能及时查探出秦军壁垒,陷大军于险地,此万死莫赎之罪也!今秦军悍勇,若任由其追击,恐无法将信息及时送达上将军!” 说着,首领拔出战刀,继续说道:“为今之计,只有我们,将追击之秦军阻挡下来,为同袍们争取片刻之时间!以赎我斥候之罪于万一。” 首领再次拨转马头,刀指前方,吼道:“诸君,谁愿随我赴死!” 铮、铮、铮……一柄柄战刀出鞘! “我等愿意!” “我等愿意!” 赴死之声响彻天地…… “斥候营,目标秦军骑兵,雁形阵!”首领再次下道。 骑兵一般都是采用锥形阵,因为这样能凿穿敌军,在付出最小的代价下,给予敌军最大的杀伤,只有在兵力充足,对敌军形成迂回包抄时才采用雁形阵。 而此时斥候明显少于秦军,采用雁形阵,无异于自取灭亡! 但赵军别无选择,他们不能让秦军分兵去追击自己的袍泽,所以,雁形阵是最好的选择——用自己的生命换取秦军短短一刻的停滞。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斥候营的士兵将战马的眼睛蒙上,按照首领的命令很快组成了雁形阵。 “斥候营,目标秦军骑兵,出击!”首领一马当先边冲边喊道。 “杀!”其余斥候也纷纷拍马跟上!瞬间,杀声震天。 秦军骑将一看,呦呵,明知不敌还要正面冲击,颇有古风啊,自己送上门来,那必须吃下啊! 随即挥舞令旗,变行军阵列为冲击的锋矢阵,今天就要让赵军骑军感受下匈奴经历过的恐惧! 行进、 提速、 冲刺! 两股当世强军终于又碰撞在了一起,刀剑挥舞,血花飞溅,人头翻滚。 红与黑的第一轮交锋,心存必死之志的赵军,抱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态度,完全不避不让,以伤换命,上演了空手接白刃,右胸接白刃等一系列扫操作。 两军教会,人数明显呈现弱势的赵军却爆发出更强的战斗力,留下一地的尸体中黑色衣甲的明显多过红色的。 首领调转马头,伤口处冒出汩汩鲜血。不仅是伤口处,口中,眼中,耳中,七窍皆留着鲜血,那是伤到内脏了。 身旁剩下的部下只有二十人不到了,各个带伤! “斥…候…营…”首领还想下达命令,可不断从口中涌出的鲜血让他的话语变得含混不清,而鲜血更是将他的气力再次消耗,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说话了。 咬紧牙关,从丹田到胸腔,再到口腔、鼻腔。 “杀!”首领缓缓吼出这个字! 左手握缰,右手挥刀,双脚一夹,再次想着秦军冲锋而去! 身旁二十余骑闷声跟上!铮亮的赵刀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血的光彩,那是军人最后的荣耀! 嗡!那是铁器与铁器的对抗。 秦军骑兵一剑斩在了首领的头盔之上,头盔不堪重负地跌落,一头斑驳的长发也被打散,首领没有犹豫反手一刀将对手砍下马去!鲜血溅了首领一脸,眼睛也被糊住了。 正是这短短一瞬间,秦军另一个校尉眼明手快挥舞长剑就要直取首领的人头,而首领下意识地想用左手将糊眼睛的血液擦去。 咔!那是铁与骨的碰撞。 首领的左手被秦军校尉砍了下去,没来得及反应痛苦,首领靠着右眼睁开的一点点小缝隙,加上身经百战的本能,右手猛地向左一挥! 噗!那是铁与肉的交割 秦军校尉的人头应声落地! 两军再次交错而开! 首领将长刀咬在嘴中,鲜血从嘴角的缝隙不断涌出。腾出的右手将眼前的血液抹去,环顾四周,已无人在侧。 第二次交锋,赵军斥候首领失去了所有的弟兄,以及左臂和头盔,而秦军也损失了四十余名精锐骑兵,其中还有被首领阵斩的一员校尉。 座下的马儿或是被战场的气息感染,或是嗅到了战场上浓烈的血腥味,或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死志,四蹄不住地踱着,显得躁动不已。 首领用仅剩的右臂拍了拍座下的马儿,马儿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右前蹄一起一落,似乎懂得了主人的意愿,在为最后的冲锋坐着准备。 首领单手解开了已经被砍断的马缰,让马儿畅快的呼吸,又将自己散乱的头发往后捋了捋,从怀中掏出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帛书,那是上将军廉颇亲自给他发的晋升书,他一直贴身收藏着,那是他一生的骄傲! 然而,今天,因为他的疏漏,将大军陷于险地。 所以,他只能用性命来救赎,希望能够稍稍纠正这一疏漏! 首领将帛书一卷,将它当做束带,将自己的散发重新扎好。 好了,衣冠正!可以赴死了! 而对面的秦军,一直默默注视着首领做完这一切,这是对一位战士最后的尊重! 抽出口中含着的长刀。 对,是抽不是拿!为了避免血液大量流失带走最后的气力,首领没有将嘴巴张开,而是紧咬着牙槽,用手将长刀从牙齿咬合中抽了出来。 长刀与牙齿的摩擦,发出“吱呀呀”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终于,长刀在手!弟兄们,慢些走,等我! 轻夹马腹,马儿瞬间启动,四蹄舞动,驮着主人奔向死亡! 阳光下,黑压压的一片,再无半点红色…… 第三十五章 一夜白忙全军向北 在斥候首领的拼死阻击下,赵军斥候终于回到了行进中的中军。 回到军营的几位斥候屯长互相一商量,都认为兹事体大,首领用命送回来的消息,必须面呈上将军,而在上将军做出决定之前,必须予以保密,以免动摇军心。 于是将所有回来的斥候集中到一个营帐中,并留下两位屯长看守。其余屯长结伴求解上将军。 向行军司马李义将军说明了首领已然牺牲,且有绝密情报需要面呈上将军,很快被带到了上将军的马车前。 “见过上将军。”众屯长齐齐跪下说道。 “免礼!”假赵括说道,“首领为何阵亡,又有如何绝密信息,速速报来。” “诺!”为首的一位屯长说道:“我斥候营于今日卯时出营向光狼城方向进行查探,行进至距光狼城约十余里处,发现……” 屯长吞了口口水继续说道:“发现秦军已经构筑了一道壁垒,斥候首领见此情况,急令末将等人回转传递信息,只身率领本部人马阻击秦军。而今已无消息,恐怕,已经身陨。而后斥候屯长赵虎冒死探明该壁垒为南北走向,长约十余里,城高壑深,相较于丹水西岸之壁垒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完,一揖到底,等候着上将军的雷霆之怒。一众斥候屯长也是纷纷低下了头。 “消息可曾外传?”一旁的行军司马李义问道。 “回禀李将军:未曾外传!末将等深知兹事体大,故回营后立即将所有知情人笼到一起,由另两位屯长看守,其余诸位屯长皆在此处,可互相证明,未曾接触到其他人。” “好的!你们下去吧,无需再行保密了!”假赵括假装皱眉思考了一会后说道 “诺!”一众斥候如释重负,纷纷应诺而去。 众人走后,李义对着假赵括一揖,问道:“上将军,我们按计划行事吧!” “嗯!可!”假赵括点了点头。 随即李义代大将军传令道:“传上将军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埋锅造饭!” 过午而食?虽然不符合一日两食的常规,倒也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毕竟马上就要攻击光狼城,大战之前补充能量也是应有之义。而且吃过饭后,再行进一段时间,到达光狼城下时,食物刚刚好消化完,有最强的体力与战力去攻城。 就是苦了斥候营的兄弟,虽然上将军说没事,可是这消息实在太大了,还是不敢说啊! 有秘密不能说!好难受! 好在,中军大纛没有让斥候营的兄弟困扰太久。 饭后传令兵传来了最新的将令:“我军不慎已入秦军陷阱,大军停止前进,丢弃除兵器粮草外一切器械,全军转向北方,以北地骑军为先锋,呈锋矢阵,向北急行军!目标:百里石长城防线!” “如遇阻击,各营不许恋战,尽速突破,一力向北进发,若遭遇分割包围,无论身处何处,兵力多少,皆无需请示,无需靠拢,一致向北!” 数十万大军的转向显然瞒不过秦军的斥候,而到了此时,双方基本已经明牌了,拼的就是真正的战力,再无计谋可施。 赵军全军转向的信息很快传到了秦军光狼城壁垒中。 司马错都懵了,昨天忙了一夜,又是整编新兵老卒,又是调整防御措施,搬床弩搬得自己手都酸了,还想着要用床弩给赵军一个惊喜,更是因为兵力的事情跟白起大大干了一架,彼其娘之的赵军,居然就不来了? 不带这样的啊,你好歹试一试我这壁垒的成色啊,万一我是个空壳子呢! 来呀,我很好打的!我床弩不用了行不? 这感觉就像是做好了一桌好饭好菜,朋友却放鸽子了! 白起也有点懵? 是我高估了赵军的统帅赵括,还是低估了他? 刚刚得到我军壁垒的消息,就果断下令回转。战场嗅觉这么灵敏吗? 说好的莽夫没经验呢? 还是说,在诱我壁垒的守军出击,企图通过野战消灭我军呢? 有这种可能! 看着手下将领急切的表情,白起更加相信对方可能是在诱敌了。 于是,对诸将说道:“赵军在收到壁垒的信息后立即北转极有可能是在诱使我军追击,从而达到野战的目的。而只要我军稳扎稳打,赵军便无可趁之机。” “故攻击顺序不变,北方蒙武部先行接战,接着南方赢摎部出击攻其侧背,随后壁垒守军进行合围,最后再行穿插分割包围!此时关键在于壁垒,令赢摎不惜一切代价加速拿西岸壁垒。” “诺!”一封飞鸽传书迅速往南方而去。 而此时的赵军主力,随着中军将令的下达,秦军修筑壁垒的消息不可避免地在大营中蔓延开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充斥着恐慌与不满的怨言。 “中计了!” “我就说秦军壁垒哪有那么好拿下!” “廉老将军守了三年都没有攻破,哪能赵将军一上来就攻破?!” 好在,强军之所以是强军,军纪的严明是首要的条件!在各都尉、校尉的联手压制下,怨怼之言总算是压制下去了。 而最先调整过来的依旧是北地的骑军,已经有所察觉不对劲的众骑军校尉相视一笑,心中觉得上将军应该早就料到了,不然怎么会一反行军常规,将骑军全部安排在北方,这一转向,能省多少事儿。 只是不清楚上将军还有怎样的后手来力挽狂澜。 既然信任上将军,那么没有什么好说的,按将军的将令去做就行了! 一路向北! 很快,重骑兵摆在最前,轻骑兵放在两翼,还不待自家的步卒反应过来,骑军已经丢下所有包袱,完成了转向! 没有等待还在疑惑、抱怨的邯郸步卒,北地骑军一马当先,率先向北方百里石长城防线进发。 而随着骑军的迅速转向掉头,也侧面压制了步卒的不满的声音。 稍作整备,丢掉不必要的设备,如云梯、抛石车啥的,检测好粮草兵器,重新组成攻击队列,紧随骑军而去。 而此时,秦军已经对东西两岸的壁垒发起了进攻。 第三十六章 骑军对轰底牌尽出(打赏加更) 为“为国捐躯矢石间”的打赏加更!!! 丹水东、西岸壁垒几乎同时遭到攻击,但相较于西岸壁垒的轰轰烈烈,东岸壁垒丢失得怎么说都有些草率了。 几十员秦锐士,趁着哨兵中午困乏的时候,穿上赵军的衣服,堂而皇之地就靠近了壁垒,甚至都没有核验身份就进入了壁垒之中,搞得秦锐士有点儿怀疑自己中计了。 但既然进了壁垒,那也没啥好说的,噗噗就是两刀,砍翻控制大门的兵士,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嗯,好吧点燃自带的狼烟,通知后续部队跟进。 赵军自然也发现了大门的异常,可是本身壁垒就兵少,又没有强力的武将,楞是拿死守大门的几十员秦军锐士无可奈何。 很快,后续秦军到来,赵军壁垒守军全军尽没,不到一个时辰,丹水东岸壁垒沦陷。 相较于东岸的快速陷落,西岸的攻防战便是在重演几日前的血肉轮盘。而东岸的秦军在肃清了壁垒上残余的赵军后,很快组织渡河,这样一来,丹水西岸壁垒受到两面夹击,形势一下子岌岌可危。 原本信心满满的西岸壁垒守将任武,在面对秦军精锐的两面夹击,也是有点儿麻爪。但他知道,中军那儿更危险,援兵是不可能有援兵的,只能不断地调动预备部队,疲于应付。 甚至骑军也投入了战斗——东岸秦军刚刚西渡上岸,任武就派出骑军狠狠地给渡河的秦军来了一下子,让东岸秦军损失惨重。 但随即秦军谨慎多了,任武再没有找到好的机会。 无可奈何之下,任武只好将情况上报中军,同时期望夜晚早些到来。 “报:我大军北向先锋遭遇秦军骑兵拦截,暂时无法突破!” “传令前锋骑军,迂回包抄,分割包围,无论如何要帮全军撕开一条口子!” “诺!” “报:北路军李杰将军并冯屏将军所部,奉令南下接应我军,受阻于山林,秦军步卒阻塞要道,我军累次攻击均不得出,两位将军飞鸽传书建议我军北上与其夹击山林之敌。” “飞鸽回复二位将军,我军北上部队受阻于秦军骑兵,暂不得寸进,令其不惜代价突破秦山林之阻隔,与我北上之骑军汇合,共击秦军骑兵!” “诺!” “报:我南路偏师遭遇秦军界牌领所部偷袭,都尉殉职,全军覆没!” “报:我丹水东岸韩王山大营与东岸壁垒为秦军所袭,相继沦陷!守军尽没!” “报:我军西岸壁垒遭遇秦军主力攻击,且丹水东岸秦军有西渡迹象,西岸壁垒守将任武将军汇报:两面夹击之下,壁垒防守压力巨大,随时可能被攻陷,请将军早做打算。” 一条条噩耗传到赵军的中军大营,漫说赵括和廉颇两位上将军皆不在此,就算是在,手中的牌都已打尽,也是毫无办法!只能让攻击的加紧攻击,防守的尽量防守! 能咋办呢!代行军令的司马李义好生苦恼! 北方的骑军乱战已经开始了,赵国骑军当世最强,果然不负盛名,两军一亮相,最前方的锋矢,清一色的重骑,加速冲锋起来,当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没有长枪如林的克制,在他面前的一切阻挡仿佛都是纸老虎。 仅仅一个回合,就让秦军付出了上千人的代价。 心疼得蒙武直嘬牙花子,不敢怠慢,赶紧搬出秦军的利器——车弩! 车弩是床弩的简配版,虽然没有床弩般变态的射程与威力,却比床弩要轻便许多,可以随时进行调整。而又因为是绑缚在战车上的,后坐力有战车来承受,所以又比一般的弩箭要厉害得多。 赵军的重骑兵虽然厉害,但也有他的局限性!一是由于身披重甲,无论战马还是骑士都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的,所以不耐久站,二是重骑一旦确定方向很难在中途进行变道,不如轻骑兵来得灵活。 这样的缺点,也就造成了弩车对它的克制作用,弩车如战车一般,虽然不比轻骑兵,但也算调整灵活,速度一点不比骑兵的调整慢。 又是直来直往的攻击方式,骑兵冲锋加上弩箭的射击,两者动量都很大,一旦相撞,任你再坚固的铠甲都能给你来个对穿,所以用弩车来对付重骑兵最适合不过。 本来蒙武还想藏一藏这样的大杀器,等决战的时候给赵军来个“惊喜”,可没想到自己的重骑兵跟赵军的重骑兵一碰,竟然碎成了渣渣! 没法子,只好将杀器祭出。 一轮齐射,就给予了赵军重骑迎头一击,赵军大约损失了大几百的战力。要知道整个赵军的重骑也不过万数。 一来一回,赵秦两军战了个平手,赵军损失了大几百重骑,秦军也损失了上千骑军,并且暴露了弩车这样的大杀器。 于是,赵军再不敢轻易动用重骑兵冲锋去撕碎秦军的防线,而秦军也不敢随意使用弩车消灭除重骑外的赵军,因为一是箭矢有限,用一只少一只,另一个也是怕重骑趁弩车上弦的功夫发动突然袭击。 所以,骑军战场成了轻骑兵与弓骑兵的主战场。 可惜的是,赵秦两个都长期跟北方游牧民族打交道,赵国有胡服骑射,秦国则直接把义渠国纳入版图,论到骑术与马上功夫,两国骑军是谁也不服谁。 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弓箭攻远,近战刀剑! 一时间,战场乱成了一锅粥,赵秦两方谁也没能奈何得了谁。 原本应该快、准、狠的突围战演变成了无奈何的相持战,战场局面愈发对赵国不利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壁垒还在赵军手里,暂时不会有侧背的压力,可是按照赵括的将令,任武即便守得住,到了晚上也会主动撤退,到那时,赵军的侧背就彻底地暴露在了秦军的兵锋之下。 更危险的是,秦军壁垒中的大军不知何缘故看,尚未出击,可能是担心我军诱敌之策,可现如今已经与秦骑军爆发了大规模的战斗,想必此路秦军很快也会出壁垒而来。 三面夹击,我军必败无疑! 所以,唯一的出路,趁秦军壁垒之军还未到来,还是得从北方撕开一条口子。 “传令:北路骑军,不计一切代价,依据地势,投入饱和兵力,与秦骑兵决战!令步卒以长枪兵为前导,见缝插针,突入秦阵!” “务必打出一道缺口!” 第三十七章 重骑殒命任武突围 将令一下,北地骑军都知道到了拼命的时候了。 重骑兵不再藏着掖着,顶着床弩的攻击进行冲锋,势要用骑军的性命踏出一条血路。 北方战场在赵军的不要命的进攻下,越发的疯狂起来! 车弩在赵军重骑的自杀式袭击下,损失颇重,而赵人居然把破损的重骑战甲捡了回去,重有批在另一员骑兵身上。虽然破了一个洞,却也能防御到大部分区域,照样横冲直撞。即便已经破损不堪的战甲,几幅甲胄拼一拼,又是一副好甲。 可是车弩这种木制品可不是砍坏了又能拼装了,一时间失去大量车弩的秦军被打得节节败退。 蒙武心知,如此下去必然秦军必然会被赵军所破,自己也得拼命了! “传令,车弩发射间隙由轻骑兵冲击,阻隔赵军重骑去路。” “诺!” 啥意思?就是车弩发射后,轻骑兵立马顶上去,用自杀式的冲锋减缓赵军重骑的冲击,直至他们完全停下! 听起来很简单很美好不是!轻骑换重骑,血赚不亏啊! 但如果您想象下:要用一个个人的血肉之躯去顶住疾驰的汽车,你便明白其中的问题。 不是一换一,不是二换一, 而是五换一,甚至是十换一! 秦军校尉接到命令,也是明显一愣,轻骑撞重骑,这不是找死吗! 但传令兵严肃的神情告诉自己,这不是在搞笑,而是切切实实的命令。再一次确认命令后,校尉明白,将军也是无奈之举,必须用士兵的命换车弩的命。 那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跃马当先,指挥着麾下的骑军护卫在车弩之前。 “嗡!”车弩发出他的怒吼。 “第一队上!”几乎同时,校尉下达了命令。 一对轻骑兵呼啸而出,迎着赵军的重骑就冲了上去! 车弩射杀了一员重骑,而身后的重骑又冲了上来,躲过车弩的重骑哪里会把迎面而来的轻骑看在眼里! “碰、碰、碰……”轻轻松松撞飞几员轻骑,可是马儿的速度也不由得慢了下来,重骑的速度慢下来,神通便少了一多半,饶是能多抗几刀,架不住人家轻骑兵多啊,砍翻了几个,自己也受伤颇重。 蚁多咬死象,或许说的就是这样吧! 更危险的是,秦军的车弩兵正在争分夺秒地重新上弦! 不一会儿,秦军散开,“嗡”的一声,赵军重骑缓缓倒下。 尽管重骑损失惨重,但这样的互换赵军还是乐于接受的,毕竟一万重骑,几乎可以把对方兵力耗尽!甚至不需要一万,五千重骑就能让对方整个防线瘫痪。 秦军的校尉们显然也看出了这个问题,二换一三换一能接受,十换一,有点接受不了啊!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车弩的弟兄们已经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这玩意儿最快也只能这样了。 要不怎么说还是基层弟兄有办法!就在秦军的将领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几位曲长一合计,既然一个个撞效果不好,我给你来个大的。 直接三匹马绑在一起,再每个其实抱一个大石头! 咱也不从车弩旁边出发,退后一点,给马儿留出加速的空间! 嗯,动量守恒算是被几个曲长玩明白了,增加整体的重量,提高整体的速度,动量不就上来了吗!动量上来了,两个相反方向的动量一叠加!对方的速度下来了不说,同时还给重骑兵和战马带来了巨量的伤害。 当然没有防护的秦军也是骨断筋折,但对方也不好受。 因为一千拳1斤的力,那叫爱抚!而一拳1000斤的力足以把人打死。 就这样,秦军误打误撞居然止住了赵军重骑的攻击势头。 一万重骑,在死亡冲锋后,仅剩三千不到,虽然秦军也为此付出了一万两千多轻骑和大部分车弩的代价,但剩下的重骑已经无力再战,赵军士气再次进入低谷。 从黄昏到夜晚,数个时辰很快在搏杀中流逝,此时的赵秦两军,都已精疲力竭!无论人或战马,都急需休息。 赵军派出步卒,以长枪兵为前锋继续袭扰秦军,用生命打断秦军的修整,为骑军争取宝贵的休息时间。待骑军修整完毕,便是再次决战之时。 秦军主将蒙武不是不知道赵军的打算,他更知道手下的士卒急需休息,本身就是以弱势兵力堵截强势兵力,困难是一定的,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到了此刻,拼的就是谁能坚持住最后的五分钟,只希望援军能够尽快到达吧! 而在破乱不堪的西岸壁垒之上,经过一个下午的激烈激战,赵军只剩下几个节点还在坚守。守将任武已经跟手底下的校尉们做好约定,以主门起火为号,全军向南突围! 天色渐暗,秦军劳师远征,师老**,主要是中午就强行军过来,到了壁垒就开打,一直没吃过饭,于是秦军不得不稍作休整。 望着不远处通明的秦军大营,任武知道秦军一定会挑灯夜战,而要突围不能再等了!望着渐渐升起的明月,又看了看北方,似乎同袍们在北方厮杀的身影就在眼前。但任武又望了望倚靠在墙边,东倒西歪的麾下士卒。 不能等了,等秦军修整好,我军必然是全军覆没! 将手中的黍米一把塞进嘴里,对着传令兵说道:“传令,烧毁壁垒,全军向南突围!” 呜呜的号角声从赵军壁垒传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冲天的火光,火光中又冲出一群军卒,为首的正是任武,其后便是雪藏了许久的三千精锐骑军,哪怕最困难的时候,任武亲自上场都不曾放出这只精兵,为的就是现在。 而在壁垒中躲藏许久的三千精锐骑军,眼见着同袍在壁垒之上浴血奋战,自己却不能伸出援手,手中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 得令之后,如猛虎出笼,迅速冲破当面的秦军,挥舞手中的长刀,劈砍出一条生路,将各个节点中的同袍都接应了出来。 而秦军对这突然的袭击显然准备不足,当然也与强攻壁垒许久,体力不支有关,即便最后到来的赢摎所部也已经经历了一个多时辰的猛烈战斗。 虽然三千骑军战力充沛,为任武部斩开了一条生路,可是到底任武部的步卒更加疲惫,不少士卒在行进的过程中掉队,随即成为秦军士卒的功绩。 见此情况,秦军也迅速调整了策略,放过战力正强的精锐骑军,重点打击骑军之后的步卒,效果立杆见影。 好几次骑军斩开去路后,后续步卒又被堵住,导致骑军不得不又调转头前去救援,导致骑军也损失惨重。 无论如何,好歹任武部总算是突围而出。 但,随着清点的完成,突围而出的欣喜荡然无存,五万守卒一万骑军,总计六万大军,只剩下…… 第三十八章 任武归营赵括暴露 在赵括的帮助下,任武所部顺利渡过丹水,来到了大粮山军营中。 清点人数后,任武不由得老泪纵横,六万大军,随自己渡过丹水的只有四千余人,而最为精锐的三千战骑为了掩护友军,又是开路,又是回援,纵是养精蓄锐,纵是精锐难当,也逃不过伤亡惨重的命运,仅剩一千余人。 将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处都是陌生的面孔,往日里一个锅里搅马勺的弟兄们都不见了踪影,逃脱一死的庆幸很快消失,悲伤逐渐涌上心头。 不知谁开的头,一群断手断脚都咬牙坚持的汉子,却在烤着火吃着黍米时,呜呜地哭了起来。 哭声很快传遍整个军营…… 而“西岸赵军全军被围”的消息也随之传遍大粮山军营。 这还得了,几位裨将外加十多员都尉连夜赶到中军帐中,却见主将王樯正在帐外,似乎在等着他们。 来不及多想,领头的裨将双手抱拳说道:“将军,听闻西岸我军大败被围,任武将军率军突围而来,末将等特赶来帐中听令,是否立即渡河支援上将军?” “诸位将军,任武将军确实突围而来,西岸我军虽或已被围,然大军仍处于攻势,胜负仍未可知,怎可言败?” “将军,听闻我军东、西两岸壁垒皆尽失守,可有此事?”另一位裨将见王樯不以为意,赶忙问道。 “不仅壁垒失守,韩王山大营也已落入秦军手中。”王樯答复道,这也没啥可瞒的,除非把任武的四千兵卒全都隔离了,于是简单回复道。 “如此一来,我军岂不是后路断绝?”刚刚提问的校尉急道。 “壁垒已失去,若秦军再堵住北方出路,我西岸大军将被四面围困,甚至无需攻击,只待我军粮尽,便可从容消灭我军!”为首的裨将说道,“将军,请立即发兵前往救援,否则我军危矣!” “对呀、对呀。”一众赵军将令附和道。 “诸位将军,可还记得我等得到的将令是何?是屯兵大粮山,若无上将军亲令,无论发生何事,大军不得出。”面对舆情汹汹,王樯有些顶不住了,赶紧用赵括的军令压制道。 可谁知,一直看着友军在作战,自己号称精锐却只能躲在大粮山中,众将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了,而王樯往不过一个小小都尉,比自己还低一级,居然拿着上将军的军令压制自己!这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吗! 反了他了! “王将军!此一时,彼一时也。上将军留我们在此地就是作为最后的预备队,怕我们轻易出击才下的这样的军令,而如今已经到了决生死的关键时候,也正是我等用武之时,怎可生搬硬套上将军的将令呢!”为首的裨将耐心解释道。 “然也,王将军初升大军副将,或不太明白如今的战场形势,故对上将军将令有所无解。末将试为王将军分忧,请命率领本部兵马先行渡江!”另一位裨将阴阳怪气地说道。 这是在打脸啊,等于指着自己鼻子骂:“臭小子走了狗屎运当的副将,狗屁不懂还指挥老子,赶紧滚!” 不待王樯反驳。 又一位都尉阴阳怪气地说道:“王将军深受廉颇将军其中,廉颇将军临走时更是荐君为大军副将,莫不是因为这份恩情,故而对现任上将军赵将军心存怨怼,不愿发兵救援,而以将令推脱吧!” “又或者王将军担心西渡之后,兵凶战危,恐有殒命之风险?若是如此,请王将军允准我等西渡,王将军自可继续坐镇大粮山!” “还请王将军以大局为重,速速发兵救援!”众都尉一齐说道。 得,因私废公、胆小怯战的大帽子都扣了上来,自己还是威望不足啊! 王樯刚想怎么辩驳,大帐中却传来赵括的声音:“让他们都进来吧!” “诺!”王樯答应道 众将瞬间一惊! 诺?给谁诺啊! 这军营里不是以王樯为尊吗?还有谁比王樯更尊贵吗? 难道是王上亲自前来,又或者廉颇将军重又回来了? 不对啊,廉颇将军的声音咱们都熟悉得很,而且也苍老许多,这明显是年轻人的声音啊!难道真是王上? 王上啊,你不懂打仗啊,来干嘛啊! 众人脑子飞快的旋转,随后相视露出一抹苦笑,似乎互相读懂了各自的想法。几员裨将互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乎在说:“应该是王上没错了,但想说服这个四六不懂的王上,死了这条心吧!” 上将军啊,我等无能啊!您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就要断送在王上手中了! 一旁的王樯却没有那么多的心思,见诸将楞在原地,时而低头锁眉,时而互相致意,时而又仰天长叹,王樯也是一脸懵,这么多戏吗?于是赶紧打断了他们的遐想,说道:“诸位,请进吧!” 带着几分无奈,又有几分沉重的心情,众将领分列两队,鱼贯进入中军帐中。 却见中军帅案之上果然端坐着一位年轻将领,却不是大家以为的王上,而是最不该、最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上将军——赵括。 啥情况,上将军? 不是应该在西岸大军之中吗? 上将军在这儿,那西岸的大将军是谁啊? 一众号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将令顿时被眼前的情况搞晕了头,一个个又楞在了原地。 小样,就这心脏还来嘲讽我。王樯心中默默想道。 不过老这样也有点尴尬,于是王樯出声道:“末将等!见过上将军!” 一众将领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抱拳致礼。 “免礼。”赵括从帅位上走了下来,走到众将面前,让他们好观察自己,确认自己不是假冒的。 接着,赵括说道:“两个事情:一、任武所部是奉本将的将令弃守西岸壁垒,也是本将派人在丹水南部接应过来的,所以目前的局势完全在本将的预计范围内!此事有任武将军作为旁证,诸君可随后去任武将军处求证。” “二、我在大粮山军营之事为我军绝密,事关我军能够打赢这场战争,诸君将此事泄露给任何人,违者军法从事,日后王樯之令即为吾之将令,不可再有疑虑,诸君可明白!” “诺!”众将慌忙应诺。 就在赵括大逞上将军威风的时候,赵国的另一位上将军却有着不同的境遇。 第三十九章 廉颇至魏初见信陵 廉颇将军与护卫的武卒乔装打扮,日夜兼程,终于在夤夜时分赶到了魏国都城——大梁。 再付出一袋布币(魏国货币,别问多少钱,我也不知道!)后,众人顺利进入了繁华的大梁城。 城中坊巷市井,买卖并朴,乐楼歌唱之声不绝于耳,影戏烛光、酒肆春色、铺面笼亮,灯红酒绿之色渐迷人眼。 一直在北地吹风的厮杀汉子一下子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东瞧瞧、西看看好不快活。或许自家的都城邯郸如今也是这番模样吧。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古今皆如此吧。 身处众人中央的廉颇见护卫们颇有些心猿意马,下令道:“加速前行。” 众人脸色一紧,赶忙应诺道。 不一会儿众人离开了繁华的闹市街道,来到了一座深宅大院面前。 院墙足有三丈之高,青砖所砌,很好地阻挡了城中各处视线,即便在全城最高的城门也无法看清内部的布局,很好地保证了主人的安全与隐私。 门前两座硕大的石当彰显着主人的不凡,抬头看去,匾之上赫然写着《信陵君府》。 “砰、砰、砰。”为首的护卫前去敲门。 不一会儿,从门后传出一个声音:“何人敲门?有何要事?” “赵平原君府中家臣,奉夫人之命前来拜见信陵君,另有夫人之口信相传。请予以禀告。”护卫首领按台词说道。 平原君的夫人正是信陵君之姊,与信陵君关系甚好,嫁至赵国后也长期有书信往来,所以,廉颇干脆伴作平原君的家臣,以期能够更容易地见到信陵君。 果然,门后之人听闻是平原君夫人派人来了,赶忙打开了一旁的侧门,出门迎接道:“原来是夫人派人前来,自长平对峙以来,君上无时无刻不为夫人的安危担忧,屡次请命前往赵国均未被允准,整日忧心忡忡,可把你们给盼来了。” 门房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边说边将来人往里让。 廉颇第一个走上前去,对着门房说道:“君上可曾休息?” “君上刚刚从宫中回来,正在书房之中,我已令小厮前去通知君上,这位老丈请随我到厅中等候,其余诸位旅途劳顿,门内小厮带大家前去沐浴休息。”门房笑着说道。 不得不说,门房还是有眼力见儿哈,一下子就看出了廉颇将军的不同寻常,嗯,也是,一群壮汉中独独一个老汉,他不是主心骨谁是! “好,听凭吩咐。”廉颇回应道。 随即在门房的带领下,来到了会客厅中。 坐定,茶水奉上。廉颇微闭双目,默默地在心里回想着待会儿的台词。 不一会儿,一阵声响从后堂传来,想必是信陵君来了。廉颇虎目一睁,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演戏真麻烦! 得知因长平对峙,书信断绝,许久不曾联系到姊姊派家臣前来捎口信,信陵君很是高兴,放下手中的笔就往客厅走来。 “我家姊姊可还安好!”信陵君人未到,声先到。 “见过信陵君!”廉颇双手一拱,淡定地说道。 信陵君心中一愣,啥情况,姊姊那的人这么不懂礼数吗?作为平原君的家人,平原君夫人就是他的主人,而我是夫人的兄弟,也算是半个主人,不说跪下见礼,也不说一揖到底,稍稍屈身弯腰作个揖是起码的吧! 怎么就双手一拱,就算是平辈也不会这么没礼貌啊! 虽然心中有所疑虑,但信陵君不愧是战国四君子之一,城府还是有的。 不理会眼前之人或是有心或是无意的无礼,信陵君快步上前,笑意连连地说道:“老丈一路…辛…苦…” 越是靠近,越是觉得不对,声音也越来越小。 不对,这气息太不对了,太尼玛的霸气侧漏了,不是那种嚣张的气势,而是那种睥睨天下、不怒自威的气质。别说平原君家臣,就算是平原君本人也没有这样的气势啊! 还有,这花白的须发,应该跟平原君的父亲辈一个年纪吧,姊姊就算是再无人可用也不至于让这样的老头千里捎口信的。 最最最重要的是,这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彼其娘之,他见过! 想到身后的管家和侍女,信陵君咽了咽口水,稳住了慌乱的心神,。 “老…老丈,这边请。我们书房谈!”信陵君连忙引着廉颇往书房走。 而去往书房的路上,信陵君又特意转过身对自家的管家说道:“喊几个可靠的家将把住书房四周,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房!” 管家一惊,啥情况,不是走亲戚、传口信吗,这么神秘干嘛?不过管家没有再多想什么,忙答应道:“诺!” 而已经一直走在前方的廉颇,虽然没有回头,却凭借着耳听八方的本领,把这一切都听在了心里。 管家的效率很高,不一会儿几员大汉已经把住了书房的四角,廉颇才到书房门口,信陵君就瞧见四周已经安排上了自己人,于是连忙将廉颇让进书房。转身,关门,犹豫了一下,又把窗子给关上了。 书房里不算亮,只在书桌上和桌子的两旁点着几盏灯。转过身,廉颇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若影若现,再加上不清不楚的来意,浑身上下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说不出的诡异。 信陵君心中不由得又是一抖。 慌忙从衣袍中掏出火折子,颤颤巍巍地想要将房中的灯火都点亮些。 看着手抖得厉害的信陵君,廉颇有些无语,自己有那么恐怖吗?至于这么害怕吗? 也怪不得信陵君心颤手抖,对面是谁啊,赵国第一大将廉颇,来到了魏国,不去找宫里找王上,却出现在王弟信陵君的府上,来就来吧,还夤夜前来。夤夜前来也可以解释,但谎称平原君家臣以掩人耳目干嘛? 干嘛呀?能干嘛呢?除了勾结赵国图谋魏国,实在想不到其他的理由。这要让别人(王上)知道了,砍了自己那是轻的,株连全家才是常规手段。 “看来信陵君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第四十章 信陵惊异廉颇诈魏 廉颇伸手接过信陵君手中的火折子,转过身边点燃油灯边说道。 “廉老将军亲临,本君受宠若惊啊!”信陵君再次稳了稳心神,再次说道:“不知廉颇将军不在长平前线,缘何至此?” “哦?信陵君还不知吗?”廉颇疑惑道,“也是,长平对峙,交通阻隔,信息自然传递不畅。” “愿闻其详!”信陵君说道。 廉颇没有立即答话,而是不慌不忙地将油灯一一点亮,随着一盏盏油灯的点亮,屋内变得光亮了许多,而廉颇脸上的风霜之色也更加显眼。 “数日之前,我王诏令:以马服子赵括顶替某为长平主将,某现在只是平民一个啊!”廉颇装作有些落寞地说道。 “马服子?何许人也?如何能顶替廉老将军?”信陵君问道,却不待廉颇回答便自答道:“可是马服君赵奢之子赵括?” “然也。” “此子虽是将门出身,但到底年轻气盛,经验不足,更无大兵团作战之经验,为数万之偏师主将尚可,如何能担当数十万大军之主将,那长平、赵国岂不危矣。”信陵君急切地说道。 “廉老将军放心,本君这就面见我王,陈明厉害,再由我王法国书与赵王,务必让廉老将军重掌军权!”信陵君继续说道。 “晚矣!”廉颇哀叹道,“本将卸任后本欲回转邯郸与我王沟通一番,试图当面说服我王,可是不待我赶回邯郸,战场之上已经发送巨大变化,致使我再回邯郸已无任何意义,故此改道前来魏国,望信陵君说服魏王出兵救赵。” 没有掩饰,因为掩饰不是廉颇这样的厮杀汉所擅长的,论城府论谎言,十个廉颇绑起来也不是信陵君的对手。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说出来,摆事实讲道理。 “长平战场发生了何事?致使老将如此失望!难道壁垒被攻破了?”信陵君没有立即答应廉颇的要求,而是想要先行了解长平战场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当然,这也在廉颇和赵括的意料之中。 “与我交接后,赵括随即下令全军西渡,兵分三路,夺取秦军壁垒。” “哦?可是被秦军击败了?” “若是如此,哪怕遭受重创,无非是损失一些军力,主力可从容退回东岸壁垒,哪怕秦军尾随而进,无非留一部兵力留守壁垒,主力退守百里石长城防线罢了,只要我骑军主力仍在,秦军就占领不了上党一线。”廉颇恨恨地说道。 “那是怎么了?秦军还能在壁垒一线全歼赵军数十万大军不成?”信陵君有些疑惑道。 “据最新的战报:我赵军突袭秦军西岸壁垒,耗时一昼夜,夺秦军西岸全线壁垒,杀伤秦军步骑共计约十万余人,我军自身伤亡不足八万!”廉颇继续说道。 “哦?”信陵君作为铁杆反秦人士,听到赵军将秦军壁垒攻下,还杀伤秦军十万余人,顿时兴奋了起来。 “这不是大胜仗吗!”兴奋之余,信陵君想道廉颇将军的来意,再次提出了疑问。 “打胜仗?!信陵君,若秦军真是一个突袭就能够击败的,我赵军何至于在丹水东岸防守三年有余不敢西渡一步?若秦军羸弱到防守伤亡却别攻击方更多,我山东六国何至于在函谷关前屡屡碰壁?”廉颇反问道 “这……”也是哈,秦军军纪出了名的严谨,怎么会疏于防守,给赵军这么大的机会。即便是突袭,又怎会只坚持了一个昼夜就丢失了全部的壁垒?不应该僵持下,反击下吗? 见信陵君陷入怀疑,不再说话,廉颇继续说道:“更要命的是,我军攻下壁垒之后,仅稍作休整,便继续西进,目标直指光狼城!” “廉老将军,您是怎么判断的?”信陵君显然已经有点儿相信赵军危急的说法。 “我判断,此为秦军诱敌之策,虽然不知道秦军对光狼城做了怎样的改造,显然他们对于守住光狼城有着绝对的信心,不然我军行进途中不可能不受到骚扰与阻击。”廉颇缓缓地分析道。 “此言有理,新败之军,若无守城之把握,理应迟滞敌军,以换取加固城池,等待援军之时间。”信陵君点点头同意道。 “若秦军以重兵驻守光狼城,同时吸引我军攻击光狼城,而遣一旅之偏师,或从南部界牌领而北上、或从北部小东仓河而南下,或南北对进,突破并占领已经破烂不堪的西岸壁垒,不在话下。” “如此一来,我大军孤悬西岸,后路被断,粮道断绝,援军无望。秦军或缓缓收缩包围、或是大胆穿插分割,我军内无粮草,外无援军,全军覆没便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廉颇做了一个合围的手势,神色低沉地继续说道。 信陵君听闻廉颇半真半假的分析,一下子也跌坐在椅子上。 廉颇之所以半真半假地诉说前线的形式,一是要夸大赵军全军覆没的可能性,减少秦军围歼赵军的难度,从而方便后续突出秦军的危害;二是他远离战场,不可能完全知晓前线的情况,大体不差细节略微不同,更能增加可信度。 信陵君坐在椅子上,大脑飞速地思考着:首先廉颇将军所说的真实性有多少?应该是可信的。 作为赵国大将,长于战事而短于政事,更是拙于纵横之术,即便赵国想要说服我国出兵相助,也应该派一员能说会道的大夫前来,而不应该派前线的主将前来,得不偿失。 若是出兵,廉颇将军必然随军,战场上若是情势不对,我军势必先拿廉颇将军祭旗,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换是我,漫说只是出兵援助,就是用十万大军来换,也换不了我军的上将军。 既然廉颇将军所说是真,那么接下来就是我国要不要出兵助赵的问题了。 不出兵?秦军灭赵之主力,进而得上党地区,实力进一步增加,此是我大魏不愿意看到的。且秦东出之路,我大魏国首当其冲,待秦消化了上党地区,或直下邯郸,或攻大梁,则再无可抗衡秦军之力矣。 出兵?与赵会击秦军?解赵军之困,而重创秦军,此自是最佳。然秦军仍有脱逃之可能,则秦脱逃之后必迁怒于魏,为赵火中取栗,此智者不取也。 所以,要不要出兵? 要! 问题的关键是什么时候出兵!以及赵国愿意付出怎样的代价! 第四十一章 讨价还价议复故土 “廉老将军,若果真如你所言,此刻恐怕赵军主力已经陷入了秦军的包围之中啊!”信陵君故作叹息状。 “然也,故老夫星夜赶路,前来拜见信陵君,望信陵君引荐魏王,并助我说服魏王,立即派遣大军赶往长平战场,共击秦军。”廉颇一脸憨厚地说道。 还真是老实人啊。心里想的全都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出来,底牌都让人看得清清楚楚,但这样一来,好像外交辞令也不起作用了,自己也只能实话实说了。 “廉老将军,魏赵两国份属同源,理应互帮互助,且面对虎狼之秦,更是唇亡齿寒。而吾之姊妹嫁与赵平原君为妻,于情于理,在公在私,我都不应该袖手旁观”信陵君耐心地说道。 “是极!是极!”廉颇赶紧点头,承认魏赵两国的友好合作战略伙伴关系。 “然,我军屡败于秦军,朝中上下,军中上下皆恐秦久矣。且此战乃为赵而战,胜则赵取上党之地,败则秦迁怒于魏。则我军胜无益处,败有危害,本君实难以因私情而劝谏于我王啊!”信陵君含蓄地说道。 啥意思? 简单来说:魏国没好处,不去! 可咱的大老粗廉颇将军可听不懂信陵君含蓄的索要国家好处,于是仍旧从军事角度解释道:“信陵君,我军主力若被秦军围歼,则我三晋再无与秦军对战之力,且秦取上党之地后,既可直攻邯郸,亦可南下而攻大梁,此腹心之患也,不可不察,不可不除也!” 哎哟,我的廉老将军啊,咱都说了咱们是唇亡齿寒了,咱还不知道秦军全取上党的危害吗?咱为啥把都城从安邑迁都到大梁,还不是因为被秦军胖揍了一顿,夺了河西之地。首都被秦军直接威胁的难受,咱不比你熟悉些?信陵君在心中怒骂道。 无奈何的,面对这样的大老粗,自己也只能服输。 “廉老将军,你知道的,我王,嗯,怎么说呢!纵然是唇亡齿寒,没有足够的好处,我王也不会愿意出兵相助啊!”信陵君直言说道。 “哎,我军粮草俱在东岸,如今恐已沦陷,而国中粮草积蓄在三年对峙中早已消耗一空,纵然想为魏军提供粮草,恐怕也是有心无力啊。当然若是魏国想要金器宝物,纵是和氏璧,吾亦可替我王答应。” 鬼才要你的金器宝物呢,不能富国不能强兵的。信陵君鄙视道。 “君子不夺人所爱,且国力之争在于土地钱粮,而非金器宝物,这点我王还是分得清的。”信陵君压制住心中的无奈说道。 “至于粮草,本君也知道贵军与秦军对峙三年,粮草损耗必然相当巨大,故我王必然不会为难贵国,甚至于还可以为贵国提供一些粮草,以助贵国渡过难关!”信陵君循循善诱道,那样子,像极了想吃羊的狼外婆。 “对粮草没有要求,那便是土地了。本将可以做主,与魏国平分上党,其余赵国固有土地,恕在下无能,不能给出承诺。”廉颇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可以以丹水为界,东岸归赵,西岸……” 未等廉颇说完,信陵君便打断了他,说道:“上党于我魏国而言仅仅是一块飞地,而于赵国而言却是都城邯郸之屏障,故赵国不会轻易割让上党,即便割让于我而言也不过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徒增盟友之提防,非智者所为。” “赵国故土,恕在下无法答应!”廉颇有些恼怒地站了起来。 这不是趁火打劫吗?信不信老子回去投降秦军,先把你魏国灭了。廉颇心里想道,当然没有说出口哈。 “廉老将军,不要急,不要急,听我说。我王连上党这样可能造成贵国误会的土地都不肯要,怎会为难将军索要赵国故土呢。我王日思夜想的都是我大魏故土啊!”信陵君安抚着廉颇说道。 “魏国故土?河内郡?河东、河西郡?”廉颇问道。 “然也!”信陵君高兴地说道,哎,总算是让他明白了我的意图,跟老实人对话好难啊! “可是我军主力陷入秦军包围圈,纵然有魏军支援,恐怕也是损失惨重,恐怕无力再攻啊!”廉颇思考一番说道。 “秦军败后,河内、河东、河西三郡必然空虚,赵军或有损伤,但有我魏军辅助,必然优于秦军,拿下两郡不在话下。或者廉颇将军对于魏赵两军联手重创击溃秦军存在疑虑?”信陵君激将道。 “战场之事瞬息万便,谁也没有必胜之把握。就目前战事态势而言,魏军北向经河内突袭上党,有八成胜率。但一战而下三郡,恐有贪心不足之虑!”说道自己擅长的战事,廉颇毫不客气。 “廉老将军说得有理,若以将军统帅联军,可为我魏国取得多少土地呢?”信陵君也不废话了,赵军损失惨重打不了工,你廉颇廉上将军总可以打工吧! “若我为帅?联军为魏国全取河内郡。”廉颇再次思考后说道 “啥?就一个河内郡?”信陵君有些无语 “我继续率军为魏国取河东郡。”廉颇补充道。 意思很明显了,赵军损失惨重,打工只能打一个郡,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为了赵国奉献一把老骨头,你要信任我,就再帮你们打下河东郡。两个郡应该是秦国的底线了,还要打河西,你看秦国干不干你就完了。 信陵君想想也是,一站下三郡确实有点不太可能,强如秦国也是通过百年的不断战争才占有的这三个郡,能拿回来两个,已经很不错了。至于河西郡,到时候看秦军的情况吧,没有廉颇,胜率下降点,损失大一点,但也不是说就不能打了。 想着,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尽复故土,任谁也抵挡不住这样的荣誉与诱惑啊! “既如此,事不宜迟,赵军正在长平苦熬,本君这就进宫劝谏我王!将军稍住,如无意外,明日我王便会召见将军。” 随即,信陵君送廉颇将军去往厢房后,便连夜来到宫中! 信陵君进宫不久后,一阵阵“嘿…嘿…嘿…”的猥琐笑声从魏王的寝宫传了开来。 第四十二章 偃旗息鼓平静之夜 几个重臣府邸也迎来了不速之客,一辆辆黑色马车频繁地往返于王宫与重臣府邸之间。 深夜里,魏王寝宫中灯火通明。显然,魏国最顶尖的几只老狐狸正一起商量着如何在长平之战中败秦军,弱赵军,而取重利。 一阵阵的窃笑声从深夜的魏王宫中传出,飘向遥远的长平战场。 此时的长平战场迎来了难得的安宁。 赵军倾尽全力向北突围,虽然给予了秦军极大杀伤,却终究没能凿穿秦军突围而出。因为在最为危机的时刻,秦军来自壁垒的三万精兵及时赶到,堵住了缺口。 眼见突破无望,已经强势攻击了一天的赵军已经精疲力竭,只得鸣金收兵。 而秦军就更不愿再战了,壁垒已经拿下,赵军已成瓮中之鳖,没有理由耗费军力去攻击,等三面合围而后断其粮道,分割包围不香吗? 于是在两军的默契之下,喧闹的长平战场一时间安静得可怕,赵秦两军,如同两只斗狠的狮子,在互相撕咬了一天后,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自己的巢穴,独自舔舐着伤口,为明日的搏杀积蓄力量。 赵军中军帐中,一片寂静,几十员裨将、都尉齐聚一堂,等候着上将军的最后指示。可是,事到如今,情形已经明朗,哪里还有其他的办法?唯死而已。但大家还是静静地等着,期待上将军能够带领他们创造奇迹。 可惜,他们注定听不到自己想要的。 “明日起,我亲率精锐突围,若我战没,行军司马李义顶替我继续指挥全军突围,各军各营亦需组织敢死之队伍,若中军战没,各军由裨将、都尉统领分散突围。一句话:虽无必胜之信心,却需必死之决心,吾等宁死不降!诸君回去准备吧!”假赵括一脸悲愤地说道。 为了这段话,鬼知道他练习了多少次,不过当上将军的感觉真的不错,只可惜代价太大了,就这么一段话,却需要用性命去实践。 “诺!” 看着悲壮不已的上将军,大家终于打消了心中最后一丝的幻想。也好,将军难免阵上亡,无非马革裹尸而已。不过即便是死,也不能让秦军好过咯! 而此时,秦军的中军也已经与蒙武所部汇合。 蒙武正在汇报着今日的战况:“赵军自未时北上向我军发起进攻,至戌时止,攻击共计约四个时辰,我军伤亡约六万余人,其中骑军约五万人,步卒约一万人。成功阻挡赵军突围冲锋约七十余次,未有一员赵军突围而出!” “彩!”随着话音落地,帐中喝彩声不断。 白起更是狠狠地拍了拍蒙武的肩膀以示鼓励。 以十一万大军拦截归心似箭的三十万大军,经受住优势兵力优势战力的打击,所部人马伤亡过半仍无任何退缩之意,军心士气依旧高昂,不得不说,蒙武带军有一套的。 “孟琥你那情形如何?” “诺!我军自午时起发动对赵军南路的歼灭战,耗时半个时辰,全歼赵南路部队,随后我军掉头北上,于未时发起对壁垒之攻击,至酉时止,损兵约四万人,阵斩赵军约六万五千余人,然仍有不到五千人突围而出。请大将军恕罪。” “无碍,壁垒防线过长,稍有疏漏也在情理之中.”白起安慰到。 “我军除了两万大军驻守壁垒以防不测外,其余十一万大军均已按照上将军将令,在嬴将军的率领下运动到赵军侧背,预计在明日辰时可以发动进攻!” “好!如此一来,赵军已经彻底陷入了我军的包围之中。”一位裨将忍不住叫好道。 “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发起总攻?”又一位急性子问道。 “传令各军严守营寨,无令不得出寨!”见见众人仍有不解,白起接着说道:“如今赵军后路已经被我军切段,若此时进攻,赵军必然殊死一搏,且此时赵军气力仍存,战力仍在,殊死一搏之下,纵然我军得胜也是惨胜。所以,接下来的战略就一个字:拖!” “拖到赵军无粮,拖到赵军气力下降,拖到赵军不得不杀马充饥,拖到赵军战力下降!,到那时,我们便可以轻而易举收割赵军。” “诺!”众将军应诺道。 “中军司马:将战况拟好呈报王上,另外,令河内援军系数从小东仓河北上,拦截赵军北部偏师向百里石长城防线逃窜!” “诺!”中军司马出列应诺道。 “再次跟大家强调,务必紧守营寨!不得擅自出战,勿使赵军脱逃!”白起严肃地说道。 众将军虽然很想杀敌晋爵,闻此也只得将那点小心思按捺下去。众人轰然应诺。 随着将令的下达,众将陆续回营,而夜色也愈发深了。 赵括刚刚把一群闹事儿的裨将、都尉打发走,大帐中只剩赵括与王樯二人。 “上将军,廉颇老将军真的能请来魏兵吗?”王樯问道 “问题应该不大,两国联军,所取之地尽归魏国,于魏国有百益而无一害,为啥要拒绝,而且魏国对河东河西之地的情感还是很深的。”赵括想了想回应道。 历史上好像秦魏两国为了河东河西打了上百年,上一任魏王念念不忘的就是祖宗基业毁于自己之手,如今有机会收复,应该没人能抵挡住这份诱惑吧! 但是,这个出兵时间就很讲究了。如果单从军事角度来看,应该趁现在赵军军力尚足时立即出兵,才能最大限度地打击和消灭秦军。 显然,魏国不会这么做,哪怕是派出了大军,也会在边境线上徘徊不前,必定要等赵秦两军打个你死我活才会真正加入战局。历史上魏国更狠,邯郸都快被攻破了,魏军还是在边境线上溜达,直到信陵君实在看不下去了来了个窃符救赵。 “那我军现在要如何行止?” “按兵不动!” “另外大王那边几次询问战况,如何回复?” “大军西渡被困,壁垒得而复失,兵凶战危,急需支援。大体意思如此,其余你自己把握,别忘了,我还在包围圈呢!”赵括思考道,可不敢实话实说,这赵国朝堂跟个漏斗似的,今天你敢如实上报,明天白起就会出现在大粮山前信不信。 “诺!” 第四十三章 赵军突围一马当先 平静的夜在秦军的憧憬、赵军的不安、廉颇的渴望、魏庭的精打细算以及赵括的呼噜声中,平稳地渡过了。 太阳伴着赵军的号角声冉冉升起,赵军早已整装待发,骑兵方阵里,仅剩的三千重骑兵被统一安排在中路,依旧呈锥形阵,而那重骑的最前方的阵尖所在,昂首矗立的,正是赵括的替身。 只见假赵括身着精致的黑色铠甲,手握精钢长刀,刀尖闪烁泛着点点寒光。脸上戴着黑色的面罩,面罩之上是黑色的头盔,紧紧把那英俊的面容保护在内,而头盔上高高飘扬着红色的羽毛,与披着的大红色披风与骑着的枣红色大马相互呼应。 假赵括的身后便是大军的大纛所在,大纛左右各有几员护卫,而大纛身后更有几人,随时准备接替大纛,正所谓:人可以死,大纛不能倒,大纛所指,全军所向。 “上将军!,诸君整备完毕,听候您的将令!”中军司马李义巡视一周后,前来汇报说道。 没有言语的回应,也没有大军出征前的鼓舞士气,因为每个赵军士兵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只有把对面的秦军撕碎,自己才有生的希望。 假赵括长刀高举,身后的大纛会意,缓缓升起,全军刀剑出鞘,发出铮铮的金属之声;弓弩上弦,沉重的木器发出吱呀的吼叫;盾牌抬起、长矛略平,阵阵呼吼声响彻场地;重骑拉下马儿的眼罩,黑暗中的马儿扑腾着四蹄发出哒哒的声响。 长刀划下,轻夹马腹,当头一骑飞似的窜出; 大纛倾斜,正是头骑出发的方向,随即大纛追随头骑而出; 刹那间,阵地尘土飞溅,杀声震天。 重骑最先发起冲锋,长矛端平,身子微屈,紧紧跟着锋矢,提速、提速、再提速; 随后轻骑启动,或长刀微垂,或侧身挽弓,鱼贯而出,分左右两路,护卫在重骑之侧翼; 接着是车兵与步卒,盾牌收起,长矛微倾,各成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跟随着前方的轻骑快速前进。 最后则是弓弩兵等远程攻击力量,在步兵的包围与保护下,缓慢地向前移动,并不是射出箭雨掩护前队的攻击。 而在攻击主力的后面则是步卒为首的防御兵力,依托营寨,辅以轻骑兵,防御来自西岸壁垒和光狼城壁垒的秦军来袭。 各兵种梯次配置,前有重骑冲击,后有步卒补位,空中箭雨攻击,两翼轻骑袭扰,形成了立体式的复合打击。 然而,秦军任你八面来,我只一路去——正面防守,侧背攻击。 没有花里胡哨的计策,只有血与肉的碰撞,拼的就是赵军先攻破秦军阵线,打通北上的去路,还是秦军先行攻破赵军营寨分割包围赵军。 说是旗鼓相当,实是秦军拥有巨大的优势,只要不败,对于秦军来讲就是胜利,因为随着缺粮的问题发酵,赵军的士气、战力都将会迎来断崖式的下跌,到那时,秦赵两军变成了刀俎与鱼的关系了。 所以,赵军在攻击上几乎投入了全部的精锐,为了提升士气,假赵括甚至亲自上场。当然他的任务不仅仅是提振士气,而是——死! 要死得有价值,非如此不能获取全体将士的爱戴! 要死的壮烈,非如此不能激起赵军抗击到底的决心! 要死的合理,非如此不能让秦军掉以轻心! 所以,带头冲锋!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犹豫,没有后悔,假赵括明白,他的性命是埋葬秦军的入场券。 他必须更快一点,这样才能在秦军反应前冲进敌阵,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斩杀更多的秦军,才能在赵军主力将士到来时,让最多的人,看到他血染沙场的悲壮结局。 所以,杀吧!过三关,斩六将,这是他给自己定的目标! 凭借着高超的骑术,假赵括躲过了迎面而来的车弩的弩箭,好,第一关过了,尽管耳畔传来身后跟随的骑军的惨叫声与堕马声,假赵括却没有迟疑,继续策马奔腾; 紧接着的第二关,是盾与长矛组成的阻击方阵,正面硬冲不是办法,只见赵括右手一挥,从两侧飞出数根短矛,同时左右各一骑飞出,直直地撞向前方的长矛方阵。 瞬息,长矛至,几员长矛兵陨落,几杆长矛掉落,正此空档,两员重骑兵,狠狠地撞向空档,由于长矛的缺失,失去了足够的杀伤力与阻力,盾兵瞬间被撞得飞起! 两员重骑速度稍缓,继续往阵中冲去,只不过方向稍稍偏移,分向两侧,为后续中路腾出空间的同时,扫荡两侧的长矛兵,以便更多的重骑兵突入。 而正此时,假赵括已经杀到了阵前,在他的面前已经没有了盾牌与长矛的阻挡,只有一个个手持长剑的秦军步卒,假赵括狞笑一声,挥舞着长刀,继续加速冲锋,如同热刀切黄油般,丝滑地凿穿了秦军方阵,收割秦军的生命。 随后的重骑在速度的加持下,从假赵括打开的缺口处突击,进入只剩步卒防御的秦军军阵,如同一台重型的坦克,碾压着眼前的一切,撕碎着秦军的防线。 眼见着赵军重骑就要洞穿秦军的阵线,秦军的大杀器开始发威! “嗡!”秦军的床弩发出了它怒吼般的咆哮! 在它面前,重骑与轻骑没有区别,一样地连人带马一起洞穿、撕碎。 一连撕碎了两员重骑,才狠狠地扎在了第三员重骑的身上,甲破、身死,而箭杆依然笔直,只是箭尖变弯变钝,简单的修理过后又是一杆好箭矢! 假赵括用他精湛的骑术,当然更多的是旁边护卫的挡刀下,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车弩的攻击,但马速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而失去速度的重骑,如同一只笨重的大象,很快被周围如同蚁潮般的秦军步卒包围。 每次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如同镰刀划过麦秸秆,一片血雾飞起,几条性命被收割。 秦军的步卒也试图挥舞自己的长矛与长剑,叮叮当当地与铠甲碰撞,激起星星点点的火花,却只留下或深或浅的印记。 但架不住人多啊,杀退三人,又来五人,浅的印记在不断的敲打下变得深了,深的印记又变成了浅浅的缝隙,缝隙最终变成了破洞。 蚁多咬死象,说的便是如此。 后续的赵军努力地向前推进,各个如疯如狂,不惜一切地以伤换命,以命换地,不要命地向着他们的上将军靠拢! 他们的上将军为他们身先士卒,为他们撕开了口子,现在正在为他们流血! 那是指挥几十万大军的上将军啊!他尚且在搏命拼杀,我等何惜此身? 大纛所指,全军向前! “铮!”尖锐的破空声传来,那是三石以上的强弓发出的声响,足以洞穿一切坚固铠甲的——三石强弓! 第四十四章 战场殒命突围无望 静! 喊杀声!怒吼声!兵器碰撞的声音刹那间仿佛都停滞了。 只剩箭矢入肉后,尾羽轻颤的“嗡嗡”声,每一声都似敲打在赵军士卒的心弦之上。 还在奋力劈砍的假赵括,突然觉得自己的气力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抽离,手中的长刀仿佛欧千钧之重,马腹也变得光滑务必,难以夹住,而眼前的秦卒也出现了的重影,胸口一阵阵的疼。 低头一看,哦,原来自己中箭了,好粗的箭啊,起码是三石的弓发出的吧,该死的秦军怎么还暗箭伤人呢! 头好晕,好想睡一觉,上将军啊,我完成任务了吧? 摸一摸脸上冰冷的面罩,还在,不会被发现自己是假冒的上将军的。 嗯,就到这吧。上将军啊!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奋起最后一丝的气力,将手中长刀再挥舞一次,可惜,秦卒都已离开他的攻击范围。 没有力气了! 砰的一声,假赵括从马上摔落了下来,溅起尘土四散。 如同一滴水滴,滴入滚烫的油池之中,瞬间沸腾起一片水汽。 “上将军!” “上将军!” 战场因他的中箭而暂停,又因他的倒地而沸腾。 无数赵卒呼喊着他们的上将军,试图唤回他的灵魂。 无数赵军赤红着双眼向着他们的上将军倒下的地方前进,无视秦军的阻挡,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直至遍体鳞伤、血流如注,直到留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向着上将军倒下的地方爬去。 生,未可与君同生;死,当葬君故乡。 赵军已经不想着突围而出了,只有一个信念:抢回上将军的尸首! 无需各个都尉的下令,各个校尉,各个曲长,都指挥着麾下的士卒往假赵括出靠拢,没有章法,不计代价! 以命换命的打法显然不是正面少人的秦军愿意看到的。 当然,亦或许是出于对这位上将军的尊重,白起纵观全局后,说道:“括虽为赵王中我离间之计而派出的将领,然其不愧为赵国上将之选,无论临时掌军之气魄,突袭壁垒之果敢,布局战场之严密,临机对敌之机敏,鏖战沙场之英勇,皆令吾自叹弗如。” “如今身死战场,马革裹尸,非战之罪也,此等英才,吾施冷箭而杀之,已是不易,不可再以其尸骨为晋升之资,而是英魂无法归故里,且令放开防线,任其亲兵取回其尸骨,以归葬故里,以全吾义!” 秦军众将叹服。 服的不仅是白起的仁义,更是对赵括在接手赵军这个烂摊子后的种种表现的叹服。 只身入营,却能在一个夜晚压服廉颇这种置王命不顾的桀骜将领; 更是在一天内探明水情、山脉、地形,并迅速暂时阻断丹水,组织各军突袭壁垒; 在壁垒攻防中不疾不徐,愣是让秦军付出八万大军的代价才放心全军渡河; 在攻下壁垒后,依然保持一位将军的冷静态度,果断派遣军卒打通与北方百里石长城的联系,不得不让秦军耗费大量精锐兵力进行阻击; 在秦军以车弩,床弩和矛兵阻击重骑兵时,又能在短时间内以已有的兵力配置,创新战法,身先士卒,硬生生在号称铁壁的秦军面前撕开一道缺口。 纵是兵家孙武复生,也不过如此吧。(远方大粮山中的赵括表示:都是巧合!表戴高帽好伐。) 秦军当然不是什么仁义之师,否则也不会射冷箭了,如今赵军几近陷入疯狂,与其跟个疯子死缠烂打,不如把它所想要的给他算了,反正一具尸体而已,还能更好地挫伤赵军的士气。 而且让开防线也好,归还尸首也罢,都是时间啊!尸首归还后,赵军不得祭奠一二吗,又是时间啊!而时间是站在秦军这边的。能拖得一时,赵军的战力就会消耗一分,何乐而不为呢? “哐、哐、哐。”锣声响起,身着黑甲的秦军依次如同潮水般退去。 赵军也没有追击,两军仿佛默契般,一方退却,一方站在原地,直到秦军将假赵括让出来,后向后退了据数十步,两军再次对峙了起来。 数十万大军对峙两旁,而中间只有一具破烂的尸体与一匹枣红色的战马死死地护在主人的身旁,时不时用嘴拱一拱主人的身躯,然后又扬天长嘶,似乎在说:“主人,起来杀敌了!” 几员赵括的家将亲兵,丢下了手中的兵器,飞奔上前。一员老者迅速摸了摸假赵括的脉搏,几人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可惜回复他们的只是无奈的摇头。 战场上来不及悲伤,几人按捺住心中的悲伤,按照分工,两人抬脚,两人抬手,一人托头扶盔,将假赵括的尸体抬回赵军军阵。 “送赵将军!”一阵呐喊从身后传来。 只见一员员秦军军卒,手握着兵器,行着军礼,高喊送行,目送作为对手的将领离去。 画面有几分悲壮,又有几分滑稽。 不过,能够得到对手的尊重,那是对于将领最高的赞赏。 日薄西山,残阳如血。 一场血战,以赵国上将军“赵括”的陨落而告终,赵秦两军丢下了几万尸体后各自鸣金收兵,回到营帐舔舐伤口。 相较于秦军军营中喜气洋洋的祥和气氛,赵军军营中的气氛显得更加压抑了。 不仅仅是主将的阵亡,更是对于未来的无望与失落。 在无边的黑暗中,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赵括”的新战法与拼死攻击下,重骑兵方阵中一只不足千人的队伍在秦军初始的慌乱之计逃出了生天,而顺带着将“赵括”的将令带到了北路军中——调转方向,向百里石长城转进。 而除了这脱离战场的不足千骑外,赵军重骑已经几乎全军覆没。 “赵括”的陨落,不仅大大地打击了赵军的士气,更可怕的是使得赵军中群龙无首,虽然战前指定了司马李义代替主将职务,可是李义的能力与威望到底无法服众。而重骑的消亡,更使得赵军失去了最有效、最强力的攻击手段。 至此,赵军再无力、亦无心反击。全军覆没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而此时,廉颇已经在信陵君的会客厅中苦苦等待整整一天了。 第四十五章 魏国朝议信陵设计 茶水已经换了一遍又一遍,已经不知道是第几遍了。(茶,发乎于神农,闻于鲁周公,兴于唐而盛于宋。所以战国有茶哈。) “君上进宫未归,还请将军稍待。” “君上嘱咐我等好生伺候将军,将军可曾腹饥?庄子上摔死了头牛,来些牛肉可好?”管家倒是热情,嘘寒问暖不断,甚至还拿出牛肉这种稀罕物来招待,不可谓不用心。 可是只要提及信陵君,却只有“稍待”二字回应。 但管家没有想到的是,“将军”二字已经将他的君上出卖! 回想信陵君得知来人是自己——赵国上将军时是何等的惊诧与诚惶诚恐,若非已经将自己的来意告知魏国王上,而王上已经得知自己的来意甚至同意信陵君的想法,机警小心如信陵君者,怎会将自己的身份告知家中管家? 夤夜前往王宫,若非已经讨论出了结果,又怎会折返家中,特意交代下人好生招待于我? 而如此拖延,无非让自己心焦,让自己在急切之下自乱方寸,从而被迫签订更多不公平条约罢了。但换句话来说,应是大体已经同意出兵,只是要求更多好处,或者要更晚些时候出兵。 能出兵就行!出兵之后就不是你们能够把控的了。 既然想演戏,咱就让你看看谁才是演戏的鼻祖,老子负荆请罪的戏可是获得君上和朝臣的一致好评的!(嗯,红了千年了!) 廉颇坐在位子上,脑子里胡乱地想着,不时地表露出焦急的心态。 一边大口吃着牛肉,一边唉声叹气,边饮着茶水,边望着门外,如果此时来句:“酒咋还没来?”那真真是老戏骨了,可与《赵德汉吃面》相媲美。可偏偏蹦出来的却是:“信陵君怎的还未归来?”一股子牛肉味儿,那样子,别提多尴尬了,老戏骨?呸! 好在,旁边无人细心观察。 事实也恰如廉颇想的那样。 信陵君夤夜进宫后,便与王上和几员重臣连夜开会商量,出兵的好处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而出兵的风险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轻松的被王上一笔带过,主要是河东河西之地实在太香了! 而且跟秦军又不是没翻过脸,打不了败了就陪几座城罢了,可赢了,那祖辈的故土可是尽复啊!所谓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魏国王上打手板子一挥:“干了!” 众臣包括信陵君在内也觉得这买卖可以干,于是出兵的决议很快就形成了。 接下来就是怎么干的问题了,魏王是个急性子,说着话就要掏兵符发兵,却被一众大臣死死地按住了。 “王上啊,我们现在出兵无异于为赵国火中取栗啊!”一位大臣说道。 “王上,今赵秦相争,若鹬蚌之争也,我等现在掌握着主动权,进可联赵灭秦,退可结营自保,宜坐看赵秦两败俱伤,而后再行出兵,以获渔翁之利!”龙阳君说道。 “龙阳君此言乃老成谋国之言也!”一位老马屁精说道。 但,即便极力主张出兵救赵灭秦的信陵君也不得不承认:龙阳君说得有道理! 见魏王寻求帮助的可伶小眼神看向自己,信陵君心中一抖,赶忙说道:“龙阳君此言有理,然大王可以派遣一员大将,先行整军备武,陈兵边境,一旦时机成熟,便可直接杀入战场。” “嗯!还是自己弟弟懂事儿!”魏王心中想道,“兵符终于可以发出去了!” 刚想掏兵符的魏王又被打断。 “然则何时方为时机成熟呢?”龙阳君问道。 “自然是赵军粮尽之时!赵军粮尽,或与秦军决一死战,或直接投降!若此时无外力参与,赵军投降几率较大,而如果此时我军出现在战场一侧,则赵军必与秦军决一死战!”信陵君自信地说道。 “信陵君此言大善,然则赵军何时粮尽呢?”龙阳君又问道。 “此事自然要问住在本君府邸的廉颇廉老将军了。”信陵君回答道。 “如此关键信息,廉颇将军怎会轻易告知,须知他定不会愿意自家兵卒受损过重的。”龙阳君继续问道。 “此事易也,只需拖延告知其出兵时间,其必然心焦,在故意夸大出兵所需时间,其必然不肯,那便需要向我等证明为何不能晚些出兵,粮草不计必然是其最好的原因,心焦之下必口不择言,脱口而出。”信陵君继续蜜汁自信。 “龙阳君可还有疑问?”魏王见龙阳君不说话了,赌气似的问询了一番。 “信陵君成竹在胸,臣下没有意见。”龙阳君低头说道。 “小样,还治不了你,让你打断我的话。”魏王心里想着。 “晋鄙!”魏王说道 “末将在!”一直在角落里大吃大喝的将领赶忙上前答道。 “令你为帅,先行集结十万大军,陈兵赵国边界!”魏王霸气地说道,说着掏出了一半的虎符交给晋鄙。 “诺!”晋鄙双手接过虎符应诺道,随即就想开溜。 “晋鄙将军留步!”信陵君有些无语的叫住了正想开溜的晋鄙,转过头又对正开心着的王上说道:“王上,还需令晋鄙将军尽速查明长平战场的情况,以供参详出兵之时机!” “啊!对,晋鄙啊!到了后赶紧把斥候啥的撒出去,把消息尽快带回来哈!”魏王在信陵君的提醒下补充道。 “诺!”晋鄙又是一揖,干脆利落地回应道。 随后晋鄙退下,信陵君也回到府邸,对管家交代要好生招待廉颇将军后,便自顾自地睡起大头觉来。 终于黄昏日落,消失(睡)了一整天的信陵君终于起身,一边梳洗一边叫来管家,询问起廉颇的行止来。 “廉颇将军今日可曾出门?”信陵君问道。 “漫说出门了,连大厅的门都不曾出,生怕君上回来而不知也。”管家回复道。 “那其心情如何?胃口如何?”信陵君摸了摸梳理整齐须发,嗯,很不错,光滑如镜,于是,笑着继续问道。 “应是相当的焦急,自午时起在厅中是不断地踱步,一遍遍地问小的君上可曾归来。至于胃口,那更是不行,若非小人后面整治了些牛肉,将军这才进了些,险些怠慢了将军!”管家一脸邀功似的说着。 “你倒是机灵!”信陵君夸赞道。 显然,信陵君需要的就是这样食不甘味的廉颇。 慢慢换好衣装,信陵君又在房中快跑了两圈,额,没出汗,尴尬了!于是干脆,沾点洗脸水,往脸上、脖子上一弹,又轻轻地捏了捏吹弹可破的双颊! 嗯,白里透红,挥汗如雨,妥了!好一个急急赶路的翩翩君子! 从后门出,而从正门进,又作势快跑两步,人未到声先到。 气喘吁吁,却中气十足地喊道:“廉老将军、廉老将军!” 已经用完牛肉,正在闭目用舌头剔出牙齿中碎肉的廉颇猛的睁开虎目,心中暗道:人生如戏啊! 急忙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三步两步赶到大厅之外! 只见气喘吁吁的信陵君正奔向自己,赶忙再上前两步,扶住了信陵君。 “廉老将军,本君来晚了,来晚了!恕罪恕罪,实在是大王那边,哎……”信陵君欲言又止道。 “小样,你接着装哈。我配合你演出还不行吗!”廉颇心里想道。 “信陵君,魏王如何回复?”廉颇“急切”地问道。 “水……” 第四十六章 人心有隔互相套路 一旁管家见状,慌忙从大厅中拿来茶水。 不得不说,信陵君有着极高的演员的素养,接过水后,也不管是不是廉颇喝的哪壶,咕咚咕咚就是半壶下去。喝完还不忘感慨一句:“美!” 廉颇在一旁,老脸一红,着茶壶不正是自己吃牛肉的时候,对嘴吹的那个吗?刚刚,信陵君好像也是,对嘴吹?! 眼不见为净! 廉颇老脸一红,赶忙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忙问道:“信陵君,魏王怎么说,何时可以发兵!” 信陵君为自己的演技赶到很满意,就是茶次了点,“渣渣”有点儿多,回头让 廉颇急切的问话显然扰到了信陵君的痒处。 信陵君一手把住廉颇的手臂,一边说道:“廉老将军莫急,且到书房,听我慢慢道来!” 看着信陵君亲昵的动作,回想起魏国龙阳君的传说,再加上刚刚共饮一壶茶的误会,廉颇好想说:“咱能不去吗?就在大厅里说不行吗!” 可惜,信陵君没有让廉颇有说出这话的机会。不一会儿,有点懵的廉颇被拉到了书房之中。 “廉老将军啊,我可是花了老大功夫了!”信陵君的诉说以卖惨开场。 廉颇如同一个乖宝宝,两眼怔怔地看着信陵君,似乎在说:“你快说啊!我都等不及了!” “昨夜本君夤夜进宫,将赵秦之事面呈王上,王上听后大为触动,也是认为赵国非救不可。于是,天亮后,召集了几位重臣一起商议。”信陵君继续说道 “结果如何?”廉颇适时地发问道。 “嗨,旁人倒还好说,都能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也纷纷站边支持我王出兵抗秦,唯独,嗨,此事本是我朝私密,然本君一力促成魏赵联盟。也罢,廉老将军也不是外人!”信陵君有些“尴尬”地说道 “唯独这龙阳君,虽不通政事,却颇的王上看重。其言赵秦战事如何,还需打探清楚,不可偏信一家之言。你看看,这叫什么话,廉老将军亲自求援,哪里还能假的了!”信陵君回望着廉颇说道。 丫的,还在试探我! 廉颇故作思考状,随后回答道:“龙阳君此言也是稳妥之言,吾毕竟已离开战场有几日了,战场变化不可能尽在掌握,但凭借多年掌兵经验,大体情况应该相差无几,派出斥候刺探最新情况也是应有之义,君上无需恼怒。” 一通话有理有节,信陵君对廉颇的来意更是深信不疑了。 “廉老将军真君子也。然龙阳君却因此细枝末节,建议我王暂缓出兵,待查明战场情况后再行定夺!”信陵君接着说道。 “这可如何使得?王命从大梁出发,少说两日方可到达秦魏边境,而从秦魏边境派出斥候抵达长平战场又是两日,斥候回报,王命回复,即便途中无所耽误,则又是四天。查明情况后,王命下达大军,至少也是十日之后,大军稍作整备,四五日之时间便又去了,大军开拔,主力抵达长平战场又是两至三日。”廉颇一边说着一边掰着手指头。 “这一来二去的,少说二十日,我军军中缺粮,日常仅带三日之粮,哪怕以最低口粮分配,也决计拖不过五至六日,即便杀马而食,至多拖延一至两日,八日至十日间,若无援军,我军必全军覆没,二十日后,秦军早已吞并我军,还何谈内外夹击!”廉颇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嗨,厮杀汉就是厮杀汉,沙场建功是一把好手,政治斡旋是半点不通啊!才几句话啊就被我套出了赵军的底线——十日必溃败。”信陵君心中想道。 套出赵军老底的信陵君有些意兴阑珊,他还准备跟魏王唱一场双簧呢!没想到廉颇这么快就和盘托出。但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一下的。 “怎会如此,赵军战力强悍,不至于如此快就陷入崩溃吧!” 见信陵君假惺惺的问话,廉颇知道,对方已经相信赵军只有十日之粮,而实际上在西出壁垒前,他给每个士卒都发了十五日的粮食,骑军还因为粮车不够而着急过。省着点吃,拖个二三十天不是问题。 “信陵君有所不知,粮乃兵之胆,有道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粮草断绝后不仅仅气力的不继,更是士气的低落,是军令的不畅!人饿极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一个不好便是营啸之灾啊!”廉颇耐心地科普着将兵心得。 “此言有理,本君这就进宫,要我王无论如何要早日出兵。不,廉颇将军请随我一起!”信陵君一脸真诚地看着廉颇。 要不是知道这老小子在套自己的话,就真的被他忽悠了。这演技,老戏骨没毛病!那自己也不能漏了怯了。 “固所愿不敢请耳!”廉颇亦是一脸真诚地积极回应着信陵君。 言罢,两人共乘一辆马车,缓缓来到宫门之前。 一通检查后,廉颇被带到偏殿等候魏王的传唤,而信陵君径直来到了主殿之中,魏王和几员重臣早已被通知等候在此,谁也不愿缺席魏国重新崛起的每个细节。 “十天!”依旧是人未到,声先到。 依旧是快趋两步,急讨水喝…… 再次猛灌一壶水后,信陵君环视四周,最后定焦到魏王身上,缓缓地说道:“臣下已经从廉颇将军处探听得知,赵军仅携带有三日之粮!” “三日,刚刚不是说是十日吗?”一位重臣抢先质疑道。 信陵君狠狠地剜了这位重臣一眼,估计不久这位重臣就要变轻了,然后渐轻渐远渐无痕! “容本君慢慢道来,赵军所携三日之粮,若是精打细算,每日仅用最低的量,应可坚持五至六日。”信陵君故意停了停,却不再有人不长眼来打断。 于是信陵君继续说道:“然赵军多马,马肉虽僵硬苦涩难以入喉,却在危急时刻亦能饱腹充饥,如此一来又能为赵军延命三至四日。故我所言,赵军极限为十日!” “彩!”一众重臣纷纷喝彩道。 “王上,廉颇已至偏殿,还请王上召见于他,作出为难状,任其如何言说,仅回复还需商议,令其回府等候即可!”信陵君转头又对王上说道。 “孤明白,来人,传廉颇将军!” 第四十七章 意外终出历史回归 带着满脸的遗憾与满心的欢喜,廉颇离开了魏王宫。 满脸的遗憾是给魏王、信陵君以及魏国众臣看的; 满心的欢喜是廉颇基本确定魏国已经被河东、河西的利益蒙蔽了头脑,不出十日,必定出兵抗秦。 而廉颇走后的魏王宫仿佛成了欢乐的海洋,他们似乎已经看到恢复河西之地,将秦人赶回函谷以西,重现魏国霸业的荣光。 魏国的君臣在等待着,等待着十日之期,等待赵军与秦军的两败俱伤; 白起与他麾下的秦军在等待着,等待着赵军粮尽,等待着大王的援军到来进行分割包围; 廉颇在等待着,等待着魏王的召唤,等待着重回长平沙场; 赵括也在等待着,等待着廉颇的喜讯,等待着魏军大加入战场,等待着——活下去! 而在秦军包围圈里的赵军,也在等待着,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当然,等待的日子并不好过。 最可怜的要数包围圈里的赵军,时刻担心着秦军发起最后的攻击,时刻担忧着粮尽之后的惨状,于是闲着也是闲着,突一突嘛,万一突围而出呢,即便不能突围,好歹也给秦军造成点伤亡,总好过等死; 比赵军好一点的是包围着他们的秦军,却也时刻提防着赵军在某处发起的突围或是自杀式的袭击,于是援兵不得不在改变线路后,继续加速前行,甚至在河内的援兵尚未到达前,一些秦军已经试着向赵军阵地穿插、渗透; 比战争中的等待稍好点的是在灯红酒绿里的廉颇,可惜他的心是属于战场的,再甘甜的美酒也不如与自己部下共同畅饮的浊酒,再好的佳肴,少了军营里一通搅动的马勺,总少了番滋味,于是从一日两催到一日五催,从假装的焦急也演变成了真实的焦急。 比在异国他乡稍好一点的是大粮山中的赵括,看着木桌上不断多出的正字,心里说不出的舒服,没有生存危险地活着,还有更好完成的任务吗?只可惜,麾下的校尉一个个地不准备让他安生度日。他们也不催促进军,每天准时来点卯,点完卯就不走了,就那么看着你,冒火似的眼神透露出他们对进军西岸的渴望。 当然,小日子过得最好的还是魏国的君臣。夜夜笙歌里,仿佛已经回到了魏国制霸中原的那些年。除了廉颇的屡屡请缨,没有秦军扣门的日子,再舒适也没有了。 大家似乎都在等待十日之期,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可惜,意外总在人们最不想它出现的地方出现。 赵军被围第七天,晋鄙来报:“魏军十万陈兵魏赵边境,派出细作与斥候探听长平之战的消息。得最新战报:赵军主力三十余万被秦军围困在丹水西岸,赵军主将为全军突围,亲自上阵,遭秦军暗箭偷袭,身陨战场!秦军逐步收紧口袋,准备穿插围歼赵军。” 魏王听到这个消息,人都懵了,一国之上将军就这么一战就被秦军给杀了? 秦军这么厉害的吗? 那我大魏为啥还要去惹秦军啊,万一给逼急了,秦军调过来头来杀向我魏国可咋办!就晋鄙那两下子,估计也得栽咯。 “不行,撤军!”刚刚还在作制霸中原梦的魏王一下子胆小了起来,坚决要撤军,坚决不跟秦军打! 信陵君都疯了!老子牛都吹出去了,你跟我说不打了?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秦军主力被赵军给拖住了,两面夹击就完事了,你跟我说不打了? 军需粮草都准备妥当了,甚至十万大军都已经陈兵边境了,任谁都知道咱们准备介入长平之战了,你跟我说不打了? 毁灭吧!赶紧的,爱谁谁! 好在,在好基友龙阳君的劝说下,这道撤军的命令没能发出去。 龙阳君也不是个坚定的主战派,只是觉得军队才刚出去就撤回来,对军心影响太大,而且在魏赵边境还能防御秦军偷袭。 信陵君听说了龙阳君的打算后,更有种叛逃的想法,这是怎样的人才啊!陈兵边境,给人家那么大压力,又不去打,又不肯走,这不是逼着秦军消灭赵军主力后来找魏国的麻烦吗? 换谁去打邯郸也不能放任魏国十几万大军在自己侧后方呆着啊。 一肚子气的信陵君回到宅院中,对着廉颇就一阵输出。 酒酣胸胆尚开张,几番推杯换盏,廉颇看信陵君脸色潮红,很明显有点喝多了。 赶紧问道:“这么说魏王不准备出兵了?” “哎,应该是的,我苦口婆心说了一个下午,利弊分析、得失判断地说了一通,王上就一句话:你打得过秦军吗?我好想说我能啊!可是……”说着,信陵君又端起酒杯续了一盅。 “我能啊!”廉颇赶紧说道。 “我也向王上举荐了廉颇将军的,但王上说,廉老将军年事已高,恐不是秦军对手,在空仓领一线的战斗已经有所证明。” “我那是……” 没等廉颇解释,信陵君打断道:“本君自然相信廉颇将军的能力,可是如今没有王上的虎符,谁也无权调动前线的十万大军,更别感受让这十万大军服从指挥了。” “真就没有办法了吗?”廉颇还是不甘心地问道。 “没有了……朝中重臣大都已经倒戈,支持出兵的已经寥寥无几了。也是,阵斩上将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信陵君端起手中酒杯,又是一饮而尽,随后自嘲似的说道。 廉颇望着杯中美酒,心中苦涩极了,都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了,离成功就剩最后一步了,却没想到魏王的胆子也太小了点。还没打呢,就怂了。 赵括也是,没事弄个假人在那里干嘛?弄个假人也就算了,还出去莽这是干嘛?嫌命长? 事情一发而不可收拾…… 饮尽杯中酒,廉颇突然仿佛记起了什么。匆匆与信陵君告别,回到别院的房间中,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锦囊,喃喃自语道:“现在应该是到了求援无望的地步了吧!” 小心拆开锦囊,取出其中的帛书,细细辨认。 上书四个大字——“窃符救赵!” 第四十八章 苟利家国不避福祸 “神了!”廉颇暗自惊喜道。 据信陵君所言,魏国大军实际已经陈兵于魏赵边境,而前方将士并不知道魏王已经反悔了,那么拿着魏王的虎符接管大军,然后联赵抗秦,一旦两军开战,为了军心士气,魏王也只能捏鼻子认了。 问题是,一直待在大粮山军营的赵括,如何能够提前知晓魏王会有反复,并且在千头万绪中找出办法呢? 难道,这就是天生的军事家吗? 廉颇陷入了深深的崇拜之中。 其实也简单,历史潮流浩浩汤汤,赵国都快亡国了,魏军都能在边境逡巡不前,如今虽然看起来好处多多,更是拿捏了魏国的执念——光复河西,但以魏王贪小利而亡义,做大事而惜身的性子,保不齐就会出点幺蛾子。 那么出了幺蛾子能咋办呢?历史已经给出了最好的答案——窃符救赵。 赵括表示,自己就想秀一下历史知识哈,收获小老弟一枚,还是美滋滋的。 “赵将军已经给出了办法,那么谁去窃这个符呢?”廉颇心中想道。不知不觉中,赵括已经变成了赵将军。 突然一张愁眉苦脸的面孔出现在廉颇的脑海中——信陵君啊!怪不得赵将军要我来大梁后直接来信陵君的府邸,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啊!(继续吹,赵括很喜欢!) 走出房间,廉颇径直让管家带路去找信陵君。 只见信陵君一脸惆怅,又在自家房间里喝起了闷酒。见廉颇又找来,赶忙迎了上来。 “来来来,廉老将军,与我再喝两杯。” “信陵君,大敌在前,怎可醉酒贪杯啊?”廉颇有些无语道,说好的战国第一公子,遇到点事儿就借酒浇愁,要不得啊。 “嗨,王上不肯发兵,纵有纵横捭阖之能,也只能坐困愁城啊,如之奈何。”信陵君说着又是一杯浊酒下肚。 信陵君正要再行倒酒,廉颇一把夺过酒壶,生怕他喝醉了,那自己的计策跟谁讲,又让谁执行去啊。 “信陵君,某家来魏国前,曾有人对我说:此行于吾大不利,请来救兵,则功高盖主,更有通魏之嫌疑,危机过后夺去军权已是最好的结局,若请不来援军,则败军之罪则会落于吾之头上,故无论胜败,于吾而言,皆是败矣。” 信陵君放下了酒杯,静静听着廉颇的故事。 “老夫拙舌,不知如何反驳,只是知晓此事,吾必须去做,却总也想不出合适的解释。直到一位年轻的将领给吾上了一课,他说:苟利家国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廉颇眼中放光,缓缓地说道。很明显,那位年轻的将领很明显了,就是我们的赵括同志。 “苟利家国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信陵君反复念叨着、扎摸着。 “信陵君以为,此言然否?”廉颇问道。 “此言大善!非为国为民之人,不可总结出此言也。”信陵君回答道。 “既然此言妥当,那么信陵君可愿亲身践行此言?可愿意为了魏国牺牲自己的性命,乃至于自己的名誉?”廉颇继续问道。 “本君自然愿意。”信陵君信誓旦旦地说道。 入套了,廉颇很满意。 “既如此,某这里还有一法,可就吾之赵国,可为魏国取利。不知信陵君可愿一听?”廉颇卖着关子说道。 “自然愿意,廉老将军,快快讲来!”瞬间,信陵君的酒就醒了。 “君上曾告知于吾:今魏国大军已陈兵于魏赵边境,枕戈待旦,只等魏王之令,便可随时杀入长平战场,此言然否?”廉颇问道。 “确是如此。”信陵君回答道。 “那么魏王可曾下令前线大军撤退?”廉颇又问道。 “尚未曾下令,但恐怕过不了几天便会下令回转了。”信陵君回答道。 “既然如此,当此时,若是有人持虎符,令前线进攻,前线将领会否有所怀疑,而遣人回王城确认呢?”廉颇继续问道。 “自然不会,虎符在手,又与之前的部署一致,前线将领自然不会有所怀疑,倒是撤军的指令,可能会要求遣人核实确认,当然如果是重臣持虎符节制众军,前线一般也会遵从。”信陵君愣愣地回答道。 “既然如此,若是君上持虎符而至边境,能否接掌全军,又能否指挥全军即刻出兵呢?军中将领是否会有所怀疑、有所不服呢?”廉颇又问道。 “本君也算是重臣之一,且在军中也有一定威信,手持虎符,自然能够指挥全军!” “既然如此,我们所需的只是一块虎符而已啊。”廉颇继续循循善诱道。 信陵君无语了,我不知道只要虎符就行啊,问题是王上不给啊! 似乎看出了信陵君心中的想法,廉颇又说道:“王上不肯下令,但为魏国计,信陵君不能自取吗?” “自取?!”信陵君被廉颇的想法吓了一跳,慌忙望向门外。 还好管家老懂事了,见廉颇和信陵君有要事商谈,早就对院子进行了清场,四周还安排了岗哨。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管家棒棒哒。 小鹿乱撞的信陵君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 深深地看了一眼眼前的廉颇将军。现在的赵国将军都这么狂了吗?动不动就搞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一套。 也是,这小子本就是自己跑来魏国,试图凭借一己之力救回赵国的。 “可是,即便我拿,嗯,拿出了虎符。我王最多一天就会发现虎符不见,到那时只需一道亲笔王令发往军中,我等还是只能束手就擒啊!”信陵君有些心动,但又有点担心地说道。 “一日时间还不够君上发起进攻吗?君上一旦发起了进攻,一来王上的指令要传到敌我交错的战场就难了,二来两军已经交战,还能撤吗?为了军心士气,便只能打下去了。只不过,魏国得利,然君上却,恐怕从此不得再领军了。” 廉颇一边打消着信陵君心中最后的疑虑,一边激将道。 “苟利家国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信陵君猛的拿起桌上的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口! 成了! 第四十九章 廉颇统兵救援赵军 于是,“窃符救赵”的故事再次上演。 赵军被围第八日,信陵君召集门客紧急磋商“窃符”之策,门客侯赢献计:为王之如姬报杀父之仇,继而请如姬窃符于夜。信陵君从其言。 赵军被围第九日,信陵君使门客斩如姬仇人之头,敬进如姬,并阴求如姬窃符以北救赵而西却秦。如姬依起言,盗虎符而与信陵君。信陵君与廉颇并众门客,连夜出城,奔赴魏赵边境。 赵军被围第十日,信陵君众人至魏军中军,矫魏王令代晋鄙,晋鄙合符,见廉颇至,虽心有疑惑,知无计,未曾言,交接后率亲军回转大梁,待晋鄙回转,魏王始知虎符被窃,然前线已然交战,王无奈,只得放任信陵君施为。 信陵君遂将魏军,而推廉颇为联军主帅。廉颇弗辞。 为隐蔽起见,廉颇率领魏军沿丹水北上,在泫氏与界牌领之间,西渡上岸,直插秦军包围圈的侧后。 同时廉颇派遣出自己的亲军首领前往联络被围困的长平赵军,好在秦军的包围圈还不算密不透风,亲军首领在几名斥候的掩护下,成功地来到了赵军中军帐中。 而此时,赵军已经被包围了十二天了。 虽然军中暂时还不缺粮,但肉眼可见的,士气已经急剧低下,虽然每天还会安排尝试突围,但似乎从将到兵,都已经对突围不报任何希望了,因为上将军的阵亡,把它们的希望也带走了。 直到,赵国的另一位上将军,又把生的希望带来。 代理主将李义很快召集了所有的都尉与裨将,亲军首领将廉颇请来魏国援军的消息告知了众将,营帐中瞬间沸腾了起来,谁能活着会愿意去死呢。 亲军都尉又出示了廉颇上将军手令:明日辰时,赵军对秦军发起轮番进攻,造成全军总突围的假象,务必逼出秦军所有的底牌。 众将自然轰然领命,一个个围绕着地图,瓜分着攻击方向与区域。 “这一块的秦军是我的,都别跟我抢!” “这里都是长枪兵,你们的骑军攻击不方便,我的盾兵刚好克制。” “屁叻,我的弓骑兵最好克制好吧!你懂不懂打仗啊!” 一瞬间,热闹的分敌现场让人误以为:被包围的是秦军,而不是赵军。而几位弓兵都尉老神哉哉地坐在后头,任你抢破头,还不是要老子的远程支援! 然而在一片祥和欢乐之中,只有暂代主将的李义知道,廉颇将军的这封手令并不是带赵军回家的家书,而是让赵军走向鬼门关的死亡通知书。 但他什么都不能说。 叹了口气,诸君稍待,上将军括在生前,已经制定好了突围的方向与路线。 “哦?”众军疑惑道。 “上将军料想我军被围后,我王必率军来援,亦或是其他国家率军来援,故在做最后一搏前,为大家制定好了与友军配合的计划。诸君请看。”随即,李义拿出了准备已久的突围方案。 见果真是印有上将军大印,众人不由得又是热泪盈眶,上将军即便在最绝望的时候都没有放弃生的可能,却把生的希望全部留给了众军将。 “末将谨遵上将军将令!” 与赵军军营中的其乐融融相比,此时的魏军军营中却有些剑拔弩张的感觉。 “廉老将军,我军长途奔袭前来援助贵国,却不是来为贵国火中取栗的。如今我军已运动至秦军侧背,随时有可能被秦军发现,到那时,秦军必会集中力量先行对付我军。还请廉颇将军给我等一个合理的交代。”信陵君发难道。 “若依信陵君所言我军当如何行止呢?”廉颇抬起几乎埋在沙盘中的脑袋,淡淡的说道。 “当然是,先攻界牌领,占领界牌领后,进可攻,退可守。如此一来我军便立于不败之地也。”信陵君信誓旦旦地说道。 “界牌领,地处险地,依山而建,关隘高达三丈,城墙宽可跑马。即便突袭,我军需要花费几日时间来攻破此关?而此关一旦受到攻击,无异于告知秦军,我魏军来了!” “那么秦军势必改变战术,或直接放开赵军包围圈,或提大军堵截我军,无论何种方式,我魏军再不可能与赵军形成两面夹击之形态,而既无突袭之意外,又无夹击之优势,我联军何以破秦?”廉颇指着战场侃侃而谈道。 “且耽搁时日,赵军极有可能在无粮之境投降秦军,须知我赵军一杯围困十一日了,以我之推算昨日我军已经全面断粮了。若非上将军赵括以命相搏,血洒战场,恐怕此时赵军已然崩溃。” “可是……”信陵君还想争辩,廉颇却打断道:“若我只为解赵军之围,只需率魏军前往河内迫使秦军回军即可,这样一来,魏秦才真正的必有一场血战!” 信陵君看了看地图,确实,典型的“围魏救赵”,这个他熟啊!就这两场战把魏国的霸主地位给打没的。 见信陵君有点被打击到,廉颇知道该给点甜枣了。 “信陵君所虑,无非我魏军在赵军之前与强悍之秦军作战,我已派出亲军首领前往赵军传令,令其明日辰时起轮番进攻秦军,造成总突围的假象,诱使秦军派出预备兵力,同时消耗秦军战力。君上以为如何?”廉颇淡定地问道。 “若果然如此,自然是好的,可是……”信陵君心中还是不太信任看,毕竟谁也不肯看着自己的士卒白白损失不是。以己度人,廉颇恐怕也是想尽量少牺牲自家的兵将的。 可惜,廉颇这一波在大气层! “某为救国而来,兵将的损失在所难免,慈不掌兵之言本将还是懂得的。故信陵君不必担心本将会为了自家士兵的损失而至抗秦之大局于不顾。”廉颇继续解释道,但他也知道,这样的解释过于干巴,信陵君不会信的。 所以,眼见信陵君还是半信半疑,廉颇干脆搬出了王炸。 “信陵君,如果我们保持这样互不信任的状态,恐怕很难打败秦军。这样吧!明日是否出兵、何时出兵全由您来定,我绝不插言,即便您要被围之赵军消耗一空之后再行出兵,我也绝无怨言,如何?” “廉老将军此言当真?”信陵君有点儿不相信道,还有这好事儿?看来是真的逼急眼了啊。哎,自己说好了让廉老将军指挥的,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呢? 不待信陵君继续瞎想,廉颇果断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也请信陵君至此之后完全信任老夫,战场之上,捉对厮杀是为了打败敌军,佯败诱敌乃至于牺牲局部也是为了打败敌人,若每一条军令都需要如此质疑与解释,这仗也就没法打了” 信陵君低头思考一会儿,说道:“非是本君不信任廉老将军,实在是兹事体大。就依将军所言,何时出战由我决定,如何战听凭将军吩咐!” 一言为定! 两人相视而笑,都笑得很开心。 第五十章 将令下达计划突围 同样开心的还有秦军的将帅! 河东的援军已经与北路军汇合,虽然让赵军的北路军跑掉了万余人,但在北路军的配合下,总算清理了北方的山林,下一步便可以对被围困的赵军主力实施分割围歼了。 方案早已烂熟于胸,各自负责攻击的对象、穿插的方向都早已清晰,但就因为赵军北路的袭扰,一直不敢将全军投入围歼中,好在赵军主力在他们的上将军赵括阵亡后仿佛失去了突围的信心与动力,再也没有组织像样的突围。 如今偏师已破,是时候对付赵军主力了。众将眼巴巴地看着帅位上的白起,等待着他宣布攻击时间。 帅位上的白起之所以迟迟没有宣布总攻的时间,是因为他始终觉得有些许不安,可是这样的不安,他怎么也找不到节点。 赵军突围出去了的,壁垒算五千、北路算一万,也就一万五千军力,还都是残破之军,这点兵力显然不能构成威胁。 赵军主力中,重骑兵已经消耗殆尽,赵军最有力的攻击拳头已经被粉碎,围困十余天,粮草应该已经尽了,据报部分营寨已经开始杀马取粮了,加上突围时的损耗,总兵力应该不超过二十五万,且战力已经明显下降了。 而我军加上河内的援军和伤愈归队的秦兵,总兵力已经恢复到三十万大军,且以逸待劳,战力充沛,更是将赵军围困,拿下赵军应不在话下。 战场之外呢?据探马来报,魏军陈兵边境,但界牌领仍在我手中,魏军当不至于为赵火中取栗,直取我围赵大军。 而楚国,虽然表现出了干预之意,但军力都未集结,口嗨而已。 至于韩国,嗯,我的,无视就好; 燕国,那是自己的小老弟儿啊,应该不会背刺自己吧,而且即便要背刺自己也还是要过赵境,攻击壁垒,不可能; 齐国吗?应该还在钓鱼吧! 好像都不存在问题啊!歼灭赵军手拿把掐呀! 可是这份不安到底来自哪里呢? 算了,可能是自己多心了吧! 抬起头,看着“嗷嗷待哺”的众将,白起乐了,或许,不安就从这儿来的吧!再不宣布攻击命令,只怕自己会被这群贪婪的眼光给撕碎咯。 “传我将令!”白起一个起身,大声说道。 “诺!”秦军众将迅速归位,应诺道。 “明日辰时,发起总攻,众将务必按照既定计划穿插到位,继而分割围歼赵军!”白起继续下令道。 “诺!”又是一声整齐的应诺声。 众将各回各营,而随着众将一起回归的还有明日大战的消息,当然具体的时间没有告知百,兴奋与惊喜很快点燃了整个秦军军营。 围困十日有余,赵军就像是嘴边的一块肥肉,看得到却就是不让吃,这着实让闻战则喜的秦军好生苦恼。可是军令如山,能咋办呢!只能干看着。 此时将令下达,着实让人兴奋不已。营帐里,秦军士卒们小声商量着明天要斩获几具赵军甲士的人头,又有几人细细盘算着还差几个敌军甲士的人头可以再晋爵一级。 在赵军士卒“生”的希望中,在秦军士卒的“升”期待中,一夜很快过去! 赵军被围第十三天。 赵括的美梦被廉颇的密使早早打破。 “上将军,廉颇将军派密使传来口信:一切按计划进行!”王樯转述道。 “嗯!”刚刚睡醒的赵括还有点不清醒,“你说啥?” “禀上将军,廉颇将军密使在今早悄悄渡过丹河,来到大粮山军营,与我传信言:一切按计划执行!”王樯以为赵括想要询问细节,以判断口信的真伪。于是又补充道:“来者是廉颇将军的亲兵,与我相熟的。应该可信。” 用冷水洗了把脸的赵括,顿时清醒了很多。“嗯,那就是说魏军已经到了,成败就看今明两日了。把斥候都撒出去,全力监视长平战场有任何情况随时汇报!” “诺!”王樯赶紧应诺道,他知道要有大动作了。 刚要离开去传令的王樯,却又被赵括喊住。 “等等!传令严守寨门,无令而出者斩!” “诺!”这次王樯学乖了,待在原地,等着赵括的下一道将令。 “嗯,那个任武伤好了吧,把任武叫来,后面的仗有需要他的地方。” “诺!”王樯又等了一会儿,确认赵括没有下一条指令后,才转身出帐门前去传达指令。 几百名精锐斥候鱼贯出寨,寨门随即关闭,校尉带着比平时多出两倍的士卒,把守住寨门的每一处。 任武已经在大帐中报名而入,大帐周围十步外,几十员精壮的亲兵将所有通向大帐的通道把守得严严实实。 呜呜呜…… 呜呜呜…… 长平战场之上,两军几乎同时响起了号角! 无论赵秦,两军的主将皆是一惊! “秦军今日要全线进攻吗?” “赵军几日要组织突围吗?” 可是,两位主将几乎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开弓没有回头箭,大军部署已经到位,贸然进行大幅调整只会让对手找到空隙与破绽。 所以,快步登上瞭望塔,瞭望战场形势,及时作出细微调整,是作为主将唯一能做的。 悠长的号角声也传到了隐蔽中的大粮山营寨,众将纷纷欲前往山头登高查看前线情况,可惜被寨门的校尉挡回,想到大帐中跟上将军探听一二,却又被亲兵挡回。 几个聪明的裨将、都尉大约感受到了大战的气息,纷纷赶回自己营帐,整军备武,几个不太聪明的也被赵括一人一脚给踢了回去。 而在隐蔽中的魏军大营中,自然也听到了战场的号角之声,信陵君带着众魏将,飞似的奔向山头观察形势,只留廉颇在大帐中,继续研究着地图。 偌大的中军营帐中,花白的头发,孤寂的身影,像极了被遗弃的孤寡老人。 “嗨……”一声轻叹,充斥着几分无奈与几分不忍,还带着几许落寞。 他也想出去看看,看看麾下熟练的脸庞,看看自己曾经的战旗,看看…… 可是,他知道,他的关注解决不了赵军的危急,只会让麾下战士的死亡影响自己的冷静判断,所以他只能把自己埋在地图中,埋在思绪里。 “报!”第一批的斥候已经回到大粮山军营,最新的战报传来! 第五十一章 长平再战赵落下风 “报:今晨,约辰时起,我长平之军向秦军发起全线的突击,几乎同时秦军也同时开始对我军的攻击,试图穿插围歼我军。”斥候向赵括回报道。 “如今战场情况如何?”赵括问道。 “末将归来之时,两军仍处于相持状态,局部战场互有胜负。”斥候回复到。 “斥候营轮班刺探军情,我要随时知道战场形势!”赵括下令道。 “诺!”斥候应诺道,随即退出帐外。 赵括在斥候走后,迅速来到了地图旁,边看着地图边自言自语道:“秦军怎么会如此之巧,围困了十余天,怎么就在今天就发起了进攻了?” 在一旁的副将王樯、猛将兄赵启以及刚刚叫来的任武将军,也跟着赵括来到了地图旁边。听到了赵括的自言自语后,也纷纷思考了起来。 “或许是巧合?”王樯试着回复道。 赵括没有理会,眉头皱得更深了。 “会不会是已经发现了魏国援军的踪迹,所以秦军想要快速解决掉我军,进而转过头去处理魏军?”赵启也试着回答道。 “如果发现了魏军踪迹,不应该撤围吗?这样一打,如果魏国援军直接全军压上,秦军便是腹背受敌,秦军久战之师如何能够抵挡?岂不是自陷死地?”赵括指着秦军的侧背说道。 “若是秦军赌魏军不敢直接全军压上呢?”一旁没说话的任武问道。 “为将者岂可将胜算全压在敌军的不作为之上!要知道对面可是白起,作战风格以密不透风、毫无破绽著称啊。”王樯毫不客气的反驳道。 “秦军之前为何不对包围圈中的我军进行分割围歼呢?”赵括抬起头问道。 “末将以为因为我军粮草尚存,战力尚在,为避免较大伤亡,故未对我军进攻!”王樯答道。 “还有呢?如果只是这个原因的话应该是越晚对我军动手越好!” “还有的话就是我军在北部尚有残兵,贸然进攻容易让我军找到机会向北突围而出?”王樯继续说道。 “这倒是有可能!”赵括点了点头。 “如果是秦军已经发现了魏国援军,我们是否要提醒下廉颇将军,让他早些出兵?”赵启问道。 “不可能的,魏军并不在廉颇将军的完全掌握内,只不过廉颇将军深谙战法,且需要与我军联动,故暂时听令与廉颇将军。若廉颇将军的战法与其利益相违背,恐怕是不会听从廉颇将军的。”赵括回应道。 “那,吾等如何是好?”任武问道。 “戏幕拉开,角色依次登场,前方剧情或是煽情泪目,或是慷慨激昂。未到吾等上场,那吾等便只能是个看客,所以在幕后耐心等待吧,好好观赏这震古烁今的一场大戏吧,别等我们上场了把戏给演砸了!”赵括拿过一旁的垫子,坐在了地图盘。 “诺!”其余几人纷纷应诺,也做了下来。 不多时,斥候再次来报! “前方最新战报:我长平之军与秦军对攻约一个时辰,逐渐处于下风,东南、西南部已经逐渐被秦军突破,只有北部战场凭借骑军优势还在对峙之中。”斥候简要地汇报道。 “两个问题:一是北部战场秦军的步卒是否依旧大部分在封锁山林还是已经大部投入了战斗?二是秦军是否向南派出部分军力或是哨探?如果能回答就回答,不能的话派出斥候查明后回报。”赵括对斥候说道。 “回禀将军:可以回答!北部战场秦军没有分出兵力封锁山林,因为有几个兄弟已经潜入了进去,而从远处观瞧,北部秦军步卒已经形成了对我军步卒的压制。另外我斥候营大部即是从南部潜入战场附近,未曾发现秦军哨探!”斥候干脆地回复道。 “好,继续探听战场消息,同时探查一下南部魏国援军的动静,如有情况及时回报。另外注意不要被魏国援军给发现了!明白吗?”赵括吩咐道。 “诺!”斥候应诺一声转身离去。 “如此看来,应该是还没有发现魏国的援军,秦军的攻击极有可能是处理完了我北路的偏师,就是不知道我北路偏师有没有成功突围,突围后又剩几人?”副将王樯见斥候离开后说道。 “给百里石长城守将郑新去令,令其汇报北路军突围情况,有没有成功突围,突围了几人,速报中军!”赵括给王樯下令道。 “诺!”王樯应诺道。 “将军,末将有个疑问,按说我军在开拔前已经将粮草分发到各营中,足有十五日之用,如今不过被围一时二日,即便加上前期行军及对攻的时间,也不过刚刚十四日,按理说粮草虽说不上充足,但应该不至于断粮啊!” “既然粮草未断,为何我军战力下降如此之快,不过一个多时辰不到两个时辰便陷入了全面的下风,即便凭借骑军之利,也只能堪堪战平?”任武不解地问道 “你也在我大粮山军营中待了蛮久了,你觉得我大粮山军营中的士卒如何?”赵括笑着问道。 “仅末将所见,手中皆有老茧,身上多有创伤,且观其行军走路姿态,多是骑军步态(简称O型腿),应皆是战场精锐,且多为北地精锐骑军!”任武老实地回答道。 “你倒是观察仔细!”赵括夸奖道:“既然我军精锐皆在此处,那你认为,包围圈内的会是什么呢?” “啊?此处精锐不是上将军带来的援军吗?”任武疑惑道。 “赵国能战之兵皆在长平,哪里还有什么援军!无非是拆东墙补西墙罢了!”赵括说道。 “也就是说,将军用民夫替换了十余万精锐!”任武惊讶的问道:“也就是说上将军早就料到我军会被包围?” “那是自然,我将上将军早就料到此情此景,包括廉颇将军去魏国求援都是我家将军一力安排的!”赵启颇为自豪地说道。 “末将敬服!”任武拜道。 虽然知道是马屁,赵括还是很享受的。 这一替换,赵军军力的下降,反而让秦军更加放心了,也算是意外之喜?! 第五十二章 各线危急民壮成军 “报:我军孟琥部已突入赵军东南防线,正向前推进中!” “报:我军司马错部已撕破赵军西南防线,大军正在扩大缺口!” “报:我军北路蒙武部正与赵军对峙,目前步卒已经被我军所压制,其骑军战力也有所下降!蒙武将军请求投入预备队,一举撕碎赵军防线!” …… “回复蒙武:预备队不动!”白起端坐帅案下令道。 “诺!”一员传令兵结果将令,飞速窜出营帐。 一条条好消息不断传到秦军中军帐中,留守的几员将领,脸色从一开始的紧张不已,到看到战场布局后的眉头微皱,再到如今听到前线汇报的笑意连连。很好地反应战场的形势。 “赵军缺粮,战力果然已经下降许多。” “是呀,不到两个时辰,我军南面的两路便已经形成了压制,并且形成了局部的突破!” “按照这个速度下去,恐怕不出两天,我军就能够实现对赵军的分割包围!” “要我说啊,我们还可以再等两天再行进攻!到那时,恐怕赵军连刀都握不住了吧!” “哈哈哈……” 秦军中军帐中一片欢声笑语! 白起在收到前线军报时也是一脸的满意,说明自己选的攻击时间恰恰好好,心情大好的他没有介意下属的小小质疑,甚至耐心地为属下解释了起来。 “一来我军已经围困赵军十余日,突围而出的赵军残部应该早已把主力被困的消息待回邯郸,即便赵王再蠢也知道要派出援军或向他国求援了,而魏国大军已经陈兵边境,随时可能越境支援赵军,故我军不能再拖了。”白起摸了摸发白的胡须继续说道。 “二来即便我军不攻,赵军难道会等着他们的士卒都提不起刀,等着我们去宰割吗?在知道赵军已经开始杀马而食的时候,本将就已经料到,赵军的反击就在这几日了。与其让赵军集中兵力攻击我之一点,不如分散他们的兵力,形成对攻局面。” “将军,既然我军已经不能再拖,那不如如蒙卿所请,投入预备部队,尽早撕破赵军防线。”一位裨将建议道。 “再等等!战斗才刚刚开始,不宜将预备部队投入,待南部两军穿插到位,探明赵军确无底牌之后,再行投入不迟。”白起淡定地回答道。 而此时的战场之上,赵军正苦苦支撑! 东南部防线已经基本成了筛子,各营基本上已经是在各自防御了,连弓弩兵这样集中使用才能发挥出最大作用的兵种,也被迫分散到了各营之中,协助防守。好在几个重要的高地节点都还在赵军手中,使得秦军无法肆无忌惮的深入赵军之后。 西南的防线要稍好一点,却也被秦军撕开了几个口子,更有各处关隘已经陷入了混战之中,眼见就要不保。后方的弓兵还算成建制地保留着,在各自校尉地统一指挥下,不断地向秦军密集处进行箭雨的覆盖。 北面的防线整体还算完整,甚至骑军还保持着进攻的姿态,但是由于步卒的拉胯,好不容易压制住秦军,正要尝试打开缺口的赵军骑兵,往往不得已又要调转马头去救援岌岌可危的步兵阵线,一来二去,主动权即将易手。 可以说,每条战线上的赵军都已经是在咬牙坚持了,因为他们信任的上将军告诉他们:“援军就在眼前!援军随时会到。” 民壮早已不是民壮,穿上军服,扛起战刀,除了挥舞的姿势有些变扭,在死亡的威胁下,他们已经蜕变成了真正的战士。 这样的战士远称不上精锐,箭矢来了不知道怎样有效躲避,互相之间也不知道怎样配合,仅仅只能凭借着还有把子力气,横七竖八地挥舞手中的兵器,运气好的话能够让他蒙中一个,运气不好的话……。 但战场也是最好的练兵场,在目睹了各种死亡的惨状后,民壮们逐渐熟悉了战场的气息——死亡的气息, 他们丢掉了胆怯之心,因为他们发现秦军似乎专门找胆怯的人下手; 他们逐渐学会了模仿老兵的步伐与动作,因为他们发现没有同伴的保护,他们会死得很快,虽然还是做不到进退自如,至少也能稍稍赶上节奏,做到进退有序。 挥舞长刀的手不再颤抖,刀光轨迹逐渐有模有样,在民壮的不断成长中,赵军战力居然有了小幅度的提升,甚至一度打退了秦军的攻击。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就如同一个病危之人,或许会有回光返照,可那终不是药到病除! 那一线光亮如同黑暗夜空中的一道闪电,虽然璀璨夺目、光芒万丈,却终究只是一瞬。 秦军中军之中,白起再次收到前线的战报,并且通过几处关键节点的丢失,很快注意到了赵军战力的提升! 赵军的反击,应该是投入了最后的精锐部队了,应该再没有其他底牌了,嗯,要按住赵军的起势,不能让赵军的气势起来! “传令:南部各攻击部队可相机投入二分之一的预备部队,北路蒙武部可相机投入全部的预备队。” “诺!”一员传令兵应诺道。 很快,将令传达到各营。 哪里还相什么机,前线潘生力军如久旱盼甘霖般,将令一到,预备部队的校尉二话不说,提着长剑就奔了出去,而他的属下也早已经集结完毕,都等在了寨门口。 前线弟兄杀敌报国,升官晋爵,我们在后面预备?预备个屁!手中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了。见校尉前来,各个曲长、百将争先恐后问道:“将军,给我们上了吧!” 同样手痒的校尉没有答话,干脆地下令道:“二曲留守,一曲随我支援前线!” “诺!”一曲的曲长脸上笑开了花,超大声地应诺道! 二曲的曲长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校尉一个眼神给逼退了,那意思是:战场之上,将令下达,你敢质疑个试试?你当秦军军法干啥的。 再听到一曲曲长的高声应诺,二曲的曲长脸瞬间黑了。 灰头土脸的二曲长回到曲里,却见手下一位百将阴阳怪气道:“你咋就不敢跟校尉干一架呢!” 第五十三章 援军不至战事稍歇 一员百将“不知死活”地调侃正在自闭中的曲长,其下场可想而知,迎接他的是无情的一脚外加一声“滚”的怒吼!(还是觉得有点轻了。) 而秦赵正面战场上,随着秦军生力军的加入,由于硬实力的差距,赵军再次被压制,再又付出几个重要关隘节点的代价下,两军又迎来了拉锯战。 每一处关隘节点、每一寸的土地,都是两军的角斗场,战场化成了赵秦两军的血肉磨坊,两军士卒前仆后继,势要撕碎对面的敌人,鲜血四溅,直到把土壤都浸透。 太阳已经渐渐西沉,残余的阳光把天空的晚霞映红,于是天地融为一色与即将到来的黑暗作着最后的斗争。 亦如身着红衣的赵军与一袭黑衣的秦军——对峙着,累累尸骨堆成了山,又被阵阵箭雨所推倒;汩汩鲜血流成了河,又被冰冷的铁蹄所踏破。 终于,黑暗吞没了最后一片晚霞。 两头伤痕累累的巨兽,在收兵的金锣声中,缓缓后退,退回到各自营帐中,舔舐着伤口,积蓄着力量…… 秦军退兵,是因为不愿意夜战,毕竟在夜里,由于光线的原因,哪怕有朗月与火把的照亮,也无法如白日般关照全局,所以一不小心就会让一两只赵军的小部队突围而出,这是准备围歼的秦军不愿意接受的。 而赵军,则完全是不愿意、也不能再打了,虽然民壮的成长有目共睹,但终究不是经历过严格训练的精兵,再打下去,无论体力还是军心,都受不了了。保不齐民壮就会趁着黑暗溜走,这样一来,防线必然溃烂。 于是,双方在太阳西下后,默契地停战收兵。 战后清点,一个白天的攻防战中,仅赵军死伤即高达约七万人,而秦军的损失在四万人左右,两军战损比几乎到了2:1。 秦军中自然是一片的欢乐。 “今日对攻,几乎两个赵兵才能换我军一个士卒,我军最精锐的大剑士甚至能够达到一换三到一换五,赵军战力真的下降颇多,要知道咱在壁垒一战上大剑士也只勉强一换二,而普通的士卒几乎就是一换一!”一位步军裨将说道 “可不止呢,咱的骑兵弱,在撤退和北路阻击的时候可吃了大亏了,面对赵军的重骑,我们甚至要三换一、五换一呢!现在完全倒过来了!”一位骑军都尉接过话头说道。 “是呀,明天咱准备把精锐全数都压上去,彻底地撕碎赵军防线!”另一位步军都尉小声说道,说着还偷偷地望向帅座上的白起。 整个军帐却因为这一句小声的嘟囔而静止了,众将领纷纷看下白起,那小眼神,似乎在说:“亲,咱,行吗!” 帅座之上的白起看着属下眼巴巴的样子,也有点好笑,不过赵军应该已经是瓮中之鳖,大家想要建功立业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于是,白起笑着说道:“明日始,不再限制各军战力投入,各军都尉、校尉自行掌握预备队和精锐的投入,吾只想看到赵军被分割围歼,诸位可有异议?” “诺!”众将轰然应诺,生怕白起反悔。 相对于秦军的信心满满,赵军军营中却出现了信任的危急。 几员都尉和裨将来不及擦拭身上的血迹与污渍,兀自来到中军帐中。 “李司马!廉颇上将军不是请来了援兵吗?今日我等苦战一日,兵力损耗巨大,却未见廉颇上将军一兵一卒之援军,是何道理?!”南部的守将率先发难。 “李司马,我骑军好不容易压制住了秦军,步卒不说帮忙吧,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让好不容易打开局面的骑军不得不频繁救援,战场主动权屡次易手,还请李司马给个交代!”一位北地的骑军都尉恨恨地说道。 “换你来指挥步卒好了,彼其娘之,手下大半是没上过战场的民壮,还要与秦军最精锐的大剑士血拼,能稳住阵线已经很不错了!”一位步军裨将毫不客气地说道。 “哼!” “哼!” 两位将令互相不爽地冷哼了一声。 “李司马,上将军的援军到底到了没有。为何坐视吾等血战?”话题又被一位南路的都尉带回到援军的问题上。 可是行军司马李义能说什么呢? 说:“援军来了,但我们不死得差不多,他们是不回来的。”还是说:“援军可能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估计随便说哪句,都能被手撕了。 和稀泥吧! 两位将军不要伤了和气,明日我中军精锐全数投入北方战场,一定守好防线,骑军放心冲,后方步军阵线有我中军接管,如何? “那还差不多!”骑军都尉满意地点点头。 而步军的裨将也是砸吧了下嘴,没有再说什么,毕竟今天确实是他拖了后腿。 见已经摆平一边,李义转过头来,对着“援军质疑党”说道:“至于援军,吾乃赵括上将军的家将,而你们都是廉颇将军多年的手下,是否信得过廉颇将军,应当问你们才是啊,怎么反过来问我来了?” 众人沉默,是呀,虽然李义现在是名义上的代主将,但他跟廉颇将军可不算熟,自己们闹着要突围,李义才被迫拿出赵括上将军的布局图供自己等人参考的。援军来不来,何时来,他比咱们这些人更没底啊! 见众将军沉默不已,担心军心就此涣散的李义忙说道:“诸位请听我一言,今日突围之战,即便我军不打,秦军也已经集结好兵力来攻击我等。若是无援军的消息,我军今日恐怕要被打个措手不及,损失恐怕会更大。” “此言有理,但……” 李义没有让他把后面的话说完,因为有些话说出来就是错! 李义接着说道:“事到如今,吾等不信援军的到来,秦军就不攻击不包围吾等了吗?就可以不用打仗了吗?显然不行,而我们除了相信廉颇将军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众将黯然,来时一肚子的火气,此刻也消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只能自己吞下。 “明日秦军的攻击会更加猛烈,众将若有空闲,还是去整备军营以利再战,在中军帐中无端地猜疑是毫无意义的,吾相信援军会在他该来的时候来到,也请诸君相信你们的上将军!” 众将应诺!四散离去。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中的许多人,就此再也不能相见了。 第五十四章 钉子战术初显神威 廉颇的内心是痛苦的,尤其是拿到斥候的战场汇报后,看着上面寥寥几笔的伤亡数字,如同一把把利剑,不断穿刺着廉颇的心脏。 “慈不掌兵啊!”廉颇狠狠地暗自对自己说道,随即将战报递给了一旁的信陵君。 信陵君看到战报后,老脸有些挂不住了,正是他的强势要求,廉颇才不得不将出兵权拱手想让,而这一让,就让赵军在一日之内损兵大几万。 但如果再给信陵君一次机会,他还是会这样做! 无他,只因为他是个魏人! 只是这赵军战力实在是堪忧啊,战损比几乎是2比1了。根据情报,在前期大战里,赵军的战损比是低于秦军的啊!哎,都怪魏王,耽误了好几日的时间,让赵军断粮几日,战力大幅下降。 嗯,都是魏王的锅! 想到这儿,信陵君心里好受多了,转过头向廉颇问道:“廉老将军,看战报,赵军战力似乎因为断粮下降了许多,今日战损颇多。不知道,明日还能坚持否?” “彼其娘之,知道我赵军战力不行,知道战损颇多,还问自己能否坚持,这不是再问明天还能接着送不?真真是不当人子!”廉颇心里暗骂道。 生气中的廉颇,压住心中的怒火,恨恨地吐出两个字:“不知!” 听着廉颇恨恨的声音,信陵君知道这老小子生自己气了! “要不,明日咱们早些偷袭秦军侧背,以减轻赵军压力?”信陵君试探着问道。 狗日的想做个人啦?廉颇有些惊异地看着信陵君,却只看见一张谄笑的脸! 彼其娘之,还是在试探,自己要是敢答应,他就敢剥夺自己指挥的权利! “信陵君不必再故作试探,君上与老夫早已有约定,何时出兵由君上定夺,老夫不置一言!只希望信陵君言而有信!”廉颇继续撂下狠话。 信陵君见状,赶紧起身一揖到底,说道:“老将军误会本君了,本君实是看我赵军今日损失颇重,怕明日赵军实在坚持不住,在请教将军是否应该提前出兵!” 廉颇没有理会假惺惺的信陵君,这小子嘴里就每一句实话。 “老夫还是那句话,出兵在君,布兵在某!”说着,廉颇径直离开了营帐,出去透透气,跟这个人一起共事真的好累,还是赵括好!括括啊!马上咱就能翻盘了! 随着廉颇的离开,信陵君脸色稍稍变化,这次算是彻底把廉颇给得罪了。但他作为魏人,手握十万精锐,不得不小心从事,万一廉颇有什么歪心思,或是想要让魏军给赵军填坑呢!自己可是背着王上将十万儿郎带到战场。 自己可以对不住王上,却不能对不住魏国。为了魏国,区区误会与得罪又算得了什么? 星夜斗转,号角声再次迎着初升的太阳响起。 两头巨兽又在无数耳目的关注下,开始了撕咬与搏斗。 然而战事却没有如昨日一般相持部下,而从一开始便呈现出了一边倒的情境! 秦军显然是早有预谋,一开始便扔出了王炸,大剑士开路,弩兵护卫,死士营攻坚,几乎将全副家底都亮了出来。 而赵军则显得有些黔驴技穷,只能被迫防守,即便如此也仍是被秦军打得节节败退。南路诸军都被压制得无法反击,很快全线转入防守,甚至几个重要的节点已经摇摇欲坠。 好在北方的防线还算稳固,由于战力充沛的精锐中军的加入,步卒稳住了阵线,而骑军也能不管不顾的拼杀,眼见着就要突破秦军北面的第一道防线。 但白起何许人也,登上箭塔观战的他很快注意到北面的僵持,甚至已经发现北面可能存在的危险,再看看南面战场,秦军已经取得了大范围的优势,再有几个节点的突破,便可以开始穿插包围了。 于是没有犹豫,最后的一只预备队也是最为精锐的中央骑军被白起派往了北路。而眼见要突破第一道防线的赵军随即被白起调来的精锐骑军再次压制,不得已退回了防线。 第一轮交锋,北路两军战平,赵军略占优势,而南路,赵军则是大输溃败,一线阵地基本丢失,秦军已经准备开始穿插包围,唯一的好消息是:随着中央骑军的派出,白起手中也终于再没有任何的底牌了。 在最危难的时刻,赵括在突围布局里,给赵军留下了最后的办法——钉子战术。接管北方阵线的李义眼见着北面突击无望,南面岌岌可危,无奈下令道:执行钉子战术!(具体参考铁原阻击战哈,又称拔碎牙战术。) 高处传令兵挥舞血红色大旗!顿时鼓声大躁! 赵军众军随即改变战术——把编制彻底打散,把全部的兵力分布在了200多个地点,在每个节点按比例配置步兵、弓兵,像是在阵地上洒满了钉子。敌人进入其中,就会受到各个单位来自四面八方的进攻,不得不分散攻击点。 而赵军点和点之间相互配合,并不断变换阵地。利用局部的地理优势以及对局部地理的掌握,困住秦军,进而杀伤秦军。 这样的战术,在常规的战斗中,属于大忌,因为这样分散兵力,说好听点叫洒钉子,实际就是散沙一盘,秦军只要集中兵力,就可以轻易突破任意一个点。更由于兵力的分散,被攻破的点几乎就面临着全军覆没,牺牲之大可想而知。 但这样的阵法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拖时间,秦军要破阵,只能一个一个地拔钉子,200多个钉子够秦军拔一会儿的了,二是可以杀伤秦军,秦军一旦集中兵力拔某颗钉子,其各侧都将受到其他钉子的攻击,此攻一而守五也。 秦军显然不曾识得此阵,见赵军多个节点放开,道路畅通,还以为赵军被迫收缩防线呢?几只秦军不待思考,嗷呜一声就冲了上去,试图一插到底,完成分割包围。 但很快,秦军为他们的莽撞与无知付出了代价,几千精锐秦军一头栽入人民的汪洋大海中,被四面八方的“钉子”狠揍一番,一番激战,腹背受敌,仅有几百人逃了出来。 明明自己是来进攻的啊!围歼战开打以来,秦军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而阵地中的钉子们,终于品尝道胜利的味道,放声高呼——上将军威武! 上将军在天之灵,再次带领他们打败了秦军! 第五十五章 钉子逞威秦军受阻 仅以此章,向在抗美援朝战场上发明钉子战法,并成功完成铁原阻击战的,189师师长蔡长元将军及189师所有指战员们,致敬! 孟琥都懵了,刚刚还形势一片大好的南部战场,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自己就损失了好几千的精锐剑士! 急忙叫停了进攻,并要人将几个突入赵军阵线又被杀退回来的几个曲长带道前线帐中。 军监很快将莽撞冲阵的几位曲长给压了过来,孟琥询问道:“你们怎么搞得,怎么一会功夫,兵力就损失殆尽,不到半个时辰,就算是几千头猪,赵军也抓不完吧!” 几个曲长顿时羞愧难当,其中一个急吼吼地就要加入死士营戴罪立功! 孟琥一脚飞去,吼、吼个屁吼,去不去死士营,自有军法,老子喊你们过来,不是看你们羞愧的。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赵军刚刚还被我军全面压制,怎么一会的功夫就强悍如斯了?赵军还藏了精锐不成?”孟琥问道。 还不待底下的曲长开口,孟琥就听到帐外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清脆中夹杂着铁器碰撞的声音,那是铁铠碰撞发出的特殊声响,在上将军那待了十余天,与上将军同进同出的孟琥自然不陌生——那是上将军白起的脚步声。 “慢,等上将军来了一块儿说!”孟琥说着,从主位上站了起来,走到营门口准备迎接上将军白起的到来。 众人正疑惑着,白起一马当先,龙行虎步地踏入了前军的营帐。 孟琥正要见礼,却见白起把手一摆,随即坐在了主位之上,问道:“攻击部队为何突然损失了好几千人,又为何停止了攻击?详细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许遗漏任何细节!” “禀上将军。”孟琥答道:“末将突破赵军第一道防线后,赵军残部撤至第二道防线,我军正欲趁胜追击,却见赵军主战场红旗翻滚,继而战鼓阵阵,而眼前的赵军,则迅速变阵。” “如何变阵,详细说说。”白起严肃地问道。 “嗯,阵法从外部看,应该是收缩了防线,几条要道与节点被赵军让了出来。我军当时认为可能是赵军战力不足,准备收缩防线,故而放弃了一些道路。故遣先锋军约四千余人突入赵阵,企图一举凿穿敌阵。至于入阵之后,末将正在询问中。”说着,给了几名曲长一个眼神,示意:还不快接着说。 白起随即将目光投向了几员曲长。 为首的曲长双手抱拳说道:“禀上将军,末将等突入赵阵后,初时毫无阻挡,仅在路途两侧有零星赵军,带我军突入约一至两里后,道路变得狭窄,而前方正出现了赵军守军,我等二话不说便冲杀上去。”曲长顿了顿咽了口口水,仿佛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对方可是精锐异常?”白起忍不住问道,如果真有异常精锐之赵军,恐怕事情就大了。 “并无异常之精锐,甚至仅能堪堪守住我等。以其战力,不出半个时辰,我等就能突破之!”曲长回答道。 “那为何没有继续进行攻击以求突破呢?”白起继续问道。 “继续攻击了,就在我们激战正酣是,从四面八方出现了赵军的部队,各自咬住了我军的一部分就进行了围歼,我们一看应该是中了埋伏了,赶忙组织兵力撤退。可在撤退的路上,到处都是赵军的队伍。于是,撤出来后就剩下几百人了!” “具体说说他们是怎样进攻的。”白起问道。 “说来也怪,在撤退的路上,他们没有一个是堵在大路之上,都是从侧背突然杀出,兵力也不多,约莫千人,分割了我军一部分就进行围歼,也不追击我军的主力。若我军一旦回头,就有另一只赵军从我军侧背杀出,让我军首尾难顾。而我军稍稍耽误些时间,就又有一只赵军从侧背冒出。”曲长一脸恐惧地说着。 “仿佛,仿佛就如鬼魂一般!”曲长补充总结道。 白起的眉头都挤成了一团,鬼魂之说定是虚妄之言,可让一位身经百战的秦军曲长如此说法,可见赵军新阵有多厉害。 如曲长所言,所遇到的赵军战力皆是一般,这样一来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赵军藏着一只精锐部队——就没有发生。那么剩下的,阵法再怎么精妙,无非就是调兵遣将,将有限的兵力发挥到极致而已,论调兵遣将,老子白起怕过谁? 按照曲长所言,他们多次遇袭,除了阻挡去路的那股赵军,其余每次的兵力都不足千人,也就是说赵军调集的总兵力可能也就是两万人左右。两万人却在半个时辰内将我四千精锐消耗一空?不得不说,赵军出人才啊! 糟了,老夫爱才之心又起了,看看自己这边的歪瓜裂枣,除了司马错、孟琥、蒙武、赢摎……嗯?我军好像也是人才济济,那还是先破阵吧! 赵军这么长的防线,几乎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这边调集这么多部队,那边就肯定要疏于防守,再看看一线让开大路的操作,拿到是放弃节点式的防守,而组织机动兵力,打运动战?! 不得不说,军神就是军神,才看了看赵军的前沿布置,再结合几员曲长的诉说就把赵军意图想得七七八八。 不过白起还需要验证。 “孟琥!”白起下令道。 “末将在!”孟琥还在思考赵军在摆什么龙门阵,突然听到白起喊自己,赶忙条件反射式地应诺道。 “选骑军百将三人,各带所属部队,分从左中右三路突入赵阵,以一里为限,记住沿途所遇赵军守军数量及规模。记住,只为探查,不许深入,不许恋战,一里之后无论是否遇到阻击,迅速撤回!” “诺!”孟琥虽然不知道上将军要做什么,但以他对上将军的了解,上将军应该已有了破敌之策。随即出营帐,安排探查的部队去了。 虽然可能已经猜到了赵军的部署,但白起丝毫没有高兴的样子,眉头反而皱得更深了。如果真的如自己所料,要破此局,我秦军恐怕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啊! 赵军出此计之人,当真是才绝惊艳啊。 老夫的惜才之心哦!什么孟琥?连对方的阵法都看不懂,还比个毛线啊! 一点都不香了! 第五十六章 阳谋逼秦诈死完阵 “上将军!秦军南部战场的攻势被止住了!”王樯拿着最新的军报,惊喜交加,飞似地向赵括报喜道。一旁的赵启与任武闻言,也是一脸惊喜! 看着满脸欢喜的三人,赵括忍不住吐槽道:“有啥高兴的!那说明南部战场上我军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了!” “啊?”三人异口同声道。不是止住了攻势吗,这么大的利好,怎么会是到了最后的关头呢?! “赵军阵地前沿是不是就没剩几个防守点了,几乎全军都分散了开来?”赵括淡淡地问道。 赵启与任武转头望向了拿着军报的王樯,王樯闻言一愣,随即展开竹简,细细读了起来。不一会儿,王樯感叹道:“上将军简直神了!人未到战场却知战场形势!” 连带着赵启与任武二人,眼中都冒出小星星。 赵括有点开心,毕竟马屁嘛,谁都爱,又有点受不了几人的猥琐眼神,赶紧说道:“有啥神的,我给李义留下的突围方案的最后,就是这个阵法——钉子阵!” “钉子阵?!”王樯疑惑道:“上将军,末将追随廉颇将军经年,各种阵法也算熟悉,却从未听过钉子阵啊!” “我创的!”赵括大言不惭地说道,毕竟他比抗美援朝的189师师长蔡长元将军早了两千年,嗯,老祖宗的老祖宗拿你东西能叫偷吗?! 必然不能啊! 随即,在三人殷切的眼神与不住乞求下,赵括将钉子阵的精髓传授给了三人。 听完后,三人又是敬服,又是难受。如此天才之阵法,把天时地利人和运用到了极致,堪称步兵战术的巅峰,然而这巅峰却是需要无数的皑皑白骨铺就而成。 “所以上将军才要大军中的替身牺牲自己。”赵启问道。 “然也,没有对阵法的极度信任,各个参战部队的紧密团结,此阵便无法运转。我用替身的死,断绝了中军后退之路,众军士不必担心这样的阵法会是为拖延时间,以自己的性命换主将的性命而设,主将身先士卒,虽知必死,亦无悔矣。”赵括回应道。 “可若是,若是战后大家知晓将军您在营中?那……”任武有些担心地问道。 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明这段时间吧任武带在身边是有效果的了,他已经站在自己这边来看问题了,嗯,赵括很满意。 “任将军会埋怨我没有渡河救援壁垒之上的你吗?”赵括问道。 “末将自然不会!”任武干脆地回答道。 “为何?”赵括继续问道 “因为救了也没用,而且,将军麾下将士是赵国最后的希望,不能因某之性命打乱整体计划,断绝赵国希望”任武继续回答道。 “既如此,同样爱国的阵中诸将,为何要怨怼与我?”赵括继续说道:“只要我们能够带领他们走向最后的胜利。” “诺!”三人一齐应诺道,“愿追随将军!走向胜利!” 在赵括讲解钉子阵的时间,白起派出的轻骑也已经回报。 “禀上将军,我轻骑三百分三路进发,行进至赵军纵深约一里处,可见赵军守军约三十余处,每处兵士约千人,我军向前突进时未曾攻击,但一旦我军转向,便有数路赵军尾随而来,饶是我军马快,也因沿路纠缠消耗过半,敌军损兵几可忽略。”孟琥向白起汇报到。 “看来赵军果然如我所料,将全军都给拆散了啊!”白起轻叹道:“这下麻烦了!” “将军,既然您已经识破了赵军阵法,怎么还会麻烦呢?”孟琥不解的问道。 面对着刚刚收下的心腹爱将,白起还是乐于教导的:“战场谋略无非阳谋阴谋,如吾之反间之计,散布流言使赵王换廉颇而用赵括,此阴谋也,不可示人,示人则谋败;如两人搏击,力壮者胜,此阳谋也,所谓一力降十会者也。虽识之、知之,不可破也。” 白起又指着远处的赵军大阵,低沉地说道:“此阵即为阳谋也。吾虽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却只能依正法而破之,即集中兵力,一个一个点地拔除赵军。而赵军所守之处皆是险要之地,强攻已是不易,还需提防其他各处赵军的袭扰。哎,时间、兵力都需耗费颇多,恐怕没有十数万的尸首推不下来此阵!” 听到十数万的数字,孟琥也是一抖,昨天还是二比一的战损,今天就要变成一比一了吗?即便胜了,也是惨胜啊! 随即孟琥好似想到了什么,对白起说道:“上将军,末将曾闻阵有阵眼,破之则阵毁,不如我们再行细细寻觅一番,也许可以……” 不待孟琥说完,白起便打断道:“痴儿,吾岂不知阵有阵眼之说。此阵虽然凶狠,却是个两败俱伤的阵法,固然可以杀伤我军,而其布阵之士卒也难逃一死,需要所属士卒团结一心,慷慨赴死,方可成效。” 白起随即望向天空,艰难地说道:“可布此阵者乃是赵军的上将军赵括,若主将在,主将则为阵眼,拔之则军心涣散,此阵自解。可他用自己的死,硬是把此阵变成了无眼之阵!此等心机,此份果敢!也不知我这反间计算是成功还是失败?” 白起突然有些失意!感觉老天给自己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我是想换了弱鸡的上来啊,不是个天才啊! 天才啊!为何你不是我老秦人?! “上将军,那下一步,我军如何行止?”孟琥一番问询打断了白起的思绪。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也只能一将功成万骨枯了!”白起暗自感叹道。 “传令,南部各军全数拆分,以万人为一军,各配步兵、弩兵、弓兵、骑兵,共分十军,作为攻击军团由孟琥统领,负责分别对赵军守军发起进攻,记住轮番前进,一半攻击一半防御。” “诺!”孟琥应诺道。 “其余各军由司马错统领,作为预备军团,一是及时补充攻击军团之兵力,二是在赵军大规模围攻时候进行支援。” “诺!”身后的司马错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应诺。哎,又是打杂的,心好酸。 于是,一场拔钉子的血腥战斗正式打响。 第五十七章 碎牙满地魏军终至 “拔钉子”,或者叫做“拔碎牙”的战斗很枯燥,却更加地血腥。 秦军依旧是三步走,现实弓箭、投石车远程攻击,接着弩车、弩兵中近距离再来一发,最后则是步兵上前“收玉米”! 但显然,赵军并不是随便就能收的玉米,而是一颗颗钉子,钉死在了阵地上;是一颗颗碎牙,崩了也要咬下秦军的一块肉。 而在秦军集中兵力攻击赵军的一枚“碎牙”,附近的赵军碎牙便变身为利齿,在秦军周围疯狂地攻击,势要在秦军硕大的躯体上咬下些血肉来。 于是,秦军每拔掉一个节点,都要付出与赵军几乎相等的战损,尽管两军的战力相差悬殊。就这样,拔一个牙,补充点兵力,再去拔下一个…… 赵军在秦军十个攻击军团无情扫荡下,阵地越来越小,“碎牙”也越来越少,而秦军的军卒也在赵军的“折磨”下,军心、士气以及战力逐渐地降到了冰点。 北面的战事依旧陷入胶着,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秦军中军的所有注意力已经被南部的“拔碎牙”战斗所吸引。 白起面无表情地端坐在大帐之中,面前的传令兵,一个换一个轮流不断地,上报着南部战场上的消息。 --奇@ 书#网¥q i & &s u& # w a n g &. c c-- “报:攻一营攻破赵军阵地,阵斩赵军一千,损兵八百。” “报:攻三营攻破赵军阵地,阵斩赵军一千,损兵九百。” …… 白起对这些数据毫无兴趣,再多的阵斩,再多的损兵只不过是案卷上的一群数字,不过是战报上的一笔功勋。 他只想知道赵军还有多少这些可恶的钉子,自己和麾下的将士还有经历多久的“折磨”! 他的期待没有被辜负,在经过三个昼夜的清理,在发起围歼的第五天,秦军终于盼来了曙光——在攻击赵军碎牙之时,扑上来撕咬秦军的牙齿明显变少了。 赵军没兵了!胜利就在眼前! 而拔碎牙战术,也渐渐变成了简单的攻防战斗,不是围歼的战斗! 南部赵军,包括民壮在内,近二十万大军,在秦军三个昼夜的不眠不休的疯狂进攻下,兵力已经锐减到了不到3万。他们依旧在坚持着,虽然他们已经不知道为何还要坚持了。或许只是为了那个身先士卒为他们斩开生路的上将军吧,但绝不是那个欺骗他们的上将军。 说好的援军,第一天没有到,第二天也没有到,众将军迷茫过、痛苦过,他们讨厌被欺骗的感觉,尤其是被自己曾经崇拜的英雄欺骗。 在拔碎牙的第一天的傍晚,赵军迎来第一位都尉的牺牲了,或许他本能够冲杀出来的,可是他放弃了。他麾下的士兵都已经死光了,仅剩的几名亲兵也是个个带伤,突围出去又能如何,还不如多杀几只秦狗! 他把绣有自己姓氏的军旗撕成碎布,再用这碎布把已经骨折的左手绑好,正了正头盔,带着仅剩的亲兵,最后一次冲锋,最后一次挥舞长刀。 “上将军!你在哪?” “上将军!我来了!” 那是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发出的最后的呼喊! 接着是第二位都尉、第三位都尉、第一位裨将、第二位裨将。没有人贪生怕死,因为他们的上将军在天上看着自己。他们要用自己的生命守护对他们对上将军的承诺。 终于,在赵军已经放弃对援军希望的时候,在秦军终于看见全歼赵军的曙光的时候!魏国大军,踏着整齐的步伐,在廉颇将军的率领下,出现在战场之上。 “你们的上将军没有骗你们,我带着援军来接你们了!”廉颇望着满是尸骨的战场,默默地跟自己说道。“我来晚了!” 没有过多的言语,更无须太多的兵法。赵秦两军几乎都是强弩之末,而魏军却是以逸待劳,兵锋正盛! “杀!”廉颇抽出宝剑,挥剑一指,下令道。 魏军闻令,提速向面前的秦军杀去! 最前方的是魏军硕果仅存的三千武卒!魏武卒,乃是名将吴起所训练的精锐重装步兵,形容为: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 意思是:身上必须头戴盔甲,身着保护上身、髀部、胫部的铠甲,手执长戟,腰悬铁利剑,背着强弩和50支弩矢,携带三天军粮,在半天内能连续急行军一百里的士兵,才有资格成为武卒。 曾经辉煌的大魏,便是靠着五万武卒平推了秦国五十万大军,更是创造了“大战七十二,全胜六十四,战平八场”的惊人战绩。但随着桂陵之战、马陵之失,魏武卒损失泰半,更在早些时候的伊阙之战中,被白起打得几乎损失殆尽。 这三千武卒,是魏国最后的门面,最后的希望,也是最强的矛戟!人言: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今日他们要改写这段屈辱,重现魏武卒的荣光! 武卒未到,箭雨先袭!在方阵后方的弓兵率先发起了对秦军的进攻,而遭受道箭雨袭击的秦军这才中震惊中反应过来,慌忙调转枪头,组织兵力防守魏军。几个机灵的校尉,更是慌忙将传令兵全部撒了出去——速报上将军,魏军来袭。 近了,近了,更近了!已经到弩箭的射击范围了。在校尉的指挥下,魏武卒掏出了强弩,边行进边射击,每箭必中,秦军试图还击,弩箭却在魏武卒前方便失去了动力。强弩之威课件一般。 看得到射不到的秦军只能被动挨打。 很快,几轮弩箭之后,魏武卒终于到了秦军弩箭的射击范围。秦军刚想还手,魏军的校尉却又下达了指令:“举盾!” 啪、啪、啪……强弩掉落在地,魏武卒纷纷站定,随后从身子的侧后方取出盾牌。 “冲刺!”校尉下令道。 随即长戟端平,一排接着一排,间隔有序地,魏武卒向着尚未成型的秦军阵线发起了冲锋! 叮叮当当,那是秦弩箭矢射在盾牌上的声音。 屡屡建功的秦弩第一次在战场上哑了火,失去攻击武器的秦军弩兵很快被魏武卒的长戟穿成了串钉在了地上。 而秦军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第五十八章 人屠风采危中求胜 “报:魏军突袭我南部军团!孟琥将军变攻为守,然魏军凶悍,我军久战之师,恐有不敌,孟将军请上将军速定行止。” “报:魏军突袭我丹水西岸壁垒,我军猝不及防,壁垒已被攻陷,现魏军正沿丹水北上,意图袭击我北路大军侧背,北路统帅蒙武分兵抗击,请上将军速定行止。” …… 一条条战报,如同泰山压顶般朝着白起袭来,压得他一时半会喘不过气来。 强自压下心神,白起知道他不能慌,麾下几十万大军正等着他的将令,甚至秦国的国运也在等着他的救赎! “自己是中计了还是只是魏国派出了援军?”这是白起必须先确定的。 “应该只是魏国不愿赵国几十万大军就此被歼灭,所以出兵援助的。若是计策,不应该在赵军几乎被消灭的时候出来,而会在更早些时候出兵,那是赵军尚有战力,腹背受敌,更容易让秦军奔溃!”白起心中分析道。 “既然不是合谋,那必然有空隙。如今赵军虽然没有被完全地歼灭,但也差不多了,南部只剩下两万多残兵,北部稍好也只剩下三万败军,且个个带伤,两部加起来,能伤愈归队的不会超过三万人,短期内几乎没有战力,虽然没有能够将三十余万赵军全数歼灭,也基本上达到了战略目标。”白起心中稍稍宽慰。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了魏军!情报不够啊!”白起一阵难过。 “传令,速速探明魏军来将及其兵力情况!”白起下令道。 “诺!” “虽然不知道魏军的具体情况,但伊阙之战后,魏军兵力已被消减一空,而且不可能出倾国之兵远赴他域进行作战,陈兵边境的十万大军应该就是魏国的极限了。”想道这儿,白起迅速起身走到地图前。 “十万!我军南路损兵十万,北路损兵六万,共计一十六万,手里还有一十四万大军。按理说,就地跟魏军杠起来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白起在心中默默计算着兵力。 “但我军已经与赵军苦战了三日,战力危殆,而赵军极有可能在后方骚扰,造成我军腹背受敌,就地硬杠,恐怕胜率不大。”白起摇了摇头。 “拖!只要能以小部分兵力拖住魏军,给大军争取到一天乃至半天的修整时间,待我军重整阵线,便是魏军的死期。看来伊阙之战还是没把他们打怕!” 不错,白起想的不是逃命,而是要反败为胜,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觉得自己输了!只是觉得自己目前略处于下风而已,而魏军居然敢捋我秦军的虎须,那就必须让他付出代价。这或许就叫做人屠的风采吧! “报:经探查,南部魏军约八万人,其主将为赵国廉颇,西岸壁垒魏军约两万人,其主将为魏国信陵君。”一员斥候飞奔前来汇报。 “果然只有十万人,就他娘的十万人,敢跟我大秦叫板,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白起心里想道:“倒是廉颇为帅,有点意外,咋跑魏国去了?用廉颇换救兵?哎,不管他了,最多后面把他擒下来问问吧。” “传令:界牌领守军两万人,光狼城并光狼城壁垒及空仓领一线守军三万人,向我中军靠拢,对魏军实施反包围!” “诺!”一员传令兵接过将令转身离开。 “嬴摎!”白起对着下首一员将领说道。 “末将在!”嬴摎回答道。 “现下我军情势力危殆,内有赵之残兵作祟,外有强敌魏军包围,此危急存亡之秋也。我身边能独挡一面的将领,孟琥、蒙武、司马错皆已鏖战数日,仅有你与王龁尚未投入战场,而你又是我大秦公室之人,故你在军心就在。此任非你莫属。”白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说道。 吃肉给孟琥去干,啃骨头就让我来是吧……打壁垒时我还是南路统帅,一打完就换孟琥去围困,现在眼见魏军来了,顶不住了,又喊我去顶雷…… 哎,行吧,谁让咱姓嬴,也算是个公室之人呢!自家的事儿,只能更上心点了。而且,大战在即,等回咸阳的,你看我参不参你就完了。 “上将军请吩咐吧!”嬴摎低头一拜说道。 嬴摎的态度,白起很满意! 白起上前抓住嬴摎的手臂,将他拉到地图前,说道:“刚刚我已下令界牌领和光狼城、空仓领一线的秦军前来增援,这样一来我们就形成了对魏军的反包围!” “将军,若是这两处放空,魏军派出偏师夺了去可咋办!”嬴摎不解的问道。 “魏军经过伊阙之战,军事实力大为削减,远征长平人数不会超过十万,而刚刚斥候的汇报也印证了这一观点,若其敢分兵攻我关隘,正是求之不得。分兵攻关即意味着我军正面之敌减少,一旦其正面主力被我军围歼,关隘的那点残兵,顺手便可灭之。”白起自信道。 “那上将军,我需要做些什么?”嬴摎问道。 “目前我军的困境在于师老兵疲,连续的作战使得我军战力不足,我需要你以两万的兵力拖住魏军一天的时间,最起码也要半天的时间!能不能做到!”白起问道。 “上将军,据我所知,我军上下皆投入了围歼赵军的战斗之中,现如今都是困乏不堪,漫说您给我两万军队,就是五万精锐也不一定能够挡住来势汹汹的魏军啊!”嬴摎虽然也想接下任务,可是实在是实力不允许啊! “不,我军还有一只队伍没有投入到围歼战中!”白起说道。 “哪儿?我记得上将军您的最后的预备队都派给了北路啊!”嬴摎不解地问道。 “还有我的、你的、包括所有裨将、都尉的亲兵们!”白起眼中泛着精光说道:“仅仅我的亲卫就有三千人之众,其中还有一千人是大王特意赠与我的秦锐士,而麾下的裨将的亲兵或许也有一些参加了战斗,但应该都不多。” “集中起来,凑个一万人应该不是问题!南路补充军团,轮休的兵士应该已经休息有一两天,我在从南路的补充军团中选拔一万精锐给你,共计两万人,挡住魏军,为我军主力争取修整的时间!有没有问题。”白起恨恨地说道。 还能说什么,连自己的亲兵都扔了出来,这是拼了啊!上将军都拼了,那嬴摎还有啥好说的——“诺!” 长平之战终于演变成了三国大战! 第五十九章 三国之战谁是渔翁 秦军不愧当世强军,将令下达,虽然疲惫不堪,秦军还是如同一台机器一般按照指令动作了起来。 亲兵集结与南路大军抽调的精锐组成了阻击军团,迅速构建壁垒,接替与魏军的对战;而南军也在阻击军团到位后迅速恢复编制,与北路秦军合军一处,又分出两万监视赵军,其余近十万大军在北面建寨固守。 而此时的赵军失去秦军的攻击,也纷纷抱团规建,可是逃过一劫的他们已经没有了军心战力。 “报:禀报上将军,廉颇将军率八万魏军突袭南部秦军,秦军被迫便攻为守。” “报:信陵君率两万魏军已攻破秦军西岸壁垒,截断秦军丹水水路。” …… “彩!”大粮山军营中,三人小组一致喝彩道。 “上将军,出兵吧!秦军东岸壁垒几乎无人驻守,我军可以直渡丹水,与廉颇将军所率魏军会击秦军,定能一举歼灭之。”王樯最先意识到战机,兴奋地向赵括建议道。 “所以,然后呢?”赵括有些兴致缺缺地问道。 “然后?然后我军乘胜收复上党之地啊!”王樯继续兴奋地说道。 “所以,然后呢?”赵括继续问道。 “再然后?或向西、或向南配合魏军拿下河东、河内郡。”王樯显然也意识到上将军好像并不太喜欢这个话题,回答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所以,然后呢?”赵括如同一个复读机般地问道。 “然后?攻下河西郡?陈兵函谷关?”王樯的声音愈发的弱了。 赵括脸都黑了,这还没赢呢,就开始做白日梦了! 飞起一脚就踹在了王樯的臀部上,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咋不攻破咸阳,活捉秦王呢!” “上将军的意思是:现在还不是出兵的时候?”眼见着王樯又要被踢,任武在一旁赶忙解围道。 “我也觉得不该出兵,就让魏军和秦军打嘛,魏军还不是在坐视我长平军被歼灭的差不多了才出手的!咱也没必要这么快出兵。”赵启插言道。 “也是哈,就怕到时候魏军直接把秦军给推平了,那时上党的归属就不好讲了!毕竟秦军是被魏军打败的。”任武有些担心道。 “推平秦军?”赵括大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这就很尴尬了,三人面面相觑,这有那么好笑吗?秦军如今战力危殆,魏军军力明显强于秦军,而且秦军还要分出兵力去监视我赵国的残兵,推平有啥问题吗? “魏国称霸之时,一度占有河西郡,更是差点将秦国赶出函谷,也曾有五万武卒胜秦军五十万大军的骄人战绩,可即便那时,又有谁敢说能把秦军给推平了?”赵括说道。 “无他,秦军的韧性不是任何一支军队可以相提并论的,正是因为老秦人这样的韧性,秦国才能从一个边陲小国变成如今的天下第一大国。” “说道军力,军力不是一场战争的全部,否则六国联军不当屡屡受挫于函谷之前,远的暂且不说,伊阙之战,韩魏联军二十四万大军还不是败给了白起的十数万大军?” “而且伊阙之战后,魏军的实力恢复了多少也很难讲的,魏军的战力究竟能有多少,还得战场上见!”赵括继续说道。 “上将军认为魏国不一定能赢?”王樯问道。 “如果我军不出兵的话,魏军能够跟秦军拼个你死我活就算不错了!”赵括回应道。 “那我军更应该出兵啊,不然秦军可就翻盘了啊!”王樯又在作死地说道。 赵括有点无奈的说道:“是,我军现在出兵,兵力倍于秦军,且以逸待劳,等等优势,无非就是说能打败秦军吧!” “然也!”三人点头道。 “打败秦军之后呢?如果顺利的话,可尽取河内郡、河东郡、上党郡三郡。届时魏国以援手之义索要河内、河东两郡故土不过分吧!”赵括问道。 “那是自然,两郡原本就是魏国故土!其援手之功,要两郡并不过分。”王樯思索片刻后回答道。 “那么长平之战将以怎样的结果结束呢?我们来看看:秦、损兵三十万,失河东、河内、上党三郡,无疑是最大的输家;赵、同样损兵三十万,仅得对峙三年民不聊生之上党一郡,同样是输家;而魏国呢?损兵不过数万,而得河东、河内两郡,成为最大也是唯一的赢家!”赵括掰着手指头跟三人组说道。 “我们是赵国人啊,我们是疯了还是怎的?为何要为魏国取利?”赵括反问道。 “确如上将军所言,现在出兵虽能重创秦军,却于赵国无大益处!若是等秦魏交战正酣,甚至是两军两败俱伤之时!我军再行进兵,如鹬蚌相争,吾可收渔翁之利也!”任武兴奋地说道。 “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成语都不会用!”赵括吐槽道。 “什么?”显然几人没有听懂赵括的吐槽。 “无甚!虽然大粮山主力不动,但你任武将军却需要去战场上走一遭了!”赵括说道。 “你率本部之兵,重新占领东岸壁垒和韩王山大营,而后西渡丹水,接管西岸壁垒。掩护我大军进驻东岸壁垒,以便于我军随时西渡。”赵括说道 “诺!”任武答应道。 “别急,你的任务可不仅仅这些!西渡后,联络我长平守军,整合我军,告知魏军我赵军已无战力,需要东渡修整,而后接应我长平之军东渡。待我长平之军东渡时,由于船只不济,任武需提前截断丹水。” “诺!”任武再次应诺道。 “注意,关键的来了,长平军东渡之时,便是我军西渡之时,赵启与王樯分别率军一万,西渡丹水,按吾估计,白起必会调光狼城和界牌领之军前来反包围魏军,渡过丹水后,王樯率骑军破光狼城,赵启率步卒破界牌领,然后守住它们!” “同时,给故关的郑新传令,让他别在故关装孙子了,率精兵五千前往长平关,会同长平关守军及长平北路突围而出的我军封锁秦军北路出口,彻底把秦军困死!” “诺!”三人中轰然应诺。 “哦,对了!彼其娘之的,故关郑新的将令得吾亲自写,当时以为要死守故关来着,让他非我亲令不得调动故关一兵一卒,哎,作茧自缚啊!”赵括吐槽道。 第六十章 攻击立止两将蒙圈 嬴摎带着两万秦军硬杠十万魏军,说是只顶一天,甚至半天就可以,可结果,这一顶就是三天三夜! 果然领导的话,听听就好!别当真,当真你就输了。 倒也不能完全怪白起同志,毕竟各军的情况比他想象得更加糟糕,就单说南路军组成的攻击军团好了,组装容易,拆卸也容易,到了归建的时候麻烦了! 这个校尉手底下牺牲了大半,那个校尉手底下损失较小,最要命的是还有个别校尉成了光杆司令。光是重新编队那就花了大量的时间。 更要命的是伤残的士兵——实在是太多了!采用“拔碎牙”战术的赵军,那不仅仅是以伤换命了,更多时候是在以命换伤!战还接着打的时候,那是轻伤不下火线,这一归拢后,救治伤员、安抚伤员成了件极其头疼的事儿。 好在,秦军军法严密,这才没有出什么乱子,在一通忙完了之后,前面嬴摎已经顶了有两天一夜的时间了。那就再顶一夜嘛,让刚刚完成整编的弟兄们再睡个好觉! 嗯,第二天起来一看?魏军营地一大早了,居然还没有开始进攻,而昨天夜晚也没进攻? 白起都无语了,这么瞧不起自己吗?老子兵力不比你少啊!怎么敢放老子敞开了休息? 这时探马来报:“昨日入夜十分,前期突围而出的赵军约四千人马突袭占领了东岸壁垒和韩王山大营,随后西渡丹水,接管了西岸壁垒,而子夜十分,赵军残部约三万余人偷偷集结,绕过我军防线,经魏军侧后方抵达丹水,在西岸赵军的接应下渡丹水而东,预计此时已到大粮山军营。” “嗯?赵军已经被打残了,撤回去就撤回去吧!主力精锐尽没,剩下的小鱼小虾迟早也能收拾咯。要是在人家回家路上截击一下子,赵军不得跟你拼命啊。这不是又给自己带来三万死敌吗。所以,不截击是对的。”白起心里盘算着。 算赵军跑得快! 但廉颇和魏军多少是有点儿不把自己当人了,就这争分夺秒的时候能一晚上不攻击,即便不攻击好歹也弄个疑兵啥的给自己造一下子,至少不能让疲惫的秦军睡安稳了啊? 事有反常,必有妖啊!不会是金蝉脱壳或者主力去截击我的增援部队了吧! “传令:监视赵军的两万兵马划归嬴摎手下,让他去探探魏军的虚实!”白起下令道。 “诺!”传令兵很快把将令传达到位。 于是刚刚睡了一个安稳觉的嬴摎又带着新来的两万弟兄,跟魏军杠了起来! 这一杠不要紧,把魏军给惹火了! 小老弟儿,你是真不懂事儿啊!就一个晚上没鞭挞你,怎的还自己找上门来啦?那咱也不是那差事儿的人!魏武卒整起! 哐哐哐,一顿消,嬴摎回营一点算,新来的弟兄少了将近一半! “真是何苦来哉!本身战力、兵力就欠着呢!怎么还能主动进攻呢!”嬴摎有点郁闷,“这下好了,自己不想打也不行了,魏军连夜开始进攻了。” 白起倒是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虽然秦魏的这次互攻,秦军小败,战损比甚至接近二比一,但他给出了一个信息,魏军主力仍在!没有去找自己的援军的麻烦。那么,最迟明天,两路援军就能汇合,杀向魏军的侧背! 其实白起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魏军未曾连夜攻击的“妖气”就是魏公子——信陵君! 原因也很简单——累了! “我军与秦军硬战,不是办法,两日来攻击,我魏军已经损失了有一万多人,更有大几百的魏武卒殒命当场。如今秦军已经被我军包围在一小块地域中,只要加以围困,秦军粮草一断,必然不战而屈人之兵!”信陵君对廉颇说道。 廉颇无语道:“是,我军目前是占据上风,但那时因为秦军久攻赵军,师老兵疲!可也是因为我军发起进攻较晚,赵军已经油尽灯枯,无法形成有效的战力与我军合击秦军。没有了两面夹击的优势,我们就只能以快打慢,在秦军战力未复之时一举歼灭之!” 应该说廉颇还是对魏军负责的,说法也还是有理有据的。可无奈信陵君不听啊! “秦军劳师远征,其粮草必定不足以坚持旬日,只要我们严守关隘节点,使其不得出,加之其与赵军战事耗费颇多,不过四五日,秦军必然断粮,断粮则军心失,军心失则战力弱,待其战力进一步减弱,便是我军歼灭秦军之时。” “信陵君啊,目前上党郡内,光狼城、界牌领都还在秦军手中,若我军不能在短时间内歼灭秦军主力,其守军弃城来援如何是好啊!”廉颇继续问道。 “我料定秦军不敢放弃光狼城及界牌领等要塞,若是他们放掉要塞,我军只需一至两万夺取要塞,便不用与秦军野战,也能将秦军彻底困死在长平战场之内,岂不是更好!故秦军不可能范这样的错误。”信陵君自信地说道。 “有道是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秦军只要攻破我军主力,即便失去了要塞也能在夺回来啊!”廉颇依旧苦口婆心地说道。 “守军弃关而援,至少也要一两个昼夜,我军广布哨探,必不会毫无察觉,只要知其动身,便可回军而攻之,或打援或取关隘,秦军则必败矣!”信陵君依旧不信秦军会弃守关隘。 “信陵君啊,我军从丹水西渡而来,不也避过了秦军的哨探?怎的秦军的调动就避不过我军的哨探呢?”廉颇问道。 “正因为我军有过经验,哨探才更不会疏漏调秦军的动向!我军连攻两日,甚是疲乏,此时攻击,效果也不佳。况且只是一个晚上而已,影响不了战局!就让我魏军儿郎们休息一个晚上,明日再去与秦军厮杀!” 廉颇还想说些什么。 “此事廉老将军不必多言,我们可是有言在先,何时出兵我说了算,出兵后如何攻伐由老将军说了算!”信陵君优哉游哉地说道。 算了,毁灭吧! 真真是谋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 不肯在赵军尚存战力时出兵,这也就算了,毕竟是国与国的利益不同; 无来由地停止攻击,让秦军得以喘息是几个意思? 还好,赵军今夜就东渡回东岸去了,不用陪着他一起葬送! 廉颇摇了摇头,不再言语,只是让自己的亲兵们做好准备——随时跑路! 第六十一章 长平战场魏秦大战 秦军被围第四天,嬴摎已经硬刚魏军三天三夜,哦,不对是三天两夜!手下的四万大军(包括后续加入的两万大军)被杠得只剩一万出头,尤其是白起的三千亲兵,更是仅剩不足千人。 赢摎对此的解释是:到底是上将军的亲兵,战力足、军心齐,指哪里、打哪里,一句话:好用! 当然这其中有没有什么打击报复啥的,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就这么地吧,一个是国之战神,一个是公室之人,还能打一架不成?! 大神打架,小鬼受伤啊! 在魏军的放水下,秦军仅损失了三万人,便换取了三天的宝贵时间以及魏军一万五千人的损失。 四日一大早,白起就把赢摎给换下来了,见到自己残破不堪的亲卫,刚要发火,却见嬴摎灰头土脸地向自己交令!漫天的怒火也只化成了一句:辛苦了,此役汝当为首功! 秦军经过三天时间的整编与修整,战力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手上总计还有十万大军,其中两万伤兵暂时不能投入战斗,其余八万部队虽达不到战前的巅峰,也总算可堪一战了。 而且,算算时日,从界牌领和光狼城调来的秦军应该已经运动到魏军的侧后,随时准备对魏军发起侧击。那么如今要做的便是把魏军的心思牢牢地吸引在正面战场,最好能够诱出他们的预备部队,给侧击部队制造机会。 出于这样的考虑,白起换下了赢摎,并且改被动防御为主动进攻。于是,八万秦军呈梯次配置,两万先锋、四万中军、两万后卫,浩浩荡荡开向魏军。 魏军显然还没有意识到秦军的变化,只以为秦军受不来了准备全军突围,可是把信陵君乐开了花! “廉老将军您看,秦军这是要拼命了!我就说秦军是拖不起的!”信陵君炫耀似的跟廉颇说道,说着就催促着廉颇出兵。 廉颇都懒得搭理他,看着眼前军容整齐的秦国大军,廉颇都有点麻了。就是这只大军屡屡击败自己啊! 看他们的眼神,早已没了魏军刚到时的惊慌失措,而是充满渴望与欲望的眼神!就是这样的眼神——魏军恐怕已经是他们功勋薄上的数字了。 而在跟赵军的拉锯战中,几乎损毁、消耗殆尽的车弩、床弩又一次出现在了秦军的军阵中,硕大的箭头直指魏军的中军。 这样的一只秦军,自己还能战胜吗? 廉颇深表疑虑。要是自己身后是赵国军队,那自己二话不说,马上退守;但现在自己身后是魏国的军队。嗯,秦军围困我赵军时信陵君可是见死不救的,几万大赵男儿就殒命在这迟到的救援之上! 君不仁,可不能怪我不义啊!而且是你信陵君要我出战的。 没有犹豫,廉颇整合全军,仍旧以魏武卒为先锋,呈锥形阵向秦军杀去! 两军又在长平展开血战,只不过这次的对手换成了魏国和秦国。 秦军经历与赵国的血战,尤其是在最后的“拔钉子”的战术下,军力、军械损失颇大,骑军也在阻击战和与赵军的对攻中损失颇多,虽然在三天的调整中,体力、士气有所恢复,军械有所补充,但终究没有回到巅峰战力。 不说别的,箭矢就没有像跟赵军作战时那样肆无忌惮地发射,不要钱似的发射。 而魏军了,除了三千,哦,现下只剩两千多的武卒,其余都难称精锐,毕竟刚刚走出伊阙之战的阴霾,整个国家都还在恢复之中,军士战力更是一般。 两下战力都是一般,将帅又是白起与廉颇,正面对敌,你来我往,谁也奈何不了谁,秦魏长平之战很快变成了一场拉锯战,而长平又一次成为了血肉磨坊。 不过好在魏国有武卒的加持,在战场之上略略占着一些上风,战线一直往秦军防线推进。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秦军物资不足的缺陷渐渐显露了出来。原本就不太密集的箭雨间隔的时间更长了,甚至变成了关键时候救急时才用。 魏军自然大受振奋,信陵君再次向廉颇建议,将中军压上,给予秦军致命一击。 下有魏军将领蠢蠢欲动,建功之心颇为强烈,上有信陵君不断压迫,不断明示暗示,廉颇很是头疼。几十年的战场经验告诉自己,不能急功近利,不能把赌注一股脑儿地压上去! 但,可惜他是个赵人!而他现在所统帅的军队是魏军。魏军信信陵君多过自己,听信陵君的也多过听自己的。 再不同意中军压上,恐怕就要兵变了。与其兵变后他们无头苍蝇般地攻击,不如让自己还在主将的位置上,减弱些秦军的战力。 “传令:武卒调往左翼,中军出兵两万,紧随武卒之后,从左翼突破秦军!”廉颇无奈地下令道。 “诺!”一众魏军开心地应诺道,仿佛中军一出,便已经战胜秦军。 秦军倒也配合,不过一个时辰,侧翼便被武卒和赶来的中军精锐撕开了一个口子,眼见着就要突进去了,秦军许久不见的“死士营”战术又出现了,之所以称之为战术,是因为“死士营”早在与赵军对战中便消耗一空了,现在的“死士营”更多的是“伤兵营”! 他们用自己残破的身体为秦军做着最后的贡献——抱着魏军往刀矛上冲,一命换一命! 廉颇嘴角抽抽了一下,又来?这战术他熟啊!在西岸壁垒之战中,秦军就是用这样的办法体现着他们战力不足的。还想用这招来骗老子! 可一旁的魏军将领,包括信陵君可不知道啊!他们只知道“死士营”是秦军的最终武器,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出的。那“死士营”的出现无疑代表着秦军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万不得已的境地了! 那还有啥说的,加大力度,莽他就完事了! 一双双渴望的眼睛再一次望向了廉颇,而信陵君那讨厌的声音再次响起:“廉老将军……” “天色已晚,苦战一日,将士疲惫,且夜战不利与我,鸣金收兵,明日再战!”廉颇不待信陵君说完,赶紧说道。 信陵君想了想,确实太阳已经下山了,再战也意义不大,时间是站在自己这边的!随即给众魏将递了个眼色,众魏将虽有不服却也不再言语。 “哎!”眼见着魏军鸣金收兵,秦军中军也是一片唉声叹气。 第六十二章 迂回包围坐等决战 “廉颇用兵老辣啊!”白起暗自叹息道。 还是自己的示弱太过明显了?也是廉颇跟我秦军对峙了三年,互相是个什么成色,早已烂熟于心。看来单靠长平的主力秦军是没法把对面的魏军吃了的。 “禀:我军全线撤回营帐中,经初步统计,今日阵斩魏军约两万人,我军伤亡两万五千余人。”中军司马在一旁汇报到。 还行两军战损比还不到二比三,挺好能接受。白起想道。 “上将军,明日若再战,我军的军备可就真的有些跟不上了,尤其吃弩箭,那玩意回收太少,无法进行补充啊。”中军司马又汇报到。 “可堪几日之用?”白起问道。 “若是以今日之强度,恐怕只能维系不到两至三日。”司马回答道。 “两日!就看外侧的秦军何时能够运动到位了!”白起思索道。 “报:我界牌领守军飞骑禀报上将军,今日未时,已与光狼城守军汇合于大军南侧,随之进驻距战场一十五里处。预计明日巳时出发,于午时抵达战场,攻击魏军侧背!”传令兵向白起汇报道。 “好!”白起一下子站了起来! 总算是等来了!要说秦军的速度也真是不快,因为在两地驻守的实在也算不上什么精锐,更多的是秦王自河内发动的民夫,两地只各自大约有五千的秦军精锐。 虽然比自己预期的要晚了一些,但好饭不怕晚!明日要更加激烈地攻击,将魏军的注意力牢牢地吸引到正面战场。这样背击的秦军压力就少了,即便只有一万精锐秦军外带着四万民壮,也能给予魏军重重一击。 这样一来,以魏军的实力与战斗意志,后军一旦被突击攻破,全军震动之下,必然全线崩溃,接下去就是我大秦男儿立功之时,待扫清丹水以西,再率军东渡,剿灭赵军残部,继而北上占领故关一线,那整个上党地区就是我大秦所有! 赵国!便是砧板上的一条鱼!邯郸,顺手可下!山东六国,不,是山东五国再无力与我大秦相抗,大业成矣! “明日卯时,全军出击攻击魏军!”白起大声说道。 “上将军,不若暂且守势,等至午时,我外侧之军袭击其侧背之时,我军再全军出击共击之,若如此,我军当节省不少军力!” “魏军不同赵军,一则魏军为客军,保存实力比守住上党更重要,所以,一旦他们发现危险,第一时间不会是想着固守,而是逃跑!”白起缓缓说道。 “怎么逃?必然是从壁垒渡丹水而逃脱!”随即白起边指向沙盘的壁垒边说道:“”若壁垒尚在我军手中,自然可以等外侧大军合围。但如今壁垒已失,无法完成合围。且外侧大军军力不足,无力短时间内攻下壁垒,贸然攻击,只会让魏军更快地逃走!” “故,为了打消各国救援赵国的念头,我们就必须全歼魏军与丹水以西。欲全歼魏军,则必须将其注意力死死地吸引在正面,给我军后路的包抄提供机会。”白起说道,随即环视众将,缓缓说道:“诸君可还有疑义?” “愿听上将军将令!”众将答道。 “传令:明日卯时进攻,全军不必节约军械,实行饱和式攻击!”白起下令道。 “诺!”一众秦军将领欣然领命,显然他们也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而就在秦军部署决战之时,一直昼伏夜出的赵军两路偏师,终于分别抵达了光狼城和界牌领。趁着夜色,诈称回军,轻易地夺取了两关。 而最北面的故关守将郑新,也在得到赵括亲笔将令后,留下三万大军严守故关,防止秦军河内可能的偷袭,两万大军南下增援长平战场,亲领五千精兵,星夜赶赴长平关,与长平关中突围而出的一万赵军汇合,再加上一部分长平守军,组成两万大军在长平关以西地域堵截秦军北上之路。 如此一来,整个长平战场呈现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犬牙交错的形态。 最外围是赵军一十六万四千大军布成的巨大口袋:北至长平关,南至界牌领,西至光狼城、东至丹水西岸壁垒皆在赵军掌控之内。 其中长平关驻军三万(两万阻截秦军,一万驻守),界牌领及光狼城各一万,丹水西岸壁垒四千,而壁垒之后便是枕戈待旦的赵军十二万主力(含故关增兵和原长平被困之兵)。 而在这个巨大的口袋里,装着秦魏约二十万大军。 最南侧的是秦军从界牌领和光狼城调集的增援部队约五万人! 在这五万人的北面则是魏军的大营,经过几天的消耗,魏军的兵力已经降至八万余人! 而在魏军半包围的范围内,则是秦军主力,也是大约八万可战之兵!另有伤兵一万有余,无法投入战斗! 面对着犬牙交错的地图,大粮山中正在进行着最后的军事会议,除了赵括,赵军其他裨将和都尉也赫然在列。 战打到现在,也该给下属的将领们讲讲清楚了。 看着地图上的敌我形式,麾下的赵将也大致明白了现在的局面,越是知道越是钦佩,在极度弱势的情况下,愣是把一潭死水给盘活了。不仅上党得保,更是就要全歼秦军,还捎带手削弱了魏军的战力…… 赵国将令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几乎难以相信形式如此之好! 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诸位赵军将领,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 赵括清了清嗓子说道“大约就在这几日,秦魏之间就要分出胜负,而按照我的判断,魏军落败的可能性极大!那么一旦魏军落败,他们不同于我军,不存在守土之责,也不会坐视被围歼,那么第一时间便会逃跑!” 赵括走到地图前,继续说道:“北路是秦军主力,西南又有秦军包抄,只能转而向东——逃往丹水!而为了麻痹秦魏两军,如今丹水西岸壁垒只有任武将军所带的四千余人,在魏军逃兵的冲击下,秦军尾随而至,壁垒极有可能不保。” “所以,我决意!”赵括转过身,面向众将。 赵军众将轰然起身,齐齐低首拜道:“愿听上将军将令!” “今夜,主力分批秘密渡过丹水,进驻丹水西岸壁垒!一旦魏军逃至壁垒,令其弃械至小门而入,严防秦军冲击壁垒。” “诺!”众将轰然领命 就在秦魏分别做着歼灭对方的美梦之时,赵军主力已经奉赵括之将令偷偷渡过丹水。 一场旷世之战终于迎来了他的落幕!(十三万字了,可算快搞定了,这不来点票票,来点打赏?!) 第六十三章 天气骤变魏军中计 在秦、魏、赵三军的期待中(还有读者的期待哈),决战之日终于到来! 连续晴了大半个月的天气,忽然间阴沉了下来,似乎随时都会下起雨来。但阴沉的天气没能挡住秦、魏大军的热情。 卯时一到,秦军如同机器一般,准时发起了进攻,而魏军也已经整装待发,随即两只大军在长平战场再次爆发大战! 矛盾相击,刀剑互砍,一道闪电在两军的背后出现,阵阵闷雷伴着呜呜的号角声与清脆的擂鼓声,从两军的上空压了下来,随即点点雨花伴着血花,在空中绽放出最美的姿态。 雨,终于下下来了。 雨水的加入,使得这场战争更加的难过,却也更加的血腥。 飞溅的雨水,流经伤口,混着血水再流下大地,带走体温的同时也带走士卒的气力,而倒地的士卒,也在雨水的冲刷下,迅速地失温,进而失去生命。 激战中的秦、魏两军士卒已经顾不得雨水,挥舞手中长刀,收割对方的性命才是正事!只是混乱不堪的战场形势让后方的将领调度起来更加困难。 但,大战依旧继续。 白起故技重施,只是将破绽放到了魏军的右翼一侧,果然,坐在辕车之上观察细致入微的信陵君很快发现了秦军的“破绽“”。 “廉老将军,请速发兵右翼!”信陵君回到中军营帐中,激动地对廉颇说道。 廉颇自然也发现了秦军的所谓“破绽”,按说也很合理,毕竟在这样的大雨之下,无论秦魏都无法如臂使指地指挥自己的军队,出现“破绽”再合理不过了! 但廉颇却不这么认为!很简单,他还没出错,他指挥下的魏军也还没出错!他不认为白起的指挥之能会在自己之下,更不认为秦军的素质会在魏军之下,尽管他们刚刚经历的大战。所以,此破绽必定是诱敌之计。 可是分析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廉颇都不需要回头去看,自信陵君说完之后,魏军的将领一定都在摩拳擦掌,自己到底还是个外人! 也罢也罢! “传令,武卒为先导,中军两万压上,直击右翼之敌!”廉颇生硬地说道。 几乎在廉颇将令下完的一瞬间,一员裨将便已饥渴难耐地跳出来接令,随即在诸多同袍羡慕的眼神中、在信陵君嘉许的眼神中,在廉颇略带怜悯的眼神中,冲出了营帐! 很快,右翼果然传来好消息,秦军军阵又被撕破一个口子,眼见着秦军又发动了“死士营”战术,魏军前线的裨将急切地申请援军,顶住秦军的反扑,进而彻底打开优势。 战报传来,魏军大帐之中,目光再次聚焦在廉颇的身上。可此时,廉颇去怎么也不肯在调兵了。因为他知道,再调兵就要从后阵调了,这样一来几乎就是全军压上,秦军再有什么变动,自己却一点应变之策都没有了。 “现在还不到决战的时刻,秦军后军都还未动作,我军先动后军势必陷入战场的被动!” “要是秦军还有什么后招,我军则毫无应变之能了!”廉颇苦口婆心的劝阻道。 可是魏军的将领们,以信陵君为首,如同赌桌上的赌徒,哪里还能听得进廉颇的建议,瞪红的双眼仿佛要把廉颇给吃了。 “廉老将军,本来昨日便应该投入后续部队,撕破秦军防线的,或许此时我军已经在秦军的大帐内喝酒庆祝了。正是因为昨日的耽搁,今日天气骤变,致使我军伤亡加剧!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廉老将军既然不愿下令,那就在一旁稍事休息吧!”说着,信陵君正式夺取了魏军的全部指挥权。 随即,魏军后阵之中分出一万的兵力会同中军一万兵力,共计两万大军浩浩荡荡向战场右翼杀去。而分出一万兵力后的魏军后阵,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万大军支撑。 有道是“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廉颇见无力回天,便躲到一旁的中军大帐的一端,一手抽出自己的宝刀,一手拿着帛布,轻轻地、缓缓地擦拭了起来! 几十年没亲自砍人了,不知道还砍不砍得动! 秦军大帐中,见到魏军后阵的异动,都是兴奋异常! 终于耗时一个多月的长平之战,杠完赵军杠魏军,四十多万大军被硬生生杠到只剩下十来万,但终究这场战争的胜利者是我大秦。 虽然没有太阳,不好分辨时辰,但交战以来,传令兵一刻钟一报,仅仅出出也有快十来趟了吧!不出意外的话,最多还有两到三刻钟的时间,我大秦外侧兵团就将出现在魏军侧后,对魏军实施侧击。 魏军增援部队抵达战场右翼后,马上投入了对秦军的战斗,但预想的撕碎防线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反而被秦军死死缠住,再无法抽身离去。 魏军中军大帐中,信陵君正美滋滋地等待着前线的好消息。 可盏茶时间过去了,一刻钟、两刻钟,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却始终没有消息传来。原本淡定的信陵君也变得有些焦躁不安。 呜呜的号角声从魏军后阵传来! 几乎同时,一员魏军斥候踉踉跄跄奔至魏军中军大帐。 “禀信陵君:秦军偷袭我军侧后,后军守将兵力不足,恐难以抵挡,望将军速发援军!”斥候飞快地汇报道。 “什么?!”信陵君大惊失色道。 完了,天都塌了!秦军果然还有援军,还有后手,怎么办?怎么办? 对了,廉颇,廉老将军呢! 在角落了,麻爪的信陵君终于找到了正在擦刀的廉颇。 “廉老将军救命啊!秦军果然还有阴招,我军后阵被截,该如何是好啊!廉老将军,拉兄弟一把!”信陵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道。 “哎!”廉颇轻叹了口气,说道:“若能全然听从吾之指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再有疑虑……” “不会不会,自我而下,一切听从廉老将军指挥!”信陵君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激动地说道。 “好吧!”廉颇说道:“传令:所有武卒撤至西边,中军所剩兵力紧跟其后,向丹水壁垒攻击前进,令后军死死顶住秦军外侧包夹,不得退后一步,前军由刚刚增援过去的部队断后,其余各军紧跟中军之后,向西撤退。” “诺!”传令兵迅速应诺道。 “到了壁垒就安全了!”廉颇自言自语道。 第六十四章 魏军溃败大秦万年 “对对对,西岸壁垒还有赵军精兵四千,渡过丹水,还有赵军的伤兵们,也能凑出些兵来,我们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反击秦军。”信陵君听到廉颇的自言自语,也马上自我安慰道。 廉颇嘴角一抽抽,还想着反击?反击,那也是我赵军的反击! 廉颇的将令很快传达到了魏军,如果按照廉颇的指令,后军的几万刚刚投入战斗的士卒进行断后,应该是能够挡住秦军一段时间的,如此一来,魏军主力便有了足够的时间脱离战场。 可惜,魏军并不似秦军那般具有牺牲精神,在接到断后的指令一瞬间,校尉们想的不是如何挡住秦军,而是如何逃! 所以,原本计划的一场壁虎断尾的阻击战,变成了一场雨中的追逐战。 魏武卒以死相拼,付出巨大代价打开的缺口,随着后阵的崩盘,很快被秦军堵住了,而魏军的中军仅仅冲出来不到五千人!廉颇还想回师去救,却及时地被自己的亲兵给拉住了。 “将军,咱的兵在西边呢!”亲兵也是冒死劝谏了。实在是魏军不值得救,也没法救。 一来魏军又不是赵军,也没有为赵军拼命反而坐视赵军被“拔钉子”;二来,魏军上下根本没把廉颇当自己人,有用的时候就听一听,没用的时候就丢到一边;三来,魏军已经全线崩盘,很彻底的那种崩盘。 轻叹一声,廉颇再次调转马头,朝壁垒策马而去。 而身后,数万魏军被秦军团团包围,一场雨中的追逐战也演变为了一场围歼战。大雨弥漫中,回家的信念让魏军奋起最后的余勇试图冲破秦军的包围,可是失去了统一指挥的魏军如何能够突破秦军的包围圈。 白起下令,先解决包围圈内的魏军主力,再会师而攻西岸壁垒。 雨下的越发的大了,而秦军展现除了钢铁般的意志,牢牢围困住魏军,不断缩小着包围圈,惨叫声透过重重雨帘,不断敲打着尚存之魏军的耳膜。 终于对死亡的恐惧战胜了回家的信念,一把、两把、三把刀剑落地,越来越多魏军将武器丢弃,双手抱头伏地,作投降状! 但,回应他们的是无情的大秦长剑! 长剑挥舞,身首异处,动脉被破,血流如注!秦军士卒化身人头收割极其,如同收割黍米一般,用其极其娴熟的割黍手法,收割者魏军的生命。 白起和秦军将领都对此视而不见,因为他们知道秦军苦战旬月,急需一场发泄,而在于赵军对战中没有攒够足够功勋的将士们,更是急需魏军甲士的人头扩充自己的功勋。 没有任何人敢于阻挡秦军收割人头的步伐,哪怕是白起也不行,这便是只重耕战的秦军。当然白起还有另一个心思致使他没有组织麾下杀降——秦军粮草不多了! 而随着越来越多伏地的魏军被收割人头,更多的魏军终于发现投降并不能免死,反而会更快地被收割,于是生的渴望再次战胜了对秦军的恐惧,越来越多的魏军重新拿起了武器与秦军搏斗起来——既然总归要死,不如换一个! 原本可以轻松解决的战斗,由于秦军的杀降,再次激烈了起来,但也仅仅是激励了一番而已,失去组织的魏军面对纪律严谨的秦军,虽然奋起了最后一丝的勇气,也难免一面倒的状况。 在包围圈内的魏军奋起最后一丝的勇气之时,逃过一劫的魏军却在赵括的要求下丢掉了最后一丝军士的荣誉。 “欲进壁垒者,下马、弃械、卸甲!”一众赵军士卒不断高声呼喊着。 最前面的武卒显然不愿意放弃作为高阶军士的荣誉,于是在壁垒之外与赵军对峙了起来。直到廉颇和信陵君的到来。 原以为廉颇一来,赵军应该会让出条通道。却没想到为首的赵军校尉只是双手一抱,说道:“见过廉颇将军,还请将军,下马、弃械、卸甲!” 廉颇也是老脸一红,自己这么没面子的吗?好歹,一个月前咱还是你的上将军呢! “此刀乃大王所赐,下马、卸甲皆可,只是此剑能否让本将带着?”廉颇试图商量下,既让魏军能够认怂,也不至于自己太难堪。 可惜,对面的校尉依旧面无表情地说着:“上将军有言:欲进壁垒者,下马、弃械、卸甲!三者缺一不可!” 这就很尴尬了!自己的兵自己知道,看那双O字型的腿,是北地骑兵无疑了。一贯的死脑筋,算了,回头再找赵括那小子算账,老子辛辛苦苦跑魏国带来援军,就这待遇?! 于是,廉颇没有再耽搁,下马,卸甲,把刀扔给校尉,狠狠地说道:“记得给本将擦拭刀身,要是有一点锈迹,小心你的狗腿!” “将军放心,老规矩,一天两遍!”校尉不卑不亢地回应道。 眼见着廉颇都卸甲交刀了,魏军还有啥说的,纷纷留下军械,穿着单衣进入壁垒中。 就在突出重围的魏军终于安全地进入壁垒时,包围圈中的魏军迎来了最后的时刻。三比一、五比一、甚至十比一。战损比随着魏军的减少、包围圈的缩小而不断上升,终于,在偌大的战场之上,再无站着的土黄色,只有血色中黑压压的一片。 滴答。 一滴液体从长剑上滴落,落入血色的池塘里,泛起圈圈涟漪。 站着的黑衣士卒们,你看看我看看你,怎么都是自己人?魏军呢? 哦,都倒下了啊! 那么,我们是不是赢啦? 赢啦! 嗯,应该没有其他军队了吧,众军再次环视周围,没有了,只有一片片、一堆堆只属于大秦的黑色! “大秦!万年!”不知谁喊出了第一声。 “大秦!万年!”声音迅速传播开来,瞬间长平战场上,一群落汤鸡似的人儿,在大雨之中,发疯似的高喊着:“大秦!万年!” 随即,就连秦军中军帐中也响起了“大秦!万年!”的呼喊。 白起没有阻止,这是属于所有大秦士卒的光荣时刻,再没有比脚踩敌军尸首,手握长剑,肆意高喊“大秦!万年!”更惬意的事情了。如果有,那就是喊了两遍!三遍! …… 大秦!万年! 第六十五章 军神之称上将军括 第六十五章 身着单衣进入壁垒之中的信陵君都懵了。 但就这一个壁垒节点,驻扎的就不止两千精锐赵兵,还有那不远处,稍远的不远处以及目力所及的远处,密密麻麻的都是赵兵,身着精甲的赵兵! “廉老匹夫,不当人子,欺我太甚!”信陵君怒吼道。 转身却见一发白老头,一手拿着一个小颇麻袋,另一手攥着些许黍米正往嘴里送,不是那可恶的廉颇还能是谁? 信陵君一个快步冲了上去,揪着廉颇的衣领子就要开骂! 却见廉颇右手一指,含着黍米的嘴微微蠕动,含含糊糊地说道:“黍米,米在后面,每人都有一小袋!” 信陵君都气晕了,老子堂堂魏国信陵君好不好,给你要黍米吃?!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不过,一路亡命奔来,不说还好,一说还真有点饿了,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你站在此处不要走动,我稍后就来!”信陵君恶狠狠地对着廉颇说道。 “嗯,好!”廉颇怔怔地说道,等就等吧,反正后面估计也没自己啥事了,魏军里也就跟信陵君比较熟。好歹有个说话的。 不一会儿,信陵君凭借身份优势成功插队取到了黍米,转身边嚼边向廉颇走来! “香吧,我赵国的黍米是最香不过的了!”廉颇见信陵君过来,边嚼便对他说道。 信陵君没有理会廉颇,而是问道:“廉老匹夫,你骗我骗的好苦啊!” 廉颇瞪大了两只牛眼,说道:“某哪里骗君上了!不可平白污我清白的!” “还说哪里骗本君了!你当本君瞎啊,就这,还有那,还有那!”信陵君指着一个个壁垒节点说道:“起码好几万大军了吧!还都是精神矍铄的样子,哪有半点经历大战疲惫不堪的样子!” “不是说被包围吗?不是情势危急吗?不是赵国都将要倾覆吗!”信陵君一通轰炸,嘴里的黍米都喷到廉颇脸上了。 “你这人,好不爱惜粮食。”见信陵君满嘴喷食,廉颇一脸不满地说道。 随后廉颇原地转了个圈圈,说道:“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成功骗了你之后该有的待遇吗?” 望着蓬头垢面,同样身着单衣的廉颇,信陵君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中,他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这份真相。如果可以他宁愿相信这是廉颇一手促成的,他宁愿被廉颇骗。如果不是这样,那么能够布这么大一个局的只有…… 赵王?算了,那个货色跟自家大王差不多!不提也罢! “赵括?!”信陵君有点不想说出这个名字。 “除了他还有谁?”廉颇淡定地说道:“另外我建议咱称呼他为上将军括,你看看周围!” 信陵君闻言四周一扫,几道不善的赵军眼神扫来,那意思在明白不过了:“上将军的名讳也是你们能讲的!” “运筹于帷幄之中,绝胜于千里之外!千古之军神既是如此吧!” “天地作棋盘,众生为棋子,吾等何其有幸,能为此旷世大战之棋子,让这棋局多了几分色彩!” “老夫何其有幸,见证了一颗将星的冉冉升起!”廉颇开怀大笑了起来,说着还不忘往自己嘴里塞点黍米。 说着说着手里的黍米袋子还多了一个。说的好,奖励你的!递过袋子的赵军校尉也是笑意连连! 而一下子四周警告的眼神瞬间温柔了许多!老头子,会说话你就多说一点! 而信陵君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个廉颇就够难对付了,好像听说田单、乐毅都也都投奔了赵国,再加上一个千古军神赵括!赵国这是要疯啊! 是不是得削弱下赵国呢? 可是秦国也好强大啊!而且吞并了我国那么多的国土! 眼见着信陵君的眉头都要皱断了,廉颇显然也看出了信陵君的担忧,就像是两个说好一起扑街的学渣,突然其中一个变成了学神,这还能做好朋友吗? 廉颇拍了拍信陵君的肩膀,说道:“赵魏份属同源,多年来从未有过龃龉之事。如今秦国虽败于长平,然其南拥巴蜀,北控放马之场,西据崤函之固,拥四赛之地,此王霸之姿也。而我赵,空有匹夫之勇,却无战略之地,何其憾也!”说着苦笑地摇了摇头。 信陵君想想也是,就赵国这点地儿,代地就不说了,地广人稀的,放牧不错、养人不行,赵地呢?就那么大点的地方还被燕国、秦国和自己给夹着,稍有动作就被按下,强将再多能咋地!就问能咋地! 想到这儿,于是安慰道:“秦地之广非一日而扩,我魏赵联手未必不能重控崤函!”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了! “信陵君言之有理,待见到上将军括,定与其言说赵魏共分崤函之事!”廉颇赶紧接茬道。 在突围魏军终于安定下来的同时,被围的魏军也彻底的被消灭了,而随着魏军的落幕,天色也渐渐的放晴。 战场之上,看着逐渐放晴的天色,秦军又是狂欢了一场! 其后,稍作休整,留下部分军力打扫战场后,十余万人浩浩荡荡杀奔丹水壁垒,虽然军容依然严整,更多了些许杀伐之气,却少了很多应有的严肃感。 几个秦军将领聚在一起谈论着,去了邯郸后要去怎样潇洒一番,似乎眼前便是自己跃马邯郸的场景了。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白起没有想那么多,反而有点担心自己要是一战灭赵国,是不是自己也就快到头了啊。功高盖主都不足以形容他了,而现下的国相范睢好像对自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哎,愁呀! 不管了,还是先帮王上拿下赵国吧!白起心里默默地想着。 一路上,秦军或欣喜、或忧虑,却没有一个人将接下来的战事放在心上! 然而,历史车轮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不管你是“人屠”白起,抑或者其他人,有心算无心,多虑败少虑,那是自然的法则。 “报:前军孟琥都尉传信,前军已达丹水西岸壁垒!”一名传令兵向白起汇报道。 “这小子,还汇报个啥,直接拿下啊!”白起笑道,笑声中充满着宠溺,惹得一旁的赢摎连连摇头。 人心不古啊!赢摎在心中想道。 没等他再想更多,却见传令兵有些尴尬地说道:“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第六十六章 图穷匕见月下约见 “禀上将军:西岸壁垒之上,红旗招展,密密麻麻全是赵军精锐士卒,皆赤衣铁甲!” “什么!”白起险些跌下马来! “可曾派遣军力探查一番?”白起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壁垒之上只是空有其表的民壮充数。 “孟琥将军到达壁垒之下后,随即派出千人进行试探,不待靠近壁垒,其间万箭齐发,随后壁垒中更是杀出几千骑军,我军避之不及,随即被杀败而归,无奈,孟琥将军只得退兵三里而自保。好在赵军并未追击!” “哦,另有被放归的我军曲长带来了赵军主将赵括的信件,要交于上将军!”说着传令兵呈上了一封竹简。 “你说是谁给本将的信件?!”白起急切地问道。 “赵军主将赵括!”传令兵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白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传令兵的六个字,如同六把重锤,一锤一锤地擂在白起的心头。白起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一个明明已经战死沙场的人,怎么还会在壁垒之中,又怎会给自己写信? 那壁垒上的赵兵都是地底的幽灵之兵不成? 白起稳了稳自己的心神,一把夺过书简,上面歪七扭八地刻着几行秦小篆:“君若有好酒,本将此处有很多故事,如愿一叙,携一至二人,带三四好酒,于壁垒之前,畅论天下英雄!今夜戌时,月明星稀,不见不散!——赵上将军括!” “现在是何时辰了?”白起问道。 “已近酉时!”一旁亲兵答道。 “传令:王龁统率全军,就地扎营!赢摎、孟琥,卸甲换常衣,与我一起去会会这位赵上将军括!” “诺!”一众秦将强自压下心中的不安与疑惑,应诺道。 丹水西岸壁垒前,两骑兵并一辆马车缓缓驶出。 为首两骑,一黑一白,上坐之人,发须一白一黑,黑发的不重要,修养好的李义,白首那人却正是廉颇廉老将军。 在廉颇与信陵君一通忽悠时,赵括找了过来。一通见礼后,将信陵君打发了出去,随即两人抱在了一起,单纯的那种,互相拍肩膀那种抱,嗯,解释清楚了哈! 两位赵国的上将军,为了赵国的前途,各自费尽心力,几度涉险,几番挣扎,终于在一个多月后再次相见,而此时,秦国已成瓮中之鳖,魏国也被拖入泥潭,可以说韩王山军营中那一夜的彻谈,在如今都已经成为了现实。 是时候分享胜利的喜悦了! 不,还没有!还不够! 这可是战国啊,有多少战场上没有做到的事情在谈判桌上做到了,又有多少在战场上的通赢却在谈判桌上输个精光! 王上的使者已经是来了一个又一个了,军报上只是稍有进展,正在攻取地敷衍着,为的就是不要让战场上的胜利在谈判桌上流失。 所以,廉老将军再次请缨,要再一次为赵国而战! 壁垒之下百米开外,造工营的弟兄已经搭建了一个简易而坚固的棚子,百名亲卫左手持盾右手拿刀,站在棚子二十米外,一旦有意外发生,他们会第一时间冲上去,用自己的生命护卫他们的上将军。 而在壁垒之中,几员骑军将领各率精锐骑军千人,在半掩着的门后摩拳擦掌,一旦门开,便是上将军遇到危险,他们将不顾一切地冲向上将去,冲毁一切敢于觊觎他们的上将军的人与物! 赵括知道,这是很有必要的,毕竟秦军虎狼之称只是今年来的称谓,无耻之称却是由来已久。所以赵括自己也是穿得跟个胖宝宝似的,看似平常的衣服下却是一层皮甲、一层布甲,在心脏等重要部位更是有护心镜这种神器。 太阳西下,天色总算暗了下来,棚子四周点上了火盆,火盆在微风下劈啪作响,微风吹过,送来一丝凉意的同时,也吹散了遮住月亮的乌云,更传来几声马嘶声。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嗯,好像不太应景,差不多吧! 几声马嘶声的传来,一旁的护卫们瞬间高度紧张了起来。 棚中,李义仍旧靠着柱子,他此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把上将军括安全地待回壁垒,其余各事均与他无关。 而一旁坐着的白首老人廉颇,却站了起来,远来是客,总该有人迎客的。 三人在木棚不远处勒马而住,见棚中仅有三人,便一个翻身落地,马缰一甩,自有亲兵接住。三人呈品字形,往木棚龙行虎步而来。 “见过武安君!”廉颇率先抱拳说道。 “见过信平君!”白起也是抱拳打起招呼,“没想到,天下人都被信平君给欺骗了,赵括、廉颇竟是一人耶!” “武安君误会了!”廉颇哈哈一笑说道,随即身子一侧,露出木棚中已经站起身来的锦郎君——赵括。 “某赵括,见过武安君!请坐!”赵括抱拳一揖说道。 几人随即进入木棚,分两边坐下。 看着眼前的年轻而陌生的面容,白起不由得上下打量说道:“某在来的路上,曾想过是否是田单、乐毅亦或是廉颇将军假借赵括之名,设此死局。可没想到设局之人竟真是马服子赵括!” “更没想到的是,你,居然这么年轻!马服君泉下有知,当无憾矣!” “武安君过奖了!”赵括谦虚地说道。 随即白起向孟琥看了一眼,孟琥会意,递过一个酒囊,白起单手接过酒囊说道:“好酒我带来了。” 随即白起打开酒囊猛地灌了一口,把酒囊递给了赵括,继续说道:“就不知道赵将军的故事精不精彩了!” 赵括接过酒囊,也猛地灌了一口,还行,不辣,更不上头,老黄酒了! “武安君想知道啥,小子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定让武安君尽兴便是!”说着又好饮了一口。 武安君也毫不示弱,又从孟琥那掏出一个酒囊,饮罢问道:“此间计策,当真出自你手?” “哪能呢?多亏了廉颇将军查漏补缺!”赵括笑着答道。 “也是,若非如此,身为信平君的廉老将军怎会甘心坐在汝之侧后,护卫汝之安全。”白起又闷了一口,死死地盯着赵括,问道:“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第六十七章 战场始末将军无奈 赵括怔怔地看着盯着自己的白起,心中有些发毛,啥情况?白起,同志? “此生无悔入华夏?”赵括小声地说道。 白起一脸问号?似乎再问,你在说啥? “吓死我了,还以为杀神是自己老乡呢!”赵括心里想着,“不是同志,那就对不起了!” 清了清嗓子,赵括正色说道:“武安君何许人也!即便再没有机会,君上也能找到机会不是吗?” “哦?敢问我大秦的生路何在?”武安君问道。 “武安君不试着自己找找吗?”赵括问道。 白起没有说话,手指沾了点酒水,在桌子的南部一划,说道:“据此最近的界牌领如何?” “可以一试!那里只有一万大军!”赵括微笑道 白起没有接话,沾着酒水的手指又在桌子的西边划了一道,问道:“光狼城如何?” “光狼城壁垒很长,我也只派了一万大军,突破壁垒,越过空仓领就可以回到河东了!可以一试!”赵括继续微笑着说道。 白起还是没有接话,眉头皱得更深了,急切地问道:“那我军立即北上如何?” “嗯,也是个好选择,北部没有要塞壁垒,只要能够突破,在派水军接应,沿河而下,一日即可退回河东!”赵括仍旧不动声色地说道:“所以我在那里安排了两万人,当然以十万攻两万,也是可以一试的。” 白起不再言语,拿起酒壶又灌了一口,突然又笑了起来,说道:“不知马服君将主力如此分散,壁垒之中还剩多少军力呢?” “十万!”赵括依旧淡定的问道。 “不可能!”白起站了起来,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那武安君以为壁垒中应该还有多少兵力呢?”赵括笑着说道。 “是呀,北方、西方、南方加起来已经四万了,那壁垒中还有多少呢?是把百里石长城防线的部队调来了吗?五万?八万?”白起心里想道。 “突围而出的赵军总数应该是三万左右,百里石防线根据细作汇报,故关有赵括从邯郸带来的五万大军,但大多数都是民夫,原先防线本身的兵力总计大约是三万,也就是说即便突围的赵军全部复员,总兵力也不过十一万人。”白起心里默默地计算着。 “七万人?”白起缓缓坐下,小心地问道。 “哈哈哈!”赵括大笑了起来,又灌了一口酒,说道:“武安君刚刚可是在算我百里石长城防线的兵力?实话跟您说吧,百里石长城的兵除了支援了北方防线一万人,其余都没有动!” “怎么可能!赵王并没有派遣援军,你不懂百里石长城的兵,哪里来的兵?”白起诧异道。 “穿上红衣的不一定就是甲士,身着民服的也不一定就是民壮!武安君不觉得被包围后的赵军战力有点太弱了吗?”赵括毫不掩饰地说道。 “不是因为粮草不济吗?”白起又一次惊讶道。 “本将给每个营都留了十五日的粮草,节省点吃个二十几天都没问题,虽然稍有不济,但还不至于影响战力。”廉颇在一旁回答道。 “你!”白起又一次跳了起来,“你一直在大军之中?也就是说一直跟我打的人是你?” “不是!包围前一夜就走了!”廉颇老老实实回答。 “尔等如何得知我要何时包围的呢!”白起又问道。 “这很好猜啊,第二天我军就要看到你给我军设置的光狼城壁垒,所以那天晚上,你肯定在调兵遣将要包抄我军后路,第二天再调就有可能来不及了!稳健如你肯定不能犯这样的失误啊,所以咯!当然也有可能是你身边有我的人哈!你猜!”赵括调皮道。 “也就是从一开始,尔等就清楚地知道我军的意图,一步步顺着我军的意图,走入我军的包围圈,然后另一边从魏国求援,用二十万精锐再加十余万民壮拖死我军,再用魏国调出我军的后备力量,最后,形成如今的局面!”白起一股脑儿把赵括的布置全部分析了出来。 不得不说,白起就是白起,战国名将名不虚传。赵括都忍不住鼓起了掌来。 赵括边鼓掌边笑着说道:“武安君到底是武安君,搞得我都不敢放武安君离开这长平战场了!” “个人生死算得了什么,若是马服君能够放过我麾下大军,白起这条命送与君上又如何?”白起笑着说道。 嗯?收个白起当马仔?好像有点儿诱惑力哈。 还是算了吧,留他在身边,万一人屠杀心起来,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将军试试嘛,也许自己也能打出去呢!”赵括笑着说道。 “既然马服君认为我军还有机会,那么还请不吝赐教!”白起双手一拱恭敬地说道。 “战场上是没有机会了!”赵括提起酒袋,准备灌一口,可惜晃了晃酒袋,酒没啦!?白起赶忙将手中的酒袋递上。 赵括猛灌一口,大喊一声“爽!”也不知是酒爽,还是让人屠递酒爽。 “只能靠你们大王了!听说你们秦王为了打赢长平,亲自到河内征发民壮参军,好像你的部队里就有不少是民壮哈。”赵括说道。 见白起没有答话,赵括继续说道:“武安君这十几万大军,乃是大秦的骨血,据本将所知,大军之中秦国公室之人有之、孟西白三族有之、新晋功勋之人更有之,歼灭不难,可歼灭后也就跟秦国上上下下结了死仇,我不想与秦国结成死仇。” 赵括还有句话没说,“今天歼灭了秦国大军,明天赵王可能就拿自己的人头平息秦国的怒气!”,这就是将军的无奈啊。 赵括接着说道:“所以今天出击的只是几千轻骑,而不是重骑出击!这点,君上,可明白、可相信?” “本君相信!”知音啊,输了要砍头抄家,赢了还怕功高震主,以弱胜强更是会被主君直接出卖!哎,都是泪啊! 邯郸中的田单、乐毅默默地留下了眼泪。 战国的将军,尤其是名将,真的好难,就不是人当的好吧,气抖冷! 第六十八章 月下谈判白起挖坑 “本将既不想与秦国结成死仇,但也不想再来打这么惨烈的战,一不小心自己就得交代在里面。武安君,可有法教我?”赵括问道。 谈判嘛,自然是要掌握主动权,而掌握主动权的最好方式,就是让你的对手开价! 显然,赵括是个谈判高手。 当然,白起也明白赵括的意思,更知道先开价必然会处于劣势?可是形势比人强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些许劣势,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他还是想尽量压缩秦国的成本。 “我军彻底退出上党郡如何?”白起问道。 赵括都有些无语了,咱也能明白你想砍价的心态,但也不能太离谱吧。现在上党郡几乎都在自己手里了,居然拿自己手里的东西跟自己换? 到底会不会谈判啊! 可能白起就真的不会谈判吧!赵括又灌了一口酒,压制住心中的火气,缓缓地说道:“武安君在说笑吗?上党郡已经在我赵军的控制之内了,并不需要贵军退出啊!又或者武安君不想退出上党?” 白起也知道自己的开价实在太低了,于是尴尬地又找孟琥要来一袋酒,灌了两口接着说道:“河东郡,南有中条,北靠吕梁,西连太行,自古易守难攻。只需南守轵关陉,北守曲沃城,中守龙门、蒲津渡口,则表里河山,千里沃土,无忧矣。马服君,你看以此一郡之地,换我十万大军,何如?” 河东郡本为魏土,乃关中之屏障。 其地富,河东地区地势低、无霜期长、水源充足,耕地密集、资源丰富,更有战国初期魏国李悝推行“尽地力之教”,是较早按照进行精耕细作的地区之一,魏国的故都——安邑便在其中,其繁华可想而知。 其地广而通,河东郡几乎有两个上党郡大了,而且四通八达,西面、南面以黄河为襟带,隔河与关中、崤函地区相望,南接河内、东靠上党,辖区内水系发达,既有陆路交通,更有水系运输。 其地险,山水环绕。山地——易守难攻,而轵关陉堪称设伏佳地,曲沃也是攻防重镇,城高壁厚;水势——湍急;地处黄河中段,发源于吕梁山的河流在此段汇入黄河,造成此段黄河水流湍急,仅有少数几个渡口较为稳定,而利于大军渡河的仅有龙门、蒲津渡两个渡口,河东的地图仿佛就在白起的脑子里,短短几句话啊便将河东郡的特点详尽的说了出来。 不得不说,是块真正的好地方啊!但东西越好看,越是危险!嗯,就跟越漂亮的女孩子越可怕一个道理! 白起的一通话搞得赵括有点懵逼了,秦国喊东出,东出了这么多年,最大的收获也就是河东郡了,这要割让给赵国,那不是一夜回到解放前!秦王不得亲自撕了白起? 一定有诈! 赵括不再言语,拿起酒壶又灌了起来,余光瞟了廉颇一眼。 早已按捺不住的廉颇随即会意,一开口唾沫星子都喷到白起的脸上了:“白起老匹夫,欺我赵军无人耶!” 说着就要站起来打架了,赵括赶紧拉住说道:“老将军息怒息怒,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白起匹夫,你话说的好听,易守难攻,可河内郡还在你的手里啊!从野王开入上党,我军为免邯郸之围,只能选择与你再战于上党,而河内郡孤悬于外,迟早还不是你秦军的囊中之物?真真是半点诚意皆无。”老将军气得发须皆张! 赵括也是被白起的“精明”给震惊到了,自己和自家的十万大军还被围着呢,就想着再战上党了!还抛出个这么诱惑的诱饵,要是自己真吃了下去,收下河内后,搞点建设发展,没几年岂不是都归了秦国?王德发! 面对阴谋被拆穿,白起却丝毫没有愧疚之感!脸色都没有丝毫的变化,为国谋利,此将军之所为也,何愧之有?! 白起呵呵一笑,拿起酒袋喝了一口,却没有继续说话,那意思很明显,我已经开价了,你们不爽可以还价啊! 赵括有点后悔刚刚吧廉颇拉住了!应该照着这老匹夫的脸狠狠地给两拳的。 转念一想,处于如此绝对劣势的白起尚且在给自己挖坑,图谋翻盘,正面对上了该有多无力啊!好在长平之战咱有先机,以后嘛咱有廉颇呢!打不过好歹守得住!皓首老贼,看你能活到几时! 哦?系统?什么系统,鬼知道那破系统有啥用,滚! 看,这么骂都没反应,能是个啥正经的系统吗? 有点出神的赵括被白起的咳嗽声拉回了现实。 “武安君,还请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了,小子心眼小,若是武安君再这样挖坑给小子,那小子放归贵国大军时,不介意随机斩杀千把人出出气!”赵括有些生气地说道。 “你敢!”白起身后的孟琥爆发道。 铮!铮!铮!木棚外传来长刀出鞘的声音。 “不敢不敢,这小子哪敢啊!但小子可以让武安君挑选千人,自愿赴死。对吗,武安君!”赵括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白起说道。 “孟琥,谤军之罪暂且记着,若再有插言,立斩不饶!向马服君道歉!”白起头也不回地对孟琥说道。 “诺!小子莽撞,马服君赎罪!”孟琥低头认错道。 “小事、小事!”赵括继续说道:“武安君,您设计我一次,我吓唬您一次,就算扯平了,咱还是谈点货真价实的吧。” “河东呢,估计即便秦王舍得,你和你麾下的士卒也是宁死也不肯的,所以呢?咱就要一半问题不大吧,以汾水为界,东边归我,西边归你。当然了,为了我军的安全,沿河所有据点,安邑自不必说,临汾城虽在河西,也应归赵所有。如何?” “上将军!” “好!” 廉颇刚要劝阻赵括,却被白起打断。 廉颇很是不解,要一半还不如全要呢,同样面临着被逼上党决战的问题啊,而且虽然有汾水防线,但以其水量与水速是无法与黄河天险相比的。这不亏了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白起立即起身想要结束这场谈判。 “你看我像白痴吗!” 第六十九章 赵取半郡魏求河内 “我赵国,向来热爱和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次上党反击战,实是因为秦军已然威胁到我都城邯郸的安全,而不得不战!同样的,索要河东之地,只是为了给我赵国留出生存空间,而不是贪图土地之利!君其知之!”赵括侃侃而谈道。 木棚内,五人一齐懵逼,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 赵括无语了,这些人显然不知道什么是舆论攻势,什么是政治正确!很多时候,有形的刀不可怕,无形的刀才可怕! 民心所向即是大义所在!秦之所以二世而亡,虽然表面上是横征暴敛导致的,深层次里未必与得位不正没有关系,不然不会有众多六国遗老一呼而百应的场景频繁发生,毕竟哪个王不是损天下而肥己啊!。都是压迫,怎的就是不服秦国的压迫呢? 算了,这都是后话了。 赵括继续说道:“我赵国虽胜,却不携胜而报复,只是为了国家的安全才要的半个郡的土地,武安君同意吗?此条务必要写入国书中哦!” 白起都快疯了,脱裤子放屁吗?在这礼崩乐坏的年代,谁还管你为啥取地!算了,他相当宋襄公,由他去吧! 随即点了点头,说道:“如马服君所言!不知可还有其他条件。”心中却对赵括的评价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 见白起终于同意了自己的说法,赵括继续说道:“此战我赵国对峙三年,粮秣损耗严重,还望贵国补偿粮草二十万石。” “此事,本君也可替王上答应。”白起略微思考下,二十万,即便就地取粮,没有损耗,也不够四十万大军一年的粮秣,算是个良心价了。 “如此我赵国便再无其他要求了!”赵括淡淡说道。 身后的廉颇都要疯了!怎么就没有要求了。什么鬼! “既如此,不妨你我一起行个文,以作见证?”白起都快乐疯了,对面的赵括被哪位大神降智了吗?站起身子说道,心里只想着赶紧把事情确认下来。 “慢,此战非你我、秦赵两国之战,我赵国盟军——魏军也出力颇多,故此协议不可无魏国也。”赵括说道。 “然也,马服君真君子也。本君便再为王上做次主,赔付魏军十万石粮草,如何?”白起故作大方道。 “多谢武安君之慷慨,然来时信陵君已告知于本君,言说魏王思念故土,无他年,但求河内之地!”赵括继续淡定的说道。 “此事,待本将与信陵君商讨一番如何?”白起又缓缓地坐下来,因为他终于发现,或许眼前的年轻人没有那么简单。 “信陵君言说惧怕武安君虎威,故全权委托于本君进行商讨,同时魏军屡败于秦军,为恐河内不保,同时请我赵军进驻秦魏边境,以策万全!”赵括笑着说道。 而赵括身后的廉颇都懵了,你就跟信陵君打了个招呼啊,晚饭都没留人家啊,什么时候跟你说的要河内郡,什么时候全权委托给你啦?还进驻边境?疯啦! 白起却已经看清楚了眼前的小狐狸的把戏,什么魏国要求,什么信陵君惧怕,都是托词,就是这只小狐狸自己要河内郡。 这样一来河内在握,就无惧我秦军侧击上党,半个河东也就能够稳稳握在手中,只是为何要经魏国一道手,毕竟河内这等肥肉,过一手便是一手的油啊! 要说一个半郡换自己十几万大军也不算亏,毕竟打下河内加半个河东也没损失超过十万人。 但,一旦赵军能够在河东和河内稳下阵脚,那自家的崤函通道便有一半在人家的控制之中,虽然自己仍然控有函谷,无虑他国西进,但自己东出的通道也同样受限了。 这已经是国家战略层面的事情了,所以,这也已经不是自己能够直接同意的了。 对面的赵括仿佛知道白起的顾虑似的,又灌了一口酒,说道:“本君知晓此事不易,然此为盟军所请,无可推脱,不可改变!若君上无法决定,就赶紧回营发飞鸽吧!秦国王上如今应该还在河内为君上筹措兵力与粮草吧!” 白起有些惊异地看着赵括,赵国的情报网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连王上在哪都知晓! “武安君啊!本君只能给您一日两夜的时间,后日卯时,要么我见到君上带着国书到我壁垒前,要么我军将杀向贵军大营,到时候愤怒的赵军便不是我一个新晋的上将军所能控制的了,而贵军只能是一个结果——鸡犬不留。” “哦,对了,想必君上您已经向不同方向派出了斥候吧,那在此期间,贵军军营许进不许出,除了君上您匹马不得出营,否则,我将认为君上您想要突围而出,那么依然是——鸡犬不留!”赵括喝尽酒袋中最后的一口酒,喃喃地说道。 白起身后的孟琥与赢摎二人已经睚眦欲裂,大秦上将军何时受过如此威胁、如此屈辱,若非上将军严令,早已拔剑相向。 白起叹了口气,不甘地问道:“我军已如瓮中之鳖,俎上鱼肉,何需逼迫如此之紧?如此大事,我王需要时间思考,需要时间与众臣商议!” “紧吗?今夜发信,最迟明晨贵国王上便能收到信件,回信也仅需一个晚上的时间,贵国王上向来说一不二的,有一日时间足够他细细思量了!若再给些时间,我怕贵国在战场上拿不到,却又在战场外想办法。” 赵括摇了摇空荡的酒袋,继续说道:“贵国虽已无张仪,却有比之更无耻更无所不用其极的范睢,这点君上应该比我更清楚啊!” 白起再次叹气,却不知能再说些什么。 “好啦!”赵括站起身来,许是酒后有点儿上头,身子颤颤巍巍的,身后的廉颇赶紧扶住了赵括。 赵括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继续说道:“酒已尽,话已完,武安君,就此告别!临别之际,赠君一言:秦自孝公起,用商鞅变法图强而车裂之,用张仪破合纵取河西而弃之如敝履,今用君上进河东、破楚都、占野王,若再有上党长平之胜!” 赵括打了个酒隔,继续说道:“却不知,君上将来,结局如何啊!” 第七十章 突围无望河内之谋 马车上,醉醺醺的赵括被扶了上来,李义驾着马车,缓缓向壁垒驶去。 木棚中,白起深叹了一口气,也缓缓起身,翻身上马,准备回转大营。 月光下,三人三马缓缓前行,在皎洁的月光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上将军,不若我们突围吧。无论南方界牌领抑或者西边光狼城不是都只有一万人马吗,即便北方也就两万,我十余万大军,拿下应该不难啊!”孟琥闷声说道。 白起扫了孟琥一眼,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倒是赢摎忍不住说道:“你怎么知道刚刚赵括说的都是实话呢?万一他是骗我们的呢?万一南边和西边都有好几万大军呢?” 白起说道:“应该没有骗吾等!他明明知道吾会派出斥候,却既不阻拦斥候出发,也不拦截斥候回报,也就是说他不怕吾等知道各个方位的兵力布置情况,既然无惧吾等知晓,也就没有必要欺骗吾等。” “那既然如此,吾等速速回营,连夜开拔,无论南面、西面,我军都可以突围而出。” “没用的。”白起说道:“不记得他最后的警告吗?我军稍有拔营的迹象,我军外围的赵军斥候马上就会发现,而很快,赵军主力便会杀到。” “上将军,不若我留下来断后吧!您带大军突围!”嬴摎思考了一会儿,笑着说道:“吾乃秦国公室之人,赵军应该不敢杀我的!” 虽然不爽白起偏爱孟琥,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尤其是生死攸关的当头,嬴氏子弟,你永远可以信任! “没用的!向南,那是界牌领,城高壁厚,依山傍水,虽只有一万大军,防御却绰绰有余,我军又缺乏攻城工具,即便日夜攻击,也至少要三日才有可能攻破关隘,而你的断后之军,能为我军拖延一日便已是万幸。一旦断后之军被突破,我军必然被两面夹击!” “向西,壁垒正面较长,一万大军防守只能说堪堪够用,但光狼城壁垒距此地起码有一日的路程,且多为平原,我军主力皆为步卒,脚力远不及赵军,赵军甚至都不用将骑军赶到我军前头去拦截,只需尾随而击,在平原地区,骑军赶杀步军,无异于屠杀!没等我军抵达壁垒,估计就会被蚕食干净!” “向北,丛林虽然有利于我军,但出了丛林就是赵军的天下啊,赵军只要在出口处架好弩箭,我军是出来多少便被屠杀多少!”白起一一分析道。 “所以,我军完全没有希望了吗?”孟琥喃喃地说道。 白起和赢摎都没有回话,而随着谈话声突然消失,朗月之下,只剩哒哒的马蹄声,诉说着秦军的无奈与悲苦。 与此同时,赵括的马车已经驶入了壁垒之中,随着大门的关闭,赵括刷的一下弹了起来,蹦着就下了马车。却是把李义和廉颇都吓了一跳。 “上将军,您没事吧!”李义结结巴巴地问道。 “小意思,就两壶黄酒而已。”赵括随意地说道,作为在现代酒精考验的社畜,赵括表示,就这点小酒,只是漱漱口的量而已。 “廉老将军,请随我来!”赵括说道,随即走到中军帐中。 “上将军,唤某来,有何事交代?”廉颇跟上赵括的脚步,来到中军帐中。 “廉老将军,来坐!”赵括边取下身上的“设备”(护心镜啥的),边说道:“老将军,没有什么疑问吗?” “自然是有的,但某相信上将军如此安排必有缘由!”廉颇坐下后回答道。 [奇^书^网][q i].[s u][w a n g ].[c C] 好吧,收获小,哦,不是,是老迷弟一枚。赵括都有些无语了,你可是军事大佬,我要依靠的大佬也,不能这么没主见吧! “喊廉老将军入帐来,自然是要与将军解释一番的。将军但有不解之处,请自言之。”赵括换上宽松的衣服后,做在廉颇的对面说道。 “故所以不敢请尔!”廉颇双手一拱说道:“上将军,虽说魏军的确也出兵了,但是其坐视我被围之军被歼,若是其能早些侧击秦军,我军的损失会少很多。” “虽然我军的损失会少很多,但这样一来魏军也不会如现在这般几乎全军覆没,且秦军若见我赵魏联军,极有可能又演变成对峙了。局面可能还不如现在呢!”赵括说道。 “此言有理,但是即便如此,也无需将河内一郡之地拱手送与魏军啊!”廉颇有些急道。 “谁说签字的是谁的,地儿就是谁的啊!”赵括笑道。 “上将军的意思是?”廉颇有些迷惑道。 “魏国援军,以全军覆没的代价,为赵军围困秦军创造机会,而魏国毫无所得,你认为以魏王、魏信陵君的心眼,会不会有所记恨,会不会把矛头对着我赵国呢?”赵括问道。 “那是自然,但我赵国何惧魏国?”廉颇不屑道。 “但如果换个说法,魏赵联军合理将秦军围困,魏军损兵五万,而得河内一郡之地,你认为,魏王和信陵君可能接受?”赵括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 “那自然是能够接受,可是秦军不是已经把魏军给屠了吗?到壁垒之中的只有区区几千人的呀?”廉颇不解的问道。 “这几千人我也不准备还给魏军,尤其是那武卒,强是真的强好吧!明天就让李义把他们全部编入我赵军,我赵军骑军独树一帜,但也还是需要一只强悍的步军!”赵括说道。 “那……”廉颇更迷茫了。 “这么说吧,民壮换身衣服骗了秦军白起,我五万赵军精锐换身衣服不能骗下魏王吗?五万赵军直接接管河内郡,河内郡名为魏地,实为赵土!军为赵军,民为赵民,政为赵政,税为赵税。”赵括肯定地说道。 “可是信陵君是知晓战事情况的啊,而且……”廉颇还是有些疑虑道。 “一边是丧兵辱国,一边是为国扩土,以将军对信陵君的了解,你认为信陵君会如何选择?”赵括笑着问道。 “信陵君此人,谋己多过谋国,爱家胜过爱国,故某认为,信陵君会听从上将军的安排,甚至与上将军一齐欺瞒魏王。如此一来,我赵国一战而取两个半郡,此大胜也!”廉颇高兴的说道。 见廉颇如此高兴,赵括却突然严肃了起来,说道:“以河内郡阴拖于魏,非只为安抚魏王与信陵君,更是为了……” 第七十一章 未来计议自军报始 “更是因为赵王!”赵括缓缓地说道。 “赵王?”廉颇疑惑道。 “或者说是如今的赵国朝廷!”赵括的语气逐渐低沉,继续说道:“廉老将军,可知我为何要来这长平战场?” “我岂不知秦国谣言夸赞与我乃是毒计?让一员无甚经验的将领替换廉老将军,纵是秦国流言再利,我朝中就无一清醒之人,看清其中如此浅显的道理吗?我王再过昏聩,也当不至于如此轻易换将吧!”赵括分析道。 “但事实证明,上将军真乃将星也!”廉颇恭敬地说道。 “哈哈!母上阻拦与我,良友劝告与我,甚至与家父出生入死的家臣死死地抱住我的腿不让我前来,熟悉我的人都清楚我不能担当此任,难道王上和朝廷会不去打探,打探了怎会不知?”赵括反问道。 “所以,派我前来不是为了打赢此战,而是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战争,是结束而不是赢下!原因我跟将军说过,赵国没粮了!可是赵国真的没粮了吗?!”赵括继续问道。 “在我王的王宫与农场内,在平原君的府邸与别苑内,在赵国大大小小的号称爱国爱民的官吏的家里!”赵括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从未缺过粮食!” 廉颇沉默着,显然他对此事并不意外。 “这些,本君都知道!本君大可对流言不做理会,在马服山闭门谢客,安心做我的马服君。但本君还是来了!不是为了赵王的拔擢,不是为了父亲挚友平原君的举荐,更不是为了所谓的功勋荣耀!”赵括站了起来,目光看向帘外的无尽黑夜。 “我只想试着,试着给那些饿死在路边的白骨,冻死在草席上的亡魂,还有那些在饥饿、贫困中挣扎的人们,开出一条道来。试着能否在这漫漫黑夜里,做一轮明月,给穷苦人民照亮一条道路。” “上将军,可曾找到这样的路了?”廉颇站起身来,在赵括的背后说道。 “找到了!”赵括抬手一指,继续说道:“就在这里!” “这里?”廉颇疑惑道。 “嗯!”赵括肯定道:“就在我们即将要打下的这片土地上!因为战乱,所有的秩序已经被打乱,没有了秩序,才最好建立新的秩序。” 赵括回过头,向廉颇问道:“廉老将军!可愿与我从这三郡开始(为了后续方便,半个河东郡也称一个郡!),一起结束这乱世?” 话音刚刚落地,廉颇便双手一抱,单膝跪地说道:“某随上将军驱策!” 赵括颇有些意外,原以为还要花费些口舌去说服廉颇,没想到廉颇这么干脆。 一边是昏庸无能,嫉贤妒能的朝廷,自己三年对峙,每每披星戴月、殚精竭虑,换来的却是不信任与被抛弃,而另一边却是充分信任自己,更是刚刚带领自己开疆拓土的天才将领!对于一位爱兵如子且渴望胜利的老将来说,似乎这样的选择题,根本不必思考! 赵括一把扶起廉颇,将他带到地图之前,指着地图说道:“兵法曰: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从全局来看,如今我军虽胜,然我赵国经三年对峙,元气大伤,三郡之地也是赤地千里,虽胜,却无进取之力;而秦国虽败,然以其关中、巴蜀之富庶,不日即可恢复元气,此所谓杀富富不去,济贫贫不离。” “然也!且秦据崤函之固,败可退守,我军虽胜,却处四战之地,需得处处小心,唯恐后路被抄。”廉颇说道。 “然也,用兵之道最忌后路被断,与秦军之决战的前提必是后路无忧!所以,日后的几年里,我军在河东河内两军将完全采取守势,必要时可以进行坚壁清野,迫使秦军将目光转向南方转向楚国。”赵括说道。 “而在此阶段,我们需要解决三个问题,一是刚刚说的后路的问题!”赵括在地图的北方一指,缓缓地说道:“其二,便是粮草的问题,据本将所知在更远的东面,还有一个三面环海的半岛小国曰朝鲜,其土地肥沃,物产颇丰,可作我赵之巴蜀;其三便是整军、扩军!” “此三事,实为一体,后路平抑,方有通道抵达朝鲜,有了朝鲜之地,粮草方可无忧,粮草无忧方能放手扩军!而为了达成此事,我朝我军的重心势必转而向北,与南方诸国必须保持良好之关系,避免他们捣乱,最好就是让秦国吸引他们的注意!” …… 平后路之患,灭北面之国,征朝鲜之地,收三晋一体,分弱楚之域,而终于秦逐鹿中原,共商九鼎所属! 廉颇怔怔地看着赵括在地图之上挥斥方遒,随着赵括的讲解,心潮逐渐澎湃!他原以为他的上将军只是想要重现赵武灵王之强胜,却不想,他的上将军居然胸藏如此抱负,且已经计划得如此详尽——未出山而定江山!即如是也。 看着有些发懵的廉颇,赵括知道自己说的有些多有些远了,于是将话题拉了回来,说道:“老将军,见笑了!” “不敢不敢!上将军既有如此宏志,末将虽老,亦愿为此万世之业,垒一方土石!”廉颇诚恳道。 “好,那些都是将来之事,回到现在,我需要将军用您的老道经验为我王呈送一份详尽的军报!” “军报里:我军与秦军展开了殊死搏斗,不论用怎样的方法,我要将我军和魏军剩余的总兵力不超过十万!明白吗?”赵括问道。 “这是为何?这不是把将士们的功劳还变小了吗?恐怕将士们会有怨言啊!”廉颇不解的问道。 “无妨,我军没有秦军那么严格的功劳系统,功劳多寡无非就是财帛多少,以及分封的田地多寡。财帛方面,本将的赏赐全数分发给将士们,断不会少了他们。至于田地,三郡之地最多的就是土地了。这也是老将军要做的第二件事儿,把将士们的家庭挪过来!” “至于原因,如果赵王知道我军还有十几万部队,会不会想继续推进?即便不再进攻,也会将部队抽离。但如果只有五万?且各个带伤,那么我军虽已击败秦军,却仅能坚守于河东郡,三万人驻守安邑,两万人驻守临汾,被动地防备秦军。” “而魏国大军的五万人马,三万人驻伊阙,两万人驻守野王,防备秦军的同时也防止我军进入河内!所以,还需要我王另派援军,或者允许吾等就地征兵!如此一来,吾等可用之人、可为之事就更多了。”赵括看着廉颇说道。 “诺!编写军报呈送我王,安排士卒家庭移居三郡!可还有其他的?” “有!最后一事,也是最为重要的!” 第七十二章 战后铺垫说服信陵 “在不久之后,将会发生一些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我希望到时候老将军能够忍住,并且以老将军的威望压服所有的赵军,都能够忍住!牢牢控制住军权,一切等我的指令行事!老将军可能做到?”赵括问道。 “末将一切听从上将军之令!”廉颇恭敬道。 “好!”赵括高兴的说道。 “那么,北方应该已经开始发动了吧!”赵括心中想道。 与此同时,一队队的赵军细作正从容越过赵燕边境,为首那人正是在北路林间探索小路的将二代李毅李校尉(详见第二十五章),哦,应该是李都尉了。 探查的小路顺利让北路军保存了上万兵力,又在突围战中率先突破秦军封锁,为全军打开了北上的缺口,再加上壁垒之上的先登之功,饶是他的叔父还想再压一压,却被故关的守将郑新一眼看中,特意禀报了赵括。 赵括显然对这样又能打又懂打,眼里还有活儿的年轻将领很是喜爱。二话不说,大笔一挥,拔擢为斥候营都尉,全权负责燕国方面情报工作。而手下话很多的廖姓曲长,也被提拔成了校尉,继续在李毅手下待命! “都尉啊!咋别人升官手底下人是越来越多!咱好歹也算是升了整整一级了,咋手底下的人却越来越少了啊!”廖校尉开启了他日常吐槽模式。 “人少也就算了,大军都在长平关外等着秦军过来,那可是捡人头啊,那功劳不跟捡似的?还说你没得罪李将军!都说了搞两瓶好酒,把李将军喝到位!非不听,这下好吧!两此先登之功,还有探路之功,就换了个这?这不是明升暗降嘛!” “屁,你懂个屁!”李都尉飞起就是一脚,扫视旁边没有其他人,才小声对廖校尉说道:“小子,不怕告诉你,李将军是老子的亲叔父!能害老子吗!你小子也不想想,这几年跟着老子混,自己的级别涨得有多快,要换了别地儿,就你这破嘴,老实待在屯长位子上吧!” “亲叔父?麻蛋,我说你们咋有点儿像呢!你确定是叔父,不是……”廖校尉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惊奇地问道。 回应他的自然是狠狠的一脚! “我叔父跟我说了,这次的任务是上将军亲自交代的,绝对不容有失,只要干好了这一票,估计他的位置就是我的了!”李都尉骄傲地说道。 “真的假的!当个斥候这么容易升职吗?早知道我就去斥候营了!”廖校尉一脸可惜地说道。 “容易?呵呵,我们可不仅仅是刺探军情的斥候啊!”李都尉颇为惆怅地说道。 “怎的?咱还有秘密使命?刺杀燕王?!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廖校尉一脸猥琐地笑道。 一旁的李都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是真敢想真敢说啊! “管好你这张嘴,这要是在燕国境内,你我身死是小事,耽误了上将军的大事,吾等就万死莫赎了!”李都尉无奈地说道。 “谁让你不说啥事啊,说起上将军,那是真的神了,那阵法摆的,愣是把秦军哄的一愣一愣的,据说有三十万秦军都被咱吃掉了啊!三十万呐,那可是秦军啊!”廖校尉边说边感叹道。 “也不是瞒你,刚刚人多嘴杂,现下无人,跟你说说也好,你也给参谋下要怎么做!”李都尉又扫了一眼周围,继续说道:“我们去燕国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把我军和秦军两败具伤的消息传递出去!” “啊?那燕人还不得趁火打劫啊!”廖校尉惊异道。 “我叔父说,上将军就是要让他们来,有来无回那种!所以我们除了散步消息,还要探寻燕军的行进路线!”李毅都尉说道。 “上将军这是钓鱼啊,黑,是真的黑啊!”廖校尉摇着头说道。 回应他的自然又是一脚,“那叫高!实在是高!不会说话就别说,彼其娘之的,老子迟早死你这张嘴上!” …… 就在这组老搭档的你一句我一句的吐槽中,他们已经跨越边境来到了燕国腹地,而太阳也已经高高升起。 喝过小酒后,处于微醺状态,在加上有廉颇安排防御诸事,自己也乐得轻松,于是习惯了996的赵括着实睡了个好觉! 一觉醒来,更衣洗漱便找来了信陵君。 “恭喜信陵君啊!”一见面赵括就热情地恭喜道。 “上将军倒是可喜可贺,只此一战,便足以名震七国了,若是再将白起斩于马下,恐怕流芳千古亦不难矣。只是我魏军全军尽没,徒耗十万大军,却不知何喜之有?”信陵君酸溜溜地问道。 “彼其娘之的,这老头太会挑事儿了,说得我有点心动啊,要不把白起斩了吧,流芳百世的诱惑力太大了,那纸上谈兵,应该不是个贬义词了吧!”赵括心中想道。不过杀人不如诛心,也就果断放弃了这个很有诱惑力的想法。 “信陵君啊!今赵魏联军共同击败了秦军,有了好处,我赵国怎会忘了魏国呢!倒是信陵君记性好像不太好啊!魏军只是为了诱敌,损兵五万而已!哪有全军尽没啊!”赵括笑嘻嘻地说道。 “上将军说笑了吧,壁垒之中我魏军残部不到七八千人,而壁垒之外,我魏军已被秦军瓜分殆尽。此时乃某亲眼所见,怎会记错!”信陵君问道。 赵括却不再回答,径直走到地图前,继续说道:“昨夜与秦上将军白起会晤,基本达成协议,我赵国取秦半个河东郡,而魏国取河内一郡,信陵君将三万大军驻屯伊阙以防秦军,两万大军驻屯野王以防赵国。信陵君以为如何?” “什么!”信陵君听后心中一阵激动,自打进了壁垒之后,整日唉声叹气、自怨自艾,真真不知怎样向魏王和魏国臣民交代。自杀的心都有了,而如今,似乎有一个不错的解决办法。 信陵君盯着地图良久,问道:“这五万魏军?” “嗯,信陵君诸事繁忙,恐无法照应大军,我帐下有副将王樯,其人有勇有谋,介时由他协助信陵君安排魏军接手河内郡如何?”赵括问道。 意思就是说,让赵军进驻河内,我魏国占名,赵国占地呗! 第七十三章 计赚魏国秦军始降 “赵占其利,魏徒有虚名,如此做法,与我魏国何益耶?”信陵君有些不愿意地说道。 “魏当然有其利也!其一,与秦之间,有了五万大军与一郡之地之阻隔,从此不必担心强秦之压迫;其二,重塑了魏军之形象,使其余诸国再不敢小觑魏军战力;其三,信陵君建如此泼天之功,想必更能带领魏国走向强盛。”赵括侃侃而谈道。 “如此三者,怎能说于魏国无益呢?况且若是信陵君匹马而回,要如何面对磨刀霍霍的魏王与来势汹汹朝局情势呢?”如果说刚刚是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现在就是赤裸裸地威胁了。 “是呀,不答应又如何?在这礼崩乐坏的年代,赵括的做法已经算是有古君子之风了,还能咋办,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魏王一定会把自己剁了的!”信陵君心中想道。 “然,此事于赵国于上将军又有何益呢?”信陵君还是有一些些的不放心。 “信陵君真君子也。”赵括笑着说道,而在心中怒吼道:伪君子,真小人,我呸,吃了拿了还不放心。 随即,赵括回答道:“于赵国而言,自然是取得了与魏国之间的友谊,如今秦国虽败,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且以其地利,随时有可能进行反扑,以赵国一国之力断然不是秦国之对手,故必须援引魏国。后续还会继续进行合纵!” “至于本将,那就更简单了,其一嘛功高盖主我还是懂得的,邯郸城中都平君、望诸君之殷鉴不远,某才刚过三十,还想多上几次战场;其二嘛,自然也想获得与信陵君之间守望相助的友谊。不知信陵君意下如何?”赵括双手抱拳、一本正经地说道。 “固所愿不敢请耳!”信陵君也是双手抱拳回礼道,“某这就出发,回大梁报喜!” “信陵君慢走,此番回转大梁,还需三件事情需信陵君费心。”赵括说道。 “愿闻其详!”信陵君说道。 “其一,未免军力真相暴露,还请信陵君尽快将此十万将士的家属尽数移至河内郡,否则长时间没有家书回转,难免令有心人起疑。”赵括竖起一根手指说道。 “此言有理,此事却当尽速办理,上将军放心,吾一会儿让家老先行骑马回程,先行办理此事,必不使长平情况泄露。”信陵君肯定的说道。 “其二,曰粮草。信陵君当知我军与秦军对峙三年,府库之内已无积粮,而我大军之中所剩之粮也仅够月余,请信陵君无论如何说服魏王,提供一些粮草被服以供大军过冬之用,而河东糜烂,15岁以上男子皆被秦国强制征发,短时间无法生产,也需要粮草过冬,请君上务必筹措足够之粮草!”赵括低沉地说道。 “嗯,此时本君知之,河内既划归魏土,魏国保全自家臣民自然不在话下,而赵国牺牲如此之大,却将实利拱手想让,我大魏自然不会让盟友寒心!” “其三,曰军力。河内郡乃控制秦军崤函通道的重要节点,其军事重要性想必无需本将再多言,还请君上与魏王言说清楚,一旦秦国有变,河内必成战场,为避免伊阙之战情景复现,还望贵国尽快予以增兵!” 这才是赵括一定要把河内挂在魏国名下的最重要的原因,只要把魏国放在抗击秦国的第一线,就能从魏国得到源源不断的粮草和军力。而魏军到了河内,咱就有办法让他们姓赵,赵括的赵! “然,我魏国增兵,河内郡之情况不就暴露无疑了吗?”信陵君有些疑惑道。 “所以,请信陵君务必做上这援军的主帅!相信有此次与秦军对战之经验,信陵君也是贵国当仁不让的主帅人选。当然若是,信陵君能够改封河内君,那便再好不过了!”赵括笑着说道。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正欲一起搞个午饭庆祝一下两国达成睦邻友好合作伙伴关系,(战国时少有午食的习惯),却见传令兵前来汇报。 “报:秦军上将军白起,单人独骑来到壁垒之下!” “看来,秦王已经有了决断!”赵括对信陵君说道。 “来人,叫上廉颇、李义将军,我们一起去迎接白起将军。” 不多时,丹水西岸壁垒之下,一人一马兀自站立,时已至午,热辣的阳光洒下,却温暖不了那人心底的一片悲凉——或许自己是大秦建国以来第一位投降的上将军吧! “武安君!”赵括依旧老远就打起了招呼。 白起双手一拱,恭敬道:“败军之将白起见过赵上将军括!” 与昨夜木棚中不一样,此时的白起代表的是秦王、秦国,尽管是来认输的,但国家气度不能丢! 赵括见白起如此“彬彬有礼”,也是回礼道:“见过武安君!” “上将军,吾王昨夜接我传书后,宿夜未眠,今日辰时发出信笺,同意将军所有要求,国书随后送来,只希望将军能够尽快放我军士卒出关,不瞒将军,我军伤病颇多,再得不到有效的医治,恐怕……” “好!”赵括高兴的说道。 要说秦国的效率还是高啊,一个晚上就做好了决定,然后马上就行动了起来。嗯,但是系统怎么还没有宣布啊?秦国还想搞事?还是得防一手啊,不能让到手的鸭子给飞了! “请将军回营后,将兵器甲胄一律封存,所有士卒仅留随身衣物,成两纵列出营,一路出界牌领而过河内郡归秦,一路经光狼城过河东郡归秦,沿途由廉颇将军安排护送,而伤兵我军也会派出军医携带药物进行救护,当然护送的同时我军也要分别接受两郡。将军以为如何?”赵括将与廉颇商量好的路线与白起说道。 “听凭上将军吩咐!”白起答应道。 “武安君,丑话说在前面,吾不愿与秦结为死仇,却也不惧与秦结仇,希望一路上,将军能安抚好秦军,不要让小子难做!”赵括冷淡地说道。 “此事自然!”白起答应道。 “若途中发生任何意外,可先斩之!”赵括回过头对廉颇等人说道。 “诺!”众将兴奋地应诺道。 白起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如此,廉颇将军便随武安君走一趟吧,国书一到,我军即行放行!”赵括大手一挥,豪迈地说道。 见白起走远,赵括又下令道:“传令:光狼城之王樯、界牌领之赵启、长平关之郑新,星夜赶回壁垒,吾有大事交代!” 第七十四章 秦王罪己战后总结 随着白起的归营,秦王以地换军的事情传遍了整个营寨。一贯只会打胜仗或者玉石俱碎的秦军,如何能接受投降之事。 而随着弃械投降的将令的下达,秦营顿时沸腾了起来,搞得营外包围的赵军一阵紧张! 好在,秦王和白起早有预料,一封感人至深的告秦军书迅速传遍秦军军营,而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阵的哭声。 秦王罪己诏 孤以凉德,缵承大统,意与天下更新,用还祖宗之旧。不期轻敌冒进,遂致众军受累。夫赵国偏据北地,既无物产之丰饶,又无地利之优渥,却有北地之豪杰,斗勇之卒弁。宜安之抚之,徐徐图之。然因孤一人之心,使二三子,戍边三年,劳师以远,师徒暴露,黎庶颠连。而至国帑匮绌而征调不已,闾阎凋攰而加派难停。中夜思惟,业已不胜愧愤。 今年六月,加命于师,阴行间计,以括替颇,欲毕其功于一役。却不妨赵之括者,天纵奇才,顺而谋我,致使主客之势易也,累及众军。虽劳苦饥寒,不辞戍边之劳,纵刀利箭急,无惧沙场攻伐;既披坚执锐,屡战长平战场,此皆二三子之报效于国家也。然时运不济,命途多舛,此皆孤之冒令之罪也! 今以两郡之地而赎,仍需弃械而无颜,此皆孤之罪也,实难宽恕。三年战争尘作土,八千里路乡音别,惟愿诸君莫弃莫离、莫失莫忘。待君来归时,当箪食壶浆,以饷三军;钟鸣鼎食,以犒三军。 待来年,重整旧山河,朝天阙。 (哭!都给老子嗷嗷哭!——秦王大喊道!) 大意呢就是: 我脑子抽了,派大军去打没啥油水,却很难打下的赵国,导致国内经济困难,我的锅! 为了解决经济问题,我实行了反间计,让没打过战的赵括来替代老将廉颇,想要一把干掉赵国,却没想到赵括那小子不按套路出牌,偷偷地练级了,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但你们还是顽强的抗争了,输了是我的锅! 现在只能割地求和了,还让你们受到了侮辱,我的锅!但你们放心,你们都是大秦的功臣,大秦不会亏待你们的。 最后,我们还会回来的! 可以说秦王不愧是在位时间最长的秦王,把人性和人心把握得恰到好处,在打消了被困秦军的疑虑的同时,保持了军队极高的自我评价与士气——错的是我这个秦王,你们都是好样的。同时,又用失败的耻辱,激发了他们想要打回来的复仇之心! 感人肺腑的同时,又有点壮怀激烈的感觉。 于是,秦营中,在白起的带领下,秦兵们跟着,一个个红着眼,咬着牙,将甲胄脱下,将武器上交。 排着长队,接过赵军手里的号牌与黍米,整齐地踏上了归国之路。 而在秦军连夜归国的同时,赵军中军大帐中,赵括正在组织长平之战的最后一次高等级军事会议。 出席会议的高级将领一个个都是风尘仆仆。 赵括端坐帅座之上,右手边坐着的便是发须皆白的廉颇廉老将军,左手边的椅子空着,以示对廉颇将军的尊重。 廉颇将军的下手则是从界牌领赶回来的王樯,在往下则是坚守壁垒的任武。 而王樯对面坐着的则是一直在大军中替赵括发号施令的李义,李义的下手则坐着一直坚守故关的郑新。 而最受赵括喜爱的猛将兄赵启,则站在了赵括的侧后,毕竟他才只是个都尉,在一众的大佬面前,还没有坐的资格。但胜在未来可期! 赵括看着麾下的众将,嗯,短时间里就只有这些能用了。嗯,王樯有大将之才,郑新是个善于防守的智将,李义对自己的指令执行得最好,任武也算是可以独挡一面的人才,但要统帅大军,除了王樯,其他可能都还不太行。 得把李牧忽悠过来啊! “廉颇将军,你先说下秦军撤离的情况吧!”赵括收敛好心情后说道。 “诺!禀上将军:秦军约13万人,其中伤兵约2万七千人,分西南两路离开营寨,目前已经全部离开,末将遣裨将分率两万大军进行押送。收秦军营寨物资,得秦长剑两万柄,长矛两万五千余,大小盾牌万余,箭矢十万余,其余物资若干,唯一可惜的是弩车等强弩装备被破坏殆尽,另寻得粮草约三万石。” “好!彩!”下首几人高兴道。 “如此一来,长平之战便告一段落,而接下来,我军要调整相应布置。”赵括缓缓说道。 “任武,报一下我军现在的情况!” “诺!目前我军在长平一线战场共计一十四万兵马,其中界牌领一万、百里石长城一万、长平关外两万,押送秦军者四万,壁垒守军约六万,另收魏军残部七千余人,已经全数散编入我军!”任武翻了翻书简继续说道。 “我二线百里石长城共计六万兵马,其中百里石城中约五万,长平关一万,但战力较弱。”任武又停顿了一下,总结道:“所以我军目前共有兵力约二十万!” “也就是说,即便我军采用种种计谋,又有魏国助战,我军仍然损兵二十五万,民壮十万,而秦军损兵不过三十余万,若加上魏军的十万,我军的战损甚至还高于秦军!”赵括叹了口气说道。 众人也是轻叹了一口气,秦军虎狼之名果然不是吹出来的。 “怎么,不管怎么说,胜利的还是我军,怪只怪魏军太差了,我赵军可丝毫不弱于秦军!”赵括见士气有些低迷,赶紧鼓气道。 “如今我军新得三郡之地,上党、河东、河内,前两者暂且不说,最后的河内,名为魏土实为赵地,又是控制秦国崤函通道的重要节点,不仅要顶住秦军的攻击,还要搞好与魏国的关系,而河内土地肥沃,更要实施吾之新政,故此需一员大将坐镇,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军政外交一把抓!” 说着赵括拿出了自己命人新作的令牌,青铜制品,呈现倒梯形,最上面是一个正面的龙头,古拙而朴实,往下背面是大篆书的“赵”字,而正面则是小篆的——河内守。 第七十五章 郡守安排屯田制出 底下四人纷纷盯着这块令牌,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河东与秦军评分,正面尤其宽阔,虽有汾河阻挡,却难免顾此失彼,且土地面积最小,难有发展;而上党多山,经战争的摧残更是破乱不堪;只有河内,乃控制秦国崤函的要点,背后还有魏国的支援,必定是重点发展的对象。 所以四将都多这块令牌渴望之极。同时他们四人都清楚的是,接下这块令牌就意味着从此便是赵括的家臣,而非赵国的武将了!谁不愿意跟着一位屡战屡胜的天才将领呢?! 当然任武和郑新也明白,自己战功不如另外的两人,河内郡基本没啥希望; 李义相较于王樯的优势在于他是赵括的家臣,在中军之中也算是舍生忘死,成功地拖住了秦军,并且给予秦军重创。 王樯的优势在于,他本是廉颇的爱将,后又在赵括的手下干活儿,而且本身的能力素质已经通过了赵括以及战场的多次考验。 赵括没有卖什么关子,直接说道:“王樯,可愿接令?” “末将愿意!”王樯欣然起身抱拳回应道。属实是没想到,上将军居然把最重要的地方给了自己,而不是自己的家臣。任人唯贤说的就是如此了吧! “命汝为河内守,领军七万” “李义!”没有迟疑,赵括继续掏牌子,并点将道 “末将在!”李义迅速起身答道。 “命汝为河东守!领军七万,他日征伐秦国,汝之河东,当为先锋!”赵括递过牌子说道。 “诺!”李义赶忙答应道,先锋是啥,那就是妥妥的功勋啊,谁说上将军不照顾自己人的啊? “郑新!命你为上党守!领军六万,”赵括继续递牌子说道:“让你守故关,一直没给你施展的机会。你我是知道的,乃稳重之人,要你去上党也正是看重你这点,务必做好河东、河内两郡的靠山石,汝其知之!” “末将领命!”郑新高兴的说道。 “任武,你也不用着急,没留下你是因为接下来的战场还需要你,你就和赵启一样跟在我身边吧!”赵括安慰道。 “诺!”任武瓮声瓮气地回应道。其实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毕竟自己延误了修复壁垒差点导致计划的全面崩盘,如此功过相抵,也在情理之中。 赵括没有理会任武的小心思,接着对三人说道:“命汝三人为郡守,军政一把抓,这里有几点必须要做到:一是要隔绝秦军东进之路,只要敢伸出爪子,就给我砍断它!迫使秦国将目光转移道南方!” “诺!”三人一齐应诺道。 “二是实行屯田制!秦人以耕战而强,我军则以屯田而强!”赵括严肃地说道。 “屯田制分军屯与民屯,民屯共分为三步,其一将荒芜的无主农田收归郡府所有;其二招募流民,并将流民按军队的编制编成组;其三由郡府提供土地、种子、耕牛和农具,由其开垦耕种,获得的收成由郡府和屯田之民按比例分成。” “而军屯,仅在耕作人员上稍作改变,以不作战之军士耕作,实行亦战亦耕、兵农合一,为鼓励当兵,可将军屯之郡府所收比例降低些。” “二三子,可曾明白?”赵括费了好一通口舌,总算说完。 “上将军,民屯自是解决粮食问题的好方法,然兵屯是否会减弱我军之战力?”王樯有些担心道。 “若在邯郸抗秦,与在上党抗秦,有何区别?”赵括问道。 众人不解,赵括继续说道:“在邯郸时,父老乡亲注视之下,岂能不尽死力,且为保姊妹之安、私产之全,怎可不效死力?而在上党却无此顾虑,虽依然用命,却不及邯郸之决心矣。此所谓有恒产者有恒心也!” “而在新占三郡,亦需使我军士卒有恒产也!且民心所向更是决定战场胜败之重要因素,我等给三郡带来的是生的希望,而秦军带来的却是死的威胁,民众岂能不支持与我?”赵括解释道。 “末将明白了!”王樯说道。 “吾总结屯田之策,其利有六:战不废耕,则耕不废守,守不废战,一也; 屯田之吏十据所屯以为己之乐土,探伺密而死守之心固,二也; 兵无室家,则情不固,有室家,则为行伍之累,以屯安其室家,出而战,归而息,三也; 兵从事于耕,则乐与民亲,而残民之心息,即境外之民,亦不欲凌轹而噬齕之,敌境之民,且亲附而为我用,四也; 兵可久屯,聚于边徼,束伍部分,不离其素,甲胄器仗,以暇而修,卒有调发,符旦下而夕就道,敌莫能测其动静之机,五也; 胜则进,不胜则退有所止,不至骇散而内讧,六也。 有此六利者,而粟米刍槀之取给,以不重困编氓之输运,屯田之利溥矣哉!”赵括总结道。 “此六利者,吾已令人刻画在册,诸位需铭记于心,时时揣摩,不可懈怠。此策为我军之根本之策,占一地而行一地,为使之行而有效,设屯田都尉,全权负责屯田事宜,其位仅在裨将之下,在众都尉之长!”赵括最后扔出王炸。 就不信这样还没人原因去干屯田?! “上将军,此策利国利民利战,然其保密却是个大问题!恐他国学去,而增他国国力,请将军示下该如何处置?”李义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哈哈哈!”赵括笑道:“无需保密!一则此策重点在于富民,在于使饥民有饱餐之法,其次方在守与战,若能使天下饥民更少几分,正是吾求之不得也。” 众将心中暗暗钦佩,此国士也!无形中,赵括又装到了。 “二则,普天之下,哪里还有无主之地耶!除了这被战乱伐堪不已之地,而除了我军,谁又敢于动世家之利益呢?”赵括继续说道:“若有人要学,就让他学去!” “诺!”众将一齐应诺道。 “郑新,目前上党之内已尽归我手,屯田便自你始!”赵括下令道。 “诺!” 第七十六章 无聊赵括田里见闻 “好无聊啊!” 中军帐中,赵括发出无奈的怒吼! 四周的亲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尽是无奈,显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响,颇感无奈地,还是要查看一番,万一主将真有事儿或者出了什么事儿,那可就芭比Q了! 大帐掀开,传说中的军神——赵上将军括,正半趴在帅案之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将军?”还不待亲兵发问。 “无事,出去!”一道声音便传来,打断了亲兵的问话。 两位亲兵相视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而去! 也不能怪赵括。 自从军事总结会议开完后,麾下的将领一个个地就撒丫子出去干活了: 王樯和李义不用说,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部队跟上秦军的队伍,急不可待地去接收地盘去了,生怕秦军把人员和物资给带走了。用李义的话来说:以秦军的狠毒,一把火把城池烧了也不是不可能。 赵括给他们的答复是,敢烧城就把秦军就地正法了,我们能理解天干物燥火烛易燃,也要秦军相信天高路远,病死些士兵很正常! 还好,最新消息是已经顺利地接管了大部分的城池,不日就可以完成交易了。 而廉颇不放心,也跟着到了河东郡,防止秦军搞小动作。 郑新就更狠了,连夜把手底下的几个都尉叫了来,几个都尉见着屯田都尉的编制眼睛都红了,几乎不用上战场,安安全全种个田,地位比一般的都尉还高,还优先拔擢,安置足够的流民或是种出足够多的粮食就算军功,这不比扛着脑袋上战场香多了。 眼见着手下几个都尉就要为屯田都尉而打了起来,郑新也是脑子转得快!不是说屯田要分三步走吗!现在种田是来不及了,但现在战事已经基本结束,正是收集荒地和整编流民的时候啊! 那还说啥,上党郡一分为三,两人一组,分别负责收集整理荒地和整编流民,明年开春,谁那准备的最好,谁就是屯田都尉。赵括听后,直夸郑新有脑子,既要竞争,又有协作,干得漂亮! 得到上将军认可的郑新和他的都尉们干得更起劲了。结果就是,没过几天,粥棚就在每条大路和城门口开了起来,难民也好,流民也罢,全部重新造册,从此以后,咱就是赵上党郡人士。 而军中被淘汰的军马也被士卒从伙头营给拯救了出来,放到田间开荒去了,田地全部重新造册。什么地儿是刘老爷的!刘老爷人呢!出远门去啦!那对不起了,三日内没那地契来村里合契的一律视为弃田而逃!弃田充公! 什么刘老爷在邯郸有人?!不好意思,我上面是上将军,把秦军打得丢盔弃甲的上将军,我怕你邯郸的人?再多嘴,不耐烦的军士一刀鞘就上去了! 最后只剩下了任武和赵启两只。刚开始还跟赵括聊几句,后面中军逐渐就没有事情可做了,枯燥的“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让两个厮杀汉很不适应。果断把衣物一打包,滚回到自己军营里跟弟兄们一起训练一块搅马勺去了。 赵括是不可能去的,这辈子不可能去的!无他,上辈子的徒步五公里实在是难受住了(军训时哈)。 于是,无人陪伴的孤寡老人赵括同志在完成了对赵王的战略欺骗式的军式汇报后,就一个人在中军帐中EMO了。 干嚎了两句后,引得亲兵探查,成了赵括上将军舒缓心情的良方。 “还是得出营去!不然自己会疯的!”赵括心里想道。说走就走,去上党地头走走,却见屯田的风已经开始席卷整个大地,他的标语“交够郡府的,留足村里的,剩下都是自己的。”已经传遍每个上党人士的耳朵。 虽然已经快到秋天,种粮食是来不及了,很多人却不肯放掉这和平的大好日子。有条件的的种点芝麻蔬菜啥的,补贴家用;没条件的,也开始整修地脉,以便来年的种植能够丰收起来。 手痒的赵括还想上前帮帮忙,却把自己累够呛不说,还尽在帮倒忙,百姓又不敢说啥,好在一旁的亲兵实在看不下去了,才硬把赵括给架走了。 赵括很快被禁止下田,而失去干活的乐趣后,赵括表示再也不想去田间。不过在田间,赵括还是有所收获的,回到中军营帐,赵括拿出一块帛布上,用炭笔工整地写下三个简体中文——“农家肥”。 “来人!把郑新叫来!”赵括下令道。 “诺!”亲兵很快应诺道。 很快,身着短打葛衣、脚踩草鞋的郑新来到了中军帐中,手脚四肢明显比其他地方要白些,还滴滴答答地透着水。还行,知道本将爱干净! “末将见过上将军!”郑新抱拳道。 “嗯,有带你郡守的样子了!”赵括调侃道。 “嘿嘿……上将军是不知道啊!这几天可把我给累坏了,光流民咱就收了有三万多!头都晕了!”郑新笑着说道,显然他正痛并快乐着。 “喊你来有三个事情,今日我上田间看了看,一些已经编户的流民已经开始整修他们的田地,预备明年的耕种!这是好事,但现如今刚刚入秋,离开春尚早,即便整修田地也不过一月之事,一月过后,你准备怎么安排他们?”赵括没有理会郑新的邀功,而是冷静地问道。 “啊?没有安排啊。” “人闲则是非多,如今尚且看不出来,人再多一些,若再无事可做,他们便会没事找事,且我军军粮得之不易,不能白白分发给流民们!”赵括说道。 “上将军,不是您说的要招募流民吗,不给吃的,谁跟你走啊!”郑新有点委屈道。 “算我没说明白吧!这也是找你的第一个事情:以后除了老弱妇孺,其余人不再免费分发粮食,要粮食很简单,自己挣!把境内该修的水渠修一修,堤坝整一整,河道挖一挖,再给落户的百姓们修一修房子,房子修完了,再修整下城墙,总之我不希望看到城中有一个闲着的青壮!此谓以工代赈,明白吗?”赵括说道。 第七十七章 上党三策曰人、粮、械 “诺!末将明白!就跟手底下的崽子一样,吃饱了就得练,你不练他就给你惹事儿!那个上将军,咱是不是把上将军府邸先修一修啊!”郑新笑着说道。 不得不说,自己人就是体贴,看着自己老住帐篷不落忍! 但,自己估计住不了多久了! “将军府就不必修了,包括你的郡守府,修得威严些是有必要的,但不要追求繁复的纹饰,须知大道至简!”赵括回应道。 “诺!末将谨遵将令!”郑新应诺道。 “第二件事,更为重要。汝去农家之中,寻一些公认的种田之高手,全家入军籍,给军粮。要他们试验一种肥料——农家肥!” “上将军,不知农家肥是何物?有何效用?”郑新询问道。 见他没有一口答应,赵括更加满意了。耕田乃国之要事,虽动毫厘,却不可不查也! “农家肥乃本将于一本农书上所见之物,其本是你、我乃至于所有动物之粪便,堆于土中,经过几许光阴,便可成为最好之肥料,撒之于土,可使贫土变沃土,可令所种之物增产三成以上!”赵括努力解释道。 “三成!?”郑新有点不敢相信这个数字,随即问道:“粪便乃无用之物,岂能复用于物?将军所看之书或许只是臆测而已,将军切不可信之任之。” 要说古人啊,你要跟他搞什么技术革新,那跟革他的命也差不多了,这是毛病,得治! 好在自己是上将军! “一则如今为秋日,所种之物,非常规之粮物,纵有所失,也不重要;二则以数十户、数十亩田地之损失而试验亩产提高三成之可能,此得大于失也;三则吾等不可故步自封,应不断精进,可以此例激励百姓、士卒不断革新也!”赵括解释道。 郑新想了想也是,不就是个几十亩地吗,还就占了秋冬时节,又不影响明年的量产,要真的试出来了,那还得了?!三成啊!那可是三成啊!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郑新慌忙应诺之。 “汝需要让农夫们分别按照不同的比例、时间进行试验,找出最佳的配比,告诉他们,谁做的最好,赐宅一座,爵一级!”赵括说道。 “诺!”郑新答应道。 “注意此事必须保密,绝不可将农家肥的真相让他国知晓,至少现在不行!汝其明白?”赵括强调道。 “末将明白!”郑新双手抱拳应诺道。 “最后一件事情,上党郡四周群山围绕,境内也有山脉起伏,论耕种其实远不如河东、河内两郡,但本将最看重的却是上党,故而将最为稳重的你留下,亦如我们初至长平时,我将你留在故关!” “不是不信任你,而是太信任你,需要你作为本将之底线,不可突破之底线!今日亦是如此,吾需要上党成为吾军之后援基地,不是粮食基地,粮食哪里都可以种,上党郡要成为吾军之军械基地!”赵括盯着郑新继续说道。 “敢不效力!只是,末将当从何着手呢?还望上将军指点!”郑新问道。 “上党多山,多山即多矿,据本将所知,此地铁矿、煤矿具有!正因如此,本将才决心将上党打造为吾军逐鹿中原之军械基地!而汝之要是有三:一曰寻矿,尽快组织人员在全上党范围内找寻铁矿、煤矿!”赵括在地图之上画了一个圈,指着圈中的上党说道 “诺!末将回去之后立即组织人员进行查勘。”郑新答应道 “二曰精艺,有了矿产,本将希望汝能够如同激励耕种改革一般,激励铁匠对工艺进行精进。试想一下,战场之上,我军武器可以轻易撕破敌军的甲胄,而敌军的武器却无法伤害到我军的甲盾,我军该有多么无敌!”赵括想了想,又补充道:“只要有微小改革创新,即行奖励!” “诺!末将明白!”武将出身的郑新太知道一把好的趁手的兵器的重要性了。 “三曰流程化。吾观我等军造,皆为以师带徒,非三五年不能出师,而秦军之中,短则一月,慢则三月即可出师。此何故也?无他,秦军将每种兵刃的制造拆分成若干的部分,学徒只学其中一个部分,自然容易出师。” “以箭矢为例,可分为箭头、箭杆、箭羽三个部分,单论箭头,又可分为铸造,粗磨,细磨等等工序,每个工区只完成对应的工序,而重复的动作又可以形成记忆,从而进一步加快速度。此所谓将军械制造流程化!秦军武器之精良,汝在战场之上已经感受到了,他们的优秀经验我们需得学习才好。”赵括继续说道。 “诺!末将回去之后立即命将造营将所有军械的步骤进行流程化!”郑新说道。 “本将再加一点,没完成一个大项目,需由主要的工匠在物品上进行署名。仍以箭矢为例,箭头完成后,需在箭头上属上工匠之名,若其工序复杂,则属上工匠管理者之名,方便倒查问题所在,此所谓责任到人,以绝偷懒之心。” “诺!” “好了,以上三事:曰人、曰粮、曰械,此国之最重要之三者也,定要放在心上,做好这三件事情,比一场长平之胜更为重要!汝其知之。”赵括最后嘱咐道。 “定不负上将军所托!”郑新应诺道。 随即,赵括挥了挥手,郑新退下。 呼,望着又变成空荡荡的中军营帐,赵括重新坐下,掰起手指头,算起了日子来。 “好像廉颇将军去接收河东郡,已经离开有十五天了吧!不知道,接收完成没?” “信陵君离开长平回返魏国也已经有十二三天了吧!不知道有没有成功地说服魏王,会不会变信陵君为河内郡啊,那战国四公子岂不是?呸,那老小子也能被称颂为四公子?哎,估计其他几个也都不是啥好鸟!”(平原君:喵喵喵?) “军报和国书递上去也有快八九天了,王上要如何处置我呢?加官进爵还是锒铛下狱呢,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叮,最后一名秦军已经离开赵土,长平之战任务结束,系统正在对宿主任务进行评价,系统激活中…… 第七十八章 王命下达奖励发放 系统已激活! 判定长平之战中,宿主的表现为S+,如果在战场上冲杀的是宿主本人的话,或者把人屠白起杀了的话,可以达到最高分SSS哦。 不过鉴于宿主不仅活了下来,还为自己挣到了两个半郡和十余万精兵,嗯,系统勉强给宿主打了S级分数哦,+的话是宿主对屯田制的运用哦,请宿主继续再接再厉、继续努力!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在赵括的脑海! 系统大大,您终于来啦! 老子想死你了,白起人呢,别走啊,来呀,再来打一场啊!我有系统我还怕你? 李牧呢?人死哪去了,赶紧过来站岗,北地啥的不需要你,咱有系统大大! 哦,对了,差点嘚瑟得忘了正事儿! 那个系统大大,咱评分那么高,是不是该有那个啥奖励呢? 赵括正与系统意念交流着,帐外传令兵突然报名而入(出现紧急军情或者突发事件时,可以报名而入,不算擅闯中军哈)。 “报:上将军,王命到!”传令兵汇报道。 彼其娘之的,正在领奖的关键时刻!但也不好让王令在外面等吧! “请王命!”赵括下令道。 随即,从主帅的位置上站了起来,到右手边站定,等待“王命”的宣读。 传令的是平原君赵胜,此人乃赵括之父——赵奢的好友,赵括自然也是知道的,本来还想打个招呼的,却见赵胜一脸公事公办的样子。 赵括于是明白了,恐怕这王命不是啥好事情呀! “王命,赵括听宣!”赵胜书简一甩,霸气地说道。 “赵括在!”赵括双手抱拳,单膝跪地道,身后几员跟来的裨将与亲兵一起单膝跪地以示恭敬。 “王命曰:括本公室之人,庇荫于上,而闲散于野,王不以其卑鄙,拔擢于草莽之间,委之以长平重任!令其掌全国之军,欲上下一体以御秦军!然括之人也,骄矜自傲,刚愎自用,上不能察君之心,下不能体士之意,滥用刀兵于前,私结魏国于中,而私诺于秦在后。致使三军重创,而秦迤迤然退走,独魏以区区五万之兵而占河内一郡之地!以三十余万赵之英魂,而换上党一郡,此阴赵而私秦,损赵而肥魏者也!”赵胜稍稍停顿了一下。 而的啊!王上疯了吗?上将军刚打了这么一个打胜仗!怎么还成了卖国贼了呢!刀给你,你来?! 几个机灵的裨将见势不妙,赶忙悄悄推了出去,随即几员传令兵分出营寨,一人三骑,分别向河东、河内和上党的郡守府报信去了!而正在军营的任武和赵启两人,也很快到了中军大帐之中,只不过他们只是听到王命来了。还以为是来嘉奖的呢! “这嘉奖分封能少了咱,搞不好今日过后咱也闹个封君干干?”两人心中想着,美滋滋地向中军走来。 刚刚进入中军大帐,就顿觉情况好像有点不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平原君赵胜又念起了王命,两人只得在角落单膝跪下。 “赵之括者,掌军以来,上负王命,中忘国恩,下辱家族门楣,而使我赵军损兵折将!是可忍孰不可忍也,使得今命平原君赵胜,远赴上党,夺赵括上将军之位,收其虎符印信,贬为庶民,赐囚衣一件、铁链一条,囚车一座,押回邯郸治罪。” 赵括怔怔地听着,好家伙,这罪名安的,不杀都对不起祖国人民了! “叮!系统奖励发放中!” “本系统作为王霸养成系统,旨在培养宿主成王称霸,结合宿主情况,系统决定发放的奖励为:增强宿主体质——虽然不算是不死不伤,但也差不多吧!一是保持年轻,让宿主能够一直保持年轻人旺盛的精力,二是活化细胞,不仅更能抵御攻击,即便受伤了,也能快速地恢复,三是增强头脑与五感,作为王者,反应要快,动作要快,快快快!(放心:也不是啥都快,可参考第二条!)” “但是,月圆则亏,事满则溢,根据能量守恒,系统给予了你,则必然要夺去一些东西,比如寿命!介于宿主很好地完成了激活任务,系统决定在宿主领取奖励后,给宿主留下三年的生命,请宿主尽快灭国!灭国即可充值生命哦!另外,由于增强体质的关系,需要排除宿主体内杂质,可能会有吐血、晕厥等不太舒服的副作用哈!” 什么破系统,娘的,人家用伤换命,老子用命换不伤?就三年时间,够干嘛的啊!屯田也得第二年才有收获,第三年才能丰收吧,丰收了再去打,不就剩几个月的时间!打几个城池还好!你要我灭国! 闹呢!总共就那么几个国!哪个国是几个月就能灭的?刀给你,你来! 可惜,系统没有理会暴躁的赵括,机械地问道:“是否领取奖励?” “赵括,领王命!”与此同时,终于念完王命的平原君赵胜见赵括迟迟不动,以为他闹情绪呢,于是出言催促道。 一心沉静在系统之中的赵括突然听到赵胜的催促,下意识地说了一句:“是!” “系统奖励发放中……” 随着奖励的发放,赵括只觉得脑子一阵的混沌,手脚也无力起来,内脏疯狂地蠕动,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 下意识里,赵括还想说点什么、然后去接过赵胜手中的竹简,可刚一张嘴,一口鲜血喷出,正中王命书简,赵胜的衣袍也沾染了不少。 随即,赵括一阵天旋地转,脑海中再次响起系统的声音:“奖励发放完毕,请宿主抓紧时间灭国求生哦,以后就靠宿主自己了哦,宿主身体会自动收取灭国之气运,为生命充值哦,咱们统一华夏之后见哦,到时候再给宿主带来个惊喜哦!” “彼其娘之,我说的是,是王命的是,不是领奖的是啊!”赵括用尽最后的意念企图挽回系统,然而,就像是变了心的女人,哪里还能听进前男友的话语。 脑海中原先光亮的系统,渐渐模糊变单,最后消失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 而赵括也终于倒地不起! “上将军!” “上将军!” 中军帐中乱成了一片…… 第七十九章 赵括晕倒平原君危 在最后跪着的赵启,一个箭步撞开前方的几员裨将,一个熊抱,刚刚好接住了正要倒下的赵括! 一旁的裨将也很快反应了过来,纷纷围了上来,欲要查看上将军的情况,在最后的任武,一手一个地扒开堵在前面的人群,直到看到面无血色的赵括! 再看眼前,站在血泊中,被鲜血浇头的平原君赵胜,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双手托着王命书简! 赵胜也有点懵了,咱就传个王命而已,而且也没说最后要把你咋样啊,就带会邯郸而已,你赵括既是公室之人又是马服君的儿子,咱跟马服君的关系,你还不知道吗,有咱在,王上还能杀了你不成?用不用这么狠,这么恨呐! 我也是蠢,明知道得罪人的事儿,干嘛要自己来啊! 看着乱哄哄的军帐,任武最为目前级别最高的将领,他知道,得有人出来主持大局,最重要的是:要赶紧让军医来检查下上将军的情况。 于是,他大喊着说道:“诸将让开,赵启,将上将军报到床上去,传令兵,去将营中所有军医传来,快!” “诺!”一员传令兵跳出来答应道,也没有作揖,便飞似的窜出营帐传令去了。 “来人!派飞骑报信,速告知廉颇将军、李义将军、王樯将军,还有郑新将军!速请廉颇将军回营主持大局!“ “禀将军,已经派出飞骑了!”一员裨将不知死活地回复了句! “那就再派!一刻钟一批!直到廉颇将军回转!去!”正火大的任武冲敢于顶嘴的裨将怒吼道。 “诺!”那员裨将迅速抱拳而去。 任武稍稍平复自己的心情,可还是意难平,咬牙切齿地对平原君赵胜说道 “平原君!我家上将军以一师弱旅,而胜秦军近五十万大军,夺上党、河东两郡之地,此泼天之功也。连廉颇老将军也自愧不如,称上将军为千古俊生,甘心为上将军所驱策。怎如此英武之上将军,在王上和君上口中仿佛成了千古罪人一般?” “这、这是龙台(赵朝廷所在,约等于乾清宫。)决议,非本君之意啊!将军切莫误会,本君与马服君赵奢将军乃至交好友,本君还吃过赵括的满月酒,还、还抱过括呢!”赵胜赶忙解释道。 由不得不解释啊,被令散开的将军、都尉,一个个红着眼睛盯着自己,自己有一句话答不好,估计就出不了这个营帐了。嗯,或许也能出,横着的!沙包大的拳头,你见过没有,由不得自己不慌啊! 好在,马服君的好友身份还是给赵胜带来了一线生机! “既如此,来人,带王使去休息,派些人保护好王使们!”任武再次下令道。 “诺!”一员都尉站出来应诺道,“王使,这边请!” 说是保护,也确实是保护,你要单独放个营帐,不去管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底下的士兵悄悄的给摸了杀了;说是保护,也是监视,一个书简把上将军气吐血了,还想在军营里作威作福,美得你! 平原君双手捧着王命书简,有些尴尬地说道:“这王命……” “等上将军醒了,或是等廉颇将军到了再行处置吧!”任武见他如此不识抬举,还提王命,是嫌自己的命太长吗?随即也不再理会与他,三步并作两步,前去查看已经被猛将兄抱上床的赵括。 “军医呢!怎么还没来!”赵启四周一打量,见还没有军医到来于是开口抱怨着。又见着还愣着原地的平原君,虎目一睁,就准备上前给平原君点颜色瞧瞧,好在被刚刚过来的任武给拉住了。 见此情景的赵胜,慌忙把王命一收,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保命要紧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那狠人听说有生撕人的癖好,可不能再待下去了。 出了中军大帐,帐外陆陆续续涌来了许多的赵军的校尉,见着一身是血的平原君,更是证明了“王使问罪于上将军,致使上将军吐血晕倒”的传言。 “铮!”那是刀剑出鞘的声音。 吓得赵胜一抖! “哼!”这是不屑的声音。就这怂货还来为难我家上将军! 于是,越来越多的校尉往赵胜这边集中了起来,大有打一顿出出气的意思。赵胜抖得更厉害了,就差下体出水了。换你,你也麻啊,这可是刚刚下战场的兵将,手上少说也有几条性命的那种,那杀气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而这群人几乎人人身上都有军功,又是法不责众的,大家越发觉得揍一顿这个家伙为上将军出出气的想法,靠谱!打死了怎么办?打死就打死呗!还能把所有的校尉都杀了不成?军队还要不要了?于是,赵军精锐们自觉不自觉地形成了一个月牙阵,各个摩拳擦掌,就往赵胜处包围而去。 在赵胜一旁引路的都尉最先发现了异常,彼其娘之的这是要包围了咱啊,于是都尉大喊道:“来人止步!任武将军有令,带王使前去休息,等上将军醒来后处置,期间任何人不得靠近!” 好在,任武本就有几分威信,再加上带兵从壁垒突围,着实加分不少,现下又是军中最高的将领,众校尉也就停止了推进的脚步,纷纷或冷哼一句,或吐出一口浓痰,恨恨地离开了赵胜而往中军大帐围去。 都尉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好在任武将军的牌子还算管用,要不然完不成将军的任务是小事,被那群发疯的校尉当成是王使的人,一起给揍了,那就真没地儿说理去!想到这儿,都尉不自觉地就离赵胜又远了几步。 很快,都尉将赵胜一行带到了一个大的帐篷之中,说道:“王使好生休息,没有事情还请王使不要随意出去,要是遇到刚刚的情况,本将又不在一旁,恐伤及王使,此非上将军与任将军之所愿也。” “本君知晓了!若赵括醒了,还请及时告知于本君!”赵胜到了军帐之中,或许是封闭的环境又给了赵胜些许底气,于是又恢复了平原君的架势。 “嘁!”都尉心中一阵鄙视,在外面怂成狗,回了屋就变成了虎——垃圾!典型的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脓包! 都尉扫了一眼,没有答复赵胜,而是说道:“君上还是换件衣服吧!” 而此时,郑新与军医也一齐到了中军帐中! 第八十章 气血两亏难享天年 “让一让,让一让,军医到了!”一员都尉扯着嗓子喊道。 一嗓子下去,前方密集的人群,很快自动让出了一条通道,而十几个军医鱼贯进入了军帐之中。 同时进去的还有上党守——郑新,而在一路来的路上,手下的都尉已经把发生的事情跟郑新言说了一遍。 作为赵括的家将,郑新当然明白一路以来赵括有多么的不容易,在故关的死命令——无疑是在告诉自己他或许就将一去不复返。明知九死一生,却仍旧来到了长平战场,多方算计,才有了如此局面! 看着躺在床上面如金纸,生死不知的上将军括,郑新更是怒不可遏,“九死一生的战场、刀锋剑利的秦军都没能奈何得了的大英雄,却被区区一竹简给打趴下了!” 军医默默把着脉象,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相互面面相觑,又互相摇了摇头,却始终没人说出诊断的结果! 一旁的赵启忍不住道:“到底怎样!快说!” 军医们被这厮杀汉子的一吼,也知道不能不说话,为首的军医摇了摇头,叹口气说道:“还是老夫来说吧,诸位军医想必诊断之症与老夫相同,故不敢轻言。哎,上将军自长平一战始,日夜思绪,殚精竭虑,身体本已有空虚之兆,恐怕只是强打精神支撑,后又逢大战落幕,我军大获全胜,故在喜乐之中,将军身子倒也还经受得住。” 军医停顿了下说道:“然今日,哎,在大喜之后又是大悲,悲切刺激之下。哎,这一激之下,一时气血不畅,进而血脉翻涌,口吐鲜血而致昏厥。” “说了一大堆,你倒是说要不要紧,如何医治啊!”赵启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老军医请自言说!”任武打断了赵启的暴怒,示意军医继续说下去。 “如大病之人,若是常日欢喜,心绪宁静,加之常常以温补之物滋养,慢慢调理,时深日久,倒也无大碍。然……” 军医有点不敢说下去! “说!”任武从齿缝中逼出一个字来。 “然,上将军受此刺激,又吐出大量的精血,属下等查其脉象,恐,恐怕已是气血两空之状也。纵救治得当,恐也难享天年!”老军医说完最后一句,一个头就磕在了地上,后面的军医也是有样学样,把头深深埋入臂弯,深怕身旁的将领一个不开心拿他们开刀。 “你说什么!!!”郑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抓起老军医的领子狠狠地说道,“我家上将军正是壮年,如何会气血两空!定是汝等庸医误诊,我劈了你!” 说着就要拔刀,却被任武死死拦住! “老军医,上将军正值壮年,且此前并未有重伤出血之情况,怎会气血空虚啊?而且就算是气血空虚,咱补就是了,怎会不享天年呢!”任武问道。 “禀两位将军,请看此处!”老军医指着赵括几处发白的头发说道:“少年华发,此气血空虚之征兆。气血空虚非失血一种途径,长期地、无节制地思考亦会如此,智者早夭即是如此。小老儿猜测上将军日夜思量,如何打赢长平之战,故有此气血空虚之症!” “智者早夭!”一句话把在场所有的将领都给说服了,是呀,上将军定是在计算长平之战中耗尽心力。 “就没有补救之法吗?”任武问道。 “嗯……小老儿早年间曾得古籍一卷,其言箕子之国有草焉,号百草之王,其根茎初时与其余草木无异,然百年之后,其根茎渐有人形,五百年后,复有人貌,千年之后,极近人也。取无根之水而煎之,虽濒死之人亦可拖延几日,纵气血两亏亦可获救也!故其曰人之参也!”军医忐忑地回答道。 “好,此物何处可以寻到?”任武心中一定,继续问道。 “此物乃取山之精华于一体,故极难寻得,百年以下虽易一些,却与将军之伤无多大用处,若要医治,恐怕需得千年之参!而此物,莫说见过,恐怕听过之人亦是无几人。或许到箕子之国方有机会寻得!”军医回答道。 “好,本将知晓了,尔等先开药方,将上将军救醒才好!老军医随我来,与我细细言说人参之事。”任武再次吩咐道,随后拉着军医到了一旁,而在任武心中已经在想着要怎样把那箕子之国纳入版图了。为了给将军找药,没什么困难不能克服的! “平原君那厮呢!”任武离开了,赵启又去盯着军医们开药了,只剩下郑新无事可做!于是,闲不住的郑新决定找平原君“聊聊”! 嗯,字面意思——聊聊!马服君将括托付于某,在战场之上,厮杀损伤那是天命,可是你一个君上的老友,却将君上的继承人给伤了,还伤得难享天年,作为君上的家臣,不得不为小主人讨个公道。 “在前面营帐之中。”刚刚带平原君离去的都尉回复道。 “带某前去!”郑新恶狠狠地说道。 都尉有些麻爪了,略略迟疑道:“任武将军要吾等保护好王使等人的安全!” “嗯?”(三声)郑新扫了都尉一眼! 都尉突然发现,好像自己的编制现在已经挪到了上党郡,而郡守是郑新将军,也就是说郑新将军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那还有啥说的,自己也好想揍一顿的! “将军,这边来,吾给你带路!”都尉一咬牙狠狠说道。 “嗯!”(四声)郑新略表满意。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王使所在的营帐,又有几个机灵鬼,赶紧背过身找任武将军去了,毕竟他们算是看出来了,除了上将军,只有任武将军能劝住郑新将军了。 而此时郑新略一思考,还是觉得不能把事情闹得太大了,自己一个人进去,怎样都是自己一个人背!如果都进去了,引起械斗,嗯,那倒也不可能,就那几块料,自己一个人就搞定了。 众所周知,打架和群殴的性质完全不一样哈!(后者可是带黑社会性质的,要严打的对象!) “诸君止步,等候于帐外,无某之将令不得进帐。”随后郑新一脚踏入营帐。 “其余人等出去,本将有事找平原君单独聊聊!”郑新又对平原君的随从说道。 平原君见来人是老熟人——马服君的家将,料想应该没啥危险,可能有事找自己?于是一挥手,让随从们离开。 很明显,平原君没有看见他的老熟人,正摩拳擦掌着…… 第八十一章 哭声遍地赵括醒来 “砰!” 随从离开后,郑新二话不说,一拳擂在平原君的肚腩之上,打得平原君连连后退,跌坐在地。 郑新正要上前继续痛打平原君,却被匆匆赶来的任武给拦住了。 盛怒之下的郑新,哪里肯听任武的话语,扬起沙包大的拳头就要再打,惹得平原君连连后退。 任武死死抱住郑新的手臂,大声吼道:“君欲上将军死耶!” 这才唤回了郑新的理智,一边将郑新往帐外拖去,一边说道:“你呀你,你闯大祸了!” 郑新却毫不在意说道:“某一人做事一人当!”随即在走出营帐前,又转过头对平原君说道:“汝,枉为吾主马服君之好友,名为好友,却害得我家小主人难享天年,黄泉路上,看你有何颜面再见我家主上!” 说完恨恨地离开了营帐! 而瘫坐在地的平原君愣了一会儿,不是晕倒吗?怎么就难享天年了? 想道此处,赵胜一个轱辘便爬了起来,冲到帐门口,大声喊道:“何谓难享天年?此言何意啊!答我!” 而众将如丧考妣般一个个低着头,四散而去,听着赵胜的呼喊,竟无一人回头,更无一人回应。 赵胜还想追将上去,要郑新给个回复,却被帐门口的都尉和卫兵给拦住了。 “王使请回!”都尉生硬地说道,如果说送王使过来时,都尉还存着一分礼貌和尊敬,如今,都尉的声音如北方冬日的寒风,足以冰冻流水,比挡在平原君面前的长戟还要冰冷几分。 好在一旁的随从没有让尴尬继续,一齐将平原君劝回了帐中。 回到帐中,一人小声地对平原君说道:“小人听军士说道,上将军为长平之战殚精竭虑,已是气血不足,又逢君上前来传达王命,原以为王上应予嘉赏,却不想是去职夺权、索拿下狱的王命,一时悲喜之下,气血翻涌,大吐精血,致使气血亏空,军医们都束手无策,言说……” “言说为何?快快道来!”平原君急切地问道。 随从咽了口唾沫,继续小声说道:“言说:智者早夭,天不假年,寿不久矣!” “马服君啊!”平原君闻言愣在原地,随即以头抢地,痛苦不已道:“马服君啊!皆吾之过也!皆吾之过也!” …… 哭声传出营帐,渐飘渐远,不一会儿,整个营寨都沉浸在一片哭声中,而这样的哭声更逐渐蔓延道屯田的军卒,蔓延到一旁的民屯…… 夜幕逐渐降临,在一片哭声中,我的赵括将军终于悠悠地转醒了。 “水!”赵括悠悠转醒,醒来第一件事儿果然还是要水喝,废话,你躺一天不喝水试试! 一旁的赵启最先反应过来,踉踉跄跄地吼道:“上将军醒了!上将军醒了!” 随即,一旁的任武、郑新等将军迅速围了过来。 “上将军!” “上将军!好点了吗!” …… “水!”赵括再次说道。 这次,大家都听到了,很快一盏水被端到了赵括面前。 赵括结果水盏一饮而下,说道:“本君无碍了,诸位不必担忧。”说着还挤出了一丝笑容。 这一丝尴尬的笑容,让在场的将军们更难受了,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几个眼窝子比较浅的都尉,嗷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几个裨将也是默默擦着眼泪。 额,这下子给赵括给整不会了。 自己不过吐点血,多睡了一会而已,这里的将军们哪个不是尸山血海地走过来的,负点伤,失点血,那不是家常便饭吗!怎么弄得要生离死别似的! “上将军您好生将养!那劳什子千年人参,末将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一定去箕子之国,给上将军取来!”任武在一旁咬牙发誓道。 “什么鬼,怎么还有人参的事儿!还是千年人参!彼其娘之的,你们知道人参是啥吗!还什么箕子之国?哦,对了,党参党参,你们难道不知道:上党就是人参最大、最好的产地?”赵括心中想道。 “到底发生了何事!”赵括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任武于是将赵括晕倒后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军医的诊断和人参之事详尽的报与赵括。 赵括听后,心中已经了然了。应该是系统搞的鬼,这样一来,如果自己三年内没有灭国,那么自己的死自然就是气血两空导致的了。但如果自己灭了国?嗯,不对啊,咱要灭的是燕国啊!关箕子之国啥事! “拿舆图!”赵括吩咐道。 不多时,一副舆图展开在赵括面前! 这也太难找了吧。箕子,箕子之国在哪啊! 一旁的任武显然看出了上将军的无奈,毕竟他也是研究了半天才找到了那孤悬海外的“箕子之国”! “上将军,在此处!”任武指着地图的左上角说道。 赵括忙把在地图中央苦苦寻觅的目光移动道任武所指之处,一看不要紧,这一看直接斯巴达了。 箕子之国,箕子,不就彼其娘之的箕子朝鲜吗? 任武又在一旁解释道:“箕子者,商王文丁之子,商王帝乙之弟,商王帝辛之叔父。与微子、比干,在殷商末年齐名,并称“殷末三仁”,官太师,封于箕,在商朝末年,因其道之不得行,其志之不得遂,故离开中原,远走他乡,建立朝鲜之国。” 看着众人求知与崇拜的眼神,任武表示:刚背的,秀一波,就很舒服! 而赵括却陷入了沉思:在咱的预想中应该是先灭燕国,在吞朝鲜,但现在? 这是不是系统给的建议——先灭朝鲜?嗯?好像也有道理哈!燕国毕竟是七雄之一,好不好灭暂且不说,真的灭了得担多大的政治风险啊! 秦国可是在能够单挑六国的时候才开始灭国的啊,一开始只是零敲碎打,远交近攻,慢慢蚕食的啊! 那现在的赵国能以一敌六吗?不用考虑,就一个秦国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但箕子之国,在他国眼里,只是一个孤悬海外的一个小国而已,非华夏之属,灭就灭了。 只有自己知道那里的土地可是广阔而肥沃得很啊!而且将军队聚集在箕子朝鲜,还能转移中原各国对自己的注意力。最重要的是:咱是去蛮夷那儿取救命药的,师出有名,名正言顺,谁拖后腿谁就是华夏的叛徒。 嗯!有搞头! 第八十二章 临行之前众将收心 那就搞! 赵括挥了挥手,示意下属将舆图拿开。 随即,赵括坐正了身子,众人也明白上将军应该是所有指示了,于是按照点卯的顺序迅速站好,等待赵括的“训话”。 “其一,王命已经下达,吾不日便要离开大营,回归邯郸,速传令廉颇将军回转上党,接受兵权!”赵括吩咐道。 “禀将军,在您昏迷时,已经派出快马请廉颇将军、李义将军和王樯将军速回上党了。如今三人应该已经接到了信了!”任武回应道。 赵括略略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河东、河内两郡新附,难免人心浮动,若无主将,诸事皆要耽搁,与我军大不利也。连夜再派快马,挡住李义、王樯二位将军,告诉他们,就说我说的:守好本土即是给我的最好的汤药。” “诺!”任武应诺道。 “其二,上党、河内、河东我已经分别交给了郑新、王樯和李义三位将军,诸位要扶助他们三人落实吾留下的政策,不断地扩充和积蓄力量。另外,任武和赵启二人,收拾一下,随我一起回邯郸!” “诺!”任武和赵启一脸惊喜的应诺道。 “上将军,还是我跟你回去吧!”郑新问道。 赵括摆了摆手,说道:“无需多言!” “诺!”郑新不舍的应诺道。 不是赵括不想带自己的家将回去,实在是手上没人用了。若是带郑新走,赵启和任武就得留下一人,赵启自不必说,威望不足。而任武是他与廉颇将军之间的纽带,不能轻易离开左右。 “其三诸君不必为本将的身体担忧,所谓生死由命,能与诸君在此处一战而破秦,此本将之荣幸也。况且,军医不是说还有办法吗!”赵括笑着说道。 此话一出,又是引得众将一阵唏嘘。 “其四,人参之物,箕子之国,本将皆已知之,心中已有初步的筹算,诸君放心,本将还想多活几年,与诸君一起见证我赵国之崛起呢!故此,本将有言在先,任何人不得插手箕子之国之事,一切听本将之令!可曾听明白!”赵括略严肃地说道。 “诺!只希望上将军尽早筹谋,吾等无有不效死力的!”任武带着一众将领应诺道。 “好了,诸将归营吧,好生整顿营务,廉颇将军回来了,可没有本将那么好讲话了!”赵括又开起了玩笑。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想嘿嘿地笑两声,却又觉得在这种悲切的环境中,实在不该出现笑声,于是,一个个憋得很难受。 倒是赵括,看着诸将想笑不能笑的样子,煞是有趣,最先笑了起来。 而赵括的一笑,一下子,仿佛空气中的凝重轻了许多。就在众将纷纷起身告辞之时,上党守——郑新却慢吞吞地站了出来,还一把扯出了就要起身离开的任武。众将见状也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有事儿?”赵括向郑新问道。 “嗯!”郑新尴尬地点了点头:“那个啥!我应该是闯祸了!” “大不大?”赵括笑着问道。 如今的上党,可以说已经完全是自己的地盘了。那在自己的地盘上能闯什么祸,只要不把天给捅破了,又有什么能称得上是祸?毫无压力的赵括自然开起了郑新的玩笑。 “挺大的!”郑新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任武先说了出来。一旁的众将也是一脸的紧张,显然他们也想到了是什么事情。 哦,年轻人,你成功引起了本君的注意! 赵括于是说道:“哦?说来听听,我倒要看你是怎么把天,给我捅漏了!” “嗯……”郑新沉吟了一会儿,忐忑地说道:“那个,我把王使打了!” “谁?王使是谁?”赵括问道。 军里面有叫王使的人物吗?堂堂上党郡守打了他,就感觉天塌了似的。什么来头啊!这么牛逼?在自己的军中不允许有这么牛逼的人存在,不允许,绝对不允许好吧!赵括心中想道。 “王使!”郑新弱弱地说道:“平原君赵胜!” “额!”赵括有些麻爪了,声音都有些颤抖地说道:“打…打死了?”那好歹也是自己父亲的老友,直接打死,确实不太好吧! “没,没啊!”郑新被赵括的脑洞给吓着了,本以为自己够虎了,没想到自家小主人更狠,这动不动就要人命啊! “没打死就好?”赵括有些百无聊赖道,“打残了哪?不会是把第三条腿给!打折了吧?”只要不打死,那就不是事儿,伤?有我“伤”得重? “什么第三条腿!”郑新有些跟不上节奏。 “那不重要,你就说是打伤还是打残了吧,我好有个准备!”赵括淡定的说道。赵括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机会,彻底收割军心的机会! “没,没呢!就一拳,我收着力呢,真就一拳!”郑新有些委屈地说道,他实在是闹不清上将军这是几个意思啊! 赵括很快用飞起的一脚告诉了他答案! “本将被他给气吐血了,寿命都缩短了一大截,你就只是轻轻地揍了一拳,还害怕成这个样子?”赵括颇有些怒其不争地说道。 额,这次别说郑新了,连任武和一众将领也愣在了原地! “怎么的?上将军好像觉得自己下手轻了?好像也有道理了哈!上将军都被气吐血了,还昏倒了!那王使算什么!也不过是个封君而已!要不,待会出去,再打一趟?!” “算上我一个,一起揍他丫的,有上将军撑腰,咱怕啥!” “还有我!” “等等我,我有狼牙棒,那玩意一砸!” …… 几人相互交换着眼神,复仇的欲望如同火焰从眼神中直射了出来。 赵括眼见着级人龇牙咧嘴地传递信息,那意思都摆在了脸上,怒不可遏的赵括上去又是一人一脚,恨恨地说道:“想啥呢!机会就一次,我现在都醒了,你们再去,那不成了我教唆的吗!” “你不就是在教唆我们吗?”郑新揉了揉连中两脚的臀部,弱弱地小声说道。 赵括只当没听见,指着郑新说道:“你,是本将的上党守,是未来的将军,上将军!手中掌的是上党一郡之地,是数十万的生灵,是跟随本将与秦军搏杀而胜的数万精锐赵军!你怕个甚!” 随即,赵括转向一众将领说道:“你们是本将的同袍,你们给本将记住:没有任何人!记住是没有任何人能够在你面前作威作福!哪怕他是封君,哪怕他是什么狗屁王使。除了本将,无任何人可以加罪于你;除了本将,你亦无需对任何人负责;除了本将,你更无需惧怕任何人!明白吗!” “诺!末将明白!”众人齐齐拜下说道。 “下次有人辱你同袍,揍他丫的,先打残再说,出了事,本将兜着!” “诺!”随之而出的,还有以头抢地的砰砰声。 音落、响起!一拜一磕之间,赵括知道,从此长平之军,三郡之地,姓赵了。 赵括的赵! 第八十三章 平原试探营中对谈 第二天清晨,得知赵括转醒的平原君,说什么也要见赵括一面,甚至不惜以死相逼!看守,哦,不,是“保护”他的都尉无奈何,只得如实汇报了赵括。 昨夜在众将走后,一直在感受身体变化的赵括,花费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终于发现除了力气大点,眼睛看得远点,听得清楚点,拿刀子割自己手?嗯,这个还没试,别问,问就是怕疼!好像没有别的变化了。 而为了验证自己的气力究竟打了多少,赵括还命人把被窝中的赵启给拖了出来,要与赵启掰掰手腕。虽然不知道上将军想干嘛,但赵启还是老实地全力以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某人堪堪坚持了一刻钟,还是“惜败”了,而且膀子差点折了,幸亏体质好,恢复得快。 于是赵括基本得出了结论:垃圾系统!无良奸商!也就恢复力强点,可老子是智将、是儒将,坐在轮椅里摇扇子那种,不去冲杀的那种!恢复好有个屁用! 嗯,还真有用! 刚刚躺下不到一个时辰的赵括,被都尉唤醒,正要以自己身子不适为由拒绝平原君的探望,却发现虽然只睡了一个时辰,居然头脑还是很清醒的说!也没有熬夜的疲惫感!这系统要是在现代,堪称神器啊! 可惜!哎。 虽然不是很疲惫,但起床气还是有的,那是气,不是累! 一肚子起床气的赵括看着眼前战战兢兢的都尉,也没法对人家发作不是,毕竟要保持自己上将军的仪态不是。其实,这么多日子了,军中谁不知道上将军睡着了千万不要去打扰,起床气不是一般的大。 只是,今天无可奈何,平原君以死相逼,都尉才不得不打扰上将军的美梦,他已经做好了被上将军一脚踢飞的准备了! 赵括压制着自己的气息,缓缓吐出一个字:“见!” 都尉如蒙大赦,飞似的逃了出去,不多时,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出现在了军帐之中!而那老人,一见脸色铁青的赵括,却不顾死活的一头就——抱了上去! “括啊!老夫对不住你啊!” “叫老夫如何有脸面再见马服君于地下啊!” 平原君根本不等赵括发作,抱住赵括就是一顿干嚎,真真是听者落泪,闻着伤心。 “括!你放心,老夫就是穷尽家财,也要为你请的良医,求得良药!” “哦,对了,还有王上那!你甭管了,回去就好好将养,王上那边老夫自去言说!” “括啊!老夫就不该举荐你啊,让你涉此奇险,以致天妒英才啊!” “括啊!” …… 任谁听了这“情真意切”的哭诉都要为之感动,再加上散乱的发型,通红的双眼,活脱脱一个不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可怜老人形象,堪称声情并茂。 但赵括不这么想! 如果平原君真的爱惜自己——这位好友之子,便会不顾一切的阻止自己前来长平,因为平原君一直都知道:此行九死一生,即便侥幸活下来也不过是赵王的背锅侠! 如果平原君真的认可自己,就不会再自己立下大功之时,亲自前来宣王命夺军权,最起码也会缓上一缓,先行遣人告知一二! 如果平原君真的是自家的助力,便不会在宣读王命之前不与自己寒暄两句,客套三言。 那么带着这些想法,再去听听平原君的唱词,就会发现完全不一样的意思: 虽然,这次我把你给弄病弄伤了; 但我是你父亲的至交好友,你可不能对我不敬,否则就是对先人不敬; 最多,回去邯郸后,我再赔偿点钱财,给你找个医生,抓点药; 至于这次的功劳嘛,你就别想了,我跟大王都商量好了; 虽然你确实是有能力的,但上天都不给你机会了,你也就别瞎想了——躺平吧! 嗯,基本就是这个意思了! 赵括见此更是又气又笑!怎会有如此无耻之人,居然还是自己父亲的好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自己老头?估计也不是啥好鸟! 你不仁我不义,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接班人,其他没有见过,演戏还没见过吗!看谁演得过谁! 于是,赵括用他被系统加强过的蒲扇般的手掌,重重地拍着平原君的后背。边拍边安慰道:“平原君无需节哀!节哀!” “彼其娘之的,老夫节个屁的哀!又不是老夫的儿子要死了!”平原君心里想着“咳咳、这小子是打算把自己扇死在这儿吗!” “括,还请住手!”平原君实在是受不了那大手板子的摧残,主动求饶道。 见平原君求饶,赵括这才狠狠地拍了最后一下,堪堪停住了手。 平原君赶忙错开一个身位说道:“竟不想括,重症之下仍有此气力!老夫居然难以承受!” 翻译一下:他娘的,你不是病了吗?咋还这么大力气!要拍死我啊! “某虽被王上夺去军职,然家父所传马服君爵位尚在,仍不失封君之位,平原君虽为亡父之友,却更应珍重亡父所遗之爵位才是!”赵括毫不客气地说道。 意思呢就是说:咱也是有身份的人,你别老拿你跟我老爸的事儿说话,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的马服君是我! 平原君被碰了个软钉子,却也不恼!反而双手抱拳说道:“谨受教也!” 既然你不愿意平白的矮一辈,那咱就把你抬上来,只希望你能经得住这上面的风雨啊! 不愧是叱咤龙台的高手,变色龙本龙好吧! 见对方终于把自己放在同一等级的位置上,赵括也不再咄咄逼人,而是出言示弱道:“平原君,不必为昨日王命之事担忧,军医所言,虽有气血之虚,却也暂无性命之忧,此皆本君之命数也。况君上也是奉王命而行事,并无差池,倒是本君手下孟浪,让平原君难堪了。” 平原君将赵括服软,也便不再追究昨日被打之事,只是这军营他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了,于是问道:“多谢马服君宽宥!然则王命在身,不知……” “本君亦知平原君之归心似箭也!”赵括笑道:“然大军不可一日无主,需待廉颇将军回转,本君与其交接之后便与平原君回返邯郸!” “不知廉颇将军何日可达!”平原君又问道,他是真想立即离开了。 “昨日便已送出书信,快则明日,慢则后日,廉颇将军即能到达。”赵括回应道,早一日、迟一日于他而言已经无关紧要,关键的位置都是自己人,军队上下也都已归心,就算不等廉颇,现在就离开,赵括也没问题。索性实话实说就好。 “如此,本君便再等两日,马服君放心,回返邯郸后,老夫必定为马服君求情!”平原君笑着说道。 第八十四章 廉颇归营名医诊治 送走了一脸慈眉善目的平原君,赵括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老家伙探病是假,试探与我才是真!赵廷龙台这么快就知道了自己想要那啥了吗?不应该啊,我都做得很隐秘啊,军报时时不落,虽然满纸废话。” “除了越俎代庖跟秦国和魏国签了个协议,后面也赶紧上表称罪,而且王命夺权就已经是回应了,要真是怀疑自己,应该是先稳住自己才对啊。”赵括仔细思索着最近的所作所为,努力寻找着可能的变故。 其实龙台并没有对赵括的国中之国,裂地分疆进而颠覆政权的想法有什么察觉,只是平原君觉得他在军中的威望似乎有点儿太高了,而这病又来的太过突然,平原君只觉得赵括会不会以病为由,拒交兵权,有必要来查探下! 至于结果嘛!很不错,小伙子没有想着把着军权不放,至于病不病的,只要能乖乖在家里待几年,死不死都行,都是个好同志! 有些做贼心虚的赵括喊来了“护卫”王使的都尉,吩咐道:“军营里莽汉太多,搞不好谁就脾气不好,伤到王使就不好了,懂不!” “那还有啥不懂的!不就是打扰您睡觉了吗,这么狠,都不让他们出营啦?”都尉心里想道。但打死他也不敢这么说啊。 嗯,又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诺!末将明白!”都尉很愉快的从心了。 而平原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显然也不愿意再跟那群不讲理的厮杀汉待在一起,倒也没有为难道都尉。 就这样平安无事地又过了两日! 第三日清晨,薄雾刚刚散去,廉颇将军骑着高头大马,便护着一辆马车出现在了大营门口! 精致的马车雕梁画栋,边边角角都进行了导圆和涂漆,艳丽的漆面覆盖下的是坚实的水曲柳,使马车的各个部位既保持了木头的温润触感,又增添了几分漆色的绚丽。 马车前段系着几段风铃,一路驶来,风铃铃铃作响,悦耳而不嘈杂,似乎一位温婉少女在轻声提醒着路人——你碰不起的,让开点! 马车停驻,铃声渐止,从马车上下来两人,当前一人正是魏信陵君,旬日不见,信陵君更加神采奕奕了,想来在魏国狠狠的收割了一次名声!而另一位发须皆白,却精神矍铄,颇有鹤发童颜之感。 赵括听闻廉颇归来,自然出帐迎接,没想到迎面而来的却是信陵君。 “上将军啊!我的上将军……”如丧考妣的声音再次传来,却见信陵君向着赵括就飞奔了来,边走还边嚎着,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是上将军的好友似的。 怎么古人都是这个德行吗?一个平原君、一个信陵君,明明没感情,却硬是挤出泪水,浑身上下都是戏啊!这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妥妥的老戏骨啊。 看来自己这个“小戏骨”要学的还有很多啊!赵括摇了摇头,叹息道。 “信陵君,别来无恙!”赵括打招呼道。 “快快,怎可劳烦上将军亲自迎接!快快,上将军,回营歇息!”信陵君一脸热情地说道。 “信陵君请!”赵括没有再客气,待信陵君走入营帐,身后的老人也跟随进了帐中,而此时廉颇才得空(空间的空)来到赵括的面前。 却见赵括原本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已经花白了许多,这还是束发之后的效果,若是散开来,只怕已经白了一半了! 见此情状,怎能不让老师汉子廉颇同志悲从中来。 “上将军,怎几日不见,怎平添如此多事!早知如此,某就不该离开的!”廉颇一把抱拳就要跪倒在地,边跪边自责道。 “廉老将军无需如此!”赵括连忙扶住了廉颇,笑着说道:“将军无需如此儿女状,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上将军,您的华发都快赶上末将,还说好好的!”廉颇泪腺再次松动。 好在赵括及时打断了廉颇的情感渲染,“廉老将军,我们稍后再叙吧!信陵君还在帐中等着你我呢!” “对对对!信陵君!传令兵到我处时,信陵君正在府上,听闻上将军吐血晕倒,河内君立马让家老回魏国请来了最好的医师,前来为上将军诊治!”廉颇大着嗓子说道。 随即与赵括一起进了大帐之中。 廉颇这一嗓子不要紧,一下子惊动了一旁的亲兵们,信陵君带名医来为上将军诊治的消息迅速传开,一众将领又纷纷聚集道了大帐周围。如此大的动静,平原君自然也得到了消息,也随即派出随从进行探听。一时间,大帐外又热闹了起来。 “信陵君!坐!”赵括走入帐内,却见信陵君正跟那位老者站着谈论些什么! “上将军,此乃我魏国医家圣手文挚,擅治百病,也曾为我王诊治过,医术颇为精湛。本君听闻上将军有疾,顿觉五内俱焚,又恐乃是军中医师误诊,遂急令家老携良医前来为上将军诊治,邀天之幸也,文挚文医师正在我魏国境内巡诊,闻听此事特来为上将军诊治一番!”信陵君急切地介绍道。 “信陵君有心了!”赵括说道。 随即赵括在一旁的位子坐下,伸出右手,撸起袖子,递给文医师,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有劳文医师了!” 嗯,对于系统,赵括还是信任的,说三年,那就必须只有三年之命!估计多一天都不能!(狗日的系统)那自己身体的问题也必然是事实了,所以,有啥好怕的,查吧!好歹让系统有点作用! “不敢当,尽医家份内之职也!”文医师也不谦虚,在赵括一旁的位子上坐下,从袖中掏出一个木枕,垫在赵括的手腕之下,随后四指轻轻搭在了手腕之上,随即微闭双目,细细体察脉搏的律动。 赵括倒还没啥,只是为了维护形象,不得不坐直了身体! 而对面两人,却睁着牛铃铛般的大眼死死地盯着医师,期盼着诊治的结果。 而在帐篷之外,更是有几十双耳朵贴这帐篷,几十双眼睛透着帐篷的缝隙,探听这大帐中的信息。你说亲兵?都在那贴着呢!保护?都是上将军的人,防谁啊! 沙漏中的沙子慢慢流逝,时间从未如此漫长过…… 第八十五章 名医诊断再论河内 营帐内外,一片寂静无声,围观的“群众们”纷纷屏气凝神,生怕影响了医师的诊断。 盏茶的时间过后,“嗨!”一声叹息从文医师的嘴中发出,让营帐内外的空气瞬间凝重了三分。 文医师缓缓抬起自己把脉的左手,摇了摇头,似乎要将刚刚的诊断全部忘掉,咬了咬牙,又侧过身子,伸出右手再次把起了脉。 希望之火又被重新点燃。 可是,这次只用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文医师便默默收回了自己的右手,随即又将赵括手下垫着的枕木收起,却不发一言。 众人面面相觑,好是不好,成是不成,您倒是给个话啊! “文医师,上将军情况如何,您倒是说话啊!”带人前来的信陵君有点绷不住了,这老头咋光看病不说话啊! “嗨!”文医师又是一声叹息,双眼看向赵括的神情,略带惋惜与同情,嗯,还有点不舍? “文医师,直言无妨!”赵括大方地说道。 得到病人许可的文医师,也不再藏着掖着,对着赵括说道:“上将军可否解下头巾?” “啊?没有必要吧!”赵括有点不愿意道,毕竟他还是有点偶像包袱的,自己的头发现在什么情况他自己还不清楚吗——白的多,黑的少啊! 廉颇仗着自己年岁大,也不管赵括愿不愿意,一个箭步上前,就将赵括的头巾撕下! 青色的头巾之下,只有薄薄的一层是黑色的头发,而在这层黑色的头发之下,是大把大把的灰白色头发。 “呀!”众人惊呼道。 “哎呀!”赵括有些无语道,不是说古人最讲礼吗?怎么动不动撕人衣服啊!嗯,头巾也是衣物的一种,没毛病! 见营门口突然涌入了一群看“热闹”的人,显然自己光辉的形象已经被蒙上了一层灰白色的蒙版,赵括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对着营门口的人怒道:“看什么看!滚出去!” “诺!” “诺!” …… 一声声应诺里,竟带着哭腔。好吧,又刷了一波同情。 “上将军想必心中已然有数了,还请上将军千万保重身体,抗秦大业还需上将军把总掌舵!”文医师感慨道。 “好啦好啦!没事的,你看我不是生龙活虎的吗!”赵括边重新梳理发髻边淡定地说道。 “上将军究竟如何?文医师,还请细言!”廉颇在一旁都急疯了,这一头白头发,不是未老先衰是什么,都快赶上自己了,自己也是生龙活虎,但天知道还有几年的活头啊。那上将军究竟如何,还有没有的治啊!廉颇迫切的想要知道。 而一旁的信陵君也一脸关切的盯着文医师,并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那意思——你就说吧,人家都不在意,咱在意啥。 “上将军脉象虽跳动有力,却过于急促,更有些浑浊,再观将军肤色面容,恐是气血不足而虚火旺盛之症也,若是早些发现,只要进补得当,调养些时日,也无大碍。”文医师顿了顿继续说道。 “如今观将军之发色,恐已病入膏肓,若是保持乐观开朗之心态,加之药物调养,或许还有三至五年之期!”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原来,恐难享天年,已经只剩三年之期吗? 三年之期已到!赵括脑海中已经有画面感了,只是那画面太美好…… 见廉颇与信陵君愣在了原地,赵括也有些无奈,叫你们多事,这下好了吧,斯巴达了吧! “多谢文医师,本将已经全然知晓,来人,带文医师和信陵君去休息!”赵括吩咐道,随后转过头又对信陵君说道:“信陵君怠慢了,如今王命下达,本将需抓紧时间与廉颇将军交接,吾等稍后再叙。” “好好好!”信陵君很快回过神来,还用袖子在眼角抹了一抹,随即和文医师一起出去了。而随着信陵君的离开,医师诊断的结果也自然流传了出来,平原君也很快得到了回报。 与此同时,帐中,赵括却在安慰起了廉颇。 “廉老将军?”赵括走到廉颇面前说道:“廉老将军不必气恼!” 廉颇闻言,一屁股坐到凳子之上,深深地叹着气,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什么东西,眼神中的光彩也暗淡了几分。 赵括有些哭笑不得,又不能直接告诉廉颇:你去帮我灭两个国吧,灭两个国咱就好了!能咋办呢? “廉老将军无需忧虑,军医有言,箕子之国有参焉,食之可延寿也!”赵括无奈只得搬出了军医的话,激励下廉颇同志。 果然,听说有救!廉颇一下子来了精神! “箕子之国在何处,老夫亲自带兵去取!”廉颇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激动地说道。 你这只怕不是去取啊,这个去抢啊,稍有不从便屠城灭国那种抢啊! “将军莫急,此时本将已有谋划,这也是为何本将一定要等将军回来后,才愿跟随平原君回邯郸的原因!”赵括淡定地说道。 “哦?”廉颇回应道。 …… “一切就拜托老将军了!”赵括双手抱拳道。 “上将军放心!三郡之地,只要有老夫在,无论秦魏,都休想夺去!只是邯郸之事,或许不会那么糟糕,还请上将军以身体为重,本将愿为上将军往邯郸一行!” “好了,老将军不必担心,此事我已思虑良久,此解法最为妥当。或许此事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严重呢!哈哈,走走走,听说过郑新那昨日,一不小心摔死了头牛,正请我过去呢,走,打打牙祭去!” “诺!”见赵括执着于此,老将军也不再劝说,只是将忧虑藏在了心底。 午后,吃过牛肉的赵括又与信陵君会面,听说魏王将河内一郡全权交由信陵君管理,赵括也是有些惊异。果然,能当王的,哪有那么傻! “恐怕魏王已然知晓了河内郡的真相了,至少知道魏军并没有取得表面上那么大的优势,而河内郡也不在魏军的全盘掌握之内!”赵括淡淡地说道。 “哦?怎会……难道是秦军宣扬出去的?”信陵君疑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魏王知不知道,重要吗?!” 第八十六章 共约抗秦军民送别 “不……不重要吗?”信陵君有些迟疑地问道。 “若魏王认下河内,则强秦却矣,魏得其名,赵得其实,赵魏之联盟成矣!魏则无忧矣!而信陵君亦有善战之名显于世也。”赵括拿起三个杯子,在桌上依次摆开,又指着茶壶继续说道:“唯独秦,因赵魏之联合而失东出之路,此三者皆利,而独秦之输也。” “若魏王不认下河内,不认下长平之战果,强索地于赵,则赵或还或不还,魏赵之盟必败也?或赵占有其地,而魏一无所有,且为天下笑;或魏占河内,而魏前有伊阙损兵后于长平折将,魏赵之盟又不在,魏军何以抵挡秦军之攻势耶?” “故不出旬月,河内或战或降,便又尽归秦土,而以秦之贪婪,未必不会一股作气而下大梁,当是时也,韩国、齐国自保尚且不足,燕国附秦,楚国惧秦,而赵国又已交恶,天下还有谁能救魏呢?周天子吗?!”赵括将斟好水的茶杯递给信陵君说道。 “若你是魏王,你要如何选择呢?此看似阴谋,实则阳谋也!”赵括品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然则我大魏便只能做你赵国之附庸不成?”信陵君端着茶水不肯喝下。 “信陵君多虑了!也不瞒信陵君,吾之身体需箕子之国的人参方有万一之成效,而箕子之国更在燕国以北。人皆畏死,本将亦是如此,虽只有万一之机会,本将也要一试!故,我军主力将在吾之运作下逐渐调往北方,河内之地,甚至与河东之地,本将甚至都可以让给魏国!”赵括又品了一口茶,半真半假地说道。 调兵为真,取药是假! 赠土是假,拖延是真! “不留一个赵兵的那种,实实在在让给魏国!”赵括接着说道。 “当真如此!”信陵君有些兴奋,河东!安邑!那可是故都所在! “那是自然!当然也有所前提!”赵括继续说道。 “在下洗耳恭听!”信陵君说道。 “我让了,你得守得住啊!我可不想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两个郡又被秦军轻松夺走,然后又来打一场上党之战或是长平之战!”赵括说道。 信陵君好想说,你给我就是了,守不守得住不用你管!但人家说的也有道理啊,人家辛辛苦苦打下来就是为了遏制秦军东出,结果换到自己手上,一下子就被夺了去,那不是亏大发了。 “打铁还需自身硬啊!没有足够的军队战力,就算是把地盘给你,你也守不住啊!”赵括继续诱导道。 我也知道要扩充军事实力啊,可是你总得给个期限给个标准吧,要不然我都穷兵黩武了,你还说守不住那咋办? 于是,信陵君问道:“若依上将军所言,何时才算我魏军,能够守住两郡呢?” 赵括故作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何时魏军能够击破函谷,何时河内便是魏军之地也!” 信陵君脑门之上青筋暴起,他娘地想骂人了,我要是能击破函谷关,还要你送?我自己不会取吗?你不给一个试试看! 眼见信陵君就要爆发,赵括赶紧说道:“又不是让你一家去碰函谷,楚收其鄢郢之地,魏韩出兵、齐国出粮,攻函谷,赵国攻河东,六国攻秦,有没有机会?” “有是有,但是咱六国在函谷关前徘徊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啊!”信陵君为难地说道。 “秦还号称不败呢!在长平还不是被我斩杀了三四十万,赔二郡而罢兵,六国攻秦,魏韩联军都拿不下函谷,那魏国还是安心做我赵国的小弟算了!”赵括激将道。 沉吟许久! “此事,本君需与我王商议!”信陵君回答道,却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了。显然,他心动了。但上过一次当的信陵君学聪明了,用王上来当挡箭牌,嗯,没毛病! 老小子还给我来这一套,你心动就行,不怕你心动不行动! “嗯!可也!未来之事谁人可知,我此去邯郸亦是生死未卜也!君上日后可与廉颇将军商议,另河内乃控秦之要塞,无论地属赵抑或属魏,望君上好生配合我军经营之。”赵括一拱手,说道:“时日不早,就此别过!” “上将军一路好走!”信陵君也是一拱手说道。 言毕,赵括径直走向了已经等候多时的平原君。 “劳平原君久候,括之罪也!”赵括缓缓说道。 “马服君勤劳王事,本君等一等也无妨的!”平原君回道。 “吾等现下就出发吗?”赵括问道。 “末将,恭送,上将军!”一道震天的呼喊声打断了赵括与平原君的谈话。 之间营帐之外,军卒从各自营帐中出来,整齐列队,或握刀、剑,或持盾、矛,或背弓矢,皆身着红色戎装,甲胄头盔擦得铮亮,旌旗招展,他们用最好的面貌、最高的礼节表达着最朴素的敬爱——送别他们的上将军! 而在大营之外,不知何时起,已经聚集了许多编户的流民们,哦,现在已经不再是流民了。而是赵括治下上党郡的屯田百姓了。由于刚刚编户,他们的列队还很松散,还穿着破旧不堪的衣服,甚至面上仍有饥色。 但从他们的脸上除了看到对赵军,对赵军上将军的感激之情外,更有一分对于生活的希望与对未来的渴望! 没有比这份真实更好的礼物了。首次赵括感受到没有白穿越一场! 总该有故事让后人看嘛! 赵括没有再过多言语,登上一员都尉赶来的战车——敞篷那种! 登上战车,系上红色战袍,左手扶住车辕,右手轻轻一挥,都尉会意驱动战马,战车缓缓向前! 所过之处,戎装士卒皆单膝跪地,高呼:送上将军! 搞得赵括好想喊一声:“同志们辛苦啦!”可惜,好像不太应景,不知说啥好的赵括,只能机械地挥舞着他的右臂! 见着上将军挥舞的右臂,似乎在跟自己打招呼,士卒、百姓的呼喊声更高涨了! 就这样,在一浪接着一浪的高呼声中,赵括完成了对他的军队和百姓的第一次非正式、非官方的检阅。 接近四分之一个时辰之后,战车终于驶离人群,而赵括也终于得以休息。 赵括向着身后的平原君双手一揖,径直钻入一辆马车中。一直在赵括身后另一辆战车上,与有荣焉的平原君随即也钻入了另一辆马车,一行百余人缓缓向邯郸开进。 至于赵括为啥钻的是马车不是囚车?! 别问,问就是从心!平原君还不想死啊!面对此情此景,怎会不明白赵括在军民心中的地位?还把他们的上将军装进囚车?将士们能分分钟把你的头颅装进盒子里信不信! 在王命与性命之间,平原君果断地选择了后者。从心嘛,不丢人! 可是,钻入马车后的赵括立马就后悔了! 第八十七章 邯郸路上赵括思量 因为实在是太挤了! 原本还算宽敞的马车,承载三个人本来是妥妥的,随着赵括的加入,马车内也就赵括、任武和赵启三人,本应富余的马车,却因为赵启的存在,显得十分的狭窄。 见赵括进了马车,两人让出了最里面也是最舒适的位置,可是,赵启的块头实在太大了,不仅侵入了头部空间,腿部几乎就只能搭在一起了。 赵括想要抵达马车的最里面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翻过“崇山峻岭”,脸都憋得红了,马车都被挤压地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伴随着马车内部“嗯,啊”的叫喊声! 那画面很美,根本不敢细听! 随着“砰”的一声,赵括终于挤到了位子上坐下! “呼!”如同刚刚做完一场大型运动,赵括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脚就没办法了,只能互相搭在一起了! 赵启显然也意识到了是自己的大块头给上将军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挠了挠头,一脸憨笑着。 赵括看着憨憨的赵启,真是又气又想笑。 任武挪了挪被压制的腿脚,率先打破沉默的尴尬:“上将军!” “别叫上将军了,都被撤了!” “好的,上将军!上将军,末将心中,您永远是赵国的上将军,赵国的上将军也只有您!”任武顿了顿有些尴尬地说道:“嗯,还有廉颇上将军!” 赵括无奈地摇了摇头。 “上将军,此去邯郸,不知将军可已有对策?”任武见赵括没有再说什么,于是继续问道。 “对呀对呀!上将军,我王到底为何要夺了您的兵权啊,秦兵才刚刚退走,就不怕秦军卷土重来吗?卸磨杀驴也有点儿太快了啊!”赵启也跟着问道。 为啥?还能为啥? 作为一个将军,私自和敌军对话也就算了,不请示不汇报就跟敌军签订“城下之盟”是怎么回事?还是在自己握有战场主动权的时候。两家定盟也就算了,还跟魏国拉拉扯扯,还搞了个什么“名为魏地,实为赵土”!魏王发飙怎么办?赵魏交恶了咋办? 这些是一个前线的将领该操心、能决定的事情吗?不得不让赵王担心啊!军事外交一把抓了,事后一封军报就了事了,要不这赵王你来当好了。要不是看你小子刚打了个大胜仗,信不信赵王敢把赵括就地处斩了。 当然,这些话时不能也不会跟麾下讲的。 对赵军心腹的解释是:不想让自己在战场取得的优势丢失在谈判桌上; 而明面上的解释是:战事胶着、无力为继,为恐战事突变,只能紧急处置! 别说赵王无容人之量,就算是有,也不能放任前线将领擅作主张啊,所以,撤职查办根本就是赵括一手造成的。 非如此几次三番被“卸磨杀驴”,自己若不是如此“受尽委屈”、“忍辱负重”,怎会生有反抗之心,而又怎能做到“应者景从”呢?! 所以,此“苦肉计”也!再加上系统大大的给力,更给这苦肉计增色不少!我都要死的人了,哪里会贪恋权位,怎会对王位产生觊觎之心!都怪赵王和龙台那帮贵族啊! 此计之毒在于,此为阳谋,只要赵王是人就不可避免有猜疑之心,只要赵王有心为王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大权旁落,甚至哪怕赵王充分信任赵括,赵国朝廷也不会放任赵括的所作所为。 此计之难在于,不在激怒而在善后,在于如何能够在激怒赵国朝廷后,仍然能够保全住自己,不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还能让自己不断的再立新功,再受“迫害”,直到“天怒人怨”,直到“应者景从”! 赵括闭目思考着两位下属的问题,他预想着凭借着长平之功劳,当不至于不问而直接宣判。只要能让他开口,凭借着之前做的手脚,再加上自己“纸上谈兵”的天赋加成(额,其实就是想好了怎样对答。),应该能够全身而退! 而随后,那个事情就将爆发,于是,自己便能再挽狂澜于即倒…… 应该没有问题吧! 不,还有漏洞,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压注在赵王和赵国的朝廷讲道理上!而且在那件事情发生后,自己手中也需要一只足够的力量! 从怀里掏出一面令牌,交到赵启手上,说道:“此为我之令牌,今夜持此令牌,秘密回上党面见廉颇将军!要他在全军范围内挑选五百士卒,吾要其有秦锐士之无畏,魏武卒之能,以及对吾之忠,上马是骑兵,下马能步战,开得弓,使得矛,舞得剑!” “若事有不谐,此兵马当能为我杀开一条血路,护我出邯郸而返上党!三日之内,挑选整编完毕,分十路回邯郸,潜伏起来!明白吗?” “诺!必不负上将军所托!”赵启小心接过令牌,贴身收好后应诺道。 “还有,让廉颇将军再抽调三千精锐骑兵,分批隐藏到邯郸以北的山林中,受任武统一调配!”赵括继续吩咐道。 “将军,回上党,应该隐藏在西南面啊!”任武不解的问道。 “回上党有五百精兵足以!你那三千人另有他用!”赵括简单回复道,随即继续闭目养神了起来。 见赵括不肯明说,任武也便没有继续追问,脑海中开始思索着赵国的地图,试图分析出上将军的意图。 而赵启则在思考着自己即将掌控的五百精兵,要如何分批进入邯郸,又要在何处集合?在危急时刻从何处杀出重围? 马车上嗡嗡嗡的谈话声忽然间消失,只剩下马车前的风铃伴着车轮吱呀呀的声音,响彻在从上党道邯郸的官道之上! 而此时的上党军营中,信陵君也正与廉颇将军告着别! 随着信陵君的离开,天才将领赵括被赵王所忌,被去职夺权、接王命后,忧愤难当、当场吐血昏迷,经医家文挚亲自诊断,恐为气血两亏,年寿难永的消息被传到了四面八方。 一时间各国细作纷纷迅速行动,向各国的君王传递着这一消息…… “好!”这是秦王收到消息后说的第一个字! 第八十八章 赵括去职各国反应 “来人!传令黑冰台,在赵括前往邯郸的路上,截杀之!”得到细作消息的秦王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如何把该死的赵括给弄死。 “慢!”范睢插言道:“君上!如今我军败师而归,军心士气皆处于低迷状态,此时不宜再动刀戈!消息传至吾等耳朵已经多久了,赵括如今只怕已近邯郸矣!即便先不论如今行动,是否还来得及,亦不管深入赵国腹地,又在重重护卫中如何截杀赵括!” 范睢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即便成功了,于我大秦却也是弊大于利。重将被截杀,赵王会否因此怒而发兵,或是为了平抑民愤而发兵?河东之兵会否成哀兵之势,一举而夺我河东乃至河西之地,则我大秦百年东出之业毁于一旦矣。” 秦王思索了片刻,把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默不吭声的白衣黑甲的将领——白起。旬日不见,白起头上的白头发又多了许多,人也更加憔悴和苍老,只有那双明亮的眼睛依旧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虽然战败与长平,秦王对白起却更倚重了,原因无他,能被打败的白起对秦王来讲才是好白起,因为长平之败,功勋也被削去了许多,虽不是封君之位,却也不再是封无可封,更不再能够威胁王权,而作为国中第一战将的白起,在免除了功高震主的威胁之后,自然更够更得君王的青睐。 白起见秦王询问的目光,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皱眉思索一番后说道:“禀我王,若赵国因此发兵攻我,河东之要地尽在彼守,故无可守也,调集军力而守河西,末将有把握保住半个河西。然则此皆是赵括不在的情况之下。” “若是赵括被我王截杀,而未死却,藏而谋我,末将实无必胜之把握!故,末将以为丞相所言有理,截杀于我大秦弊大于利,此事不可取也!”白起老实地说道。 “嗯!打了一场败仗,人也变聪明了许多啊!”秦丞相范睢表示很满意,会说话就多说点嘛。 “哎!”秦王一掌拍在案上,叹道:“此天赐良机也!孤实在不甘心放弃啊!” “禀我王,杀人者非独利器可为之也!”范睢适时地说道:“今赵王去赵括将军之职,无论原因为何,其裂痕已现,我王宜多派细作,既夸耀赵之军功于赵士,且危言括之野心于赵王,以增其裂痕,而使赵王自毁其栋梁也。此借刀杀人之计也!” “丞相此言大善!来人,传令黑冰台,如丞相之言而施为之。”秦王大喜道。“若能一举而铲除此人,我大秦东出便再无人能够阻挡了!” “不仅如此,若是赵王果真杀括,吾等更要宣扬此事,并促成赵王因功高盖主而擅杀功臣的结果。如此一来,纵然再出现如括之天才将领,也要想想是不是真要抗秦而死也!”范睢继续说道:“此杀人诛心之计也!” “彩!一箭而双雕!相国思虑果然周全!”秦王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道。 “大王过奖了!”范睢双手一拱,欣然接受道。 就在秦王埋坑赵括之时,赵括被押解回邯郸的消息,也在各国慢慢发酵! 其中,魏王的反应最大! “赵括走了!那秦军再来可怎么办!快快,写国书,赵国不要给咱魏国啊!”魏王有些急切道。 没办法,实在是被秦国给打怕了。 魏国原也是中原大户,被吴起整了个魏武卒后,更是荣登中原霸主席位,还有过五万打五十万的辉煌战绩。但吴起走后就慢慢的衰落了起来。 先是跟齐国杠,结果被孙膑两战给干废了一个上将军——庞涓,中原霸主的也被干没了。 紧接着就被秦国这个小老弟给偷袭了,这我大魏国能忍?齐国一个大国打我就算了,你一个秦国也敢来挑衅?码人,接着杠!这一杠又杠没一个老将军——龙贾,好不容易从秦人那打下的河西之地也在之后被杠没了。 接着又除了张仪这个混蛋,硬生生地骗走了河东许多的城池,终于发现不对了,接着跟秦国杠,又输,失曲沃、蒲阳、桃林塞,黄河以西尽归秦矣! 秦国蚕食鲸吞,又把战线推倒了河内!魏国好不容易修养了几年,青壮成年,想着我一家杠不过你,两家还不成吗!来了个魏韩两军,整整二十四万人,连最后的武卒都投进去了,接着跟老秦人杠! 悲哀的是,又碰到个白起,号称人屠!伊阙一战,二十四万人直接被打没了!又是割地求和。 好容易等赵国跟秦国杠起来了,又带着兵马想去占点便宜,赵国那小子也不是啥好鸟,又让自己跟白起那个混蛋杠,又给杠没了,哦,听说还有一半人在河内守土呢!但鬼知道真实情况还有多少,反正回事回不来了! 如今的大魏国,几乎谈秦色变!好在他们的前面有那个男人——唯一打败了秦军的男人——赵括。如同一道盾牌似的,隔绝了魏国与秦国的摩擦。现在你说要把这块盾给撤了?这不是要了亲命了吗! 也难怪魏王迫切地想要的得到这个天才的年轻将领!毕竟,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既然大王有求才若渴的心,做臣子的自然也更没有什么好说的,而且大魏国也确实需要一尊军神来镇镇场子。 “诺!这就起草国书发出!”一员魏庭重臣应诺道。 与此同时,得到消息的其余诸国也表现出不同程度的关注。 齐国表示:哦?又大战了啊!哪里?秦赵两国,还有个魏国,哦哦,打得好打得好!打死这帮忘八端!叫你们欺负我!叫你们狗咬狗!赵括?管他去死! 楚国表示:嗯?能打赢秦国?赵国还不想要了?不行,来我们楚国吧!别的不多说来了就封君好吧!哦?已经继承了马服君的爵位!有点难搞啊!美女要不要?多搞点封地得行不!只要带着弟兄们收复了鄢郢,都好说! 燕国表示:大大输了!呜呜┭┮﹏┭┮,秦大放心,小弟已经在想办法了!将军被抓啦?该!叫你敢跟我秦大叫板!,就看你死不死吧! 韩国表示:喵喵喵? 第八十九章 战国之路赵括之路 一转眼间,赵括与平原君一行人已经在回邯郸的路上走了有数日了! 赵括在跟平原君打了个招呼,称有物件要赵启回营取一下,平原君也没有为难什么,于是赵启在一个夜晚便脱离队伍回营而去了。 几日的行程里,虽然没有了赵启,马车中不再逼仄,却也更显得无聊。百无聊赖的赵括又换了个“敞篷”的战车,来了战国许久,还没有仔细观瞧这战国的风景呢! 望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道路,赵括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一月之前。 七月间,自己率领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向长平,走得也是从这条路吧! 那时,好像正是处暑时节,三伏已过,暑气渐渐退去,而秋老虎发挥着最后的余威。阳光正好,照在铠甲之上,反射出阵阵温暖。 道路两旁的农田里,农夫们正忙着除草,干燥的空气中似乎已经能够闻到五谷丰登的气息,那是庄家正抓紧时间进行最后的积累的时节。 天空中,不时地有老鹰盘旋而过,又刺入林中,惊起一团飞鸟,随着几声悲鸣,几只小鸟成了老鹰口中之时,始知秋之肃杀,万物始凋零。 转守为攻,击破壁垒; 大军陷落,北向突围; 被围西岸,钉子战法; 诱魏出战,秦魏大战; 大粮军出,反向包围; 月下谈判,计赚三郡; 屯田三郡,计划未来; 再到如今,触怒赵廷,兵权被收,押解回京。 一幕幕如同幻灯片般在赵括脑海中闪过。不知不觉中,已经到这个世界有两个月了,应该是霜降了吧! 路边的田里已经没有农夫忙碌的身影,没有了生气的农田也显得更加的荒凉,只剩枯黄的秸秆迎接着霜露的降临以及赵括的回归。 一阵风过,带来了更北的北方寒冷的气息,干枯的树枝上,最后一片已经发黄的叶子,终于顶不住寒冷的侵袭,随着寒风,踱着不舍的步子,盘旋着缓缓落下,落在了滋养他一生的树干之下,又被路过的马车带起的尘土掩埋! 挺好,“生于斯,长于斯,自然当死于斯,葬于斯,更能化作养分,滋养来年,旧的根、新的叶!”赵括喃喃地说道。 “家里这时候,应该在进行自己最爱的“贴秋膘”的活动吧!” “霜降水返壑,风落木归山。 冉冉岁将宴,物皆复本源。 何此南迁客,积年独未还。 命屯分已定,日久心弥安。 亦尝心与口,静念私自言。 去国固非乐,归乡未必欢。 何须自生苦,舍易求其难。” 赵括吟诵其白居易的《岁晚》来,又把“五年独未还”改成了“积年独未还”,或许这样才更切合他的心境与实际吧。 无疑,赵括选了一条最为困难的路!他本可以按部就班地一边继续围困秦军,一边主动向赵王请示接下来的行动,不论是围歼秦军也好,还是赵王与秦军媾和也好,他都将成为最为耀眼的那颗将星。 他不用费尽心力地又是画饼,又是装病地收拢军心,不需要抛出屯田策来收拢民心,更不需要苦肉计来获得同情与支持。 他只需要打赢这场战争,一件他已经做到了的事情! 随后如果愿意从政,回邯郸,蔺相如就会自动让位,上卿之位唾手可得! 要是愿意继续领军,从此上将军就是他的专属称呼,其他人,包括廉颇都不配称! 累了,不想干了,指块地方养老,没问题啊!赵国随便挑,外国咱也能想想办法!哪怕在秦国,赵王都会想办法给你换来,什么秦王不给?两城换一城行不?不行五城换一城!还不行?那就出杀手锏了——赵括要的!估计秦王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决定忍痛换了,一换一那种! 什么雕车宝马!什么美女佳人!那都是小事情! 只要你要,只要各国有!都能给你搞来! 无他,赵括的忠心与能力,值这个价! 可是,一个有异心的将领,一个不把王上放在眼里,甚至有抢班夺权的企图的上将军,能得到的便只有猜忌,以及猜忌之后的——去职入狱! 虽然这一切都是在赵括的预料之内的。 可一条是能够看到光芒前景的阳光大道,而另一条则是晦暗不明,充满荆棘的林间小路。 赵括却想都没想,选择了后者。 “来都来了,总该有故事让后人看嘛!”赵括对自己说道。 “马服君,安好?”不知不觉中,战车已经渐渐停止,一句问候打断了赵括的思绪,却见平原君正站在车辕旁向赵括问候道。 赵括一个骨碌就坐起身子,随后从战车上跳了下来。双手一拱,说道:“安好安好!平原君可有事情?” “是这样的!马服君,此处距离邯郸已经不足二十里了!”说着平原君往更东的东边指了一指。 顺着平原君的手指的方向,赵括极目望去,一座雄城似乎在远处若隐若现,嗯,那是幻觉!是臆测!还二十里呢,除非是千里眼,否则怎能看得到。赵括告诉自己,可那朦朦胧胧的感觉却又反复是真的。 就如同大学第一个学期,放寒假回家,坐在火车上,火车虽尚未到站,却似乎透过长长的铁路线,穿过重重的楼房间隔,已经看到老爸在站外,边跺脚边翘首以望的情形。 哦,原来这叫“想家了”!家国之情,不外如是! “马服君?马服君!”平原君再次打断了赵括的思念。 “哦哦!平原君请讲!”赵括缓过神来,却有些不太明白平原君想表达些什么! “额。”平原君有些语塞道:“大王王命中赐君上囚衣囚车,在路上倒也无妨,然此处已近邯郸,君上是否……毕竟王命难违啊!” “哦!”赵括了然,这是要自己衣囚衣,乘囚车啊!好呀,这不是给自己的苦肉计加码的吗!不仅要衣要乘,还要穿闹市而过,让邯郸所有人都看看赵王是如何对待自己这位功勋卓著的上将军的。 赵括正准备欣然接受,可一旁的任武不干了! “谁敢!士可杀不可辱!谁敢以囚犯之身待我家上将军,先试试某家手中的剑,利否?”任武说着就要拔剑出鞘。 却被赵括一把拦住! 第九十章 邯郸城至母子相见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 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赵括笑着按住了任武即将抽出刀来的手,随后面朝邯郸的方向,缓缓解下战袍,一边穿上囚衣,一边缓缓地吟诵着骆宾王的《在狱咏蝉》。 他相信,在有心人的传播下,这首诗会连同《岁晚》一起出现在邯郸的市井街头,以及赵王的耳边!一个爱国念家却被误解羁押的形象便算是立住了! 果然,“高洁”之语一出,任武及一众兵将纷纷拜倒在地,哽咽之声不绝于耳,连平原君也在一旁缓缓摇头,轻轻叹气。 而见效果已经达到,赵括没有多做停留,穿好囚衣,钻入囚车,笑着对平原君说道:“霜已降,天欲寒,莫让王上久等,还请平原君快些出发,加紧赶路!”。 彼其娘之的,霜降了就给件单衣……冷死宝宝了!搞快点啊!赵括心里怒骂着。 “出发!”平原君却不疑惑有他,见赵括已经准备好了,便招呼大家出发。 任武没有再回到马车,而是收起自己的宝剑,如同长随奴仆般的,徒步跟随在囚车一侧。 风越发的大了,带着北方的寒,又夹杂了点南方潮湿的冷,迎面扑来,冻得赵括一哆嗦!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为煞白! 苦肉计,不苦哪能吃肉啊! 赵括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道。 初时,赵括还想保持自己英俊提拔的形象,可是随着囚车不断前行,山间冷风不断清晰,身体的能量都用来御寒了,脑子渐渐供血不足,而维护形象的想法也只能暂时被雪藏。 好在最后的执念让赵括保持着战立的形象,没有蜷缩成一团。 “那也太难看了!作为上将军,死都不能倒下!况区区冷风乎!”赵括告诫着自己,脑海中不断浮现的是《神话》里,大鼻子将军为保长生药,一力断后,受伤力竭,却用长矛支撑自己不肯倒下的场景。 嗯,靠着囚车的木栅栏,咱也不会倒下! 哎,要是有口二锅头或是牛栏山就好了! 在赵括的胡思乱想中,一行人终于来到赵国国都——邯郸城下! 囚车形式在护城河上的吊桥之上,发出吱呀呀的声响,嘈杂的声响又将半睡半醒的赵括彻底惊醒。抬头望去,那是高高耸立的城墙,中间一块巨大而平整的青石,上面用大篆刻着两个字——邯郸! “到了啊!”赵括迷迷糊糊地自言自语道。 “我儿啊!”一声悲切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正是已经在城门下等候三日有余的赵括之母! 话音未落,一名身着麻布深衣,外罩深色斗篷的老妪拄着拐杖,直直地奔着囚车而来,任武显然意识到这位老妪可能是上将军之母,赶忙上前搀扶。 而听到呼喊声的平原君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却见老妇人已经奔到了囚车之侧,正扒着木栅栏,边哭边要往上爬呢! 赵括也有些麻爪! 这就是这辈子的母亲吗! 上辈子,每次回家过年,母亲都等在门口,只要转过那个弯,就能看见老母亲在门口笑意连连地迎接着自己。接着,小走两步,结果自己沉重的行囊,往自己弱小的身躯上一背,边笑边说起今天给自己做了最爱的扣肉! …… “母亲大人!”想着、想着赵括不禁泪流满面,自己算到了几乎所有的人、所有的事,却唯独忘记算自己最亲的人,自己如今锒铛入狱,对于这位年迈的母亲该是多大的打击啊!——天都塌了! 发自本能的,赵括迅速地蹲了下来,可即便蹲下来,马车的高度,在加上自己蹲姿的高度,弱小的母亲还是只能仰望着自己的儿子。 于是,脚很自然地前倾,一下子双腿跪在了囚车之内,头便可以尽可能地低下,穿过不算密集的囚车栅栏,伸到老母亲的面前,轻声叫着:“母亲大人。” 老妇人停止了攀爬,用干瘪的双手抚摸着儿子发白的脸盘,触手冰凉,竟比自己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太毫无血色的双手还要冰凉!心疼的泪水一下子就止不住了,心疼地惊呼道:“凉煞我儿了!”伸手就要解下外罩的斗篷给儿子披上。 果然,朋友只会关心你行不行、成不成功,而只有爱你的人才会关心你吃不吃得饱,穿不穿得暖! 赵括哪里肯受,紧紧握住了老母亲正要解开斗篷的双手。 两相僵持间,平原君及时赶到救场。 “老夫人,此事是我疏忽了,来人,将老夫的鹿皮斗篷拿来给马服君披上!”信陵君说道。 老夫人这才把手,继续摩挲着儿子的脸颊。 看着儿子满头的华发,老母亲又是悲从中来:“我儿啊!” 老母亲不会表达,只会用一句句歇斯底里的呼唤诉说着自己的心疼。 而随着老母亲一句句撕心裂肺的呼唤,明白原委的车队中人,也都偷偷抹泪,任武更是边搀扶着老母亲,边泣不成声。 呜咽声堵住了赵国都城的大门,城门之下,车队之外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赵人! 而慢慢从随行的士卒那儿打听到原委的路人,也纷纷叹气,眼眶也渐渐红润。 “上将军!” 终于沉默的人群,爆发出它的声音!智计无双的上将军不该是这样的待遇,拼死守护他们的上将军不该是这样的待遇,爱国护民、阻秦军于外,分田地于内的上将军——不该是这样的结果! “上将军!” “上将军威武!” 人群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而且一传十、十传百,刚刚打败秦军的上将军被押解回邯郸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邯郸城!更多的人从各处涌向城门口,城南、城北、城西,各个角落里,邯郸的民众似乎疯了一般,向着城东的城门口涌去。 而此时方才意识到大事不妙的平原君,已经晚了。 而饭馆里,秦国的细作也有点儿懵,咱好像还没开始宣传啊,怎么赵括一回来,赵国人就这个动静啦! “首领!咱的计划还继续进行吗?”秦军细作指着颇有追星般疯狂的人群,有些尴尬的问道。 第九十一章 民众聚集赵括劝散 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 燕赵人最敬为国为民之士! 古人诚不欺我也! 秦军细作首领一咬牙:“按计划进行,既然这把火烧了起来,咱就给它再浇把油!” 众细作点头应诺,随即放下碗筷,到饭馆外分作几路,轰然散去。只剩下首领被饭馆老板拦住,“大爷!饭钱还没给呢!” 首领凌乱在风中…… 同样凌乱在风中的还有平原君。 面对越来越多的赵人,平原君知道,得尽快离开了,否则真的可能要出事!或者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今要把事情控制在影响最小的范围内。 于是,平原君先是将老夫人给劝了下来。“老夫人,王上只是要马服君回来述职而已,没有事情的!”边说边将老夫人往囚车一旁带。 这鬼话,鬼都不能信啊! “既是问话,何以囚衣相加、囚车以困我儿?怎的,我儿大败秦军倒还生出罪责来了?!”老夫人质问道。 “正是马服君大败了秦军,却未及与王上商议便与秦军达成协议,放走了秦军,王上才要找马服君前来问询啊!”平原君继续劝道。 “哼!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有道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况且以十万残军而换得三郡之地,换做朝中何人,可以做到?”老夫人继续质问道。 “老夫人啊!您这不是强词夺理吗?!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儿,能不能做,该不该做是另外一回事啊!”平原君解释道。 “这么说来,我王当真如此之狭隘耶?宁予敌雠,不托将帅耶?”老夫人越说越气了,声音也不自觉的大了起来。 尤其是那句“宁予敌雠,不托将帅”,惹得周围群众一片的哗然。 “上将军无罪!” “释放上将军!” 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平原君眼见着在与老夫人的对话之中落了下风,劝是劝不动了。强制带走?额,任武的剑有点晃眼!可是,人却越来越多,再这么滞留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马服君,你是明事理的!眼见全城围观,民意汹汹,若是真到了那个地步,我王便是想不杀你也难了!”平原君将突破口转移到了赵括的身上。 赵括也觉得差不多了,凡事不能过火,过犹不及。 于是,“砰”的一声,赵括对着老母亲,就是一个头磕在了囚车的地板上。 “母亲大人,儿虽有尺寸之功,然去秦之功更是数十万赵国将士之功也,儿以上将军之身,而行外交之责,却有僭越之嫌也,被去职拿问亦是应有之意。今劳母亲不辞劳苦,出城相迎,不甚惶恐,还请母亲保重身体为上,放我等离去。”赵括对着老母亲说道 “可是,我儿……”老母亲还是不肯放手。 不待老母亲继续说,赵括打断道:“母亲请听我一言,今虽被拿问,然有司并未定下儿臣之罪也,今若私纵而逃,此无罪亦成有罪也!还请母亲放行,以全儿臣之名也!” 言及声名,老母亲的手渐渐松了开来,平原君会意,让早已准备在一侧的侍女将赵括母亲扶开到一旁休息。 见赵括母亲终于离开,平原君刚松一口气,转身正要离开,却见原本还通畅的道路已经被人潮所淹没,无奈,只得又望向赵括! 赵括也没有让平原君失望。踉跄着站了起来,为啥会踉跄?你跪你也麻! 赵括双手抱拳高声喊道“诸位父老乡亲,且听括一言!且听括一言!” 周围众人听得上将军要讲话,纷纷提醒旁边之人不要在言语,很快闹市般的城门口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赵括见大家都已安静了下来,便继续抱拳说道“长平一战,损伤我大赵男儿三十余万,堪堪战平暴秦,实括之罪也!且括迫于战场形势,不得已以将军之职而行外交之政,此乃僭越之罪也。” “长平一战乃大胜也!” “上将军大功也!!” “上将军无罪!!!” 大家争相为赵括辩白,似乎不太同意赵括给自己定的“罪名”。 赵括双手一压示意大家安静,而后继续说道:“今括去职回京,只为说明长平战场之原委,以我王之明,定能分辨好恶。二三子欲塞吾之申辩之路耶?” 场中为之一静,赵括顺势说道:“二三子暂且让出一条道路,好容吾等进宫面呈我王,申明原委!诸君要相信我王!” 嗯,如果这样还治我的罪,那肯定是赵王除了问题哈,到时候大家再一起帮我哦!赵括在心中想道。 言罢,众人思虑一番,一条仅容许一辆马车通过的小道被让了出来。平原君见状,赶紧吩咐车队前进。 “上将军保重!”突然人群中又爆发了一句口号。 接着便是络绎不绝的“上将军保重!” 赵括无奈,在囚车之中,继续双手抱拳以示感谢。 车轮缓缓向前,人群渐渐稀薄了起来,王宫轮廓渐渐浮现,而王宫的宫楼之上,一群身着锦衣的人们正看向赵括来时的方向。 为首一人正是赵王。 “赵括仅是走了好运,上天垂怜于我赵国,才能赶走秦国的。且这也不算是什么大胜,不过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已。”平阳君赵豹在赵王的左手边说道。 “嗯,便是戴罪之身,更应当谨小慎微才对,这才方一入城,便已引得全城围观,吾观此子并无一丝悔过之心也!王宫脚下,都城之中尚且如此骄横跋扈,可想而知其在军中当如何的自专也!”赵豹见赵王不曾言语便进一步诋毁道。 长平之战,赵豹本就不同意打,如今得胜而归,让平阳君好生没有面子,自然对于这个“罪魁祸首”,极尽其力地诋毁了。 而在赵豹一旁的都平君田单,则是一脸晦暗欲言又止,终究只是别过头去,沉默不语。显然他对赵豹之语有些不以为然,但对方诋毁的对象不巧是自己政敌的儿子,嗯,沉默不语已是君子之举也。 “咳…咳…咳…”一个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赵王右侧发出:“平阳君此言差矣!” 第九十二章 众臣倒括蔺卿劝谏 赵王闻言,迅速转过头,关切地问道:“蔺上卿!无恙否!” 没错,说话的正是创造完璧归赵,并与廉颇一通创作了负荆请罪等成语的蔺相如,蔺上卿。只是如今的蔺相如已然重病缠身,几乎不再理会朝事,更是深居简出,除非王上问询,一般不再出门,今日却是破例来到王宫,只为一观这赵之军神。 蔺相如摆了摆手,说道:“老臣无恙!多谢王上关怀。” 随后接着说道:“括以羸弱之师而胜秦军虎狼之师,此廉颇将军亦不能及也,况败秦军而取三郡之地,虽言大胜亦无不可也。” “长平三年对峙,劳民而伤财,民众苦秦久矣!故闻听我军打破秦军皆喜不自胜,诸君曾记否,我王宣读战胜之日,我都城百姓彻。夜之狂欢,老臣虽居宅中,亦可辨满城之欢喜也。故长平主将归来,民众岂有不聚而迎之之理?” “至于见其戴罪之身,几句牢骚亦在情理之中。难能可贵的是,马服君括者,竟能主动劝说于众,以解此围,而非携众以邀功,携众以迫王,此大善也。” 说完,蔺相如又咳嗽了起来。 “因有其功,再贪民望,此不赦之罪也!”田单阴恻恻地说了一句。 顿时,蔺相如营造的美好形象瞬间崩塌!是呀,你一个带兵的将军,本来就功高盖主了,手掌军权不算,这还这么多人民支持你,你想干嘛? 赵王稍缓的脸色一下子又铁青了许多。 “传令:押解马服君于地牢之中,明日大朝,再行定罪!”赵王狠狠地说道。 “我王暂息雷霆之怒,且听老夫一言!”蔺相如强行止住咳嗽说道:“都平君此言,乃诛心之言。更是臆测之言,若我王轻信此言,而轻易处置于括,当是亲者痛而仇者快也!秦军再来,更有何人愿披甲上阵为我王抵挡呢?又有何人能够挡住秦军之脚步呢!” 说着,蔺相如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长时间的憋气,让蔺相如咳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老夫行将就木之言,人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望我王察之……” 不待蔺相如再次说完,却又咳了起来。 赵王赶紧亲自扶起蔺相如,关切地说道:“上卿莫急,寡人不会轻易决定的,来人,快扶上卿到偏殿内躺下,传医师!” 说着就要将蔺相如交给宫人,可是原先扶着蔺相如的手却被蔺相如紧紧地抓在手里,很明显蔺相如还有话要讲,而且很可能是想单独跟自己讲。于是,赵王说道:“尔等先行退下吧,寡人亲自为蔺卿侍奉汤药。” 蔺相如作为两朝老臣,一心为国,既老且病,为显其尊荣,赵王不时到蔺相如的府上亲奉汤药,这番作为,赵王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倒也没有引起旁人的猜测。众人于是一齐退下。 而赵王与蔺相如则来到了偏殿之内。 蔺相如的身子是真的不行了,只能半躺在软塌之上,而赵王则坐在他的一旁,四周的宫人、医师都已被赵王打发到了门外。 蔺相如见四下无人,方才对赵王说道:“田单此人,与赵括之父赵奢有隙焉,故出言为难赵括,此小人行径,非相国之度量也,我王当察之。” “寡人亦知之。”赵王点头道。 “平阳君所言,一则因其一贯反对取上党之地,此次大胜无异于自扇其脸;二则其人亦与赵括之父有隙;三则此人与取军权久矣,故而对赵括多加诋毁,此等偏颇之言,我王勿听勿信也。”蔺相如接着说道。 “寡人亦知之也。”赵王继续肯定道:“马服君有功于赵,此毋庸置疑也,然其自作主张,置寡人于何处也?寡人深恨之!” 此言一出,蔺相如已然知道,芭比Q了!全他娘的完了。 有功与赵,却不是大功于赵。灭秦军三十余万,取三郡之地居然只是有功,那我的渑池之会、完璧归赵算个球啊! 再加一个深恨之!注意,不是恶,而是恨!深恨,不死也要脱层皮那种! 完犊子了,迎接赵括的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个功过相抵,归养田园。这你让前线流血的将士怎么想,你让千千万万赵民怎么想,甚至是各路贵族,哦,原来这么给你卖命就这么个结果啊,那还不如投降秦国算了。 投降秦国,要是赵括一怒之下真的投靠秦国?以赵括之才,以秦军之勇,还有人能挡得住吗?甚至新附的三郡搞不好就集体哗变跟随赵括降秦了!嗯,应该不会吧! 要是果真如此,不敢想啊! 蔺相如只觉得胸口有点闷,老天收了我吧,我真的带不动啊! “我王容禀!前线战事焦灼,许是有我等不曾知晓之原因,才促使赵括行此,行此不义之事!”蔺相如实在找不到一个很好的形容词来形容赵括的所作所为,说僭越吧,有点重;说便宜之事吧,有点轻了。只能称之为“不义”了。 “但无论如何,我王当给赵括一个申辩之机会,就权当是偿还其破秦之功,如何?”蔺相如拼尽最后的一丝力气抓住赵王的袖子,死死地盯着赵王说道。 “好吧!就依蔺卿所言,明日大朝,便宣赵括当朝申辩吧。”赵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好!好!好!多谢我王!”听讲赵王肯定的答复,蔺相如如释重负般地松开了赵王的袖子,连说了三个好。 随即蔺相如倒回床榻之上,面朝殿顶,继续喃喃地说道:“赵括因其父之故,在朝上并无几人相助。而其军事才能堪称惊艳卓绝,若王上放下芥蒂,赵括必成我王之孤臣,一心侍奉我王,如此,老夫便可瞑目于九泉之下了。” 不待身边之人有所反应,蔺相如继续说道:“我王,切莫因些许僭越之事而损栋梁之材,越是栋梁之材,越是才绝惊艳,就越是心高气傲,心高气傲者往往受不得委屈,而一旦受了委屈必然报复,且其已有相当军心、民心,我王切记要顺而牵之,不可……” 蔺相如说着转过头,想要强调些什么,却见身旁椅子上空空荡荡,哪里还有赵王的身影! 赵国第一重臣再次倒在了清冷的王宫偏殿的床榻之上,两行浊泪留下,却再无半点呢喃之语。 第九十三章 赵括入狱蔺卿相见 载着赵括的囚车一路驶向王宫,进入王宫后,随着王命的下达,却又绕了个弯,从王宫的另一头出了来,最终停在了地牢门口。 平原君下了马车,一路小跑到刚从囚车上下来,正活动着手脚的赵括面前,颇有些尴尬地说道:“王命暂时将你羁押与此,明日大朝,许你当朝申辩!我已令牢头提前打扫干净,今日你便委屈一下” “好!这里比吾在军帐中要好多了!”说着赵括便大踏步地上前。 老母亲已经被送回了家中,而身后的任武却也想跟着进去。 平原君阻拦道:“任将军也要进去吗?似乎于礼不合吧!”任武闻言看向了赵括。 赵括一回头,想着,虽说这是邯郸地牢,但万一来个刺客啥的,就凭这里面的差役那几块料,估计都是一剑一个的货,没个保镖自己还真不敢进去。 “进!”赵括没有废话,转过头继续对平原君说道:“吾在战场上杀伤秦军三十万,秦人恨我入骨,长平之胜更是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不知平原君对此地牢可有什么安排?我可不想连王上的面都见不到,就死于此阴暗之地,到时候平原君恐怕也难辞其咎!” “马服君所言有理,这百人守卫吾先留下,马服君放心,吾这就去面见我王,增兵防御此处,断不至于让马服君身处险地。”平原君略略思考后答复道:“就辛苦任将军了!” 随后向两人双手一揖而去。 赵括与任武一起踏入地牢中,牢头带着一众差役早已迎候在大门口,见赵括走来,二话不说就跪倒在地,说道:“恭迎上将军!” “起!”赵括回应道。 “上将军请随我来!”牢头一骨碌站了起来,随即为赵括指路道。 经过两个路口,来到了意见宽敞明亮的卧室之中,之所以说是卧室不是牢房,因为房间里床榻、桌椅俱全,更是洁净异常,比之普通人家的房间还要好上不少。 “这是牢房?”赵括问道。 “额,不敢欺瞒上将军,此是小子的休息之所,听闻上将军前来,铺盖等物件都已换新,上将军看看还有哪些不满意,小子立马着人更换。”牢头笑着回答道。 “吾乃戴罪之身,我王之命乃羁押我与地牢之中,汝此番作为,若非违抗王命耶!”赵括冷冷地说道。 牢头丝毫不慌,依旧笑嘻嘻地说道:“小子不管别人怎么看上将军,上将军在小子和小子全家眼中你就是大英雄、大豪杰!至于王命,王命乃是羁押上将军于地牢不错,然此处也是地牢也!到了地牢,关在哪个房间,那还是小子说了算的。” “倒是个人才!”赵括笑着说道。无他,让他想到了上辈子与老板斗智斗勇似的上班摸鱼,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古人诚不欺我也。 “再加个床榻吧,任武将军也在此处就休息。”赵括吩咐道。 “任武将军不如在旁边房间,也是……”牢头还在介绍旁边的房间,却被任武打断道:“吾要保护上将军!” “啊?”牢头有点懵了,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双手一拱严肃地说道:“上将军放心,小子必誓死护卫上将军周全。 赵括见其如此伶俐,颇有些意外,拍了拍牢头的肩膀说道:“放心,平原君已经安排好了兵力守护此处,即便有贼人攻了进来,也无需尔等拼命,尔等只管躲好护住自身即可。倒是汝何名耶?可愿从军?” “小子名曰鲤,自然愿意从军!愿意跟随上将军前线杀敌。”牢头鲤惊喜地说道。 “嗯,不错,等过了这一阵,就去找他!”赵括又拍了拍鲤的肩膀,继续说道:“若能战场建功,吾可收汝为家臣,赐赵姓!汝其勉之。” “诺!多谢上将军!”说着牢头就要下拜。 赵括一把扶住了牢头,随即对任武说道:“任武,此人便交给你了!” “诺!上将军放心!”任武笑着回应道,也在牢头的肩膀上拍了拍,示意已经是自己人了。 牢头都快乐疯了,一下子,军队的两大巨头都看好自己,能不疯吗!上将军还愿意给自己赐姓,那自己的儿子们就是有姓之士了!这是什么,这是阶级的跨越啊! “春困秋乏,正是睡觉之时。”赵括交代了一声便跨入房内,钻入被窝,嗯,好冷啊! 这一觉便谁到了夤夜时分! 倒也不是赵括睡饱了,实在是——饿了!也不知这鬼地方有没有夜宵啊! 一个翻身起床,却听敲门声随之响起,应该是一直关注着,等自己醒了才敲门的。有眼力见儿,有前途。 “进!”赵括说道。 “禀上将军,上卿蔺相如在外等候多时,因上将军一直未醒来,故未敢打搅,是否让他进来?”牢头问道。 “嗯?”赵括有些疑惑,蔺相如,好像跟自己没什么交集呀,他来干什么?不管了,人家来看自己,总不能不见吧。“速请!” “诺!另外小人整治了些酒菜,都是小子盯着采买制作的,小子与任将军也已经用过,是否一并送进来?” “有心了!送来吧!”赵括不吝夸奖道。这样想领导之所想,急领导之所急的部下才是好部下啊!赵括在心中又给这位牢头的级别给狠狠抬了一级。 不多时,酒菜和一员老叟同时被抬了进来,四周的灯火也都已被点亮,摇曳的灯火里,两人一老一少相对而坐。 “有劳蔺卿久候,实本君之过也。当自罚一杯!”赵括首先打破沉默,端起酒杯就饮了一杯,老黄酒,有点儿甜! “无碍!”蔺相如简单地回应了一句,随即便不再言语,直勾勾地盯着赵括,似乎要把赵括看透! 赵括被盯得有些难受了。哪有人这么盯着人家看的,哦,好像廉颇也有这毛病,这两人不愧是“将相和”啊,都一样的毛病! “上卿找本君有何事啊!”被盯久了的赵括,还是决定继续打破沉默。 “无事!”蔺相如继续回答道。 赵括斯巴达了,你无事找我干嘛,玩呢! 第九十四章 狱中对酌温酒与谈 “老友一日三信,托我无论如何要保住你!保住我赵国的擎天保驾之臣!”蔺相如缓缓地说道。 “多谢上卿与廉老将军抬爱!”赵括双手举起酒杯,又是一杯下肚。 “天寒了,酒要温一温才好喝。”蔺相如说道。 “粗浅武夫,让上卿笑话了!依上卿所言,温一温再喝!”赵括回道,随即叫来牢头,吩咐温酒。 点火、沸水,置壶…… 房间里只剩牢头忙碌的身影,终于酒壶已被烫热,赵括拿起酒壶,为蔺相如斟酒。 “如今火已点燃,明日便是沸水之时,却不知上将军何时置壶其中呢!”蔺相如突然发问道,吓得赵括倒酒的手一抖。 有些意外地看着对面行将就木的老人,赵括有些意外,自己仿佛已经被那双毫无精气神的眼睛,看了个通透。 今日激起民愤是为点火,明日朝堂激辩论是为沸水,当朝野皆成鼎沸之势,便是自己救场之时,是为置壶也。对方以温酒为喻,将自己的计划给彻底剖析了出来,不愧是名贯古今的蔺相如啊! 稳了稳心神,赵括继续给蔺相如满上,又给自己斟满一杯,双手托起酒杯,一饮而尽,意为多谢上卿未曾戳破。 随后缓缓说道:“本君向来娇生惯养,这服侍于人的事情向来是做不好的,还请上卿恕罪。不过这温酒虽好,本君出身将门世家,若非上卿想邀,断不会为此麻烦之事也。” 翻译一下呢! 要老子认怂给别人低头那是不可能的了,给你倒酒那是因为您是上卿,是自己尊敬的人,其他人,我呸! 但是呢上卿你所说的我的图谋啥的,也不是自己想干的,自己只是个将军,只是想自保而已,如果不是朝廷一再地逼迫,咱也不会做到那一步。 蔺相如也是一愣,对面的这小子有点东西啊,这是反将自己一军啊!自己问他啥时候造反,他反手就问自己准备逼他什么时候动手。 蔺相如伸出枯槁的手,端起赵括斟好的酒,一饮而尽,脸色一瞬间变得潮红了起来,说道:“温酒虽好!酒的滋味却也少了许多,若是多煮些时候,酒就不成酒了!” 你别过火哈,搞到最后赵国没了,谁也讨不到好处的。 “君爱其酒,吾爱其壶也。壶在,酒散无味,换酒便是了;壶毁,纵有美酒,亦无可藏也,只能加诸他人之壶,此某之不愿也。”赵括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仰起脖梗,又是一杯下肚。 而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继续说道:“上卿可曾听闻孟子曾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而荀子言: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吾试补之:载舟覆舟,所宜深慎。” 蔺相如闻言,不禁喃喃自语道:“载舟覆舟,所宜深慎。” 枯槁的手伸向酒壶,温热的触感从手心传递到心灵,缓缓抬起,慢慢斟下,轻轻放下。 蔺相如知道,那边赵王是一定要搞事的,这边赵括也不可能坐以待毙,所以两相冲突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了,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自己或者说自己这一脉如何站队的问题了。 蔺相如抬头,再次盯着赵括问道:“屯田之策真能让民有其食,而仓廪富足?” “此政如何,可看上党之黔首,可询三郡之流民,可问廉老将军,抑或上卿自行分析一番,倒无需本君多加解释。”赵括回答道。 “何其难也!”蔺相如端起酒杯,缓缓说道:“夺贵族之地而予黔首,在三郡之地或有可能,在邯郸故土却无论如何无法实施也。则屯田之策终于三郡之地,恐又被故旧之贵族所夺,不可久也。”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赵括回答道:“地之利者,在长久之效也,虽时移事异,地利不改。故其为国之根也,然其收效并非伟大。肉食者鄙也,若以更大之巨利诱之,不愁其不放小利而就大利!” “何谓大利焉?”蔺相如问道。 “地之利也,投十而得十二,已是不易;吾言之利,乃投一而得三、得五、得十者也!如此之利,方为大利也。上卿以为贵族愿否?”赵括问道。 “如此巨利,当然愿意,然则如何能有如此巨利焉!天下财货有数也,吾得其一,便有一人损其一也,贵族得利便是黔首失利也!”蔺相如问道。 “哈哈!”赵括笑了起来,随即又是一杯温酒下肚:“上卿此言,莫非天下之财,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之意耶?” “然也!”蔺相如回应道。 “善理财者,不加赋而上用足。非只劳作于田亩之间可以创造价值,流通亦能创造价值!”赵括说道。 “愿闻其详也!”蔺相如继续问道。 “今吾为一名屠夫,得宰杀之钱二千,于农户处买黍米、蔬菜若干,农户得钱之后便再行购买种子、农具,而铁匠得此生意,则需更多气力,便再行增加肉食,而肉食增加,屠夫之生意更荣也,其钱又回了吾之手也。” “钱虽历经波折,却始于吾亦终归于吾之手也,然则在其波折中,农户、铁匠包括吾之屠夫皆有其利也,此流通之效也。”赵括解释道。 “然,钱财亦有所损耗耶!”蔺相如问道。 杠,就硬杠哈!要不是看你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头发都给你薅没了,咱是在说钱财的问题吗! “此为一例而已,若放眼整个赵国,即有大循环也,无此损耗也。比如我今铸币三千,此三千钱难道会消失于我赵国耶。”赵括无奈地解释道。 “这……”蔺相如缓缓举起酒杯放到唇边,突然又问道:“若是,若是还是有贵族不愿放弃土地之利呢?” “贵族亦是人也,求地之稳固乃人之常情也,吾会制定每人最多可占之地。只要不超过,那便相安无事。”赵括回答道。 “若是……” 不待蔺相如说完,赵括接着说道:“若是有人贪心不足!历史潮流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蔺相如嘴边的酒杯抖了一抖,随即酒杯一翻,还算温热的酒水顺着干枯的喉咙落下,落入已经有些干涸的心田之中。 第九十五章 赵括上朝一气平阳 “但王上毕竟是王上!”蔺相如放下酒杯,打了个手势,一直在房外等候的仆从纷纷进房,将蔺相如连同软塌一到抬了起来,临走前,蔺相如艰难地转过头:“无论如何,老夫一脉当不负老友所托,定会保得马服君平安。” 说完,仆从抬着蔺相如离开了“牢房”之中。 “谢谢!”灯火里,赵括又是一杯黄酒下肚,对着眼前空洞洞的黑暗,小声地说道。 半壶老黄酒,顺带着一大盘野雉肉下肚,酒足饭饱的赵括半躺在椅榻之上,半闭双眼,思索着明日可能发生的事情。 “上将军,赵启回报,五百精兵已经进住了邯郸,已经做好了完全之准备。”任武在赵括耳畔小声地说道。 “好!”赵括回应道。 灯灭,鼾声起! 窗外月光如水,邯郸城中早已没有了白日里的热闹,但与平常不同的时,今夜的街上不时有几匹快马穿行。 只有巡夜的打更人见证着一切。 “明日必将赵括至于死地,以泄本君心头只恨也!来,二三子再来对一下赵括之罪状!”赵豹对着属下恨恨地说道。 …… “都平君,今日莽撞了!”一员老者对田单说道:“吾等虽归赵,却实为客也,以疏间亲,智者不取也。” “嗨,此事却是我一时不忿,纠葛于其父之龃龉,方有此言。明日大朝之上,吾需如何处置,还请指教!”田单略带羞愧地说道。 “此家事也,非吾等外人可置喙者也!千言莫如一默!”老者缓缓说道。 “善也!” …… “传话给赵禹,力求赵括功过相抵,全身而退!”躺在软塌之上的蔺相如有气无力地对一旁的仆从说道。 “诺!力求功过相抵,全身而退”仆人复诉了一遍。 听到仆人复诉无误的蔺相如,缓缓闭上了眼睛。(就休息一下,没死哈!别误会!) …… 而在赵括宅子深处,赵括的老母亲正夜不能寐,派人去找平原君,得到的回复是“尽力保全。老夫人请放心。”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尽力,怎么个尽力法啊!放心?怎么能放心哦! 死老头子,生前得罪那么多人,现在好了,除了个平原君,一个愿意为自家儿子说话的都没有。老母亲碎碎念着,可是除了信任平原君,除了等待命运的降临,她一个老妇人,再无一丝办法。就如当初无法阻止他的儿子出征一般。 而作为已故马服君赵奢同志唯一的“盟友”兼“好友”的平原君,也在宅内做着最后的判断与准备。 “三郡的探哨有回复没有!”平原君问道。 “诺!皆已有回报!”一名仆从递上三片竹简,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字迹。 “如此,马服君无忧矣。”平原君笑着说道。 …… “咚……咚……”马蹄声已经渐渐熄灭,只留下打更的声音继续响彻邯郸的街道。 太阳依旧按照他的想法升起,今天还不错,几日不见的太阳终于想起来,原来自己还要给大地些温暖的,于是狠狠地刺破了敢于阻挡它的层层的云雾,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温暖洒向了大地。 早早地,赵括便被请出了“地牢”,在宦官的带领下来到了王宫的偏殿之内。 不一会儿,正殿之中传来一阵见礼之声,随后赵王开始明确今天的大朝议题。 “今日大朝,只议一事,前上将军,马服君赵括之罪也!” 不待赵王发话,一员朝臣出班说道:“我王容禀:马服君是否有罪还需讨论,不可言之有罪也。” 赵王一来就被呛了一口,心里更不舒服了,不过众臣在前,也不便发作,只好忍下,说道:“如此便议一议赵括是否有罪吧!”说着,赵王右手一挥,继续说道:“将马服君请上来吧!” 随后,一身囚衣却身姿挺拔的赵括出现在大殿之上! 嗯,大殿比乾清宫还大些,却少了许多的雕梁画栋,多了几分原始的肃穆与威严,其余倒是与电视剧中大差不差,赵王端坐上首中央,文武分列两侧。只是这王位却也就高处两三个台阶而已,也是,要太高了,汇报啥事儿不都得扯开嗓子喊啊! 声音小的不让当官呗,气抖冷! “禀我王:马服君赵括带到!”一旁宦者令高声回复道。 “如此便开始吧!”赵王说道。 平阳君赵豹闻言,一马当先,说道:“诺!赵括者,本为我上将军也,奉命接管长平战场,然其长平战场所作所为,皆无君无父之所为也,按律当斩,我王念其抗秦有功,特许其当廷辩驳,以明其罪!赵括,汝可有异议?” “本君并无异议!”赵括坦然地说道。 “其罪一:刚愎自用,不听良言,致使我军损兵折将!在渡河之初便有部将提出不能轻易攻击秦军壁垒,括不听;攻破壁垒后,又有部将劝说宜加固壁垒,不宜再行进攻,括又不听;发现被围后,又有建议转向界牌领方向或直接渡丹水而归,括又不听;致使我军损兵三十余万,若非魏军来救,我军有全军覆没之危也。赵括可有辩解?” “当然有!总的来说,我军最终是赢了,而在战场中的每个步骤都是环环相扣的,撤退不一定是失败,也可能是佯败诱敌,突击也不一定就是攻击,也可能是迂回包围。所以你拆分每个节点来看本身就是错的。”、 “好,即便单独看你每个拆分的节点,攻击壁垒是我王交给括的任务,要尽快结束战争,这是必须也是唯一的方法;其二,壁垒经我军攻伐,秦军撤离时又再次破坏,若要强行修复,非十几日不可,这不是给了秦军重整旗鼓的时间吗;其三,突围防线方面,界牌领乃雄关也,轻易攻不下来,丹水湍急,且西岸已现秦军踪迹,渡丹水无异于自杀。” “哦,对了,忘了平阳君从未带过兵,不知如此解释,平阳君可曾听懂?需要本君在舆图之上再作解释吗?”赵括讽刺道,“另外说道刚愎自用,这儿有个军中铁律需要告知平阳君:大纛所指,虽死亦往!嗯,换个简单的词叫做:军令如山!” “平阳君明白吗?”赵括再次调侃道。 一众武将哄堂大笑起来。 第九十六章 朝堂论辩再气平阳 平阳君涨红了脸,士可杀不可辱也,眼见着就要上去跟赵括拼命! 赵王发话了:“赵括,平阳君乃是代寡人问话,再有不敬之语,寡人先治你个不敬之罪!” “诺!小子妄言,还请平阳君勿怪!”赵括见好就收道。 平阳君见赵王发话了,也不便再行发作,暗暗压下火气,继续问话道:“其罪二:未经请示,更未经我王许可,便擅自与秦军媾和,致使我军三十余万伤亡而构成之大好局势,也随之付诸流水!赵括,汝可有辩解?” “有!当是时也,魏军与秦战与西岸之地,诱使秦军光狼城中守军、界牌领中守军出城迎战,而我军则趁机偷袭上述两处,以形成对秦军合围之势!”赵括如是描述着当时的情形。 “此正当困而歼之啊!”一员将领打断道。 赵括冷笑一声,说道“困而歼之,说的容易,你首先得能够困住秦军这头猛兽啊!” “我王容禀:当时的情形吾在军报中不敢详尽写出,实在是怕一旦邯郸泄密,则全局尽溃啊!”赵括叹息着说道! “不是已经包围了秦军吗?怎么会全局尽溃?”赵王问道。 “禀我王,当时我军的军力布置为,光狼城、界牌领各一万大军,北路长平关两万大军,我赵魏联军总共加起来的兵力也不过十万啊,此时壁垒之中能战之兵不足六万,而且还有不少是战力颇弱的魏军,为了迷惑白起,才穿的我军的甲胄啊!” “更危险的是:此时百里石长城防线上,除了长平关外的两万大军,所有兵力都被某抽调一空,仅余数千人在故关佯装主力。”赵括将兵力缩减了一半还多。 “如此一来,岂不是!秦军若是攻击任何一点,皆有可能脱逃!”刚刚打断赵括话语的将领颤抖地说道。 “然也!不仅如此,若秦军从河内再发一只偏师直取故关,我军要么立即撤围,要么便会被秦军实现反包围。而撤围又有丹水阻隔,极易形成被秦军尾随追击而溃败之势也。故,吾只能实行战略欺骗。诱使秦军投降!” “嗯,如此惊险,确实是迫不得已啊!” “还好上将军机智过人,硬是把一场败仗给翻了!” …… 就在众朝臣议论纷纷的时候,平阳君赵豹再次发难,说道:“如何证明你只剩十万大军?白起岂是那么好欺骗的?若你并无足够多的兵士,如何能够骗过白起的眼睛。况且人言,当时壁垒之上,尽是赵兵,其数不下十万之众也。” “好叫平阳君得知,即便壁垒之中真有十万大军,某也不会将十万大军全数安排站在壁垒之上,一是过于密集容易遭秦军箭雨袭杀,二也不利于兵器的展开,三呢排兵布阵讲求一个后备之力,故纵有十万军,壁垒之上也最多站上五万人。故壁垒之上有十万赵兵之言,断不可信也。”赵括耐心地解释了一番,看似恭敬,实则鄙视。 又是引来众将的一顿哄笑。也不能怪赵括啊,实在没想到对手这么弱,这种常识都要解释。平阳君赵豹的脸更红了。 赵王咳嗽了一声,哄笑停止。 于是赵括继续说道:“某也是利用此常识,反其道而行之!某让壁垒之中几乎所有兵卒都上城防御,壁垒之上便有五万人,而在白起看来壁垒中必然还有备兵,故推测我军壁垒中至少有十万人也。” “彩!” “上将军威武!” …… 一众将领不嫌事大地在一旁喝彩道。 “此模仿齐国军师孙膑之减灶增兵之计也,当不得诸君夸赞!”赵括谦虚地说道,但脸上的笑容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开心与自豪! 众大臣也是纷纷交头接耳,不时地有夸赞之声传入赵括的耳朵。 眼见着朝堂氛围几乎一边倒了,平阳君赵豹还是不死心地问道:“汝言之十万便是十万耶?焉知汝不是谎报军情耶?若是壁垒之中便有十万大军,汝却放秦军离开,此与通敌卖国何异也!” “平阳君慎言!”一旁的平原君插话了。 “不是吗?纵虎归山,后患无穷,非卖国何异?”平阳君怒道。 “平阳君此言差矣!”大臣赵禹也在一旁附和道:“平阳君问其不敬之罪可也,通敌卖国之罪则谬矣!何曾有过通敌之人阵斩敌国三十余万大军耶,又何曾有关卖国之人为国取三郡之地耶?” “然也,若此为卖国,卖的也是秦国吧!”又一大臣在一旁帮腔道。 “平阳君,请你也卖一个吧!不需三十万秦军,亦不需三郡之地,仅尽灭数万秦军,而夺秦数城之地即可!”一位武将也忍不住吐槽道。 面对众臣的调侃,平阳君更加怒不可遏了,继续强势地说道:“既无可证明,即是赵括在撒谎,其人不忠之心昭然若揭也!臣请我王,斩之!” 话音刚落,底下的朝臣就怒开了锅! 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要斩杀一位功勋卓著的上将军!平阳君你是疯了吗! 不不不,你才是秦国派来的间客吧! 虽然明知赵豹在搞事情,可是也确实没法证明啊!问一般的士卒,如此机密肯定不知道啊;问校尉、都尉乃至于廉颇将军?赵豹肯定会说他们已经被赵括洗脑收买了。 事情有些麻爪了啊!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出现,众臣的讨论也随之戛然而止。 “某可以证明!” 循声望去,正是平原君赵胜! “哼!谁人不知你乃是赵括之父赵奢之好友,又未亲历战场,如何能为赵括做证!”赵豹嗤笑道。 哎,看着这个愚蠢的欧多多,赵胜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 “非某为赵括作证,而是此两本花名册为赵括作证!”赵胜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三片竹简,缓缓说道。 “某在去传召赵括返回的路上,便令家老持王上手令前往河内、河东、上党三地,以劳军为名,查看军营情况,得其花名册,并经抽查之,得实其战兵之真实数据。而花名册也已转运回邯郸,现正在殿外,我王可随时遣人查勘!” 第九十七章 藏兵于民三气平阳 “平原君直说结论即可!”赵王说道。 “诺!”平原君向赵王一揖,接着说道:“根据查探,上党军营共有兵卒一万九千七百五十三人,驻屯于光狼城中;河东守军共计四万零三百二十四人,分别驻屯安邑及临汾城;河内守军共计四万一千七百四十五人。” 平原君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三郡之地,我军总兵力为十万一千八百二十二人,其中上党军营有两千余人为伤愈归队之兵,其余两郡伤愈归队人数不详。凭此可以断定,我军对秦军形成包围之时,军力未达十万。” 说完,平原君淡淡地看着自己的弟弟,似乎在说:“你还要杠吗?” 平阳君果然没有让平原君失望,愤怒地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花名册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禀我王,为避免花名册是假,我家臣特意以劳军之名,携带花名册对三地的人马进行了抽查,共计抽查人数三千五百人,均与花名册所列匹配,有士卒画押为证!”平原君继续说道。 在一旁的赵括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似乎一切早有预料。 赵括早就预料到朝廷会派人去查勘兵力人员,但没预料到平原君下手这么快,还好自己早有准备。 有人问那还有十万人马去哪了? 很简单,屯田去了!赵括一早就交代把屯田之卒另外造册登记。 屯田的兵能算兵吗?自然不能算! 卸下铠甲,放下刀剑,拿起锄头,那就不再是“兵”,撑破天了也就是个“民壮”! 什么?民壮家里怎么会有制式的兵器?嗯,那是人家长平之战的纪念品不行啊! 什么?民壮怎么还要经常训练?人家热爱运动不行啊?!民壮也是想要保家卫国的啊! 至于为啥战力堪比士兵。嗯,那咋办,人家就是战力高啊! 而且旁边就是民屯,一样的出操,一样的种田,一样的军事化管理。别说信陵君的家臣初来乍到,就是待上几个月也未必能发现军屯的奥秘。 当然,随着屯田的继续,屯田兵的战力不可避免会有所下降,但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等赵括过了这一关,自然会有办法。 看着有些歇斯底里的平阳君,赵括都有些同情他了。 “够了,平阳君,下一条吧!”赵王发话道。 “诺!”已经连输两阵的平阳君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因为他知道前面两天钉不死赵括,那剩下的一条最多只能让赵括蹭破点皮。 “其罪三:擅派郡守而占三郡之地。未经请示即行安排心腹人员前往三郡之地,并私自收缴田赋账本,张贴安民告示,此僭越之罪也。赵括,可有辩驳?” 赵括双手抱拳一揖到底说道:“三处郡守皆任后方呈报我王,此某之罪也。然,我王容禀。此二将者乃押送秦军之将也,接手降地亦是职权范围内之事也。后某考虑再三,河东之地,地处秦赵交界之处,须有大将镇守,否则一旦秦军渡汾河而攻,则河东易手也,是故令司马李义为河东守。” “河内地处秦、赵、魏三国交界,又为崤函通道之端也,易受秦军攻击,需与魏军协防,需既能打仗又能处理好邻国关系之将也。故吾从信陵君之建议,选廉老将军之爱将王樯为河内守。”赵括略微思考后接着说道。 “至于上党,自然又廉颇将军坐镇把控全局,随时增援两郡。然未及汇报我王,便先行决定,却有僭越之嫌也。愿我王重选贤良,替换几人。只是,河东、河内二郡兵凶战危,请我王务必选用可堪一战之人!”言罢,赵括又是一揖到底。 这还认罪个毛线啊! 就晚点汇报而已,而且用的还都不是自己人,唯一一个是自己人的还放在最靠近秦国的,也是最小、最危险的河东郡。 原本盯着三郡郡守之位的朝中大佬也有点儿兴致缺缺。 河东不用说了,汾河虽然也算是一条河吧,水流也算湍急,但秦国在河东经营已久,保不齐在哪个犄角旮旯就藏着个登陆点,猛地就会来一下子,没有大将之才还是别去凑热闹了。 河内倒是个好去处,物产丰富,可是要控制崤函通道也就罢了,还要跟老魏国协防?估计自己应该是得不到魏国的认可吧! 就剩个上党郡了,虽然都是山地吧,也没啥油水,但好歹也是一郡之地,但是却是做了个廉颇在那,自己怎么看也不是能够搬得动廉颇的那块料啊。 那既然自己都想去的去不了,能去的不想去,那还争个啥?不争这个郡守干嘛要为难一位上将军呢! 于是,虽然赵括认罪了,但却没有激起什么浪花。 而之所以赵括轻易地就认罪了,也不仅仅是考虑到这点事情根本算不上什么罪责,更是考虑到要是不给个台阶,赵王可能会另找其他途径,那就会脱离自己的掌控了。 所以嘛,僭越之罪,赵王看起来很重,群臣和百姓看起来就是个延误而已,甚至连延误都不算,只是个流程不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儿。嗯,刚刚好! 只不过,这一认罪,却高兴坏了平阳君,手舞足蹈地就要给拿下赵括,恨不能车裂之。 平原君都无语了,心想着:你也看看现场的形式啊,除了你,还有一个大臣准备倒赵括吗?都没言语了啊,还想着拿下人家?哎,不能再看着这个愚蠢的欧多多在干蠢事了。 平原君上前一步对着赵王说道:“启禀我王:马服君虽有僭越之嫌,然事急从权也!押送秦军并接收城池本就为一事也,前者为马服君职责范围内之事也,故后者亦可由马服君做主也,且马服君事后也进行了呈报,虽或有不当之处……” 不待平原君说完,赵王便打断了平原君的陈词,甚至断章取义道:“嗯,平原君亦认为马服君此时有所不当之处!寡人亦以为然也!” 平原君张大了嘴巴,显然不敢相信赵王居然曲解他的意思。 而更让他意想不到的还在后面! 第九十八章 小题大做赵王发泄 第九十八章小题大做,赵王发泄 “既如此,便定马服君赵括僭越之罪吧?诸君可有异议?”赵王闷声说道。 下手的平原君刚想说点啥,却被赵王凌厉的眼神挡住了去路,平原君明白赵括不能是无罪的,因为赵王不想让他无罪! 于是,平原君叹了口气,丢给赵括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而赵王抢断、曲解平原君的一幕自然被众臣看在了眼里,又见赵王如此强势地给赵括定罪,一个个也都把头深埋,静等赵王的最终决议。 “看来诸君都没有异议!”赵王冷笑道 “僭越之罪,看似无关痛痒,实则影响颇深,就连马服君自己也说了——军令如山!若是战场上抗命,如何得了!”赵王侃侃而谈道。 赵括和一众大臣都懵了,咋,本来一个汇报延迟的流程问题被硬生生整成了僭越的问题,还不够?这是要往抗命上扯,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赵括刚想着如何进行反击,赵王的话语攻击又开始了。 “此风不可涨,此罪不可轻饶!”赵王继续说道。 此刻,除了平阳君赵豹在一旁高兴得手舞足蹈外,其余众臣都惊起一身的鸡皮疙瘩,甚至感受到一丝丝的寒意。 战没打好得追究,这个无需多言; 有纵敌嫌疑、欺瞒嫌疑的事情要查清楚,以免浑水摸鱼、威胁王权,此是应有之意,这大家也都是支持的; 查清楚没有欺瞒、没有纵敌,都是权宜之计,那接下来就好办了。都是好同志嘛,都是一家人嘛。 立下大功的赵括要打压一下,以免恃功而骄,也是必要的。 找些不痛不痒的问题斥责一番,然后赵括幡然醒悟,表示自己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接受组织的一切处置。组织呢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削减些功勋,罚些俸禄,以示惩戒。 赵括再表示感谢组织的宽宏大量,以后一定紧密团结在以赵王为中心的领导集体周围,推动赵国全面制霸中原迈出坚实步伐。 最后,在一片祥和中,完成此次大朝会的召开。 这才是正常、正确、正大光明的流程啊!怎么赵王杀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更是将小问题、小矛盾上升道阶级斗争的层面,这是要把赵括往死里整啊!甚至要不是赵括也是嬴姓,也算赵国公室,搞不好家族都得灭! 这要只是针对赵括的也就罢了,虽然赵括功劳是大,但赵括的老子得罪的人也太多了,就当他当儿子的偿还算了。但怕就怕,以后赵王看自己不顺眼,也来这么一手!那可就惨了,到时候喊冤都没法喊! 一问:“是你的功劳大还是赵括的功劳大啊?那是你冤还是赵括冤啊?”,就能让自己哑口无言,乖乖地引颈就戮。 而平原君、赵禹等重臣想得更多些,今天赵括抗击秦军有功那是明面上的,而且是大功。现在若是就因为一些可有可无的问题,就被问责,甚至功不抵过,还有生命危险!以后谁还敢带兵,谁还敢做决定? 一句话:此罗织罪名之风,不可涨也! 当然赵王也只是心中的怒火不发出来实在难受,也没准备就把赵括真的就给砍了,嗯,夺个爵吧!赵王表示:反正赵括能打,先夺了爵,以后在打仗,也不怕封无可封了,自己真机智!给自己点个赞! 于是,赵王正准备宣布对于赵括的处罚决定。刚一张口,就被一员大臣打断。 正是一直没有出言的赵禹,只见他缓缓站出身来说道:“启禀我王,蔺相如蔺上卿因病未能来上朝,特向我王告罪。” “无碍!”赵王随意答复道,正准备继续自己的话题,却又被赵禹打断。 “蔺上卿托下官进言曰:赵括者,灭秦军三十余万,取秦三郡之地,此大功于赵国也,非叛国不可轻易罪之也!望我王察之!”言罢一揖到底。 而随着赵禹的话音落下,大殿中的众臣纷纷一揖到底,高呼着:“我王,察之!” 赵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递个眼神给赵豹,平阳君迅速会意! “若人人都能安排郡守之位!岂不人人称王?”平阳君赶忙为赵王摇旗呐喊道:“臣请我王重处赵括,以明君权!” 平原君都无语了,这死孩子就要跟自己对着干是吧,正要出言反驳,却又被赵王给打断。 赵王好容易接到平阳君的话头,岂能轻易放过。 “诸君之意,寡人已经明白了!赵括之功,寡人与众位均已知之;赵括之罪,其自身亦已经承认了!然其功乃将之责也,而其罪非将之所为也。”赵王总结道:“故,其功不可抵其罪也!” “念其年纪尚轻,寡人决议从轻处罚,仅夺其马服君之位、上将军之职位,以正其心,允其以裨将之职,戴罪立功劳于军营!”赵王志得意满地说道。 赵括嘴角一抽,这是把福利、年终奖都给取消了,却还要自己继续做牛做马?这要不是自己,估计换了旁人,得立马跑别国去了。 朝下的大臣们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吐槽赵王了,真就不是想当然的问题了,已经有点儿失心疯了。 平原君都快气得心肌梗塞了,望着满堂失语的大臣们,还有那个面露失望之色的赵括(装的),平原君知道自己必须要组织赵王的疯狂举动。 “我王容禀:马服君之君位,乃故赵奢将军所遗也!纵赵括有罪不可夺之君位也!况我王欲使赵括再立功勋于军营之中,不宜如此苛而待之也!”平原君严肃地说道,随即拜倒在地。 这话已经有点儿不客气了,已经是在说赵王苛责赵括了。 赵王自然也听出了其中意思,心中的怒气更甚。怎的,他一个将军抢了我一个大王的事儿,我不应该给他点教训么?怎么成我苛待了? 正欲怒斥之,却见朝中大臣,皆已纷纷拜倒在地,纷纷请求赵王三思! 群情汹汹之下,赵王也不得不让步:“既如此,夺赵括食邑五百,夺赵括军权,不复为将!” 此言一出,众臣都舒了一口气,食邑嘛,谁家单靠食邑啊,没有掉出贵族(封君)圈就行,没出圈那就还是自己人。 至于什么不复为将,大家看看就好。不用自家的大牛将领,用谁?人在赵廷心在齐的田单吗?还是垂垂老矣的廉颇?最终还不是用赵括! 什么夺了兵权,打了这么大胜仗,还不交出兵权,你是想干嘛? 所以这样的惩罚,比刚刚的夺爵能接受多了。 而赵王那儿,也算是出了口恶气。就在两方都为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式而开心之时,赵王一眼却又看见了木然地站在原地,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的赵括,噌的一下,赵王的火气又上来了! 第九十九章 鞭笞赵括臣民观刑 第九十九章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赐马服君鞭刑二十,于宫门外行刑,众臣皆需观刑,以儆效尤!”赵王狠狠地说道。 “我王,不可啊!马服君的身子……”平原君刚想飞出杀手锏,却被赵括给挡了下来。 “罪臣,领罚!”赵括一揖到底,把还有一肚子话的要说的平原君给掖了个够呛,也给众臣和赵王留下了深深的疑问——马服君身子咋了? 赵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苦肉计、苦肉计,不苦哪能吃到肉呢! 挨了这顿鞭挞,藏不住话的平原君再把自己难享天年的事情一说(藏得住话,赵括也会让这个消息传遍邯郸。) 一边是操劳过度的抗秦英雄,而另一边是一片血肉模糊的后背,众大臣、士民们该有怎样的反应,可想而知了。 只不过,赵括没想到,这二十鞭下去,自己真成了血人了。 退朝过后,赵括被带到王宫外的路口上,一个十字的木桩已经竖好了在路的中央,赵括被王宫的卫兵带到在木桩之前,除却一件单薄的囚衣,其余衣物皆尽被褪去。双手被迫张开,双脚并拢,手、脚、头颈皆以麻绳绑缚于木桩之上。 接着就该皮鞭登场了!精选小黄牛的牛皮编制,编成三指粗细的圆柱状,沾上凉水,牛皮上经年的血污在凉水中慢慢绽放,无声地宣示着它的威力。 一员身材魁梧,肌肉虬结的士兵,静静地站在一旁,手握着皮鞭的一端。随着行刑官的一声令下,一米多长的皮鞭在士兵的手中舞成了一条飞龙。 “啪!”,第一鞭,赵括单薄的囚衣立马被撕破,而其后背更出现一道深紫色的鞭痕; “啪!”,第二鞭,赵括的后背又多了一条鞭痕,而在鞭痕重叠的地方,皮肉已经绽开; “啪!”,第三鞭! “啪!”,第四鞭! …… 不到十鞭,赵括的后背已经被抽得血肉模糊,鲜血直流! “啪!”,又是一鞭!行刑还在继续,皮肉已经被打烂,而在被打烂的旁边的一圈是淤紫色的,流着血,皮开肉绽。 一旁的赵国大臣纷纷驻足,沉默着。这沉默中有几分同情,更多的是悲凉、是愤怒! 说好的刑不上大夫呢! 说好的大功于赵呢! 就得到这样的下场?! 一鞭接着一鞭,鞭挞在赵括的后背之上,也鞭挞在王宫中关刑的众臣的神经之上,更是鞭挞在王宫外一众跪倒的平民的心房之上! “上将军!” 王宫外的平民越聚越多,虽然不知道具体的缘由,但赵国的英雄,正在遭受无情的鞭挞。是怎样的罪责,需要如此折辱一位英雄? 赵括默默地承受着,虽然他拥有了活化地体质,好得快!但该疼还是疼啊!赵括在心中默默咒骂这系统的不给力。 场中安静极了,除了皮鞭与肉碰撞发出的“啪、啪”身,只有赵括浓重的喘气声充斥着在场每个人的耳膜。 赵王的气,在鞭挞中渐渐地消了,可是众臣的惊、惧、怒在艰难的喘气声中被勾了起来,而赵国民众的愤怒更是在血淋淋的现实中愈演愈烈! 终于,如同过了一个世纪般,二十鞭终于被打完了。鞭下的赵括似乎已经奄奄一息,摇摇欲坠。囚衣早已破烂不堪,破碎的衣物混杂着脱离的血肉,在血小板的作用下重新又凝结在破烂的血肉之上。 平原君和一众大臣纷纷奔上前去,推开已将绳索解开的士卒,小心翼翼的搀扶起就要倒地的赵括。从伤口处流淌出的鲜血很快沾染了一众大臣们昂贵的锦衣,但他们丝毫也毫不在意。 行刑官和鞭子守朝着平原君略略一点头,示意已经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了——别看面子上血肉模糊的,实际上就是表面一层皮的事儿,疼肯定还是疼的,但没有伤到骨头,养几天就又能生龙活虎了。 平原君也是略一点头,表示收到,钱款马上到账! 接着,在平原君的带领下,一众大臣小心翼翼地将赵括放平到早已装备好的软塌之上,背部朝天,几个稍微年轻力壮点的大臣,自告奋勇就抬起了软塌,飞似的往赵宅奔去。 什么换手?换手是不可能换手的,如此捞资历,表立场,攒名声的场合,你想让我撒手换你上?你算哪块小熊饼干? 王宫外,黑压压的民众就差冲击王宫了,好在仅存的理智再加上守卫明晃晃的长戟,告诫着他们不可轻举妄动! 见着大臣们将赵括抬出,人群纷纷自动地就让出了一条通道。 长长的通道内,人们亲眼见着了血肉模糊、气息若有还无的“上将军”。什么马服君?赵括永远是人民的上将军! “上将军!” “上将军!” 一声声哽咽、一句句问候在赵括的耳边响起,赵括强打起精神,将头抬起,给了一个民众们不怎么好看的笑脸。 哽咽声变成了呜咽声,呜咽声越来越大,渐渐变成啜泣声,越传越远! 平原君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宫墙之上的赵王与平阳君赵豹,秋日午后的太阳正照耀在两人的头顶,就如同两人从天而降、带着光芒而来似的——光明、神圣而伟大! 可这秋日里的烈日,纵然热烈如夏日,可凛冬在前,这份热浪又还能坚持多久呢? 平原君摇了摇头,随着人群往赵括府邸而去。 赵括府邸之上,平原君也早已派人通报老夫人。 赵母虽是担心已极,却没有乱了分寸,先是打发下人去请了城中的最好的大夫,又吩咐将赵括的床榻重新归置,铺上厚厚的丝麻,又从库房中取出珍藏许久的狐皮盖在上面,保证让赵括“趴”得舒适。 不放心的赵母又亲自坐了坐,嗯,软硬适中,触感舒适,是张好皮子,可惜狐皮毕竟小了些,只能用两张皮子拼在一起,中间还是有重叠造成的突起。哎,若是有张虎皮便好了,括儿躺着就更舒适些了,若是赵括之父还在…… 赵母摇了摇头,中指按了按太阳穴,悄无痕迹地抹掉了眼角的丝丝泪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赶了出去。她知道,她现如今是这个院子的主心骨,她不能乱,更不能哭。她的儿还等着她撑起这个家。 这个家里只有她一个女主人,这可不好!正好被夺了职,也是时候给括儿续一门亲事了!事情过了那么久,应该从亡妻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吧!再说了,赋闲在家,不造娃还能干吗!养鱼吗? 正想着,赵母已经带人来到了大门前。 “开中门!”赵母吩咐道。 第一百章 中门大开迎马服君 “开中门,迎主君!”赵母中气十足地说道。 吱呀呀……吱呀呀……许久没有打开过的赵府中门被家丁们打开,而在门外早已站满了闻讯而来的邯郸民众,见老夫人出来,都主动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赵母缓缓踏足许久未曾接触的府外。上一次离开府邸,还是去劝说赵王不要以括儿为帅吧!老头子,你看走眼啦!你的儿子是真的天才,比你厉害不知道多少的天才!你在天上看到括儿这么出色,想必也乐于自己看走眼了吧! 赵母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太阳将浮云嗮散,只留下瓦蓝蓝的一片真干净! 喧闹声从远处传来,是抬着赵括的大臣们到了。人群再次分开,一群略显狼狈脏污的锦袍人物出现在赵府门前。 为首的依然是平原君,随后的便是代表上卿蔺相如的大臣赵禹,再往后便是几个稍显壮实的大臣和他们抬着的软塌,而软塌之上赵括正仰着头看着眼前的府邸和老母亲。 平原君单手止住了就要往府里进的几个没脑子的家伙,将自己的衣服稍作整理,又将自己的头冠摆正,随后双手抱拳,对着赵府老夫人,一揖到底 而后大声说道:“在下平原君赵胜,受上卿蔺相如、将军廉颇所托,携众文臣武将,送长平主将、抗秦英雄,赵马服君,括,归府!” 嗯,会来事儿!怪不得是战国四公子哈! 一句话向民众说名了赵括的功绩——抗秦有功; 同时又向赵括和赵府中人摆明了主要人物的立场——蔺相如、廉颇和自己都是站赵括这一边的。被打之事实在是自己等人都无能为力; 接着又把众文臣武将归拢到一起,一起来送赵括回家,给足了赵括和赵府面子! 你会来事儿,赵府也不会差事儿啊! 赵母上前一步,略一躬身说道:“老身代赵府上下、代我儿赵括谢过诸位!” 意思是:大家的好意我们接收到了,明白你们也不容易,能护持赵括到如此已经不容易了,咱们以后还是常来常往的好友。 接着,赵母接着对着担架上的赵括,颇为自豪却又略带哭腔地说道:“赵府上下,恭迎马服君我儿赵括得胜回府!” 身后家老及时出现,大喊道“一拜,拜谢马服君长平一战,杀秦军三十万,为我等报经年世仇!”言罢,与身后众仆人一齐向赵括拜谢!而一旁不少的路人也跟着向赵括方面一拜到底。 “二拜,拜谢马服君胜秦军于上党,使我邯郸臣民免受战祸之苦,免遭屠戮之危!”言罢,众仆从又是一拜,更多的路人随着拜下。 “三拜,拜谢马服君取秦三郡之地,扩我大赵沃土千里,增我大赵民众数十万,而扬我大赵之国威于四方!”接着又是一拜! 三拜之下,除却老夫人、平原君赵胜及赵禹几人,偌大的街道之上,已无直腰之人!哦,还有两个,正是那抬软塌的两人,与有荣焉地将背挺得笔直。 赵王不给你的荣耀,母亲帮你找回来!老夫人看着满街的拜谢,心中自豪地想道。 “礼毕!迎君上回府!”家老大声喊道!。 一旁几个小厮将早已准备好的竹子放到火盆之中,很快竹子在火盆中爆裂开来,噼啪作响,没错,这就是最初的爆竹! 又几员小厮飞奔而出小心地接过大臣手中的软塌,而赵母也在几名侍女的搀扶下来到了软塌一旁! 眼见着赵括血肉模糊的后背,老太太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也不经打了个趔趄,好悬没有昏死过去,颤抖的声音说道:“我儿受苦了!我儿……” “慢些,慢些,小心些……”老太太嘱咐着正在交接的几个小厮。 在劈啪作响的爆竹声中,赵括被几个小厮缓缓从中门抬进了府中。 终于,这千钧重担交给了赵府中人,老太太对着几人又是一揖,说道:“赵府上下深谢诸位了!” 几人揉了揉肩膀,痛并快乐着地说道:“能为马服君抬榻,吾等与有荣焉!” “今日诸事繁忙,老身一人也不便待客,待来日我儿伤愈之后,必摆酒请宴,谢过诸位援手之谊!”赵母对着众人又是一揖。 平原君带着众人又是一番回礼,随后又帮着赵母打发走了众人。眼见着热闹的街道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平原君这才小声地跟赵母说道:“嫂夫人不必过于忧伤。我已嘱咐了行刑之人,只伤皮肉,不伤筋骨!” “您看着很严重,实际伤都在表面,内里骨头内脏断然没有一点问题。只需敷上上好的金疮药,不出二十日,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汉子!”平原君继续小声地说道。 “当真!”老夫人有些意外地问道:“如此,深谢平原君了!” “不敢不敢!”平原君说道,心想着:你要知道你儿子被我送的王命气得年寿难永,不得跟我拼命啊! “如此,老夫人,本君也先告辞了!若有任何事,只管差人到我府上言语一声,无不全力以赴的!” “多谢平原君了!”老太太又是一揖。 …… 宾客散,中门闭,老太太在侍女的搀扶下,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赵括身旁。 此时的赵括已经被转移道狐皮铺设的床榻之上,一旁的医师一手搭在赵括的右手手腕上,正在细细诊脉——双目紧闭,双眉紧蹙!似乎不太乐观! 赵母在一旁不敢轻易打搅。 终于医师长叹一口气,睁开双目,放下赵括的手腕,又用手在赵括的发髻上撩开一个小口子,果然,只是外层有一层的青丝,里面都是白发! “医师,如何了?”赵母见医师睁开了双眼不再把脉,于是急切地问道。 “外伤易治,内里难调啊!”医师缓缓憋出了八个字。 “内里?”赵母询问道:“平原君言说未曾伤及筋骨与内脏啊!平原君诓骗老身不成!” “禀老夫人,鞭刑确仅伤及了君上的皮肉,未曾伤及筋骨与内脏,只需将伤口处的破碎皮肉与衣物挑出,再敷上金疮药,不出旬月便可痊愈,故言外伤易治也!” 医师顿了顿,继续说道:“然则……” 第一百零一章 消息流出秦使行动 “然则,君上内里恐早已……恐早已……”医师吞吞吐吐地,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被赵括给打断了。 “哎,没事,你治好我背上之伤就好!其余不用管了!”赵括不愿让老母亲担忧,于是扭过头恶狠狠地看了医师一眼,又装作缓和地说道。 “是是是……”医师如蒙大赦。 “医师还请直言!”赵母温和地对医师说道,又指着床榻上的赵括霸气说道:“你,把头转过去!” 反了你了,出去干了一仗就敢欺瞒母亲大人了!谁教的?! 一瞬间,赵括仿佛回到了上辈子被母上大人教训的场面,条件反射般的就按照赵母的要求把头扭了过去。 赵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医师见此情形显然也明白了这屋子里到底是谁做主了。 于是,医师哆哆嗦嗦地取下了赵括的头冠,白色的头发瞬间从青丝间涌出,医师指着赵括满头华发战战兢兢地说道:“老夫人请看!” “我儿,这是……”赵母惊呼道。 “禀老夫人,君上内里已然是气血两空的局面了,纵然辅以大量滋补之物,也怕难以弥补之,故在下言之——内里难调!”医师老实地说道。 “母亲大人,没事的,名医文挚曾在军营里给儿诊断过了,没事的,只要去朝鲜找颗人参吃吃就行了!”赵括半真半假地说道。 “文挚?可是圣手文挚?”医师问道,却不待赵括回答,又在一旁自言自语道:“人参是为何物?医海无涯也!” “老夫人,文挚乃我医家圣手也,吾之不及者远矣。有其亲为君上调养,定能药到病除也!在下妄断君上之症,还望老夫人海涵。”随即医师向赵母赔罪道。 “不碍事,不碍事!”赵母见医师如此推崇文挚,心中大石也就放下一半,另一半还在赵括发白的头发之上。 “还请医师出手,为我儿治疗后背之伤!”赵母继续说道。 “好,好,在下这就开始。”医师边答应着,边和侍女一道清理起赵括的后背来。 在赵母得知赵括受了严重“内伤”的同时,赵括年寿难永的消息也在邯郸城里传开了,且有渐渐波及临近城池的趋势。 而赵括被赵王处以鞭笞之刑,身负重伤的消息也从邯郸传向各国都城。 一时间各方云动,赵括所在的赵府再次成了众矢之的。 秦国使者最先开始了行动,因为秦国人很清楚自家的武安君白起是个怎样的狠角色,而能让白起吃亏的赵括,用后脚跟想也知道有多厉害了。如今居然重症缠身?赵王在这种情况下还鞭笞了赵括!这不是把人才往秦国怀里推吗! 秦使最先得到消息,也最快做出反应,一边将情况写出书简,派人快马汇报秦王,一边拿着礼物直接就杀上了赵府,他很笃定,只要他把赵括拿下,相国之位就在跟他招手了! 看了看满满一车的滋补之物,秦使自信地想道:“赵括啊赵括,今天咱要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做:来了就是大秦人!” 魏使的速度也不慢,毕竟三晋一家嘛,赵国待不下去了,来我们魏国啊!刚好现在又是魏赵联盟,赵王应该不会翻脸吧!毕竟是赵王先打的人啊!哎,不管了,赵括连秦国都能揍,要是来了魏国,我大魏还会怕你赵国?! 于是,两国使者很快在赵府门前碰面了。 秦国使者看着两手空空的魏国使者,冷笑了一声,心想到:“就这?还想跟我大秦抢人?亲啊,我们是来抢人的啊!有两手空空就上门抢人的吗?就用嘴皮子抢吗?一点诚意都没有,怪不得魏国人才都往咱大秦跑!” 魏国使者见到秦国使者,也是有点懵,这么狠的吗?第一次上门就带满满一车的礼物,还都是难得的滋补之物,这是下血本了啊,秦使不过了吗今年!在看看自己,嗯,要不还是回去吧!好丢人! 终究魏使还是没有离开,先打个招呼嘛,不管怎样不能让秦使单独见赵括啊!要是赵括被秦使给忽悠走了,以赵括的指挥再加上秦军的战力,魏使想想都有点发抖。 只可惜,最终两人谁也没进得赵府的门。 无他,老夫人有令:君上抱恙,不便见客,闭门谢客! 而随着秦魏使者登门看望赵括被拒的消息传开,不仅没有挡住各国使者探望的步伐,更激发了他们的热情!一个二个地派出小厮守在赵府门前,秦国使者依然是最狠的那个——安排三组小厮三班倒守候在赵府前。 手下有人劝秦使说道:三班倒,没必要啊!赵府又不可能在晚上开府迎客。早上天亮去个人守着就好啊! 秦使回答手下道:“这是一种态度!一种求贤若渴的态度!一种志在必得的态度!懂吗!三班倒意在告诉赵括将军:无论何时我大秦都张开双臂欢迎赵将军这样的大才!某也愿意在任何时候前往赵府商议!更是在告诉天下人:只要你有才,秦国就是你最好施展才华的地方!” 众手下皆叹服! 而直到此时,我们的赵王同志才发现:自己好像犯了个错误! 赵王在宫殿之中,不知摔碎了多少个器皿,以发泄心中的郁闷。早知道赵括没几年好活了,咱还打压个什么劲儿啊!还鞭笞个什么劲儿。 这下好了,人家立了大功,却被鞭笞了,还被罚了食邑!换谁谁心里都不舒服啊!又没有几年好活了,眼见着在赵国也没啥可留恋的!最后的几年还管啥赵国秦国,那不是怎么舒服怎么来,听说秦国待遇挺好的,这换谁都会心动啊! 原本还想打一棒给一甜枣,欲将臣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赵王,显然有点麻爪了,这一棒给得有点太结实了,而这甜枣不仅还没能发出去,即便发出去了也可能达不到秦国给的条件。原本还有点爱国思想可以利用一番,这下好像也不太好使了。 这赵括要是一怒之下真的跟着去了秦国,别说三郡之地了,漫说没几个赵兵愿意对抗赵括,就算廉颇爱国之心打发带着大军去跟赵括去杠,能杠得赢吗?搞不好没几个月就带着兵往邯郸冲了。 要不,一不做二不休,斩了吧! 好像不太行,别人还没走,这要是直接就斩了,无端擅杀刚立军功的大将,估计朝中的大臣不逼着自己退位,那三郡也得反了! 要是等走了之后去追击?以秦之狡诈、赵括之天才,估计就抓不住了! 杀估计是杀不了了,还是得劝下来! 但自己认错是不可能认错的! 王可以做错,可以纠错、改错。 但绝不可能认错! 对于赵王而言,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在平原君的力荐下,虽然削了赵括的食邑,却没有夺去赵括马服君的君位,嗯,还算是自己家人! 对,平原君,他跟赵括的父亲赵奢就是好友!他一定能劝得动赵括! 慌乱中的赵王仿佛溺水之人发现了一根稻草般兴奋! “来人,传平原君!” 第一百零二章 赵王心慌赵胜背锅 第一百零二章赵王心慌,赵胜背锅 月已高悬,平原君才姗姗来到王宫之中。 倒不是有意怠慢王命,而是平原君在从赵括府上离开后,便约了两三好友到酒铺叙谈,又没有告知府上之人,传达王命只能只能傻愣愣等在平原君府上。而平原君许是酒入愁肠,越喝越愁,至晚方归。 王命好不容易传达到了平原君,可是见王上又不好满身酒气,没法,平原君只好让传命之人先行回禀王上,自己在家中沐浴了一番,也顺带让自己清醒一些,这才匆匆赶到王宫面见王上。 “见过我王!劳我王久候,实臣之过也。”平原君抱拳向赵王请罪道。 “无碍无碍!坐下说。”赵王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待平原君坐下,赶紧对平原君说道:“君上携马服君自长平归来,可知马服君赵括在长平已经身负重伤,医师言命不久矣了!” “嗯,此事臣下知晓。本欲在昨日归来之时,便报于王上的,可……”平原君没有继续说下去。 赵王昨日在蔺相如那里搞得心情不畅,更怕作为赵奢好友平原君也来为赵括讲情,于是见都没见平原君,直接让宦者令告知:“一切待大朝上言说。” 结果吃了个好大闭门羹的平原君无奈,不仅赵括的伤情没有能汇报,连地牢的守卫都只能让邯郸守加派兵力,好在地牢也没有出什么事。 “那今日大朝之时,卿为何不曾提醒寡人啊!”赵王有些埋怨道。 平原君无语了,还要自己怎样提醒啊!自己又是作揖又是一拜到底的,就差祭天的仪式了!但这话肯定不能当着赵王说的,于是平原君略一思索说道:“未能劝动王上,此皆臣之罪也,望王上恕罪。” 意思是:你可得好好想想了,咱可是死命地劝了,但架不住你头硬啊,愣是没劝动啊,你要这也能怪我?那我也没办法了。 赵王听后,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就差没冲上来堵住自己的嘴了。 现场陷入一阵沉默。 赵王很快意识到这些都不是重点,于是接着问道:“卿可知,今日午后,此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额,臣听闻防人之口甚于防川,此事在上党军营乃至三郡之地,本就不是什么机密之事,而事关马服君,自然各国密探都能侦知,按理说应该随着吾与马服君回转邯郸,此事便会传遍全城才是!”平原君思索着说道。 “如今看来,恐怕是有别国细作,特意控制了消息的传播!而特意挑选此时传遍邯郸!恐怕是有离间赵王与马服君之嫌也!秦国细作所为的可能性最大!”平原君细细分析着。 控制消息者有之,却不是什么秦人或是其他,而正是马服君赵括!而他想要离间的对象不是自己与赵王,而是赵王与民众!只有瞒住赵王,赵王才会对自己下狠手,只有在赵王下狠手之后把信息爆出来,来能获取更多民众的同情。 高高在上的平原君,他所处的阶层决定了他的所有的思维都在上层,视线所及也只有赵王与马服君,如何能想到底层民众,更不会将赵王与民众之间联系起来。 只有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赵括知道,人民的力量是伟大的,而历史是人民创造的! “原来如此!”显然赵王很是赞同平原君的分析。 “今日黄昏时节,在邯郸的秦使和魏使仿佛越好了似的,一齐去了赵括府上!据言,魏使两手空空,而秦使准备了满满一大车的滋补之物!”赵王补充道。 “这就对得上了!魏国信陵君彼时正在河内,听闻了赵括之伤,特意请了医家圣手文挚与其一同去军营探望赵括,故此魏使提前得知此消息也在情理之中。魏使提前得知尚且未来得及准备礼物,而秦使却早早备好了滋补之物,可见其对马服君已经窥伺良久矣!”平原君摸着自己的胡须认真分析道。 若秦使在此,定要告诉二人:“汝等对我大秦之速度,一无所知矣!” “其人结果如何?赵括可曾与其面谈?”平原君略有些紧张地问道。 “回报说赵府上闭门谢客,两使者连赵老夫人也没有见到。只是,使者虽退,却留下小厮日夜守在赵府门口,就等着赵括接见!”赵王答复道。 “哎,秦国人向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如今马服君又心中有气……”平原君感叹道。 “这可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啊!”赵王急切的问道。 平原君低头不语,如何是好?大王你真不知道?廉颇将军不是已经在好多年前就打好了样吗——负荆请罪啊!实在拉不下来脸,秦王最近不也给打了个样嘛——下道罪己诏啊! 将平原君低头不语,赵王试探着说道:“莫如?” 赵王停顿了下,平原君也抬起头静待赵王的下文。 “莫如,一不做二不休!”赵王继续说道,说着,还以手为刀在脖颈处比划了一下。 平原君见赵王的手势差点从坐垫上蹦了起来!王上你是嫌王位烫手还是嫌我赵国事情太少啊! 你这一刀下去,不说别的,赵括留在三郡的十万兵马立马就会反一半好吧。甚至邯郸的臣子也会偷偷集结琢磨着换个王。赵国立马陷入内乱和人人自危的境地。甚至它的影响只能用赵王你的鲜血才能洗净。 “此事万万不可也!擅杀功臣,智者所不为也!况马服君声名医显赫六国,若是为我王所杀,恐我王遭六国唾弃,甚至举兵来伐亦未可知也!”平原君劝阻道,毕竟齐国再怎么畏惧田单功高盖主,也不过把他扔给赵国。 “非是明杀,可暗杀之!或是鞭刑伤重不治亦可!”赵王又建议道。 “我王!还请慎言,鞭刑亦是我王之令,若是马服君因伤重不治,众人依旧会将擅杀功臣的罪名安在我王头上!而暗杀,我王啊!且不论无有不透风之墙,单论若开此例,今日我王觉得马服君有了威胁,便暗杀之,明日我王看臣下不顺眼,是否也要暗杀于臣下呢!”平原君无力的回应道,真的,好累! “此也不可,彼也不行!本王没有其他办法了,平原君你说要如何处置!”赵王故作生气道。 看着表情略有些做作的赵王,平原君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赵王说了他没有其他办法,实际上是说要我来办,那就这两个办法。要其他办法,那你就自己去搞定!这是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啊! 自己怎么搞定? 平原君轻叹一口气,似乎做出什么决定般,对赵王说道:“臣下明日便去探望马服君。” …… 第一百零三章 王的差距新的战事 夜已深,月亮却被乌云所遮蔽,一如现在平原君的心情! 孤独的马车在路上行驶着,风铃叮叮当当的声音伴着踢踢踏踏的马步的声音在悠长而空荡的街道上回响着。 坐在马车之上的平原君从未如此地讨厌过这个声响。可是贵族的素养要求他继续端坐在马车之中。闭目回想着王宫中与赵王的一幕幕,更加郁闷了。 错了不敢认也就算了,还不愿改! 不愿改也就算了,还要让做臣子的去找补! 让臣子去找补也就算了,还不得以他的名义去做! 再看看人家秦国!白起损兵折将、丢城失地,麾下将士都是灰头土脸的,甚至想要跟赵军拼了算了。可人家秦王怎么做的? 要说长平战败,最气的就是秦王了,几十万大军交出去,后勤更是举国支持,就得到这样一个结果,换了我王啊,定是先斩了白起,再把回来的十余万将士罚去苦役。 可是秦王没有因为自己生气就胡搞乱搞一通,而是分析利弊,做出几乎完美的应对。 一来就先下个罪己诏,把战败的罪责全都给担了,随后又是亲自到河东去迎接败军,又是酒啊又是肉的犒劳军队,接着又是给几个作战英勇的将士嘉奖、提爵,又是不辞劳苦到伤兵营里慰问,面对面地跟将士再次道歉说是自己这个王没当好,让他们受苦了。这一下子,哪个秦兵不是热泪盈眶的,赌咒发誓要血洗耻辱! 如此这般,秦王的威势不仅没有降低,反而在将士中的威望更高了,而且一下子啊就把战败的影响降到最低。 而秦王对于白起更是关心异常,因为怕没打过败仗的白起想不开,亲自就跟白起谈心,一谈就是一天一夜,白起都说没问题了自己放下了。秦王还是不放心,去哪都带着白起,同吃同住了好几日,才相信白起没事了,才把白起放归回家。 就这样的秦王,谁不爱啊!能不效死命吗! 再看看咱这位王呢!为了出口气就把一位功勋卓著,还是刚刚立功的大将给贬斥了,贬了也就贬了吧,毕竟也有疏漏,大家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你倒好还把人给鞭笞了。 人家秦国人就等着你自毁栋梁呢!瞅准时机就要动手挖墙脚了。你倒好,见着人家想挖墙脚,不是想着赶走挖墙脚的人,保护好加固好自家的墙脚,却是想直接把墙脚给毁了! 哎,有时候真的想把咱的王给掐死!换个王算了! 换谁呢?自己?好像不太合适啊,没军权也做不稳当…… “吁!”马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打断了平原君的思路:“君上,到家了!” “啊呸,我在想些什么啊!怎会有如此无君无父之想法!”平原君心中暗骂了一句,随即在车夫的搀扶中走下了马车。 翌日一大早,平原君便赶赴了赵括府上。 门房也知道平原君是老老爷的好友,昨日更是亲自护送赵括回府,虽是闭门谢客,却没有把恩人往外挡的道理。当下不敢怠慢,引平原进了大堂之中,这边安置好平原君,那边已经差人报给老夫人和赵括。 因是平原君单独造访,赵括料想不是来探查伤势而已,便告知母亲后亲自到大堂接待平原君。 不多时,在侍女的搀扶下,赵括来到了大堂内。 “劳平原君久候,实括之罪也!”赵括见到平原君后,双手一揖告罪道。 “马服君哪里话,劳马服君病中相见,某之过也!”平原君也是一揖还礼道。 “不知平原君清晨造访所谓何事!请平原君尽管直言,昨日大殿之上,君上处处回护于某,某感激涕零!君上但有所愿,某无有不从的。”赵括说道。 “哎,马服君谬赞了!漫说本君与汝父交好,便是一般交情也当为君上直言一番,君上大功于赵,实不该受此等罪责啊!”平原君一脸的愧意说道。 “只是我王偏听谗言,而不用忠言,吾等一众朝臣观君上受此酷刑,俱是五内俱焚,恨不能以身替之。”平原君继续动情地说道。 “某深谢君上回护之恩!”赵括回应道。 进入主题啊你倒是,别说着有的没的,后背还疼着呢,我要回去躺尸啊!赵括在心中怒吼道,但表面仍旧一副感恩的脸庞。 “此次前来,一则是看望马服君伤情如何,二来呢。”平原君有些尴尬,停顿了下,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二来也是替我王来解释一番。” “我王毕竟还年轻!平阳君赵豹又是其叔,自幼陪伴长大,自然在某些时候容易偏听、偏信于他。而平阳君赵豹者,一开始便不同意取上党之建议,更是极力反对与秦军对战,言及无故之利,必损于赵。” 平原君有顿了顿,继续说道:“而君上几乎以一己之力,使上党之军事逆转,甚至为我赵取得三郡之地。此举无疑告知世人,他平阳君的谋断是错误的,对于尚未建立威信而身居高位的平阳君来说,无疑是在疯狂抽打平阳君的脸啊!是无法接受的!” 没法子啊,王上不能背锅,又必须有人背锅,平阳君大小长短正合适!谁叫他昨日跟赵王站那么近的!平原君心想道。 随即平原君接着说道:“故此平阳君不忿君上长平大捷,而对君上怨念颇深。昨日之事,实乃平阳君诱使我王对君上产生了错误的印象,才导致在大朝之上对君上的错误判罚。而昨夜王上从旁出得知君上在上党时的病情,夤夜招我入宫相谈。” “本君自是实话而实说也,王上听后大呼:平阳君误我!并托我今日务必与君上讲明此事!勿使君上存有心结!并赐下金疮药,言道:请君安心养伤,待伤好,便可重掌大军,期待君上为大赵再立功勋!”平原君一脸真诚地看着赵括,一瓶寻常的金疮药、一句无需兑现的承诺,这是他昨晚彻夜讨价还价的所有成果。 赵括看着一脸真诚的平原君,有点想笑。这小老头也不容易啊,摊上这么个主! 不就是看着秦使魏使来了一圈,不放心自己、怕自己跑了吗!就这样了,还不肯认错,甚至不肯给块糖吃! 嗯,行吧!这样的赵王对自己来说才是好赵王啊! 放心咱不跑!打死都不跑! 赵括自然是装作感激的样子,给平原君喂下定心丸:“多谢我王!多谢平原君直言!请回禀我王:但有战事,虽千万人,吾必往也!” “放心,战事很快就来了!”赵括心里默默地加了一句。 平原君显然对赵括的表态很满意,兴奋地点了点头便告辞离开!他要去给赵王报喜去! 而就在平原君在跟赵王汇报喜讯之时,北方燕国朝中,也在进行着一场唇枪舌剑! 战争真的要来了! 第一百零三章 王的差距新的战事 夜已深,月亮却被乌云所遮蔽,一如现在平原君的心情! 孤独的马车在路上行驶着,风铃叮叮当当的声音伴着踢踢踏踏的马步的声音在悠长而空荡的街道上回响着。 坐在马车之上的平原君从未如此地讨厌过这个声响。可是贵族的素养要求他继续端坐在马车之中。闭目回想着王宫中与赵王的一幕幕,更加郁闷了。 错了不敢认也就算了,还不愿改! 不愿改也就算了,还要让做臣子的去找补! 让臣子去找补也就算了,还不得以他的名义去做! 再看看人家秦国!白起损兵折将、丢城失地,麾下将士都是灰头土脸的,甚至想要跟赵军拼了算了。可人家秦王怎么做的? 要说长平战败,最气的就是秦王了,几十万大军交出去,后勤更是举国支持,就得到这样一个结果,换了我王啊,定是先斩了白起,再把回来的十余万将士罚去苦役。 可是秦王没有因为自己生气就胡搞乱搞一通,而是分析利弊,做出几乎完美的应对。 一来就先下个罪己诏,把战败的罪责全都给担了,随后又是亲自到河东去迎接败军,又是酒啊又是肉的犒劳军队,接着又是给几个作战英勇的将士嘉奖、提爵,又是不辞劳苦到伤兵营里慰问,面对面地跟将士再次道歉说是自己这个王没当好,让他们受苦了。这一下子,哪个秦兵不是热泪盈眶的,赌咒发誓要血洗耻辱! 如此这般,秦王的威势不仅没有降低,反而在将士中的威望更高了,而且一下子啊就把战败的影响降到最低。 而秦王对于白起更是关心异常,因为怕没打过败仗的白起想不开,亲自就跟白起谈心,一谈就是一天一夜,白起都说没问题了自己放下了。秦王还是不放心,去哪都带着白起,同吃同住了好几日,才相信白起没事了,才把白起放归回家。 就这样的秦王,谁不爱啊!能不效死命吗! 再看看咱这位王呢!为了出口气就把一位功勋卓著,还是刚刚立功的大将给贬斥了,贬了也就贬了吧,毕竟也有疏漏,大家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你倒好还把人给鞭笞了。 人家秦国人就等着你自毁栋梁呢!瞅准时机就要动手挖墙脚了。你倒好,见着人家想挖墙脚,不是想着赶走挖墙脚的人,保护好加固好自家的墙脚,却是想直接把墙脚给毁了! 哎,有时候真的想把咱的王给掐死!换个王算了! 换谁呢?自己?好像不太合适啊,没军权也做不稳当…… “吁!”马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打断了平原君的思路:“君上,到家了!” “啊呸,我在想些什么啊!怎会有如此无君无父之想法!”平原君心中暗骂了一句,随即在车夫的搀扶中走下了马车。 翌日一大早,平原君便赶赴了赵括府上。 门房也知道平原君是老老爷的好友,昨日更是亲自护送赵括回府,虽是闭门谢客,却没有把恩人往外挡的道理。当下不敢怠慢,引平原进了大堂之中,这边安置好平原君,那边已经差人报给老夫人和赵括。 因是平原君单独造访,赵括料想不是来探查伤势而已,便告知母亲后亲自到大堂接待平原君。 不多时,在侍女的搀扶下,赵括来到了大堂内。 “劳平原君久候,实括之罪也!”赵括见到平原君后,双手一揖告罪道。 “马服君哪里话,劳马服君病中相见,某之过也!”平原君也是一揖还礼道。 “不知平原君清晨造访所谓何事!请平原君尽管直言,昨日大殿之上,君上处处回护于某,某感激涕零!君上但有所愿,某无有不从的。”赵括说道。 “哎,马服君谬赞了!漫说本君与汝父交好,便是一般交情也当为君上直言一番,君上大功于赵,实不该受此等罪责啊!”平原君一脸的愧意说道。 “只是我王偏听谗言,而不用忠言,吾等一众朝臣观君上受此酷刑,俱是五内俱焚,恨不能以身替之。”平原君继续动情地说道。 “某深谢君上回护之恩!”赵括回应道。 进入主题啊你倒是,别说着有的没的,后背还疼着呢,我要回去躺尸啊!赵括在心中怒吼道,但表面仍旧一副感恩的脸庞。 “此次前来,一则是看望马服君伤情如何,二来呢。”平原君有些尴尬,停顿了下,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二来也是替我王来解释一番。” “我王毕竟还年轻!平阳君赵豹又是其叔,自幼陪伴长大,自然在某些时候容易偏听、偏信于他。而平阳君赵豹者,一开始便不同意取上党之建议,更是极力反对与秦军对战,言及无故之利,必损于赵。” 平原君有顿了顿,继续说道:“而君上几乎以一己之力,使上党之军事逆转,甚至为我赵取得三郡之地。此举无疑告知世人,他平阳君的谋断是错误的,对于尚未建立威信而身居高位的平阳君来说,无疑是在疯狂抽打平阳君的脸啊!是无法接受的!” 没法子啊,王上不能背锅,又必须有人背锅,平阳君大小长短正合适!谁叫他昨日跟赵王站那么近的!平原君心想道。 随即平原君接着说道:“故此平阳君不忿君上长平大捷,而对君上怨念颇深。昨日之事,实乃平阳君诱使我王对君上产生了错误的印象,才导致在大朝之上对君上的错误判罚。而昨夜王上从旁出得知君上在上党时的病情,夤夜招我入宫相谈。” “本君自是实话而实说也,王上听后大呼:平阳君误我!并托我今日务必与君上讲明此事!勿使君上存有心结!并赐下金疮药,言道:请君安心养伤,待伤好,便可重掌大军,期待君上为大赵再立功勋!”平原君一脸真诚地看着赵括,一瓶寻常的金疮药、一句无需兑现的承诺,这是他昨晚彻夜讨价还价的所有成果。 赵括看着一脸真诚的平原君,有点想笑。这小老头也不容易啊,摊上这么个主! 不就是看着秦使魏使来了一圈,不放心自己、怕自己跑了吗!就这样了,还不肯认错,甚至不肯给块糖吃! 嗯,行吧!这样的赵王对自己来说才是好赵王啊! 放心咱不跑!打死都不跑! 赵括自然是装作感激的样子,给平原君喂下定心丸:“多谢我王!多谢平原君直言!请回禀我王:但有战事,虽千万人,吾必往也!” “放心,战事很快就来了!”赵括心里默默地加了一句。 平原君显然对赵括的表态很满意,兴奋地点了点头便告辞离开!他要去给赵王报喜去! 而就在平原君在跟赵王汇报喜讯之时,北方燕国朝中,也在进行着一场唇枪舌剑! 战争真的要来了! 上架感言 明天本书就要上架了,跟各位读者汇报下成绩,总收藏大约是1.4万的样子。 首先要感谢读者们的喜欢哈。从未如此庆幸!人生的第二本书就能取得如此不错的成绩,自己很开心了。虽然昨天痛失三江…… 其次要感谢的就是我的编辑小姐姐——朱砂!作为一只萌新,我不仅各种问问题,还各种患得患失,搞得朱砂姐快崩溃了。嗯,非常感谢朱朱姐哈,我会继续骚扰的! 接下来说说自己这几个月来的写作历程吧! 大概是去年十月吧,在经历了疫情封城过后,在自己被打压,被边缘化的日子里,突发奇想的写本书,试着在里当一把主角,弥补下这一生的遗憾。于是有了我的第一本,没错,不是这本,是本都市文! 结果发现即便已经过了大半生,回到少年的自己,没有系统的加成,想要逆袭实现阶层的跨越,还是困难重重!于是,人生中第一本的结果可想而知,写了十余万,没能签约。 而就在此时,工作中再次被背刺,就又不让你走,又不给你位置,还要你干活,就很难受……而且又一次被后辈给超越了! 心灰意冷的我安慰自己,即便被提拔了,每个月也就多个千把块钱,还累得多,没必要。不提拔,不加班,做心怀宇宙的孙区长也是美滋滋的。至于钱?要不再写本书,要是能签约,每个月挣个全勤1500不是美滋滋! 于是打定薅起点羊毛的我开始了第二本书的创作!嗯,没错,就是这本!这也是为啥一来就有系统的原因。 至于为啥写赵括?嗯,怎么说呢?可能觉得自己也有点儿像吧,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中的矮子。 一开始因为第一本的扑街,所以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一天一章两章的慢慢发着。结果11月30号,收到了站短,签约了。 你知道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些什么的时候,那种兴奋感吗?嗯,我就是那样!从没有什么时候像那天一样,感觉高中的苦没白吃! 随后,这本书也成了我生活工作的重心,收藏上涨就很开心,涨得慢了就很急。 随着一个智能推直接把书的收藏拉升到了好几千,而编辑的话也让我意识到,这本书可能不仅仅是能薅羊毛了! 说实话我很开心!真的,尤其在这段黑暗的日子里,这本书简直就是唯一的一道光亮! 但很快,收藏的涨速慢慢地下来了,从一天上千到一天五百,再到三百。编辑朱朱姐也告诉我追读掉了有好几百。 就很难受!我也很慌! 我知道,应该是大家对于战后的处置和系统的设定不满意,我甚至想发个单章解释下我后面的战略,但稿子都写好了,还是删掉了。 因为一位读者的留言提醒了我:我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只要尽力把故事讲好就行。 我很愉快地接受这个建议,于是继续码字,但追读已经掉得不像样了,朱朱姐建议我一号上架,我厚着脸皮跟朱朱姐说我想上三江……于是报pk,然后gg…… 但我还是挺坦然的,自己能力不够,书不行,那就真没办法!自己的锅!比起现实生活里,能造原子弹不让你造,好多了! 真的,写书比我的工作要公平太多太多了,你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读者用他们的追读在投票。 那么三江没上成就上架吧!虽然还是好想这篇感言是三江感言! 那就继续加油吧!希望有一天能像朱朱姐说的那样靠写书养活自己。我也希望写作带来的正能量能够照进我的生活! 嗯,另外说下明天上架的事情,得到朱朱姐的信息是中午12点后上架。我会在第一时间上传一更,然后过一、两个小时再发第二更。 然后加更的话,在讨论区也说了,但其实我不太懂,跟着其他大佬走的。达到编辑的预期就加一更,超过再加,然后有打赏再加……嗯,基本是这个样子,不过我一直打赏很少,希望明天兄弟们能给力吧!应该不会少于五更哈。 再然后,关于历史文,写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尽量地贴近史实,但由于个人能力有限,如果出现什么问题还请不吝指出,欢迎友善讨论哈! 最后是关于后续的更新,因为自己能力有限,而且萌新的缘故,手里没多少存稿,上架后我尽量保持三更吧!别再说我短小无力了哈…… 一起加油! 第一百零四章 唯所虑者上将军括 “启禀我王:相国所谋,谬也!赵国刚刚大胜秦军于上党,此士气正旺之时也。此时伐赵无异于自取其辱也!”燕国大臣将渠向燕王进言道。 “然也!若是在秦赵对峙于丹水之时,亦或是秦赵鏖战之时,我军尚有可为,如今秦赵息兵久矣,且赵为获胜一方,不仅军心士气,武械装备也恐有所补充,此时断然不可轻易进攻赵国啊!”昌国君乐间也出言反对道。 国相栗腹见燕王有些被说动了,赶忙出班说道:“启禀我王:若是我军在秦赵对峙之时出兵,亦或者在其鏖战之时,赵军主力仍在,大不了与秦割地求和,主力大军返回邯郸便可击退我军,而我军战力不及赵军,割地求和也便顺理成章了。” “若如此,则秦得上党之地,而赵得我燕国之地,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者也,徒留我燕国损兵折将,丢地失土。故当是时也,本相并未进言伐赵!”国相栗腹侃侃而谈道。 “既然如此,国相为何在此时建议寡人伐赵呢!将渠与乐间两位爱卿所言有理啊!若是秦赵对峙时不该攻赵,此时便更不应该了啊!”燕王不解地问道。 “我王容禀:将渠与乐间所言无非赵秦之战后,赵军作为战胜军士气的提升与武备的增加,但我王须知无论军心士气,武械装备皆是要作用于人的啊!而赵军虽胜却非完胜、大胜,而是惨胜也!”栗腹说道。 “何谓惨胜也?”燕王喜很是配合地问道。 “所谓惨胜,乃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者也!今赵虽胜,却损兵三十余万,可谓精锐尽灭也,余者更是分散于上党、河内、河东三郡之地,短时间内无法完成集结。青壮尽灭,而童子未成,徒有军心、武备又有何用?”栗腹继续说道。 “而反过来讲,三五年后,一旦赵国消化了三郡之地,国内的童子成长了起来,届时赵国必然走向扩张之路,西边是强秦,赵虽暂胜一场,却无再胜之把握,故不可取也;南部乃是盟好之魏国,更需要集合魏国之力挟制秦国,故亦不可取也!”栗腹边说边比划着。 “故赵国只能向我燕国发起攻击,夺我燕国之地而自肥之。”将军卿秦在一旁总结道。 “然也!”栗腹点了点头说道:“故言燕赵必有一战也!既然必有一战,何不在最佳之时机,趁赵国虚弱的时候攻伐之,虽或不能将其灭掉,至少可以拿下其代地,使其失去北方牧马之地,则赵军骑兵之力大弱也!” “国相言之有理也!”燕王喜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王且慢!如今赵国已成其势也,非我燕国一国可与之抗衡也,此时或许赵国兵力不足,然只需在都城邯郸守上十几日,三郡之军、代地之军便可回师勤王,那时我军将如何处置乎!”昌国君乐间从军事地角度反对道。 “昌国君想必也认同燕赵必有一战的结论了!将渠以为如何?”国相栗腹没有直接回应昌国君的问题,而是从中敏锐地察觉道了观点的一致性。 将渠说到:“若是秦国不再攻伐赵国,则赵国必然寻求扩张,燕国确实是它的首选。然……” “很好!”国相栗腹打断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要讨论的便是何时开战的问题了!现在攻伐赵国,虽有风险,但也总好过等赵国的新一代成长起来再打要好啊!虽然不能在短时间内攻破邯郸,会存在一定的风险,但此时不攻,来年更难,不是吗?” 将渠还要分辩,却被乐间拉住。 乐间答道:“国相此言差矣!敢问国相,按照您刚刚的说法,赵虽胜秦,却无再胜之把握,是否言外之意为:秦国国力仍在赵国之上,至少也应该不在赵国之下也。” “然也!秦国虽败,却未伤及根本,只需一段时间的恢复,其国力必然再临众国之上也!”作为秦国的小老弟,舔下秦国也是应该的哈。 “既然如此,我王,我们应该再等等!等秦军再次东出之时,带秦军再与赵军交锋之时,方为我军出击攻伐赵国之时!”乐间回应道:“虽然几年时间,赵国会有所发展,但秦国的地理位置比赵国而言,实在是太好了!” “所以,相较于赵国,秦国的恢复只会更快,更好!而三五年之后,赵国虽然新一代的少年已经长起,但据探子所言:赵上将军括者,仅有三五年之寿也。此消彼长之下,秦国更有把握击穿赵军也!故臣下建议,即便燕赵之间必有一战,也应等秦赵开战后,再行出击伐赵!”乐间分析道。 “此言有理也!在秦军之后伐赵,此老成谋国之言也!”燕王又摇摆道不攻阵营。 “禀我王,请试观如今秦国之局势也。”栗腹说道:“秦国欲要东出而霸中原,仅三路可出,一则南向而攻楚,二则北面攻河东,三则取中路出函谷进崤函而攻河内。前者河东、河内失后,从关中调兵南下颇为困难,且楚地多山,易守难攻也,此智者不取也,况大军孤悬南楚,则赵必攻河东、河西以就楚!” “至于后两者,则直接威胁于赵,是故秦赵一战,乃争霸之战也,更是不可避免也!赵上将军括之性命,仅有三五年之期也。吾等知之,赵王、赵国群臣更是知之,其则必在秦赵交兵之前解决后方隐忧,即我燕国之威胁。”栗腹指了指大殿说道。 “故,燕赵之战更在秦赵之战之前也!故,吾等欲拖至秦赵之战之后出兵,愿望虽好,赵国却不会给吾等此机会也!”国相栗腹最终总结道。 “嗯,国相所言有理也!”燕王又倒向了国相一边。 “与其坐失良机,不如果断出击!”许久没有说话的将军卿秦突然又开口说道。 将渠与乐间还想辩驳,却又不知从何处辩驳。一场朝堂辩论似乎已经辩出了结果,但,随后卿秦一句话又将结果打入深渊之中! “唯所虑者!赵上将军括也!”卿秦淡淡地说道。 第一百零五章 自毁栋梁机不可失 卿秦此言一出,刚刚还讨论得如火如荼的朝堂,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是呀,赵国现在是虚弱,是没多少兵! 但是人家有赵括啊!那可是刚刚把白起加四、五十万秦军给暴揍了,逼得秦王以地赎人的狠人啊! 在他面前,即便是偷袭,即便是兵力数倍于他,但谁敢言有必胜之把握啊!别说必胜了,甚至胜率都不敢说能超过三成。 国相栗腹虽然极力怂恿燕王伐赵,可面对赵括,他也抖啊! “赵王会不会不以赵括为将?毕竟若再让赵括立功,便有功高盖主之嫌了!”栗腹小心的说道,声音想比之前弱了许多。 “此事不太可能,换做是我,当次危难之时,也会毫不犹豫启用赵括!”燕王摇了摇头说道。 “要不?暗杀之?”不知从哪里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建议道。 众人眼皮都没抬一下,什么破主意,想自杀滚远点! 且不论在人家的国都里刺杀一位重要将领有多难,又有几分成功的可能。单论这个做法就是作死的做法,今天赵国出了个赵括就暗杀之,明天秦国多了个白起,杀不杀?后天看你燕国的燕王不爽,干脆也暗杀算了! 大家可以接受你在战场上把赵括、白起也干掉,偷袭也好,炸败都行,大家甚至还会给你鼓掌。但暗杀不行,因为这样的手段突破了下限,会使得各国的重要人物都陷入被暗杀的恐慌之中。 可以说,谁要是用了这样的手段,那就是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到那时候,赵国是没有抵抗了,但搞不好秦国就会亲自下场来教训自己了,甚至是六国攻燕。自己这点小体格子,不是分分钟被撂倒。 一时间,大殿中再次陷入一片的沉默。 而殿外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侍女们袅袅婷婷地进入殿内,三三两两分作几团,点亮了殿内的油灯。 燕王又吩咐下去,给各位大臣上点吃食,那意思很明白了,都给本王想辙搞定赵括,本王一定要伐赵,想不出不准走! 可是能有啥办法呢! 秦赵刚刚收兵,秦国正窝在家里舔舐伤口,不可能出来为燕国搞事情; 魏国才跟赵国结盟,又合力击败秦军,还拿到了河内之地,而河内的防御还要赵国帮忙,两国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这时候魏国不出兵帮赵国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为难赵国? 楚国又太远了,而且才被白起杠得迁都了,日夜想的都是如何收复失地,还于旧都,哪有空杠赵国,再说也不接壤啊! 韩国?倒是想跟赵国掰掰手腕子,可是才被坑掉上党,军力废弛!杠不起来啊! 齐国?钓鱼呢!根本不想理人好吧! 哎,好难! 国相栗腹想着,要不还是算了吧!十万赵兵咱不怕,咱还能杠一杠,可一个赵括加五万赵军,太恐怖如斯了啊! “诸君也不要太涨他人志气而灭自家威风了!赵括纵然再强,也就是一个人而已,莫非他还有撒豆成兵之能不成!以堂堂之阵攻之,以多而胜少,料赵括也无法逆转也!”一员将领不服地说道。 嗯,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卿秦瞥了小将一眼,恨恨地说道:“汝不妨去问问上党地下的三十万秦军,问问他们是如何败在了赵括的手上的!或者去问问秦国的白起将军,问问他为何灭魏韩联军二十四万如杀鸡屠狗,却将三十万秦军精锐与三郡之地丢与了赵括!” ……朝堂再次安静了下来。 “报……”突兀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赵飞鸽传信!” “进!快进!”燕王赶忙说道。 “诺!”信使快速进入殿内,双手一揖对着燕王说道:“邯郸使者飞鸽传来十万火急之信!请我王亲启!” “嗯!呈上来!”燕王说道。 “诺!”信使将一小份帛书恭敬地放入宦者令递过来的托盘之中,随后缓缓退到一旁。 宦者令,取过帛书,仔细查看一番后,小声地对燕王说道:“印信无误,火漆未破!” “嗯。”燕王听后,取过帛书,撕开火漆的封存,顿时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展现在燕王眼前: “赵王昏聩,以马服君僭越为由,夺君兵权,削其食邑,而鞭笞二十。马服君受鞭刑后,于家中调养,闭门谢客。各国使者问讯后纷至沓来,皆为其母所阻。或曰:马服君身受重伤,命不久矣!” “好!”燕王大声说道,把群臣都吓了一跳。 “赵括无忧矣!”燕王笑着继续说道。 众臣不明所以地看着燕王,燕王随即将帛书递给宦者令,示意宦者令将帛书呈给众大臣一观。 随着帛书的传阅,一阵阵叫好声纷纷传来。众人显得异常的兴奋。 “那还等啥,出兵吧!”有个急性子的将军急吼吼地说道。 “赵括被刑,我军无忧矣!”一旁的人帮腔道。 燕王也是一阵的意动。 倒是一直怂恿燕王伐赵的国相栗腹却表现得极为冷静,只见他看过帛书之后,将帛书双手递给下一位大臣,而后缓缓地说道:“我王容禀,此事吾等还得从长计议!” “其一,此信息是否为真,赵王再怎样昏聩当不至于刑大夫而罪功臣也;其二,纵然此事为真,亦不能得出赵括无法将兵的结论。若我军贸然伐赵,在大义面前,纵然赵括深受委屈,也不免其能放下成见而统兵御敌也!” 话音刚落,已经传阅了帛书的信使出班说道:“启禀我王,启禀国相,关于信息的真实性,我邯郸细作也发回了最新的消息,可以证明,赵王确实鞭笞了赵括。” 信使随后掏出几块竹简呈与王上,并继续说道:“细作详细言说曰:赵王令行刑与宫门之外,众臣与民众皆观其刑也。且细作为保险起见,还挤到前方亲自查看了一番,确认是马服君赵括无疑,而其背之上血肉模糊、烂成一片!” 众臣又是一阵轰动…… “禀我王,禀国相,下臣曾掌军中刑律也,对鞭笞之刑还算了解,其五鞭可损皮肉,十鞭即至筋骨,二十鞭恐已伤内府也!非百日不得下床,非越年不得痊愈也!故,纵是赵括愿为将统兵,恐也难矣!”一员重臣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 燕王看了看信使递上来的竹简,又向几位将军再三确认了鞭笞之刑的效用,终于心中有了明确的答案。 “此赵国自损栋梁,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也!我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臣请命,伐赵!”国相栗腹拜道。 第一百零六章 燕国战略两路伐赵 将渠等人还要再劝说一番,却见燕王已经站起了身子,高声说道:“传王命:备战,伐赵!” “诺!”众臣应诺道。将渠等人相视无言,见燕王主意已定,木已成舟,便也只能应诺。 “既已决定伐赵,还请我王定好主将以及战略之目标也!”国相栗腹出班说道。 “既是国相谏我伐赵,想必已经有了全盘的打算!还请国相言之,寡人与众卿一同参详之。”燕王顺水推舟地说道。 “敢不从命!”国相栗腹双手一拱,拜道:“我王,某请用舆图说明!” “准!”燕王大手一挥,一旁的宫人随即带上舆图,展开在众人面前。 燕王也从王座之上起身来到舆图之前,众人随即三三两两围拢了过来。 栗腹指着舆图上的赵国,继续说道:“首先赵国实乃大国,我燕国乃小国也,以小吞大,不可一蹴而就也,故此战不为灭赵,而为弱赵!” “此言大善!”燕王频频点头道。就连一旁将渠、乐间等人也忍不住点头——还好,心里有点子逼数! “如今看赵国之疆域,实为三部分组成,其一为北部代地,其二为王城所在之赵地,其三则为新得自于秦的三郡之地。”栗腹在舆图上将赵国一分为三,继续说道。 “三郡之地,虽为新得,根基不稳,然一则其并未与我燕国接壤,二则处于秦、韩、魏赵四国交界之处,乃四战之地也,不可取也!故所图着仅能为赵地、代地。而赵地为其王都所在,且地域广阔,人口、粮田多在此地,故若非赵亡,势必不可能撒手也。” “如此说来我军出兵只能取一个荒芜的代地?还要时时面临北境外族之攻击,国相,有些得不偿失啊!”燕王有些不满意道。 “我王莫急,本相只是言全取赵地不可能,但取之一半还是有可能的。且代地乃赵之养马之地也,若能取之,则能切断赵之精锐边骑来援,而赵无边骑之威,其势去半矣。”栗腹高深莫测地说道。 “国相,请继续言之!”燕王说道。 “我军之目标:其一为全取代地,取赵之养马之地,断赵边骑来源;其二为战赵地之半,弱赵之人口粮赋!则赵既失精兵,又去人口、粮赋,其力弱也!而我燕国,得地得人,声势将为之一振!虽暂不能比肩秦国,在山东六国也算翘楚。假以时日,未必不能与秦国相抗衡也!”栗腹自信地说道。 “好!好!好!”燕王连说了三个好!虽然现在燕国是秦国的小老弟,但常言道:不想当大哥的小弟不是好混子!所以,人一定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如何排兵布阵,还请国相教我!”燕王压抑住自己兴奋的内心,恭敬地向栗腹请教道。 将渠、乐间相视一眼,皆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希望国相的方案没什么问题了,改估计是不可能改了! “禀我王,我意:我军应出兵十万,一路主力六万,出蓟城,取鄗城,而攻占邯郸;一路偏师四万,出蓟城,经武遂,入代地,封锁代地,防止赵北地之军回援邯郸!占领邯郸后,迫使赵王签订城下之盟,割让代地及鄗城以北之地于我!”栗腹指着地图上说道。 “此事万万不可!” 不待燕王反应,昌国君乐间立马出言反对道:“我王容禀,共计十万大军,主力六万,偏师四万,此乃主次不分、兵力分散之兵家大忌也。” “六万攻邯郸,若是久攻不下,纵然四万大军能防住代地之兵,一旦三郡之兵北上,我军悔之无极也。我意以一至两万偏师阻击代地之军即可!主力八至九万速攻邯郸!此为万全之策也!”乐间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当然,他知道,以燕王的脾性大概率不会采纳的,但身为燕国臣子,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昌国君此言差矣!”卿秦说道:“此时赵国主要部队实际就两只,一只为北方代地防御胡人的部队,另一只便是三郡之地的部队了。至于邯郸,现下已经几乎没有多少兵力,即便赵王紧急动员民壮,再加上赵国贵族的仆从,其总兵力不会超过两万人,且难称精锐。” 卿秦指着地图继续说道:“我军三倍于其军也,且皆为精锐之士,对付区区两万人乌合之众,足以。” “卿秦将军所言,是也!”栗腹接着说道:“且从斥候探查来报:三郡之兵不过十万之数,河内、河东之兵不可轻动,可调之兵唯上党之兵,仅两万余人耳!加之其远道增援而来,我军以逸待劳,以三万中继续围困邯郸,另三万足以围点打援矣!” “然北方代地,虽被抽调许多兵力至上党,可为防胡人入侵,其兵力一直保持在武万之上,纵是需留下大部防御胡人,暂时抽调三、四万人马却也不难,且赵边骑之名,绝非浪得虚名也。非有足够之兵力不可挡也!若是代地之兵回援至邯郸,则邯郸不可破矣!”栗腹指着代地侃侃而谈道。 “国相言之有理也!兵力之分配就依国相之言。然则何人可为将耶?”燕王不待乐间等人再做反驳便敲定了兵力配备。 乐间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闻听燕王咨询主将人选,自己的身子反而往后面撤了撤。如果说在之前乐间只是觉得赵国不好打、不该打,那么此时乐间已经断定了,此战燕国必败也。 自己多番劝谏,也算是尽了臣子的本分,至于主君不听,那便不是臣子所能够左右的了。战略之上听从国相之言也就罢了,战术上依然是从相不从将,此岂有不败之理耶? 既然必败,自己就没有必要做那个陪葬品了!往后稍稍,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当然,乐间也是想多了。如此躺赢的立功机会,国相等人怎会便宜了自己这个“外人”加政敌呢! “此战为国运之战也,而攻取敌国王都,乃旷世之功也,非大王亲至不可为也!某愿为我王之马前卒也,以观我军盛况,而将军卿秦深谙兵法,可为王之副将也!”栗腹舔狗似的地说道。 “此,大善也!”燕王高兴的说道。 第一百零七章 燕军备战细作推断 “传王命:全军整备,三日后,蓟城外,誓师伐赵!”燕王对着众臣说道。 “诺!”一众燕臣应诺道。 “以将渠为将,统领四万兵马北上,阻击赵代地之军马,余者与寡人一道直取赵之邯郸!”燕王继续说道。 “诺!”众燕臣继续应诺。 “大军开拔前,不得透露消息于任何人,违令者斩!”燕王继续下令道。 “诺!”众燕臣又是一阵的应诺。 …… 三日时间,整备全军:集结部队,调集粮草,修缮武备等等事件,十万大军从屯训状态突然转变为临战桩体,区区三日,如何能够!不说别的,斥候发出、探路、回报,确定大军行止路线就不止需要三日。 燕国就没有一个聪明人,看出这个问题吗?乐间好歹也是跟着自家老头上过战场、身经百战的人啊!未必看不出这样的问题?可是看出来了又如何?能说吗?在朝堂之上,辩驳之时,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人要寻死,挡是挡不住的啊!现在的燕国上下,就如同一台满载的列车,时速已经飙了起来,不刹车还好,一刹车便是一个侧翻——车毁人亡!可是不刹车呢?等待着它的无非是冲出轨道,依然是个车毁人亡的结局。只不过,时间的长短快慢而已! 为了暂时瞒住各国的眼线,燕国上下对外宣称欲扫荡东胡,倒也算是暂时性地瞒住了各国,毕竟秋收之后,整个冬天闲着也是闲着,打打东胡这些蛮夷,也是每年燕国冬季的保留节目,只是今年的规模稍大了些? 燕国是打算一举灭了东胡吗?也行吧!蛮夷之地,灭了就灭了吧,省地每年都来搞事!众国的眼线们如是想道。于是便也没有当回事情,只是简单的向上汇报曰:“燕国集结兵力,欲扫荡东胡。” 除了被赵括一早撒出来的李毅都尉手下的斥候营! 一间民房的地窖之中,在略有些昏暗的灯光下,李毅小心地翻看刚刚收集到的情报。翻看完一个就把竹简丢给一旁的廖姓校尉,廖姓校尉显然认字不多,扫了一眼,便用刀子小心地把字迹刮去,再将处理好的竹简丢到一旁的篮子中。 带字的竹简越来越少,而李毅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明显了,就差大笑了出来! “老李,你吃蜜蜂屎啦!嘴咧得跟个荷花似的!”在一旁刮竹简的廖校尉正无聊着,却见自家校尉笑得正开心,忍不住吐槽道。 “哈哈,老廖啊老廖,咱就快立功回家啦!”李毅扔出最后一个竹简,高兴地对廖校尉说道。 “啥!立不立功不重要!上将军的命令到了吗?咱啥时候可以走?”廖校尉三下五除二将刚刚李都尉扔过来的竹简清理干净,投入篮中,随后慌忙跑到李都尉旁边问道。 “这么想回家啊!军功都不要啦!”李毅见状却不直接回答问题,反而打趣了起来。 “要个屁!娘的,来了之后就被你关在这屋子里,晚上才让在上面院子里透口气!天天刮竹简,夜夜刮竹简,你看着大刀片子,那是用来刮竹简的吗!那是用来战场杀敌的!还军功?屁的军功!”廖校尉忍不住吐槽道。 也难怪,好好的一个厮杀汉被关进了地牢,杀人的利器却只能用来刮竹简,能不憋屈吗! “这样啊!那行吧,要不你先回赵国吧!”李毅继续打趣道。 “真的?!”廖校尉一蹦三尺高,差点撞到地窖的顶上,随即又反应了过来,问道:“啥叫我先回?那你呢?你不走?” “嗯,我这还要拿军功呢!你不是不要军功,急着要回家嘛……”李毅笑道。 “那个啥!咱也还可以坚持坚持的!这刮竹简刮了半个月了,不能白刮啊!快说说,啥军功!快……”廖校尉回过味来,这小子肯定是憋着坏呢!还是老老实实跟着他听安排比较妥当。于是果断认怂,给李毅倒起水来。 “哈哈,老廖啊老廖!”李毅拿起老廖倒的水,如同品酒一般细细的品味了起来,说道:“要喝你老廖的一杯水,不容易啊!半月了,第一次给你的上司我倒水吧!” 老廖在一旁莫不说话,脸色有红转黑,而手已经向着刀鞘的方向摸去。 李毅知道,不能再逗他了,逼急了他真敢揍自己!于是赶忙说道:“燕国已经忍不住要动手了。” “什么什么?燕国要动手了?不是才说要往北去找东胡的麻烦吗!我在茶楼还听说燕国这次准备灭了东胡呢!”廖校尉收回摸刀鞘的手,疑惑地问道。 “灭东胡?鬼呢!这几年东胡都被打服了,每年不管来袭扰的少了,还不时的弄点皮毛、马匹过来,都快成燕国养马的了,灭他干嘛?而且东胡多大个脸要十万大军?十万大军还不算,还准备大量攻城器械?”李毅吐槽道。 “是啊!东胡可没有什么高的城池,要攻城器械干嘛!燕国旁边除了东胡,就是咱赵国和齐国,齐国自从被乐毅胖揍了一顿差点灭国后,就直接躺平了,跟个乖宝宝似的,不太可能去打齐国!也就是说……”廖校尉分析道。 不得不说,经过李毅半个月的悉心教导,廖校尉的战场分析的本事见长啊!李毅都尉表示很欣慰! “然也!咱们半个月来的功夫没有白费,燕国相信了我军与秦军两败具伤的消息,准备以十万大军进攻我大赵!”李毅总结道。 “那我们 “我需要你回去一趟!”李毅说道。 “啊?怎么还是回去啊!”廖校尉有些不太情愿道。 “如今燕国欲攻我赵的消息,仅有你我知晓。虽然是我们引燕国上钩,然而后续如果出现意外,我军仍有倾覆之危,故我需要留下进一步确认燕军的行止。而兹事体大,其他人我信不过。只有你,也必须是你,我需要你用尽量短的时间将此消息传递给上将军,好让上将军提前做好准备!”李毅解释道。 “嗯,你回去汇报上将军吧!我来跟踪燕军吧!别忘了,斥候的手段还是我教你的呢!”廖校尉大咧咧地说道。 李毅心中一片感动,他明白老廖这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毕竟留在敌国,跟踪敌军,怎么看,都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 “留下非只是探查敌军一件事情,更需要综合各方的信息,斥候的手段我是不如你,但你认字么!那么多信息你要怎么处理?”李毅笑着问道 廖校尉还待说些什么,却被李毅打断了。 “无需多言,此言,已是军令!” “诺!” 夜幕下,一匹快马从蓟城城郊奔出,直往邯郸而去…… 第一百零八章 深夜密谈野心渐露 千里之外,邯郸城中,本应卧床养伤的赵括,却在书房中,秘密接见着刚刚从城外回来的任武。 屋内灯火通明,两人相对而坐,一张舆图摊开在两人中间; 屋外,赵启拿着长刀,魁梧的身躯将屋内屋外彻底地隔离了开来,鹰隼般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廊道、园角、阶下所有阴影处都有或明或暗的卫士默默蹲守,就连墙头、屋脊也有专人趴着。 赵启将人马分成了五班,三班倒守护着这间屋子,务求做到全天候、无死角——万无一失!因为赵括告诉他的一句话:“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 正是赵启的辛苦而缜密的防卫工作,使得屋内的两人能够畅谈接下来的事情。 “并上将军,三千精锐已经秘密潜入邯郸北部密林中,分作了六股方便潜伏,今日我已经跟带兵的校尉和曲长们都见过面了。皆是北地精锐!随时可以集结作战!”任武汇报道。 “好!”赵括说道:“既然都是北地的精锐,你来指挥应该没有问题吧!去看过之后,有什么问题没有?说一说,我们一起参详下!” “嗯,廉颇将军挑选士卒的时候显然也考虑了这点,有大部以前都是末将的麾下!所以指挥不成问题。只是……”任武迟疑了下说道。 “不必有什么疑虑,有什么问题直言便是!”赵括说道。 “诺!”任武说道:“一则是粮草的问题,因为隐蔽行军的缘故,无法携带过多的粮草,在来的路上又消耗了不少,入林之后,为避免暴露又不能大肆的猎杀动物饱腹,所以目前军中有所缺粮!”任武汇报道。 “二则是诸将或多或少沿途听说了上将军您在邯郸被夺食邑、被鞭笞的事情,都有些气不过,尤其是参加过拔钉子战的几个百将,甚至对赵王和众大臣多有不敬之语!扬言上将军一声令下就杀向邯郸!”任武的声音越来越小,更是小心翼翼地看向赵括。 赵括眉头微皱,却没有打断任武的汇报。 无奈,任武只得继续说道:“三则是将士们普遍求战心切,纷纷求问于末将何时开拔,目标为何!末将哪里知道,只得以军事机密含糊过去。”说着又心虚地看向了赵括。 “我看是你自己想知道吧!”赵括哈哈一笑说道。 “叫你过来也就是打算告诉你下一步行止的!”赵括继续说道:“不急,还有其他问题吗?我们一个个来解决!” “嘿嘿!”任武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并无其他问题!” “好!三个问题,我们一个个来解决。”赵括说道:“粮草不济的问题!嗯,军中还有几日之粮?” “此时末将已经询问过各个校尉和曲长,并且亲自查看了一番,目前应该还有三日之粮,若是省着点吃,可以拖至五日!”任武略微思考后回答道。 “此军须担锋矢之用,粮不可减不可省也!”赵括思量了一会儿,才说道:“明日一大早吾会令家老去集市购置粮食,然后叫家老运往吾之封地马服山别院,同时你再出城一趟,取百十人往别院接粮。” “额!上将军!您的马服山在城南呢!我军可都在城北呢,这不是绕了大一圈吗!”任武不解的问道。 “不绕这一圈,吾买这许多粮草作甚?未曾看见门外的小厮们吗!在这邯郸城内,吾等一举一动都是备受关注着呢!到了城外就会好很多了!不过你们前去运粮还是要注意掩人耳目,甚至可以运粮后再往南走一段,入夜后再行回转。”赵括解释道。 “哦,对了,别院中应该还囤积了有不少的粮食,也一并运走!”赵括继续说道。 “诺!末将明白,一定小心行事!”任武答应着。 “至于军中怨气,暂时无需理会,我需要他们保持愤怒!如此有利于接下来的战事!”赵括淡淡地说道。 听着赵括的话,任武心中咯噔了一下,果然是要打邯郸吗! 虽然自己也看不过赵王的行为,也私下里想过要是上将军是王上该多好! 但想法毕竟只是想法,真正要改天换地的话,还是有点无措的样子。 一时间任武有些不知道要怎么接话,愣在了当场!倒是一直在门外听得一鳞半爪的赵启,呼吸粗重了起来! 这是要发啊!家臣、家将要升级为赵臣、赵将了吗!想想就让人小激动呢!什么叛乱?是赵王先对不起咱的好不!咱上将军当王不比现在的王强一万倍! 赵启的耳朵不自觉地就竖了起来,身子也稍稍往屋内靠一靠,试图听得更清楚些!而眼睛越发的亮了,一是话题太劲爆给激的,二是要仔细探查,可不敢让旁人听了看了去。 然而,接下来的话注定要让他稍稍失望了! “想啥呢!不是打邯郸!”赵括猛地说道,把任武给吓了一跳! “末、末将……”任武有些结巴地说道。 “放心,不是打邯郸!”赵括再次重复道。 “末将愿为上将军驱使,就是打邯郸末将也打!”任武双手一拱,赶紧表忠心地拜道。 “好啦!”赵括扶起任武说道:“也不想想,打邯郸我调骑兵干嘛!” “哎!”门外的赵启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眼中的光亮渐渐熄灭。但接着,赵括的话又让赵启的心儿火热了起来。 “还不到时候!”赵括小声地说道:“若是我王能悬崖勒马,以大局为重,保我大赵,吾当然也愿专心做个将军啊!” “噌!”那是赵启心中的小火苗再次复燃的声音。“就凭赵王的小心眼子,能停止迫害?不可能的!也就是说……大佬啊!下次有话能不能一气儿说完,这一波三折的,玩呢!” 任武也有些懵了,到底打不打啊!好累,好难!但好在已经有过经验了。赶紧低头说道:“听凭上将军吩咐。” “好了!回到这次大战上来吧!”赵括说道。 随即,赵括指向舆图,说道:“赵秦之战后,秦军败退,损失惨重,暂时蛰伏,以待来年。而我军虽胜,却也丢掉了大量的精锐部队,下一批青壮长成至少还有三至五年的时间。而这三至五年便是我大赵最为危险的时间段!” “而……” 第一百零九章 战略欺骗战术安排 “而秦不出,魏结盟,韩暗弱,只有燕国!作为秦国的小弟,极有可能在此时,趁着赵国虚弱之时,举兵伐赵!”赵括指向燕国说道。 “我军才打败秦国,燕国,不敢吧!”任武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若我为燕王,也会选择此时伐赵!因为一旦我大赵消化掉上党一战的成果,三郡之地给予足够的粮食产出,青壮又长了起来,我军必与秦争霸于中原也!”赵括指着三晋之地说道。 “而欲争霸于中原,则先解后顾之忧,故赵必伐燕。与其坐等赵国伐燕,莫如趁赵青黄不接之时,举兵伐赵,虽难尽全功而灭赵,也能削弱赵国,使不再对燕国构成威胁!”赵括继续分析道。 “且我已派细作,散布赵军主力大损于上党的消息,故燕王必然上当!”赵括抛出杀手锏说道。 “上将军,末将不解,既然此时燕国伐赵乃是最优的选择,又何来上当一说呢?我军不应该尽量避免这样的局面,以安稳渡过这几年的青黄不接的时期吗?又为何要诱使燕国攻我赵国耶?”任武不解的问道。 “首先伐赵确实是燕国最好的选择,无论我军是否诱导,燕国最后都会走这条路,即便他们不走,秦国、齐国甚至魏国和楚国也会逼燕国伐赵!”赵括指着舆图上的各个国家说道。 “因为三郡之地实在太大了,秦国惧怕我大赵强盛起来与他分庭抗礼,而其余诸国也怕我赵国成了第二个秦国!所以,弱赵将是未来几年的主旋律。此大势也,不可挡也!”赵括说道。 “那么,我们诱使燕国现在就伐赵的目的:其一在于让燕国尽快行动,从而缩短它的准备时间,变相地削弱燕军的实力。” “其二,主动示弱,误导燕国认为我军主力无存,使其产出骄矜之气,轻视于我军。” “其三,乃是为了在其余诸国决议要弱赵之前,结束对燕的战争,以隔绝诸国相助燕国的可能,进一步削弱燕军的实力。” 赵括侃侃而谈道,不过还有最后也是最后的一点,他没有告诉任武。那就是:他需要趁伤口还未愈合,民众还在热议上党之战时,通过对燕国的战事,再立新功…… “与燕国之选择一样。本君之所以要让燕国尽快攻赵,便是要尽量压缩不利因素,取有利于我之条件,与燕一战!而燕国之错漏,不在于伐赵,而在于未得诸国之助力,且未准备充分之时进行伐赵之举。故言其上当也。”赵括总结道 “明白了!谢上将军为末将解惑!”任武双手抱拳说道。 “嗯,战略上如今我们已经占有了主动权,但在战术上,我们即便有了这三千精骑的加成,邯郸军若,我军在总兵力和总战力值上,依然处于劣势,肯定是比不过燕军的。” “所以,虽然本君费尽心力,营造了对我大赵最好局面态势,但要实现本君的战略意图,彻底地打败燕军,我们还需要在战术上压制住燕军!”赵括说道。 “来,光是我说了,你也来说说看,我们要如何排兵布阵!”赵括将舆图推倒任武面前说道。 “诺!”任武应诺道。 “此次战役之重点在于……” “从何处破局?” “当在此处也!” “三千精骑,能拿下吗?” …… 灯火摇曳中,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着燕军可能的攻击路线,并一一制定应对之措施。而一夜很快在二人的讨论中过去,一个完整的抗击燕军的方案也随之出炉。 “说一千道一万,我军破敌的关键,还是在你的三千精骑上,去准备吧!”赵括收起被两人戳来戳去,已经有点破损的舆图,对着任武说道。 “诺!”任武说道,刚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对赵括说道:“末将还是以为要调些兵马回防比较妥帖!” “无需多言,本将心中有数,执行吧!”赵括闭上双目,淡淡地说道。 “诺!”任武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书房。 随着任武的离开,赵启的卫兵也开始了换防,而赵启则进了书房,问道:“上将军可要休息一下?” “不必了!”赵括表示被系统改造的身体,一点不累好吧! “嗯……”赵启得到赵括的答复后却没有离开书房,反而待在原地扭捏了起来。 赵括显然也发现了手下这位猛将兄的异常,于是开口询问道:“有事?” “嗯!昨夜末将一直在外头听着!”赵启停了一停,看了看赵括的脸色没有变化,随后继续问道:“不知上将军对任将军说的暂(重音)不攻邯郸!是否……” “烂在肚子里!”赵括没有等赵启说完便打断了他:“该你知道的时候,你便会知道!” “诺!”赵启高兴地应诺道。什么话才不能说?才要烂在肚子里?实话!所以……那是真的! 太阳慢慢升起,阳光洒在大地上,人们只能感受到懒洋洋的温暖,再无往日的热辣之感!衣裳渐加,冬日已经不远了! 而今日的赵廷,却是一派热切的情形! 公室之人、平民派系、贵族集团纷纷出手,搅成了一团。 你说我眼神不好,我骂你德行不修,你喊着为国为民,我揭露你贪污成性! 总之无所不用其极,而朝廷之上,谩骂声不绝于耳,更有一发而不可收拾之状! 无他,大家在争夺赵括夺下的三郡郡守及其属官之位。 虽然三郡郡守都不太好干,有的要面临生命的危险——河东郡,有的要在夹缝中求生存——河内郡,还有的估计只是个摆设——上党郡。 但好歹也是个两千石的一郡之长,上了这个台阶,再调回到邯郸来,那可就是九卿的有力竞争者了啊! 更何况,一郡之下还有诸多的属官,纵然地处前线,有生命危险,但显然各门各派、各个利益集体总不会缺少愿意“奉献”自己的人员,如此壮大自身实力的绝佳机会,各个利益团体也是绝不允许自家缺席的。 赵王坐在宝座之上,看着下方的一群人为了区区几个位置、几把交椅,而互相揭短、互相撕咬。赵王感到从未有过的舒心…… 骂!给老子接着骂!狠狠地骂! 第一百一十章 蓟城戒严燕军誓师 赵王很享受现在的感觉,哪家快不行了,他就帮哪家说几句话,力求各方势均力敌,于是撕逼大战在赵王的平衡下,一连延续了两天,却一个职位都没有定下来。 几方大臣也渐渐地回过味来了,这赵王根本就是在逗咱这群人玩呢!整整对喷了两天,口水都喷干了,声音都已经嘶哑了,怎么还一个位置都没定下来?!更可气的是,赵王是一会站自己这边,一会儿又跑对面去了,就看谁弱势就帮谁。 额,要不试试? 几个领头的大臣默契地将声音慢慢变小了来,果然,赵王发现后,立马亲自下场呐喊助阵,继续怂恿着大臣们互相碰一碰!几人见状,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继续骂?” “骂吧!王看着呢!” “下朝后,酒铺见!” “嗯,好好演,下朝见!” 大殿上对骂的声音又大了起来,赵王表示很满意! 但赵王没有发现的是,现在对骂的内容都是这两天反复提及的,而且多是无伤大雅的事情,就像是不断地炒剩饭,甚至连一点配菜都不给,更再没有瓜可吃。 就在赵廷还在“撕逼”之时,燕国都城——蓟城已经全面戒严,整座城许进不许出,城中百姓和各国的探子正在纳闷之际,城南传来的擂鼓声似乎给到了答案! 咚…咚咚…咚咚咚… 那是大军集结的声音!不在城北,而出自城南! 若是伐东胡,大军应该集结在城北,而不是城南啊!若是在城南集结,大军必然是南下攻伐啊。而南下,除了乖宝宝齐国,便只有赵国接壤了!如今的齐国,那是谁都不得罪,一心去海上钓鱼,没有理由攻伐啊! 倒是赵国刚刚跟燕国的老大哥掰了掰手腕,燕国有足够的理由进行攻伐!于是,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而这样的判断可是急惨了各国的密探们!麻蛋的,燕国也太不是人了!你要打赵国好歹跟咱透透气啊。你倒好跟咱说打东胡,老子的情报刚刚送走,你转过头就要打赵国,王上看到我这情报做的,不得杀了我啊! 没法子,赶紧重新写份情报往外送吧!什么?你还戒严! 不行,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为了国家的利益,燕国伐赵的情报都必须尽快地送出去! 而最着急的莫过于赵国的密探首领了!伐赵!你跟我说你要伐赵!麻蛋,我大赵好像真的没什么兵在邯郸了啊!那个谁!快,想办法!今天之内无论如何要把情报送出去!不惜一切代价! 于是,这天,蓟城内死人出殡特别多!结婚迎亲也特别多! 哦,还有各种鸽子满天飞! 可惜鸽子多,弓箭手更多!但凡在城内起飞的鸽子,不多时就在城墙上,被蹲守在那的燕国弓箭手给射了下来,成了盘中之肉。 而城门口似乎得到了强令,甭管你是哪家的亲戚,出殡也好、迎亲也罢,今天都不准!明儿再说! 城门官似乎也知道这些人大都是各国的密探,但却也确定不了哪家是赵国的密探,一下子把六国的密探一锅端了,他的胆子还没大到这个地步。他很清楚,这样大的功勋足够将他送上断头台。 好声好气地送走各位“密探”,并且暗示道:“今日大军开拔,明日便可开城,诸君又不是赵国人,晚不到一天而已,无碍的!” 众密探也觉得有点儿道理,差个天把也关系不大,反正送过去也要好几天的时间,打不了路上赶一点呗,想必大王也不会介意! 就是苦了赵国的一干密探!你们能等,我赵国可不能等啊,这早一天知晓,咱大赵就多一天准备的时间,就有可能翻盘啊! 赵国密探首领听到各路的回报后,头都晕了!心里默默地盘算着:杀出一条血路?别傻了,就密探这几十口子人,估计还没到摸到城门呢,就都被砍杀了。自己这群人刺探、逃跑那是高手,正面作战不是强项啊! 可,若是再没有旁的办法,只能亲自带着手下们强行闯关了。也算了为国尽忠了!哦,那不叫闯关,那叫送死…… 日已近午,城南大校场上,燕王正在做着最后的动员。 点将台上,燕王身着戎装,腰佩利剑,头戴玄盔,在台上高声地宣布着什么,红色的披风随着高台上呼啸风声飞舞着。 国相栗腹与将军卿秦也是一身戎装分列燕王的两侧,再往后便是两员将士护着硕大的军中大纛,大纛之上,龙飞凤舞般写着一个“燕”字,在风的鼓舞下,似要脱离这旗帜的束缚飞离出去。 再往后则是一众燕国的臣子们,或衣戎装,或衣朝服,安安静静地站在高台之末,却又心潮澎湃地看着台下无边无际的燕军军阵!我燕军如此精锐,何惧赵国焉!大多数人心中如是想道。 只有昌平君乐间,眉头微微皱起,军中何时也有了此浮夸之风也?燕军若真又如此雄壮之军,还如何会龟缩一角,早已制霸中原矣。恐怕目之所及的皆是从各个营里挑选出来的尖子,而在目不可及之处,在那真正的军营之内…… 待会誓师之后,各归各营又是一阵的忙乱,说道的兵贵神速呢!按照这个情况,今天能全员开拔就不错了!就为了撑面子,却耽误了最宝贵的时间。城内把控得再严,好容易争取出来的时间全浪费在这上面了!乐间在心中哀叹道,却一言未发。 点将台下,最前一排是各军的裨将,往后则如乐间猜测的那般,都是各军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部队,燕王目之所及的几排里,几乎各个都是强壮健硕的猛汉,铠明甲亮,刀锋剑利,目光深邃而锐利,一呼一吸之间,竟有搏虎之势! 少倾,燕王终于完成了略显冗长的动员讲话,拔出利剑,直指苍穹!身后举着大纛的将士,伴着燕王利剑的出鞘,将大纛高高擎起,移步到点将台前,大力地挥舞起来,而随着大纛的挥舞,点将台下的燕军将士也动作了起来! “噌!”这是刀剑出鞘的声音! “伐赵!”刀剑高举朝天,裨将和曲长们高声喊道! “伐赵!伐赵!伐赵!”这是燕军士卒发出的怒吼声!怒吼声响彻云霄,飘飘荡荡传入蓟城,传到蓟城的每个角落里。 第一百一十一章 燕军开拔细作谋算 “砰!”三声过后,燕军长矛兵将长矛狠狠地杵在地面,溅起一片尘土。 伴着飞扬的尘土,高台上的大纛也停止了舞动,高高举起,又狠狠落下。这是大纛再次的传令——大军开拔! 台下的精锐燕军纷纷站定保持静默,从左至右,在校尉的带领下,收剑(刀)、转身、离场、开拔! “何其英武也!”燕王在高台之上,看着几乎无边无际的人潮,井然有序地退场开拔,忍不住地夸赞道。 “有此精锐大军,我王定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也!”国相栗腹在燕王身后拍着马屁说道。 一旁的将军卿秦嘴角抽动了下,作为誓师总指挥的他显然知道内情:“哪有多精锐,整个燕军找下来也就眼前的几千人,甚至都站不满眼前的万人之阵,无奈稍远一点的只能找些还可以的士卒填满。” 望着大军远去的井然有序,他已经能想象在大营中归建时的混乱!本是弓箭兵却被拉来当了长矛兵,本是骑军却被拉来当了步卒,交割旧的武器,又领会自身的武器,再重新回到自己的部队…… 卿秦也不明白,为何要这么做?要是给其他国家炫耀下武力,那他能理解。但如今誓师出征,来的都是燕国自己人,演给谁看?骗自己?还是…… 再想下去,那就是站位的问题了! 卿秦摇了摇头,向燕王告罪道:“我王,如今大军开拔,我应回营指挥,特向我王告退!” “去吧!”燕王高兴地说道,显然他对这次的誓师很满意! 在燕王满意,燕军忙乱之时,在蓟城中的赵国细作统领头已经炸了! 那三声“伐赵”,如同一面面大锤,直锤在了他的胸口!万一的侥幸也被无情的打破——已经能够确定了,燕国要出兵攻赵了。 可是,细作首领看着眼前的诸人——如此重要且紧急的情报就始终送不出去! 连狗洞都试了,都已经被填上了,还有士兵看守,更不时地有士卒巡逻经过。若是强攻,倒能攻下,可是一则巡逻密集,即便攻下之时,守卒没有发出讯息,不久也就会被发现,而挖开狗洞却需要更多的时间。 更关键的是,人爬得出去,马不行啊!靠两条腿,跑去邯郸?黄花菜都凉了! 瞬时之间,愁肠百结! “砰!”城南再次传来长矛落地的声响,随后便是一阵的马嘶之声!——燕军开拔在即! “没有时间了!”细作首领在心中默默下定了决心。 “兵分三路!一路寻找靠近城西或者城南的狗洞,杀守卒,刨狗洞而出,出城后再行寻找坐骑,另两路伴作迎亲和出殡的队伍,分别赴城南城北,准备夺门!” “诺!”下首两位副手领命道。 “老王,你长期在城西厮混,对那片比我们都熟悉,由你负责狗洞一路,我只能给你十个人,没问题吧!”首领对着一位副手说道。 “首领,还是我去夺门吧,我跟守门的熟悉,还能……”副手建议道,他知道刨狗洞虽然埋汰,但好歹有一线生机,去夺门,却是十死无生的活儿。 还不待他说完,便被首领打断:“正是因为你熟悉,装扮在迎亲或是出殡队伍里都不合适。时间紧迫,以上皆为军令,无需商议,只需答我可与否!” “末将领命,十人足以!”王姓副手双手抱拳应诺道。 “剩下的七十人分为两组,吾亲带二十五人,伴作出殡,于午时三刻,先在城南夺门,吸引燕军注意。他们或增援或不增援,第二组都不动。等吾夺门失败,一刻钟后,城西再行发动!”首领对另一位副手说道。 “首领,这!”另一位副手赶忙说道。 首领没有让他把话说完,便又打断道:“此时由于吾的失败,消息传至城西,燕军必然放松警惕,而若是调动了城西队伍,则一刻钟未必能够回转,此时当为夺门而出的最佳时机!” “鼓乐手在前,趁机杀退燕军,从而夺门,不要追求杀伤,只求靠近城门,夺门开门!假扮新朗及其随从之人,迅速策马前奔,记住一定要快,向着城门就冲过去,两者要配合好,要做到,马到而门开!明白吗?”首领对副首领说道。 “兄长,我去城南诱敌吧!”副首领双手抱拳一拜到底说道。没错,他不仅是首领的副手,更是首领的亲弟弟。父亲早去,母亲羸弱,记忆中永远是兄长挡在自己面前,而自己一身的本领都是兄长亲自调教的。自己也想为兄长挡一次风雨。 “吾身为蓟城细作首领,不能及时发现燕国的阴谋,陷我大赵于险地,此万死莫赎之罪也!无需多言,执行吧!若是能活着回去,照顾好母亲和你嫂子、侄子。”首领背过身,缓缓抽出自己的佩刀,仔细地擦拭了起来。 显然,兄长依旧是兄长!那个在风雨面前顶在最前面的兄长! 两位副手相视一眼,不再多言,纷纷领着手下下去准备去了。 “老王,我兄长之能,胜我百倍,我能做这个副首领都是我兄长把功劳硬套在我头上的。”弟弟向另一位副首领说道。 老王沉默不语。 “论武力,三个我也打不过我兄长;论骑术,更是我兄长一把手教出来的;我兄长去城西更有把握冲出去!”弟弟继续说道。 老王还是不说话,默默的磨着自己的长刀。 “我是兄长一手带大的,兄长于我又大恩焉!吾不忍将兄长赴死也!老王你怎么说!”弟弟激将道。 老王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了,于是缓缓说道:“首领与我有救命之恩,更有提携之义!几十年风雨相伴,我最是明白首领的:在首领心中,国事重于家事,汝之性命高于自身之命!” 这次换弟弟有些不知如何回复了,略微思考后,继续往天平一侧,放下了最后一个砝码,说道:“我兄长有孩子,方三岁,在邯郸。我与兄长年幼失怙,我最是知道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有多难!我不能让我的侄子没有父亲!” 闻言,老王双手一顿,停止了磨剑。 “哎!”老王轻叹了一句:“汝说怎办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断绝幻想首领发威 “我意:我于午时二刻率一队二十五人,扮作出殡,先于城南发起夺门之战,那么这样一来,兄长便只能转而前去城西进行夺门!”弟弟很干脆地说出了他的打算。 “需要我做什么!”副首领老王也不含糊,直接问道。 “您老威望比我高,需要您悄悄说服其他二十五人,一定要先行瞒住我兄长!同时在我出发后,也需要您转移下我兄长的注意力,否则……”弟弟回答道。 老王知道,以首领的精明,若是没有自己的配合,只怕他刚刚出发便会被首领发现了,于是也干脆地点了点头,说道:“就按你说的办!” 于是两人达成一致,分头准备并说服其他人去了。 日头很快过午,几个零零散散的小院中,赵国在蓟城中,几乎所有可以动用的武力,都已经被集结。或是穿戴皮甲,或是磨砺刀刃,或是暗暗祈祷……大家都在做着最后的准备。 两位副首领相对走来,互相点了点头,示意已经完成了任务,正要擦肩而过,准备分别奔赴战场——弟弟带领人马前去城南,老王去给首领汇报狗洞寻找的情况。却被一员细作拦住了各自的去路。 “两位副首领,请止步!首领有话带给二位!”那名细作说道。 两人心中同时咯噔了一下,莫不是被发现了? “何事?”抱着万一的希望,老王稳了稳心神问道。 “首领言:其一攻击时间定位午时三刻尤其特殊意义,此时正是人员疲累之时,而在一刻后,往往城门之人会轮班进行休息,是故攻击时间不可改!”细作说道。 此言一出,两位副首领如坠冰窖。果然,还是被首领(兄长)给发现了。 细作没有理会两位副首领的心情变化,继续说道:“首领言:其二:蓟城中燕国细作,虽不知吾之具体面貌营生,然大体形貌却是有所了解,故非吾亲自攻门,不能解除其戒备!是故攻击人员不可改!” “首领言:其三:某身为蓟城首领,如此重大情报未能及时察觉,纵然因兄弟牺牲而得以暂时脱逃,回转邯郸后,最轻也是个身陷囹圄,不得出也!莫如副首领回转,无过而有功也!望二位副首领无论何人得脱,定要照顾好其余人员之家属也。” 话毕,却见弟弟已经是泪流满面!而老王也是老泪纵横。 两人含着泪水,缓缓挤出一个字:“诺!” 细作见此情形也是心生感叹,但首领的任务还是要执行的,于是继续说道:“王副首领请带着您的人马离开,首领有言,汝之任务无需再向其汇报,寻机而出便是!” 又转过头对着弟弟说道:“首领指派小人跟随副首领,一同回转邯郸。” 这是又给计划上了一道保险,把威望颇高能力颇强的王副首领打发了出去,又找人把易怒易冲动的弟弟给看管起来,从而隔绝了两位副首领串通架空自己的可能。 只是这么做,也就相当于给自己的死亡加上了一道牢不可破的锁。 老王见状,知晓首领心意已决,再无腾挪变化之可能,与其僵持不如听从首领之命,若是自己能够尽快将消息送出,或许首领还能收回成命!当下双手一拱对着拦路的细作说道:“请回禀首领,某这就出发!”说着点其人马,便出得院门! 弟弟望着远去的老王的身影,再看看眼前魁梧的细作,想必即便自己强行出门,也会被摁倒在地吧!轻叹了口气,擦拭掉眼角的泪水,回房继续磨砺自己的刀刃。 午时三刻,出殡的队伍准时出现在城南门口。 守门的一位彪形大汉——燕军屯长上前拦路,说道:“不是告诉过你们了吗?今日戒严,城门不开!原路返回,明日再来!” 首领会意,立马从怀中掏出一块马蹄金,塞在屯长怀里,一脸讪笑道:“家中老人过世,请人看了时辰,非要今日之午时三刻出城不可,否则于家不利也,还望大人给行个方便!” 屯长见成色十足、分量也十足的马蹄金,心中也是不免心动,但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这马蹄金恐怕有命拿只怕没命花啊! 屯长把马蹄金一推,沉声说道:“咱大概也知道你们是些啥人,今儿都来了不知道多少波了,你们来的这么晚,估计也不是赵国的人!实话说了吧,上面下了死命令,今天谁不让出城!违令者斩!别说我了,几个城门没哪个敢放你们出去的!” “多谢告知,省得我们多走这许多冤枉路!一点心意给大人和弟兄们喝酒,就算是谢过大人的消息了!”首领一脸笑意,收回马蹄金,又从怀中掏出几个刀币,双手就要捧给屯长。 屯长一看,懂事!上道!不枉老子给你透露消息,嗯,这消息费不拿白不拿啊!有点多啊好像! 屯长边想着,边将刀夹在腋下,伸出双手就要接过首领手中的刀币。 却见首领双手捧着刀币,慢慢接近燕军的屯长,却在将刀币放到屯长手中的一刹那,左手死死钳住,将屯长的双手与刀币死死钳在一起,右手手腕一抖,一把匕首从袖笼中翻转了出来,以迅雷不及之势,在屯长喉咙处一抹,将屯长所有的惊诧、呼喊压在了喉咙里。 随即,一脸惊异的燕军屯长,眼神渐渐失去光彩,浑身的气力从喉咙处飞速地消散。 首领一个箭步欺身上前,用自己的肩膀抵住就要坠落的屯长,右手的匕首已经回到袖笼,同时右手接替左手继续死死地钳住屯长的双手,不使刀币掉落。而左手抽空出来,环住了屯长的肩膀,进一步加固屯长的同时,也让城门方向的人看起来,两人乃是有交情之人,在作攀谈状。 首领嘴中说道:“拜托老弟了,咱就在城门口绕一圈就回去,让老人家再看一看城外就好,绝不出城!”说着还用左手在屯长的肩膀上拍了拍。 接着首领将左手按在屯长肩头,肩膀、腰身、双手手臂同时发力,竟将燕军屯长缓缓抬起半分,恰到好处的是,脚虽离开地面,却依然紧贴着地面,使外人看不出异常。同时又将自己的双脚贴在屯长双脚旁。 首领话未停,脚已先动,右脚一伸带动着屯长的左脚往后撤,接着首领的左脚跟上,又带动着屯长的右脚后撤,两人就如同跳华尔兹般默契地向着城门后撤。 虽然从首领这端看是说不出的滑稽,但从城门的视角来看,却由于屯长庞大的身躯遮掩,虽还是有点儿怪异,倒也能看得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 第一百一十三章 细作逞强城门攻防 首领用尽全身的气力,努力腾挪着屯长,缓缓地向着城门靠近。普通背着一个壮汉都已经是寸步难行了,更何况如今是竖着抬起一个壮汉,而能用的着力点就只有肩部以及双手,还需要保持对方的平衡,不能让人看出破绽。其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更为要命的是,为了尽量地逼真,首领不得不保持正常走路的步幅与节奏,步幅越大,所需要滞空的时间也就越长,越需要爆发,而节奏又不能中断,这无疑又给本就沉重的任务增添了难度。 从谈话处道城门下也就十几二十步的距离,首领抬着燕军屯长缓步前行,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多谢老弟了,等丧事办完,一定要请屯里的弟兄们都到酒铺好好搓一顿,我那还有两瓶好酒,到时候跟弟兄们一醉方休!”首领大声地说道。 闻听有酒肉可吃的城门守兵再次放松了警惕。 首领见状,回头一个眼神,手下会意,吹吹打打又热闹了起来,将对话声压了一压。首领也将耳朵贴近,做聆听状。 又走了两步,首领大着嗓子,为恐城门守兵听不真切地说道:“哎呀!什么破费不破费!要不是刚好是老弟你在这边当值,老人最后的心愿只怕都没法完成!该是我,多谢老弟才是!” “什么?”首领大声问道。随即又作附耳倾听状,少倾又大声说道:“那事儿啊!好说好说,回头我就托人去办!” 尽管举步维艰,尽快头冒青筋,首领嘴里却丝毫没有停歇,依旧用平淡而感激话语,大声地与屯长“对话”着。 就这样,在一唱一和的“对话”中,“出殡”的队伍里城门口越来越近了! 而就在一切顺利,胜利在即之时,意外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由于运动的关系,尽管伤在喉咙,尽管切口很薄,但汩汩的鲜血还是不住地从燕军屯长的喉咙冒出,流经衣甲,又被首领的右手按着的自己的双手挡住,慢慢浸透双方的衣物的同时,也在彼此手中充当了润滑剂的作用。 终于,再又一次的发力后,屯长手中的刀币终于不堪重负,趁着鲜血的润滑,从首领右手的空隙中掉落在地,当啷一声,在周围嘈杂的敲打声与对话中,发出了不太响却异常明显的声响,毕竟人们对“钱币”的声音最为敏感。 而青黑色的刀币混杂着血液的鲜红,在一众白衣素服之中显得尤为的明显。 首领最先反应过来——“瞒不住了!”随即奋起全身的气力,将屯长推向半开的路障,砸开路障的同时将其后的几个守兵给砸了个趔趄! 再看首领,身外长袍已经驻地,一身紧身短打的衣物显得格外精干,哪里还有方才憨厚模样,手中更是不知在何时已经多出两把匕首,表面被打磨得光亮,刃口处更是发出阵阵寒光,即便在午后的阳光下,依然仿佛能感受到匕首之上的寒意。 首领双手握匕,左匕向内主防守,右匕向前主进攻,而握着进攻匕首的右手还滴滴答答地,不住往下滴着鲜血!趁燕军阵脚大乱之际,首领没有任何的休息和犹豫,立即欺身上前,左挡右刺,身形飘忽不定,匕首上下翻飞,不住地收割着面前燕军的生命。口中同时大喊道:“夺门!” 其实不待首领下令,早在首领手中刀币掉落的瞬间,其后的手下已经做出了反应,稍稍一个愣神后将手中的乐器抛弃在地,或从腰间、或从马旁、或从棺材之中掏出各自的家伙,再没有丝毫地犹豫,纷纷跟随着首领冲向城门。 守门的燕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一个照面就被赵国的细作们杀去了十余人,光是细作首领手上就有四条人命。而且因为屯长先死于首领之手,一时间失去了指挥,一屯五十余人的精锐燕军竟被二十多人的赵国细作所压制。 赵国的细作们显然也是演练多遍,配合默契:首领与两个武艺最好的细作被当成了开路先锋,手持短刃,取一寸短一寸险之精义,仗着自身武艺,奋力拼杀出缺口; 接着是手持刀剑的十一人普通细作,在为突进集团补刀的同时,也分担一些突进集团防守的压力,其中更有三人手持弓箭,负责远程射杀敌军统领。 两侧则是身高臂长的八人,手持藏与棺材之中的长矛等武器,其两人为一组,一人格挡一人突刺,相互配合着护卫阵型的侧翼,同时还要负责荡开可能来袭的箭雨。 最后则是人高马大、气力最足的四人,素衣之下皆着皮甲,手持重锤,为全阵之殿后,承受最多的威胁,肆意挥舞着手中重锤,不求杀敌,但求其无法突破后阵,无法靠近阵型,不影响阵型向前推进即可。 二十六人,分工明确,进退有度,协力向着城门突进而去。 面前的燕军付出二十余人的代价下,终于在幸存的什长的指挥下,渐渐收拢了来,并很快构成军阵,与赵国细作杀将到一起。 燕军方面虽然没有那么多的分工,但好在甲胄齐全,组成了最为简单的方阵进行阻击。最前方是清一色的盾牌,其后则是长矛兵。盾牌抗住赵国细作的攻击,再用长矛突刺进行威胁,迫使其后退。 显然,眼前的燕军几乎已经放弃了杀伤赵国细作的想法,但求能够拖延足够的时间。因为他们知道时间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只要拖延道城门上的燕军或是巡逻燕军的增援,眼前这小股细作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拖字诀,是此时燕军的最佳选择,可以尽量地减少自身的损失。 而燕军精锐也非浪得虚名,尽管失去了最高的指挥官(屯长),有了一时的混乱,但很快在剩余什长的指挥下,在最短的时间内看清了局势,更是果断地选出了最佳的方案,并很快完成了战术的调整,暂时地稳住阵线。 只是,这样的战术方案显得有那么一些些的——“怂”。 只是,这一怂,他们要面对的可是已经抱着必死之决心的赵国的细作们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战退燕军城门反击 首领在被长矛两次逼退后,很快发现了燕军的打算——只守不攻,静待强援?也太天真了吧!问过我手中匕首否! “全力进攻!”首领高呼道,随即手持匕首便冲杀上去。 众人闻言,也立马调整了阵型,几名长矛手不再顾及外围的袭扰,四人一组,分别将长矛狠狠地戳在两面相邻的盾牌之上,随后默契地一起发力,硬生生将这面盾牌、连同盾牌之后的燕军顶了开来,盾牌阵瞬间形成一个空隙。 正在此刻,首领带着进攻三人组,也刚好杀到空隙之前,没有丝毫犹豫,首领再次高呼道:“杀!” 随即,进攻集团的三人组趁着盾牌阵来不及合拢之际,再次欺身上前,钻入盾阵的空隙,收割空隙两燕军的生命,顺便将口子撕大! 殿后的四人组也不再顾及身后的安全,三步两步赶上前来,挥舞手中重锤,就往盾牌上砸。运气好的,或者说盾牌质量好的,被连人带盾砸飞了出去;运气不好的,手中盾牌连同手臂被砸个稀碎。 而普通的细作们,也疯了似的,从打开的缺口中跳入敌阵,挥舞着手中的刀剑,收割着燕军的性命。 燕军再次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而且这次是被正面杀败,阵不成阵。残存的燕军士卒们,只得退入城门洞里头,做最后的抵抗,而在他们的背后不到十米处便是城门。赵国细作们都能看到门缝中透出的光亮了。 那束若隐若现的光亮,便是生的希望! 首领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轻易吗?怎么燕军这么菜吗?自己二十来人就快杀出城了?虽然是有心算无心,但这样太简单了吧! 隐藏在不远从处民房中的另外几个赵国细作也忍不住叫好道。心中默默喊道:“首领,冲呀,冲出城门!” 首领也来不及细想了,因为身后已经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燕军的增援马上就到了。 “冲!”首领大喊着继续下令道。 如今到了与燕军抢时间的时候了,自己这方先打开城门,那便是生!若是让燕军增援先行赶到,那便是死。 细作们闻听首领的指令,又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响,哪还不明白如今的处境,虽然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如今却又有了生还的希望,一个个爆发出惊人的潜力,也顾不得什么阵型了,一股脑儿的就冲入了门洞之内。 好在门洞内的燕军也已经没有了阵型,在赵国细作的冲击之下,很快溃不成军,只消了片刻,便或被细作屠戮,或四散逃去,偌大的门洞内,仅剩下了赵国首领带着的一众细作,而直至此时赵国一方也仅仅付出了十余人的代价。 首领都有点不敢相信如此战果,即便刨除逃掉的十几二十人,此战也几乎是一比三的战损比,还是在兵力极度劣势的情况下取得的。 燕军,就这?还敢攻打我赵国?首领摇了摇头,将轻敌的想法抛诸脑后,因为燕军增援的脚步声越发的近了。 没有任何的耽搁,首领和剩下断后的三名壮汉,两人一边,将关闭城门的门栓抬起,然后扔到地上,沉重的门栓扔到了地上,发出“砰”的响声,溅起一阵漫天的尘土。早已等候在门旁的细作们顶着漫天的尘土,缓缓将城门打开! “嗡……”那是弓箭射出的声音! 在门后的首领最先听到这个声音,心中大叫一声不好,随即本能地双手探出,就想要把准备从门缝中冲将出去的手下给拉回来。 只是,已经晚了。 箭矢钉在厚重的城门上发出“当当当……”的声响,而站在门缝中的赵国细作身上也发出“噗噗噗……”的声音,那是箭矢入肉的声响。 “关门!”首领大喊道。 众细作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但长期的服从,还是让他们产生了肌肉的记忆,很快按照首领的要求准备将城门关闭。 而首领在城门关闭的最后一刹那,探出小半个投入往外一瞧:只见城门之外还有至少二屯百余人的燕军,是更长弓架起,直指门洞之内。怪不得燕军如此不堪一击,原来城外还有一层保障。 而此时,众细作也反应了过来,看着地上被射成了刺猬的同伴,大家不由得悲从中来,好不容易有了条生路,结果却是条死路,人生的大起大落不外如是! 迷茫的众人,再次将眼神聚焦到首领的身上! 首领咧嘴一笑,用自己的衣角擦拭着已经有些卷刃的匕首,略略让急速跳动的心脏缓了缓,随即对着麾下众人咧嘴一笑,说道:“还好我们来了,发现燕军在城外还有伏兵!” 众人见状,心头也是一松!对呀,自己本来就是来送死,为第二批同袍制造机会而已,如今不仅击溃了数量倍于己的燕军,还发现了燕军在城外的布置,可谓是超额完成了任务,死得其所也! 于是,众人也呵呵地乐了起来,配合着满脸、满手、满身的血污,宛如地狱来人,说不出的怪异与可怖。 “我安排有细作在附近监视,就是怕燕军藏着什么阴招!如今燕军的布置已经被我们发现了,我们要把这个信息传递出去!”首领渐渐收敛起笑容说道:“如今之计,前有伏兵,后有追兵,唯死战而!诸君随我高呼:城外有伏兵!” “诺!”众人应诺道。 随即众人再次组成了攻击方阵,反方向向着城内冲杀而去! “城外有伏兵!”众人一边高呼,一边杀向燕军的增援部队。 迎接他们的是已经摆好了阵型的燕军士卒,整整又两三百人,密密麻麻,已经将城门洞重重包围。盾牌在前,长刀在侧,长矛在中,弓弩在后,一副围歼的架势。 而已经厮杀一场的赵国细作,无论从人数、装备,甚至在军心士气上都处于绝对的劣势。面对着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的燕国军阵,赵国的细作们还是义无反馈地扑杀了上去。 一击之下,赵国细作没能破开燕军的军阵,反而侧翼的长矛手和众将的几名细作被燕军的长矛捅了个对穿。剩下的几人也是各个带伤。 “城外有伏兵!”首领继续高喊着! “城外有伏兵!”剩余的赵国细作一起高喊着! 随即首领率领剩余的几人再次边高喊着“城外有伏兵!”,边扑向燕军。 如同一朵浪花,狠狠地拍打在了焦岩之上,“啪”的一声,化作漫天的水花,掉落海里,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地的血色以及“城外有伏兵”的呼喊声响彻在城南的街道之间! 第一百一十五章 城西终战酒铺朝议(两章合一) 民房里暗中观察的赵国细作们睚眦欲裂,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首领被乱矛捅穿,最终栽倒同伴的血泊之中,嘴里还在不停地念着:城外,有,伏兵……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细作们流着泪,咬着牙,缓缓地退出了民房,他们需要将首领用命换来的情报,尽快地传递到副首领那里。 而当他们一进院子,就发现气氛越发的沉重了。不对啊,虽然大家都知晓首领一行大概率有去无回,但自己不是才刚回来,首领身死的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开才是啊!怎么一个个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毫无生气? 拉过一个平日里有过交情的同伴,一打听才知道王副首领那边也在午时三刻后发起了对狗洞的袭击,却更块地被城内的兵马所绞杀——无一生还。 几人轻叹了口气,随即不再言语,到唯一剩下的副首领门口报名而进。 弟弟副首领依旧在磨砺他的刀刃以及手弩的箭矢,见是城南之观察人员归来,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计,急切地问道:“如何了?首领可曾突围而出!” 几人相视一眼,不知如何回答,你说突围了嘛,也没有,已经全军尽墨了;要说没突围嘛,又确实把城门下守军杀败,还打开了城门瞅了一眼。 时间紧迫,来不及纠结怎么回答了,为首之人双手一拱,就向副首领说道:“首领诱骗守军之屯长出面而诛之,其后率领二十五员细作杀败燕君城楼下一屯之敌,更是占领了城南的城门口!然,燕军在城门之外仍有伏兵!” 细作顿了顿,继续说道:“首领不得已,只得折返回来!同袍皆大喊:城外有伏兵,以期告知吾等,最后首领等人皆力战而亡。” 听罢最后一个字,副首领一屁股坐在了榻上……哥哥这次真的走了! 几人默默退出了房间。 时间渐渐过去,房外的众人已经按照计划,穿戴整齐,而武器、马匹等都已准备完毕,就等副首领这位新郎出来,便可前去“迎亲”。 可是副首领的房门依旧关着,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众人静静地等着,时间慢慢流逝,终于几个细作里的老人忍不住,想要前去敲门提醒,门却突然从内里打了开来,而迎面走出来的正是已经穿戴好新郎服饰的副首领。 副首领见到诸位已经等在门外,或神情悲怆,或略显焦急,却都无半点自信可言。 副首领知道,离开前还需一番动员,于是开口说道:“诸君都已知晓了吧,王副首领已经殉国,而吾之兄长,汝等之首领也已与王副首领地下相见!然吾兄死前,仅凭二十人众便杀败了一屯之燕军,更为吾等探得城外伏兵之情形。” “如今吾等聚百人之势,更是以有心算无心,以有备攻无备,知己知彼岂有不胜之理?二三子,可愿随我杀敌为首领报仇耶?!” “愿意!愿意!愿意!”阵阵嘶吼声从民房中发出……军心士气一下子被提高了不少。 随即,副首领说道:“如今吾等已是最后之希望也,不可不慎也。今已知城外之埋伏,故吾需要死士两名,与某在出城后主动迎上箭失,以己之性命换取后续之人的安全,为二三子的突围,吸引出一条道路来。可有人愿往?” “副首领,我愿意!” “我愿意!” “我愿意!” ……众人纷纷请缨!副首领也没有犹豫,点了两个骑术较好的细作,随即宣布出发! 未被选中之人,皆沮丧不已,而被选中的两人相视一笑,似乎已经达成了某项默契。 …… 吹吹打打中,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城西的城门前。 城西的屯长显然吸取了城南的教训,不再亲自上前问话,而是拍出了一名什长前去劝退。 副首领见最高指挥官屯长没法给骗出来,当下也不再犹豫,一个眼神示意手下结果了燕军的什长,同时掏出手弩对着刚刚喊话的屯长便射! 只听得“啊……啊……”的几乎不分先后的两声惨叫,什长和屯长瞬间结伴于地下。燕军又是一阵的慌乱,而赵国的细作没给燕军喘息的机会,纷纷抽出武器便向燕军杀去。 燕军从一开始便失去了指挥,又是在城南发生夺门之战后,大家都已放松了警惕,甚至不少燕军相互倚靠着在休息,于是一时半会之间无法结成军阵对敌。 而赵国又兼有人数优势,很快便将守在城门的一屯燕军斩杀殆尽。而城墙之上,街道之上,数不清的燕军正合围而来,若是不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突围,则又是一个全军覆没的结局。 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了。副首领指挥着骑马的细作稍稍后撤,以留出足够的冲刺距离,也为躲避第一轮的箭雨,同时又令几名步行的细作,前去打开城门,其余众人边防御后方便尾随骑军前进。 很快,沉重的大门发出“吱呀呀”的声响,随即便是一阵的破空之声,数十枚箭矢或是叮叮当当地扎在城门之上,或是通过逐渐张开的大门钉在门洞的地面之上。 不待副首领下令,被他点将的两人便一鞭子狠狠抽在马屁上,战马吃痛之下,嘶叫一声,疯也似的冲奖出去,两人更是一左一右将副首领牢牢护在身后。 情况危急,副首领来不及痛斥他们,只得大喊一声:“冲!”随即驾马朝着城外奔去,而身旁的其他细作听到命令后,也纷纷往城门外冲刺而去。 领头两骑刚刚冲出了城门,燕军第二轮的箭雨便已经袭来……锋利而劲道的箭矢无情地破开了两人略显单薄的甲胄,肆意洞穿着两人的身体。不多时,两人身上已经插满了羽箭…… 然而他们并没有倒下,因为他们早已用绳索将自己与马儿牢牢固定,为了防止自己倒下不能最大面积地抵挡箭雨,前后还都用了木板进行支撑。 而他们座下的马儿因为主要部位被铁皮包裹,眼睛也被蒙上,除了受惊倒也没有怎么受伤,于是马儿驮着他们已经死去的主人继续向着前方——燕军阵营狂奔! 由于两人几乎将敞开的门洞给堵住,所以第二轮的箭雨却也没有给他们身后的赵国细作们造成多大的伤亡。 只是,燕军的准备显然也是相当的充分! 两员“死骑”就要靠近燕军军阵之时,燕军的第三轮箭雨也向着赵国细作袭来,这次燕军不再直射,而是采取抛射,绕过两员“死骑”,直抵细作最为密集的步卒队伍。 一阵密集的箭雨过后细作的步卒损失惨重,几乎去了一半的战力。 好在,两员“死骑”不负众望,凭借着强有力的身躯,硬生生给燕军的军阵撞出了一个口子,随后被燕军拦下,乱刀分尸。 随之而来的副首领和几员骑卒则靠着“死骑”造成的短时混乱,顺利地冲过了燕军的盾阵。 然而后续的步卒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由于箭雨的侵袭,加之两条腿速度有限,等他们来到燕军阵前,盾阵几乎已经合拢。没法,只得再行破开,只是燕军岂能再给机会? 已经闯入敌阵的副首领诸人回头一望,正看到步卒受阻于阵前的情形。副首领心中叹了口气,他明白回头去救只能是全军尽没,唯今之计只有趁步卒拖住了大量燕军,尽快冲破阻拦,好让他们不至于白死。 想及此处,副首领不再犹豫,大喝一声:“冲!”随即左手持鞭猛抽马屁,同时伏低身形,右手挥舞长刀,砍杀敢于拦路之敌。身后诸人随即跟随其向前冲去。 燕军人数远不止百人,或是城南夺门之战后期,赵国细作死命也要传出城门外有埋伏的讯息,给了燕军提示,于是增加了城门外的兵力。 副首领和麾下十骑靠着“死骑”冲破了盾阵,又用三人的代价闯过了矛阵,接着又是燕军手持长刀的士卒,继续付出两人的代价后,剩余的人员已经是个个带伤,好在后阵应该只是些弓弩兵,应该不难闯过。 果不其然,几乎没有什么损伤,细作们便已冲入燕军后阵,一步之遥便是鱼入大海,龙出升天! 就在赵国细作们感到生的希望之时,哒哒的马蹄声将这一切幻想碾压破碎,燕军的骑兵出现在了战场的边缘。 以逸待劳,更有兵力之优势,兵种之配合。 “大事去矣!”副首领心中哀叹道。但身为指挥的他不能露怯,更不能放弃,强自振作精神,下令道:“继续冲!”盐罢又是一马当先冲将出去。 而身后几人相视一眼,皆已经读懂了互相的心意。随即护送着副首领冲出后阵,却随即调转了马头,挥舞长刀向着燕军骑兵冲去。 他们要用自己的生命阻击燕军骑兵,以换得副首领片刻之时间。 “你快走!莫回头!”这是这群不知姓名的赵国细作留给副首领的最后一句话。 副首领闻言,马不停蹄,只是转过头回望过去,正见到麾下与燕国骑兵碰撞到一起的画面 。 若是在平地上徒手搏击,细作们凭借多年的刺杀技巧或许还有一拼之力。但在马背之上,细作们如何能是久经战阵的骑军的对手。 无奈之下,细作们似乎早已商量好一般,待靠近燕军后,纷纷从马上一个猛扑,欲将燕军的骑兵扑下马来。 或成功扑下,却在与被扑下的燕军搏斗中被另外的骑兵斩杀;或没有成功扑下,失落下马的细作更是很快被燕军绞杀。 但无论如何,突如其来的扑杀之举还是打乱了燕军的节奏,使得燕军骑兵不得不住马绞杀之。这一停之下,再要提起马速便又要一番时间。而此时纵马飞奔的副首领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副首领见手下自杀式的袭击,自然也明白他们的用意,只是这千钧重担为何要我来扛啊! 来不及悲伤,不存在犹豫,副首领紧咬牙关,将一切悲伤一切委屈都抛诸脑后,心中只剩下一个信念——邯郸! “驾!” …… 而在邯郸城中,被耍了好几日的赵国忠臣们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头了,几个头面人物在下朝后纷纷来到了酒铺的暖阁之中。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不明显在逗着咱们玩吗?”一名老臣不忿地说道。 “是极!选能用人乃国之大事也,岂可如此迁延罔顾?”另一位老臣帮腔道。 “平原君,汝乃王上叔父,又素来德高望重,此事应该劝谏一番才是啊!三郡之地,郡守之位不可久悬啊!”众人见只是吐槽也毫无作用,便将火引到了平原君的身上,试图从平原君身上打开缺口。 但老而成精的平原君又岂会引火烧身,本就不愿掺和此事的他是被几个老家伙硬架过来的,见有人往自己身上拱火,这还了得! 当即不悦道:“某若真是德高望重,当不至于令马服君受鞭笞之苦也!若是马服君在朝,三郡之选官,当不至于如此艰难。” 叫你们在朝堂上不帮我和马服君,现在好了吧,王上的脾气给养起来了,而打下三郡的马服君又卧床休息,其他人一无夺地之功,二无朝堂激辩维护马服君之义,三无压服群臣之威,哪还有什么话语权呢? 言毕,便老神栽栽地饮起酒来。他可是从上党郡回来的,又经历了军民送别的那一幕,很是知道赵括在当地民间乃至各地属官间的威望。上党如此,估计河内河东两郡也相差不远。 而当地的驻军更都是经历过长平大战的,将校士卒无不把赵括奉为神明,再加上军队主官不是赵括的家将,就是赵括一直带着身边培养的嫡系。 可以说三郡之地的军政大权全数掌握在了赵括的手中,没有他的点头,就是去做个泥雕木塑的傀儡都有风险。还选官,选个屁! 所以朝堂之上,虽有自家一系的官员出面争取官位,他自己却始终一言不发,旁人以为他是因为赵括被鞭笞,赵王驳了他的谏言新生不满,是故不愿言语。只有他自己知道,因为争了也没用,还不如不争。 而站着旁观者的角度,平原君看得比重大臣更加的清楚。一早就发现赵王在两边拱火,刚开始还为赵王深谙平朝堂的王者心术而感到欣喜,但很快他就失望了。因为他发现,赵王根本就不是在平衡朝堂,而是单纯的为了看大臣们互相揭短、互相攀咬,甚至不惜为此耽搁国事。 发现赵王的小心思后,平原君越发地对赵王失望了,也越发地沉默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百里存一稍作休息 日暮渐渐降临,邯郸城里华灯初起,莺莺燕燕环绕着的各个派系的大人物们,嚼着着刚刚摔死的牛肉,喝着解忧舒乏的小酒,推杯换盏之间,边吐槽着赵王不够仁义,边感叹着为官的不易。 而与此同时,在蓟城通往邯郸的一条小路上,蓟城的细作副首领正骑着马狂奔着。此时的他已经在完成一次激烈的搏杀后,又纵马狂奔了三个时辰。 胯下的马儿已经在喘着粗气,为了减轻马的负担,除了随身的武器和干粮,其余甲胄和物资都已经被他丢弃。饶是如此,极富耐力的北地马也已经到了极限。 虽然心中万分焦急,但副首领心中清楚,一旦马匹给累趴下,再要站起来就难了,而仅凭自己的两条腿,如何能跑过快马?此便是兄长教过的:欲速则不达吧。 念及此处,副首领缓缓降下马速,寻得一处水源,便停了下来,掏出怀中青豆与干粮,与马儿一同进食、休息起来。一把黍米干粮,一口清冽的湖水,再没有比这更美味的了…… 一旁的马儿似乎也同意主人的想法,探头吃一口主人手中的青豆,又嚼一把野草,再贪婪地饮起湖水,循环往复。一餐饱饭后,干脆四肢弯曲、跪坐在地,唏律律地打着响鼻,仿佛再说:爽! 副首领抚摸着爱马,经城门一战,刀剑无眼,纵然给爱马披上了甲胄,却也只是覆盖了头颈等要害部位。庞大的身躯在冲杀中不可避免地被流失所伤,再经长时间奔跑,流出的血结成痂,又在剧烈运动中破损开来……复又结痂,复又破损…… 副首领心疼地继续抚摸着爱马,试图减轻些它的痛苦,马儿通灵,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疼,转过头舔舐着主人粗糙的手掌,似乎再说:我不疼呢! 就这样一人一马相互依偎着、倚靠着、半寐着,在秋日的湖边,无边的月色下,静静等候体力的恢复。 秋日树林里的蝉鸣已经稀少,到时蛙声响成一片,明亮的月光照在如镜般的水面,倒影出又一轮月亮。几条贪玩至晚未归的鱼儿游过,平静的水面泛起圈圈的涟漪,又把水中月儿给打破。 若是在现代,此处必是情侣谈论诗情画意的绝佳之地。但如今,热闹全是它们的,而副首领和马儿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满身的创伤与疲惫,以及回转邯郸报信的执念! 小半个时辰后,咽下的干粮已经被消化,疲惫的身体也得到了一定的休息,虽然不够充分,却已经能够勉力维持。副首领拍了拍自己的爱马,马儿会意,唏律律地打了个响鼻,随即站了起来,于是在如水的月光的护送下,一人一马再次踏上归途。 …… 而此时,赵括在自家的书房中正在接见匆匆从蓟城赶回来的廖姓校尉。 “禀上将军,末将奉命跟随李毅校尉前往蓟城为哨探之事,今燕国情事有变,都尉特遣我归来向上将军禀报。此乃都尉印信。”廖校尉从怀中掏出李毅给的印信双手递给赵括。 见赵括接过印信,廖校尉接着说道:“由于兹事体大,都尉仅让我带来口信。” “嗯,情况如何?说说吧!”赵括查看完印信后说道。 “诺!”廖校尉回道:“末将来时,燕国已尽起大军,号称十万,北伐东胡,然都尉与末将分析,其伐胡是假,攻赵是真。故此都尉决议留在蓟城继续监视并探查燕军进一步的行止,而派末将回转报信于上将军!” “嗯,安排的不错!”赵括认可道。随即继续说道:“可曾知晓主将何人?兵力配置如何?” “据传乃燕王亲统大军,骑步弓兵具有,具体情形暂未探知。”廖校尉略微思考后回答道。 “既然燕军尚未出发,其行军路线恐怕亦未能知晓!”赵括沉吟道。 “燕军若全力攻击邯郸,我北地之军逞骑军之利,不出两日便可回援邯郸,故若我是燕王,必分兵一部于险要处堵截我北路之军。”赵括看着手中的舆图,自言自语地分析道。 沉吟半晌,赵括抬起头对廖校尉说道“汝再回去一趟,告知你家都尉,燕军开拔我已知之,下一步,我需要尔等探得知道燕军的行军路线,尤其要知道燕军是否分兵堵截、在何处堵截我北地之军。” “诺!”廖校尉赶忙应诺,随即转身离开。 紧跟着赵启进入书房中汇报说:“粮草已经运抵北面森林中。” 赵括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句。 一切都按照自己所预想的进行着,就看燕军开拔的消息何时传到邯郸了。 第二日的赵廷朝会依旧闹哄哄的,显然昨晚的集会并没有商量出一个令各方都满意的方案,于是僵持成了各方唯一的选择。 但大臣们愿意僵持了,赵王却不愿意了,一个个不说话是怎个意思,团结一致对付我呗?那能行?! 于是,赵王很干脆的抛出一个诱饵,上党郡郡守之位,要不就先定了吧! “平阳君,你推荐的是何人耶,可能为上党郡之郡守耶!” “当然能也!”平阳君惊喜的回应道,他本只是推荐个郡守属官,没想到赵王直接给了一个这么大的惊喜。“应该是倒马服君时立的功,赵王要以此嘉奖于我了。”平阳君心里想道。 心中百转千结,平阳君嘴上更是利索,飞快地报送着自己推荐人选的履历。 平阳君话音刚落,不待众人回应,赵王便开口说道:“众臣有异议乎?若无疑义,上党郡守就此定下如何?讨论了几天了,也该定人了!” 赵王之话传到众臣耳中,一下子就炸开了锅!什么就定了啊!还是平阳君推荐的人!他推荐的算个屁啊!他自己也就是个屁,还推荐别人? “禀我王,臣下认为平阳君所推荐人选还是有些不太妥当,一无从政之经验,二无人品之贵重,三无家世之显赫,还请我王再考虑一下,倒是臣下推荐的……”一员老臣见状赶紧上前劝说道。 而随着他的发言,静默的僵持再次被打破。于是,为保证集体利益不受损失,各方利益集团只能被迫加入了战团。一时间朝堂之上风云再起!一众大臣虽然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利益当前,话赶话之间,不免依然争得面红耳赤! 只有赵王稳坐高台,笑意连连地看着场下的情景,心想着:“小样!跟我斗?整不死你们!” 却不曾发现,平原君以及赵禹等人低垂的头颅下,目光越发的暗淡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牛肉宴上坐分三郡 在朝堂上受了一肚子气的各位大臣,再次不约而同地来到了酒铺的暖阁之中。与昨日不同的是,人,明显的少了许多。 不仅是平原君等人的缺席,每个利益集团也只有那唯一的“话事人”到场,更是没有那些莺莺燕燕的打扰。不多不少,就是四人,各坐东南西北一方,四人心里都明白,再这样下去,不仅会被自家大王继续的戏弄,到最后,恐怕所有的任命都会出自大王的心意。而更令他们忧心的是,若是长此以往,那这朝政还怎么论? 于是,偌大的房间里,除了鼎中咕咕作响的牛肉汤,再无半点声音,而在座的个人皆是面沉似水!牛肉已经软烂,虽然缺乏调味料,但仅凭本身的特质,再加上长时间的闷煮,把鼎盖一掀,阵阵诱人的香气传出,引得人食指大动。 可是,这牛肉不是这么容易就吃的! “老夫退一步,郡守之位便不再争了,如此一来,尔等三方一人一郡便是!然上党郡之郡丞和郡守之位却需让于吾,且需要另外的一个郡丞之位,以作补偿!”一个老头似乎抵挡不住牛肉的诱惑了,率先开口退让道。 众人陷入了思考。按道理来说,应该算是退让了不少了,毕竟郡守那可是高级干部了,回来后是九卿的有力竞争者,这也是各家不肯放手退让的最重要的原因。 而郡丞和郡尉虽然都是郡守的副手,一个管民、一个管军,但郡丞好歹还有点权力,郡尉却因为大军的屯住,几乎就成了附庸。 最关键的是,从郡丞或郡尉到郡守,那可不只是一步之遥,一般郡守都不会从当地直接提拔,而会从朝堂上进行空降。 也就是说郡丞或是郡尉即便做得再好,也需要回朝堂一趟,再等一轮,有了空缺,才会考虑提拔,这一来一回,浪费了时间不说,更会错过很多的机会。 还不如直接在朝堂中搞好关系、熬下资历,有了机会直接去当郡守。 最重要的是,郡尉、郡丞之位是对九卿等高层位置是没有任何的影响的。 所以,该提议不得不说已经很有诚意了,按理说应该爽快同意才是,而令另外三位大佬犹豫的是:一郡之地的郡丞和郡尉给了一家!当然了,这也关系不大,毕竟还有郡守之位。问题是这一郡还是最好、最有发展,也最靠近邯郸的上党郡。 提出退让的老头子,老神哉哉地坐着,见对方迟迟不见有动静,便拿过一旁的酒杯,兀自给自己倒起了酒来。意思是:老子饿了,行不行,快点决定。 见状,三人相视一眼,坐在对面的一人说道:“上党郡丞给你,另选非上党郡之郡尉、郡丞各一与你,如何?” 老头闻言,倒酒倒了一半的手却不停,说道:“加点,酒需满上才好啊!” 对面那人苦笑一声,继续说道:“郡中其余属官,由你先挑,每家再让你一个名额!” 退让的老头站起身来,说道:“二位意下如何?” 随即端起了酒杯,其余三人也站起了身,端起酒杯说道:“一言未定!” 杯砰,酒空,落座! 退让的老头,坐下后一把拿起食箸,环视了一周,又说道:“诸君,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言罢,在鼎中翻找出最大的一块牛肉,夹到自己面前,大快朵颐了起来。 “两位,咱们也快点吧!不然这鼎牛肉可就被他一个人给占了!”坐在老头对面的人再次说道。 此时房间中的气氛已经缓和了许多,甚至还能开起玩笑。三郡之地,三人一人一个郡守之位,剩下郡丞和郡尉的位置也简单,选河东的先挑,毕竟是前线,地块又最小;河东挑完,河内再挑,最后的就是上党的,谁让上党最好。至于其余属官,也照着分成四份,按照上面的顺序挑便完了。 于是,不一会儿,四人就将三郡之官位安排妥当,四人相视一笑,举杯再碰,以示庆祝。只是不知这一笑里,是在笑自己等人在朝堂上面红耳赤的争抢多些,还是在笑可以预见的明日朝堂上王上吃瘪的表情多些。 夜渐渐的深了,牛肉的盛宴已经结束,繁华的邯郸城也进入一片寂静之中,而邯郸城外不足百里处,一人一马仍奋力地向着邯郸奔来——正是蓟城细作的副首领。 他已经整整两天一夜没有合眼了,一路上战战兢兢,虽然也休息了两三次,但长时间的警觉还是把他累得够呛,如今他整个人都趴在了马背之上,试图以这样的姿势能够节省些体力。好在,马儿通灵,老马识途,倒不需担心马儿乱跑,把自己带到其他地方。 可是颠簸的马背,除了让自己的肠胃更加难受,节约的体力实在有限。可是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让自己再坐起来了,他必须节约体力,好让到达邯郸城后,能够在第一时间汇报情报。 他实在太累了,眼睛已经半闭了起来,在心中一遍遍默念获得的情报,如同念经一般。他不敢停下这如同诵经一般的默念,因为他一旦停下,在他脑海中就会一遍遍地回想弟兄们在死亡冲锋,拼杀燕阵和调转马头、主动送死的情形…… 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在城南战死的是他自己;如果可能,他多么希望最先冲出城门的是自己;如果有如果,他多么希望自己不是第一个冲出燕军阵线的人! 可是,没有如果!耗费百余人的生命,方才将他护送了出来。此刻,他的性命已经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了,他必须背负着蓟城百余兄弟的使命继续活下去、活下去,将军情传递。 风儿在耳旁呼啸,身边的树林与景色似乎越来越熟悉,算算时辰,自己已经狂奔了十六七个时辰了,走的又都是快捷的小道,此时应该已经距离邯郸不远了。 副首领强打精神,摸了摸马儿的颈部和腹部,还没有什么汗渍。又贴在马背上倾听一番,呼吸也算平稳,刚刚休息的小半个时辰,已经让马儿恢复了不少,应该不用再休息,能一直坚持到邯郸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诡异朝堂赵王吃瘪 太阳照常升起,又是一个艳阳天。 近了,近了,已经能够看到邯郸的城墙了!再次奔了半夜的副首领终于看到了希望。座下的爱马已经气喘吁吁,但他不能停,不敢停,他知道他的每次停顿都会同袍们付出生命的代价。 而邯郸王宫之内,又一天的朝议已经开始。 先是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普通的议题,接着便是赵王的每日欢乐时刻——看大臣们吵架阶段! “接下来我们讨论下三郡属官的事宜吧!已经耽搁了有些日子了,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有个结果才是啊!”赵王开始点火,并且往里头扔了好大一把柴火,随即坐在位子上,期待着今天的火势能够冲天。 诡异的是今天的大臣们好像一个个都智珠在握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往日恭敬讨好自己的眼神,更没有人抢先开口。赵王表示:不应该呀!怎么又不说话,还一个个都感觉信心满满的样子,怎么地要翻天啊? 赵王见状,扫了一样一旁跃跃欲试的平阳君,心中大定,于是准备故技重施,再次用平阳君引发大臣们内战。 未曾想到,大臣们这次先发制人了! “禀我王,臣下认为大夫王敏,其人也孝悌,其政也安民有术,其家世也世代簪缨,又曾为邯郸丞,颇受爱戴,经州县而至中枢,近三载矣,可加中大夫,而为上党之郡守焉!”一名大臣出班打乱了赵王的计划。 赵王一瞧,就这?咱还没用平阳君呢,你们就沉不住气啦?不应该啊…… 赵王心中颇感得意。 只是这份得意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他发现,自从那名大臣举荐完后,朝堂上便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除了欲言又止的平阳君,几乎所有的大臣都低沉着头颅。 什么情况?不应该都跳将出来高声对骂反对吗?都低着头是几个意思? “诸卿可有不同的建议耶?”赵王试探着问道。 众人默然。 赵王意识到有些不正常了,又挑选刚刚建议的朝臣的死对头问道:“李卿,你向来刚正,不知可有不同建议?” 刚正是假,死对头是真。但令赵王麻爪的是,对点名的大臣出班后,双手一拱便说道:“禀我王,臣下以为。”大臣顿了一顿,抬头看了看紧张盯着自己的赵王,心中一阵好笑——你也有今天! 随即又低下头,以掩饰心中的笑意,转而继续严肃地说道:“臣下以为周卿所举荐之王大人者,温良恭俭,主政有方,更兼德高望重,可为上党之郡守也!” 赵王好想说,你放屁,前两天你还各种数落王敏之无能,政绩平平,今天就成了主政有方了?属狗脸的呢,说变就变。 但赵王意识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要确认一下, 于是他冷声说道:“那河内、河东两郡呢?郡守之位,诸卿可有推荐。” 不多时,又有两位大臣出班推荐了两位郡守之位,随即朝堂之上又陷入了一片沉寂。到如今的局势,就算是蠢蠢欲动的平阳君也发现了异常,缩在角落再不敢动弹。 而在王位之上的赵王,终于意识到自己玩脱了,麻爪了!怎么办!翻脸?还是顺从?若是翻脸,自己能撑起来吗?若是顺从,以后还不得事事顺了他们的意思? 赵王脸色阴沉地望着大臣的身上,他多么希望有一个大臣能够抬头支持自己。只是哪怕是颇受自己喜爱的平阳君此刻也低着头。 嗯?还有两个人抬着头——平原君和大臣赵禹,但这两货自从开始讨论三郡之任命开始就闭眼假寐,更闹心。 “报!蓟城紧急军情!”一名宦官的闯入解救了麻爪的赵王。 半刻钟前,精疲力竭的蓟城细作副首领终于来到了邯郸城门前,趴在马上的他立即吸引了城门守兵的注意。 “嘿,兄弟怎么了?从哪来啊!赶集也不用这么赶啊!”一名守卒上前半开玩笑半询问道。 副首领没有废话,从怀中掏出兄长交给他的细作首领印信,对着上前的守卒说道:“奉燕国蓟城、蓟城细作首领之命,有紧急军情呈报我王,快,快,给我换马!我要面呈我王!” 守卒闻听紧急军情之言,也是不敢耽误,立即原话汇报了什长,什长一边让弟兄们将副首领抬下马,一边又向城门之上的校尉作了汇报。 校尉也不敢怠慢,略微思考,让人准备好马车,同时又奔下城楼,再见到副首领后,又查看了一番印信。 说道:“这位弟兄,某乃城门校尉也。大街之上不宜驰马,且军情也需保密,不宜大张旗鼓,故末将准备好了马车,还请移驾。某亲自护送您入王宫。” “有劳弟兄了。”副首领一边吞咽着城门守兵送来的黍米,一边答道。 “哦,对了,吾之战马,还请帮忙照顾一番,能突围而出,多亏了它,日夜奔波,伤口一直没有愈合,若是可以,还请麻烦找个兽医。”正要上马车的副首领又交代道。 “没问题!”校尉痛快地答应着,转身吩咐手下屯长好生照料副首领的战马。 随即,校尉和副首领一同进入了马车,而另一位屯长则在驭手的位置,驾起马车就往王宫方向进发。 沿途校尉几次想要开口询问,可话未出口又被自己止住了。他知道敌国都城的细作,乃是直属于王上,漫说自己一个小小的城门校尉,就算是两千石的郡守也无权查问。 而听眼前之人所言,他乃是突围,何等消息需要敌军围杀之?又是何等消息,沿途郡县都不作停留,需要直奔邯郸、直奔王宫、直陈王上?而如此军国大事,又岂是自己一个城门校尉可知之焉! 看着对面倚靠在马车角落的细作,衣衫褴褛、满面风霜,衣裳破损的几处地方更是肉眼可见的有刀剑所砍、箭矢所中的伤疤。天知道他经历过怎样惨绝的突围之战与狂奔之旅。 “加快点速度!”校尉捞起门帘,轻声对赶车的屯长说道,生怕惊扰了正在休息的细作。 第一百一十九章 军情终至拖延症犯 马车很快来到了王宫门口,校尉无奈正准备叫醒休息的细作副首领,却见副首领已经睁开双眼,整个人紧绷了起来,双手很自然地就放在了自己的腰间,估计正摸着刀子呢!对着校尉问道:“可是到了?” 校尉见状,赶紧回复道:“正是到了王宫门口,吾等进不去,需要您……” 还未等校尉解释完,副首领便起身跳下了马车,校尉紧随其后也下了马车。 “多谢校尉大人一路护持,军情紧急耽误不得,改日再叙!”副首领对着校尉就是一揖,随后也不待校尉回礼,便亮出细作首领的印信,往宫门中去了。 校尉愣在原地,倒也没有怪罪,相反,出身北地的他好久没有见着如此刚毅果决的人物了,邯郸的酒是好,可惜就是醉人啊!把人的骨头都给醉酥了。还是北地的酒好,烈,但暖人心! 副首领手持印信入了宫门,宫门的守卫也不敢怠慢,转身又向长官汇报,并将副首领安置在了偏殿之中,最终消息被传到了宦者令耳中,宦者令正为王上的处境和朝廷局势而担忧呢!这不是巧了吗! 再三确认过身份和印信后,宦者令匆匆喊过一名宦者在主殿之外高呼:“蓟城紧急军情到!”,同时安排另一个宦者,将细作副首领带到了主殿之外。 赵王闻言,瞥了一眼宦者令,宦者令见赵王的眼神瞟了过来,便不着声色地点了点头。 自己正不知道怎么收场,准备散朝了事的,只是这样强行结束话题,自己岂不是认怂了,自己的面子往哪搁?正是无奈之际,宦者令就给带来了这么好的借口?什么官员选派,往后稍稍,再重要有军情重要?心腹到底是心腹,就是顺手!用人啊还是得用自己人,就是舒心。赵王心中感慨道。 “传!”赵王如同得胜的将军般高声说道。 而地下的臣子也是有点失落,好不容易把赵王给逼到了墙角了,就要让赵王表态了,什么破军情啊,一下子打乱了部署。燕国,蓟城能有啥紧急军情?骗鬼呢 两方各怀心思,却都没有把所谓的“紧急军情”当回事儿!甚至包括假寐状态的平原君和赵禹,依旧保持着眼睛半闭的状态。 不多时,副首领便被带到大殿之上。 一身破败的衣裳,血污模糊的脸庞,再加上一股难闻的气味,很难让人生起好感来。 副首领见着赵王便是一拜,以头抢地道:“燕国蓟城细作副首领于仲奉首领之命,拜见我王!奉上紧急军情。此乃首领之印信,请我王查阅!” 说着双手举高,奉上印信。 宦者有些嫌弃地接过了他的印信,递给一旁的宦者令,宦者令倒是不避脏污,仔细查验后说道:“印信无误!确乃蓟城首领之印信。” 赵王随即漫不经心地问道:“有何军情耶?” “禀我王:燕军尽起大军,号称十万之众,已于两日前誓师伐赵,如今恐已兵陈燕赵边境矣!望我王尽早打算!”副首领大声说道,言毕又是一拜。 这段话他已经在心中重复了千遍万遍,终于可以对着赵王说了出来,心中大石终是放下。兄长,死去的弟兄们,咱没有辜负你们,咱把消息带回来了,只用了两天的时间,抢在燕军进攻之前把消息带回了我赵国! 可是,回应他的不是一片赞誉,而是一阵的嗤笑。 “燕军伐赵?”一位大臣笑道:“燕军还敢伐赵!他的老大哥秦国都被我大赵给打趴下了,刚刚割了三郡之地,他还敢伐赵!?” 话音落地,又是一阵嗤笑之声。众臣更是齐齐地看向了赵王,那意思是:你好歹也对下台词在让人上场啊! 赵王也有些恼怒,燕军伐赵,这不是胡扯么,自己不去伐燕,燕国就该祭祀太庙感谢祖宗保佑了,还伐赵!? “副首领说错了吧!昨日寡人还收到了你们首领的传信,说是燕军备军十万,准备北伐灭了东胡的。”说着,还往宦者令那边狠狠地瞪了一眼,意思是:你怎么找的演员,台词都能背错。 此言一出,又将赵王朝着宦者令挤眉弄眼的,众臣更是确定这是赵王在唱双簧,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了。笑声愈发的浓烈了。 “禀我王:非是臣下弄错!实是前日信息有误,首领与末将等人皆被燕国之人所欺骗,误以为燕国备战乃是北伐东胡,故给我王发出了错误的信息。”副首领又是一拜说道。 “可是两日之前,燕国在城南誓师。首领马上意识到恐怕情报有误,于是命我等出城打探,然则此时蓟城已经全面戒严!吾等费尽心力,却终究无计可出。如此首领更加断定燕军不是北伐东胡,而是南下攻赵!”副首领解释道。 听着副首领的解释,不少大臣反应过来,或许蓟城军情却有其事? “仅仅凭借城南誓师与全城戒严便推算燕军行止?是否太过冒失了些?大军开拔,全城戒严也是应有之意耶,至于在城南誓师,可能燕军方便集结于城南呢?又或者燕王喜欢城南的风景也说不定啊!”一位大臣提出反驳道。 “禀我王,燕军主力本就分布于蓟城以北,若是北伐定然是在北方集结,只有在南下时方可能集结于城南。且,此戒严非同寻常。首领意识到情报有误后,兵分三路想要将情报送出。” 副首领哽咽了下,继续说道:“首领,亲自率细作二十五人攻城门于城南,因城外燕军埋伏,而至全军尽没。而另一路寻地洞而出者亦为燕军所埋伏,亦是全军覆没。” “而吾之一路,乃主攻之队,因有首领之探查于前,这才自城西突围而出。然臣麾下七十余人,为掩护臣下突围,或战死于城门之下,或陷入燕军包围不得出,或主动迎击燕军骑兵,皆死矣!”言及此处,副首领已是声泪俱下。 “于卿,辛苦了!”赵王说道,正要继续安抚下副首领。 却又有一位大臣出班说道:“禀我王:于副首领所言皆孤证也!既无人可证明其乃是从蓟城突围而出,更无法证明燕军伐赵之意图也。妄因一小人之言,而动刀兵之国之重事,此断然不可也。”(小人指的是官职小的人哈。) “是也!纵然确实为突围而出,也不能断定燕军出兵之意图也。就如前言,或许燕王只是想要在城南誓师,亦无不可也。”有一位大臣帮腔道,不过稍好一点的是他看着眼前细作的惨样,认为他是突围而出的可能性大一些。 随后一众大臣纷纷发表了意见,大多还是认为燕国不太有胆子来伐赵,也有少部分大臣表达了自己的担心,毕竟现在邯郸的兵力可不多啊!要不把北地的兵或者是三郡的兵,调一部分回来加强下邯郸的防御也好啊! 而这少部分的大臣正是平原君赵胜和代表上卿蔺相如的赵禹等一个派系之人。 可说到调兵,又戳到了其他人的痛处了。自己几家都已经达成了协议了,三郡之官也都基本是囊中之物了,此时调走三郡之兵,这不是在我口袋里抢东西吗?而且三郡地处秦赵边境,面对如狼似虎的秦国,本来就兵力不足,还调兵? 而北地呢?上党之战就已经抽调了不少,整个兵力都处于危险的边缘。还再抽?边境防线还要不要了。 于是各个派系势力和出身北地的将领们纷纷出声,表示一致反对。 副首领在其中都听蒙了,燕国都要打邯郸了,你们还在考虑什么三郡、什么北地的安全,老家都丢了,还要三郡和北地有啥用?但位卑职贱的他显然插不上话,即便说了些什么也被无情地打断和无视了。 唯一令于副首领欣慰的,是还有平原君与赵禹等重臣的坚持辩驳,这才没让局面一边倒。 望着吵成了一片的朝堂,赵王仿佛又回到了数日之前,再次享受着高高在上的感觉起来。平原君最先发现不对劲的赵王。 于是打断了还在辩驳的赵禹,出班一拜,说道:“军情紧急,还请我王速断!” 一旁的赵禹也反应过来,赶忙上前一步,向着赵王拜道:“请我王速断!” 而朝下众人也是纷纷加入其中,拜道:“请我王速断!” 赵王见实在是躲不过去了,必须开口表态了,可是一方面他还是认为燕国不太可能出兵伐赵,另一方面他也还没有过完看朝臣吵架的瘾,尤其是平原君也加入了战团,他还没听到关于平原君的爆料呢! 于是赵王,稍作沉吟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调兵与否,如何调兵,此皆军国大事矣,不可不慎也。不可因细作一人之言变作处置,今日事件突发,诸卿回家好生思索一番,明日再议如何?”说着就要往王宫里撤。 平原君都懵了,这么重要的事儿也能等明天再议? 气头上的平原君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正要离开的赵王的衣袖…… 第一百二十章 平原阻王赵禹论策 “王上……”平原君急切的喊道。 “无礼!” “平原君!” 两声大喝,一声来自恼羞成怒的赵王,一声来自惊愕莫名的赵禹,在打断了平原君的说辞的同时,也让平原君冷静了下来。 “我王恕罪!”平原君赶忙一揖到底,低头认错道:“军情紧急,臣下一时无状,还望我王恕罪!” 说着,平原君又是一拜,但无论如何,赵王的衣角,平原君始终死死地抓在手中。 “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了!豁出去也要王上重视起来,下令才行。”平原君心中默默想道。 赵王听了平原君的话,心中更是不舒服了,你都已经说了是军情紧急了,我要是还责怪你的无礼之举,那不是说自己不懂轻重。咱们走着瞧吧。赵王心中默默给平原君画了个叉叉。但面子工程还是要继续做的。 “平原君请起!”赵王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平原君也是忧心国事,寡人怎会责怪于卿?卿还有何教我,还请直言!” 平原君见赵王发话了,也就放开了赵王的衣角,又是一拜,而后说道:“多谢我王宽宥!禀我王,燕国伐我,不可不防,增兵邯郸势在必行,且未有主干弱而分枝强之理也,前番大战乃迫不得已,进秦赵熄战,正是大军回转之时也!还请我王速令三郡之兵回转邯郸,以策万全。” 不待赵王开口,下首的大臣中便有人出班反对。 “平原君此言差矣!禀我王:臣闻之,猛士守四方,四方靖则宇内安,宇内安而民心定,民心定而国富足。此安国兴邦之策也!今情形未明而妄动刀兵,行止未定辄调遣大军,此智者不为也。”一名大臣反对道。 “然也。今闻燕有伐赵之意则调大军于邯郸,明日又听得秦军欲攻河东、河内之地,后日又有北地战乱之流言,而吾大赵将如何处置耶?大军徒奔劳于路途之中,待到果有战事,一则大军不可速至,二则大军疲乏不堪矣。”又一位大臣反对道。 “此乃吾蓟城细作,以百人代价换来之消息,怎可与流言相提并论!”阶下的于副首领不甘的吼道。 “不得无礼!”赵王说道,正要对不知尊卑的斥候首领大加训斥一番,看到他一身的衣衫褴褛和累累伤痕,还是忍住了,于是说道:“汝为细作首领,应尽之职责已尽矣。此乃众臣商议之大殿,不容放肆,汝且退下吧!” “宦者令,好生招待一番!赏赐些钱帛!”赵王又对着宦者令说道。 于是,带着满心的不甘,于副首领还是咬着牙,离开了大殿,领了些钱帛,拒绝了宦者令用些酒食的好意,一个人在王宫门前痴痴的等了起来,不知最后之结果,他实在不甘啊! 大殿之上,辩论还在继续,而赵王却越发的烦躁和不耐了起来。 眼见着赵王就又要发飙,赵禹轻轻地拉了平原君的衣袖,打断了还在滔滔不绝试图说服众臣的平原君,眼睛往王座之上瞟了一眼,平原君会意一瞧,也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双手一拱回到位置。 而赵禹待平原君回到原位后,上前进行总结性发言,淡然地说道:“禀我王,调兵与否?如何调兵确不是今日便可以决定出来的。” 此言一出,赵王铁青的脸色稍好了些,可却急坏了一旁的平原君,几乎就要冲上去将赵禹暴揍一顿了,老子好容易把赵王留住,就是要在今天拿出决定,你在这跟咱说今天讨论不好了?你是哪一边的? 只是多年的交情与对赵禹的认知,还是止住了平原君的行动。 赵禹见赵王心绪稍稍平复,众臣也似乎愿意听他的后续,于是便继续说道:“但有几件事情我们还是能确定下来的,首先便是要往北地派遣一批斥候和细作,以便确定燕军行止,是否真有伐赵之举焉?” “有理!”赵王缓缓点头说道,众臣也是纷纷点头,没有插话。 赵王于是继续问道:“还有呢?” 赵禹继续说道:“其次,之所以平原君劝我王要调兵回援邯郸,其根本原因是邯郸兵力不足;而众臣们劝我王不可轻易调兵之根本原因,乃是三郡和北地缺兵也。总而言之便是吾赵缺兵也!” “然也!”赵王说道:“若是邯郸有兵,不说十万,只需五万,何惧燕军来袭耶?然邯郸之兵早在马服君增援上党时便已抽调一空,如今青壮皆未长成,此事要如何解决呢?” “禀我王,此事不可一蹴而就,更需因地制宜也。三郡之地者,可收秦、魏乃至其余诸国之流民为军,待其军括,则西可抗衡秦国,东可增援邯郸。” “而邯郸城中,虽当日青壮尽征,然城中贸易往来不绝,尤其是上党大战之后,来往我邯郸之人更增许多,若是发动征兵,或亦可征兵少许。且当务之急,乃尽点邯郸之兵,各家族中,也应点齐家中奴仆,以备不测也。” “整兵备战,此为防万一之策,也是大战前应有之意,倒也可行。”赵王稍稍点头说道,“还有吗?” 众臣也觉得整理下兵马也是好事情,上党之战后,大家都陷入了狂欢之中,邯郸还有多少兵马还真不太清楚了,当然了,不光朝廷大军要扩军,自己家也应该乘机扩充下人马不是,毕竟咱在上党之战中也出了人的! 见无人反对,赵禹于是继续说道:“其三,既需备武,其重点便在于选将!臣闻之,一将无能累死千军,而得一良将,胜十万雄兵也。故臣请我王复马服君赵括之上将军之位,并令其总领兵马,以备战事!” 此言一出,朝下便开始了小声的议论纷纷。明面反对那是绝对不敢的,以赵括的能力与战绩,绝对有资格出任上将军,再加上上党之战后,赵括有功而受鞭笞,无过而被削减封邑,朝中之人无不愤慨。 而且,据传赵括因在大战中,忧心过度,导致天妒英才,仅有三五年之寿命,虽居高位,却必不至于与自家争权。 反而若是自家子弟能在他的手下受他指点一二,甚至让赵括收为徒弟,那不是妥妥的下一任上将军的有力竞争者。再不济,传承了上将军赵括的衣钵,做个裨将啥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故而大家商量的不是如何阻止赵括上任,而是如何让自家人跟随赵括,如何让赵王同意赵括出山。毕竟赵王才刚刚鞭笞了赵括。 于是众人的目光再次凝聚到了赵王的身上。 而此时的赵王,略作沉吟状,心里却已是乐开了花。 虽然那天平原君跟自己将了赵括心无他国,可眼见着秦国使者一天一趟,甚至一天两、三趟地往赵括府上跑,虽然说没跟赵括见着面,可自己心里还是虚啊。这要是赵括一个把持不住……想想都有点慌张好吧。 正愁着是不是也要借机赏赐些什么东西,关怀下、笼络下赵括呢!可是大军的赏赐已经发出了,王命已出,也没法再给赵括增加。 也想过恢复他的军权吧,可是又苦于没有一个好的理由。平白无故的恢复,不就等于自己认错了吗!那可不行。 赵禹这么一说,借着燕军可能来袭的由头,恢复了赵括的军权,不就可以把他剩余的三五年牢牢地栓在赵国了吗?也便绝了秦国使者的小心思。而且以赵括的威名,谁还敢来打我大赵国的注意? “赵禹之言深得吾心也,不愧是蔺相如一手提拔起来的,有眼力,有大局,下一任上卿就是你了。看好你哦!平原君?什么平原君!拉了老子衣服还想当上卿?不存在的!”赵王心中盘算着。 少倾,赵王和蔼地对着赵禹说道:“卿家可还有什么建议,一齐说下?” “暂无其他建议了!”赵禹老实地回答道。 “嗯!马服君赵括戴罪之身,本不该在委以重任。”赵王停顿了下,随即扫视一周后,见众臣眼睛纷纷盯着自己,也便不再拖延,志得意满地说道:“然为我赵国计,寡人决议不计前嫌,仍以上将军之位待之!” 众人闻言,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下。 “平原君,汝素与马服君府上交好。今日还需你辛苦一趟,前往马服君府上,传达王命。务必告诫于他,专心王事,勿使寡人失望。”赵王对着平原君说道。 平原君好想把赵王给揍一顿,这会儿是你求别人干活啊,还摆个臭架子,好像在说:“可是你求我,我才让你干活的哟!你要好好干哦,还要感恩哦!”怎么那么大个脸呢? 你看看人家秦国是怎么做的,补药那是一车一车的往人家府里送啊,虽然赵括没有要,甚至都不让他们进门。但秦使呢?丝毫不气恼,往来赵府却是更加频繁了,今天送点摔跤的牛肉,明天整点打猎到的新鲜鹿肉,这才是对待人才的态度啊。 怎么的?就让我两手空空去找人家干活? 哎!能咋办呢?平原君心里苦啊……要不,自己贴点吧……好歹自己也是公室中人,就算是为赵国做贡献吧。 “诺!”平原君咬着牙应诺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宫前拦路共会赵府 时至正午,冗长的朝会终于结束,似乎几方人员都能接受,又似乎几方人员都不满意。 对于赵王来讲,能接受的是继三郡选官之后,他又找到了一个让群臣互殴的爆发点,同时还找到机会让赵括给重新回朝了,不太满意的是被平原君强行拉住并下达了侦查和扩军的王命。 对于群臣来讲,能接受的是可遇趁着扩军的由头括一括自家的力量,不满意的是三郡选官之事再次被赵王拖延。 而在平原君和赵禹等人来讲,能接受的是邯郸城好歹提前启动兵事了,而且赵括也被重新启用,不满意的是赵王为了在群臣中找点乐子,什么军国大事都敢迁延罔顾。 不管怎样,这一次冗长的朝会,终于在一片祥和中顺利结束了。或许唯一的输家便是一直等在王宫门口的蓟城细作副首领——于仲。 见群臣三三两两的离开,于副首领知道应该是已经散朝了,于是他在人群中奋力地寻找印象中的那个身影——那个唯一在朝堂上力挺调兵的人——平原君赵胜! 得亏是细作出身,记忆力远超常人,否则仅凭朝堂上的惊鸿一瞥还真不容易找到。 穿越重重人海,在队伍的最后面,于副首领终于找到了那个男人。一个闪身,于副首领出现在了平原君的面前。 “见过平原君!”于副首领双手一揖道。 “嗯?你是蓟城的细作副首领吧!还没回去休息吗?”平原君回礼道。 “正是职下!冒昧拦住平原君去路还望见谅。如此唐突只因有事相询,还请平原君不吝赐教。”于仲干脆地问道。 “嗯!汝想问之事,我知之也。此处不是说话之处,汝且随我来吧。”言毕,带着于仲便上了自己的马车。 倒不是平原君不愿告知,实是怕这直爽汉子听闻消息后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 马车上,两人坐定,平原君一开口便先叹了口气,这一叹便让于仲的心凉了半截。 “也不瞒你,老夫等人虽据理力争,可是如今我赵国确实兵力不足。故,我王未能同意调兵之事。”平原君尽量为朝堂之事解释道。 “君上,我兄长及麾下百余条性命方才送来此军情消息,为的就是让我赵国能够早一天调兵,早一天准备。如此一来……吾等吾等,这是为了啥啊!”说着于仲话音里已经带起了哭腔。 “你们的付出没有白费的……我王已经重新任命马服君为上将军,统调邯郸之兵。”平原君有些不忍地看着眼前满身伤痕满眼疲惫的汉子,开口安慰道。 “真的吗?”闻言于仲疲惫的双眼又迸发出生的光亮,却又很快暗淡了下去:“邯郸无兵,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矣……” 平原君闻言一愣,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王上那说不通啊,只能用赵括的出山安慰和麻痹自己,却被眼前的年轻人无情地戳破了心中希望的泡沫。 但平原君很快调整了过来,咬牙说道:“与我一道去马服君府上吧,看看上将军这位巧妇能否将一锅无米之炊做成吧!” 不待于仲的答复,平原君便吩咐车夫往赵括府上驶去。随即回到车厢的平原君不再言语,静静地思考着待会说服赵括的话术。于仲见平原君眉头紧皱,显然在思考些什么,也是不敢再多言语。 两人随着马车颠簸起伏,不一会儿,便到了马服君府门口。 两人下了马车,却见马服君府门口虽非闹市,却更胜闹市,各国使臣的马车有序地停在一边,一旁蹲守着各国的小厮,三三两两竟然突破国别,正开心地聊着天,而由于每天小厮、使者来往不断,居然形成了个小的市场,吃食玩物一应俱全。 看着眼前的场景,平原君心中又是一声感叹,这或许就是贤者效应吧,真该把我王也拉过来看看。 不及多想,车夫已经前去叫门。 车夫轻轻拍打门环,不多时从侧门处探出了一个脑袋。 还未等车夫说明来意,那人便不耐烦的说道:“不是说了吗!我家君上不见客、不见客!大门上那么大的谢绝见客的牌子看不见吗?” “老夫也不见吗?”平原君正好走上台阶,听到了门房的话语,于是开口问道。 门房转头一看,正是平原君,赶忙说道:“瞧我这眼神,定是昨日灯油给熏瞎了,君上来了都没看见,君上还请稍后。”言罢飞快钻进侧门之中。 平原君正在纳闷这门房搞什么鬼不直接让自己进去之时,里头已经传来了声响。 “你,赶紧去禀报君上和老夫人,就说平原君到访。” “你还有你,年轻力壮的,快给我把中门上的门栓取下来!” 不多时,赵府中门大开,老夫人携众仆人一同迎接平原君,这已是赵府最高规格的接待了。马服君?对外还卧床着呢! “有劳平原君久候,实在是失礼至极!”老夫人出门迎接道。 “未行拜贴便贸然来访,此本君之过也,更劳嫂夫人亲自迎接,某何赶当也!”平原君也客气道。 “君上里面请,我儿卧病在床,未能前来迎接还望君上见谅。”老夫人边说边侧过身让出一条道来。 “哪里的话,嫂夫人客气了。”平原君随即指着于仲说道:“此乃本君麾下,有重要事宜需面见马服君,不知马服君可曾方便见面。” “君上一来,哪有什么不便的,家老带君上去往括儿的院子。”赵老夫人吩咐道。 “诺!”一名老仆应诺道。 随即带着平原君二人来到了赵括的小院门口,迎接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当日邯郸地牢的牢头——鲤,哦,或许应该称呼他为赵鲤了。 两日前,赵鲤按照赵括的要求,凭借着多年做牢头的威望与权势,秘密收拢聚集了邯郸城中的一批人物,其中或是饥寒交迫的穷人,或是意气用事的任侠,总之三教九流之人,但有一技之长便收拢起来,号曰:不良人。 作为首领的鲤,立下大功,自然被赵括收为家臣,赐姓为赵,故称赵鲤。而这两日,赵括正在对他正在面授机宜,争取将目前尚不足五十人的不良人团队做大做强! “见过平原君!”赵鲤双手一揖道。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说服赵括出山安排 “嗯!你,你不是……嗯,地牢的牢头吗?怎地会在此地?”平原君有些惊异地看着眼前这位熟悉的陌生人。 “正是在下,某现如今已为马服君之家臣也。”赵鲤颇为自豪地昂起了头颅,随即又说道:“君上有伤在身,不便出迎,特遣某为二位带路,君上已在书房备好了茶水,情随某来。” 平原君看着颇为自豪的牢头,心中再次感叹,一叹赵括人格魅力之深,只是牢房一夜便将牢头收入彀中,二叹赵括心胸之广,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牢头,皆愿倾心而待。此等心胸,此等能力,远非赵王之可及也。 诶,不对!吾为何要拿赵王与赵括相比较?老糊涂了…… 正想着,二人已经来到了书房门口。 “请!”赵鲤在门旁一揖道。 平原君闻言迅速调整好状态,与于仲一起踏入书房。赵括正在圆桌旁边泡着茶边等候着二人。 还不待赵括出声,平原君便一个健步冲将上去,好悬没把一旁的赵鲤和于仲给惊到。 “马服君!救救邯郸,救救赵国啊!”平原君一开口就是老演员了!为了配合演出,临进门还偷偷往眼下抹了几些口水。 于仲在一旁愣愣地看着平原君的表演,这还是朝堂上舌战群臣的王者,还是马车上谆谆教导的老者吗?整个就是个……就是个无赖啊……此等语气与沿街行乞者何异焉? 赵括早就见怪不怪了,淡定地回话道:“平原君先坐啊,你这一来就求救,本君都还不知是何事呢!如何救护啊?” “是极是极!”平原君缓缓坐下说道:“是老夫冒失了,哎,老夫如今心乱如麻,真不知该从何讲起!” “哦,对了,这位乃是燕国蓟城细作之副首领于,于什么?”平原君转过头朝向于仲问道。 “于仲,家中次子也。”于仲赶忙上前补充道。 “对,一切都要从于副首领带回军情消息开始讲起。”平原君对着于仲说道“于副首领,你便先将军情消息与马服君通报一下吧!” “诺!”于仲应诺道。 于是,副首领又将首领等如何发现被燕军欺骗,又是如何兵分三路送出情报的事情讲了一遍。 言毕,两双眼睛便直勾勾地盯着赵括看,似乎在等着赵括的判断。 听完于仲的描述,再加上平原君一来的反应以及对赵王的了解,赵括很容易便猜到估计是赵王对这个信息不甚重视,这才来找自己想办法。这也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可明面上自己赋闲在家,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赵括被盯的有些脸红了,于是敷衍道:“既然已经有了消息,那就让我王下令调兵啊,田单、廉颇随便谁出马不能把燕国给打趴下啊,何须我救耶?” 却未曾想到话一出口,便被平原君狠狠地把住了臂膀! “你也觉得要调兵吧!”平原君急切地问道。 “额,既然燕国有伐赵的可能,而邯郸兵力又是可见的单薄,退一万步讲便是燕国未曾伐赵,调点兵加强都城防御,以防万一也无不可啊”赵括依旧装憨道。 “此言大善也!可是我王偏偏听信谗言,不肯调兵,如之奈何啊!”平原君循循善诱道,像极了某只披着羊皮的狼。 “额,这是你的事情啊!我只负责带兵打仗,劝谏君王那是你们文臣的事,别想拉上本君。本君的背还疼着呢!”赵括一脸嫌弃道。 被赵括一下子戳破自己的企图,平原君也不气恼,反而继续淡定地说道:“我王已经下达王命,复汝上将军之职位,其首要任务便是接掌邯郸防务!我此来其中一个目的便是与你宣读王命。” 彼其娘之,赵括心中怒骂道,他是要当这个上将军,也早已准备好北上抗燕,但那是要在情况极其危险的情况下,自己再出来力挽狂澜,只有这样才能在民众和大臣心目中树立无敌的英雄姿态。 现在就出任上将军,还接掌邯郸防务是个怎么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自己不调兵,导致的邯郸无兵呢!妥妥的背锅位!更别谈什么力挽狂澜了,那叫戴罪立功好吧,最好也就是个功过相抵的结果。 收拾细软跑路吧,等燕国把邯郸打下来了,咱再从三郡出兵打败燕军,复克邯郸,然来个赵王没于乱军之中,也是一样的啊!除了邯郸会被破坏点好像也没啥不可哈。 好主意啊,说干就干! “来人,收拾细软,回上党郡投奔廉颇老将军去!”赵括大喊道。 平原君也被赵括突然的话语给整蒙了,你这不按套路出牌啊,不应该是表达一番不满后,立马接受命令去整武备战就算了,好歹也高跟自己一样,跟赵王“死谏”一番才对啊。怎么就直接跑路了,那可不行! “上将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是邯郸失陷,那对民心、士气都加上是致命的打击啊。赵国不仅尽丧上党之战以来的优势,更有亡国之危啊。”平原君急切道。 于仲也急切地看向赵括。 “平原君,您看看我背上的伤,您认为就算我与你一同去劝谏我王,我王会同意调兵吗?如果我王不同意调兵,我做这个上将军又能有何用呢?靠我的名头吓退燕军吗?”赵括无奈道。 “还不如我们回上党去,万一邯郸果然被攻,我也能尽起三郡之兵来救援邯郸啊!”赵括又接着说道。 “恐怕这一来一回,等上将军你尽起三郡之兵回返邯郸,本君这把老骨头早已经交代在阵前了!”平原君略带伤感地说道,显然老家伙准备打悲情牌了。 只是不待平原君出招,一旁的于仲却先一步拜倒在地,哭诉道:“禀上将军:吾兄长以下,蓟城全城之细作百人,为让吾赵多一日之备战时间,皆以身殉国。今王命不许,上将军已成末将唯一之希望也。” “求上将军出山,为吾兄长及麾下百余细作报仇雪恨!成全吾等报国之心于万一,职下愿牵马坠蹬,以效犬马之劳耶!”言毕,又是以头抢地。 “嗨。”赵括轻叹道:“蓟城的细作首领是你兄长?” 此言一出,平原君惊喜万分,看来把这个首领带过来是带对了。 “然也……虽为兄长,更是父兄也,职下自幼失怙,全靠兄长养育提携,放有今日。”于仲答道。 “家中可还有其他人?”赵括又问道。 于仲咬咬牙回应道:“母亲年迈,更有寡嫂幼侄,然今日王上赐金,加之吾兄弟二人往日积蓄,家中虽不富庶,却也无断炊之忧也,故职下并无顾虑。上将军但有吩咐,纵刀山火海,职下无有不从!” “嗯,忠良之后不当受饥寒之迫也!”赵括喃喃自语道,随即朝门外喊道:“赵鲤!” “属下在,去找家老取十金与于副首领。”赵括吩咐道。 “上将军,这……”于仲有些不解,问道。 “放心,非是给你的钱财,蓟城细作损失惨重,而听你所言王上所赐之金尚不足汝一家之用,况百人乎?此十金你带去送给细作家人,应该足够尔等百户之家迁移到上党郡内。” “如今上党地广人稀,我再书信一封,尔等家人过去后自有郡守照料,来年分了田产,便再无饥寒之忧了,此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者也。嗯,赵鲤,户籍之事你也一并帮忙料理。”赵括想了想又吩咐道。 “多谢上将军关爱!”于仲再次拜下。 “汝母汝嫂及侄儿,我尽安置于上党之地,以安汝心。蓟城之仇,忠良之心,吾必报之,汝且安心待在邯郸。去选一柄好刀,日日磨砺之,时时勤练武艺,多多参详兵书,来日吾必有大用焉!”赵括扶起于仲,缓缓激励道。 “诺!”于仲感激涕零道。 转过头,赵括看向了若有所思的平原君。 “出山可也!君上需为吾办几件事情!”赵括对着平原君说道。 “上将军请讲!”平原君回过神来回应道。 “其一,需力呈我王调兵之重要性,即便得不到我王当下的立即许可,也需做好相应准备,一旦确认燕军来犯,便要立即派人调兵。”赵括不容置疑地说道。 “此事不难,若是确认燕军来犯,我王会比谁都急的。”平原君回应道。 “其二,自我接任上将军始,邯郸一切军事调配皆需经过我手,我还需要裨将以下将领任免之权。”赵括继续说道。 “此乃上将军本身职权所在也,本君可代我王答应上将军!”平原君继续点头道。 “其三,吾判断燕军伐赵之事十有八九为真。原因很简单,待吾消化了三郡之地,必然伐燕以解决背后之危,故燕无论是求自保还是为扩疆土,必在吾赵青黄不接之时给予突然一击。”赵括侃侃而谈的分析道。 “故其三,一旦确认了燕军攻赵,则必是倾国之战,我需要包括三郡、北地军在内的所有赵国军队的指挥权利,同时为保邯郸安全,邯郸军民,上至上卿,下至奴仆,皆需听从我之号令。违者,斩!” 平原君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可也!”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备甲锻兵送儿出战 “可与不可,非平原君一言可决也!回宫请王命吧!本将大开中门,等候君上的王命!”赵括淡定地说道。 赵括想的很明白,既然这个差事要接,那就正大光明、大张旗鼓地接。让大家都瞧清楚自己接的是怎样的一个烂摊子!而自己又是怎样进行绝地反击、力挽狂澜的。当然前提是赵括能够收拾好这个烂摊子。 平原君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赵括,有些意外他为何要把事情弄得人尽皆知,想要靠自己的名声吓退燕军吗?不太可能吧! 但现在也只能相信赵括了!如此天才的军神,自己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平原君心中愁肠百转,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赵括。 对着赵括一拱手,便带着于仲离开了赵府。 “更衣!”赵括待二人走后便吩咐侍女道。 青衫褪下,露出坚实的肌肉,背上的伤已经结痂,一条条血痂纵横后背,煞是可怖!但赵括的身体,不愧是系统强化的身体,换别人现在应该还只能躺着吧,估计再有个三五日,痂落后便能痊愈了。 由于后背没有痊愈的缘故,赵括这几日一直没法坐着,一个不小心碰到后背,便是一阵锥心的疼痛。一直趴着吧,嗯,有个小兄弟不是很舒服。来自后世的赵括很快想到了后世的一把椅子——跪椅。 百无聊赖的赵括于是吧木匠给找来了,稍稍给木匠一说:“膝部跪于突出部,而其又连接至主体,主体可用于臀部端坐,一旦膝部跪上,施加气力后,臀部之主体,由于硬连接,便有了向上的支撑之力”。 木匠听了个糊涂,赵括干脆照着记忆中跪椅的样子,给画了出来,既然都画了个椅子了,木匠都请来了,也不差个铁匠了,更也不差画把刀了!这次战役,自己应该是要上场厮杀了吧,打造一把合手的兵器很重要。 其实赵括是想做把马槊的,可无奈,工时太长,光是浸泡细篾这一环节,就得耗费一年之久,但现在用不上不代表以后也用不上,先泡起呗,于是木匠又多了个活儿。 那几天之内能打造出来的刀,赵括心中也早已心有所属——环首大刀!自己现在气力大增,武艺也是家传,虽算不上顶尖,但凭借着过硬身体素质,能够用双手肆意挥舞杀敌的大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这次赵括学聪明了,画了个大概的模样,就让铁匠去做去了,做了个胚子拿来,再慢慢改。改到自己舒服了再去打磨和装饰。 铁匠听闻给上将军锻兵,把自己的家底都掏了出来,更是聚集了附近几个铁匠铺的好手,日夜不休地为赵括打造大刀。而铁匠一看赵括的图纸就大概明白了赵括的意思,试探着问道:“上将军可是要重一点的,可单手,也可双手挥舞的刀?” “然也!要结实耐用,可别我上了战场之时,刀给断了!”赵括有点惊喜的看着铁匠,嗯,家老推荐的这个铁匠有点东西的,一看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不像那个木匠,改了N次才改出点样子。 “上将军你就瞧好吧!”铁匠自信满满地说道,由不得他不自信啊,半天的时间,上将军需要打造武器的事儿已经传遍了邯郸的铁匠铺,铁匠铺的大匠们有技术的就带着以往的成品登门要求参与打造,没技术的就带着祖传的陨铁要求参与烧火。 材料堆积如山,好手更是如云,他准备给上将军打造一把全由陨铁打造的大刀,顺便送一副铠甲!不是他想送,实在是一把刀安排不过来,无论是人还是物!这要是落了谁的陨铁没用,或是谁没抡上锤子,估计那陨铁和大锤就得朝着自己来了。 这不,今天一大早,铁匠就急匆匆地将铠甲和大刀送来,着实让赵括惊喜不已!不仅是多了一份铠甲的惊喜,更是物品之精良,使用之顺手的惊喜。 先说大刀,样子略像后世的大刀,却比它更长一些。全刀由刀身、刀柄、护手三大部分组成,全刀长一米二三的样子,由于用陨铁打造,重量接近恐怖的十斤,要知道一般的将领所用的刀可是不超过两到三斤的,如此高度和重量却是刚刚好适合强化后的赵括。也更惹得一旁的赵启直流口水。 刀身分为刀尖、刀背、刀刃等部分,刀刃长约七八十厘米,刀身前面最宽处达七八厘米,后半部宽度明显减小,最窄处五厘米,刀背部分最厚处有接近一厘米,刀尖从刀刃延伸出去往前慢慢收窄,最终形成尖端,长约二十厘米。 护手则为元宝形,高十厘米、厚为两厘米、宽为三厘米。刀柄长为约三十厘米,也是陨铁打造,用在其上缠上了细细的牛皮,增加握感的同时,增加了摩擦力。 整把刀被打磨得光亮如镜,整体陨铁一体打造而成,光晕流动、浑然天成,而陨铁特有的纹路,似一条条血槽,遍布到面,若隐若现,令人不寒而栗。 因为赵括有伤在身,不能着甲,便换上一身纯白素衣。 而此时,收到消息的老夫人已经来到了赵括的身后,悄悄接过了侍女手中的发梳,亲自为赵括整理着头发,看着赵括已经花白过半的头发,赵老夫人不由得悲从中来,默默地啜泣了起来。 赵括闻听动静,转头一瞧,正是老母亲正边给自己默默梳理头发边小声地啜泣着。 赵括无来由的一阵感动,刚想站起身来,却又被母亲按下,只得说道:“母亲,您!” 赵老夫人赶紧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一边梳头一边对着赵括说道:“我儿可是又要出征了?” “嗯!赵国有难,儿……”赵括难以启齿道,虽然自己已经安排妥当,应该不至于有什么生命危险,但战场之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没准什么时候一根流失就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而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谁比自己更关心自己的生命安全的话,那一定是眼前的老母亲了。就像是大家都只关心自己的冤屈,而只有她关心囚车中的自己是否挨饿受冻。如今又要在上战场,作为老母亲的她该有多伤心? 赵括试图宽慰下母亲,却被老夫人给打断了。 “儿啊!母亲都懂!儿是赵国的大英雄、大豪杰,大英雄就要保国安民,大豪杰就该身先士卒的。母亲不阻你的。就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去,再平平安安地回来。”说着说着,老母亲已是泪流满面。 赵括静静地听着…… 老母亲随即又边拿起发带,为赵括将头发扎起,边说道:“上战场了,不要逞能,虽然刚刚打赢了秦国,那是廉颇老将军打的基础好,兵多将广的,你再怎么折腾也有廉颇老将军给你兜底,今次没有了廉颇将军,你万事要小心,不可轻敌大意。” 在赵老夫人的絮絮叨叨中,赵括的发型终于是整理完毕。 赵括起身拜谢母亲:“母亲放心,儿已成竹在胸,不会陷自身于危乱之中。这便拜别母亲大人了。”言罢,又是对着老母亲深深一拜。 不多时,赵府中门大开!一席白衣的赵括出现在各方的视野当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府门接命悲恸邯郸 中门大开,白衣赵括,傲然挺立! 不多时,仆从将已经改装好的跪椅抬来,又有一张长桌被放置在跪椅之前。 赵括上前几步,坐在了跪椅之上,双手低垂于桌案之上,身后一人持剑,一人捧甲。众人纷纷上前,一边问候于赵括,一边等待着赵括的下文。 可只见赵括既不答复问候,也不解释将要的作为,双目微闭,呈假寐状,若非身后的甲兵,几乎让人认为是出来晒太阳的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煎熬的。赵括在心中默默盘算着接下来的战事发展。 接下王命后,要第一时间去整顿军营,必须弄清楚自己手上有多少的筹码,这个让赵启去吧,也算是一个锻炼,让他带三百亲兵去,再把自己的新刀带上,没想到自己的刀终究还是先让这小子给用上了。 邯郸的军力肯定不够,这点自己不用想都知道,接着就要征兵了,征兵的话,主要就两个来援,一个是民壮,一个是氏族的健奴。 民壮可以由邯郸守来主持,嗯,再让赵鲤带着我的甲胄去监管,也提一提他的地位,正式告知众人,他不仅仅是牢头,更是我赵括的家臣。至于氏族的征兵,就交给平原君吧,不给他找点事情对不起他老是给自己找麻烦的锲而不舍的精神啊。 燕军出发已经两日有余了,按道理即便再慢,现在应该已经兵陈边境,最迟今日晚些时候便应该与我军交上火了,那么狼烟传递之下,早则今日夜里,慢则明日晌午便有燕军突袭的消息了。 到那时…… 就在赵括微闭双眼,胡思乱想之时,赵府门前的人越聚越多了,不少是各国的使臣听说赵括开府,便马不停蹄地匆匆赶来,生怕落后于人。而最先到位的,还是秦国的使者。 秦国的小厮也是给力,一人回报,一人在原地占好位置,所以秦国使者到来后,能够近距离地接触到赵括,而其他各国的使者,只能边望人生叹边责怪小厮为何不占好位置。小厮也是无奈,我就一个人在这儿,又要通知你、又要占位置,我分身乏术啊! 不多时,更多的邯郸人也围观了过来,有几个胆大的更是高喊着: “上将军!上将军伤势好了吗!” “上将军,你要媳妇不要!” “上将军!” …… 正在冥想着的赵括被这突如其来的媒人搞得有些措手不及,差点喷了出来,好想把那人抓来审问下,是不是也是穿过来的。 好死不死的,这话被正在下马车的平原君给听到了,闻言的平原君愣了一下,是呀,好像赵括的原配过世了啊,要不啥时候给续上?龙生龙,凤生凤,赵括本身就是最好的例子,这要生个孩子下来,不说超过赵括吧,只要能跟他爷爷差不多,那赵国又可以安稳几十年了。 而同样的想法闪现在各国的使者脑海中!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啊喂!”平原君甩了甩头,试图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诸脑后。 拿出怀中的王命竹简,双手捧起,高声道:“王命至!” “来了!”赵括闻言抬起了头。 人群闻言,也从中慢慢分开一条道来,正想更赵括搭讪的各国使者,脸色一下子暗沉了下来,看来赵国还是没有放弃赵括,而赵括依然是心向赵国啊! 只有秦国的使者面色不改,若是如此容易便改弦易辙,我大秦也不敢重用啊,越是忠义无双,才越是宝贵,若是入了大秦,想必更不会背离我大秦了。而以赵王之昏庸,之前能用不知名的赵括换名将廉颇,再加大点力度不愁不能用另一个人换了赵括啊!就不信了,下一个人还能是天才!嗯,咱这次还是要好好选一下,选个老一点的! 正在秦使思量之时,平原君已经手捧王命竹简通过人群通道,来到了赵府门前。平原君面朝人群,背向大门,举起竹简,再次高声道:“王命至,马服君赵括接令!” 赵括闻言,在左右侍从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人们这才发现,原来上将军的伤还没好,连战立都很困难。 而平原君也是一愣,怪不得自己刚到小院时,是赵鲤在门外等候,而不是赵括自己,怪不得自己踏入书房时,赵括没有起身想迎,而是坐在桌边泡茶!非不愿也,乃不能也! 自己这是在作甚啊,施刑之人不是早就告知过自己吗?纵然已是手下留情,未伤及内脏与骨头,但那也是皮开肉绽,非十余日不可结痂愈合,愈合后更需月余的调理,方可痊愈。而今日距离鞭笞之日不过数日,背后的伤还在流血吧! 而赵括背后那若隐若现的点点斑驳,似乎也印证了自己的想法,自己这是在逼迫一位刚刚受了鞭笞的人,接过如此千钧重担,更还要领兵作战!想着想着,鼻头有点儿酸。 “马服君旧伤未愈,可安坐于此,再接王命!”平原君不忍道。 “是啊!,上将军,坐着吧!没事的!” “坐着吧!” 人群中又爆发出一阵喧嚣。 赵括撒开了侍从搀扶的手,潇洒地说道:“礼,不可废!本君无碍!”说着对着平原君便是一揖:“请宣读王命!” 一句“礼,不可废!”又深深地扎进了平原君和围观群众的眼中,将串着眼泪的丝线统统剪断。 “快些宣读王命吧!”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的催促之声。 平原君也不再耽搁,立即宣读了起来。 “王命:今闻北方不靖,时日维艰,特复起赵马服君括者为上将军,统领邯郸一切军事,另若北方有变,上将军可便宜行事,调度全国之赵军,以报家国安宁!举国兵事,皆托付于卿,望卿无负众望焉!” 一段不清不楚的话语,除了明白赵括官复上将军之位外,其余都是朦朦胧胧。北方不靖?是北地胡人作乱吗?那应该调上将军去北地啊,统领邯郸是几个意思。 不待众人思索,赵括便说道:“末将接令!” 随即接过王命竹简,交于身旁之侍从,又接过上将军的印信,转过身来,置于桌案之上。随即准备坐下,侍从欲要上前帮扶,却被赵括一把甩开。正此时,一只苍老的手臂从背后伸出,再次欲要扶住赵括。 赵括正要生气,谁呀,都说了不用扶了,做戏太过了就不好了啊!抬头一看,正是满脸愧疚的平原君。 “哎!”赵括心中哀叹一句,便也只能接受平原君的好意了。 在平原君的帮扶下,赵括在自己的跪椅上坐定。平原君则站在一旁,却也不知赵括要做些什么。 赵括随后开口说道:“今有燕国蓟城细作百人,舍生忘死,百里存一,终为赵国传来紧急军情:燕军十万精锐,已于前日午时,出兵伐赵!” “马服君!此事尚未探明啊!”平原君飞快蹲下,急切而小声地说道。这是能现在说的吗?万一燕国没有伐赵咋办?那对自己的威信将是毁灭性的打击啊!且说了,不是加重百姓的心理负担嘛!要都跑没影了咋办! “无碍!我信得过那群舍生忘死的赵国人!我也相信自己的判断!”赵括对着平原君淡定地说道,废话,自己一力促成了燕军伐赵,而自己的刺探早就发回了准确的信息,我还怕个毛啊! 随即又转过头,对着邯郸的民众说道:“诸君也知晓,上党之战我军虽胜,却也付出了巨大代价,而大军现在仍屯驻于三郡之地。邯郸城内可御敌之兵,已不足万也!” 台下一片骚动…… “燕国要打过来了?” “咋办?” “跑吗?” “往哪里跑啊!” “还是听听上将军怎么说吧!” “就是就是,有上将军在呢!听听他怎么说!” …… 骚动很快又安静了下来,人们都迫切地想要知道赵括将如何应对。 待场下都安静了,赵括再次开口说道:“今以残躯,重接上将军之印信,不为其他,只为护住邯郸,保住赵国,不使烈士之死毫无意义,不致家国故土、涂炭于外国之手。若能挽救黎民于水火之中,拯救赵国之兄弟姐妹于万一,本将虽死无憾也!” “上将军!”一名邯郸百姓哭喊着拜倒在地。 “何须自生苦,舍易求其难。”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人群中缓缓传出赵括在被押解回邯郸时候所“作”的诗词!渐渐杂乱的吟唱声变成了集体的诵读!相信不久,诗词便会被谱上曲,成为乐曲,然后随着赵括的姓名流传各地,再流传百世了。 而在场之邯郸百姓纷纷拜倒于地,拜谢赵上将军括护持之恩。就连各国的使者,甚至平原君,也是双手抱拳一揖到底,以示敬佩之意! 赵括周边除了手持长刀和手捧铠甲与王命的三位侍从,皆尽拜倒在地。而那三位,则与有荣焉的站在赵括身后,身姿越发地挺拔了。 赵括看着阶下黑压压拜倒在地的人群,听着自己抄来的诗词,心中感慨万千,或许,这便是传说中的总该有故事让后人看吧! 如此走这一遭,也才不枉穿越者之名也! 嗯,戏恰到好处就行,过了就不真实了,反而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作为资深宅男,阅片无数的赵括自然明白该收一收了,否则过犹不及。 “二三子不必多礼!”赵括于是说道:“更无需伤感,吾自出山以来,还未败过呢!怎么诸君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吗!二三子快些起来。” 一句话,又让邯郸民众破涕而笑,顿时又信心满满!是呀,上将军时无敌的!上将军定能平安归来。 待来日,当载酒,对君酌! 第一百二十五章 赵府门前接命颁令 赵括见众人心绪已经平复,也大都站了起来,心下明白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端坐了身子,加大音量,说道:“赵启,赵鲤何在?” 早已等在一旁的两人立刻上前答道:“末将在!” “赵启,尔本为吾之亲军统领,上党一战缕获战功,更在壁垒攻防中有先登之功,今依例拔擢尔为大军裨将。” “谢上将军!”赵启惊喜地应诺道。 谁能想到一月之前还是位什长,整日在前线拼杀,一月之后便贵为大军裨将,正式踏入了赵国局方的中高层序列。 “令汝持我之战刀,前往邯郸城外军营中,收拢士卒,编练队伍,如遇抗拒者,裨将以下,持我战刀,斩之!”赵括继续下令道。 “诺!”赵启再次高兴地应诺道,声音比上次更大了,震得赵括耳膜疼!显然对于赵启来讲,这把战刀带来的惊喜还在升官之上。 见此情景的赵括不由地赶忙郑重其事地解释道:“此刀乃是借于汝,非是赠与汝,用完要还的!” 赵括一席话引得赵启嘴角一抽,幽怨的小眼神看向赵括,仿佛在说:“咱是那种多吃多占,只吃不拉的人嘛!” 而赵括则回之以犀利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就是那样的人,我的马,我的剑,你哪样还了?”无奈,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赵启拜下阵来。 阶下邯郸百姓们听闻赵括的话语也是一阵嬉笑,如此爱憎分明的上将军才更有血有肉,才更贴近百姓的心声。 见新鲜出炉的裨将赵启懊恼地垂下头颅,百姓的心中更欢乐了。铁匠铺的人甚至高喊着:“启将军莫恼,来我石氏铁匠铺,定为将军打造一柄趁手的好刀!定不比上将军那把差!” 赵启闻言,高兴转过头,想要追寻声音的来源。却又被赵括无情地打压:“先去办事!” 还好赵启还算知晓轻重缓急,抱着赵括的刀就准备离开,临走前又回头望了一眼,大喊道:“石氏铁匠听好了,某先去办差,且把材料准备好,待某归来,定要为某打造一把好兵刃!”随后,扬长而去。 赵启一番话有引得百姓们一阵哄笑。 “好叻,将军放心去吧!”类似的回应声此起彼伏…… 赵括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即赵括清了清嗓子,场上再次安静了下来,而赵鲤也眼巴巴地盯着赵括。 “赵鲤,汝本为邯郸地牢牢头,投奔在我麾下,今邯郸兵力不足,需邯郸令尽征兵之职,汝且带吾手令一封,并吾之盔甲,前往郡守府邸,协助其完成征兵事宜。” “诺!”赵鲤赶忙应诺道。 这是要发啊!几天前还是个小小的牢头,正是邯郸令的手下,而距离邯郸令的位置不知十万八千里,没有意外的话,那位置是赵鲤这辈子都不可能触碰得到的高位。 而意外却真的发生了,今天赵鲤却成了邯郸令的某种意义上的上司,更是正式地成了马服君的家臣,大王以下谁不得给点面子? 什么,你说是协助?你当那身铠甲是白给的啊!甲胄所到之处,如君亲临,懂不! 赵鲤双手小心接过甲胄,转手交到助手的手中,对着赵括又是一揖到底,随后转身离开,往邯郸令所在地疾驰而去。 赵括见赵鲤离开,便转过头对着平原君说道:“平原君!” “嗯?在!”平原君赵胜下意识地答道。 赵括也不纠结,干脆地说道:“还有一事需要平原君相助一臂之力。” “上将军请讲。”平原君也没纠结刚刚的失言,直截了当地回应道。 “邯郸令前去征兵,征的只能是平民百姓,一则可征之民不多矣,二则普通百姓未经训练,战力羸弱。”赵括停顿了一下。 见平原君没有反应便继续说道。“请平原君前往各朝臣各氏族,征其健壮之奴仆,结为一军。” 平原君面色有些为难,这不是从别人家口袋子里往外掏钱吗!谁肯啊……要知道健奴数量的多寡可是直接关系到粮食生产的多少,更是维系一族安全的关键所在,谁也不敢也不可能将族中健奴大量外借,除非到了亡国之紧急时刻,就如当时的上党之战。 就算是上党国运之战时,各族也没有全数交出健奴啊。如今上次的亏空还未补齐,又要再征,况且现在燕军来是不来还两说着呢!老夫是信任你啊,可是谁信任老夫呢? 见平原君脸色有异,赵括当然能猜到是为什么。不过他既然早已料到,那必然也早所有准备。 “平原君不必强求,只需把话带到即可。”赵括淡淡地说道。 “什么话?”平原君好奇的问道,一句话就让满朝勋贵乖乖掏出族中根本? “凡事今日所征之健壮奴仆,战后,吾皆以缴获之物赎之;明日燕军伐赵消息确实之后,王命下达,则必强征之,强征之奴,不赎也。”赵括淡淡地说道。 意思就是今天你们信我的话,就先把奴仆交上来,等我打了胜仗,战利品、军功章都有你们的一份,甚至战没了的奴仆咱也想办法补偿你; 要是等消息落实了,大王亲自下场征集奴仆,那可就不关我的事了,非但没有奖励,搞不好还会被我拉去填今天上交的人的坑。 闻言,平原君心中盘算了起来:燕军估计是肯定要来的,征奴之举估计赵王也会支持,等消息确实了,谁还不交奴仆那就是自绝于赵国,除非赵国就被燕国给灭了,否则等赵国缓过气来,第一个灭的就是不能“与国同休”的家族。 既然迟早要交,那晚交不如早交,早交不仅能在赵王和马服君这儿加点印象分,更是有实际可图的利益,马蹄金和军功,一个是实实在在的利益,一个是世代传承之基础,哪个不香,就问你哪个不香。 这对于那群不见兔子不撒鹰又非常讲求传承的氏族来讲,简直是致命的诱惑啊!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奴仆一旦进了军营再想往回要就难了啊!投资需警慎啊! 这一切都需要建立在对于赵括信任的基础之上,信任他对于燕军伐赵的判断,信任他做出的承诺! 难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风雨欲来三路整兵 “本君勉力一试吧!本君府上还有健奴七百,便先行交付上将军了。”平原君点头答应道。 “多谢平原君,平原君真乃国之中流砥柱也。然君上也无需介怀,凡事尽力即可。”赵括安慰道。 随后又小声对平原君说道:“健奴七百,带六百过来即可,总得留些看家护院啊。” 所谓投桃报李,便是如此吧。平原君闻言心中默默感慨道。自己愿意相信赵括、更是第一个响应之人,赵括也开出了他的诚意。而对于那些不愿相信之人,赵括又会是怎样的暴风骤雨呢? 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平原君向着赵括一拱手,潇洒离去。 随着平原君的离去,赵括今天的表演也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再与阶下的群众打气话别之后,赵括随即被侍从们扶回了府中。 而随着赵括的离开,邯郸的百姓们这才四散离去。仅留下各国的使臣和小厮以及路边的商贩大眼瞪小眼。 而今日赵府门前所发生的一切也随着百姓的四散而传播开来。 嗤之以鼻者有之,颇为感动者更有之,但所有人似乎都在静静地等待着明日答案的揭晓。就连赵王也一样。 在第一时间,赵王和同坐一起的平阳君便得到了赵括在府门前的一切表现。 一捆捆竹简里详细记录着赵括的论断以及部署,甚至还有当时百姓的反应等等。 赵王看后,心中怒火又再次燃起。 “怎的,赵国就他一个聪明人?满朝重臣还有寡人都不敢确定燕军来犯的真实性,他就能断定啦?” “谁给他的勇气和权力在邯郸百姓面前大放厥词?引起恐慌怎么办?燕军不来又如何收场?” “还要向各家大臣征兵?各家的命脉是那么好拿的吗?也不怕闪了舌头!” 赵王发疯似的吐槽着赵括! 而一旁的平阳君却丝毫不恼怒,反而劝导赵王道:“我王且暂息雷霆之怒,听臣下一言,上将军此言此行对我王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哉!” “哦?如何说?”赵王问道。 “其一,其断言燕军必来攻赵,若果然如其所言,则是我王圣明烛照,复其上将军之位以保赵国周全也。若燕军不至,则是上将军一人之言,损伤者不过其一人之威望哉,与我王无干!”平阳君分析道。 “其二,其强征兵于百姓及氏族,势必导致氏族之怨恨也,若是燕军来了还好,若是燕军不来,众朝臣岂能轻易放过于他?两厢角力,获利者还不是我王吗!”平阳君继续补充道。 “平阳君言之有理。然就怕燕军果如其言伐赵而来,届时其威望岂不更甚焉!”赵王还是有些担心道。 “我王所言放诸他人身上或许需要警惕,然上将军括显然不在此列?”平阳君笑着说道:“非因其忠义无双也,只因膝下并无子嗣,而若不得箕子之国之人人参,仅有三五年之寿命矣。我王何须担忧耶?” “然也!”赵王抚掌大笑道:“险些忘记上将军重症之躯矣。如此纵然放肆些,寡人亦无不可哉!终是为寡人操劳不是……” “哈哈……”两人相视而笑,辉煌的宫殿也在这笑声中颤抖了起来。 时至傍晚,赵括书房内,赵鲤最先回来汇报情况。 原因无他,邯郸令虽然极其热情地接待了他,却对征兵只是闭口不谈。 先是罔顾而言他,又是设置繁杂手续而为难,最后干脆避而不见了。即便赵鲤端出了赵括的甲胄,邯郸令却依旧不为所动。 用他的话来讲,上将军是英雄豪杰,是赵国的保护神,他从心底里敬佩上将军、爱戴上将军。所以上将军的家臣来了,好吃好喝招待是应尽之谊,甲胄前来更是应该大礼参拜。 但要他执行军令,去征兵,那不行!他是个文官,不受上将军的统管,而无王命征兵,以谋反论!他家上有老下有小,这事儿真干不了! 什么去函问下上级?嗯,邯郸令表示他并不想挨骂,更不想因此事在年终之时被考为下等。 于是吃吃喝喝了一下午的赵鲤,碰了个软钉子,只得回来了。 赵括显然也没料到自己在文官中的号召力这么弱,稍稍安慰了下赵鲤便让他下去了。 随后回来便是赵启,也不知是他魁梧的身材起了作用还是所带的大刀寒气逼人,他这一路到是顺风顺水。 点卯,出操,整编,邯郸军营里是唯命是从,赵启说咋干就咋干!乐得赵启合不拢嘴,可算是过了一把将军的瘾了。 可是整编之后,一翻统计的数字,赵鲤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又能怎么办呢?只得带着册子回赵府向上将军如实禀报。 “禀上将军,邯郸军营目前共有兵力约一万一千人左右,但不少都是老弱病残,连出操都难,甚至还不如一般的民壮。” 赵启挠了挠头继续说道:“剔除掉这些老弱病残,可用之兵仅剩七千余人,而其中上过战场的不足千人,更有五千余人仅训练过旬月。” “嗯,挺好!”赵括对这点倒是早有预料,毕竟自己去长平之时,已经带走了几乎所有的可用之兵。现在还能有一千多上过战场的精锐,七千可用之兵,虽然不多,但也还行,很不错了。 最后到来的是平原君,一进门就狂灌茶水。 随后对赵括说道:“我与赵禹等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筹得兵马共计三千人!” “其中我家,上卿蔺相如与赵禹等人便已占了两千人,其余之人也都是我之一系的氏族上交的,其他派系之人还是不愿交出手中健仆。” “嗯,另外,按照你跟我说的,我也给愿意上交健仆的氏族采取了逢十抽一,对外称是调选健奴,淘汰不足之人。凑足了三千之数!” 平原君把今日他所做的事情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显然他已经尽力了。 赵括心中默默盘算这手头的兵力,还是不够啊……三路整兵,竟没有一路能传来好消息,仅凭这点兵力,打得过燕军吗? 第二份情报已经在赵鲤回来之前送到了自己受伤:燕军主力六万向南攻赵,偏师四万阻击代地之兵。 一万三对六万?够吗? 赵括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舆图,心中默默想着,邯郸城里的兵从来不是关键所在,只要能造成一种气势就足够了,再说明天燕军伐赵的消息传来,不信赵王不给自己压榨出点兵力来。 相及此处,赵括长舒一口气,缓缓抬头,却见平原君正盯着自己。 麻蛋,想太入神了,老狐狸还在呢,怎么把他给忘了,刚刚没有乱说话吧!赵括心里想着。 随即看向一脸焦急,好似等着答复、等待表扬一般的平原君,赵括缓缓说道:“卿不负我,我不负卿。” 平原君敢对灯发誓,这是他听过的最美的承诺! 第一百二十七章 无心朝议城门观景 第二日清晨,赵国朝堂照旧开门营业,只不过与以往的喧闹不同,今天的朝堂显得有些许安静,诡异的安静。 就连久未上朝的上卿蔺相如也推着沉重的病体来参加了朝会,试图为赵国最后再站一次岗,把一道关,抑或者卖一道面子。 一阵不算激烈的议政后,朝堂上再次陷入了沉寂。 望着渐渐升起的太阳,和百无聊赖的众臣们,赵王知道继续讨论些什么也没有必要了。大家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了。干脆就当今日休沐吧! 说道休沐!上将军赵括呢?休沐了吗? 今天他是主角啊! “上将军没有来吗?”赵王问道。 众臣面面相觑,这才意识到今天的主角上将军括并没有来到朝上,也怪不得众人一直没有发现,实在是马服君上朝的次数屈指可数。也就是选他去上党替换廉颇那段时间和上次的朝堂论罪时看到了他。 随即,众人的眼神齐齐地看向了平原君。 平原君也正纳闷怎么赵括没来呢,却见大家的眼神都看向了自己。 什么情况!看我干啥!我又不是赵括的代言人!我也不知道啊! “平原君?”赵王也看向了平原君,意思很明显了,你跟赵括关系那么好,昨天还帮忙征兵,不问你问谁。 平原君此时正是欲哭无泪。只得硬着头皮回应道:“臣也不知,或许,或许上将军括有伤在身,不能上朝?” 没法子,还得尽量跟那混小子圆呐,你说你不来也好歹跟咱说一声啊!其实倒真怪不得赵括,继承的记忆里若是需要自己上朝,都会有人提前通知的,哪知道昨天才领命的他今天就要上工? 赵王的脸色渐渐不悦了起来,心里想着:昨天才给你升官,今天就敢翘班,还想不想干了! “禀我王:老臣看诸位大人也无心朝事,都在等待燕国的消息,不如吾等干脆前往城门口,一则可第一时间收到信息,二则也可观天色山景,好过在这大殿中守着彼此的老脸,三则可让平原君通知上将军城门口相见也。”一旁的蔺相如见势不妙,赶紧缓和局势道。 “蔺卿所言有理,诸卿随我一同到城门边观景边等候吧!”赵王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道,至于等候什么?一则等消息,二则等赵括。说完还瞟了平原君一眼。 自认倒霉的平原君赌咒发誓一定要离马服君赵括远远的,在也不想沾着!咱好歹也是君上,更是大王的叔父,怎么就成了赵括的狗腿子了? 嗨,都是为了赵国!平原君给自己打气道。 很快,平原君来到了赵府之中,让侍女叫醒了还在做着美梦的赵括。赵括一脸黑线地爬了起来,却遇到了比他脸更黑的平原君。 “平原君,早啊!”赵括压制火气,有礼貌地打招呼道,毕竟自己是文明人,起床气只能跟自己人发。 “早!还早!日上三竿了都!汝不知道时辰耶?今天早朝其唯一重点便是燕军之行止,如此关键之事,汝怎还有心思睡觉!是怎么睡得着的啊!”平原君尽情发泄着心中的怒火,显然老家伙想喷赵括,不是一天两天了! “额。”赵括突然意识到好像自己昨天接了上将军的印信,而作为上将军应该是要上朝的吧!的吧? “赵启!”赵括突然向后看去:“昨日不是交代要早点加我上朝么!怎的没有叫我!” 刚刚进完早食回到小院的赵启,摸着涨起的肚皮,一脸憨厚地笑着,也不答话,就跟个傻子似的笑着。他知道,这时候最好的办法不是反驳也不是认错,反驳那是不想活了,认错就得挨罚,唯一可行的就是装憨! 平原君见状,哪还不知道赵括在甩锅!真想上去踹着小子两脚啊!可是看着旁边人畜无害,憨态可掬的彪形大汉——赵启,平原君还是缩回了已经伸出一般的脚。 颇不耐烦地说道:“我王和众位大臣皆已前往城之城门矣,今日连蔺上卿都带病上朝,吾等不可再作耽误,快快随我来。” 言罢,也不管赵括如何呼喊,一把抓住赵括的臂膀就往门外拖去! 沿路传来断断续续“早食、早食”的哭喊声。 不多时,赵括便被平原君拉到了城北的城门楼子之上,只见城门之上,密密麻麻站着许多人,各个锦衣华服,显然是赵王一行人已经到了。 平原君不敢耽误,继续拖着赵括便往城门上走,只是赵括依然不断抱怨着为何不让他吃了早食再来!平原君是敢怒不敢言,这要是自家孩子,非得给他一顿不可!而赵启却一直跟在后头,咯咯咯地傻笑着。 少倾,一行三人登上城楼,与赵王见过礼,便在一旁坐下。由于二人分属文武,便就此分开,分坐赵王的两旁,位置也早已留好,两人皆是重臣,赵括更是武臣之首,于是安排的位置也是离赵王较近的席案。 而考虑到等待的时间或许较长,宦者令还特意在席案之上备了些吃食,只是大臣们大都是早食过后来上的朝,也就没怎么动。可是赵括未曾进食啊,又被平原君拉了过来,虽说是坐马车吧,也是旅途劳顿了,面对上好的“病”牛肉,赵括哪里还能忍住! 那吃相,连身后的赵启都觉得残暴,忍不住小心的用脚尖戳了戳赵括,示意赵括收敛点,看看周围的目光吧!赵括丝毫不以为意,转过头看向脸色潮红的赵启,还以为他也想吃,却不敢说才把脸给憋红的。 “你也来点?”赵括关心地问道。 赵启都无语了,心想着“您老吃就吃吧,还带上我作甚!我也是贱,好好地提醒他作甚!”看着周围的眼神,赵启的脸更红了。 吃着牛肉鼎,看着湖光山色(护城河挺宽,也算湖哈),再惬意没有了,正高兴着的赵括,却被一道声音扰了心境。 “上将军倒是好胃口,就是不知若是燕军未曾攻赵,上将军要如何向邯郸百姓们交代!”一位大臣讥讽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城楼见闻针锋相对 “上将军倒是好胃口,就是不知若是燕军未曾攻赵,上将军要如何向邯郸百姓们交代!”一位大臣讥讽道。 “日已近午,不知上将军,是否还认为燕军必来伐我耶?”另一位大臣揶揄道。 此话一出,立马将大家的话匣子打了开来。 “燕国怎么可能攻我大赵啊!” “分明就是沽名钓誉之说!“ “燕国要攻赵,早在上党与秦军对战之时便应攻我了!等我把秦军给打败了才来?这不是给我军送人头送功勋来了吗。” …… 众人纷纷驳斥着赵括的判断,却又时不时地往赵括这边瞧着,或是试图从赵括的一举一动中,找寻某些慌张的蛛丝马迹;或是想从赵括的神色变化了解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甚至连蔺相如和赵禹也在静静看着赵括的反应,默默地等待着他的表现。 只有平原君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赵括身上,原因也很简单,他是早就知道赵括的真实想法的,甚至赵括还跟他认真的分析解释过,自然也是对燕国攻赵的讯息持肯定态度的。 可在众人的关注下,赵括丝毫没有想要解释一番的觉悟,一直在那儿大块朵颐着,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见赵括无动于衷,依旧专注吃食,众臣也是无奈,只得又各自讨论了开来。 城门下,百姓依旧熙熙攘攘地进进出出,茶棚里,不是传来几个百姓的对话。 “你知道吗?上将军官复原职了!” “还算我王知晓事理,哪有大功而去职的啊!总算迷途知返也,还赏赐了上将军些什么吗?”另一人问道。 “什么迷途知返啊!上将军说了,是燕国又要打过来了!这才想起上将军来了!” “什么?又要打战啊!不是邯郸城的大军都去打秦国了吗?燕国打过来怎么办!” “你这老黄历了,秦国早就被上将军打败了,还赔了我赵国三郡呢。” “秦国打败了不假,可是大军也没回来啊,我有个兄弟就在上党呢,说是那边地儿多,只要人过去就给分地,好多军士的家属都过去了呢!” “啊?那我们要不也去?邯郸虽好,但我不像你,有家有又房,还有自己的地,若真是去了就给地,那我真想去那边看看,就是户籍路凭不好办啊!” “咱也准备去的,燕国打过来了,大军又不在,这邯郸还不定被糟蹋成啥样。” “这你操啥心,上将军在,秦国都不怕,还怕燕国?保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 城门楼上,赵括啃着“病”牛肉,看着城楼下三三两两谈天说地的人群,心中很是满意。若是自己不来这一趟,如今的邯郸城该是被围困之中吧, 赵括看着市井烟火,而一众大臣则在关注着赵括,随着太阳来到头顶,带来更多温暖的同时,也将众臣的火气给点燃了。 终于平阳君一系的人马忍不住了,率先对赵括发难道:“时已过午,北部仍无战情,上将军,您是不是要给我等一个交代啊!” 再次被打搅的赵括顿时不开心了,老子忍了一次就算了,不惜的跟你计较,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敢问这位大人,是何官职,敢叫本将要交代!”赵括回兑道。意思很明确了,比老子官小的闭嘴,质问老子,你们不够格,找个官大的来! 一句话把一众大臣的话都给堵住了,你是上将军,武将里不用找了,你是里面的头一个;好吧,文臣里呢?平原君勉强算平级,但他肯定不会问啊!蔺相如,嗯,老好人了,更不会质问!勋爵?好像你还有个马服君的封号,都封君了,还有谁逼你高呢? 只有赵王了!众人委屈的眼神瞬间射向了赵王。 赵王当然也看不惯赵括的样子,也想挑他的错,更想知道燕军到底会不会来,赵括到底如何分析的,底气在哪? 可是,自从与平阳君一番对话,赵王终于意识到,一个寿命不久,能力却很强的上将军,哪怕再不爽,也要把他捧得高高的,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既然如此,赵王现在更不可能去得罪赵括了,没见早上赵括旷工赵王都没说啥么!见着狼吞虎咽的赵括,还特意让宦者令多给赵括整治些牛肉。 一时间,场子冷了下来! 还是一个苍老的声音打破了这该死的尴尬。 “上将军!老夫不是来要交代的。老夫就想知道,也是王上和众臣关心的,就是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能确定燕国必然伐我?”蔺相如拖着孱弱的身体,断断续续地说道。 哎,蔺上卿的面子还是得给啊,可是赵括明白,即便自己说得再好,在不暴露自己派出细作的前提下,只要自己说出一条理由,便会有十条理论将自己驳斥。 当然不是自己侃不过他们,毕竟自己是靠嘴才当上的上将军。但是当上上将军之后,还靠嘴的本事干活,那就显得自己没本事了。 于是,赵括咧着嘴,笑着说道:“无他!直觉!” “噗!”话音刚落,平原君口中的羹汤便被喷了出来。昨天你可不是这么忽悠我,不是,不是这么分析的啊!平原君心中怒吼道。 提问的蔺相如也没有想到赵括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哪怕你说燕王托梦给你也好过你的什么直觉啊! 赵王表示,我需要压压火,不然我怕控制不住自己把这位该死的上将军给剁了,顺便给自己一巴掌,选的什么破将军。 而大臣之间,更是一下子乐开了花。 “哈哈……这是某今年听到过的最好的笑话了。” 也有些老成持重的大臣对赵括说道:“上将军,军国大事也,不可以一直觉而断之,还望将军三思。” 而更多的是看笑话的人——“原来,上将军打仗靠的都是所谓的直觉啊!” 对于勉力劝导的大臣,赵括举杯示意,那意思是:“放心,本将军心中有数。” 而对于那些讥讽的人,赵括只有一句话:“我就是靠直觉打败的白起和他的四十万大军啊,偏偏白起每一步都在我的直觉之内,你说气不气?” 众臣还待反击,却见宦者令一脸已经一脸惊喜地对着赵王说说道:“大王快看!” 第一百二十九章 烽火狼烟点将迎击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在遥远的天边,一柱狼烟冲天而起,在瓦蓝蓝的天空下,虽有重山阻隔,却依然显得那么的刺眼。 这一道狼烟直接把所有话题杀死,虽然还有嘴强王者弱弱地说了句:“会不会是北地胡人狼烟?”但很快那人便在众人的鄙视中无地自容了。至于赵括是如何推断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 对了!征兵!赵括! 蔺相如最先反应过来,现下军情已然明了,而最为知兵的不就是赵括了,还不赶紧让赵括出来主持大局,还在等什么?蔺相如挣扎着站了起来,站到赵王身旁,用他犀利的眼神告诉赵王——时间紧迫,赶紧干活!赵王在蔺相如的提醒下,很快收回被狼烟吸引的思绪。 “上将军!”赵王站起来说道。 “末将在!”赵括知道,肉戏来了,于是“挣扎”着在赵启的帮助下,缓缓而“艰难”地站起来回应道。 “今燕军伐赵之军情已然明了,自此刻起,全赵之军,全邯郸之军民,自寡人以下,悉数听从上将军之安排!赵国安慰便拜托将军了!” “敢不从命!请我王安坐!”赵括双手一拱拜道。 随即,赵括在赵启的搀扶下,走到中央,对着众臣说道:“我王为本将以赵国之安危,以下本将之言便是将令,但有不从者,军法从事!” “谨遵将令!”众臣异口同声道,值此危亡之际,众臣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大夫赵禹!”赵括点将道。 “下官在!”赵禹上前一步答道。 “两件事情:其一,立刻着封锁四周城门,不许进出,同时出具安民告示,不必讳疾忌医,直言燕军来犯可也,只需告知百姓:本将亲自率军阻截,料想不会有大的骚动;其二,立即筹备粮草,需足够三万大军三月之用,城中亦需要囤积粮草以备不时之需。告示需在申时之前遍传邯郸,三万大军之粮草需在戌时前备齐交付中军。” “诺!”赵禹没有犹豫,双手一拱,便应诺了下来。 安民告示好办,本来也就是应尽之务,无非多喊写公人于大街小巷反复宣讲也就是了。 粮草的话,若只是三万大军三月之用,倒也问题不大,毕竟刚刚秋收过,虽然因为上党之战,田地荒芜了许多,但总归还是有入库的,而城中的粮店更是因为战胜秦国,贸易越加繁华的缘故,粮食囤积颇多,嗯,得想办法控制起来。 赵禹朝赵王拜了一拜,得到赵王点头后,飞似的撩起长衣,边跑下城楼边在脑海中思索着如何执行。 “平原君!”赵括继续点将道。 “在!”平原君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强壮,比刚刚赵禹的答话声高了不止一个八度,似乎在炫耀着什么! “请平原君继续昨日未竞之事!前去各个氏族,要奴,要健奴!要到后交付城外大营进行整编!需在今日戌时三刻前完成。” “诺!”平原君再次高调的应诺道。仿佛在说:昨天怎么拒绝本君的,今天就怎么给本君吐出来!随即向赵王拜了拜,见赵王没有旁的吩咐,便带着三两跟班,匆匆下了城楼,脑子里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先杀哪只鸡呢!” “赵启!”赵括撒开扶着自己的手,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赵启一个转身,单膝跪在赵括面前。他明白,上将军这是把他正是地介绍给了赵国最高权力中枢的这群人了。 “命你前往城外邯郸大营,重新整编大军,去芜存菁,分发武械。于今日亥时完成平原君所带来奴仆军之整编,并于亥时一刻,集结所有奴仆军至此门楼外待命!” “诺!”赵启答应道,刚想起来,赵括的声音又传来了。 “昨夜我已经令任武前往邯郸大营,今由你传令,任命任武为大军先锋,率昨日邯郸大营中编选的部队,于今日申时三刻先行开拔,告诉任武速度要快!”说着赵括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了赵启,并严肃地说道:“此为目的地,除了任武,其他人一概不许知晓,明白吗!” 这意思就是连自己也不能看呗?赵启明白,或许这其中并不静静是个集结地,还有军力部署等信息,更有可能的是里面的地址,便是决战之地! 赵启双手地接过锦囊,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封口完好,随后将其小心地揣进了怀中,又拍了拍两下,将锦囊给衣物带来的突起,稍稍拍下去一点。 藏好锦囊的赵启一抬头,对着赵括说道:“诺!末将这就去办!” “嗯!去吧!”赵括说道。 随即赵启一个转身,一手护在胸前锦囊出,一手下垂至握刀处,由于要见赵王的缘故,他的刀被留在了城门之下,稍稍有些不太适应,转过身来便头也不回地跑下城楼去。 “邯郸令!”赵括继续点将道。 “下…下官在!”邯郸令哆哆嗦嗦地从队伍的末端站了出来,由不得他不紧张啊,昨天他可是让赵括的家臣吃了好一顿的软钉子,本来倒也没啥,毕竟自己是文官,赵括也拿捏不到自己,也几乎影响不到自己的仕途。 可今天狼烟一起,一切都变了,先是赵王直接的支持,接着文官之首的蔺相如的接班人大夫赵禹都乖乖听令,赵王的叔父平原君也屁颠屁颠地干活!自己昨天却撂挑子了,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找死吗! 似乎看出了邯郸令心中的不安,赵括说道:“昨日之事乃本将考虑不够周全,与你不太大干系,不必挂怀不安!” 邯郸令听完,心都凉了半截了,还不必挂怀,你一说出来,有心之人不得去打听打听昨日之事是何事吗?打听到自己拒绝了征兵的指令,不得去报告赵王吗!赵王知道自己如此拖延,我还能有好了?我那如花似玉的前程哦!想到此处,邯郸令腿都有点儿软了。 赵括自然不再理会他的心思,开口下令道:“今日,当着我王当面,令你于邯郸城中征兵,然时间紧急,仅征集运送粮草之民壮即可,征集后一律送往城外大营。可有问题?” “没,没有问题!诺!下官这就去办!这就去办!”说着向赵括和赵王各自一礼,连滚带爬地下了城楼。 “诸位大人,还请回转家中,备好健仆,以供平原君征集!”赵括对着众位大臣便是一礼,随后又对着赵王说道:“我王,您宫中的侍卫我需要抽调一般,不带出城,只是让他们参与城池的防御和治安的管理,越是此时,邯郸城内部越是乱不得!” “可也!”赵王答复道。 “还请我王回转王宫中,静待本将好消息!”赵括又是一礼。 “嗯!”赵王点头答应道,随即又问道:“上将军此战,可有把握?” “虽无必胜只把握,却又必死之决心!”赵括回应道。 一句话将众臣下楼的脚步催促得更急了,不一会儿,原本乌泱泱的城楼上只剩下赵括和赵鲤两人,赵启在出城前特意把赵鲤叫到了城楼上,上将军跟前没人,他不放心。而城楼之下,原本热闹非凡的场景,也随着城门的关闭、安民书的口播,变得冷清了起来。 风儿在城楼之上呼啸了起来,赵国红色的军旗在风中飞舞,赵括站在城楼最突出的城垛之上,迎着风,感受着战争前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息。 “就让风暴来的更猛烈些吧!” 第一百三十章 军成陷阵群狼啸月 转眼将,时间已经来到了亥时,明月当空,月光的照耀下,赵启正带着刚刚整编好的奴仆大军来到城北的城门之下。 虽然已经完成了整编,整个队伍看起来还算整齐,但颇令赵启无奈的是整个队伍的斗志却不怎么旺盛。他也能够理解,作为奴仆,军饷是直接给到主家,就连立功了,功劳也只会记在主家的头上。 遇上好些的主家,看在自己立功拿饷的份上会优待下自己的家人,甚至还会偶尔有所赏赐,可若是遇上了不太好的主家,自己去参军,便少了个壮劳力,不仅不能减少家庭的负担,还会要求家中剩下的妻儿将自己那份活给干完,可谓苦不堪言。 要是自己战死沙场,那就更惨了,朝廷的嘉奖抚恤也一般不会给到家中,原本还能勉强度日的妻儿,在家中失去顶梁柱后,不得不改嫁以维持生计,香火也就断了! 当然了,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在战场上残废了,别想着主家还会把一个残废养起来,军队也不会继续要自己,唯一的归宿便是拖累家人!所以一般奴仆宁愿死也不愿意残废掉。 带着这样的想法,奴仆从军后,在战场之上往往以保全自己为第一要务,什么军功不军功的,跟他们关系不大,保住囫囵个的自己,才是对家人最大的负责。具体表现就是:能逃则逃,能降则降。 实在是被敌军逼急了,又不接受投降,只能死战到底是,奴仆军反而有些许改观,宁死而不伤是他们统一的观念,受伤了,也不想着救治,一心就想着拼一个,以获取些许军功,从而换取主人家可能的一点怜悯之心。 而今天赵括要做的,便是要把这样一直部队,变成敢打敢杀,奋勇争先的军队。 很快,在赵启的安排下,奴仆军便被排成了一列列的纵队,每列之间间隔一个人的距离,而每列纵队里,每隔二十人便有一个嗓门大的手持火把站在两列之间,或是屯长、或是什长,没其他的,就是嗓门大,他们要将赵括的话,一句句地传下去,让每个奴仆动听得清清楚楚。 赵括站在了城门之上,身旁只有平原君一人,赵鲤已经被安排去协助邯郸令维稳去了,顺便发展一下不良人的组织。当然还肩负着一个秘密任务。 赵括一袭白衣,在黑色的城墙之上,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明亮而光洁,甚至带点神圣的感觉。而平原君则依旧一声青黑色长袍,显得格外的低调,他知道今天是赵括的主场。 “禀上将军:我仆从军共计两万人,今已全数到齐,并列队完毕,恭请上将军训话!”赵启收到各纵队列队完毕的消息后,奔到城楼之上,单膝跪地向赵括汇报道。 赵括看了看一旁的刻漏,正好一刻钟左右,满意地点了点头,能让一群乌合之众,在一刻钟的时间里列队完毕,还是花了一番功夫的。 “起!”赵括对着赵启说道 “诺!”赵启应诺道,随即起身站在了赵括的一旁,只是由于他身穿红色战衣,而着黑色战甲,与一袭白衣的赵括想比,显得有些暗淡,但这也是赵启所想要的效果。 赵括没有再废话,转身看向了眼前乌泱泱的一片火龙,人言人数过万无边无际,此言不虚也。 城门下两万多人静静地看着城门之上的白衣将领,他们知道自己的主将会是上将军赵括,可那又怎样呢?搞这么大的阵仗作甚?无非就是喊两句话,提升下士气,还不如多加两把黍米来的有用些。 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赵括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深深地吸引住了他们。 “想做国人吗!”赵括大声问道。 站在最前排的众人先是一愣,见赵括鼓励的眼神,明白,这就是赵括要传下去的话语,于是不敢耽误,大声喊道:“想做国人吗!” 下一排,下下一排……接着喊道:“想做国人吗!” “当然想了,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主家才不会放过我们这些强壮的劳动力,更不会放掉我们这群见过了战场的健奴,那是护卫的不二人选。”城下的士卒们心中想道 见声音越传越远,到几乎不可闻时,赵括便又继续开口说道 “跟我去打燕军吧!” “去打燕军吧!” “燕军吧!” …… “打燕军?打了用能怎样?胜了是官老爷、是主家的功劳,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城下的奴仆军继续想道。 “本将赵括在此承诺!” “赵括在此承诺!” “承诺” …… “杀燕军一甲士,复一人之国人身份。” “一人之国人身份。” “国人身份。” …… “什么?我没听错吧!国人身份!那是我可以拥有的吗!”城下众奴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在传音的人数够多,自己屯长这遍没听清,还有下一位传音就在后方不远处。把耳朵树得尖尖的,仔细倾听,生怕错漏了一个字眼。 而原本还有些熙熙攘攘的队列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只有传音着的声音在大地上久久回响。 “杀燕军三甲士,复一家之国人身份。”…… 赵括继续抛着炸弹,大有不把这两万人震翻不收手的意思。 身后的平原君有些按捺不住了,复一人身份就已经很麻烦了,还复全家人的身份,这可是赤裸裸的在氏族身上扒肉了,这更是对奴仆制度的挑衅吗!即便得胜归来,赵括也将受到各个氏族的协力抵制…… “努力杀敌,无需后顾!”…… “伤者医之”…… “残者养之”…… “死者葬之”…… 最后的王炸,是“三重保障”。意思就是说你放心去杠燕军,杠好了有赏,赏还是给你自己和家人的,不给主家!就算一个不小心没杠好,杠瘫了,杠废了也没事,咱给你兜底,伤、残、死都有人管。 立功有重赏,从此摆脱奴仆的身份,受伤有人管,更不会连累家人。此事可为也!若是不效死力,白白浪费了如何良机,家人都会责怪吧!想着家中年幼的儿子,可以不用像自己一般卑躬屈膝,可以像国人一样拥有自己的田产、房屋……众人心中充满着斗志。 赵括看着城楼下的奴仆军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斗志昂扬,于是,在炉中添上了最后的一把火:“今有锐士,堪成一军!” 城楼下的传音者们继续向后传送着赵括的话语,底下的军士们还不太知道这是准备要说些什么,可一旁的赵启明白,自成一军,自然要有自己的名号啊!这是要冠名啊!自古非强军不可冠名,看来上将军对这只部队期待颇高啊。 “冠以“陷阵”!”赵括高声宣布道,随即早已准备好的侍从拿着一面旗帜登上城楼,赵括接过旗帜,将其展开,上书正是“陷阵”二字。 赵括侧过身,将旗帜举起,缓缓递出,说道:“愿每所攻击,无不破者,无愧陷阵之名!” 一旁的赵启会意,单膝跪地,双手接过旗帜!随后站起身来,在城头上挥舞起刚刚接过的军旗,扬天高呼:“陷阵!” “陷阵!”正需发泄心中激荡的士卒们,跟着他们的将领一起振臂高呼了起来! “陷阵!” “陷阵!” 明月之下,大军齐声高呼,似群狼而啸月哉!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军开拔赐名始末 随着赵括的大手一挥,赵启擎着军旗,奔下城楼,率领着刚刚被命名为陷阵的大军,就此开拔! 而城楼之上留下的赵括也在平原君的搀扶下慢慢朝楼下走去。 “上将军,某有两个疑问!不知上将军能否为老夫解惑?”平原君小声的问道,大战起后,平原君便不再以马服君相称,而是尊称上将军,以维护赵括的权威。而随着赵括一条条军令有条不紊地下达后,权威日盛之间,平原君的言语,也更不自觉地小心了起来。 “平原君哪里话,尽管问就是了!”赵括笑着说道。 “一是赏赐之事,上将军,此军中各人,或为朝中各臣工,或是邯郸各望族之人也。以往皆是军功归于主家,如今您开此先例,似有所不妥。当然大敌当前,吾等自然也能理解。” “可若只是一人还好,已然从军了,赏赐国人身份,功归于人也好,无非主家少点赏赐军饷而已,可若是将全家都恢复成了国人,那各家的损失可就大了。”平原君脸色有点不悦地说道,毕竟他家也有六百人在其中,若是着六百余户都成了国人,那自己的损失可就难以弥补了。。 赵括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有其一就有二,平原君不妨一起说出来。” “其二便是赐名之事!大凡赐名,都应是在大战之后,或是建立足够的功勋,或是展现出足够的武力之后,甚至是要二者兼具才能赐名!而且……”平原君再次压低了声音说道:“赐名需要我王进行赐名啊,别忘了你的伤是怎么来的,现在伤好了是吧?” “哈哈……”赵括将平原君气急败坏的样子,大笑了起来,不得不说,近段时间以来跟平原君配合起来还是很默契的,平原君虽然也有自私的一面,但大是大非还是拎得清,想得透,干得行的。 平原君将赵括此时还能笑起来,气不打一出来,正想把他扔下自己溜了算了。 却见赵括不慌不忙地说道:“平原君莫急!且听我一言。” 随即压低了声音说道:“首先无论赏赐也好、赐名也罢,都只有一个目的,在最短的时间内,激发斗志,激发这两万大军拼死之斗志!平原君,别无他法矣!就此两万大军,而前者开拔之邯郸军营中士卒,如卿所见,所堪用者只一两千人而已,余者皆为民夫也,未及训练,号令难通,进退无据,甚至于不同武械,不如陷阵之军远矣。。” “而陷阵军中,皆各氏族之健仆也,虽亦负责农作,然因其肩负护庄护主之职责,故每每农闲之时,皆请军中骁将代为训练、操演,甚至还需进行考核,号令不通、武械不明、进退无据者,全家受罚。其虽为奴仆,却相去民兵者不远矣。与其相信未经训练之民夫,吾更信任此健仆焉,故此战之要在于此陷阵之军也。” 平原君点点头说道:“然也,此健仆者,通号令、明武械、知进退,其纪律性远高于普通之农夫也。然正因如此,此健仆亦是各家各户的底蕴所在,不可舍也!上将军不若赏赐些钱帛、粮秣也就是了,无甚必要恢复其国人身份哉!” “非如此不可激发其效死之气也。平原君汝需明白,吾等将面对的乃是兵力倍于我军,精锐更胜我军的燕国大军,没有此必死之勇气,如何能够击破燕军呢?”赵括说道 “然?!”平原君还想辩驳什么,可又不知如何反驳。 “然,纵是如此,也便赦免其一人就好,没必要赦免全家,此乃断根之举也!对否?”赵括替平原君问道。 “然也。”平原君继续点头道。 “两方面:一方面是需使其永远有更多的盼头,只有不断的盼头才能激励其不断向前,否则已杀了一人者便会认为完成任务,便会出工不出力。杀三个人,努努力,还是有可能之事,毕竟已经杀了一个了,就差两个,四人则太难矣,如此则可使其时刻保持向前的进取心。”赵括淡淡地说道,杀敌在他口,仿佛就是果园中采摘果子一般平常。 “另一方面:平原君啊!汝有所不知也,战场上弱势一方,与强势一方作战,欲达一比一之战损比尚艰难为之,欲为一比二之战损比则非奇谋不可得也,欲为一比三至战损比几乎痴人说梦也。如此,这两万大军中,能有百人完成就已然算是意外了。如此这般汝还觉得多吗?”赵括继续说道。 “百人?那确实问题不大,分至每家每户,最多也就一两户,如此一来,不仅损失不大,还能树立一个榜样,还能有利于以后招收健仆和训练健仆!”平原君在一旁点头道。 “至于赐名之事!陷阵之士,当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冲锋之势,有进无退;陷阵之志,有死无生。此方为陷阵也。如今的他们可远远达不到吾之要求也。”赵括淡淡的说道。 “那为何要取陷阵之名?”平原君问道。 “你觉得此战过后,这两万人还会剩下多少呢?”赵括继续说道。 “啊?若是伤亡太大,这到底不是我赵军精锐,恐有崩溃之危啊,而一旦此军崩溃,我军在邯郸可连防御之兵都没有了啊!”平原君紧张地提醒道。 “邯郸城里我留下了一千大军,加上王宫守卫和各个衙门的差役仆从,即便我败,仍有守城之卒三五千,邯郸令征集民壮也随时可以转为守城之兵,而我已经飞骑下令北地之兵南下,三郡之兵东进,所以邯郸的安全你不用担心。”赵括淡淡地说道。 “而且此军也不会在我之手上崩溃。”赵括的声音突然小了些。 “什么?”平原君问道。 “待其经历战火的捶打,人数不满千,旗帜破旧不堪之时,方才能称为吾之陷阵营也。此营名、战旗之存在,近之原因在于唬骗对面燕军,远之原因在于给后来者树立一个旗帜——只要你敢拼,哪怕是奴仆也能成陷阵之士!” 第一百三十二章 目标鄗城敌我分析 “平原君,不知如此解释,君上还满意否?”赵括调侃着问道。 “嗯,惠而不费,谨受教也。”平原君答道。 “既然平原君满意,那我们便上路吧!”赵括便说道,便挥了挥手。一名士卒很快牵过两匹马来。 赵括双手扶住马背,脚踩着一个墩子,在士卒的帮扶下骑上了马!却见平原君还愣在原地未动。 “上将军一路好走!本君在邯郸等着上将军的捷报!”平原君双手一揖说道。 “哈哈哈哈……”赵括大笑起来,对着平原君说道:“平原君不必在邯郸等候了!上马吧!” “什……什么?”平原君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已奏报我王,我王也同意了,平原君随本将出征,既负责粮草分发转运等事物也负责监察大军行止,更负责奏报军情,省得发生不愉快之事!”赵括笑着说道。 而那边,平原君的脸已经皱成了一张苦瓜脸。 “上将军,不说我与汝父交好,就近些日子来,从鞭笞之刑说起,本君也算是尽心尽力帮了你不少吧,怎的如此,如此恩将仇报耶?”平原君已经出离了愤怒。 躲在邯郸城中,虽然或许也有危险,但显然要小得多,在说自己好歹是个封君,即便燕军攻进了邯郸,也不至于滥杀之,至少是没有性命之危。可是战场之上,兵凶战危,即便是重重保护的主帅都有可能为流矢所伤,何况他一个文官。 想及此处,平原君断然拒绝道:“老夫未经战事,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赵括看着连连拒绝的平原君,说道:“平原君莫慌,本将军既然敢带上你,那必然有必胜之把握,您就跟着拿军功便是了,断不会将你置于危险之中的。” “当真?!”平原君试探着问道。 “当然,上马吧您就!”赵括说道。 闻言,平原君却还是站在原地,瞅了瞅高俊的战马,又看了看自己漂亮的马车,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跑是跑不了了,但不必骑马啊,这眼见就要入冬了,大冷的天,一大把的年级,起个战马喝风,疯啦! “更深露重,寒意侵袭,本君年事已高,还是坐马车的好!”平原君说罢便往自家马车里钻,临关上门帘还对这赵括说道:“上将军伤势还未痊愈,也一块到马车上暖和暖和吧!” 赵括看着一脸无奈地看着麻溜爬上马车的平原君,说道:“本将乃大军主将!” 随即,不再言语,一夹马腹,带着亲兵们往前追赶而去。 “本来还想试探下他对赵王的看法的,不过也好,老狐狸在,有些话还真不好跟赵启他讲!”赵括心里想道。 不多时,赵括快马追上了前军。 赵启正骑在高头大马上指挥着大军前行,见上将军前来,赶忙打发走传令兵,调转马头,迎了上来。 “上将军!”赵启抱拳道。 “嗯,不错,有个将军的样子啦!”赵括夸奖道。 “上将军过奖了!”赵启挠挠头说道,随即又问道:“上将军,如今大军北上,已经离开邯郸城有些距离了,往前便是十里长亭,过完十里长亭,在过不远便会出现岔路,不知大军要往何处耶?” “嗯,既然已经离开邯郸,此处又只有你我二人,也是时候告诉你了!”赵括环顾左右,亲兵们已经自觉地散开在周围,于是继续说道:“大军北上,直抵鄗城!而我军与燕军的决战也便在鄗城。” “鄗城?”赵启若有所思的重复着。 赵括将傍晚得到的最新战况对赵启通报道:“此前我已派出细作详查燕国大军的行止,如今得到了最新的战报:燕军确如我前日所言,兵分两路,一路北上阻击我代地之兵,一路南下欲直取我邯郸也,只不过有两件事情,我没有预料到。” “哪两件事?”赵启饶有兴致地问道,能让上将军没想到的事情,嗯,很有必要知道下。 “其一便是燕军居然几乎平分战力,北上偏师居然多达四万人,这样一来南下之兵只有六万,大大降低了其攻击能力;其二,燕军乃是偷袭,本应长驱直入,快速占领要道,而如今出兵已几日矣,却只深入我国腹地不到百里。不过燕军已经发现该问题了,已经开始逐渐加速。” “额,这是蠢到上将军没料到吗?”赵启在心中有些无语道,还以为燕国有什么出人意表的举动呢。 赵括半是教导半是考较地问道:“启,你觉得燕军的指挥如何?” “糟糕透了,阻击代地之兵,即便获胜也无关大局,只需一两万大军守住南下之要道,不使代地之兵回援邯郸即可,而邯郸之战乃是关键,必须集中尽可能多的兵力强攻之。”赵启抱拳说道。 “嗯,不错!”赵括继续问道:“还有呢!” “还有,即为偷袭,重点就在于一个快字,需要在敌军未及反应之时,快速突破关键之节点,以占据战场之主动权焉。”赵启继续回答道。 “嗯,这点我已说过了,还有吗?”赵括继续问道。 “嗯,末将没能想道其他的了。”赵启老实地回答道。 “既然此时偷袭已然不成,狼烟一起,沿途关隘必定有所准备,便不该再强行提升军速,而应该因地制宜、因时制宜,稳扎稳打地一个个关隘进行推进,占领一个关隘,休息好再行攻击下一个关隘。此如同医病,病万变,药亦万变,切忌死抱医书、兵书,一味地强调兵贵神速。”赵括不辞辛劳地教导着赵启说道。 “谨受教!”赵启再次抱拳说道,眼中满是激动与感激。自己区区一个大头兵,蒙上将军拔擢为一军之长,更是亲自传授兵法,那可是连任武等人都羡慕不来的啊,能不感激与激动吗! “汝来说说,吾为何选择在鄗城与燕军决战?”赵括继续考较道。 “嗯,首先鄗城乃我邯郸之门户也,此为燕军必经之路,亦为我军必守之城也;其次此城虽不如邯郸雄伟,却也是城高壑宽者也,利于我军防守,事故选择此处与燕军决战。”赵启回答道。 “嗨……”赵括摇了摇头:“若是选城高者对敌,吾等直接选择邯郸不就好了,何必大军开拔如此之远耶?而且,此战,我军全力进攻,并未准备防守耶!” “啊?”赵启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呢?己方无论兵力还是战力都远逊于燕军,即便上将军提前调来了三千骑兵,依然处于弱势也,防守或有一战之力,可却如何能够进攻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军抵鄗城战前布置 赵括显然不再准备解答赵启的疑惑了,喂到嘴里的饭不香,只有自己撕扯下来的肉才最有味道,作为一名老食客,赵括显然明白这个道理。 “如今敌我兵力情况,行军布置都已告知于汝!汝可自行思考为何决战之地在于鄗城之地。想好之后报与我!”赵括扬扬手说道。 “上将军!”赵启有些为难的看着上将军。不是,上将军,你的布置天马行空的,我要是能看破,那我还是个裨将吗! “多看地图!”赵括将其一副可伶兮兮的样子,便继续开口说道:“最后再提醒一句:战胜之法无非天时、地利、人和!想去吧!” 言罢,扬起鞭子,开始巡视起大军来。一通话,可是苦了赵启了,不仅要维持大军有序地开拔,还要不时地在脑海中思索上将军留的作业,一找到空闲的时间就让手下展开舆图,边看舆图边思索着。 赵启好想找个人商量一下,可是任武已经带兵先去了鄗城,而自己所在的大军之中,连个都尉都没有,哪里能有人与自己商量!此时,赵启心中无比地想念任武兄弟。 而此时,也在前方赶路的任武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嗯,天冷了!不能这么走下去了,容易生病,要动起来,动起来发热就不那么冷了。传令:“全军加速前进!” …… 两日后的夜里,赵括率领大军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鄗城之中,而提前半日到达的任武所部已经为大军备好的食物与热水,众将士吃过加餐,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纷纷美滋滋地睡去。 不多时,鄗城城内响起了阵阵鼾声,此起彼伏! 而在城中央,郡守府中,赵括与赵启、任武三人正在进行大战前的最后一次军事会议。 先锋任武首先汇报情况:“我军于今日巳时抵达鄗城,随即进行了一番修整,于未时三刻派出侦骑联络我军尾随燕军之细作。于酉时传回最新情报,为免遗失战机,末将便先行查看了一番,望上将军恕罪!” 随即,任武将一片竹简递给赵括。 “既然允汝先行联络,便是让你查看军情,何罪之有。既然汝已经看了情报,便由你解说一番吧!”赵括接过竹简淡淡地说道。 “诺!”任武应诺道,随即展开舆图,指着鄗城北处一片空地说道:“燕军在意识到自身进展过慢之后,便开始强行军,我军沿途各城因惧怕燕军兵力强盛,未能实施有效之阻击,目前燕军南下之主力已经迫近鄗城不足百里之距!” 任武停顿了下,见上将军没有疑问与怪罪之意,便继续说道:“截至军情发来之时,燕军正在准备火把等物,似有连夜行军之势!若是如此,以其脚力,约可在明日巳时左右抵达城外。” “巳时,正好饱餐一顿后,进军攻城!算得倒是挺好啊!”赵括笑道。 “我明白了!”一旁的赵启突然说道。 “知道了啥?你说!”赵括鼓励着赵启说道。 “末将明白上将军为何将决战之地选在了鄗城了!”赵启看着赵括说道,赵括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鄗城距离我军与燕军正好相差一夜行军之距离,故我军抵达之后,可以好生休息一晚,而燕军认为我军守卫邯郸兵力尚且不足,必不敢北上迎敌,故轻敌之下,必然日夜兼程,欲下鄗城而攻邯郸,而待其到鄗城之时必然已经疲乏不堪,我军以逸待劳,可一战而胜之”赵启高兴地回应道,随后看向赵括,似乎在等待着赵括的夸奖。 赵括笑着对着赵启说道:“没了吗?” “还有吗?”赵启疑惑道。 赵括摇了摇头说道:“你说对了一半,但还有一半!记住永远不能将战胜敌军的希望放在敌军失误上!” 赵启一脸的迷惑,心里不住地问道:还有吗?还有啥? 而一旁的任武则是一脸羡慕地看着赵启,能得上将军如此耐心与细心教导,看来上将军是真的将其当成了自家人,更是一块可造之材看待啊。 说着,不待赵启反应,赵括又转过头对任武说道:“那么你就出发吧!行前记得将邯郸大营的兵权移交给赵启!另外注意明日攻击之时,要从东南往西北方向!” “诺!”任武应诺道:随即又说道:“只是这样一来,我军需要先向东方行进一段距离,马速可能会有所损失。” “无碍的,尔等皆为轻骑兵,非重骑也,马速非致命之因素!而从东南往西北攻击,太阳则始终在你们身后,加之铠甲的反光,不说晃瞎燕军,至少也让他们不便睁开双眼。更有利于你们的收割!”赵括回答道。 “诺!末将明白了!”任武欣喜道。看来上将军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啊!这不又学到了一招! 随即,赵括拍了拍还在冥思苦想的赵启的大脑壳,说道:“别想了,明天战场之上汝便知之, “哦哦!诺!末将在!”赵启很快反应了过来,慌忙应诺道。 “明日城墙之上,只放三千老弱之卒,以放松燕军之警惕,同时亦诱惑燕军来攻我城池,给任武所部创造机会。其余诸军隐藏于北、东、西三门之间,北门一万,其余两门各五千人,其余之人为备军。”赵括下令道。 “任武!”赵括又说道。 “末将在!”任武答应道。 “若是明日燕军直接攻城,则可待战场胶着之时再行出兵,若是燕军先行埋锅造饭,则可趁其水米未进之时出兵进攻,进攻时机由汝自行把握!出兵之后,点燃三柱狼烟!”赵括再次下令道。 “诺!”任武应诺道。 “赵启!明日,但见城外山头密林之中,三柱狼烟升起,即行大开三座城门,率主力杀将出去,目标直指燕军中军!明白吗?”赵括说道。 “诺!末将明白。”赵启应诺道。 “嗯,汝之刀还未打造好,吾这把你先拿着,明日勿负此刀也!”赵括拿过自己的大刀交给赵启说道。 “诺!谢上将军!”赵启再次欣喜的应诺道,他想要使使这把刀不是一日两日了,上次去邯郸大营整编就想杀只鸡的,没想到他们太配合了,没杀成,明日终于可以让此宝刀饮血了。 而一旁的任武也酸溜溜地看着赵启,到底是姓赵啊!现在自己改姓赵还来得及么? 赵括却没有理会两人的心思,再次强调道:“此战我军兵少,不求全歼敌军,只求击溃!无论任武或是赵启,一定要迅速洞穿敌中军大纛,迫使其全军大乱,而后趁乱驱赶掩杀。当然最好能够直接抓住燕王,则此战,不战而胜矣。” “诺!”两人一同应诺道。 “去吧!”赵括大手一挥!两人纷纷告退,各自备战去了。 赵括看着空荡荡的大厅,似乎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往外大喊道:“来人,请平原君过来一叙。”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上呈军报代军南下 赵括一声令下,衣衫不整的平原君匆匆来到了大堂之上。 原以为有什么紧急军情,这才匆匆赶来的平原君,却看见赵括正悠闲地喝着茶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上将军!不知夤夜唤本君何事?”虽然气恼,但平原君还是努力压低自己的火气询问道。 “嗯,平原君莫恼。本将深夜请平原君前来自然有要事!”赵括笑嘻嘻地说道。 “要事!哼……”平原君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大军开拔两日有余,中途总共仅仅休息了不到两三个时辰,你知晓这两日本君是怎么过来的吗!若是上将军不能给出个真的“要事”,哼……”话至一半,平原君再次冷哼道。 赵括毫不以为意地说道:“平原君,这就是汝不对了。不说跟士卒相比,就跟本将相比,汝乘坐的是马车,躺于其中,不说多舒服吧,至少还是能休息的,本将可是在马背上颠簸了两日啊,片刻都不曾从马上下来。” “哼……”平原君继续着他的傲娇,只是此次的冷哼明显不如前两次来得干脆利落。 “本将抵达鄗城后,又在忙于军务,片刻不得耽误,至今未曾休息。若按平原君之说法,本将又要向谁说理去呢!”赵括继续诉苦道。 “汝是上将军!”平原君只能找个不是理由的理由。不过心中还是感慨,这行军打仗真不是一般人可为之啊,非体力能力俱佳不可啊。 就如眼前的牲口,有伤在身,还在马上颠颠地跑了两天两夜,下马之后脑子依旧清醒无比,各种布置防务,甚至还带着校尉们各种查营,惹得校尉们怨声载道,却也更加佩服上将军。 好容易大军全部安顿好,除了已经提前抵达的休息过的任武所部,上至校尉下至士卒,全都进入休息状态,可他呢?还不休息,据叫醒他的传令兵说,他才与赵启、任武两位将军商量完事情,这就又把自己叫了来!这牲口,精力是真的好!活该他做上将军! 平原君也明白赵括喊自己前来必然有事情,只是看着他一脸轻松的样子,又想到自己一路上快被颠散架的遭遇,气就不打一处来,非得出出气不可。经过赵括一番调侃,心绪也渐渐平静了。 于是平原君轻叹了口气,缓声说道:“上将军找本君前来有何事吩咐,还请直言!” 赶紧说,说完老子还要睡觉。 “嗯!平原君言重了,何谈吩咐耶!只是需平原君代笔,为我王呈上军报一封?”赵括淡淡地说道。 “军报?大晚上的,你就喊我起来写军报?你家行军司马的手断了?非得我写?即便非得我写,明天写会死?”平原君心中怒骂道,但在表面却不能表现出来。 于是平原君恨恨地问道:“大军仍在行军途中,尚未接战,此等军报,有帐中司马代笔即可,无需老夫亲笔吧!” “大军开拔两日,于晚间至鄗城,备战布置完毕,或于明日巳时接战燕军!”赵括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直接将军报所需汇报的内容给说了出来。 “明日巳时接战!?”平原君很快提取到赵括话语中的重点,惊异地问道。 “然也!燕军行军加快,或于明日巳时抵达鄗城郊外!”赵括继续着他不温不火的语气。 “怎的如此之快?”平原君已然脱离了困顿,面对紧急的军情,整个人已经紧绷了起来,精神也高度集中,生怕听错哪个细节。 “快吗?若是我来领兵,此时已经占领鄗城了!”赵括笑着说道。 平原君没有理会赵括的玩笑,而是继续严肃地问道:“不知上将军可有迎敌之策?如今代地之军、三郡之兵皆未赶到,我军是否先行防御?” “代地之军就不用想了!燕军已有偏师一只前去阻击了。三郡之兵就更不用想了,兵力太过分散,吾之命令是十日内聚兵完毕,聚兵完毕后再行开拔,不必着急。”赵括无情地打击道。 “燕军也有能人啊!”平原君感叹道,随即望向老神在在的赵括,随即放下心来,也笑着说道:“本君也是替古人担忧矣,上将军尚且不急,我又何急耶!” “嗯,吾有好马,更擅骑马,跑得快!”赵括看着平原君说道。 “汝……汝……”平原君指着赵括,胸腔起伏不停,自己明知对方是在气自己,却毫无办法。 眼见平原君要出离愤怒,赵括也不再调笑,转而严肃地说道:“平原君莫恼,本将已然安排妥当,至于具体安排,却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得清楚,明日自有分晓。夜已深,君上还是快些着墨,为我王起草军报吧。” 平原君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一旁的书桌旁,抓起已经备好的竹简,开始了他的军报大业。 而在遥远的代地,一名青年将领单膝跪地,正在接受上将军赵括的将令。 “燕国不告而伐赵,邯郸之兵不足也,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今闻代地有都尉李牧者,屡破匈奴,于国大功也,值此用人之计,着拔擢李牧为裨将,率代地之军两万南下参与赵燕之战。” “诺!”青年将领抱拳应诺道,随即双手接过任命。 使者递过任命的竹简,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从怀中掏出另一份竹简,说道:“此乃上将军将令,只能由李将军一人查看,请将军验明火漆!” 李牧将任命的竹简递给副手,又双手接过军令的竹简,仔细查看火漆后,说道:“火漆无误!”说着便与传令使者交割。 随即,一众属下纷纷上前恭喜,李牧也一一谢过,手却一直死死握住竹简未曾撒手。待众人散去,李牧令亲兵守住帐门四周,这才缓缓割开火漆,军令竹简随即摊了开来:“令:代地大军南下后,驻屯代邑,不得轻出,与燕军相持,待军北上,会击燕军。阅后即焚。上将军,括!” 李牧看后双眉紧蹙,邯郸危急,不应该急令自己突破燕军救援邯郸吗,怎么还与燕军相持?此非坐视邯郸陷落吗! 李牧百思不得其解,然军令便是军令,将竹简放入帐中炉中,待其全然焦黑,方才叫来传令兵,说道:“传令,明日卯时造饭,卯时三刻大军开拔,南下!” “诺!” 第一百三十五章 城门布军整军待发 卯时三刻,诱人的饭香与肉香将熟睡的赵国大军悄悄唤醒。而经过一夜的休息,赵国大军显然已经恢复了绝大部分的战力。 此时的鄗城,四门已经紧闭,百姓们被要求缩在家中紧闭门窗,空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衙门的差役们正四处巡逻着。 与冷清的大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城中的军营,随着起床的号角声,赵国大军闻着香味,纷纷快速起床——那是肉的香味啊!那可是过年节才有的享受啊,谁也不想只喝口汤解馋啊,而吃肉的关键,很明显就是速度——手快有手慢无!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听闻了号角声便快速穿戴完毕,整队完毕的一伍赵兵,浩浩荡荡地杀向屯里就餐之所,却见那儿早已排起了长队……没法子,排队吧,希望伙头军掌勺的能手下留情,留点肉食给弟兄们。 而掌勺的伙头军也得了严令,不许厚此薄彼,务必使得人人有肉吃,且主食也不能全给,吃好不能吃饱!而屯长也在一旁监督着,更是时不时地交代着:“今日大战,人马皆只能半饱!” “半饱就半饱吧,有肉吃,那玩意经饿!” “伙头,你多给点肥肉啊!那个好吃!” “废话,我还不知肥肉好吃,全给你了,旁人吃啥!” 赵军的士卒们纷纷议论着,丝毫没有为接下来的战斗担心的样子。 辰时初刻,大军用餐完毕。在各自屯长的带领下,纷纷进入战斗位置。 辰时二刻,城门之上的三千大军最先到位,赵括不放心,怕城墙被燕军轻易突破,那就得不偿失了,于是又追加了两千精兵藏于城楼中,随时可以支援城墙。 北门的大军随之到位,由于今日之战只有前进没有后退,全军呈锋矢阵,更有利于突击。而作为攻击主力,北门大军几乎全部由陷阵军组成。 最前面的一排弓兵,他们将在大门将要打开前登上城楼,开启第一轮的压制。 而在弓兵第一轮压制中,需要第一时间冲出城门的是跳荡兵,他们一手持盾,一手持刀;身无甲胄,能够最快地奔出城门给予燕军杀伤,而由于城楼上弓兵的突然压制,故而高攻少防的他们无需担心箭雨的袭击,正适合第一批的突然进攻。 其后,是矛出如林的长矛兵,此为突破敌阵的关键,在跳荡兵杀出一条血路之后,便需要长矛兵将燕军内层的防御捅穿; 再之后则是盾兵与普通兵卒的混合,长矛兵出后,燕军的弓兵应该也已经反应过来了,箭雨袭击在所难免,而盾兵刚好可以在行进过程中,能够最大限度地保护步卒免受箭雨的袭击。 而在最后的便是弓兵,随着大军的突进,暴露的兵卒越来越多,推进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城门上的弓兵渐渐鞭长莫及,而为防空中打击出现空档,便安排一部弓兵随着大军一齐推进,待此部弓兵全数出城,接管对燕军的压制后,城门之上的弓兵再撤下来,边稍作休息边尾随前进。 如此一来,便可以形成不间断的对燕军的立体打击。 东西两门的赵军随即到位,与北路不同的是,由于此两路作为助攻,面对的弓箭袭杀较少,便仅仅保留少量的弓兵建制,第一排便是跳荡兵。 辰时三刻,大军全数到位,在各自屯长的安排下开始了一系列检查以及热身运动。 弓兵细心地检查每只羽箭,箭镞是否尖锐,箭杆是否笔直,箭羽是否完好。 长矛兵仔细检查着矛头是否牢固,细细擦拭着矛头上的灰尘与异物。 刀兵们也细细擦拭着自己的刀刃,缓缓挥舞着手中利刃,试图在大战前先找找感觉。 跳荡兵们一遍遍地检查绑缚在手臂上的小盾是否牢靠,毕竟这是他们唯一的防御装,若是战场上散股,自己可就要用手去迎接燕军的利刃了。 而作为陷阵军的主将,赵启和他的几员亲兵,也在跳荡兵中,充当锋矢之用。铠甲被亲兵们擦拭得锃亮,手中的大刀更是被赵启亲自擦拭得一尘不染。 一时手痒难耐的赵启拔出战刀,凌空挥舞了两下,锋利的刀刃划破空气,发出阵阵破空之声,似龙吟般悠扬,又似虎啸般雄浑。引得众人纷纷注目。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赵启很快坐下,再次细细擦拭了起来。 而我们上将军赵括,正一袭白衣与身着甲胄的平原君在城门之上的阁楼中饮着茶水。 “上将军,真的不穿甲胄吗!”平原君有些担心的问道。 “此战若是需要我上阵杀敌,那便是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我上也没有用。”赵括淡淡的说道。的确,他的通盘布置,都是围绕进攻,若是进攻不利,不能凿穿敌阵,或是被燕军击退,也便没必要防守了。那就跑吧,穿着这身衣服还轻便点…… “上将军,战场之上,兵凶战危,将军身系全军,不可不察,不可不慎也!”平原君继续劝道:“虽言无需上将军上场厮杀,然战场上,流矢颇多,若是一个不注意之下,伤了将军,则大军有倾覆之危矣!” “平原君放心吧。以吾之安排,除了前面一小段的时间,其余时间战场根本就不在这鄗城之内!若是运气好些,甚至从开始战场便不再这鄗城之内。”赵括毫不在意地说道:“且吾之将令已然颁下,所能计算者,皆已算尽,此刻开始,此战关键已不在我,有与无我,无甚区别。正因如此,才与平原君在此处饮茶” 赵括喝下一口茶,目光随即飘向远方,淡淡地说道:“此处势高,可观我军如何击破燕军,追亡逐北哉!” 平原君还想再劝,却又被赵括打断。 赵括靠**原君小声说道:“实话与平原君说吧,背伤未好,无法着甲!未免军心动摇,故言之也。” 随即赵括又大声地说道:“平原君苦苦相劝,莫非不信任与本将耶?与其白费口舌,平原君莫如如何向我王报捷吧!” 平原君深深地看了赵括一眼,再次被这混小子所震撼,即便再小的事情,他都考虑如此全面。 主将带伤无法着甲、无法上战场,毫无疑问会动摇军心,可是若是主将说:“这战太简单了,你们打就行了,我就不去了,杀鸡焉用牛刀!”军心不仅不会动摇,反而会因此更有信心。 别说什么骄兵必败,那说的是有优势的情况下,而如今的赵军,最缺的便是勇气与信心! “报……”一声洪亮的汇报声,打断了平原君的思量。 第一百三十六章 燕军止步赵军微调 “报!”一阵急促的报信声由远及近,在平原君耳畔炸响开来。 不多时,一名斥候报名而入,单膝跪地向赵括汇报道:“禀上将军:燕军距鄗城十里!” “再探再报,注意隐藏,不可打草惊蛇!”赵括下令道。 “诺!”斥候应诺道。 “燕军距鄗城不到五里。” “燕军距城不到三里。” …… 斥候一次次回报,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急促。却见赵括依旧稳如泰山,除了叮嘱斥候不可暴露外,便再无表示。 很快,斥候带来了最新的情况:“燕军在城外一里处暂停行军。” 赵括双眉微皱,问道:“可曾与燕军接触?” 斥候略一思考回答道:“未曾接触,末将等或是站于高处,或是伏于林间,皆是远远观瞧,更是做好了伪装,莫说远处之人,就算十步之遥也未必能发现。” “如此甚好!”赵括说完挥挥手让斥候下去了。 斥候对着赵括一拜转身离开。而平原君似乎有些紧张,想要询问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赵括似乎看出来平原君的坐立不安,开口安慰道:“无需紧张,如今胜势仍在,静等燕军即可。” 此时的燕军正陷入热烈的讨论之中。 “禀我王:如今时至巳时,大军连夜奔波不宜再强行进攻鄗城,应停下稍作休整,用过早饭再行攻城。”国相栗腹建议道。 一旁的将军立即反对道:“禀我王,我军虽然疲乏,然则军力尚在,士气可用,鄗城之中并无多少赵军,正可先取鄗城,而后再行好生休整。” 另一位将军也说到:“禀我王:若是此刻休息造饭,一则军心士气一旦放松,再要收拢不易也;再则吃过饭后,困意袭来,更加不利于我军进攻矣。” “我王容禀:两位将军所言不假,然我军昨日并未加餐,将士口中无食已近十个时辰,加之长途赶路未得休整,如今体力尽矣。若此时攻城,虽克,然我军必遭遇重大损失,实为不智也。” “不若就地埋锅造饭,待将士饱餐之后,若仍困乏,便再休息一时,可也。今鄗城近在眼前,难道还惧他跑了不成!”国相栗腹侃侃而谈道。 “若是如此,国相昨夜何必逼催我等连夜赶路耶?”一位燕军将领不悦道,昨天说要兵贵神速的是你,今天说不急于一时的也是你,折腾人吗这不是。 “将军此言差矣!”栗腹说道:“昨夜赶路是因为敌情不明,若是赵军收拢周围城池兵力集中防守鄗城,则我军势必要花费大量精力耗费大量兵力才能拿下鄗城。” “今日我军兵临鄗城之下,观其景也,虽四门紧闭,然城楼旗帜却不曾增加,所见皆为老弱之兵。此我军占领鄗城如反掌尔,故言不急于一时,宜将损失降到最低为要!”栗腹解释道。 “我王,国相,今我军距鄗城不足一里也,可谓鸡犬相闻也,若我大军埋锅造饭,城中赵军突然杀出,如之奈何?”一员燕将再次提出疑问。 “哈哈……”栗腹大笑道:“徒此数千老弱,安敢以军犯我数万精锐耶?若是将军不放心,可领兵三千,屯于大军与鄗城之间,以做警戒与威慑之用。” 众将默然,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还有啥可辨驳的,只是众将心里也都心存侥幸,虽然国相的安排不甚合理,但料想城中区区几千人也脑不出什么水花,最多这警戒的三千人多派些精锐也就是了。 燕王见众将没有了疑问,便放心道:“一切如国相所言!” 随即,燕军大阵分出步卒三千,向前推进六百米,正好卡在了弓兵的射程极限上。 而燕军本阵则开始建立简易的营寨,并埋锅造饭! 得到消息的赵括立即调整部署,将第三梯队的长矛兵换到了最前方,以便其冲刺破坏燕军的障碍物,同时让本应上城墙的第一梯队的弓兵不再上城墙,而是直接尾随出城进行压制。 而在鄗城东北方向的一个山包的密林之中,任武听闻斥候的回令也是激动地直搓手。 他可没有赵括的大心脏,在燕军停顿之时,他的心都快跳了出来,生怕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被燕军给发现了,进而导致全线的崩盘。 一个人在密林中踱来踱去,直到斥候待会燕军最新的情况,他这才确认燕军并没有发现自己,只是单纯的站前调整。 只是这样一来,若是从东南方向杀入,有很大的可能被燕军这只突出部发现,而一旦被发现,这只部队必定死死咬住自己,一场突袭就有可能演变成一次正面对攻,于己不利也。 “传令:人衔枚,马勒口,摘去马铃铛!全军保持静默,向北转移。”任武果断下令道。 “诺!”传令兵下意识的应诺道。 任武闻言就是一脚,压低声音说道:“小点声,要死啊!” 传令兵默默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过身便去传令。 不多时,任武所部三千骑兵已经准备妥当,众人屏气凝神,一人牵着一马,悄无声息地缓缓在密林中穿行,生怕惊动了林中的飞鸟,从而让燕军看出林中异常。 城门外的燕军很快架好了简易的营寨,而伙头军门正抓紧生火,不多时,一条条炊烟婷婷袅袅地升腾了起来。 城门之内,弓兵大都已经调到了最后,只留了两百弓兵与城门的预备队混编在一起,以防万一。 而身处“第一线”的赵启,在弓兵调离之后,显得越发的焦躁难耐,拎着赵括的大刀,趴在城门的门缝中就往外张望。 心想着:搞什么鬼,燕军不进攻,任武那小子也不出击。等啥呢都在!你们不打,让老子来啊! 好几次赵启都想跟上将军去请命让自己先行出击,但想了一想上将军的腿法,以及手中的大刀,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主要是怕上将军一怒之下把大刀给收回了,绝不是怕上将军专踢屁股的无敌腿法。嗯,就是这样。 好在,没有任武没有再让赵启久等! 远方,三注狼烟冲天而起! 第一百三十七章 城门大开赵启逞威 经过约摸一刻钟的转移,任武所部骑兵已经摸到了密林的边缘。再往前便已经没有了草木的遮挡,而距离燕军不足两里的距离,没有密林的遮挡很容易就会被燕军的斥候发现。 好在密林的边缘虽然还没有到燕军本阵的正东方却也已经绕开了燕军的突出部。任武随即下令:准备战斗。 随即麾下骑兵取下口枚,放开马口,重新挂上铃铛,拔出长刀,握好长矛,随时准备冲刺。 正此时,斥候回报:“燕军本阵已经开始安营扎寨,并埋锅造饭,炊烟已起!” 任武点了点头示意清楚了,随即向手下命令道:“点狼烟!” 三柱狼烟晃晃悠悠地升上了空中,任武见状抽出腰间长刀,大喊道:“全军上马,目标燕军本阵中军。”随即一马当先冲出密林。 接着两骑、三骑……越来越多的骑兵冲出了密林。他们三三两两结成小队,一个个小队又组成大阵,逐渐形成一股箭矢洪流,以摧枯拉朽之势,朝着燕军本阵冲杀而去,势必要将它冲毁! 但最先与燕军交战的却不是任武所率的精锐骑兵。 三柱狼烟升起,赵括很快得到了回报,一声令下,藏于城楼和楼梯之上的赵军簇拥着赵括,一股脑儿地站满了城头。赵括的将旗大纛也被立了起来。刹那间,鄗城城头之上人头攒动。 与此同时,赵括也下令城楼之上红旗摇动,正是给赵启出击的信号。 赵启一看信号,大手板子一挥,早已准备好两个力士,立即将城门打了开来。 随着“吱呀呀”的声响,厚重的城门被缓缓拉开,赵启双手持刀第一个奔出了城门,剩下的长矛兵也紧随其后,出得城门后直奔燕军之突出部。 随后是本应上墙的弓兵一部,紧跟着长矛兵出城,出城后沿着城墙根进行展开,随即列阵完毕后即开始对燕军实施压制。 随后跳荡兵也飞快冲出,由于自身负重较轻,身体素质又好,很快便补上了弓兵离开所遗留的空档。 就在赵启率领他的陷阵营从城北鱼贯而出之时,赵括也主动暴露城墙的实力,将燕军的注意力牢牢地吸引在城头之上。 待到燕军突出部反应过来之时,赵军第一轮的压制箭雨跟随者手持长刀的赵启一起轰入了燕军阵中。 草草建起的营门被赵启挥舞长刀,直接一分为二。众燕军见状,纷纷冒着箭雨,涌上前来试图阻止赵启的前进,堵住缺口,从而守住这岌岌可危的营寨防线。 但赵启显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只见他双手握刀,以脚为支点,使劲气力,一个回旋,长刀过处,无论人、马、刀、枪皆从中断裂开来。刀光所过之处,鲜血飞溅,人仰马翻。而大刀却无一点卷刃! “好刀!”赵启大吼一声,见周边几个燕军围杀过来,试图将他堵在寨门口,由于寨门狭窄的缘故,赵启不便转身进行再次的劈砍,干脆以刀为锤,左脚支地,右腿猛蹬,直接化劈为撩,自右下至左上,斜斜地撩了起来。 “砰,砰,砰。”那是宽厚的刀背砸在人身体之上的声音,横撩过后,只留一地骨断筋折。赵括于是再进一步,闯入了寨内。 但赵启因为体力太好、奔得太猛,与后续的部队有一定的脱节,燕军士卒正好抓住这个空档,试图用人海战术,硬生生堆死眼前的这员赵军猛将。一圈的兵倒下了,外围的兵有围拢了上来。 赵启却也不慌,这才哪到哪,自己菜刚刚热身呢!还想用人海战术对付老子,秦军在壁垒之上都没能做到,就凭你们? 看着地上被一分为二的寨门、尸体和武器,赵启心中信心暴增,想杀我?先问过我手中大刀吧! 显然,赵括给的大刀着实给了赵启很大的惊喜,挥舞有力,吹发立断!更兼分量十足,用来砸人也是一把好手。 见燕军再次攻来,赵启再次挥舞起大刀,这次又是以右脚为支点的转身挥舞,但再半圈过后,由于没有寨门的阻隔,赵启刀势不减,又向前进逼一步,以左脚为支点,又是一个半圈的挥舞。 鲜血在大刀的挥砍下不住地喷射,脆弱的脏腑在大刀的绞杀下破碎不堪,白花花的脑髓伴着骨头渣子飞溅了出来。一时间,红的、黑的、白的、黄的混成一片,掉落在大刀之上,又溅到正在前行的赵启身上。 刹那间,双手持刀的赵启被溅得满身血污,在配合凶神恶煞的的脸庞以及魁梧异常的身躯,宛如恶鬼临世,收割生命。 燕军见状纷纷后撤,这能不撤吗!两轮挥舞,自己这方倒下了十好几人,刀剑根本够不着他,长矛又容易被他一刀削断。一时间燕军实在拿赵启没办法,或许唯一的办法就是待他体力耗尽吧。但看他那体格子,估计把自己这群人砍完了也不见得会累吧,一时间燕军开始退意顿生。 赵启却没有理会燕军的想法,见正面之敌已经退去,赵启一个转身清理起周边之人,而正在此时,后续的赵军也终于赶来,与赵启内外夹击之下,寨门很快被拿下。 而随着寨门的突破,燕军突出部的整条防线也岌岌可危。燕军将领急忙调集弓兵,试图压制赵军的攻势。可惜还未等燕军弓兵建功,便被赵军布置在城墙根处的弓兵给发现并压制了。 赵启和他的部属们在不断的推进的过程中,也渐渐地找到了默契:赵启挥舞长刀先行中路突进,给与燕军极大杀伤的同时撕开一个缺口,随后左右两路长矛兵跟上,进一步扩大缺口、压缩燕军的空间,然后身后的跳荡兵和普通步卒再行将未及时后撤的燕军包围吃掉,这就样三步走,一步步地逼退燕军。 一万最好十足准备的部队,攻击三千毫无准备的队伍,其结果可想而知。不到盏茶的功夫,在赵启的带领下,赵军已经突入燕军中军。而此时,东西两门的指挥官也接到赵括的黄旗指令,纷纷打开城门,直奔燕军主阵。 好在燕军将领能提出设立警戒营,也算知兵之人,他知晓自己这三千部队是不可能挡住赵军的攻势的,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赵军的信息尽快汇报给燕王。于是在赵军出城的一刹那,他便令自己的亲兵回主营报信。而他自己将要死守营寨,为燕王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武力,也更高估了自己麾下队伍的能力,他的一片忠心与决绝,遇上了自己麾下并不算十分精锐的部队,很自然地演变成了一场灾难。而这场灾难也加速了燕军的整体崩溃! 第一百三十八章 赵括疑踪燕军慌乱 而此时,正在营帐中享用肉干的燕王也听到了前方的喊杀声。 然而燕王却没有第一时间派人打探,反而生气道:“前军主将为何人耶?本王已有明令饱餐后再行进攻,怎如此立功心切,枉顾寡人之令而攻城焉?” 国相栗腹立马在一旁帮腔道:“此战场抗命,乃作乱犯上之举也,虽胜不赏,宜罪之,以儆效尤哉!” 众将默然,虽不信前军主将敢违命攻城,但却不敢也不愿再与燕王及国相解释些什么。甚至在场众人都没有一人愿意起身撩开帘子,看看前军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有太多次的建议,无论好坏,无论是否占理,都被国相一一驳斥了。而立攻鄗城的建议被否,成了压垮众人的最后一根稻草。做好自己该做的吧!提什么建议,自找麻烦…… 但真相或许会迟到,却绝不会不到。 很快前军主将的亲兵将前军的消息带到了中军帐中。 “报!” 燕军突出部将领的亲兵飞似的奔回主阵,一把跪倒在燕王面前,声嘶力竭地说道:“赵军万余人猛攻我前军营寨,敌军凶猛,我军又无防备,将军恐支撑不了多长时间,还请我王速发援军!” “什么?赵军哪来的一万兵马!”燕王大惊道。 坐在下首的有些忍不住了,这时候是问军队从哪来的时候吗?这个问题又怎是一个亲兵信使能够知道的吗? 现在重要的不是他们怎么来的,而是要怎样才能让他们没掉! 要问军情,军情,有用的军情知道吗! 人员几多,兵力配置如何,是否有骑兵?带兵将领又是谁!你倒是问啊!底下的将领们心中都在怒吼! 可是平时谈谈还行,值此关键时刻,惊怒之下,又无实战经验的燕王与国相哪里能够想到这些东西。 无奈下,燕军大将将渠还是决议挺身而出,起身出班向燕王一揖,说道:“禀我王,兵力何来之事非一时所能解者,当务之急乃是弄清对面来将何人,兵力配置如何?” “对对对,对面来将是何人,兵力配置如何?”燕王如同复读机般重复着燕将的问话。 亲兵想了一想说道:“赵军皆是步卒,长矛兵,跳荡兵、盾兵、弓兵具有也,且梯次配置颇有章法。” “如此说来,赵军来将恐非寻常角色,断然不是原鄗城之守将也,可曾观瞧到来将所打之旗帜?”将渠继续问道。 “先锋之军号为陷阵,不知其是何出处,而先锋为一员壮汉,生得异常魁梧高大,亦不知其名。而城墙之上竖起的赵军大纛,上书一个赵字。” “什么?”将渠惊讶道。 众人不解的望向将渠,不明白他听到赵姓的大纛为何如此失态。 将渠却不理会众人的惊讶,转过头向亲兵问道:“汝可看清城门之上赵军主将的模样?” 亲兵又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城墙之上,众星捧月般围着的是一身穿白衣,头发发白之人。” “其人,神色是老态龙钟还是精神矍铄?”将渠紧接着有些哽咽地问道。 “嗯,精神矍铄,远远观去,可见其笑意连连,不似老态龙钟之人也!”亲兵再次回答道。 “是了,那便是了!”将渠有些失魂落魄。 好在久经战场的他很快调整了过来,向燕王一礼道:“禀我王,末将判断,对面之敌,乃赵马服君,赵括是也!” 话音一落,营帐中瞬间炸开了锅! “怎么可能!赵括怎会出现在这儿?” “若真是赵括,吾等死无葬身之地矣!” …… 国相栗腹此时心中也在打鼓,不是说赵括被赵王给鞭笞了吗?伤这么快就好了?还在我军必经之路上等着?这是演的一出戏?引诱我军上当?不行,得赶紧走…… “禀我王,若是敌将为马服君赵括,我军殊无胜算也,唯今之计唯有壮士断臂,以前军三千人之性命,换我主力大军脱逃之机。”栗腹建议道。 一句话:我王,上当了,赶紧跑吧! “我王不可!”饶是不想再提建议的将领在此生死存亡的关头还是忍不住建议道:“前军三千突遭万人之进攻,便是勉力坚持,也坚持不了多久,若此时我军主力北逃,定会被赵军尾随而击之,溃败只在一瞬。” “可对面是斩杀三十万秦军于上党的赵括啊,将军可有把握敌得过赵括?”国相栗腹问道。 “赵括再神,亦不可撒豆为兵,我军细作一直监视三郡及代地之兵,直至昨日回报,其兵力仍不见调动,故赵括所带之兵,只邯郸之兵尔,至多不超过两三万人。而我军有六万之众,何惧也?”将渠紧接着答复道。 “若依得将军,我军要如何应敌耶?”燕王见将渠说得蛮有道理的样子,现在也只能相信他了,于是发问道。 “应立即发兵救援前军,其余主力加固营寨,以逸待劳。同时以前军为诱饵,诱出赵军主力,观其兵力及配置,再作处置!”燕将答道。 按照一般的理解,这个回答是没有毛病的。但就如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之,非智者可取也。 他不知道的是,他所要救援的前军,已经在他们的商谈间被攻入了中军,甚至旗帜的桅杆都被赵启一刀砍断,仅凭这前军主将的威信勉力暂时维持,而赵启已经奔向了他,前军崩溃只在弹指之间矣。 只要他去察看一番前军的状况,他就能明白前军已不可救,可惜他没有。 他不知道的是,他想要固守的营寨由于士卒们急于埋锅造饭,更因为诸将领的轻敌,已是被建得歪七扭八不说,更是一点都不牢固,别说人马的冲击了,一阵稍大点的风儿吹过,就能带走一片。而固守营地只会阻碍兵力的展开。 只要他去营地中走一圈,他就明白此地不可守,可惜他没有。 他不知道的是,他想要引诱的赵军主力其实早已倾巢而出,直奔燕军本阵而来,就如同一个人已经拼尽全力,而对手却依旧慢慢吞吞地爱惜自己的力气,孰赢孰败一目了然。 只要他登上战车往四周望一望,他便知道不可再有任何犹疑,可惜他没有。 第一百三十九章 阵斩燕将骑军突现 国相栗腹没有进行反驳,因为他知道,自从赵括的出现,便已经宣告了此次的伐赵的失败。所有种种的预设,都是建立在赵括被鞭笞无法带兵的基础之上的。 此时,赵括出现在自己的必由之路上,要么,此次伐赵乃是赵国的阴谋,以赵括无法带兵来诱惑燕国出兵,从而消灭燕军主力,进而吞并燕国领土;要么,赵括临危受命,不顾自身安危,毅然带兵救国。 而作为打败了秦国白起的赵国大将,能够在极度劣势的情况下,依然带兵出现在邯郸之外的地方,那便说明他有信心打赢这一仗,从而保全邯郸。。 但这些对于燕国,对于自己已然不重要。自己只需要知道,自己打不过赵括,那便已经足够了。················既然打不过,那就逃吧?将渠说得对,如今逃离,只会被尾随而击,或许自己能逃过一命,回到蓟城,仍不免丢职罢官,还不如不逃。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不如让给他们来试试,看他们能打出怎样精彩的战斗!栗腹有些失落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将渠等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热闹是他们的,栗腹什么也没有,除了一丝的落寞与无奈。 燕王见国相没有意见,也不再犹豫,下令道:“如将渠将军所言,派兵一万援救前军!” “诺!”传令兵赶忙应诺道。 而被将渠点名的那位燕军将领随即告退,前往自己的营帐,准备带兵营救前军。 可是他的兵马还在排着队等着饭食,又花了不少的功夫才将部队集结完毕,寨门大开,一万援军刚刚发出不到两千人,就被溃退的前军给堵住了。 原来赵启眼瞅着中军之中,燕军的前军主将忙不停地喝止溃退,重整防线,几乎以一己之力,生生地重组了一道防线。这赵启能人,与身后二三子打了个招呼,挥舞着大刀就向着前军主将所在地杀将过去。 眼见着一员恶鬼疯狂地向自己逼近,燕军主将也明白自己是前军之兵胆也,敌军欲取自己首级而破前军之军胆。 于是指挥麾下战士进行阻击,试图消耗赵启的体力,同时在自己身边暗暗调集好手,只要自己能够接住那人一击,兵器不能回挡之下,自己调集的好手便可以倚仗兵器之力,分而攻之,进而杀之。 赵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你要来送死,哥哥就成全你们!双手挥舞着大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前来阻挡的燕军几无一合之敌人,好在他们也算完成了将军交给的任务,成功地将赵启拖住了片刻。 而就在着片刻时间里,燕军的前军主将已经向手下的好手们交代好接下来如何困杀这位赵军猛将。 很快,赵启已经杀到了前军主将跟前,先是一个反手横扫,将前军主将前最后的亲兵扫落一地,随后赵启大刀高高举起,身子稍稍往右侧身,双腿齐齐发力,以手腕为轴,自右上往左下,狠狠地劈砍下去。 而对面的前军主将也丝毫不慌,双手从身后举出一根粗大的树木用作格挡!嗯,以它的半径,或许用用树桩来表达更贴切些。 砰! 当! 一声木桩破碎之声,一声是答道落地之声。 而前军主将的头盔依然破裂,一条细线自头盔蔓延到额头,再由额头蔓延到鼻子、下巴、脖子乃至铠甲! “好刀!”这是燕军前军主将留在这世上最后的话语! “呸,还想阴你爷爷!”赵启仔细检查了下“自己的”宝刀,嗯,依旧锋利,没有卷刃、没有破损。得想个办法把这把刀变成自己的啊,也太好用,太顺手了!而宝刀的主人,赵括正在城楼之上,看着这一幕幕的发生。 赵启随意地擦拭了下刀上的血污,随即又看了眼掉落在地的两段木桩,对着倒落在血泊中的前军主将的尸体,恨恨地说道:“老子早就瞅见你往身后藏的木桩子了。” 再一抬眼,那些原本准备困杀于他的一众好手都还愣在原地——原来,砍腰一般粗细的木桩,也只需要一刀。突然间,一股凉意袭上心头,众人回过神来,却见杀神正往自己这边看了过来,哪里还记得主将的交代,纷纷转身向后逃去! 那是魔神,绝非人哉! 而随着前军主将被赵启连人带木,阵斩于当场后,早已被杀怕的前军终于崩溃了,以主将调集的“好手们”为首,纷纷向燕军本阵逃去。赵括在城楼之上忍不住叫了声好!而这也是赵括所想要的效果,也正是赵启不曾大开杀戒的原因。 什么,这就叫大开杀戒? 小了,格局小了,赵启稍后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大开杀戒的。 救援之军就这样被前军退回的乱军裹挟了回来,一进一出,便将营门口堵了个死死的。而燕军将领此时才反应过来,试图关闭寨门以隔绝乱军,可是乱军怎么可能让他关上呢! 乱军之所以称为乱军,不仅仅是他们的章法乱了,更是他们的心乱了,而心中的慌张是最容易被传递的。 “赵军杀神来了!” “快往后逃啊!” “赵军从地狱请了鬼王来啦!” “都是鬼兵鬼卒!” “别挡我啊,往回逃啊!” …… 燕军将领试图依靠身份强压麾下继续冲出营寨去跟赵军拼命,若是一开始便强令乱兵止步,违者立斩,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如今恐慌已经蔓延,麾下士卒如何还会听从将令,再如父如母的将领、再残酷的军法也比不过自身的性命重要啊。 燕军将领无奈之下,只得带着自己的亲兵,挡在营寨的门口,试图挡住部队的后撤,可惜很快,任武所部的出现,将燕军将领的最后挣扎化为泡影。 就在燕军在营寨门口挣扎纠结之时,在战场上驰骋了许久的任武终于抵达燕军营寨百米之外,开始了最后的冲锋。 而燕军也终于发现了任武的存在。 第一百四十章 骑军破营忠臣佞臣 “哒……哒……哒……” “哒哒……” 马蹄声雨点般的声音传来,一遍遍地敲打在燕军众将的心头!越来越密,愈来愈急! “骑兵!”将渠最先反应过来! 危亡时刻,将渠也顾不得礼仪了,从自己的位子上一下子冲将出去,拉开营帐的帘幔,登上辕车,向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其余众人或也意识到什么,一脸铁青地跟随着将渠的身影来到帐外;或依旧茫然,只是好奇将渠又想到了什么,便也迤迤然跟着出了营帐。 燕王显然是后者。 燕军一众将领循着将渠的目光看去,巳时的阳光还不算特别热烈,却也足以令人无法直视,众人只得用一只手挡在额头前,将阳光稍稍遮挡,即便如此也无法看清。 只看得本阵的东南方向,一团火焰般的红色在阳光的照耀下,翻滚着浪头,朝着自己袭来!正是任武所率的骑军部队,乘着热烈的阳光,自东南向西北,向着燕军本阵疾驰而来! “御敌!”将渠高喊着! 可惜已经晚了,两三百米的距离,对于步兵或许要个几分钟,可是对于骑兵,尤其是速度已经起来的骑兵来说,那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 很快,那团火焰越来越大,轮廓也越来越清晰,在三十多米处,赵军骑兵们用手中的弓箭向燕军众将们,表明了他们袭击者的身份。 一轮箭雨,将还在咂摸今日朝食味道的燕军士兵从美好中唤醒,可惜不待他们做出任何反应,死神的镰刀已经在他们的面前高高举起,缓缓挥下。 箭雨落地,最前方手端长矛的骑兵已经接近了燕军营寨的栅栏,赵军骑兵们一个个屏气凝神,双腿紧紧夹住马腹,一手扶住战马,另一只绑缚着牛皮的手将长矛端平,尾端再用牛皮包裹夹在腋下以增加摩擦力,从而增加长矛撞击道栅栏的力道。同时身子伏低,防止撞击导致长矛崩坏后,断矛弹回来伤到自己。 近了、近了、嗯?进来了? 赵军的骑兵有些难以置信,就如同戳破一层单薄的竹简般,甚至都没有什么感觉就进来了?说好的用命开路的呢?骑兵们纷纷觉得受到了任武将军的欺骗,还托人写好了家书,严重怀疑任武将军跟写家书的是一伙的…… 吐槽归吐槽,要算账也是战后了。既然最困难的一个环节都没有能够阻挡住我等,那咱就不客气了,先登之功拿下,再来个斩将之功吧! 前排的赵军骑兵纷纷将手中长矛抛射出去,借助马速,再加上奋力的一抛,不少长矛居然被抛到了中军之中,距离燕王的中军大帐也不远了。而粗壮的长矛从高处落下,其威力可想而知! 嗯,对,没砸死几个人。毕竟这么大个玩意落下来,是个人就知道躲开,又没有进行覆盖式的密集攻击,所以杀伤力很有限,没伤到几个人,倒是把不少帐篷直接给撞塌了。虽然这个长矛的战力一般,对燕军的威慑却是足够了。 尤其是对燕王! “我王,此地危险,还请速速回转!”见到长矛落地撞塌帐篷的国相栗腹立即出班说道。 “国相,两军交战之时,怎可让……”将渠急切地说道。却不待他说完,栗腹便打断了他,说道:“如今之形式还不明朗耶?赵军早有预谋矣,南有步军冲阵,东有骑军包抄,我军若再不回转,恐有全军尽没之危矣,难道将军欲让我王被俘于赵或是殒命于此焉?” “末将不敢!然末将观之,东面骑军不过数千人而已,我军主力仍在,未必不能力挽狂澜也,末将请命率中军东进抵挡赵军冲阵,请我王稍作休息,万勿弃军而走!只要坚持一个时辰,赵军锐气一失,便是我军反击之时!” “将渠将军,莫说一个时辰了,不过一刻钟,赵军骑兵便会冲至中军!吾等皆为所虏矣!为今之计……”一名大臣反对将渠道。 却又未等其说完,栗腹再次打断道:“以将军本部精锐,诸军听调,将军能否阻挡赵军于中军之外耶?” “末将勉力一试!”将渠硬着头皮答道,现在的情况是拼一拼有可能能赢,但逃就一定输,为了万一的希望,将渠必须站出来! “既如此,除却中军护卫我王的一万大军外,其余诸军皆听命与将军,还望将军速速却敌,以保我王安全。”栗腹飞快地说道。 将渠有些意外,怎么这是逼急了,不得不把宝压在自己身上吗!但是老兄你是国相,不是大王啊! 于是将渠看向了燕王。 燕王虽不知自己的国相突然之间仿佛变了个人,但出于多年的默契与信任,还是决定最后再支持一把! “如国相之言!”燕王说道。 “诺!定不负我王、国相所托!”将渠一揖到底。随即领着麾下前去堵截赵军。 待将渠等人走远,栗腹赶忙对燕王说道:“我王,还请速速回转!” “你……我……他……”燕王指了指刚刚才离开的将渠等人,瞬间明白了栗腹的想法。这是不想跟将渠等人再掰扯,再耽误时间了,于是干脆顺了他们的心意,把大部分兵马交给他们,赶紧支开他们,然后方便自己跑路。 燕王有些犹豫,栗腹可以这么做,毕竟他是个文臣,大不了以后绕着这群将军走,再不掺和军事也就罢了。可是他不能这么做啊,若是这样一走,如何跟底下的将士们交代,以后谁还愿意跟随自己了! 似乎看出了燕王的犹豫,栗腹赶紧劝道:“我王,如今东南皆有敌情,焉知西北面赵括没有安排兵力耶,若此时不走,待其合围,我等尽为其虏矣。” 燕王愁眉不展,却不肯松口。 “我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与性命相比,些许小节根本不值一提!”栗腹继续劝道。 燕王还是不语。 栗腹继续说道:“以将渠等人之谋,断然不是赵括之对手,前军之败便是明证,料来将渠等人也挡不住赵国骑兵之突袭也!吾等只是见其即将败归,故而先走一步尔。” 燕王依旧不语。 栗腹发狠了,忽然拔出佩刀! 燕王大惊! 栗腹却不待燕王言语,狠狠地就是往自己的左臂一刀,当然最后时刻收了里,但也切切实实破开衣服,伤及血肉,鲜血顺着手臂流淌开来! “我王,赵军已突进中军,臣下为保我王身负重伤矣!再请我王速速移驾回转燕国!”栗腹拖着受伤的手臂,单膝跪地劝道。 “卿,忠臣也!”燕王双手扶起栗腹,两行浊泪缓缓流下。 “如卿所言,回转燕国!”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战事热烈骑军变阵 与此同时,站在城门之上的赵括和平原君,正紧张地俯瞰全局。 北城赵启所部斩将夺旗,将燕军突出一部彻底击溃,并且按照预想那般将溃退与恐慌带到了主营之中,更堵塞了主营的大门,东西两路步卒随后跟进,眼见着就可以逼迫燕军一退再退。 而更关键的是,东南方向的任武的骑兵,已经破营而入,不仅从心理上给予了燕军沉重一击,更是在战术上形成了两面夹击的态势,骑军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一切防御撕破,而步卒再以雷霆万钧之势,将一切推平。 平原君看到骑军踏营的那一刻,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说道:“此战成矣!恭喜上将军,再获奇功!” 赵括在一旁却没有答话,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任武骑军的方向,心中不住地默默催促道:“奔起来啊!快奔起来啊!” 赵括知道:赵军已经无限接近胜利了,可是也更无限接近失败,此时已经到了整场战役最为关键的时刻。 虽然表面上赵军占尽优势,赵军除了城墙之上的几千步卒,已经是全军尽出了,而燕军虽然处于绝对的劣势,但兵力损失实际并不算多,前军由于赵军重在驱赶,损兵也不过千余,而骑军刚刚踏营,燕军损兵还不过千。也就是说整个燕军如今的损失只是皮毛。 所以,赵燕两军军力上的对比并未发生彻底的转变。 赵军的胜势在于:一是以逸待劳的军力优势;二是打乱了燕军的部署,乱了燕军的军心的心理优势;三是双面夹击的军事态势的优势。 而燕军最大的优势便是军力的浑厚。 可以说赵军如今兵锋正盛,但后继乏力,而燕军虽处弱势,但只要仗一直拖下去,胜利的天平就会倒向燕军。 所以一切的关键就在于任武的骑军能不能在燕军军营中“马踏联营”,把燕军最后的一点精气神给打掉。 任武也明白他是整场战役的关键所在,在轻易突破营寨后也不敢大意,果断下令破袭的骑兵弃矛,随着长矛破空而去,破袭的骑兵们纷纷抽出长刀,左劈右砍,继续为后续骑兵斩开道路。 任武见燕军毫无防备,更无阻击之力,便高喊道:“鱼鳞阵!” 言毕,身后的大纛很快有规律地舞动了起来,骑军随即变阵——锋矢变鱼鳞。 主要兵力以任武为中心进行集中,而每什又成一个鱼鳞状的小阵,一屯若干小方阵结在一起,又成另一个鱼鳞状小方阵,然后一屯屯的鱼鳞小方阵梯次配置,前端微凸,形成了鱼鳞之阵。 相较于锋矢阵,此阵专为中央突破而设,更有利于对集中兵力对敌军中央发起猛攻的同时,等同于完全放弃了自身的防御,一旦有敌军击其尾侧,则此阵即破也! 但显然,燕军防御尚且来不及,要集结兵力迂回绕远,尾击鱼鳞,几无可能!任武正是在击破营寨的一瞬间体察到燕军无力反击,这才果断下令变阵! 城门之上的赵括的见状,心中更是焦急,但在表面上还是保持着风起云淡、胜券在握的样子。站在近处的平原君从赵括目不转睛的神态中发现了异常。 “上将军,战况可是有起伏?”平原君小心地问道。 “一切都在预料中,只是任武那提前变阵了,鱼鳞阵!”赵括小声地回答道。 “这不是好事吗?说明燕军已经无力阻挡,我军只需全力进攻即可啊!”平原君说道,显然,贵族出身的他虽然不曾经历战事,但对于阵法还是有所了解的。 “就不知是主动求变,还是被迫变阵啊!”赵括喃喃道,按照原本的预想,任武应该以锋矢阵破燕军东南阵营,再接近中军之时再换鱼鳞阵,在确保燕军没有绕后之能力,再求快速突破中军这块硬骨头。不知现在变阵是因为燕军太弱,还是阻力太强? 但现在的赵括已经无法干预任武的指挥,只能相信任武的判断。 “大纛传令:赵启统一指挥陷阵军及东西两路大军,加速破袭燕军本阵,接应骑军踏营!” “传令:城墙所有部队加入进攻,吾之亲兵配给赵启,让他一定要撕开个口子!”赵括果断将自己手中最后的一张牌打出,是非成败就看这一把了! “诺!”传令兵应诺道。 随即城墙之上的兵马迅速下楼归建,而城墙之上只余赵括和平原君的亲兵百人。 不多时,赵括的亲兵已经找到正稍作休息的赵启,城头之上,红色旗帜再次挥舞!赵启看到熟悉的手下先是一愣,再见城头之上翻滚的红旗,很快明白了上将军的意思。 猛灌了一口水,又将剩余的水浇在大刀之上,绑好头盔,领着大刀,说道:“二三子,随我来,建功去!” 就在赵军准备好拼死一搏之时,那边燕军将领们在将渠的指挥下也开始准备防御和反击。 第一步就是将能收拢的兵力全数收拢,这时候就是体现一位将军能力的时候了。 有些将领一股脑儿的就把士卒放去用餐了,当此兵荒马乱的紧急情况下能收拢的士卒便很是有限,而有些将领则是安排一半用餐,一半备战,如此即便有突发情况也能快速集结至少一半的队伍。 坏消息是安排轮餐制的将领并不多,仅三个将领而已;好消息将渠是个狠人,他是三班倒,三分之一去用餐,三分之二备战。 在众多燕军将领的共同努力下,燕军还是集结了八千多的兵马。 将渠知道要破眼前的赵军骑兵,防守是防不赢的,必须击其侧后,待他看到赵军便锋矢为鱼鳞阵之后,更坚定了他偏师阻击,主力绕后的思路。赵军何其嚣张也,只是突破我一道篱笆墙而已,便敢变阵鱼鳞,真当我军无人耶! “传令:分兵五千,绕后攻击其阵侧后,其余士卒随我正面阻击之!”将渠下令道。 “将军,是否正面太过薄弱?尾击之兵无需如此多吧!”一位将领建议道。 “正面兵力再多也无法破阵也,再多一两千也不多是拖延一时而已,只有尾击才能破阵,而以步卒击骑兵,少于两倍之兵,无太多胜算也。勿复言,自北方绕其侧后,去吧!”将渠稍作解释,继续下令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 美丽误会各自精彩 鱼鳞阵的推进能力很快起了效果,如热刀切黄油似的,很快燕军本阵东南一侧军营便被赵军骑军踏破。 骑军所到之处,皆是一片的狼藉,刚刚煮好的黍米饭从釜中洒落,掉入已经半熄灭的火灶之中,而盛米的陶釜也在马蹄的践踏下碎成无数片,散落在燕军的残肢断臂旁和咕咕血泊里。 燕军惊叫着,怒吼着,咆哮着…… 或拿起长刀做着无畏而无谓的反抗,最终倒在无情的长刀下;或抱头鼠窜,在马蹄声中如同一只无头苍蝇般东奔西跑,最终一跤摔倒,被马蹄践踏而亡;或是缩成一团,躲在帐篷的角落里,希望赵军不要发现自己,最终随着帐篷的崩塌,一齐被埋葬或……烧毁…… 任武边杀戮边催促道:“快些!再快些!勿要恋战,迅速推进!” 因为他遥遥地看到,城楼之上的人少了许多,显然这些人不可能是去庆祝胜利去了,那便必然是加入了战斗!上将军将自己身边的兵力都全部派了出来,定是发生或者发现了燕军的什么异常,才决定派出最后的兵力,力求尽快结束战斗! 所以自己必须加快速度! 可是眼前的燕军就如同一只只可恶的苍蝇,虽然无力反抗自己,却架不住人多啊,自己推进再快,也需要清理路途上的燕军。快不起来啊! 在这美丽的误会中,任武心中有些焦急了。正此时,马速稍稍降低的任武感受到了一丝来自背后的风! 风!我军自东南而向西北! 此风为西北风也! 任武突然想到昨夜秘密出营时,上将军让自己注意火把,似乎着并不是怕自己把所藏身的密林给烧了,只是为了今日之战准备的。 火!对,在这天干物燥、晴空万里的秋日里,如果还有什么比骑军跑得还快,那必然是水与火!此处并无大江大河,那么就只剩下了——火了! 任武再次略略降低马速,仔细地感受风的方向,没错,是从背后袭来的风,自东南而往西北。再看看脚下,燕军图省事,仅仅在营寨外挖了一圈渠,营内几乎没有对野草进行处理,这一旦起火…… “传令,全军掏火把点燃,准备火攻!”任武不再犹豫,立即下令道,随即再次降低马速直至停滞! 燕军的将领见此,纷纷乐开了怀。纷纷抓紧时间,试图将败兵收拢些! “赵军啊!你慢些走!慢些走啊!”燕军纷纷祈祷道。 而将渠见到赵军骑军暂停了攻击,虽然不明白他们的用意,但也是乐见此景的,于是吩咐下属,催促绕后的五千大军尽快出发。 而此时,燕军营寨正门口,赵启正带着赵括的亲兵们大发神威。 显然赵括亲兵们的战力比长矛兵们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与赵启的配合更是默契。而此时赵括的将令也由“逼退”变为了“杀退”,赵启更是放开了手段。 赵启依旧作为利刃之尖,双手持刀,左劈右砍,刀芒所至,血花飞舞,而趁着燕军被赵启逼退立足未稳之计,赵括的亲兵们迅速上前补刀,将阵线瞬间推进一大步。 就这样凭借着彼此的默契,赵启带着亲兵们,砍一刀进一步,进一步劈一刀,踩着无数破碎的燕军尸体,一步一个血脚印地,很快将阵线推进到燕军营寨门口。 半开半闭的寨门挡住了赵军的去路,里面的燕军也知道,此门不可再失,纷纷将盾抵靠在寨门之上,而后将整个身子靠着盾上,其后之人,一层叠着一层,眼见着就要将寨门缓缓地关闭了。 赵启狞笑一声,大喊道:“退!” 正与燕军角力的众人虽不知为何,但军令如山,纷纷闻令后撤! 寨门一端失去力量,很快被燕军关上,装在门框之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 随即燕军中爆发出一阵胜利的欢呼声,但欢呼声还未传递开来,又被一声巨响给打断。 只见寨门前的赵启气沉丹田,侧过身,双腿一起蹬地,全身用力,身带臂,臂带肘,肘带腕,腕带刀,将长刀抡了个半圆,随即用尽全身的气力,将长刀挥舞出去! “咔!”那是刀与寨门碰撞的声音! “砰!”那是寨门倒塌的声音! 一刀之威,恐怖如斯! 燕军的欢呼声被迫压在了喉咙之中,赵军的欢呼声已然爆炸。 “赵军万胜!” “陷阵军万胜!” …… 赵启知道,这一刀下去,从此他和自己的陷阵军将流传四方矣。但他现在已然没有了思考的心思,只见赵启以刀杵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显然刚刚的一击已经耗尽了他的气力。赵括的亲兵们见状,很快上前将他们的首领保护了起来。 只是这些举动略显多余。 在寨门倒下的那一刻,挤在寨门前的燕军的最后一点精气神也随之倒塌。 在短暂的失神之后,在赵军的爆裂的喝彩中,在“陷阵”的呼喊声中! “当啷!”一名燕军丢下了武器,转身就向后逃去。接着如同溃堤一般,几乎所有的燕军转身逃去,稍好点的还拿着武器,最过分的甚至将武器甚至甲胄等一切负重,一切阻碍他逃跑的东西都丢弃了。 而仅剩的一些想要顽抗的燕军也很快被士气正旺的赵军痛快地消灭了。 寨门传来的欢呼声也成功吸引了在中军外围的燕军将领,显然听口音,不是自家兵马的欢呼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将渠心中暗骂道。 可惜,他的噩梦并未就此完结。 在寨门倒下之时,赵国骑军也终于完成火把的制作。 昨夜被本来带的火把就不多,再加上大战前,一般无用的如火把一类的东西就给丢了,好在,还是有不少人带着火折子和火把,而燕军营地中,火灶还有不少没有熄灭,于是,很快简易的火把在赵军的一通操作下,很快制作完毕。 任武一声令下,众将或是点燃帐篷,或是直接点燃营中野草,更有艺高人胆大的,将帐篷沾上火油绑缚在弓箭上射出!很快燕军本阵中,一条火龙迅速形成! 第一百四十三章 火攻被破再出奇兵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赵军骑兵点燃的火龙迅速在风势的催促下,迅速在燕军本阵中,燎成了一片火海! 措手不及之下,大批的燕军被火魔吞没,撕心裂肺地喊叫着,痛苦不堪地挣扎着,但一切都是徒劳。一股股浓浓的黑烟伴随着烤肉的香气弥散开来。 站在火海边缘的赵军,前方是一条不到半米的隔离带,尽管风向是往北吹,为了安全起见,任武还是下令清理出了这样一道隔离带。 而这一条细长的隔离带宛如人间与地狱的分界线。 一端赵军安坐马背,静静地等待火焰带来胜利的消息。而另一边火焰再风的鼓舞下,奋力向前,毫无顾忌地吞噬掉一切生人死物。又在可燃的一切物质的滋养下继续扩大自己的热浪,向着更远更深处咆哮而去。 惨无人道的叫喊声唯一的功劳便是把中军外围的燕军将领的目光重新聚集到东南侧。而目之所及,皆是火焰狂舞…… “将……将军……怎么办啊?”一旁的校尉有些舌头打结地问道。 “要不,逃吧!趁火势还没有蔓延过来!”有一位校尉建议道。 “还有办法,还有希望!”将渠边说着,边用刀在草地上割了起来。 “我军绕后的五千人已经出发了,只要他们抵达赵军骑兵的侧后,我军就可以反败为胜!”将渠咬着牙说道:“能行的,一定能行的!” “将军,赵军都不用进攻,眼前的火势就足以将我们烧得渣都不剩!撤吧!”一位校尉劝道。 “没事,今天风力不大,我们还有时间,还有三千人,清理出一道空白区域不难,如此火势没有了助燃之物,必灭也!”将渠继续说道,随即下令道:“全军清理杂草,务必在火势来临前整理出隔离带!” “诺!”校尉们见劝不动将渠,便也只能听从将渠的安排,一起清理起来。 这是一场与死神的赛跑,燕军自将渠而下,所有的将士都参与到构筑隔离带的行动中去了,有刀的用刀,没刀的用剑,没剑的用手,把一颗颗杂草清理,把一件件帐篷拆毁丢到后方,而逃命至此的越来越多燕军也加入了修整的行列…… 将渠看着自己越来越庞大的队伍和越来越宽越来越长的隔离带,心中的信心也越来越足。心想着:赵军,你等我缓过这口气的! 很快在上万燕军的齐心协力之下,一道半米宽,横亘在大营东南侧的光秃秃的隔离带便已然形成,而为了成功阻止火焰的侵袭,士兵们还在每寸隔离带上都浇上了水。 就在最后一桶水淋下的刹那,火魔已经突进到隔离带前。 热辣的火焰足有一人高,翻滚的火焰如同舞蹈一般,张牙舞爪地试图突破那道看起来并不怎么宽敞的隔离带。 热浪扑在燕军士卒的脸庞,原本紧张到煞白的脸庞瞬间被撩得通红,人也忍不住往后撤了一步。全体燕军紧张地盯着火焰的狂舞,身子不住地往后倒,试图离那火魔远一些,更是准备在第一时间往更北的北方逃去。 烈火一浪接着一浪,终于再达到最高峰后,由于燃烧物的逐步殆尽而缓缓地下降,待其仅剩不到一米高时,燕军终于确认火魔被他们控制住了! 得救了! 欢呼声彻底响彻整个军营!燕军中无论士卒或是将领都相互拥抱,互相庆祝这来着不易的“胜利”,这是生命的胜利! “哒……哒……哒哒……” 在万众的欢呼声中,突然出现了一些不太悦耳的杂音,那是哒哒的马蹄声!不,那定是个美丽的错误!烈火刚过,许多物品还冒着点点火星,破损的帐篷碎片还带着火光在空中飞舞着,而大地被烈火炙烤之后还依然焦灼!没有谁会在这样的土地上行军的! 然而,现实很快给如此想的燕军将领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半人高的火墙中突然冲出一人一马,枣马红衣,银刀亮盔,马蹄下,衣角边、甲胄上、发须尾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火星子,恰如纵火的魔鬼,又似驭火的神明,定睛看去,来人正是赵军骑兵统领——任武! “哒哒……”战马落地,蹄上火星四溅; “噗噗……”长刀挥舞,四周鲜血飞舞。 原来任武见燕军有组织地准备隔离带便知晓可能火焰解决不了战斗了,没关系,那就用自己手中的长刀来解决就好了! 于是趁着火焰的阻隔,任武让骑军用浇透水的布帛将马蹄包裹,又用黑色布帛将马眼遮住,算好时间,待火焰过后,地表温度稍稍降低,便率领众骑军踏火而来! “哒……哒…哒哒……”越来越多的骑军踏过越来越矮的火墙,冲入毫无准备的燕军之中。如虎入羊群,刀剑随意挥舞,便能收割一片人头。赵军几乎摆成了一字长蛇阵,越过火墙的阻隔,尽情地屠戮着燕军的将士! 而刚刚还在庆幸自己逃过火魔炙烤的燕军将士,咋眼之间,又迎来了更为锋利的死神之镰!大喜大悲之间,奔溃也就成了最简单、最直接、最好的选择! 逃! 快逃! 赶紧逃! 这是燕军将士心中唯一的想法! “整军!防御!列阵!列阵防御!”只有将渠一人在撕心裂肺地嘶吼道。 可是此时哪还有人愿意听他的指挥,只恨自己少长了两条腿! “守住啊!绕后的部队马上就到了!守住,带着你的兵,随我守住此地,我们能赢的!!!”将渠拉住从一个试图从自己身边逃走的校尉说道。 “将军,您看看战场吧,都在逃命,哪有什么绕后的部队啊!我的兵也早就散了,逃吧将军!”校尉无奈地指着疯狂逃走的众人说道,说着就要离开。 将渠两眼通红,左手拉住那员校尉,右手抽出腰间的宝剑,奋力一砍,校尉猝不及防之下被斩杀当场!由于离得太近了,校尉的鲜血溅了将渠一身。 满身是血的将渠,将脸上的鲜血一抹,状若癫狂地怒吼道: “再有后退者,有如此人!” 第一百四十四章 功亏一篑唯死而已 半疯半狂的将渠的一声怒吼之下,后撤的燕军为之一止! 只见满脸是血的将渠站在中央,一手持剑,一手拎着刚刚割下来的校尉的人头。燕军见此情景,心里也有点打鼓,这可是校尉啊,说杀就给杀了,那我?想着想着,逃跑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见情势有所缓解的将渠再次怒吼道:“整军,圆阵,迎敌!” 燕军众将士正犹豫着要不要听从将渠的指挥再拼一把之时,一位信使的到来,将一切希望彻底摧毁。 “禀将军,我家将军奉令帅兵绕过中军,前往赵军侧后。” 还不待信使说完,将渠立即兴奋地问道:“可是已经抵达赵军侧背?” “额。”信使有些不忍地看着眼前为燕国殚精竭虑的将军,但还是回答道:“我军行至中军,即被正在转进的王上与国相扣留。国相为免消息外泄,强制收取我家将军军权,并带着大军向北而去,我家将军无奈只得跟随,趁国相不察之际,谴末将为将军报信。” 话音刚落,场面一片寂静! 随后便是逃跑的一片混乱之声……还守个屁啊,大王都跑了,绕后的援军也没了,不跑等着赵军屠杀吗! “当啷”宝剑坠地,将渠失魂落魄地看着遥远的北方,任由燕军将士从他的身边越过。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呐!”将渠转过头,缓缓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宝剑,单手拖着宝剑,慢慢向着赵军的方向走去。 “千古罪人呐!栗腹,小人哉!” “要攻赵的是你,跑得最快的也是你!” “你跑就跑,带走王上却是为何?” “跑便跑了,阻拦我的大军又是为何?” “汝是赵国细作耶?” 将渠拖着宝剑,喃喃自语,失魂落魄地向着赵军的方向,越走越近。 信使见此情景,摇了摇头转身加入了逃跑的大军!只剩将渠的几个亲兵,见将渠往赵军方向而去,哪还不知将军求死之意。 于是,几人相视一眼,一名资格较老的亲兵上前拉住将渠说道:“将军不可自弃也!需留待有用之身哉!” 将渠一把甩开亲兵的手说道:“二三子逃命去吧!吾心已死矣。今死战于此,以全吾之名也,二三子勿复多言!” “将军不可!若是将军战死于此,则吾恐败军之责恐尽归于将军矣!复有何名焉?”另一名亲兵赶紧劝道。 将渠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那员亲兵,略一思考已然明白了亲兵所说的意思。 此战惨败,六万大军损失过半,自然需要有人为战败负责。燕王首先就被排除在外了,虽然他是主将,但他是王啊!王怎么会错?除了秦王,又有哪个王敢认错? 那么国相栗腹呢?也不行,尽管提议攻赵的是他,要求连夜行军的是他,就连驻兵城外的也还是他,可是说一千道一万,他都只是建议,拍板的都是燕王。退一万步说,他护送了燕王的安全离开,那便是大功一件,燕王更是必保于他。 那么,接下来还有谁呢?不就是自己吗?战斗前期自己的指挥也有失误,未能及时展开队伍,未曾巡查营帐的建立等等,都是导致赵军火攻得逞的重要原因。更何况战斗的后半段几乎是由自己一手指挥的,最后如果自己战败被杀,燕王到时候来个亡者不纠,皆大欢喜!所以自己来承担燕军战败之过,各方都能满意,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燕王依旧是英明的燕王,国相依旧是睿智的国相,只有自己自恃其能,刚愎自用,以致其败! “哈哈……”将渠惨笑一声,原来尽心为国得到的就是这样的下场,可是知道又能怎样呢?也跟着一起逃吗?众口铄金之下,战败之责恐怕还是会轮到自己头上……想到此处,将渠有些心灰意冷。 “将军,今日之败,无非损失些兵马而已,可若是再让国相领兵,我燕国恐有亡国之危矣!”亲兵似乎看出了将渠心中的落寞,只得拿出杀手锏,爱国乎? 闻言,将渠好像想通了什么,喃喃自语道:“不能让赵国的细作再为祸我燕国!” 言毕,便与亲兵略一点头,准备一齐跑路! 可是一切已经晚了,一番劝解之下,时间已被耽搁,周围已经没有几个燕军,反倒是赵国骑军已经追了上来。 将渠正想下令死战,却见那名机灵的亲兵大吼道:“且慢动手!我家将军乃燕国大将将渠是也!”说着连忙将武器丢到一边,双手张开以示没有反抗之心。 将渠刚想呵斥,自己的长剑也被另一员亲兵夺去,连同自己的剑一齐丢到一旁。 “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您还得回朝堂揭露栗腹的假面孔呢!”亲兵再次劝解道。 事已至此,便是自杀也没有了利器,将渠纵有千般不可万般无奈,也只得听之任之。随即站在原地,微闭双目,静静地等候命运的降临。 “绑了!”一声雄浑的声音出现在将渠的耳畔,随即就听的碰碰两声,应是下马的声音,再然后将渠和他的亲兵便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尔等将这几人移交步卒后再行赶上来!”刚刚那个雄浑的声音再次响起,将渠忍不住睁开双眼向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只见得枣马红衣,银剑亮盔下一张脸剑眉星目,正是那一马当先浴火而出的魔神——赵军骑兵统领——任武是也! 任武见将渠睁开了双眼,便说笑道“也亏是遇到我了,要换了别的糙汉,指不定就把你们打杀了去!” 言罢,不待将渠反应,便带着剩余的骑兵继续追亡逐北而去。 留下的一伍骑兵,看着被绑的一行人,心中别提有多气了,大好的捞战功的机会,全被这几个人给耽误了!看着弟兄们一个个远离而去,心中更是委屈极了,凭什么要我们看着这几个货啊? 我的战功哟! 我那白花花的媳妇哦! 嗯,不对。是白花花的……不重要! 看着被绑缚得紧紧的几人,几名骑兵的心态逐渐扭曲。 “伍长,那个穿精甲的大官咱肯定不能动,剩下的那几个货好歹也是带甲之士。不如……”一名胆大的骑兵向伍长建议道,说着比划了个抹脖的手势。(想歪了的给我出克!) 胆大骑兵的建议,立即得到了一众骑兵弟兄们的支持:“对呀,伍长,好歹也弥补下兄弟们的损失啊!别人都在前面杀嗨了都!” “嗯……”伍长沉吟着。 众人握着长刀的手蠢蠢欲动,只待伍长一声令下就要来个“如意神剑,一刀两段!” 第一百四十五章 降者不杀穷寇不追 将渠的亲兵们听了骑兵们的对话,一个个都懵了!还有这种操作的吗?老子都已经投降了,还是说服的自家主将一起投降的。不说给点奖励吧,你还都给绑了起来,绑也就绑了,尔等还准备杀良,不,杀降冒功? 说好的降者不杀,优待俘虏呢!哦,这会儿没这条?那没事了…… 看着骑兵们愈来愈凌厉的眼神,亲兵们不自觉的就往将渠身后躲。好嘛,让一个最想死的人顶在最前面。嗯,好像也没毛病哈。 不过此时的将渠已经不想死了。却也暂时没有开口警告或是劝道对面剑拔弩张的骑兵的意思。不是怕自己的言语激怒了对方,而是在权衡要不要救下自己的亲兵。 毕竟若是身后的亲兵都被诛杀于此,那么燕国便无人知晓自己被俘的窘境。 正在伍长和将渠双双思考之时,一阵叮叮当当的刀剑碰撞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二人的思索,马上的骑兵们也纷纷拔出长刀,调整好阵型,准备接战。 只见一股燕国的的败兵且战且退,就要往他们的方向退将过来。 伍长见状随即大喝一声“备!” 众骑兵闻令而动,纷纷作冲刺状。 却见追击的赵军中突然杀出一彪形壮汉,正是陷阵营的主将——赵启。只见他双手舞刀,大开大合,一剑过去,便是数条亡魂,不一会儿的功夫,那小股的燕军便被屠戮了个干净。 骑兵伍长见此情景,咂么了下嘴下令道:“收!”骑兵闻令便放下了兵刃。 而此时,赵启也发现了自己的小股骑兵,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到了骑兵跟前。 赵军骑兵们见状也纷纷跃下马来,对着赵启便是一揖道:“见过将军!” “嗯!汝等在此何故也,为何未曾跟随任将军北追燕军耶!”赵启问道。 “正要禀报将军:此乃燕军大将及其亲兵也,我军踏破燕阵后,此人在此投降于任将军,为防变故,任将军令吾等守候于此,将此相关人等移交于步军后,再行追赶。”伍长回答道。 “嗯!又让这小子立功了!”赵启看了看被五花大绑的将渠,有些酸溜溜地说道。随即又问伍长说道:“认识我不!” “赵将军威名如雷贯耳,昔日将军于壁垒之上大发神威,小子也在军中,慕名久矣!”伍长双手一拱赞道。 “别拍马屁了!”赵启一脸笑意地说道,显然他很享受别人的夸奖,尤其是同袍的认可。“认识就行,这几个人我收下了!” “那个谁,任将军俘虏了个燕军的将军,来几个人把他们带下去,回头找燕王换点酒喝!”赵启随意对着后面的人员说道。 “你想喝啥酒啊?”一个声音轻飘飘地传到赵启的耳中。 赵启闻言如遭雷击,迅速挺身站好,双手抱拳弱弱地说道:“末将一时口快,还望上将军见谅!” 来人正是上将军赵括,赵括在城楼之上,看到任武率军踏火而行,而燕军毫无准备一心隔离火焰,便知胜负已分。随即带着平原君便下了城楼,骑马赶来。 赵括恶狠狠地对着赵启说道:“回头再收拾你。”赵启回之以两排洁白的大门牙,说道“诺。”回头收拾,那还收拾个屁啊…… 赵括拨转马头,对着仍双手抱拳身子微曲的众骑兵说道:“起身!” “诺!”一众骑兵应诺道。 “快马去跟任武传令:只需追击燕军二十里,二十里后立即回返,违令者斩!” “诺,只需追击二十里!”伍长简要的复诵道。 “去吧!”赵括说道。 随即一众骑兵纷纷上马,再次拜别后,调转马头,双腿重重一夹马腹,朝北方追去。 赵括吩咐完骑兵,又对赵启说道:“尽快打扫战场,打扫完战场,回转鄗城,再让诸军饱餐一顿。饱餐后,抓紧时间休息,晚上我们还要行军。另外统计伤亡人数和斩获情况报我。” “诺!”赵启立马应诺道,随后飞似的逃开了。 随后赵括再次拨转马头朝鄗城回转。 平原君上前问道:“汝急急忙忙赶过来,便是为了此二事耶?” “不然呢?”赵括边悠哉悠哉地骑着马边说道。 “指使一传令兵可也?何故亲来一趟哉?”平原君又问道。 赵括闻言盯着平原君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得平原君有些不舒服了,又拿手在平原君的眼前晃了两晃。 平原君几欲发怒,赵括才调侃道:“平原君,你之视力无碍哉,何故视而不见,明知而故问焉?你我周遭,除却扛负我军大纛之人,吾哪还有人可供差遣焉?若此人派出,大纛由君上来扛否!” 平原君闻言,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中陷入沉思。 是呀,别看这小子现在这么轻松,在城楼之上,虽然不动声色,但却能明显感受到他的不安与烦躁。 连信使传令兵都派了出去,身边若不是自己的亲兵在,就只有一个扛大旗的,形势之危急可想而知! 以弱胜强,以区区三万乌合之众战而胜燕国六万精锐之师,天时地利人和,通通算尽,也是险情连连。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哦,不对,刚刚这小子说晚上还要行军?可是又只让骑兵追逐二十里,这是要做什么? 心有不解那就问,这是作为长者的权利! 于是平原君试探性地说道:“上将军,如今燕军主力已溃败,我赵国之危已解,还军之事可徐徐而为也,无甚必要连夜赶路也!” “未曾言说要还军邯郸啊!”赵括先是一愣,随后说道:“哎呀,平原君不必猜测了,当是君上知晓之时,必不会相瞒的。” 随后赵括看着心有不甘的平原君,于是决定给他找点事做,说道:“平原君,今日大战的军报还未拟写吧,还是快快起草军报吧,莫让我王等着急了!” 平原君没想到赵括拿军报挡自己的嘴,却也不慌,随即说道,你倒是把战损比和缴获俘虏情况给我啊,没这些数据,我报个啥? 嗯,那没招,自己也还不知道呢!回吧…… 赵括不再理睬平原君,兀自骑着马朝鄗城踱去,心想着:“鄗城里此时是不是应该摔死或者病死头牛啊……邯郸城楼上那顿牛肉挺好吃的,不知道是谁煮的?得想办法搞过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效仿酒泉肉汤犒军 一行人无言,慢慢悠悠地回了鄗城,此时的鄗城已经成了欢乐的海洋。在郡守府的宣扬下,百姓们都知道:自己家的上将军带着邯郸来的大军,把来犯的燕国大军给打跑了! “据说燕王跑的时候,一只鞋掉了都不知!”路边一人说道。 “哪呢!明明是没穿鞋就跑了......”另一人反驳道。 ...... 随着赵括带着平原君等人回到鄗城,聚集在城门口的百姓们的热情瞬间被点燃。 “上将军!” “上将军威武!” ...... 一篮蓝的鸡蛋往侍卫手中塞,一束束花朵朝空中抛洒,一碗碗热饭被抬到路边,一碗碗温酒被高高举过头顶,敬请将士们品尝。 箪食壶浆说的便是如此吧!鄗城的百姓们用最简单朴实的话语,表达着心中最炽热的敬爱与尊敬;更用最为耿直的做法,表达着最朴素的爱戴。 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少说也有七八十岁了,这在古时,那就是不得了的存在。只见他双手捧着一个脸盆大的陶碗,颤颤巍巍地站在道路的中央,身后几名汉子小心翼翼地扶着老者,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倒了下去。 赵括与平原君见状,慌忙下马迎了上去,赵括边走边盯着那个陶碗,心想着,这里面不能是酒吧,这么大这么深的碗,嗯,应该说盆比较好,估计得有一斤吧! 赵括有点儿发憷,倒不是没有这一斤的量,可是一餐喝一斤跟一口喝一斤,那完全是两回事好吗! 硬着头皮走到老人家面前,赵括有礼道:“老者安好!有劳老者想迎,实属在下之过也!” “上将军,为国,为民。”老爷子断断续续地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着说道:“小老儿,替乡亲,敬将军、将士们!” 说着,就把那脸盆般大小的陶碗往赵括身前一送! 赵括虽然听不太懂老爷子那颇带口音,又断断续续的话语,但此动作一出,赵括瞬间了然:一切都在酒里了! 能咋办呢!望着满街注目而期待的眼神! 还能咋办呢!喝吧! 赵括把心一横,双手接过陶碗,把脖子一仰,吨吨吨地就把酒给灌了下去。无奈酒碗太大,嘴巴太小,不少酒从嘴边留出,又淌到衣裳之上...... 路边的喧嚣声为之一静,大家都静静地看着上将军豪情干碗...... 不一会儿,在“漏酒”大法的加成下,赵括居然真的把一盆酒给干了!好在黄酒度数不高,赵括砸吧了下嘴,表示味道不错! 一旁的平原君眼睁睁地看着赵括一人把酒给干了,根本来不及阻止,也跟着众人愣在了原地——原来真有这么虎的人! 趁着众人愣神的功夫,赵括双手又把空了的酒碗递还给了愣在了原地的老爷子,随即对着老爷子又是一揖,随即指挥着大家就往郡守府的方向离开。 “上将军,海量!”人群中爆发一声喝彩!随即演变成一串的“海量”的称赞。 赵括已经重新上马,在马上略一拱手表示谢意。 平原君悄悄摸到一旁说道:“上将军,人家要敬的是你和你的将士,按规矩是一人一口的!” “哦!是吗!没事,没看见大家很高兴嘛!还都称我海量呢!”赵括心中一惊,果然还是应该问一下的,拿起酒碗哐哐就喝要不得啊! 不过,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嗯,我是上将军我怕谁!我的规矩才是规矩! 平原君没有再理会这个装逼犯!不过心里暗暗心惊,那可是一斤多的黄酒啊!吨吨吨就喝了下去,喝下去就算了,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还能正常骑马,正常交流?他的量到底有多少啊! 平原君不知道的是,作为21世纪的接班人,早已是“酒精”考验,那考验可是实打实的酱香五十三度的严峻考验啊!没有斤把酱香的量,怎么能做合格的接班人呢?!黄酒?那是酒吗?那是第二天用来醒酒的饮料! 各怀心思的二人很快回到了郡守府内。 赵括又拿出舆图开始看了起来,虽然已经战胜了燕军的主力,代地的偏师已经不算是问题,但一则伟人教育我们战略上要藐视敌人,战术上要重视敌人;二则对于代地的偏师,赵括想要的是全歼!所以更得细细谋划! 而平原君则在一旁开始着手军报的拟写,在之前,还特意嘱咐侍从将邯郸带来的吃食整治一番,好给上将军庆功之用。 时已过未(未时),吃食也已经备好,平原君也停下手中的活计,一脸笑意地邀请赵括共进晚食。 赵括摸了摸有些饿了的肚子,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牛肉香气,惊喜站起来道:“牛肉!” “然也!”平原君颇为自得地说道:“那日在城楼之上,见你对牛肉狼吞虎咽,定是对此物颇为喜爱,便嘱咐家老,用细盐小心腌渍,不仅使牛肉得意久存不坏,更增加了细盐之风味,只是苦了府上众人,这一月只能以昆布取味矣。” “快些来!牛肉炖煮得正是入味!”平原君催促道。 可是赵括却反而坐下了,说道:“来人!” “在!”跟随赵括回转鄗城的亲兵很快从外间进来应诺道。 “将此牛肉羹交于伙头军,告诉他们,加些蔬果,加足水,务必使每位将士喝到这碗牛肉汤!告诉将士们,平原君请大家喝牛肉汤!吾稍后与众军齐饮此汤!”赵括对着亲兵下令道。 “这!”亲兵有些为难地看着赵括和平原君。 平原君有些惊异地看着赵括。 赵括说道:“夫为将之道,军井来汲,将不言渴;军食未熟,将不言饥;军火未然,将不言寒;军幕未施,将不言困;夏不操扇,两不张盖,与众同也。平原君须知之也!” “今大军未归,而牛肉香味满屋,此令三军离心之举者,吾等断不可为也!不若将此牛肉共三军想用,虽汤薄肉寡,然其情却生,其人也暖!就如此决定了!”赵括继续说道。 其实赵括还有个小心思,那便是当年霍骠骑得汉武帝御赐之酒,投于大河之中,与三军分食,被传为美谈,更是诞生了酒泉的地名,不知道自己这碗牛肉汤能够在历史的故事中上也占有一席之地耶? “诺!”亲兵感动地应诺道,随即便去桌上端走牛肉。 平原君又一次愣在一旁,心中不由得感叹道:“吾不及君,多矣!此子......” 眼见着亲兵就要离开,平原君连忙叫住了亲兵说道:“我那还有一段肉条,不如一道煮了吧!” 亲兵不知所措地看向赵括。 赵括笑道:“还不谢过平原君的慷慨解囊!” 于是,不多时,一股牛肉香味从军营中慢慢散开!而在打扫战场的赵军们也得到了了传信,上将军让伙头军将平原君给自己准备的牛肉羹做出了牛肉汤,等他们打扫完战场便一道饮用! 没啥说的,赶紧干活,莫让上将军久等。无需上官们催促,赵军一个个不自觉地就加快了手底下的动作...... 第一百四十七章 心心念念牛肉汤也 时至酉时,打扫战场的步军和追击燕军的骑军,都已经归营。 各什围坐一个鼎罐,鼎罐内装的是已经炖煮了许久的牛肉汤,是真正的汤——牛肉几乎都已经熬化了,为了避免这碗上将军赏赐的汤里显得油水不足。伙头军壮着胆子找到忙地不可开交的赵启,央着赵启给点弓箭手去附近的山里打点野味,采点山珍。 赵启闻听是给上将军赏赐的汤里加料,那必须做好啊!大手板子一挥,三千大军丢下手中的活计,去山中打猎去。而为了在汤里表现下,各营还比起了赛,看谁猎到的东西多!于是,不到一个时辰,伙头军营中的猎物和山珍便已堆积成山。还好总管及时叫停了打猎,不然,估计鄗城附近的猎户这个冬天不好过把! 可是即便现有的猎物和山珍让伙头军麻了爪。多是一方面,关键问题是,种类繁多,怎么做啊!总管一拍脑袋,只要没毒就行,管他呢!上将军要的是牛肉汤懂吗,是汤!去毛去脏,冲洗干净,剁吧剁吧丢入牛肉汤中,大功告成! 奇迹的是,如此一锅大杂烩似的“牛肉汤”在吸收了各种山珍的精华后,越发的鲜香了。 这直接导致若干年后,已经成为了朝中栋梁的老兵们无论尝过多少山珍海味,都始终无法忘怀这碗汤的滋味,这更是引得无数饕餮食客通过各种方式试图还原这碗汤。 最后都不可避免的失败了,有种说法是汤里加了某种致幻的蘑菇,导致大军产生了幻觉。但这种说法很快被老兵们为首的功勋集团给驳斥了,你丫致幻了之后还能连夜长途奔袭的? 不管怎样,但这碗汤终究成为了永久的绝唱,以及永远的遗憾!因为就连伙头军的总管也不知道究竟他娘的往汤里丢了什么食材,丢了多少食材!如果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要把各种用料用刀刻在石头上!那玩意可以传家! 而这碗传说中的汤更是被命名为上将军汤。就连诞生这碗汤的鄗城获得了汤城的美名,尤其以牛肉汤最为鲜美! 赵括再次站在了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手里端着一碗牛肉汤!底下的屯长再次成了传声筒! “今日大胜燕军,吾等先听捷报!”赵括大声说道,屯长很快将话传递了下去。 “赵启!”赵括小声说道,示意这句话不用传,可是这群憨憨屯长,依旧将话传了开去,赵括一阵尴尬加无奈。 “末将在。”赵启答应道。 赵括略一偏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他可不敢再讲什么,他可以保证,只要他开口,无论声音多小,耳朵贼尖的屯长们立马会把他的话完全地传递下去。 赵启会意,上前一步,拉开早已准备好的竹简念到:“今以三万大军迫燕军六万,马步军共计阵斩燕军一万三千余人,俘燕军将领将渠以下共计两万一千余人,我军殒一千四百八十二人,伤四千三百五十七人!完胜之!” “彩!”随着屯长们激情澎湃的传递,整个军营中,喝彩声此起彼伏!整个营地陷入无边的欢乐之中! 就连一直全程关注战事进程的平原君也忍不住喝彩道,他知道此战是大胜,却不知道是这样的几乎完胜,损失不过千余人,而据归来的任武汇报骑军损失不过百数,也就是说着千余的损失几乎全是步兵的,而大战过后,赵军军力几乎没有损失,几乎不可思议。 不过,赵括在城楼上的表现是个什么情况,如此巨大的优势,怎么搞得好像快输了一样。平原君有些不解地看向那位上将军。 其实,赵括要的从来就不仅仅是击败燕军,而是要用最小的代价击溃燕王,进而北上......若是在鄗城损兵过多,后续一系列的计划都将无法实施,这才是赵括心中紧张的根本原因。 赵启报完战况,便转身一礼下了高台,又将高台留给了赵括。 “今日大声,本应与诸君痛饮烈酒,也唯有烈酒才能抒发吾等心中之豪情!”赵括接着说道。 “可惜,我王也没料到,区区几日我们便取得如此大胜,未曾为吾等备好佳酿;而我们的军需官平原君从邯郸出来得急,却也忘了给大家带酒了!”赵括指着自己身后的平原君调侃道。 平原君表面脸色铁青,内心却温暖无比!他知道,赵括虽然在损自己,可从他向大军介绍自己的那一刻开始,便是让大军正式接纳自己之时,更是将好大一份军功分给了自己,从此后虽说还不能在军中一呼百应,也至少是掷地有声了。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是吧,非损我? 赵括没有理会平原君内心的波澜,继续说道:“实则我军还有作战任务,北方代地还有燕军在侵入吾赵之国土!” 赵括稍作停顿后,问道:“吾等能让他们轻易回去吗?” “不能!” “不能!” 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是对赵括最好的回应。 “来而不往非礼也!” “诸君可愿随我:打到蓟城里,活捉燕王喜!”赵括提高声音大喊道。 “打到蓟城里,活捉燕王喜!” “打到蓟城里,活捉燕王喜!” 四面再次传来赵军士卒的怒吼声! “饮了这碗汤,好好洗个澡,美滋滋睡上两个时辰!而后随我:打到蓟城里,活捉燕王喜!”赵括再次拔高声音结束了此次战前动员。 言毕,赵括高高举起汤碗,随后一饮而尽! “开饭!” 高台之下,开饭之声此起彼伏,将士们纷纷投入到消灭牛肉汤的行列中! 随着牛肉汤聚餐的进行,赵军士卒们互相打屁调侃之间,“打到蓟城里,活捉燕王喜!”已经在赵军之中深入扎入人心,而一场原本弱势的防御战,已经悄悄被赵括变成了强势的进攻战。 而在郡守府中,因为平原君牛肉汤的贡献,再加上平原君的死缠烂打,赵括也终于将他北上代地的进军思路,全盘拖出! 至于如何“打到蓟城里,活捉燕王喜!”,赵括表示,嗯,还没想好?! 第一百四十八章 赵军北上代邑对峙 舆图已经收起,赵括端坐一旁,众人还在理清着赵括的思路。 “好了,很简单的一个围歼战而已!不必想太多了!”赵括开口说道。 “上将军,可若是燕军没有去代邑呢?”平原君不解地问道:“若是燕王十万大军全力攻邯郸,攻鄗城,我代地之军又被将令控在代邑,我军岂不是危矣。” “我所带的三万大军本来就是为了对付燕军的十万大军的,即便燕军中途不分兵,我军依然可以获胜。”赵括缓缓说道。 “鄗城乃燕军必经之路,选择鄗城决战,一则是取天时也,我军可以提前一日左右到达战场做好相应的准备,且武备粮秣转运简单; 二得地利也,鄗城本身虽非险要,却也易守难攻,而其东南侧多山林易于藏兵,且有俯冲之势,易于我军骑兵之突进; 三为人和也,此处已是我大赵之腹地,群众基础好,又远离繁华中枢,不利于敌军刺探的展开,而燕军行止却被我军侦查得一清二楚。 故此天时地利人和,虽燕军三倍于我,我依然可以战而胜之。”赵括分析道。 平原君一脸不屑:“我的上将军啊,你可是把身边最后一个兵都派出去了啊,着燕军还好只有六万,不然啊......” “之所以将身边最后一个兵都派出去,不是怕战事反复,而是因为燕军的分兵,使我不敢在此逗留过长时间,欲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战斗,而手中的牌就那么多,只能通过增加步军的投入,侧面减轻骑军压力,从而尽速结束战斗。”赵括解释道。 “上将军,如今大军已经回转鄗城,我军何时开拔北上?”任武在一旁问道,已经打完的战有什么好想的,要想也是回去再想啊,现在最要紧的是剩下的四万燕军,若是让他们从容退走,那燕军随时都有卷土重来的可能啊!那又得花费多少精力、多少兵力去对付啊! “大军苦战一天,稍作休息吧!步军亥时出发。骑军,嗯,骑军回来较晚,今日大战也最为辛苦,好在骑兵脚程要快些。且明日辰时出发吧,最迟后日晚间要追到步卒!”赵括略略思考后回答道。 随后赵括似又想到了什么,接着对任武和赵启说道:“我军需要在燕王败于鄗城的消息传到代邑前,完成对燕军的合围。也就是说留给我们的时间只有三至四天。跟底下的军士们说清楚,今天的辛苦,是为了明日的少流血。如果能把这四万大军全数歼灭,三五年之内,燕国再无一战之力矣!”赵括下令道。 “将军放心,喝了您的牛肉汤,弟兄们都盼着您带着我们打到蓟城里,活捉燕王喜呢!”赵启回答道。 “哦,对了,缴获的燕王的大纛旗帜要擦洗赶紧,代邑之战有大用!”赵括再次吩咐道,不提燕王,赵括还险些忘记着意外之喜了。 “诺!”任武再次应诺道。 “各自下去准备吧!”赵括挥了挥手说道。 “诺!”任武和赵启一齐应诺道,随即转身离开,大堂之中只留下赵括和平原君两人。 “上将军的军略恐不止与围歼代邑之燕军吧!”平原君试探着问道。 “战场形势瞬息万变,以后所有的计划都要是围歼计划执行情况而定。”赵括笑着答道:“而且一碗牛肉汤,就只能讲到这儿了!” “汝......” ...... 亥时很快就到了,赵括再次骑上战马,率领着两万步卒北上,剩下的步卒留在了鄗城之中负责看守燕国的降军。 而此时,在北方的代邑,李牧所率领的两万代军骑兵,已经与卿秦所率的燕军偏师对峙一日之久。 “将军,燕军一来就摆出个方阵,摆明了是来防守的!恐怕邯郸方面不容乐观啊!”一位都尉对李牧说道。 “是啊将军,上党一战,我军虽胜秦军,但据南调的同袍书信告知,我军损失亦是不少,又得郡三地,兵力均陷于其中,邯郸恐怕已是个空壳子了!”另一位都尉尉补充道。 “不若,明日我率本部骑军冲一冲,试一试燕军的成色如何?”校尉建议道。 “不妥吧!上将军要求我军拖住燕军就好,贸然冲阵,还是已经摆在明面上的防守型的方阵,若是一个不好......”另一位校尉正准备反驳,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赶紧纠正道:“我的意思是,若是上将军怪罪下来......” “冲一冲还是有必要的!”一直没有说话的李牧说道:“一则我们也需要知道对面之燕军战力如何,二则要拖住燕军,就要装出一股子急于南下的样子,只有这样,他们才会甘于防守!才不会觉得我们是在拖住他们。” “将军此言有理也!”那员请战的校尉思考一会儿后,说道:“将军,我觉得我们也别等明日了,就今晚吧!趁着今夜月光并不明亮,给燕军来一下子!” “我看你是想让上将军给你来一下子”都尉反驳道:“你当对面的燕军皆不知战耶?能打得东胡人抱头鼠窜,岂会不防备我军偷营?” “然也,今日白天观其大军营寨之选址也,不选孤山,不趋密林,临水而不靠河;察其阵型也,四四方方,正正好好将我军出路堵死!其将,必知兵之人也。”另一位都尉补充道:“除非能够从背后袭击,正面攻击恐怕不是个好方法!若是强行从正面冲阵,不似我军之作风,反而会被敌军所察觉,还望将军明察!” “汝刚刚说的什么?”李牧突然打断道。 “望将军明察?”都尉回道。 “上一句!”李牧继续问道。 “若是强行正面冲阵,不似......”都尉继续回忆道。 “再上一句!”李牧继续问道。 “除非能从背后袭击?”都尉回道,心想着,再问我可就真不记得了! “对,就是这句!”李牧高兴道:“吾已有破敌之策矣!” “哦?”众人惊喜地看着李牧:“从背后攻击吗?” “然也!”李牧回答道 “嗨......”众将有些失望,都知道方阵宜从背后破,问题是你怎么绕道背后啊!等上将军来吗?那算哪门子破敌之策! 李牧眼见众人眼中的失望,却也不着恼,心中暗暗盘算,此事虽无百分百之把握,但反正也是闲着,试试看又不会掉块肉! 嗯,就这么干! 第一百四十九章 李牧首秀阴阳双策 李牧心中已有全盘的打算,但初掌大军的他缺乏威信,若是不向几位主要的将领说明,恐怕执行起来困难重重矣。 于是李牧耐下性子对手下的几位都尉和校尉解释了开来。 “如贾都尉方才所言,欲破方阵者,需从其阵之背后下手,大家以为然否?” “然也。”众人附和道,毕竟是主将,心中不屑归不屑,该回答还是得回答的。 “燕军设方阵与两山之间,阻隔我军去路;而我军迫于两山拦路,非正面冲击其方阵不得出也,大家以为然否?” “然也!”众人的附和更加敷衍了。 “可是,两山之间当真一条路都没有吗?”李牧问道。 “路自然是有的,然一则不好找,非本地之猎户不可知也;二则即便有路也不便大军行动也;三则山高路远,原本一日之程,非三五日走不完矣!故山中虽或有路,却与我军无甚意义也。”一位都尉解释道。 “此定式之思维也!首先路虽不好找,猎户却不难,此地为我代地,我军抗击胡人多年,与本地之猎户多多少少有些许情分,令其领路当不是问题!”李牧解释道。 见无人反驳,李牧便接着说道:“其二,虽大军行动不便,然三千精兵携带五日之粮,无负无载,或可通过耶?” “可也!”几位都尉和校尉们觉得有点儿意思了。 “至于时间,我军本身的任务便是拖住燕军,少了三千兵马对于我军并无大碍,而三至五日的时间,与其在营中闲置,不如去山里走上一遭,诸君以为如何?”李牧摊了摊手向麾下的将领们问道。 “可是可以的!然三千兵力,即便是绕了过去,即便从方阵之侧后发起进攻,面对敌军十倍之数量,恐怕也仅仅是能够取得一时的优势而已,待其反应过来......”一位都尉思考着说道。 “贾都尉啊,吾正面还有一万七千骑兵!三千兵马只需搅乱一时,信号一起,我军再行正面突进,两面夹击之下,燕军不溃败那才怪了!”另一位都尉反驳道 “然则如何吸引燕军之注意力焉!三千兵马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若是其广撒探马,未必不能知晓吾等绕后之举也,若其知之而设伏于我军,则事败矣。非使其让他们无暇顾及方可也!”都尉补充道。 “要吸引燕军之注意力,无非就是打嘛!” “然则前已经有言:正面冲击方阵,于我军不利焉!若是频繁进攻,且不论我军伤亡之重,就怕燕军主将看破我军之意图也;而若是进频率过低,则无法是燕军无暇顾及其他矣”都尉的一番话语又将热烈的讨论推向了死寂。 “对于此,吾亦有方法矣!”李牧继续自信地说道。 “还请将军不吝告知!”都尉们请教道。 见手下的态度已经有所转变,李牧知道,自己真正成为主将的时间,快了! “若是诸君今夜彻夜讨论不睡,明日可还有精力对敌?”李牧没有直接给出自己的答案,而是又提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末将可勉力为之!” “末将亦能勉力为之!”诸将纷纷答道 “若是明夜接续讨论而不眠耶?若能,后夜继续耶?”李牧接着问道。 “恐力有不逮也!”诸将纷纷表示同意。 “然也,不眠不休非长久之计,此人力有尽时者也!”李牧总结道。 随即指向舆图说道:“既然燕军主将知兵,其对于夜间劫营必有防备也,吾之计策便是劫营!” “劫营?!”众将疑惑道。 “然也!”李牧继续说道:“此劫营非真劫营也,乃假劫营也。其大营两侧为山地,丛林密布,虽无法绕后,却也可令我军藏于其中,若我以五百军士藏于其中,待至深夜,击鼓鸣号,燕军必以为我军劫营也,则其军必出,而我军待其军出则偃旗息鼓,如此反复,则燕军不得休息矣。” “然则燕军可轮流值守轮流休息也!此计未必能够拖垮燕军!” “且不论在吾军之鼓噪之中,燕军是否能够安然入睡,便当其有过半之兵力可以休息。然此仅为第一步耳!待明日,吾军试而击之,见其战力不弱即可后撤也,并可明分兵于林中,待夜至,继续鼓噪而扰之。”李牧继续解释道 “如此一来,燕军必定以为我军进入丛林之意,在于夜间行扰乱之为也。可掩护我军绕后之举也!而日间试探性进攻,亦可为我军疲军之策作作证也。欲破我军疲军之策,则必分兵休息,一旦分兵,白日对阵之兵力便不足以顾及林中之我军也。此明暗双计也。”都尉接着李牧的话头继续分析道。 “彩!”众将一致喝彩道。 “既然大家皆认可此计,本将便下令了!”李牧环顾一周缓缓说道。 “愿听将军吩咐!”一众赵军将令齐齐拜道。北地大军就是有这个好,有能力的到哪都受尊重,显然李牧的能力已经得到了众将的认可。 “李校尉,你是本地之人,今夜便带人去寻访当地猎户,务必要找到可以直通燕军后阵的小路,越短越好,一旦找到立即回报!”李牧开始下令道。 “诺!”李姓校尉应诺道。 “贾都尉,令你率三千五百人马,于今夜秘密潜入山林之中,其中三千人由你亲自率领,待李校尉找到向导后,即行向燕军后方运动;其余五百人留在原地,多带军鼓号角、旗帜大纛,于子时开始行疲军之策!” “诺!”贾都尉也立即应诺道。 “陈都尉,白日的进攻挑战由你执行,列阵要慢,进攻要缓,要让对方看出来我军是在试探其实力,时间要拖得越长越好!” “诺!”另一位陈姓都尉也应诺道。 “如今邯郸危急,吾代地之军号称强军,吾更是上将军亲点之将,当不负国家王上之重托,不负上将军之信任,尽快击溃燕军,打通南下通道,救邯郸于水火之间!诸君且助我一臂之力!”李牧双手合拢,深深一拜,结束了他裨将生涯的战场“首秀”。 “诺!”众人皆拜而应诺道。 显然,众将对这位异军突起的后起之秀的表现,很满意。 第一百五十章 赵括发飙李牧挨罚 “报:上将军,前方不到二里处发现燕军,似为我军击溃,正在溃逃,预计很快抵达我军所在地。”斥候突然汇报道。 “什么?”赵括脑子嗡嗡的,自己不是给北地军下令了只许防御,不许进攻,务必拖住燕军的将令吗?怎么燕军被就被击溃了?哪里来的军队击溃的燕军?还是燕军在布局引诱我军出战? 来不及思考那么多了,既然燕军冲着我这儿来了,原本包围的阵型就不再合适了。好在步兵的阵型无需太多调整。 “传令:步军止步,盾兵在前,长矛兵在中,弓兵为后,就地防御。传令任武,取消奔袭计划,三千骑兵一分为三,两千各护住步军两翼,剩余一千回返中军,作为预备队,随时增援战场。全军高呼:燕王已败,弃械跪地,降者不杀!快!”赵括脑中飞快运转,很快理出头绪向传令兵下达了指令。 传令兵也明白事态紧急,记录下命令后,飞似的就将将令传达开来。不多时,全军已经响起了“燕王已败......降者不杀!”的呼喊声。 而另一端指挥全军唯一精锐骑兵的任务,正纳闷怎么主力那突然人声鼎沸了起来,传令兵便骑着快马赶到了任武的面前,也好在因为时辰未到,任武还未下令全军奔袭,否则传令兵都不知要去哪里找任武了。 接到最新将令的任武,瞬间意识到情况恐怕有变,于是二话不说,按照赵括的命令将骑兵一分为三,委托两位校尉带队后,自己带着剩余的一千精骑回到了中军赵括处。 任武一个翻身便跳下马来,噔噔几步跑到赵括面前,双手一拱说道:“末将依最新之将令,将骑军一分为三,分别护住主阵两翼,另一千人已赶回中军,特向上将军交令!” “好!”赵括淡淡地说道,眼睛却望着黑漆漆的正前方。 一旁的任武却放下了心,他最担心的就是传令兵传错了指令,如今得到了上将军的认同,说明指令无误,那就问题不大了。 但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任武心中还是泛起了嘀咕,想要开口询问,却又怕打断了赵括的思路,于是渐渐坐立不安起来。 赵括也发现了任武的异常,正想给他解释两句,却见阵前已经出现了亮光,那是铠甲反射我军火把的光亮!第一波的燕军败兵已经抵达赵军阵前。 赵括不得细说,只得对任武说道:“有啥话,打完仗再说!” “诺!”任武显然也发现了阵前的异常,于是赶紧应诺道,随即跳上战马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此时的赵军已经经历了鄗城之战的洗礼,虽然谈不上多精锐,但也不至于一触即溃,反倒是此时的燕军,在溃逃的路上,看到已经摆好阵型的赵军,心中绝望可想而知。少数想要奋起一搏的燕军也很快被赵军口中的“缴械跪地,降者不杀”给击溃。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只剩编制尚在的燕军,或是亲兵队伍,见到赵军的枪阵依然义无反顾地发起了进攻,却也在任武的几次出击下化为了军功本上不算浓墨重彩的一笔。 只有些机灵鬼,或是幸运儿,成功地绕开了赵军还算长的防御线,逃出升天。 可惜的是燕军主将,显然有足够的聪明和足够快速的马力,让他得以逃出并未闭合的包围圈,而显然,燕军的主要将领都不缺乏这样的机智与耐心。 幸运的是燕军的大部分士卒,并没有那么多的心眼与分析判断能力,更没有那样的一颗大心脏,于是纷纷器械跪倒在地。 时至深夜,一场不知该称为遭遇战还是围歼战的战斗,终于随着北地骑兵的到来画上了一个不算圆满的句号。至少赵括是这样认为的。 少顷,赵括带着任武已经来到北军的大营。 中军帐中,一片欢声笑语,打了胜仗嘛,还是以少胜多的大胜仗,能不开心吗!几位北军的将领欢聚一堂,喜笑颜开,等候着赵括的到来。 赵括从帐外走来,听闻帐中笑声一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脸色铁青地走入中军帐中。跟随其后的任武忙给自己昔日的同袍们使眼色,示意他们收敛点。 可惜,帐中的糙汉子们哪里能懂这些弯弯绕绕,看着挤眉弄眼的任武,还以为许久不见我,在跟他们做鬼脸闹着玩呢! 于是,任武尴尬了……昔日的同袍一个个伸出友谊之手将任武狠狠地拍打一番,嘴里还叫嚣着:哎哟,好久不见啊任小个子。此时,任武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都给掐死,然后再找条地缝钻进去。这么没眼力见吗? 赵括此事却没心情看他们玩闹,也不想跟他们废话,直接问道:“我乃赵上将军括,代地南下之军,主将李牧何在?” 一名中年男子昂首挺胸,起身回道:“末将李牧,见过上将军” “报一下战况!”赵括冷声问道 “诺!”李牧显然没有体察到问题中的寒意,还以为只是普通的询问,便颇为自豪地说道:“今日入夜时分,贾都尉率精骑三千,自小路突击燕军侧背,同时举火为号,某亲率大军随即正面突进,一举击溃燕军,阵斩燕军五千余人,后燕军逃亡之路上,遇上将军阻截,收败兵约两万人,粮草军械无算!” “彩!”一名北军的都尉忍不住喝彩道。几名北地的将领也纷纷加入喝彩的队伍。直到任武悄悄地踢了某人一腿,大家才意识到不对劲,只见站在上首的上将军丝毫没有得胜的喜悦,反而脸色铁青,双眼几可喷火。 “吾之军令可曾收到?”赵括尽量压住自己的火气,不带丝毫情感地问道。 “军令收到了,但吾军细作偶然发现了一条小路,可直通燕军侧背,此难得之战机也。”李牧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他也意识到上将军可能不是来夸奖自己的。 赵括耐着性子听李牧说完,随后又问道:“军令为何,原文念出!” “大军驻屯代邑,不得轻出,与燕军相持,待军北上,会击燕军。”李牧老老实实背诵着将令。 一员都尉忍不住在后方说道:“禀上将军,战机稍纵即逝……” 还不待他说完,赵括便冷冷地看向了他,说道:“我与主将问话,何时都尉可以插言了?若再有口舌,以谤军之罪,斩。” “诺!”任武在一旁应诺道,随即李牧反应过来,也跟着应诺。北地众将领随之应诺。 赵括轻叹了口气。李牧是他亲自选的人,能咋办,杀了吗?以后还要用啊…… “任武,跟他们说说我军的行止。”赵括恨恨地说道。 “诺!三日前,我军于藁城大败燕王喜所率燕军主力,阵斩过万,俘敌万余,余者狼狈而逃。随后我军星夜兼程北上,于昨夜抵达代邑外围,正在布置合围,却见燕军狼狈逃出,无奈之下只得变阵……”任武老老实实地将几日的情况说了一遍。 话说到一半,李牧便已经感觉到不妙了,上将军这是抓小放大,放掉了难以全歼的燕军主力,转而围歼燕军的偏师,而自己想的只是击退燕军,这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啊,能不生气嘛! “好好的一场歼灭战被你打成了遭遇战,辛辛苦苦抢来的燕王大纛,想用来劝降燕军,被你搞成了摆设!你们还好意思笑!”赵括越想越气,指着李牧的鼻子喷道:“自作主张,刚愎自用!亏我特意安排你做南下主将,你就这么回报的的呀!啊?” 众将还想前去劝解,却被任武拦下,他知道,一罪不二罚,若是让上将军狠狠地骂完这一顿也就算了,消消气,惩罚还能轻些。若真要追究李牧战场抗命不遵的事儿,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滚出去,给我端着枪站岗去,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进来!”发泄一通的赵括逐渐平息了下来。随即又对帐中众人说道:“此役乃是两军全凭默契共同击溃了燕军,明白吗?” “诺!”众将一同拜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战况有变任性一把 任武已经带着代地的将领们出去清点物资人员了,而李牧正端着枪站在了军帐之外。军帐之内,只剩下了赵括一人。 赵括又站在舆图之前,由于全歼燕军偏师的战前预想没能完成,现在算来,至少放跑了一万多的燕军,且大都是跟着各自将军校尉一起跑的,也就是说这一万多人,建制都还在,只要燕王大手一招,立马就又是一万多能战之兵。 在鄗城一战中,逃走的燕军少说也有两万多,这样一来,燕王手中可用之兵一下子就到了三万多接近四万的样子。而自己手中,虽说两战之下,兵力损失不多,但代地之兵还需回转,不能久留,而除却李牧的代地之兵,便只有三万人不到。 三万人,要去进攻四万人,还是深入敌军的领地?这不是找死吗! 那怎么办?班师回朝吗? 自己苦心的安排岂不付诸东流?回朝之后,自己虽然或许能够位高权重,但三郡之地势必要被众臣插手,三郡之地一旦被插手,下次再想私下调兵,便不太可能了。不能够悄悄调兵,对于赵王和赵臣一切都打明牌,如何引诱他们上钩呢! 最重要的是,三年之期怎么办? 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多少次的机会从容布局?甚至于说,如果错失了这次的机会,赵王还会给自己机会吗? 就这一万多兵马啊!导致敌我军事实力的颠倒!令我驻足难前! 想着想着,赵括砰的一拳砸在了放置舆图的桌案之上! 不行,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还是得赌一把! 赌的就是燕军已经被自己打怕了,赌的就是燕王已经不敢正面对上自己,赌的就是哪怕赵军处于弱势,只要自己在,便有足够的自信粉碎一切敌人。 想到此处,赵括心中豁然了许多!不就是一万多兵力嘛,迟早也是要收拾的。就让他们多活几天吧!没好大点儿事! 既然已经想通,那 赵括在营帐中又转悠了会儿,随即觉着有些憋闷,便出了营帐。 营帐外,李牧正双手端着长矛,笔直地站着岗,见赵括出来,身子微曲,说道:“上将军!” “嗯!把矛放下,虽本将走走!”赵括吩咐道。 “诺!”李牧赶紧应诺道。 于是,明亮的月光下,赵国此时的战神带着赵国未来的战神,在代邑的营帐中巡逻了起来,赵括在前方走着,李牧在后方不到半个身位处跟着。两人慢慢地踱着...... 而后世者称,战神之交接,便于此时起也。 “从战术的角度来讲,你是用心了的!效果也是好的!”赵括突然开口说道:“能够因地制宜,又能够倒果为因,把一场战略欺骗变成一场阳谋,如此战争素养,在我赵军中,即便廉颇老将军也未必能及。也不枉本将千里之外提拔你做南下之主将。” “上将军过奖了!”李牧诚惶诚恐地说道:“若不是末将......” “不必自谦,汝之能力,通过此战大家皆有目共睹,至少说明本将没有看错人!”赵括直接打断李牧说道:“但又两件事情,你要注意!” “其一:从战术的角度来看,汝要记住一句话: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今日,若是我军不曾从侧后包围,汝之战果还要大打折扣,能够有万人之斩获就不错了,虽然击溃了燕军,但燕军仍保留有两至三万的兵力,随时可以卷土重来。一旦他在代邑往邯郸的途中继续阻击,汝快速增援邯郸的构想便化为了泡影。” “其二:从战略角度来讲,汝要记住: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今日我赵国版图倍于燕国也,只需三五年之发展空间,则可与秦国争雄也。然欲与秦国争雄,必先断燕国之忧患也,此所以燕国趁我青黄不接之时伐我也!” “若此时,我军只是将燕军击退,未能损其根本,明年燕军或再行偷袭,或约秦而共击我赵国,此国运之争,不可绝也!故,我军必须一战将燕国打伤打疼,以取得三至五年之修养之机,待我国休养生息过后,便是与燕国算账之时。”赵括侃侃而谈道。 “汝可明白?”赵括转过头对着若有所思的李牧问道。 “末将犯下大错,还请上将军责罚!”李牧双手抱拳就要拜下。 赵括托住了李牧的手臂,说道:“此事也不能全怪与汝,也怪我未能将全盘的考虑告知于你。责罚刚刚也已经责罚过了!”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燕王手中兵力仍存,我军下一步要如何行止的问题。”赵括对着李牧说道。 “末将愿将功赎罪,率领北地骑军突入燕国,与燕军决战!”李牧请战道。 “我相信,由汝率领,虽然燕军兵多,汝也可以战而胜之,为我赵国开疆拓土。可若燕军退而不战,收拢兵力固守蓟城呢?代地之骑兵不可久悬于外,待代地骑兵回转,燕军再行反击又当如何?”赵括问道。 “这?上将军可有方法逼燕军与我军决战?”李牧问道。 “莫说没有,便是有,在敌我兵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燕军如今变成了保家卫国之势,更有群众之基础,我军反而成了入侵之敌人,在此情形下,即便胜了,也不过是个两败俱伤而已,我赵国恢复国力之日又要往后几年,得不偿失。”赵括回答道。 “那可如何是好?”李牧急切地问道。 “代地主将自廉颇将军走后已经空置多年,今汝有了攻燕之功,可领代地主将之位矣!”赵括没有直接回答李牧的问题。 “末将尺寸之功,险些坏了上将军之谋算。此不赦之罪也,安敢妄图以此功劳而居主将之位?上将军心中定已有了新的计划,还请下令末将,末将甘为驱使,绝无二话!” “如此甚好!”赵括心想,总算是吧你给拿下了,又是伟人的教导、又是兵法的普及、又是官位的试探,老子是真的把你当自己人培养了,希望不要辜负自己啊。 “去把任武和赵启都找来吧,到中军帐中,我给你们布置接下来的任务。”赵括淡淡地说道。 “诺!”一旁的李牧激动坏了,上将军果然是上将军,怎样都有办法! 第一百五十二章 令下三人再次分兵 少倾,中军营帐中,任武、赵启和李牧鱼贯而入。 赵括端坐中央,说道:“大家也都不是外人,情况本将也不多做介绍了,只是强调一点,此役牵一发而动全身,各位领命后,需依令行事,不可再有迁延枉顾之事!” “诺!”三人一齐应诺道,而李牧的脸已然被羞的通红。 “李牧!”赵括率先点了李牧的将。 “末将在!”李牧回应道。 “明日兵分两路,一路三千人押解今日之俘虏北返,另一路南下鄗城,押解鄗城中俘虏北上!燕军俘虏中多为燕北人士,与胡人多有血仇,可利用此点,使其加入我代地之军,以抗匈奴,当然或因家眷之关系,不肯入我军,可明确告知:本将已率军攻入燕地,燕北之地必取也。” “诺!”李牧应诺道。 “此其一也。其二,回转北地后,需大肆露面,而吾之升任状亦会同时抵达。此状抵达后,当立即率领两万大军南下,经代邑,迅速穿插之鄗城以北百里处,并切断燕军粮道及退路!明白吗!”赵括问道。 “诺!末将明白!”李牧虽然不知道燕军为啥又会去鄗城,但出于对上将军的信任,还是果断地应诺了。 “其三,明日两万大军南下鄗城,回来前,将三千步卒秘密交于赵启统领,但明面之上,此三千人仍在大军之中,不可让他人知晓。”赵括继续下令道。 “嗯,禀将军,此次南下,吾军尽是骑军,步军甚少。”李牧有些问难地说道。 “嗯,此事我倒是未曾料到,既如此,留下精锐骑兵三千可也。需善守之将,善守之卒!可否?”赵括问道。 “吾军皆精锐也,能攻善守!”李牧自信地说道。 “嗯,如此最好!”赵括回复道,随即便又开始点将:“任武!” “末将在!”任武双手抱拳答道。 “汝与鄗城一战中居功至伟,后续的战斗中,恐怕要你当一当配角了,没问题吧!”赵括笑着问道。 “哪的话,要不是上将军运筹帷幄,哪有我的功劳。但凭上将军吩咐!”任武很快答道。 “嗯!”赵括满意地点了点头。 “明日点齐兵马,随我入燕!”赵括继续说道。 “诺!”任武惊喜的说道,原还以为会让自己去办什么差事呢!入燕?这不是送功劳给自己吗? “别高兴的太早了!”赵括指着舆图说道:“你我出代邑后,入上谷而占沮阳,随后由汝率骑兵两千,步卒三千东进渔阳,彻底切断蓟城与北地之联系。” “诺!”任武更加兴奋了,上将军这是准备一口吃掉整个燕北区域啊!又是一郡之地收入囊中,美滋滋! 赵括没有理会兴奋的任武,转而继续说道:“而后汝率骑军两千为主力,扫荡燕北地区,注意两件事情:其一,我军兵少,必不可一城一池进行攻伐,愿意投降者,可令其去甲胄兵刃后放返回归蓟城;其二,大张旗鼓地打听通往箕子朝鲜的通道以及人参的相关事宜,并对辽东地区派出侦骑,勘测路线!” “啊?”任武有些疑惑,这打听箕子朝鲜本就是自己想做的,可是为啥要大张旗鼓啊?是要让谁知道吗? “啊什么啊?听清楚了没有?”赵括佯装生气地问道。 “末将明白!”任武答道。 赵括又想了一会儿,说道:“干脆别派什么侦骑了,带汝扫荡得差不多,就率骑兵东出辽东吧!” “啊?如此一来,将军您手里的兵力!燕王收拾此两战之败兵,便已有四万人马,再加上辽东放归的人马,燕王很快能够聚集不少于六万人马,若是燕王攻来?”任武有些担心道。 “无碍!执行命令就是。东出辽东只是为大军做探路,无需拔营夺寨,以保存自己为第一要务,最重要的是,非吾之将令,不归!明白吗?”赵括严肃地说道 “诺!”任武显然也听出了些什么?上将军统帅全军,除了上将军的将令自己还需要听谁的将令吗?上将军不会无来由地特也强调这一点,除非...... 赵括没有再多做解释,而是继续点将道:“赵启!” “末将在。”赵启出班应答道。 “你身形魁梧,又最擅长步战,除却李牧留给你的三千精兵,吾之亲兵护卫也留你三百,明日再于陷阵军中选精兵两千,与李牧一同回转鄗城。” “汝会鄗城之任务为:加固城防,多备粮草器械,务必将其打造得固若金汤!明白吗?”赵启下令道。 “上将军,陷阵军中精兵统计也不过三千之数,吾这就带走了两千,甚至还带走了您的亲兵三百,李将军离开鄗城后又直接回了北地,任将军扫荡燕国北地后又行东进,那几乎是你手中全部的精锐就只有一千左右的步军了。燕国再怎么说也是大国,虽二败于我手,但仍有带甲之士数万也!将军您又深入燕国境内....”赵启再次小心地提醒着赵括。 “放心吧,以我今日之名,就算是待千余人往燕国去,燕王又敢那我怎么办呢!汝需注意,对外,汝只有两千部队在鄗城修整,其余三千精兵要秘密藏起来,或是称作民壮,或是收于军营,不可暴露,汝可明白?”赵括解释道。 “上将军是要我藏兵于鄗城?末将明白了。大粮山中之故事,末将老熟悉了!”赵启很快答应道,既然上将军没有轻敌,也没有危险,那么自己就没有必要知道太多,毕竟从上党之战开始,他就知道自家这位上将军布阵天马行空,非到最后一刻,才能知晓通盘的布局与谋算。 而跟随在上将军身边这么久,赵启一早就明白一个道理:该自己知道的事情上将军会告诉自己的,其余的不该问的别问! 见赵启答应得爽快,赵括也愣了一愣,这小子有长进啊!不再一根筋啦? 但该嘱咐的还是得嘱咐,赵括又说道:“记着若有败兵逃来鄗城,可作收拢整编,若是败将逃来,一律拒绝入城!明白吗?” “诺,末将明白!”赵启再次应诺道。 “好了,汝等下去准备吧!另外赵启去把平原君请来!”赵括最后吩咐道。 剩下的,就该平原君出场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军报之事关系重大 “我的上将军啊!终于想到本君了!”平原君一进营帐就抱怨起赵括来:“据传你对李将军发了好大的火,本想来找你的,却被任武劝阻了。说你正在气头上......” “无碍,已经解决了!问题不大!”赵括淡淡地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平原君点头说道。他明白军队的事情自己还是少掺和,赵括既然这么说想必也不是大事,更不想让自己知道,那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今两路燕军皆已击退,大胜而归,自己的封邑估计可以涨一涨了! “不知上将军唤我前来,所为何事?”平原君问道。 “嗯,简单,军报!”赵括直截了当地说道。 “上将军放心!”平原君笑道:“早已准备妥当,正要给上将军过目!” 说着就从衣袖中抽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竹简,递道赵括的手里。 赵括也不客气,拿了过来,便展开在桌案之上。只见竹简之上洋洋洒洒百余字: 臣平原君赵胜具表以闻: 自我军鄗城打败燕王之军,上将军括者,不辞劳苦,星夜兼程,累时三日,于入夜十分,终至代邑。与北地军主将,李将军牧者,南北对进,共击燕军偏师于代邑。战至夤夜,终破之,斩敌无算,所获颇丰,燕军仅余不足万人狼狈而东逃也。 至此,燕军范我之十万大军,已然悉数为我军所击溃,燕军之危已解,我军收拢部署,打扫战场后,当不日即可还师邯郸矣! 赵括看后,显然,其中用了很多的春秋笔法,比如斩获的数量,都没有明确,严格说来这并不算是一封合格的军报,但确实对赵括很有利的军报,也算是平原君对于赵括分润军功之举的投桃报李吧。 但这显然并不是赵括所想要的。 “多谢平原君好意!”赵括站起身来对平原君一揖道。 “上将军哪里话,本君要多谢上将军才是!”平原君也站起身来回礼道。 “只是,平原君,如此模糊的数据,就怕我王对平原君不甚满意啊!”赵括说道。 “上将军放心,老夫已有对策,老夫又不曾深入参与军机,仅凭零零碎碎听取之军机,本君实在无法确认数据,况且大胜之下,想必我王也不会对此多加追究的”平原君自信地说道。 “还是实话实说的好!”说着赵括将之前任武统计好数据的竹简交到平原君的手上,随后继续说道:“此为我军真实之战损及缴获数据,战没、重伤、轻伤的数量,以及阵斩数量、俘虏的数量还有物资缴获的数量都在上面了,经得起任何人的检查。” “这......”平原君有些诧异,不应该虚报些吗?比如缴获少点,阵斩多点...... “不必惊讶,如实上报即可。”赵括看着有些讶异的平原君,继续说道:“只是文之结尾,我军并不会择日回返邯郸,而会东进燕国!” “啊?”平原君先是一愣,不过随即反应过来,燕国的主力大军都被自己给打趴下了,正是进军燕国,削弱燕国的好时候,只是自己的兵力是不是不太够? “上将军,此时兵进燕国,莫如再等几日,等三郡之兵到后再一举进兵,一则把握更大,二则即便不能灭了燕国,也要让燕国付出巨大的代价!”平原君建议道。 “哈哈!三郡之兵,在我军破燕王于鄗城之时,我已令其屯驻上党,不再东进了!如今将令应该已经抵达廉颇老将军手上了!平原君是对本将没信心吗?”赵括调侃道。 “那自是没有!上将军出马,必然已是有了全盘的谋算,是本君多言了!”平原君也笑道。 如今的他已经对赵括有了一丝丝的盲目崇拜,毕竟以弱胜强,已经三次了。若说上党之战还不可解释为廉颇将军的帮助,抑或者是运气,但这两次可是自己亲眼所见、亲身所历。 这战也就是赵括了,换任何人来估计就是死守邯郸等待救援的命了。可是到了赵括手里,仅凭着自己帮忙凑齐的不到三万的乌合之众,先是三万破六万,后又是五万围四万,自己损失不过数千,却换了燕军数万的精锐。此等战力,要是再给他几万人马,估计他娘的敢打蓟城! “也罢!老夫加上便是!”平原君继续说道。 “平原君不妨再加上一些自己的判断嘛!”赵括继续说道。 “什么?”平原有些疑惑。 “判断什么?能否攻下蓟城吗?应该不能吧!至少是不太好攻!”平原君喃喃自语道。 “噗。”正在悠哉悠哉喝茶的赵括,一口将茶水喷出!老小子这是飘了啊!几万人马就敢打蓟城?!你知道蓟城城墙有多高多厚吗! “平原君说笑了!”赵括也决定不再跟平原君绕圈子了,直接说道:“首先此战之功要归于燕军战力之羸弱,而非吾之指挥,换句话来说,便是由平原君或是其他任何文臣来指挥都能获胜!可以从燕军不分主次的分兵入手阐述此事!” “上将军在说笑耶?若让老夫来指挥,估计早已是燕军俘虏矣!”平原君不可置信地说道,随即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对赵括说道:“上将军是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也对,不得不怕啊,前面刚刚把秦国打趴下,转过头赵王就赏赐了一顿鞭笞,这次又把燕国给打趴下了,若是不谦虚点,再来一顿鞭笞可真受不了了啊! “你就当是吧!一定要在其中说明即便文臣领兵,亦可获胜!”赵括没有理会平原君的臆想,稍稍思考一番后说道:“就说便是平阳君领兵,即可战而胜之吧!” “老夫明白了!”平原君老神在在地说道。 “嗯!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要告诉燕王,我军即将攻击燕北!”赵括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这么写:私以为,上将军率大军入燕,弃燕南而夺燕北苦寒之地,乃为打通去往箕子朝鲜之路也,有以公肥私之嫌!......” “什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光明正大我要人参 “还未说完呢!别急啊!”赵括安抚平原君道。 “说道何处了?哦,有以公肥私之嫌,或者假公济私都可以哈!”赵括笑道。 随即赵括继续说道:“若待其打通箕子朝鲜之路也,寻得人参之物,则其无性命之忧矣。当适时,三郡之兵视其为战神,代地之兵为其心腹之将掌控,邯郸之兵又经燕国之战而盲从之,则举国之兵皆为其所用,只知上将军而不知王也。” 平原君听着赵括的口述,手都有点儿抖了。 赵括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道:“若此时其性命之锁一解,恐生其他念想。臣冒死以闻:今以马服君滔天之功,赫赫之威名,命不可久方为乃赵国之幸,性命无碍则或成我王之害也。未保万一,今言祸已止,可以其受伤之名,令其离苦寒之燕北,而回返邯郸养伤,另择心腹之人代之。则一可解其兵权,二可断其寻参之路,以此保住国之栋梁!望我王察之纳之!” “上将军这是意欲何为啊?”平原君有点抖了,他感觉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事情,那种说出来就是错就是祸的事情。 “无他,为平原君着想而已。”赵括厚着脸皮说道:“本将图谋燕北正是为了打通箕子朝鲜之路,也确实在以公肥私,没有任何问题啊!而平原君你作为王上的叔父,在差距到这点之后自然应该向我王如实地禀告啊,不然我王派你来做什么呢?” “可是,上将军您是为我赵国才落得英年不久的啊,为上将军找药也是应有之意,何来妨害之说?!”平原君有些生气地说道。 “是不是妨害,我说了不算!君上说了也不算,王上说了才算!”赵括继续说道。 “若是,本君说的是假如,假如我王一时不察,为我及众臣所蒙蔽,下令解除上将军的军权,令你回转邯郸,上将军准备如何做呢?”平原君把心一横向赵括发问道。 “放心,大军中多是大臣的家奴,纵然我威望再高,也不及家眷在手,本将不会反的!”赵括看着一脸决绝的平原君,笑着回答道。 也对,大军从邯郸而来,无论是改名叫陷阵的奴仆军,还是原来的邯郸大营,他们的家眷可都在邯郸,在赵王的掌控之中,即便一小撮人愿意跟随赵括,绝大部分人还是回投鼠忌器的。如此,赵括自然是不会反的,那既然不想反,赵括整这一出作甚? 试探自己?还是...... 赵括似乎看出了平原君的疑惑:“如此作为,是因为本将信任平原君,与其让他人在我王面前诋毁,不如让平原君将话点透!出兵燕北,寻访人参皆是我下一步真实之动作,也是必须要为之的,君上不会认为我不该寻访吧!” “那自然是可以寻访的!”平原君答道。 “既然如此,吾便将吾之私心公诸于众,一则以免事后之非议,二则也为能探明我王之态度!若是其.......本将也好及时抽身不是!”赵括继续说道。 “哎!”平原君轻叹了一口气,以他对自己王上的了解,自己这封军报呈上去,十有八九,我王就会如信中所言,遣使夺军。 赵括有错吗?打败燕国,夺取燕北,顺便给自己找点药材,有什么问题吗?虽然硬要说,确实是以公肥私,但问题是这私本身就是工伤啊! “上将军,不若由本君好好劝导我王一番如何?”平原君劝道。 “平原君!若是由您上呈此事,直言厉害,言语之上还在你我把控之内,无非也就是个罢官夺权嘛,可若是您上书求情,则其中厉害必由他人所奏,则恐你我二人,皆有性命之危矣。”赵括笑着说道。 是呀,自己本来就跟赵括走得近,要再不实话实说,还不得被打入赵括一党,而政敌攻击之下,安能得脱? “也罢!如上将军所言便是!”平原君咬了咬牙缓缓答应道。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平原君走出营帐,望着皎洁的月光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平原君的叹息中,月色更加明亮了! 同样的唉声叹气发生在燕国的国都之中,经过三天的疯狂逃跑,燕王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蓟城,趁着夜色,燕王灰头土脸地回到了王宫之中。 阶下只有国相栗腹一人,手上缠这葛布,一身衣物还未来得及换新,不仅脏兮兮的,更是破破烂烂不像样子。 “国相,手臂如何啊!”燕王关心的问道。 “有劳我王挂记,军医已进行了包扎,好在切口不深,修养些时日也就好了!”栗腹回答道。 “哎,国相可不能再有自残之举啊,我燕国不可没有国相啊!”燕王动情地说道。 栗腹在心中暗骂道,要不是你死要面子不肯撤退,老夫至于自残吗!但表面上肯定不能这么说,于是只能装作感恩戴德的样子地说道:“多谢我王!” “嗯,伤亡情况如何?跟随我们回到蓟城的还有多少兵马?”燕王继续问道。 “禀我王:由于赵军的骑军追击,致使我军后军不得不有人进行阻击,故而随我王一同回来之兵不足万人!然,后续之兵正陆续回转,预计应该还有万余人!”栗腹回答道。 “六万大军,只剩两万不到。哎......”燕王哀叹道:“将渠可有消息了?” “暂无具体消息,据溃兵言,最后见到将渠将军,其正朝赵军杀去,若果真如此,将渠将军或已阵亡或已为赵军所俘矣!”栗腹回答道。 “哎,将渠将军真忠贞之士也!”燕王感叹道。 “我王慎言!”栗腹突然阻止道:“此战需有人承担战败之后果耶!若是将渠将军战没,我王可恩自上出,免其责罚便是,万不可称赞之,否则吾便只有一死矣!” 燕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战败与赵国,国内需要解释,需要有人背锅,自己是不可能背锅的,那谁来背?不是将渠便是国相栗腹了。 “本王知之矣!”燕王再次感叹道,心中对将渠说了声抱歉后,继续问道:“北路卿秦所部如何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燕王归蓟计算赵括 “禀我王,当日夜里便越已放出斥候通知卿秦立即撤退,回转蓟城,想必如今斥候已经到了代邑!若是顺利的话,今晚卿秦将军便会率军撤退,即便路上有所耽搁,命令也应该在明日清晨送达!快则三日,慢则五日卿秦将军便可回到蓟城!”国相栗腹心中暗暗盘算了一会儿说道。 “嗨...此次伐赵,本一切顺利,奈何中途杀出个赵括,此人不死,伐赵几无可能矣!”燕王叹息道。 “据传其在上党一战中用脑过度,又被赵王一书王令给气着,吐出大口鲜血,导致气血亏空,仅剩三五年之性命!”栗腹略略思考说道:“但三五年后,赵国国力大增,吾燕国再也不是其对手矣!” “上天何眷赵而不恋燕耶?”燕王仰头叹道。 “我王还请收敛心神!关注于当下才是。”栗腹说道:“若我是赵括,必定趁我军大败之时入侵我国,以寻求再次之决战,彻底打垮我军,使得三五年间我军再无力攻赵。” “是也!赵括定会进兵!”燕王突然惊醒道:“可是,其用兵也天马行空,吾国何人可及,何人可知,又有何人可当焉?” 燕王一气三问,顿时把气氛压至谷底。是呀,谁都没有猜到赵括会兵出邯郸,在鄗城决战。今天赵括要攻燕,天知道他会先取哪里,从哪儿进攻!或者说即便通过细作等手段知道了,你就敢信吗?万一是赵括的计策呢? 燕军经此一战已经彻彻底底的犯上了“恐括症”,非得一场大胜不能解救! 国相栗腹好似突然想到了啥,对燕王说道:“我王容禀,无论赵括兵出何方,其最终目的无非有二,要么寻求与我军之决战,要么破我都城蓟城!或者二者合一,先破我军主力,再占我都城蓟城!从而迫使我王割让大片领土,抑或者......” 栗腹停顿了下,后面的话有点儿冒大不韪了!意思传达到就行,燕国好歹是七强之一,要灭国还是不太可能的,至少老大哥秦国就不会坐视! “无论如何,蓟城必定是其攻击之目标也!”栗腹总结道:“故我军宜集中兵力于蓟城之中,不与赵括野战,其计虽多,攻城之战却只能是实打实地拼兵力拼消耗,如此便可扬我军兵力较多之长,而避我军谋略不足之短。” “此言有理也!”燕王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可是我军亦不可久守焉,须知久守必失啊!况时间乃是站在赵国一方,若赵括围困三年,我军岂不是不战而败焉?” “我王容禀:此策乃是短时之策也,乃是为了防止我军为赵括短时间内击败而致使全局崩坏之权宜之策也。而欲从根本解决问题,我王还需从两方面着手!”栗腹说道。 “哪两方面?国相快快讲来!”燕王急忙说道。 栗腹也不故作玄虚,直言道:“其一,我王需立即派出使者,前往其余诸国,尤其是秦国,在寻求其军事支援的同时,需尽量夸大我军之损失,夸大赵括之厉害,使各国闻括而色变,从而利用各国的外交、军事攻势,迫使赵国退兵。” “此策可也!”燕王点点头说道:“只要我军不再短时间内被赵括吃掉,待各国介入,赵军必退!” “此只能让我燕国暂时躲过一劫,然赵括仍在,则无伐赵之机矣。”栗腹继续说道:“故臣献策二:离间之计!需遣大量之细作往邯郸,行离间之计!” “此事恐无效也!”燕王有些犹豫道:“赵括刚刚立下大功,又在攻伐之关键时刻,此时行离间恐怕,赵王不会相信的。” “我王此言差矣。如今之功比之上党之功如何?”栗腹问道。 “此番攻我,虽战而胜之,不过所获无非几万之军功与些许粮秣武备而已,更尚未获得土地,怎可与上党之功相提并论,无论军功或是收获皆远不及矣。”燕王答道。 “然也!上党之功大,而攻燕之功小也!然则上党之泼天之功,赵王居然毫无赏赐,更因不知之小事鞭笞于括,可见其心胸并非广阔之人,更无容人之量也。今赵括再立功勋,难免有功高盖主之嫌疑,今我用间,不为其他,只为给赵王一个理由一个台阶,其必下也!”栗腹解释道。 “是何台阶?”燕王不解地问道。 “只需让赵王意识到:纵然赵括或无造反之心,可赵括已有造反之能矣!”栗腹稍作停顿,让燕王消化一下这句话,随后继续说道:“既有造反之能,便随时可以造反,今日或无造反之心,明日便可生出造反之心!” “以赵王不能容人之脾性,怎会容忍卧榻之侧,随时会有一只猛虎窥伺,则赵王必除之而后快,即便碍于其功绩不便直接动手,先行调离军队,而后无疾而终,便是应有之意也!”栗腹继续分析道。 “嗯,国相此言有理也!但还不够,只要赵括只有三年之寿命,赵王就无惧其有造反之心!故吾等还需给赵王把此漏洞补上!”燕王略一思考后说道。 “我王圣明!”栗腹双手抱拳一揖到底说道:“不知此言如何?我王欲交好于马服君,特遣使者往箕子朝鲜,不惜千金,欲寻得千年之人参,以供马服君治病之用!” “此言大善!”燕王笑道:“不仅要传,更要实际去做,立即着手去做,发国书、悬赏,要人尽皆知,当然若果真能够寻得千年人参,那是再好不过之事!虽千金、万金,亦不惜矣!若能得马服君归燕,何惧赵国焉!纵不得马服君,赵国亦再难容之矣!” “诺!”栗腹答道:“微臣就这安排国书、使者,不日便赴箕子朝鲜,递交国书,张贴悬赏。” “要快,要荣重!吾当亲自送行也!”燕王继续说道。 “微臣明白!”栗腹再答道。 而在燕国二巨头兴致勃勃地准备对付赵括之时,燕军为赵括所破的消息也不可避免地传开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深夜种草提防赵括 在遥远的邯郸赵王宫中,赵王在手中已经拿到了平原君递送的鄗城大捷的军报,可惜时至深夜,不然他非把群臣都叫来分享这一喜讯不可! 即便如此,他还是第一时间将平阳君赵豹叫了过来,与其分享捷报之喜悦,其在几次朝议上的配合,令赵王十分满意,自然引为心腹。 “燕军主力已破,北路偏师在我军夹击之下,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恭喜我王,胜强秦之后再败燕国,从此我赵国可称,霸矣!”照例平阳君先来一通马屁。 “平阳君过誉了,赵国相较于秦国,仍是有一定距离的,称霸之言可不能乱说啊!”赵王一脸笑意地拒绝道,显然这样的拒绝毫无力度…… “王上岂可妄自菲薄焉!我赵已夺秦国三郡之地,可谓潜力无限;而今又败燕国与鄗城,此近无忧矣;假以时日,我王必能称霸中原!”平阳君继续拍着马屁。 “哈哈……”赵王大笑道!显然这通马屁,拍得很舒适! “不过这都多亏了马服君啊!这两仗打得漂亮……真可谓盖世之功也!”赵王欣喜之下也对赵括赞赏有加。 “那还不是多亏了大王慧眼识珠,若不是大王力排众议,大胆任用于马服君,否则哪有他施展的舞台呢?故马服君或可称为千里马,而大王更是相马有术之伯乐也。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也。”平阳君继续赞道。 “此言倒是不假,犹记得马服君之母尚且不信其子能替换廉颇,还跑到寡人这儿哭诉……想想若非寡人坚持,马服君也无法建立如此功勋也!”赵王自我感觉良好地回忆道。 平阳君见此状,当然明白赵王已经被拍到位了,该来点儿肉戏了,不然今晚岂不是白来了? “只是……”平原君略作犹豫状。 “只是什么?直言无妨!”正在兴头上的赵王大手子一挥毫不在意地说道。 “不敢欺瞒我王,下臣担心的也便是这盖世之功啊!”平阳君小心地说道。 “嗯?”赵王有些意外道。 “禀我王,若是旁人如廉颇等人得了这盖世之功倒也无妨,可马服君赵括不是旁人,乃我赵家公室之人,族谱列名之人也!”平阳君顿了顿,见赵王若有所思的样子。 于是便继续说道:“若此泼天之功在其他处倒也罢了,又在燕国之地。燕地过去便是箕子朝鲜呀!若是马服君年寿难永,此乃赵国之福我王之福。若是……难保不生出其他心思。到那时,盖世之功便成了盖世之祸了!” 言罢,平阳君便死死盯着赵王,努力捕捉赵王的一切细微的动作,期待得出自己想要的效果。 果然,赵王没有让平阳君失望。 “盖世之将乃有盖世之功,他也该把这盖世之功给别人也分一分了!”赵王喃喃自语道。 “我王心中有数便可,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切不可因此而让马服君新生间隙!”平阳君又补充道。 好嘛,好人坏人全让他一个人做了。 正在谈论马服君的却不止赵国一家,情报系统最为发达的秦国虽然远在西陲,却也收到了赵国大败燕军于鄗城的消息。 秦王立马召集了上将军白起和相国范睢一起商议此事。 “赵括此子真乃天纵之才也,以三万弱旅,而行进攻之事,偏偏还将六万燕军精锐给一举击溃。当真是颇为不可思议!”秦王率先开启了夸赞模式。 “然也。其对于战场之选择,战机之把握已达如火纯青之地步,借以天时地利弥补自身兵力战力之不足,虽看似阴谋险计,实则成竹在胸也……”范睢紧接着秦王的话茬继续夸赞起赵括来。 就连不怎么说话的白起也说道:“此子,胆大心细也!” 见手下文武两位重臣都对赵括赞赏有加,秦王却又不乐意了,对着二人说道:“爱卿亦不可将其神话,若非燕军指挥蠢钝如猪,赵括也不会胜得如此轻松。” 话音一出,范睢和白起相视一眼,不知如何接茬。听语气吧应该是在贬低赵括的,可是从这话里边……什么叫胜得那么轻松?也就是秦王你觉得赵括打赢是理所当然的呗,三万打六万,还必胜!咱还能怎么神话他? 秦王显然也发现自己的话好像有点儿怪,于是开口找补道:“赵括的厉害,吾等在上党便已经领教过了,便无需再多作感叹。而今重要的是:燕军大败已成事实,我国要如何处置?” “禀我王:赵国战胜我大秦后,与魏国共分我三郡之地,据细作探知,河内一郡实际也在赵国之控制之内,如此一来,赵国一战而得三郡之地,若任其发展,三五年之后,其国力将不逊于我大秦矣,若是再无燕国背后之掣肘,其必西进而攻我大秦,则我大秦百年基业,危矣。”范睢对着秦王深深一拜说道。 秦王虚扶一把说道:“相国之意,是要拉燕国一把?” “然也!救了燕国,就等于给赵国的侧后埋伏下一把刀子,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给赵国来上一刀。我王试想下,若是前次上党之战时,燕国能从赵国背后直取邯郸,则胜负之数亦未可知矣!”范睢回应道。 “嗯!”秦王有些心动地点了点头,又对着白起问道:“爱卿以为如何?” 白起见秦王垂询,立即双手抱拳一以揖而道:“末将以为相国所言甚是,且山东诸国,赵魏已然联盟,楚国为我世仇,韩国亦仇视我大秦,齐国如今不问诸事,六国中,仅有燕国为我大秦之附翼,不可不帮不可不扶也!” “难得两位爱卿意见如此一致!”秦王笑道:“既然如此,接下来我们就议一议,要如何救援燕国吧!白卿,你先来说说!” “诺!”白起看了范睢一眼,随即答道:“我意采取双管齐下之法救援燕国:一面派出使者递交国书,以调停战事之名要求赵国暂停刀兵,一面派兵十万,兵压河东,威慑赵国!” “噗!”还未等秦王相询,范睢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我王,万万不可!” 第一百五十七章 范睢献策白起补刀 “相国莫急,慢慢道来!”秦王见状笑着调侃范睢道。 “我王容禀:虽言我大秦需救援燕国,却不能将自身拉入泥潭之中,我军新败,不仅兵力损失惨重,粮草也是损失累巨,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妄动刀兵啊!”范睢向秦王一拜而回应道。 在抬头的一瞬间,范睢看到了老神在在的白起,一脸的淡定,似乎丝毫没有将自己的反驳放在心上,又似乎早已料到自己会如此反驳…… 不对啊!范睢心中暗道:能不能出兵,别人不知道,白起会不知道?还出兵十万,这已经不是能不能出兵的问题了,那是惹火上身,替他人火中取栗。精明如白起怎么会在军事领域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再联想到白起说话前看向自己的一样,以及秦王将相和的话语。范睢心中一阵了然:好小子,好机警,好演技!差点被你骗了……那就演呗,谁怕谁? “禀我王:漫说我大秦如今无力动兵,便是仍有余力,也不应将其作为首要之手段。如此威逼,赵国极有可能将矛头指向我大秦,此乃为燕国火中取栗,实不可取也。”范睢一脸怒目地看着白起。 秦王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的表演,他不是不知道两人在做戏给他看,但他之所以说出将相和的话语就是在提醒二人,而他所需要的正是这样的警醒与“不和”。 “相国认为要如何救援燕国呢?”秦王笑着问道。 “微臣认为此事需以外交之方式处理!”范睢答道。 “愿闻其详也!”秦王继续问道。 “其一,微臣估计燕国之使臣或已在路上,吾王可先备下国书一份,待燕使前来,遣使与燕使一道前去赵国调停战事!”范睢答道。 “此事与白卿所言无异也,然仅凭一纸国书,颇显单薄,恐赵王不愿就范啊!”秦王略略疑惑地问道。 “禀我王:此正是微臣与上将军相异之处焉!上将军欲以我大秦一国之军力相迫,而微臣欲以五国之外交相迫于赵国耶!” “细细说来!”秦王一下子来了精神,毕竟这才是他最需要的东西。 “如今七国之势者,乃一超一强五弱也。超者我大秦也,因我大秦据崤函之固,巴蜀、关中之富,而六国受阻于函谷,皆莫能西进者,故称超也!” “今赵者,兵锋锐利,强将如云,更有赵括之不世出之帅才,本应为另一超也,却前困于我大秦,后有燕国之骚扰,故仅能称强!” “其余五国,楚国虽大,权利过于分散,难成气候;燕、韩、魏三国国小民寡不足为虑,东齐自五国伐后,已是冢中枯骨,故曰五弱也。”范睢侃侃而谈道。 “当此局势,其余五国必不能容忍赵国再进一步。赵强,则各国聚于赵国而合力抗我大秦,而赵若更进一步,则秦赵共分五国矣,此非五国所愿也……”范睢继续分析道。 “相国此言有理,五国皆愿赵国顶在前方抗我大秦,却又不愿赵国继续强大。上党之战便是明证,山东五国除魏国外无一国相救于赵,甚至魏国也是在秦赵两败俱伤后方才出兵……”秦王再次点头表示同意道。 “我王此言极是!故救燕之事,非我大秦一国之事,其余诸国皆愿而不敢耳。若由我大秦出头,辅以说客,这山东诸国纵不能全往,愿往者二三国还是有的!”范睢笑着说道。 “譬如韩国,赵夺其上党之地,焉有不怒之理,因其力弱,故不敢言耳!又如魏国,虽曰协防河内,却徒有虚名,贪婪如魏王者,焉不求独占河内耶?又如齐国,虽元气大伤无力东顾,然唇亡齿寒之下,焉能毫无畏惧之心?至于楚国,向来以土地辽阔自居,焉能坐视赵国之扩展耶?”范睢一一分析着各国的想法,想来自上党之战后便在日日分析局势,时时思索变数,方有此论断也。 “彩!”秦王高兴地说道。底下人有眼力见儿,会来事儿,会想事儿,作为领导能不开心嘛…… “我王过奖了!”范睢微微一拜,随即给了白起一个挑衅的眼神…… 白起有些懵了,我都装傻充愣给你机会了还挑衅我是几个意思?真当我傻是吧!? 不待白起发动反击,秦王又问道:“然则,此战乃是由燕国发动,赵国作为受害者,又是战胜者,若是还需要割土相让,恐怕便是赵王答应,赵括等赵臣也不能答应吧!若真逼急了赵括,鱼死网破之下,我大秦也讨不了好啊!” “我王放心,方才之言仅是分析各国之心态尔,或可作为使者说服各国之要点,却并非我大秦之目标,更断然不是各国景从我大秦之条件,我大秦亦不会承诺给各国任何的好处!”范睢解释道。 “嗯!只是与赵国谈判还需注意尺度,即便有各国站在我大秦身后,亦不可咄咄相逼!”秦王略略皱眉说道。 “禀我王:此次出使之首要目标便是让赵王将赵括调回,只要赵括一回,以赵军之人马战力,纵然有战胜之威,却也难有进一步的收获。” “其后再徐徐图之,或可令燕国割让数城,或是赔付些军资粮草,以加深其矛盾,而不伤燕国之根本,可也!”范睢总结道。 “相国此言有理,明日相国便安排下去吧,先行联络山东各国,试探其对于燕赵之战的看法,伺机说服各国与我大秦一通调停战事!”秦王略略思考一番后拍板道。 “诺!”范睢高声应诺道,言毕又像白起发出挑衅的眼神。 秦王见状,试探性地问了问白起说道:“白卿可还有什么补充吗?” “嗯,末将以为,若是割地不如割燕北之地如何?若是赔付军资,则带上燕王的一个承诺:必赴箕子朝鲜取千年之人参献于上将军赵括如何?或者,二者兼而有之?如何?”白起淡淡地回答秦王道。 秦王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把抓过舆图,仔细观瞧了起来。 范睢也是惊奇,白起说的什么啊,我王怎的如此大反应。只不过他还是小瞧了这几句话的威力。 少顷,秦王轻轻放下舆图,死死盯着白起,嘴中缓缓吐出两字:“大善!” 范睢:喵喵喵? 第一百五十八章 胆大心黑惠而不费 范睢都懵了,自己辛辛苦苦冥思苦想了无数个夜晚,哔哩啪啦地给秦王讲了一通,也就得了个“彩”而已。而白起呢?就短短两句话,让秦王瞬间失态不说,更是获得了“大善”的褒奖。 真的,心态都崩了。 范睢努力回忆着白起的最后两句话,试图解开其中的奥妙。 “离间计!”范睢暗暗心惊道,自己还在想着如何解决燕赵之战,而白起却已经在想着如何解决秦赵之战了。范睢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看自己的“老对手”,只见他正悠然自得地喝着茶,仿佛刚刚献出如此毒计的是旁人一般。 此计之毒在于对于人心的把握。 先说燕北之地,毗邻东胡,物产啥的就别想了,虽然近年来东胡老实了很多,但还是得有军队守着看着吧,不然保不齐哪天东胡就闹个别扭过来打劫一波,那损失就大了。 要养军队,物产却不丰富,拿下之后地盘是扩大了,国力却更衰微了,拿这块地方等于是为燕国去包袱,而给自己加包袱。但这块地有一个其他地方都没有的好处——通箕子朝鲜啊!而箕子朝鲜有赵括急需的药物——人参啊! 你说赵王拿是不拿!拿了赵国受损,不拿,打败燕国的是赵括,人家现在性命危在旦夕,如今好容易有了解决之路,你不要?是不是看不起赵括!分分钟反了你信不信! 同样的,让燕王做出找寻千年人参的承诺,一则既然有了人参的承诺,其他的物资补偿就得相应的少了;二则,要是没有找到千年人参缓则罢了,若真是找到了,性命攸关之下,赵括是姓赵还是姓燕,可就说不好了啊! 如此一来,赵王与赵括不可避免地被分割为了两个对立的阵营,因为利益而对立的阵营,也是最难调和的阵营。 当然,此计不是没得破,若是赵王一心为了赵括,甚至会主动索要燕北之地,若是赵括一心为了赵国,那必然以头抢地也要拒绝! 只是,可能吗?!且不论赵括的忠心如何!就单单赵王就不可能为了赵括去拿燕北这样的苦寒之地,从他对大胜秦军后的赵括的态度就可以知晓。 所以,此计一出,赵王与赵括之间必生嫌隙,而且是那种永远无法弥合的嫌隙,直到一方彻底地倒下! “还说人家赵括是胆大心细,你就是个胆大心黑的!”范睢在心中疯狂吐槽道。 当然,此计于秦国确实大利,若是赵王最终干掉了赵括,那么赵国便少了一个能打的将军;若是赵括因为此事背叛的赵国,那更是秦国之喜,除了秦国,谁还敢接纳这样一位战神呢? 至于赵括干掉赵王,嗯,应该不太可能吧!当然,就算真的是赵括干掉了赵王,以臣弑君,不正好给了秦国以出兵的借口吗!届时赵国内有赵王残存势力的反扑,外有秦军大军压境,中失去了各国之支援,纵然以赵括之天才,也难挡四面八方之敌人吧。 此百利而无一害者也。更是无需秦国付出多少代价,即便看白起不顺眼的范睢也不得不承认此计甚好,啊呸,甚毒也! “上将军此计妙不可言也,微臣自愧弗如!”范睢脸上笑嘻嘻,心里彼其娘之地说道。 秦王见着范睢满脸的不自然,心中也是感慨,掌握了一晚上的主动权,临了却被人家一句话给ko了,心里能不憋屈、能不生气吗!但秦王并不准备调和,相爱相杀才是他的最爱! “嗯,相国,在于燕国使者相谈时,务必要他们将此两个条件给加上!”秦王思考着说道;“不,直接派使者去燕国,告诉燕王,就说我说的,秦国出面的条件便是按以上的条件补偿赵国!” “诺!微臣立马着手安排!”范睢咬牙应诺道。 “若是加些细作宣扬,效果会更加好!”一旁的白起一边依旧悠然自得地喝着茶水,一边缓缓地补充道。 “对!令邯郸细作做好准备,一旦我大秦介入调停,务必将燕王的条件宣扬得人尽皆知!”秦王继续下令道。 “诺!”相国范睢继续应诺道。 ...... 无论对于有些气急败坏的赵括,或是灰心丧气的燕王,又或是兴奋异常的赵王,以及处心积虑的秦王,这一夜都显得那样的漫长,在焦急的等待中,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清晨的曙光再次照耀大地。料峭秋风催人醒,微冷! 深秋的凝露提醒着赵括,要快些结束战斗了!否则等到天寒地冻,导致大面积的非战斗减员就不是自己所希望的了。 “唏律律!”战马嘶鸣,宣告它已经准备好再次开吧! “砰砰砰!”长矛杵在地面,部队业已集结完毕。 “上将军!汝可得想好啊!此军报一旦送出,可就再也追不回来了!”平原君再三跟赵括确认着! “嗨,君上,您都跟我确认了八百遍了!发发发!”赵括有些不耐烦地挥手道。 “哎,行吧!”平原君无奈,只得叫来侍从,嘱咐道:“此军报乃我军之绝密,必须亲手交到我王手中,汝持吾之印信而去!切记,一定要亲手交到我王手中,便是宦者令要接也不行!明白吗!” “属下明白,属下一定亲自交到我王手中!”侍从复诵道。 随机,平原君将书简再次检查了一遍,确认火漆完好,装入葛布做的袋子中,再以火漆封死,这才将自己的印信与竹简一起交给了侍从! 而侍从也没让平原君久候,将印信与竹简小心得放入怀中,随后便与大军分手,直奔邯郸而去! 随着军报的离去,卯时一刻已到,众将军应卯而来,再与赵括见礼后,按照之前的吩咐,一路押解俘虏先行回返北方代地,一路南下返回鄗城而去。 看着同僚远去,任武终于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急不可耐地向赵括请命道:“上将军,我们也上路吧!” 毕竟这可是杀入敌国啊!开疆拓土之功,相信任何一位将军都不愿耽搁半分。 “出发!”赵括下令道。 “燕国,我来啦!” 第一百五十九章 赵括伐燕秦使至蓟 败逃的燕军马不停蹄却又慌不择路,一路逃窜,也将赵军大破燕军的消息传遍了燕赵边境。而这样的消息也在有心人的传播下迅速地向燕北之地扩散。 等三日后,赵括率军抵达赵燕边境之时,几座燕国的城池已经悄悄升起了赵国的旗帜,更是为赵军准备好了犒劳的肉食和酒水。 这让踌躇满志的任武将军心里很是憋屈,自己还没发力呢,对面就直接倒下了?咋办也不能再冲上去揍一顿吧!只能化悲愤为食欲,对着送来的肉食一顿输出,痛并快乐着...... 随后的日子里,赵括率赵军主力,逐步入上谷而占沮阳,随后在沮阳建立大本营,监视南部蓟城的动向,同时又命任武为先锋,携马步兵五千人继续东向占渔阳而扫荡燕北。 北地的燕军精锐早已被燕王攻赵之时抽调一空,仅余一些守城之老弱之卒,面对连胜两场的赵军,燕军实在是没有任何反抗的心思,皆或降或走。赵军几乎兵不血刃便拿下了燕北之地。 而在南部的蓟城之中,燕王在接到卿秦所率大军为赵军破于代邑的噩耗后,便龟缩在蓟城之中,惶惶不可终日! 虽然加上蓟城本身的守卫和陆续难逃的北地之兵,再加上朝中众臣贡献的家奴,手中兵力已经达到七万余人,可如今的燕王完全没有与赵括再战一场的打算,没办法,打怕了!十万大军跟人家杠,没两个回合被对方杠掉一半,这还怎么玩? 老老实实龟缩吧! 燕王听取了国相栗腹的建议,屯重兵于蓟城,只守不攻,广撒使者,寻求外援,静待“国际”风云变化! 大哥大秦国首先给自己回信了。到底还是自家大哥靠谱啊!燕王激动地打开了秦王的国书。 首先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臭骂:老子跟赵国在上党杠家底的时候,喊你出兵你咋不出兵?等老子杠输了,才想起来要跟赵国杠!你是怎么想的呢?你大哥我都没能杠过!怎么的,你战力比你大哥我更高呗? 好吧,杠就杠吧!你也好好杠啊,连杠两场都快让人给杠得快全军覆没了。让你来漏个两手让咱也涨涨眼啊!结果手没露成,倒是把自己的屁股给漏了出来。怎么的,小老弟现在杠不过就又想起老大哥来啦? 哎......瞅你也怪倒霉的,碰到赵括这个死变态了。行吧,老哥在帮你一把哈! 但你自己挑的事儿,要想平事儿,不付出点啥是指定不行了!这么的,燕北那块反正也荒凉,割给赵国算了,再跟那个赵括写个保证书,保证回头就给他去弄箕子朝鲜的千年人参。 嗯,拿着这两样东西,直接道邯郸城里头去等着。老哥我豁出去老脸去其他国家摇人,跟你一起去劝劝赵王,应该问题不大,至少也得吧那个赵括给调回来。 燕王看后,喜忧参半!喜的是老大哥秦国没有放弃自己,还主动约上了其他几个国家要来调停,忧的是要把燕北之地给割出去。 虽然说燕北苦寒,还有胡人为害,可那几乎占了燕国五分之二的土地啊!就这么割让出去,实在心有不甘。但老大哥都说了,自己挑的事儿,要自己的土地去平事儿,也没错! 正在燕王唉声叹气准备接受秦国的条件与“建议”时,国相栗腹奉命而来,双手接过了秦国的国书便认真地看了起来。 不一会儿便浏览完毕。抬头却见着愁眉苦脸的燕王。 栗腹问道:“我王,秦国不是答应调停吗?怎的还如此难过?脸色如此难看?” “嗨,秦国要吾割让燕北之地,还要做出保证去寻那箕子朝鲜之人参......人参倒还好说,给箕子朝鲜下封国书也就是了,可这燕北之地,虽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到底是祖上传下来的基业啊,更是占据了我燕国大半个版图,寡人实在是不舍也。” “原来如此!我王还请细看秦国之国书。”国相栗腹又将国书递还给燕王。 燕王接过,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于是问道:“寡人已细读再三,并无其他含义啊?” “此乃秦国之离间之计也!”栗腹答道。 “离间之计?”燕王疑惑道。 “然也,无论燕北之地亦或是人参之物,皆赵上将军括所需之物也,而非赵王所想之地、所欲之物也。人皆知燕北苦寒,得之无益于国,若以此为凭,要赵王退兵,赵王会愿意吗?”栗腹继续问道。 “或心有不甘,然军权在赵括手上?”燕王答道。 “赵王必先撤赵括,而后再与我或谈或打,以求燕南之地!”栗腹补充道。 “我王不觉得此份国书,在最后的部分有些意犹未尽吗?”栗腹又问道。 “确实断的有些突然,关于赵括离去后的事项几乎只字未提。倒也能理解,赵括去后,便是重分国界而已,亦无需参与了。”燕王回应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赵括去后,区区三万赵军,便已经不再是我燕国之对手呢?而若是我军可以趁赵括离去的这段时间,一鼓作气,吞掉燕北的赵军。” “远在邯郸的赵括便是有翻天之能,总不能凭空再变出几万大军出来吧?没有了军队的赵括也就失去了爪牙,不再可怕,而此时的邯郸失去燕北之军后,已然没有任何地防御之兵,而我军则可长驱直入,反败为胜!”栗腹边比划边说道。 “你疯啦!赵括还在呢!即便我军趁赵括回转邯郸吞了燕北之军,赵国还有三郡之兵还有代地之兵,随便哪只兵在赵括的手上,你我还能全身而退?”燕王呵斥道。 “这便要说道秦国这封国书了。此国书明面上是训斥与我燕国,实际上还是给我燕国撑腰的,那么如果我军屯北地之兵而东进,只需先行联络秦国,秦国必然派兵策应我军,到那时三郡之兵不可轻动,代地之兵劳师以远,我军兵围邯郸后,赵括不就在我等手中了吗!还怕什么?” “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秦国的离间之计得逞的情况下!”栗腹接着说道。 ...... 第一百六十章 众使临赵秦使挑头 “既然如此,不论成功与否,我国之损失不过燕北之地而已,已是万幸,万一侥幸成功,则我军翻盘有望!”燕王说道:“国相,还请为我拟写国书,今日便派出使者与秦使共往邯郸。” “诺!”栗腹恭敬地应诺道。 “另外我王,据细作称,我军大将将渠为赵军所虏,是否也要在国书中体现,嗯,看是否要赎买回来?”栗腹似又想起了啥对燕王问道。 “哎......此人刚愎自用,自以为知兵事也,却被赵军一举而击溃,人也为赵军所俘虏,真乃我燕军之耻也!寡人真浪费金帛赎还于他。”燕王有些恼怒的想道。 “我王还请三思,毕竟将渠将军是为我王而战,虽能力有限导致战事不顺,以致被俘,然念其忠心可嘉,又是主动为我王殿后,此情此景不可不赎也!若是此次不赎,下次更有何人愿为我王奔走、卖命耶?”栗腹假惺惺地劝解道。 虽则是在劝导燕王赎买将渠,实则在不经意间已经把战败的罪责推到了将渠的身上,更是冠之以无能之名。可想而知,即便将渠被赎回,其结果也只是一个背锅位,而作为败军之罪魁祸首,又担无能之名,其再难在燕国朝堂有一席之地矣。 所谓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燕王却对栗腹此举赞赏有加,赞曰:“国相真乃国士也,不怪罪其当众违逆之举,更是主动劝导寡人,时时处处为寡人为燕国着想,燕国得君,何其幸哉!” “不敢当!”栗腹谦逊地回应道。 ...... 而在燕王君臣互相夸赞之时,在邯郸的王宫之内,平原君的密函军报也顺利送达了赵王的手上。依旧是一个深夜,依旧是赵王与平阳君二人相对而坐。 灯火飘忽,殿内一片冷霜,丝毫没有得到捷报之喜悦之情,不仅是因为代邑之战结局早有预料,更是因为平原君在军报中提及的赵括燕北的攻势,以及平原君对于赵括的忧虑。 “平原君到底是我王之叔父,虽然或有相帮与马服君,但都是看在赵国的份上,其心还是向着我王的!此军报中所述皆是老成谋国之言也!”平阳君不吝夸奖道。 “平原君一心为国,此情可嘉也!”赵王给平原君定性道。 既然平原君已经定了性,那么他的建言也便是定了性了,那么换句话来说他对于赵括的忧虑,也就变成了赵王,乃至于赵国对于赵括的忧虑了。 “如今赵括手握兵权,又只身在外,恐君命有所不受也!况此时赵括应该还未真正行动,若我王贸然撤换,恐遭朝臣议论矣。不若待其攻入燕国后,坐实其战略之后,吾等再行处置如何?”平阳君建议道。 “为今之计,亦只能如此了。可是,若换下赵括,何人可担当主将一职呢?”燕王问道。 “禀我王,燕国已然二败于我军之手,军心战力已不如我,只需遣一老成持重之臣代替赵括即可,我王无需忧虑。”平阳君答道。 “平原君年事已大,且又需跟随护送赵括回转邯郸,否则必是最佳之人选。”赵王喃喃自语道,随即眼神看下了眼前的平阳君:“平阳君可愿接手否?” 早已按捺不住的平阳君立即说道:“若是我王信任,敢不从命!” 这是啥!这是送功勋给自己啊!赵括栽树,自己摘果,去一趟燕国,拿下大片的燕土,从此手握大量军功,朝堂之上,上有赵王庇护,下有军功支撑,立于不败之地矣。最关键的是,自己的封邑也该扩一扩了。 君臣二人相视而笑,你懂我的小心思,我明白你的小机灵,配合默契,各取所需。 而现在,只需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顺理成章地把赵括换下来即可了。 时光不负有心人,机会很快到来。 赵括在燕北地区雷霆扫穴的军情很快传到了邯郸,邯郸的百姓们自发地上街庆祝上将军又打了胜仗,朝堂之上也处处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而与此同时,数辆精致的马车缓缓地驶入了邯郸城中,正是应秦国邀请,前来调停的各国使臣。 以秦国为首,齐国、韩国、甚至魏国都派出了使臣,晋见赵王。没办法,韩国被秦国给打怕了,不敢不来;齐国怕赵国打顺手了,一个再顺手把自己也给打了;而魏国则是觊觎河内之地,想以此为要挟,彻底掌控河内。 唯有楚国,宁折不弯,本来还想着调停一下的,毕竟不能让燕国就这么被灭了不是。可是秦国使者一来,全国上下同仇敌忾,什么调停?不可能的,燕国偷袭的赵国好不啦,被人家给打回去了还好意思要调停?要调停也可以啊,郢都还我!不给?那还调停个屁!滚蛋,哪凉快哪待着去! 于是好好的五国调停变成了四国,不过不重要,四国也够了。 众使臣先在秦国的使馆碰了个头,燕国的使者待着写好割让燕北之地的国书也到了秦国的使馆中。 秦使率先开口:“诸位前来,各位王上都已经交代过吧!” “此事唯秦使马首是瞻!”众使者应诺道。 “如此甚好!”秦使转过头又对燕使问道:“燕王可曾同意我王的建议?” “我王已按照秦王国书中的要求,拟好了对赵之国书,请贵使过目!”燕使说着将燕王的国书递给了秦使。 秦使也不客气,拿起国书便看了起来,眼见着国书中的内容与秦王交代的一致,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将国书递了回去。 “既然燕王已经认识到了错误,赔偿又是诚意满满,想必赵王也不会咄咄逼人吧!”秦使笑着说道,随即又拍了拍脸色有些尴尬的燕使,说道:“燕使放心,我王来时再三交代于本使,务必要确保燕国之安全。” 燕使更显尴尬地说道:“如此便多谢贵使了。” 弱国无外交也! “嗯!”秦使不以为意地回应道,随即转过头对着众使者说道:“既然诸君皆已准备妥当,吾等便一道同晋见赵王吧!” 第一百六十一章 持节上殿秦国风范 赵王宫中,一众使者持节上殿。 秦国使者走在最前端,紧随其后的是魏、齐的使者,最后方是韩燕的使者。可怜本应是主角的燕国,却只能与韩国使者一道走在队伍的最后方! 弱国真的,没人权啊! 大殿之上,赵王端坐阶上,因是接待外臣,又有秦使到访,赵王自然不能漏了怯,特意穿上了红色的华服,头戴九服的冕旒,密密麻麻的珠线垂下,隔绝了各路探寻的目光。 文武大臣分立两侧,静静等候各国使者的到来。 不多时,节仗之上的铃声传来,一身黑衣的秦使领着四国的使臣便走上殿来。 于赵王十步之外,各国使节纷纷站定,左手持节,右手自然下垂,身体微微前倾,略略一躬身,对着赵王见礼道:“外臣等,见过赵王!” “诸卿免礼!”赵王单手虚扶,继续说道:“秦王可安好啊!” “禀赵王:我王安好!”秦使答道。 一通互相问好的外交礼节后,赵王率先进入了主题。 “诸位使者远道而来,不是有何要事啊!”赵王问道。 “禀赵王:本使奉我王之命,联络诸国,只为调停赵燕之战而来!”秦使不卑不亢地笑着回道。 赵廷众人闻言,无不义愤填膺,赵王的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却不待赵王发怒,一名赵臣率先回怼了起来。 “放肆!”一位赵臣怒道:“燕国狼子野心犯我赵国之时,怎不见诸国调停,如今燕军大输溃败,我军正挥军西进,尔等却来阻我报仇雪恨,是何道理?” “赵王容禀:外臣闻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昔燕王有错在先,却已然幡然悔悟,决心痛改前非,故遣使于四方奔走,欲告罪于赵王,而息刀兵之祸,保黎庶之安者也。” 秦使侃侃而谈地说道:“自古燕赵不分家也,今我四国使臣并燕王使臣,一起觐见赵王,乃欲化干戈为玉帛,令两家重修旧日盟好也。望赵王察而鉴之。” 嗯,不得不说秦使深得张仪之真传。 首先将燕国入侵的问题大事化小,一句有错,虽然承认了错误,却无形中将入侵之事的严重性缩小了许多。 接着重点突出了燕王改过的决心和动作,又是幡然悔悟,又是四方奔走的。有决心更用实际的行动,这你还不原谅? 紧接着,又抛出一个刀兵、黎庶的大帽子,你原不原谅,不原谅你就是妄动刀兵之人,不原谅你就是置黎庶安危于不顾之王。 最后抛出杀手锏——你看我身后站的都是谁?除了楚国,因为太远,其他人可都站着我身边支持我,这你要是不好好当王,小心咱们几个王,一起合计一下把赵国的王给换了去! 一通的摆事实讲道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谁心里都得咯噔一下啊! 我这头是把燕国给打了,打得燕国丢盔弃甲的,确实是有点儿豪横,但我还能硬着头皮去跟五大国同时杠啊?就算是我有马服子上将军赵括,也不能一下子为所欲为地,把所有的邻居都给得罪了啊! 但是就这么被秦使的一句话给吓回去了,那也不可能啊!这要是被吓到了,直接退兵,那也太没有面子了。估计别说赵括了,赵臣们都得反咯! 不待赵王亲自下场,又一名赵臣挺身而出对大言不惭的秦使说道:“燕王既已做错,便需认错,认错挨打,挨打站好,此亘古不变之理也!秦使以为然否?” “外臣以为这位大人所言极是!不仅外臣以为然也,吾秦王亦是如此认为!”秦使就坡下驴似的说道。 “燕王遣使于我王面前痛陈厉害之时,我王便有言道:无端而兴兵,此不义也。今欲救不义者,需割让利益以充其义,以补所失也。”秦使说着给燕使打了个眼色,燕使会意从怀中掏出国书。 向前一步对着赵王说道:“我王感秦王所言,思虑再三,愿献出国土之泰半,并珍宝无数,以赎其罪,望赵王宽宏大量,为百姓计,为邦交计,宽宥吾王,两相罢兵,放归俘虏,使百姓得享团圆,两国共享和平!”说罢,燕使深深一拜,随即双手递上国书。 赵宦者令结果燕使手中国书,小心地检查了一番,发现国书并未用火漆封存,想必是为了给秦使查看一番吧。随即又仔细地观瞧了一会儿,并未发现其他的异常,这才将燕国之国书递给了自家赵王! 随着赵王接过国书,秦使讨厌的话语又在朝堂上响了起来。 “燕王欲以燕北之地以赎其过。”说着秦使命人摊开早已准备好的燕国的地图,继续说道。 “西起如今边境之茹城,南至沮阳、渔阳,西终至平岗城,偌大一块地盘,几乎不下于一郡之地,悉数割让于赵国!”秦使指着地图上一块几乎是城市荒漠的地方对着赵王与众赵臣说道。 没等众赵臣破口大骂,秦使又接着说道:“且燕王听闻赵之上将军括,带伤出征,带病指挥,心中更是愧疚,决心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为上将军括,寻得治病之物——箕子朝鲜之千年人参!日前,燕王已派出使者前往箕子朝鲜与朝鲜王下达国书,要求其代为寻找人参其物。” “当然,若是赵上将军括欲亲率大军前往箕子朝鲜找寻此物,吾王亦愿意让开燕国东北区域,让上将军直接前往!自燕北之地前往箕子朝鲜应是作为方便的了!”秦使继续者他的表演。 只是随着他最后一句话的爆出,相关人员愣是把自己想爆的粗口硬生生地给压住了! 对呀,要寻人参,要去箕子朝鲜,燕北是必经之路啊,咱要是反对拿下燕北之地,不就是在背刺上将军、马服君吗?这个时间点背刺正在前方浴血奋战的马服君?跟找死又有什么区别? 重臣的目光迅速转向了高坐阶上的赵王,纷纷等待着他的决断。 而赵王手中的国书尚未展开,便被秦使说了个彻底,避无可避,藏无可藏,心中愠怒可想而知!好在有冕旒的遮挡,才没有让众人看到已经涨红的脸颊! “此事事关重大,寡人还需与重臣商议一番,诸位使者还请到各自使馆中稍作休息,待吾等商量好后再行回复诸位!”赵王压着自己的火气,客气地说道。 第一百六十二章 疾风劲草板荡诚臣 成了! 秦使暗喜道,没有答复便是一种答复了,赵王本应至少表明下对于取参之事的赞同,再言商量讨论之语。而非一来便是推辞拖延。此含糊之言更胜拒绝之语也,如此做派,再加上自家细作的渲染,不愁将此情境复现于赵括面前,大王离间之计,成矣! 尽管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但秦使表面还是不悦地对着赵王说道:“赵王还请快些,若是晚了,我王与众王恐等不及了,当亲来邯郸与赵王相询!” 秦使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语,诸王亲自来邯郸相询,那能是一个人来吗,那还是询问吗?那必然是五国大军云集,到邯郸来兴师问罪来的啊。 换别人说这话,赵王和赵廷早把他撕成碎片了!跟谁俩呢,敢威胁本王?可是对面是秦国啊,虽然刚刚败于自家上将军之手,可现在上将军可在燕国,秦国要真的裹挟各国攻过来…… 赵廷之上出现了诡异的安静。 秦使也不多作停留,他也知道自己有些装那啥了,秦王可告诉过他暂时自家是没法派兵的啊,也更不会因他而兴兵!但身为秦使,自当有秦人的风度与傲骨!话已出口,装都装了,还能咋办呢?秦使转过身,穿过各国使节让开的通道,迤迤然就朝殿外走去,装完那啥就跑,真刺激! 随着秦使的退去,其余各国也纷纷递上国书后告退,只不过再没有人敢像秦使一般毫无顾忌,而都是谦逊有礼地缓缓告退。 众使臣退下后,赵王一下子就着了,将桌案上的竹简一股脑儿地摔在了地上,恨恨地骂道:“秦人欺我太甚!” 重臣面面相觑,拜倒一地。心中不屑道:有本事秦人在的时候发飙啊。你要当秦人面发火,咱敬您是条汉子,咱拼了这条老命也跟你一起干秦国;你要是一直憋着哪怕回宫发泄,咱也敬您胸有丘壑,能干大事。人都走了发什么神经,发给谁看啊?只能显得自己既无担当有无城府,两个字:浅薄! 眼见满朝文武皆低垂头颅,却无一人为自己分忧,尤其是以往马屁不断的平阳君,此时也是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赵王心中更是失望!无来由地突然好想平原君了。 好在大臣中的赵禹很快站了出来,双手抱拳一揖而说道:“禀我王:秦使之所以肆无忌惮,无非倚仗两个方面。其一便是秦国国力之强,其二乃是借了三国之力而已。我王无需挂怀,如今我大赵败秦军于上党,收三郡之地;而今又败燕国。假以时日,我大赵之国力必在秦国之上矣。” “爱卿所言甚合寡人之心,且让他再放肆一会吧。待我大赵恢复元气,必与秦国论上一论!”赵王恶狠狠地说道。 随即有对赵禹说道:“四国逼迫于我大赵,爱卿以为要如何对付呢?” “禀我王:如臣所言,秦使无礼有泰半之因在于各国皆支持于秦,然或慑于秦国威严,或有求于我国,如今各国使者各回使馆,此拆散其联盟之良机也,宜遣使与各国使者细细约谈,以明其来意,惧秦者为其撑腰,有求者可稍作让步,若有一二国倒戈,哪怕变成中立,我大赵何惧于秦国耶?!” “爱卿所言字字珠玑也!爱卿,此事寡人便交于爱卿了,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明确各国之来意。寡人就在宫中等候爱卿的好消息!”赵王赶紧下令道。 “诺!”赵禹立即应诺道,随即转身出殿找寻各国使者而去。 各国之使者倒也不瞒着,也怪这员秦国使者太嚣张了,嗯,不对,不仅仅是这位秦使,几乎每任秦使对于他们都是如此嚣张,予取予求。而这样的态度也是取自秦王对各国的态度——瞅你咋地! 一边是嚣张跋扈的秦人,一边是温文尔雅,屈尊降贵赵之大臣——赵禹,怎么选择还用问吗? 当然,选秦国啊! 没办法,祖祖辈辈被打怕了……今天敢不顺着秦国,明天秦兵就会上门教做人,血泪的教训,太深刻了! 虽然屁股没法挪到赵国这边,但是看在赵国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把实情讲一讲还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当然只是如果,赵国能给得多一点,再给个盟约啥的保证下自己的安全,自己家也不是不可以换个位置坐一坐! 很快,赵禹带着满满的收获与满心的无奈回到了赵王宫中。 朝臣们已经下朝干活去了,只留下了平阳君与赵王一边喝着茶一边等候着赵禹的回复。 赵禹在宦者令的带领下很快来到了赵王所在的宫殿中,却见平阳君正与赵王相谈甚欢,而见到自己的到来,赵王丝毫没有让平阳君回避的意思,心中那点被宦者令引路的小小激动很快湮灭。 他好想质问赵王,那平阳君除了是你叔父,除了会拍马屁,还会做什么?是否曾在国事上提出哪怕一次好的谏言? 上党归附,他说天降横财,必守灾祸,这是要把战略要地往秦国手里推啊?还好最终没有听他的,可也因为他而耽搁了许多时日,导致战局的被动。廉颇不得不驻丹水以防守,若不是赵括横空出世,上党之地尽归于秦矣…… 接着呢,就因为赵括打胜了上党之战,便看人家不顺眼,又给我王出主意打配合,愣是把国之功臣弄成了罪臣,不仅削减封邑,还被鞭笞二十,要不是赵括也是公室之人,换成哪怕是廉颇,你看他跑不跑! 好嘛,蓟城细作拼死带出了燕军伐赵的消息,又是他,平阳君带头质疑人家,若不是平原君于上将军括力挽狂澜,此时邯郸城中应该已经处处烽火了吧! 哎,就这样的人,百无一用,我王啊,你留在身边做什么啊?还屡屡留作咨询,问之以国家大事……赵国如此亲小人远贤臣,怎么得了哦!赵禹心中不住地哀叹道。 “见过我王!”心中有再多的无奈和憋屈,但赵禹还是尽力地履行着一位大臣的职责! 第一百六十三章 独夫之心日益骄固 “如何了?”赵王急切地问道。 “禀我王:微臣分别探访了韩、齐、魏三国使者。”赵禹答道。 “其中,韩国使者明言,韩王为秦国所迫,为免秦国报复,不得已,才派出使者,与秦使一齐至赵,若是我王愿遣使与其盟好,韩王可站中立。” “嗯!韩王真懦弱也,似墙头之草,随风而倒,其地小民弱,也罢,不日遣使与其盟好便是!”赵王听闻后,忍不住吐槽道,随即心情也稍作缓解,于是接着问道:“其余两国呢?” “齐国,与秦国并不接壤,自然也不是为秦所迫,反而是为我军所迫”赵禹颇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 “此言问意?“赵王顾有些镇不看头脑,白家打的是爽国,又不是齐国,被我赵军所迫是几个意思。赵括跑齐国地界上去了? “我王容禀:齐使日,我军势如破竹,先欢秦至与上克,取强秦三郡之地;后再破燕于鄗城、代邑,燕国精說,尽灭矣!〝言及此处,一旁的平阳君突然咳了一声,却又没有了下文。 赵禹不再理会,继续说道:“齐使曰,若再任由我至攻击燕国,恐燕国离灭国亦不远矣。而齐燕二国虽为世仇,然亦是唇齿相依也。若任由燕国为我军所灭,失去缓冲之域后,则恐他齐国便为我赵国之下一目标也。以我军之精锐战无不胜之姿,齐国七十余城尽为鱼肉耳。为保齐国宗庙,是故齐王从秦王所言,遣使赴赵。” 赵王听后,对赵禹问道:“汝可曾对齐使言明:我军绝无灭燕之意?应可打消齐王之顾虑也!” “微臣自是对齐使反复强调此说辞……然则……”赵禹有些不自然地看着赵王。 “然则何也?快快说来,恕卿无罪也!”赵王再次急切地问道。 “然则齐使曰:我赵遣军神赵括为将,如秋风扫落叶般扫清北路之燕军,令人不寒而栗,纵赵王无灭燕之念,却难保上将军括者一战而灭之也!”赵禹低着头复述着齐使的话语。 赵王也是略略一愣,从来都是嫌弃自家将领不够给力,却从未想过今日却因将领太强导致烦恼。 而坐在一旁一直未有发言的平阳君的眼中又充斥着“智慧”的光辉,欲言又止地看着赵王。 赵王却若有似无地摇了摇头,不知这摇头是因为齐使之言的无奈摇头,还是给平阳君的某种信号? 苦笑一声,赵王继续对赵禹问道:“齐国且先放到一边,魏国如何表示?吾等两国才刚刚盟好,更是在上党之战中通力合作,如今何以背叛于我?” 赵禹继续苦笑道:“魏使回应更是干脆,信陵君有言,魏国可独守河内之地矣,无需赵国协防!” “他在做梦!”赵王愤怒道:“以苦寒之燕地换我肥沃之河内,非做梦为何?吾便是一寸燕土也不取,也不可能放河内给魏国!” 发泄一通后,稍稍平静的赵王又转向赵禹,恶狠狠地继续问道:“汝是如何回复魏使的?” 赵禹心中已经骂了无数声的彼其娘之了……要用人家的时候便是一口一个“爱卿、爱卿”的叫,差不多用完了,准备一脚踢开了,便开始是“汝、汝”的叫了。真的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但是摊上这么个王,自己能咋办呢?老实回答问题呗,谁让自己爱这片土地爱得深沉呢! “禀我王:微臣亦是正言告知,秦国虎狼之心也,一直对河内虎视眈眈,若我军贸然离开必遭秦军反弑,故我军不可能离开河内。”言毕,赵禹抬头看了看赵王的脸色,已然稍作缓和。 于是赵禹接着说道:“魏使有提出平分河内的建议,微臣也以不利防御的说法当场拒绝了。最后,魏使亮出了他们的底线:旧都安邑。” “安邑?”赵王问道。 “然也,魏使言,安邑中仍有魏王宗庙之存也!此实乃魏难舍难弃之地也,愿聚魏兵于安邑,而得安邑之城。则燕赵之事,魏国将坚定站在赵国一方!”赵禹和盘托出道。 “此事倒不是不能考虑!”赵王点点头说道:“一城之地,倒也无妨大局!” 赵王稍稍思考,随后抬起头,正准备与平阳君一同商讨一番,却见赵禹仍站在眼前,于是问道:“卿还有何禀告吗?” 那眼神,那语气,意思很明白了:都汇报完了,你咋还在这儿?哪凉快哪待着去啊! 赵禹都无语了,我出的主意啊,我谋划的计策啊,我收集的情报啊?你不跟我商量? 不跟我商量也就算了,毕竟你是王嘛,想要乾纲独断咱也不是不能理解,你跟平阳君这货商量是几个意思?就论颜值、论智商、论能力,我哪项不是碾压他? 可是能咋办呢?摊上这么一个王!除了在心中默默哀叹黄钟毁弃瓦釜雷鸣之外,好像也别无他法了…… 赵禹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双手一揖,转身便离开了赵王的宫殿,一个令他伤心之地。 丝毫没有感受到赵禹的哀伤的赵王在赵禹离开后,立即和他的心腹平阳君热烈地讨论了起来。 “嗯,赵禹此行还算有些作用!”赵王说道:“至少韩国基本上可以算是稳住中了。魏国也是有的商量,狠一狠心吧安邑给了也就给了;只是这齐国……如何才能安抚下来呢!” “禀我王:以微臣看来,齐国是最好解决,最好安抚的!”平阳君自信满满地说道。 “哦?快快道来!”赵王急切地问道。 “诺!”平阳君应诺着说道:“齐国所虑非是我王,亦非我军,而是赵括一人尔。只因赵括作战,动不动就围歼,一围便是十数万大军,故其恐惧赵括一战而灭燕,若是换将而行,则一可表明我王无灭燕之意,二来赵括一去,我军亦无灭燕之能也!则齐王之心安矣!” “此言有理!齐之所患尽在赵括一人而已!”赵王欣喜地点着头,可随机又苦起了脸,说道:“无端换将,此不可为也!” “怎是无端呢?”平阳君反问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我王,如今秦使的咄咄相逼,不就是最好的理由吗?”平阳君说道。 “哦?”赵王眼前一亮,问道:“仔细言说一番!” “诺!”平阳君答道:“既然我王有意换将,齐国所担心的只是马服君在燕,而调马服君归朝更有可能可以压服魏使,不如就以秦王所开出的条件事涉马服君为由,调其归朝讨论便是!” “嗯……”赵王思考了半晌说道:“可若是马服君归来,执意与燕北之地,吾等悔之无及也!” “我王多虑了,且不论马服君最终会如何选择,我王只需派遣心腹之人为将替换马服君,并于马服君离开燕国后立即着手对燕南地区的进攻,等马服君归朝后再拖延几日,则我大军攻破蓟城,占领燕南大片领土皆已成事实,届时纵有秦国阻扰,亦不可能将我大军所占之地退回了!即便是退,退换蓟城便也足够!” “吾之策者,一可绝马服君燕北之念,二可安齐王之心,三可堵秦使之口,四可取燕南富庶之地,五可行我王分功之策,望我王察而纳之!”平阳君自我总结道。 “平阳君此策乃一石五鸟哉!”赵王惊叹莫名,随即又问道:“然则何人可替换马服君焉?莫非从上党调廉颇归来?或是换田单?” “我王万万不可!替换之人首要条件便是我王之心腹,必能如实按照我王的指示行事。”平阳君摇着头说道:“廉颇此人,在上党之战中便有拒不履行我王主动出击的战法之前科,而田单、乐毅等人虽人归赵而心却未能全然归赵,不可予以重任也!” “此言有理也!然则心腹之人……心腹之人!”赵王喃喃自语着,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抬头盯着平阳君说道:“吾真眼盲也,吾之心腹之人不就在眼前吗!” “平阳君,此策出于爱卿之手,可愿为寡人去燕国走上一遭?”赵王眼神炯炯地盯着平阳君问道。 平阳君双手抱拳一揖而道:“固所愿,不敢请耳!” 随即,两人相视一笑! 午后,赵王宫传出了赵王最新的王命:因事涉上将军,赵王不肯独专,特召回上将军以备咨询,而遣平阳君赵豹往赴军中宣读王命,并代替上将军接掌燕地赵军。 秦使收到这个消息,当场就乐疯了。赵王是真以为赵军已经无敌了吗?不仅敢临阵把上将军赵括给换了,还换上一个没打过战的平阳君,这是要送啊…… 由于进展太快,原以为要不知多少次的觐见,不知多少次的拉扯,才能让赵王暂时息兵。这下好了,彻底不用息了。可是秦使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只得一边打发侍从回报咸阳请求进一步的指示,一边督促燕使那边把最新的情报发回到蓟城! 相对于秦国使者的欣喜若狂,赵国的大臣们这是如遭雷击!又来?! 长平之战,廉颇苦战无功,你要换将也就忍了。换个赵括上去,好歹他跟着他老爹马服君赵奢也打过几仗,展露出了不少天赋,也算是家传兵法,至少是嘴强王者,你让他去换廉颇,大家也就捏鼻子忍了。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上将军两败燕军,致使燕军虽有兵力优势却困于蓟城不敢轻出。上将军更是率领着赵军在燕北秋风扫落叶般的清理各个城池,正是收获的时候,这时节需要换什么将? 摆明了是让自己人去摘果子嘛,但你摘果子也选个靠谱点的人啊!选个平阳君是几个意思?他是会砍人还是会兵法?送人头去呗? 赵禹和几位老臣实在看不下去,一起进宫面见赵王,请求他收回成命! “禀我王:即便秦使所述,燕王所请事涉上将军,我王可命人转呈上将军,询问一番或是让上将军书面答复即可也,何需上将军回转邯郸耶?”赵禹率先开炮道。 “如此大事,当亲问上将军之意也!”赵王轻描淡写地答复道。 屁,你要真为上将军着想,你会不知道上将军的意图?上将军舍近求远,入燕后直奔燕北,还不足以说明他的想法?还用得着问?! 赵禹深呼吸两口,稍稍压住自己的火气,继续说道:“退一万步讲,我王非要上将军回转邯郸,可选之将多矣,何故遣一不知兵之平阳君前去替换?须知我大军孤悬于外,万一有所不测,则我邯郸再无可战之兵,好不容易形成的大好局势将毁于一旦,而我大赵全局必陷入危殆矣!我王不可不慎也!” “若是我王实在无可替换之将,或调兵至邯郸,或可命上将军统军而归,至少确保我邯郸之安全也”赵禹又补充建议道。 “卿多虑矣!”赵王笑着说道:“燕军十万大军,已十去七八,余者皆畏我军如虎也。况平阳君此去只为暂时统领耳,料想应该无碍也!” 赵禹闻言人都要疯了,什么“畏我军如虎”,谁告诉你的啊!燕军可是常年在风沙中跟胡人作战啊,其坚韧之心可见一般,怎会因一两次的失败就心生畏惧呢?而生死攸关之事,怎能将希望寄托在什么“应该”、“可能”的身上? 想及此处赵禹不由得语气急促地说道:“我王容禀,军国大事不可不慎,不可托付于‘料想、应该’之辞!平阳君者,毫无战场经验,既无攻杀之力,又无料敌之能,如何能统御大军?况……” 却不待其说完,赵王便打断了赵禹的话语,冷冷地对赵禹说道:“赵括未上战场之前,众臣皆言其必不可也……其结果如何,卿等皆知之矣。如今寡人以平阳君为将,诸卿又言不可?可与不可,尔等拭目以待便是!”言罢,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粒尘埃。 赵禹等人还欲辩驳,可话还未出口,赵王已然转身往后宫而去。 众人见状亦纷纷转身四散而去,唯留赵禹一人,在空荡荡的殿宇之中,失魂落魄。 “天亡我赵哉……”赵禹在心中怒号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转眼间已是冬日,万物肃杀,任武已经被派往扫荡辽东,而燕北之地几乎都在赵括的控制之下,当然,能在短短二十几天的时间里拿下整个燕北,也跟燕北地区就没几座像样的城池有关。 赵括悠哉悠哉地与平原君在沮阳城里,品着邯郸带来的茶叶,大快朵颐着北地的羊肉,好不快活……只不过,赵括所带的茶叶不多了……算算日子,赵王的王命应该快到了吧! “报!”一声急促的汇报打乱了堂内融洽的气氛。 “说曹操曹操到!”赵括心中暗想道,随即让信使上前回话。 “报:平阳君携王命而来,已至城南!”信使双手抱拳、单膝跪地汇报道。 “果然是他!”赵括笑着对平原君说道,随即挥了挥手示意信使下去。 平原君双眉紧皱,却不知是在为自家弟弟的鲁莽而生气,还是为其即将到来的不太光明的未来而担忧,亦或是对自家侄子的些许失望?又或是兼而有之,但万般愁绪皆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们出城迎接下吧?毕竟他乃是身负王命而来!”赵括继续笑着对平原君说道。 尽管很不情愿,平原君还是跟随着赵括来到了城南的城门口。平阳君还真就等在那里,似乎在等着他们的迎接! 平原君的脸色更差了……好大的面子,居然要我与上将军亲自迎接! 一通还算友好的表面问候之后,平阳君缓缓掏出了最新的王命。 赵括静静地听完王命,又一脸平静地接过了王命竹简。 转过头,对着平原君笑着说道:“君上这弟弟比君上可是好了太多了,王命的措辞也温柔多了,只说是请本将回去商讨,既未夺职,也未准备囚衣囚服。看来是怕本将吐血而亡啊” 一通调侃直说得平原君满脸通红,却又无力反驳,只能恨恨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平阳君。又丢下一句“好自为之”,便随着赵括回返邯郸而去。 没错,赵括带着营中诸将接到王命后,将新鲜出炉的主将——平阳君向各位将领引荐一番,便直接骑上战马开溜了。留下一地的伤感与无奈! 至于为啥没有交接?一则赵括需要用这样的行动发泄心中的不瞒,二来其实也没啥好交接的,兵马、粮草、文书都早已经备齐,平阳君回府一看便知,三则军中的“自己人”或是被自己派去了辽东,或是被自己留在了鄗城和代地,其余人......赵括表示:一将功成万骨枯,祝他们好运吧! 正所谓脱得牢笼天地开!赵括与平原君一行数百人,在燕北广阔的大地上尽情地驰骋着!山川、河流、草木一一闪现在他们眼前,又飞似的躲到众人后头。 “上将军!慢些!慢些!”坐在马车上的平原君已经快被颠散架了,撩开马车的门帘,向着赵括的方向大喊道。 可惜,风声已经将赵括的耳朵灌满,哪里还能听得见平原君的苦寒,即便是听见了,正在兴头上的赵括,又怎会勒马停驻而待他人?于是平原君满腔的悲愤只能随风飘散。 赵括已经跑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只见他双手扶住马脖,双腿紧紧夹住马腹,迎着冬日里第一缕寒风,一席白衣被风吹得鼓荡,青色的头巾早已不知了踪影,半黑半白的长发飘逸地散在肩上,又迎着阵阵东风,随风飞舞! 赵括终于得以逃脱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不必担心燕军突然杀来怎么办,一切都在按照自己设定的方向前进,只需一步,最后的一步,便能敢教日月换新天! 金色的太阳洒下暖洋洋的光芒,放下顾虑的赵括只想尽情地奔跑,身下的坐骑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愉悦的心情,迎着太阳撒开四蹄便奔了起来,马速是越来越快! 阳光、寒风裹挟而来,正是: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 就在赵括接令离开之时,蓟城王宫中,早先一步得到赵国换将消息的燕王正焦急地等待着沮阳细作的汇报,而这样的等待,燕王已然经历了两天了...... “来了,来了!”国相栗腹从宫门口一路奔到了燕王的大殿中,手中举着一片竹简,人未到而声先至! “我王!赵括走了!真的走了!”栗腹小跑着来到燕王身边,气都没有喘匀便迫不及待地向燕王禀报着细作最新的情报,说着便将手中记载着情报的竹简递给燕王。 燕王一把拿过竹简,仔仔细细地查看了起来,生怕错漏了一个字。 良久,燕王缓缓放下那片情报竹简,又将它宝贝似的放到案几的中央,双目紧紧地盯着它,颇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道:“赵括,这就走了?!” “我王,是真的!细作反复确认过此事!”栗腹赶紧回应道:“据细作言讲,新的赵军主将已经在沮阳进行了点卯了,而且赵括一身白衣,骑马而去,其意飘飘然者,非常人可装扮者也!故赵括之离去,确切!” “嗯!”燕王点了点头,但还是没有更多的行动。 一旁的栗腹忍不住了,赶紧对燕王说道:“禀我王:赵括离去,此千载难逢之机遇也,我军应立即整军备战,趁机收复失地!” 燕王似乎还没有从赵括离去的欣喜中反应过来,面对国相栗腹的提议,又是木然地点点头。但随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对着栗腹说道:“不!还不行!” 栗腹都快疯了,你这又是点头又是不行的,到底闹哪样?赵括在,咱怕赵括龟缩在蓟城没毛病;赵括走了,还换了个二六不懂的什么平阳君为将,咱还怕沮阳那几块料?咱现在蓟城里头可是有七万大军了啊,而沮阳又是探辽东,又是扫燕北,估计只剩下两万出头的人马了! 三比一,对方还没有大将在场,优势绝对在我啊!这都还不行?那啥时候行啊!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栗腹大声劝诫燕王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赵括消失兵发蓟城 栗腹也真是急了,毕竟是自家反败为胜的最佳时机了,若是错过,等赵国反应过来,赵括再卷土重来一番,燕国可就再没有机会了! 燕王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耐心地解释道他的顾虑:“其一,赵括离开不久,想必还在燕国境内,若是其得知我军厉兵秣马,其必然起疑心,就此回转沮阳亦未可知也;其二,当日吾等决议攻赵,其中重要一点便是赵括不再能够挂帅,可是事与愿违,赵括居然带伤出征,此前车之鉴,不可不防也!” “嗯,我王真知灼见也!”栗腹略略一思考,随即一拜而说到:“微臣鲁莽,未能体悟我王深意,贸然建言,还请我王恕罪。” “国相言重了!国相拳拳爱国之心,寡人岂会怪罪!”燕王双手扶起了国相栗腹,继续说道:“如今国是事唯艰,更需要国相时时为寡人查缺补漏也。” “依寡人之意:我军还需忍耐还好,一方面外紧内松,加紧训练和整编,另一方面对外仍作防御状,哪怕赵军主动挑衅也不能轻易出战,紧守城池,消耗赵军兵力、士气!” “诺!”栗腹领命道:“微臣这就去布置。然则,我王,我军何时才能反击呢?” “令燕国至邯郸沿途的各个城池的细作,密切注意赵括之行程,尤其是邯郸城中,必须反复确认赵括抵达邯郸,而后飞鸽来报!如此一来,便是赵括想要回来拯救赵军,也来不及了!邯郸飞鸽到时,便是我大军反击之时!” “诺!谨遵王命!”栗腹再次应诺道。 而在燕国确定以守为攻的策略之时,沮阳的赵军大营中,平阳君也宣布了赵王最新的战略:逐步南下,兵指蓟城! 出乎平阳君意料的是,军中将领居然摩拳擦掌,纷纷表示坚决拥护赵王的指示,坚决团结在平阳君的周围,不怕困难、不惧危险,坚决南下,打破燕国都城蓟城,争取为赵国再立新功! 其实也很好理解,只因为与燕国的两战都实在是嬴得太简单了,可是虽然赢了,斩获却不多,而在赵括的有意识的放纵下,整个沮阳军营中,弥漫着骄矜的情绪。从将领到士卒无不想南下更燕军的主力再碰一碰,好取得更多的功勋。这点从将领们不断请求赵括南下便可以看得出来。 机智如赵括者怎么会不知道这群家伙的真实实力,两次大战都是以智取胜,真要硬碰硬,估计只能是被虐的份。在此情况下,赵括怎么可能让这群头脑发热的人南下,躲着燕军还来不及呢! 甚至为了避免赵军中的一些胆子大的偷偷南下搞事情,赵括更是严令沮阳之兵不得出城,但有匹马出营者,立斩! 如此一来,沮阳赵营上下虽然敬畏赵括带领他们打了两个胜算,却也不少埋怨,认为赵括耽误了他们立功受奖的坦途,毕竟陷阵营可是以奴仆为主,而为了全家脱奴,他们对于敌军人头的渴望达到了令常人无法理解的地步。 但平阳君显然没有想那么多,他所知道的是如今沮阳赵军上下一心,士气正盛,从将领至士卒,无不遵从他的指令,平阳君表示很满意! 没有再过多的犹豫,在取得的大军将领的一致支持后,平阳君当即宣布明日辰时,大军开拔,沿治水南下,目标直指蓟城! 众将欣然应诺,众士卒轰然领命。 于是,一场令人苦笑不得的以弱攻强的战役就此拉开了序幕! 行军三日,终至蓟城城下,于十里外安寨扎营! 平阳君带着几员将领抵近观察蓟城防务,却见蓟城城门紧闭,城门之上弩箭齐备,硕大的床弩在夕阳的余晖下闪耀着寒芒,每隔几个城垛,又有大锅一口,不太大的火焰加持下升起黑烟缕缕,十余名燕军的士卒正以布帛遮掩口鼻,围在大锅旁,几人拿着一只木棍搅拌着大锅中是事物,另有几人,正拿着箭矢浸润其中。 每面城墙上少说也有两三千人,或守于城垛之间,或往返搬运滚木礌石,或擦拭保养床弩器械,或熬煮金汁、浸润箭矢,各司其职,各尽其力,更不时传来城门校尉的呼喊:“快些!快些!”的催促,一派热火朝天的劳动场景。 傻子也知道,蓟城已经早有准备! 当然,这很正常,沮阳浩浩荡荡两万多人开拔,浩浩荡荡呈一字长蛇阵,行军队列就老长了,又丝毫不做掩饰,更是肆无忌惮地白日行军,还没有骑兵护住两翼驱赶斥候。燕军的斥候又没有瞎,自然将情况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燕王,甚至大胆些的斥候,跟随大军,连大军的人数都给点清楚了。 按照燕军将领的暴脾气,这么狂放的行军,这是看不起谁呢!非得给他来一下子! 可却被燕王给死死地按住了,原因很简单——赵括!赵括仿佛在地图上消失了!各个城池的细作回报,都没有见着赵括的身影!燕王是一个命令接着一个命令地要细作们找到赵括,可赵括这一行上百号人,按理说也不难找, 可赵括硬是不按常理出牌,有城池不进,专挑野地宿营,有大路不走,专走山间小路,哎,就是玩! 细作们都疯了!撒的网是越来越大,却始终找不到赵括的身影。 这种情况下,燕王更虚了,暗暗告诫自己,宁愿错失良机,也绝不冒进! 每当燕军的将领跃跃欲试准备出城给赵军来一下子的时候,燕王就把赵括搬了出来,试想一下,当你正准备对自大的赵军展开屠戮之时,赵括率领一只军队出现在了你的背后,想想都可怕!将领们忙说:“别说了,我防守还不行吗!” 偶尔也有那不死心地说道,斥候都把兵力给点清楚了,已经足足两万多人了,燕北之地和辽东之地还有赵军几千人马的出入,赵括总共就带了三万赵军入燕,就算他再能耐,未必还能撒豆成兵,无中生有不成? 这次燕王都没有出马,国相栗腹直接回怼了过去:“长平战场上,秦上将军白起也是这么想的!” 然后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燕国上上下下就两件事情,一件:满地图赵赵括,另一件:防守! 而正在观察蓟城的平阳君也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第一百六十七章 汝可识得方圆之阵 站在远处观瞧着防守严密的蓟城,平阳君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好像,似乎,仿佛,也许,并没有带多少的攻城器械!”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什么云梯啊,箭塔啊,之类的东西还是有备一点儿的,毕竟赵括之前扫荡燕北之时准备的攻城器械也都没怎么损耗,有是有,但不是完全有! 关键的问题在于,那是攻燕北城池的器械。先不说数量够不够的问题,就燕北城池的高度跟蓟城城墙的高度,那根本就是两回事儿。要用攻燕北的云梯去爬蓟城的城墙,两个拼起来还差不多,这还算好的,云梯起码拼一拼还能用一用。 箭塔呢!根本够不着人家,依然是仰着头射击,不被射成刺猬就算好的了,压制?怕是想多了。 那这就有点麻爪了,一边是准备充分的防守方,滚木礌石、金汁床弩一应俱全;一边是匆匆而来,没有多少准备的进攻方,云梯要现拼,箭塔要现做,怎么打? 平阳君就算是再白痴也知道没有攻城器械就去攻城那就是送! 那咋办呢?来都来了,总不能再退回去吧?抛开面子啥的不谈,就单单出征时将士们热情的反应,这时候蓟城已经近在眼前了,自己要是下令回转沮阳,本就没什么威望的自己,估计会被愤怒的将士们给撕成碎片吧。平阳君此时的心情很不美丽。 平阳君一脸铁青的回到了营地,不死心的他还亲自再次检查了攻城器械,果然结果跟自己所料想的一样:一是高度不够,而是数量不够! 数量不够倒还可以集中使用,大不了就只攻击一个门嘛,可是高度不够那可是硬伤!没办法,交代了管理军械的校尉将云梯、箭塔等全部加大加长后,平阳君懊恼着带着众将回到中军帐中。 还不待平阳君将自己的苦恼说出,同行的将领们也已然发现了主将的不对劲,结合平阳君一回营便去检查军械,很快也就明白了攻城器械的问题。 或有老成持重的校尉劝道:“将军,如今我军攻城器械不足,势必短时间内无法对蓟城进行攻击,不如就此会是沮阳,待做好攻城准备后,再行南下如何?” 平阳君很想答应他,毕竟任谁都知道,没有了攻城器械的帮助,攻下蓟城这样一座城池无异于登天也。 可是平阳君完全不能这么做,除了处于军心士气,自身威望的考虑外,最重要的是赵王派他来便是要速胜的。若是回转沮阳,做好器械在往蓟城开拔,一来一去之间,十几日的时间很快就会被拖延过去,而到那时三国的停战小组便会来到燕地,调停赵燕之战。 而等待三国的使者介入了赵燕之战后,自己即便是有了攻城的器械也无法再行攻下蓟城了。 于是现在形成了一个怪圈,要攻城就需要器械,要器械就需要时间,时间过了就会有调停,有了调停就不能在攻城。 平阳君对着提出建议的校尉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退兵之言不必再说也。” “将军,不若我军攻击其他城池,以收集一些攻城器械?如何?”又一位校尉提出了建议。 平阳君都不想搭理他,你当燕国是运输大队长啊!且不说自己绕开蓟城去攻击其他城池,一旦陷入胶着,蓟城的燕军从后路偷袭咋办,就问你会将可以攻击自己家都城的攻城器械屯放在都城附近的城池里吗?就等着别人拿了来攻击自己的都城呗。 “将军,为今之计,末将以为一方面可派出快马令后方沮阳、渔阳等地赶制攻城器械,另一方面可约燕国野战与蓟城之外!” “嗯?”平阳君眼前一亮,对呀,自己攻不了,但燕国的军队可以出来啊!既可以解决器械缺乏的问题,还能够减少攻城的不利因素!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也? 但很快,平阳君眼中的光亮又暗淡了下去! 自己聪明,燕王和燕国朝廷的大臣们难道就傻吗?明明有城可守却不守,明明野外作战已经输了两次了还要跟自己硬杠?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嘛! 于是,平阳君回应那位校尉道:“传令赶制器械可也!然约战燕国,只恐燕王不敢出城应战呐!” “将军放心,无非挑衅而已,给末将些许时日,保管气得燕王主动出城与我军作战!”校尉自信满满地说道。 “既如此,明日便由汝前往蓟城约战燕王!本将不问过程,只问结果!其余诸将,回营后做好作战准备!”平阳君下令道。 “诺!”众将再次一齐应诺道。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二天,辰时初刻,赵军立方圆之阵于蓟城以北,燕王率众臣前往城北城楼观瞧赵军阵型。 只见赵军军阵颇有章法,横平竖直,又纵横沟通,一旦陷入其中,必遭多方之攻击,使之殒命当场!燕国的一众文臣看着都是一脸的称赞,而一众的武将都无奈地撇撇嘴。 方圆之阵好伐,入门的阵法好不,哪个都尉,哪个裨将不会布这样的阵?只是在伐赵途中见惯了燕王与国相一系列骚操作,而现在又失去了带头大哥将渠,燕军的将领们早也懒得去解释什么了。 倒是国相栗腹,多多少少还是看出了些不对来。 “禀我王:若微臣没有看错,赵兵所列乃是方圆之阵也,虽也是军中常用阵法,却是并不利于进攻的阵法,倒是更偏向于防守一些。”栗腹有些疑惑地说道。 “嗯?”燕王显然对军阵不算了解,但作为王,他也不需要多了解,遇事问专业人士就好了,将渠不在了,乐间还在啊!虽说这小子自打伐赵以来就告病在家,显然是心病所致。但当此国家危亡之时,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这次上城门观战便强行把乐间带在了一旁。 “乐间啊!你过来,到前面来仔细看看,看看赵军摆的是什么阵型啊!”燕王问道。 乐间哪里还需要仔细观瞧,刚刚在后面稍稍瞟了一眼就知道赵军摆的的方圆阵,这都不认识?彼其娘之的,就这水平还带兵去攻赵,是谁给他俩的勇气的啊! 虽则心中p,但在表面还是只能笑嘻嘻。于是笑嘻嘻的乐间笑嘻嘻地走上前去,在城头之上“仔细”地观察了许久,终于通过“缜密”而“复杂”的分析,断定城外赵军摆的正是利于防守不利进攻的方圆阵。 “禀我王:城外之阵确如国相所言!”乐间言简意赅地回答道。嗯,既然国相识得此阵,后面就不用找我了吧! 第一百六十八章 游山玩水暗自准备 一心想要龟缩下去的乐间,狠狠地拍了国相栗腹的马屁,只不过没想到这马屁一拍,却被国相当成了自己人! “乐将军可知为何赵军摆此利于防守之阵耶?”栗腹笑着问道。 你对着我笑干嘛?我跟你又不熟!再看看昔日同袍嫌弃的眼神,乐间想死的心都有了!我冤枉啊!我跟你们才是一国的,我跟国相,不共戴天!乐间在心中怒吼道。 但随即燕王也投来了询问的眼神! 麻爪了啊!国相可以不鸟他,但还要在燕国混,燕王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啊!可这要是一回答,估计自己就得被划到国相的阵营中去了。 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 有道是:利命放两旁,义字摆中间 有道是:人固有一死...... “禀我王:或许赵军是想要我军出城决战?”心思百转的乐间终于还是屈服在了现实的淫威之下,但他相信只要自己行得正做得直,就不怕影子歪! 很快,赵军的行动也印证了乐间的猜测。 只见赵军中军分出一只小分队,手持军旗,来到蓟城北门之下! “我家将军欲与燕王会猎于蓟城北麓,不知燕王敢否!”为首的校尉想着蓟城城楼上高声喊着! “敢否?他问寡人敢否!”燕王笑着问道身边诸人! “我王,给末将万人,末将必提对方主将人头来见!”一员燕军的将领瓮声瓮气地说道,显然他颇有些生气。 虽然燕军将领们在面对文臣,尤其是国相只是皆不想再出头,但到底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面对赵军的挑衅,还是对自家大王赤裸裸地挑衅,燕军将领们还是止不住心中的怒火喷发。 随着一人的带头,燕军将领们纷纷跳将出来请战! “我王,我擅长骑战,待我率本部骑兵冲杀一阵!” “我王,以步对步,我军亦不惧赵军也!” “我王,看我雁形阵破他这方圆之阵!” “屁的雁形阵,不如我的锥形阵!我王......” 眼见着就要打起来了,燕王心中也是乐开了花,没想到赵军的一个挑衅,居然还搞得自己这边军心可用?却见燕王淡淡地摆了摆手:“寡人有言在先,未曾发现马服君赵括之踪迹前,我军只守不攻,匹马不得出城!” “我王,赵军实在太放肆了!” “就是就是,也太看不起我燕军了!” “我王,只要五千骑兵,我就冲一个来回就走!料他也困不住我” 一些燕军的将领还是不太想要放过骄狂的赵军,于是一个个纷纷劝说这燕王。 “诸卿拳拳爱国之心,寡人已全然了解,但此时并非出击之时。”燕王双手一压说道:“诸卿都是知兵之人,不少更是随本王从鄗城逃回蓟城的,当知马服君赵括之可怖也。今马服君行止未定,若其尚在眼前的赵军之中,诸卿还有把握全身而退吗?” 众将一片默然。 不得不说,燕王不惜自爆其短、自揭其丑,将鄗城之败坦然说出,还是颇有人君之风范的,也更激励了部下的知耻而后勇之心。 “高挂免战牌!”燕王下令道:“栗腹,你给我看好这群家伙,务必不能让他们出城应战!我还要跟他们一起彻底打败赵军呢!” “诺!”国相栗腹和众将一齐应诺道。 不一会儿,蓟城城头高挂“免战牌”。而城楼之下的赵军更加肆无忌惮地挑衅了起来,污言秽语层出不穷,还好这是深秋,若是在夏日,估计就要脱衣擦汗以示羞辱了。 但可惜的是,燕王已经回了宫中,燕国的将领又被国相栗腹死死地盯住,就连城门的看守也都被换成了国相府上的人,一众燕国的将领纵然被气得牙根儿痒痒,却也出不去,除非从那三丈多高的城楼上直接跳下去...... 燕国的将领们无奈,只得坐在城楼之上,一边听着赵军的谩骂,一边磨砺着自己的刀刃,随时等待着燕王的指令。而燕王正在焦急地等待着赵括行踪的消息。 而此时的赵括和平原君一行人终于出现在了往邯郸而去的官道上。 他们之所以消失在燕国的视野中,其中一小部分的原因呢,是咱们的赵括同志出了沮阳后便撒着欢的跑,一心往小路里钻。用句名言来讲: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赵括知道,这或许是他穿越以后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任性了!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要隐藏赵括的行踪。因为小路虽然难走,却多为捷径,能比走大路快出一天的时间。 就是这消失的一天!大部队留在山林之中,赵括带着两员亲兵,佯装成猎户的样子,拖着几只野味来到了鄗城之中,另有两位亲兵持着赵括的印信,直接找到了正在布防的赵启。 一通说明后,赵启又安排人将正在集市中卖着野味的赵括一行人请到了府中,随后赵括又换上了赵启部下的衣服,随着赵启视察了整个鄗城的防务。 别问为啥不直接装作亲兵去面见赵启,只能说赵括的一切都太重要了,作为赵括的亲兵自然也是各家盯防的重点,假扮亲兵进来保不齐就会被发现。而赵括乔装打扮成亲兵,密会鄗城,这个消息要一传出去,那麻烦可就大了。 要是一开始就大张旗鼓,各地都稍作停留,如此可行吗? 也不可行!毕竟检查全城的防务以及士兵的训练整编,没有个大半天下不来,要是每个城池都待上这么大半天,估计人还没到鄗城,赵王催促的王命就先到了。要是别的地方都不作停留,就鄗城或者几个地方多作停留,各国的探子不得把这几个地方挖个底朝天啊。 所以,赵括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去鄗城,去做最后的准备! 总算赵启没有辜负赵括的信任,在尽量保密的前提下,对城墙进行了修缮和补强,甚至还增加了几个箭楼,更是备下了足够的箭矢和滚木礌石,各处的防御划分也很详尽,最令赵括满意的是陷阵营的编练,在北地老兵的帮助下已经颇见成效。 总而言之一句话:赵括很满意! 于是,心满意足而又信心满满的赵括,与平原君一起出现在了距离邯郸城不远的官道之上! 第一百六十九章 赵括归来不良人现 邯郸城,再见已是冬日! 赵括驻马城下,抬头看着那古朴而雄浑的两个字,谁能知道眼前的赵国都城,战国赫赫有名的大城市,两千年后会变成平平无奇的河北省里一座平平无奇的地级市。 而令他闻名遐迩的不是悠久的文化,不是恢弘的历史,更不是哪位历史名人,而是一个邯郸学步的成语。而同为战国都城的咸阳,却可以因为秦始皇、兵马俑,甚至作为秦朝之都城彪炳史册,为后人瞻仰! 如今,自己来了,不知能否变一变这邯郸的命运耶? “踏、踏。”平原君策马来到赵括身边。什么?马车呢?早在赵括策马奔腾那日,平原君便决议不再坐那劳什子马车了,人都快被颠散架了。 “怎的,上将军有点近乡情怯吗?”平原君见赵括痴愣愣地看着邯郸的城楼,忍不住问道。 “老去又逢新岁月,春来更有好花枝。平原君,你准备好迎接新的年代了吗!”赵括一语双关地问道,随即也不待平原君的回答,便催马往城中而去。 “新的年代吗!”平原君喃喃自语道,显然他听得很清楚,很明白,只是他还不知道这新的年代将会以怎样的形式到来,也不清楚自己是否已经准备好了。 “上将军!” “上将军回来了!” 一席白衣的赵括,出现在城门口,煞是惹眼,一近城门便被邯郸的百姓们发现了,百姓们纷纷蜂拥了上去。 “上将军赢了吗!” “前两日官府不是出了告示了么,上将军连赢两场,正在扫荡燕北呢!” “上将军,燕军好打么!” “上将军!......” 赵括对邯郸百姓的热情也有点适应不来,只得双手抱拳置于胸前,频频点头致意。一段并不长的回家之路,赵括愣是走了有小半个时辰。而随着赵括的归来,赵府门前再次热闹如同集市。 亲兵前去叫门,侧门中又探出一个慵懒的人头,一看之下,这不是自家主君的亲兵吗,在往外头一瞧,自家的主君不正站在那里吗! “君上回府咯!” 中门再次吱呀呀地打开,家老扶着老夫人前来迎接赵括的归来。 “母亲大人,不用开中门的,都是自家人,从侧门进就行了!”赵括边扶着老夫人边往家中走去。 “要开!开了中门,邯郸的百姓才知道他们的上将军归来了,得胜而归!这是得胜之将该有的荣耀,只有败军之将才走那侧门!”老夫人笃定地说道。 “好好好,都依母亲大人!”赵括见母亲执着于此,便也不再多说。 一家人和乐融融地进了府邸。 没错,赵括并没有去往王宫复命,而是直接回了家中。 一则赵括想要用这样的方式表明自己的态度,也让邯郸的百姓们明白自己的归来并非自身所愿; 二则既然王命中说是为了自己身体考虑,要自己归来好生将养,那自己不回家作甚? 三则自己的所作所为,能说的都让平原君在军报中说了,不能说的那自然还是不能说,也没什么命可复。 面对颇为任性的赵括,以及更为任性的赵王,可苦了我们的平原君,夹在了中间,只得代替赵括前往王宫中复命。 而赵括的归来,不仅惊动了各国的使者,更是忙坏了燕国的细作们,一个个从邯郸城的各个角落里杀奔城门口。还好因为百姓的热情,赵括被阻在了城门路上小半个时辰,给了细作们足够的时间挤到近前仔细地观瞧。 “没错,是马服君赵括!”一组细作“眉目传情”道,随着人员的确认,这组细作渐渐被人海挤到外围,再接着消失在了小巷子中。 而另一组的细作,又在拼命的往赵括的方向挤去...... 在赵括归家的同时,邯郸城内,十余只信鸽也踏上了归家之路,而朝向北方的五只信鸽,显得格外的显眼。 如同默契一般,自从赵括归来后,各国的使臣都不再闹着要进宫觐见赵王,更对于调停赵燕之战只字不提,甚至于跑完赵括府上的次数比王宫还勤些。 不过赵王也乐得各国使者的注意力被赵括所吸引,这样才能给远在燕地的平阳君空出足够的时间。 一时间双方都偃旗息鼓了起来,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只有赵括的府上热闹依旧,刚刚送别絮絮叨叨的赵母,赵鲤便找上了门来,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邯郸地牢的牢头。在明面上,他在邯郸守的安排下挂了个闲职,而在暗地里,他手中已经掌握了一只百余人的情报网络——不良人! 经常往返于赵府的赵鲤显然跟门房已经混熟了,门房也没有多问什么,径直将赵鲤带了进门,带到了赵括的面前。 “见过君上!”赵鲤对着正在花园品茗的赵括见礼道。 “哦!赵鲤来了,正准备差人去寻你呢!”赵括笑着虚扶起赵鲤说道。 “岂敢岂敢……”赵鲤缓缓站起身来说道。 “嗯,不在的这些日子,不良人发展如何啊?”赵括也没有过多的客套,径直问起业务来。 “禀君上,君上走后,属下一直随着邯郸守募民以充大军民壮,属下利用职务之便,安插不良人的同时,在民壮中也吸纳了不少能人,目前不良人已有一百五十多人,遍布邯郸城中各地。”赵鲤一五一十地交代着这段时间的功绩。 随后接着说道:“目前朝中大臣家中奴仆的渗透正在进行,只是王宫之中,一来缺乏合适的人选,二来接触的少,故此还未能予以渗透。 “嗯!干的不错!”赵括不吝夸奖道。 “王宫中的渗透若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便不必急于一时,到时大臣家中的渗透要加紧些!”赵括随后吩咐道。 “诺!属下明白。”赵鲤应诺道。 “钱财方面可还够用?”赵括又问道。 “禀君上,按照君上给的跪椅的图纸,吾等在城南开了一家专门的店铺,把上将军的名头一挂,生意火爆着呢!上至达官贵族,下至黎民百姓,无不争相购买!应付日常开销绰绰有余,月底吾再将钱财统一交家老汇总!”赵鲤以为赵括想要对账于是说道。 “不必交到家老手中,以后你那边自成一套系统,以后你那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交来领取不方便,记着账目要做好,吾随时派人来查账!”赵括继续说道:“光有个椅子的生意还是不够啊!” “诺!属下明白。”赵鲤再次应诺道,他知道自己手中的权利更大了。 “对了,要你死死盯住的那人,现在情况如何?”赵括继续问道。 第一百七十章 反败为胜切莫犹疑 “禀君上,属下派出了手下最为精干的几人一直轮流监视,同时按照君上的要求,不时地将抱怨赵王的话语让他在不经意地听到。”赵鲤回复道,面对不良人的首战,他还是很重视的,几乎每天都要抽出时间来听监视之人的汇报。 “嗯,他的表现如何?”赵括继续淡淡的问道。 “说来奇怪,一开始他听到这些言语,无不咬牙切齿,还加入到一起讨伐赵王,但渐渐的变得虽仍有怒容,却沉默了起来,尤其是在知道了赵王再次将上将军调回来后,他越发的沉默了,每日晚上都会怔怔地望向王宫的方向一会儿,随后便开始磨砺保养他新打的长刀来。” 赵括略略点点头,之所以还发声,是因为对赵王还抱有希望,沉默反而是绝望的表现,而磨刀,正是自己所需要的:“嗯,我知晓了。另外他的家属还有那些蓟城细作的家属可曾到达三郡之地?” “禀君上,属下安排十余不良人一路护送至上党郡,郡守郑新亲自接待,并安排了屯田之所,并承诺免除了各家三年的赋税。”赵鲤继续回答道。 “好!”赵括继续夸赞道。 事事有回音的感觉就是好啊! 赵括再次在心中默默盘算着接下了的情况,调兵的指令在临近邯郸时,已经差人去了,可是兵来太早了不行,只得让三郡集结的兵力先待在上党,等待狼烟起,再行东进。这样一来,自己就必须在鄗城顶住五到七天! 看还有哪里需要查缺补漏?好像没有了,一切都只能静静地等待燕国之战的结果了。 赵括神情慢慢缓和了下来,叫上赵鲤,一起喝起茶来,可惜天未降雪,不然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又将是另一番的滋味了。 天暗天明又是一日,赵括回到邯郸的第三日午后,在燕王的焦急等待中,信鸽们终于扑棱棱地回到了燕王宫中。 要么不来,一来就全来了!这也不能怪邯郸的细作们,燕王要求他们分别确认分别汇报,以通过从不同渠道传来的情报的一致性,判定情报的真伪。 虽然信鸽的培养花费了不少气力与金钱,也是好不容易才带进了邯郸城中,但相较于赵括的行程,那也只是几只鸽子而已! 一封封带着火漆的布帛被宦者令小心地取下,仔细观瞧了图案无误,又再次检查了没有破损痕迹后,带着紧急而绝密的情报的布帛被送到了燕王手中。 殿中依旧只有燕王与国相两人,燕王坐在高阶之上,国相坐在燕王左手边,皆置案几,案几之上是几味可口的菜肴,两人却不见动筷,嘴唇一张一翕,明显正在商议着什么。 按道理此时是不该打扰的两位大佬的谈话的。但深知关系重大的宦者令硬着头皮举着托盘,来到了燕王的身侧。 “什么情况,怎么就这么进来了?没看到寡人在跟国相商讨国事么!”燕王在心中怒吼道。可是多年的服侍,燕王也知道宦者令本就不是莽撞之人,此来必有要事。 “禀我王:邯郸细作情报到了!”果然,宦者令一开口便是王炸! “哦?!”燕王惊喜道,见着宦者令手中的托盘,也不待侍从前来收拾,直接将几道小菜推到一边,接过宦者令手中乘着布帛的托盘,小心的方在了自己的案几之上!宦者令随即往后退了两步,显然久居宫闱的他,何时明白该知道知道,不该知道的不过问的道理。 而闻言的国相栗腹却顾不得礼仪了,闻言后很快站了起来,来到燕王一侧,死死盯着燕王手中的一个个布帛。此情此景,像极了一个赌徒围绕在赌神身边,期待赌神底牌被掀开的那个瞬间。 燕王没有急着把情报拆开,而是再次检查了布帛的火漆是否对应,是否完好。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住,越是急不得。若是不能确认情报的真实性,那么它的内容也就失去了意义。 燕王拿起布帛,仔细端瞧、细细摩挲,屏住呼吸,小心拆开,缓缓展开,上书:“赵括已归赵!” “呼!”燕王与栗腹心中同时舒了一口气。 又一条,同样的手法,燕王加快了速度,只见布帛上是另一种字体,明显不是一人所书,上面写着:“赵括已归邯郸,未至宫先归家!” 又一条! 再一条! 最后一条! 条条都从不同角度描述了赵括回归邯郸后的一系列活动,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五条情报都指向了一个结果——赵括已经回到了邯郸。 燕王在展开最后一个情报之时,手都有点儿抖了,不是害怕的那种抖,而是激动的那种——抖! 终于啊!终于是确定了赵括的行踪了,终于可以收拾城门外那群狐假虎威,不知天高地厚的赵军了,终于、终于可以给赵王一记响亮的耳光了! 燕王心中千愁百转,一时间思绪良多! 国相栗腹在一旁都急了! “禀我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王宜立即召集我燕国的将领,布置战法,趁赵括还在邯郸,击破眼前之赵军,收复失地,再攻赵国!”栗腹双手一拱,躬身拜道。 “对对对!”经过国相栗腹的提醒,燕王很快从自己的畅想中回过了神,对着宦者令一招手,说道:“速令全体文武进宫见驾!要快!快!” “诺!”宦者令赶忙应诺道,随即小跑着出了大殿,吩咐宦者们分头通知众文武大臣。 大殿之中,见宦者令跑了出去的燕王,又小声地问着栗腹:“国相!击破城外赵军,收复燕北失地,此皆为当然之事!可是,方才爱卿说还要再攻赵国?不是寡人害怕哈,只是赵括尚在......” 屁叻!怕就怕了嘛,还硬撑说自己不怕......栗腹心中鄙视道,但还是开口劝解道。 “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纵然赵括再厉害,赵国也没有兵了啊!据细作回报,由于赵括战胜太快,三郡之兵根本还没来得及集结,更别说东进支援了,而代地之兵也在代邑之战后带着俘虏返回了代地。也就是说,城外那两万多大军是赵国最后的兵力!” “无兵,就算是赵括再神,也不可能单挑我数万燕军吧!待我燕国大军兵陈邯郸,进而攻占邯郸,赵王与赵括则皆为我所擒,当是时也,纵使赵国代地或三郡援军拍马赶到,一无赵括领军,二无王命指示,三为各国阻挠,则军虽众,亦于我无可奈何矣。” “反之,若我军止于收复失地,而未能一举南下,攻下邯郸。则赵国为报此仇,必定令赵括再次率军出征,是时赵军上下一心,又兼赵括领军,而其余众国亦苦于出师无名,则我军之败亡,已可见矣。吾等皆当悔之无及!” “为此为我燕国唯一反败为胜之机会,我王切莫犹疑!”栗腹再拜顿首道。 第一百七十一章 唯一可行阻其入山 “国相此言有理也!”燕王略略思考后,给了栗腹一个肯定的答复。 至此燕国权利巅峰的两人已经对于对赵作战达成了一致,剩下的便是如何达到这一战略目标的问题了。 不多时,朝臣们陆陆续续抵达议政殿中,宦者令又是一通小跑,气喘吁吁地前来告知燕王,可以移驾至前殿了。 言毕,燕王与国相栗腹联袂来到了议政殿中。 燕王继续端坐王座之上,栗腹走到燕王左手边,文臣之首的位置,而武将一方,乐间仍旧告假,将渠被赵军俘虏,现在还在代地啃沙子呢!为首的只能是败于代邑的卿秦了。 众人见燕王已然安坐好,便一齐见礼。 随后,燕王开口道:“国相,你来讲情况跟大家说一下吧!” “诺!”栗腹双手一拱应诺道。 “今日午时许,我王接到邯郸细作急报:赵国马服君赵括者,以于前日抵达邯郸。此消息已经过多方的确认,可确保无疑!”栗腹转过身对着众臣说道。 此言一出,议政殿上瞬间炸了锅!尤其是那些已经憋了许多天的将领们。 “那还等啥!我王,臣请命杀将城去,不破赵军誓不回转!”一位燕军将领抢先请战道。 “我王,还是派微臣去吧,微臣擅长骑兵,最是利于冲杀!”又一位不甘示弱的燕军将领请战道。 “我王,派我去!” “我王,我来!” 好好的朝议,变成了请战台。燕王既是满意将军们的积极请战,却又点恼火他们的无规无矩。 栗腹及时地制止了将军们的起哄,说道:“仗有的诸位将军的打的。如今要商量的是要怎么打?怎样打才能实现我王的战略意图!” 听闻国相的话语,将军们渐渐地安静了下来静静等着栗腹的下文。 栗腹却不再言语,双手抱拳对着燕王便是一拱。 燕王会意,说道;“我意:今日便与赵军决战与蓟城以北,以免夜长梦多,若是让赵军给跑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诺!”众臣领命道。 “今日之战,需尽量杀伤赵军,以围歼这只赵军为目的去部署,诸卿有何战法建议?可速速说来!”燕王继续补充道。 “围歼”?燕军的将领们有点麻爪了,没干过这活儿啊,山东(崤函以东)的白起最是擅长打歼灭战,咱们可逗不擅长啊!而且歼灭战需要的在敌军侧后有一只强有力的军队,能够在关键时刻截断敌军的退路。很明显如今燕军在赵军的侧后并没有这样的队伍。 这样一来,要击溃赵军,在场的将军都有信心,毕竟一个方圆之阵暴露了太多的信息了,可是要围歼,全歼,那可就难了。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如今哪怕是燕王和国相“给力”,极力地收拢残兵,征发青壮,得到了八万左右的大军,远不及兵法所说的十倍之数也。如何能够围困之呢? “我王,击败可也,想要全歼,殊为难也!若是一月之前,或是半年之后,还有可能,如今,恐怕......”一旁的卿秦见众将都不敢说话,便只好站出来陈述事实。 “何故?缘何一月之前或有可能,如今却不行呢?”燕王问道。 “回禀我王:我军连败两场与赵军也,其中骑兵马匹丢失泰半,如今军中骑兵不足五千,若是能够再等上一段时间,去东胡交易一批马匹,则可恢复两万骑兵,有两万骑兵,则可以实行迂回包抄之策,将赵军一网打尽矣。而如今......”卿秦稍作解释道。 “当真毫无办法吗?”国相栗腹问道。 若是不能将这只赵军斩尽,一旦这只部队回到了赵括的手中,后果不堪设想啊!还谈什么直下邯郸,收拾收拾继续收蓟城吧! 秦国老大哥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局面便会毁于一旦啊!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正当燕王和国相栗腹陷入绝望的深渊之时,卿秦的再一句话又将二人拉了回来。 “爱卿快快道来!”燕王急切地说道。 “诺!还请我王赐下蓟城舆图一用!”卿秦说道。 “准!”燕王赶紧看向宦者令。 而宦者令很快会意,带着手下就将蓟城的舆图从偏殿之中给抬了过来,摆在了大殿的中央。燕王也从王座上下来,走到舆图跟前,以栗腹为首的文臣武将随之围拢了过来。 卿秦一手指着舆图的北侧,一边说道:“我王,诸位请看,此乃我蓟城以北之区域,自蓟城城门至远处北面之山峰,中间相隔约十四、五里之地,而东西两侧四、五十里内皆平坦如故,仅有几个小的山包,没有高耸的山峰,此乃典型之旷野平原之势也。” “在此区域作战,当以骑兵为先!故先前诸将军皆愿率骑军出战,虽我军骑兵仅有五千人,然在此平坦之区域,一旦马速起来,极易凿穿敌军。说句大言不惭的话,以一当三不在话下。加之我后续步军的配合,打败赵军易如反掌。”卿秦一边比划着赵军的位置一边说道。 “然,打败容易,甚至击溃也容易,但想要大面积的杀伤甚至于全歼赵军却很难!难在何处呢?”卿秦说着往蓟城北面的山头一指, 继续说道:“问题就出在这座山里,大家都知道骑兵擅长在平原作战,一旦入山,马速因各种树木所挡必然下降,而过于庞大的马身又极容易为敌军发现,故而山地里,骑军还不如步兵灵巧好用。也就是说,一旦赵军被击溃后逃入山中,我军便无法再行追击了!” “卿秦将军,我军不也有步卒吗!既然骑兵追不了,换步兵追杀不就好了吗!”一位文臣壮着胆子问道。 “我王、这位大人,两军士卒并无绝对的优劣的情况下,步卒的脚力实际上是差不多的,而我军又并没有对这片山林特别的熟悉,对面的赵军却是在逃命!逃命之下往往能爆发出更多的体力与毅力,这是我军所不具备的,因此依常理推断,一旦进入了山林中,我军的步卒也是追不上赵军的!”卿秦再次解释道。 卿秦环视一周,见不再有人存在疑问,于是便总结道:“是故,欲全歼赵军,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将其挡在山地之外!”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五里之限迂回包抄 “卿秦将军,东西两侧无需布防吗?”又一位文臣问道。 这次不待卿秦的回答,国相栗腹便皱着眉,给出了回答:“东西两侧长距离没有山体,若是赵军往东西方向逃窜,则我军的骑兵正好尾随而击之,四十公里的漫长路程,足够我军骑兵将赵兵屠杀殆尽了!” 燕王此时也皱起了眉头,下次这种军国大事,还是小范围讨论好了,这些个啥也不懂的人参与进来,除了添乱和浪费时间,真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卿秦将军请继续,我军要如何将赵军挡在北面高山之外呢?”栗腹回答完后赶紧问道。 “嗯!”卿秦重新指向舆图说道:“如今赵军驻扎在蓟城以北,约十里处,而距离大山山脚,仅有不到三、四里之距离,一旦战事不顺,转身便可进入山地,我军追之不及也!” “一者,我军可以步军迂回其侧后,然因为平原之故,若我军绕远,距离稍近则恐怕被赵军所侦知,距离若远则花费时间过长,若是我王能与我两到三日之时间,此计或可一试。” “我军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今日便需将大战打响!”燕王一口回绝掉。 “既然如此,便只有一条路可行矣。便是让赵军的阵线前移,至少前移五里,如此一来,赵军战败即便想逃,八里长的距离,我军凭借着快马,应该追回与赵军之间的距离差,从而在山脚建立阵线,堵住赵军。”卿秦边在舆图上比划边说道。 “至于如何让赵军阵线前移,末将认为。可采取诈败之法,以赵军如今之骄狂,必定不疑有诈,进而追之,一旦踏入五里之死亡线,则末将有把握将其一举而灭之。”卿秦言毕,双手抱拳向燕王一揖。 “彩!”燕王立马给出了回应! 虽然卿秦在代邑大输溃败,但手下四万大军,即便在被赵军两面夹击之下,仍然带出来了一万多的部队,大部分还是成建制的,不得不说还是有点东西的。回头可以重用的。燕王心中想道。 随着燕王的喝彩,一众燕国的文臣武将也跟着喝彩了起来。 要说这个计划方案有问题没有!那肯定是有的,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跟赵军犯了同一个毛病——骄傲自大!凭什么你就一定能赢赵军呢?若是正面打不过赵军,而你又主动后撤,一旦在后撤的途中被赵军逮住机会,尾随而击之,则又是人祸一起。甚至连带着蓟城也会被攻陷。 当然,两军都同样的信心爆棚,可以将对面至于死地!就不知道哪家的兵将更加名不副实些了。 “既然大家都无异议,便按照卿秦将军所讲行事吧!”燕王环顾一圈,见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便开口说道。 “微臣请为诈败诱敌之将!”国相栗腹还不待燕王宣布任命便抢先申请道。栗腹想了下,自己如果想在这场战上立下军功,在军中站稳脚跟,便只又去指挥诈败之军这一个出路。这个就只需要逃就是了,后续的反击战,要掐准时机,又要率军冲杀,实在不适合自己。 “国相不可!”燕王和卿秦同时说道。 只不过二人的想法完全不一样。燕王是要栗腹全权指挥战斗的,这才不同意栗腹去做那偏师主将。 卿秦则是知道,诈降之将才是整场战斗的核心,能不能讲赵军勾过来,全靠这位偏师主将,跑得太快,赵军追击不上便会放弃,即便不放弃,中间的空档太大,也不理于第二阶段的掩杀;而跑得太慢,赵军主将更会起疑,怎么败了还跑这么慢,诱敌的吧! 而以国相在鄗城之战的表现,卿秦不认为他能够胜任这样的角色。当然,作为国相一系的人,此话自然是不能明说的。 将燕王看向自己,卿秦赶忙找了个理由:“国相应坐镇中央,指挥全局,末将愿为诈败之将,还请我王成全。” 随即看向国相栗腹,将他面有难色,显然是怕自己掌握不好何时反击,如何反击。卿秦又赶忙对着国相说道:“赵军一旦过了五里之线,则末将会令侍从升起红旗,国相坐镇中央,见红旗则令全军掩杀,可也!” 栗腹见其已经思量妥当,便也不再争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燕王见状,更是一位卿秦与他英雄所见略同,见国相也表示了同意,于是也不再浪费时间,当下便宣布:“传令:以国相栗腹为主将,将军卿秦为副将,统兵七万,于今日申时三刻,出城迎战赵军!蓟城上下皆听从调遣,不得有误!” “诺!”在场文武众臣无不应诺。 ...... 申时三刻很快便已来到!燕军各部都已经整装待发,憋屈了十余日的燕军将士们早已按捺不住自己心中复仇的火焰。 “咚......咚咚......咚咚咚......”战鼓逐渐响起,从蓟城的内部一直飘向远方。 一直在蓟城北门之下坚持骂战的赵军校尉显然也听到了这动静!抬头一看,那该死的免战牌,不知何时已经被摘除了! “砰......砰砰......”伴着雨点般的鼓声,整齐的脚步声从城墙背后传来。 校尉哪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狞笑一声:“终于舍得出这个王八壳子了!”随即带着手下翻身上马,往赵军大营报信去了。 而就在他离开的瞬间,蓟城的北、东、西三座大门伴随着号角的呜咽声,缓缓地打了开来。一群群身着土黄色衣甲的燕军士兵鱼贯而出,列阵以待。 随着部队的逐渐前行,燕军的军阵也逐渐成型。 前方两万大军组成锋矢阵,作冲击赵军状,而后面的主力大军则组成了一个用于迂回包抄的——如同一个怀抱般的雁形阵。 随着主力大军阵型的布置完毕,卿秦率亲兵一行十余骑,脱离了主阵,来到前军,指挥前军向赵军进发! “进!”卿秦拔出宝剑,向前方一指,随即身后的大纛稍稍前倾,众燕军闻令而动,想着赵军的方向缓缓前行! 而此时,赵军主将平阳君也已然得到了燕军出动的讯息。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大纛朝南诈败不易 “传令:备战!”平阳君果断下令道。 呜咽的号角声在赵军的军营中响起,赵军的士兵们一个个兴奋异常地快速收拾好自己,随着伍长前去整队,显然他们对于决战的到来已经期盼已久。 平阳君站在车辇之上,随着将士缓缓驶出营寨,与营寨外五百米处摆好阵型,还是熟悉的方圆之阵,平阳君的车辇也安排在方阵中心稍稍考后的位置,至于为何还是方圆阵,按照平阳君的话来说:“此阵进可攻退可守,变化无穷矣。” 酉时,两军列阵完毕,燕军缓缓向前推进,主力五万并五千骑军至离蓟城约三、四里处即停止了前进,前军两万继续向着赵军本阵一路推过去。 酉时三刻,两军相距不过两百步,燕军暂停了推进。卿秦一边重整因行军而导致稍显混乱的阵型,一边小心观察着对面赵军的阵型。见到赵军仍然是以方圆阵对敌,心中一阵窃喜。 方圆阵虽然号称能守能攻,然其守尚可,其攻却难,而且有一个致命的问题,若想要保持阵型,则行动必然缓慢,而行动缓慢正是那压垮赵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稍作调整后,卿秦也不废话,宝剑再次出鞘,大纛所指,大军冲击! 反观赵军,不动如山,以不变应万变,静待燕军冲击。 见此情形,卿秦嘬了个牙花子,心想着:这个赵军主帅到底会不会打仗啊!大战前不让军士们奔一段热热身? 更离谱的是,自己这边已经奔起来了,眼看就要冲到了,那边还是不动如山? 要知道,第一排的是盾兵,虽说盾兵的较量一般都是不相上下,但我是带着速度冲过来的,你是站在原地的,两者相差不多质量下,我有速度的优势,撞上来吃亏的肯定是的你啊。 而最令卿秦无语的是,我这边的弓箭居然比你们防守方还先放?需知我可是行进中弯弓射箭啊!严重怀疑对方是见到我我军的箭雨才想起来有放箭这回事儿!更别提什么定位箭,什么集中覆盖了,稀稀拉拉的箭雨,卿秦看了都着急。 联想到自己和王上居然被这样的军队给打败了,还是两次,真的是彼其娘之。要不是王上想要全歼掉这股部队,卿秦感觉单凭手里这两万大军,就可以把眼前的赵军杀败,甚至仅凭一次的全力攻击,他就能够凿穿赵军。 可是他是来诈败诱敌的啊! 怎么败啊!感觉冲上去,乱砍一通就赢了啊! 卿秦此刻很后悔,后悔自己为啥要献上诈败诱敌的计策,感觉自己率兵绕一绕后,以这只赵军的警觉程度,并不一定能够发现; 卿秦此刻又很是庆幸,庆幸带兵来诈败的是自己而不是国相,自己来好歹还能根据对手情况稍作调整,要是国相来了恐怕一个冲锋就把对手给击溃了。哦,也不一定,国相的指挥,可能也跟对手差不多的表现? “我在想什么啊!”卿秦摇了摇头,将所有不必要的思绪赶出脑袋,眼见着赵军的方阵就要到了,卿秦迅速指示调整作战: 前排盾兵放缓脚步,减轻冲击的力度,避免造成赵军盾阵大面积的塌陷; 中军各部,皆放慢脚步,拉开间距,不要在第一时间展开配合,给足赵军反应的时间。 后阵弓兵放缓攻击频次,拉大箭雨袭击的间隔,同时放大箭雨的覆盖面,以减少集中打击可能带来的巨大伤害。 卿秦表示,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要这样赵军还打不赢,自己也真是没办法了。从没想过打个败仗比打胜仗还难。 事实确如卿秦所预料的那样,盾兵的对碰,尽管燕军已经放缓了脚步,但仍然止不住将几十个稍显羸弱的赵军盾兵撞到在地,只是一瞬间,赵军看似固若金汤的防线便出现了不约而同的塌陷。 但好在卿秦还有第二招,本应立即跟进的燕军长矛兵在卿秦的指挥下晚到了一个刹那,而就在这一个刹那之间,被击倒的盾兵或在周遭友军的帮助下重新站了起来,或是被新的盾兵及时补位,于是岌岌可危的防线得以再次完整。 卿秦和平阳君两人同时舒了一口气。 随即赵军这边的弓兵开始发威,由于燕军战线过于密集,即便赵军的弓箭没有特意的集中覆盖,却还是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反观燕军这边的弓兵,由于被主将强行加长了技能冷却时间,并且特意削弱了技能的伤害,无奈之下燕军的弓兵很快被赵军压制。 卿秦和平阳君两人同时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但他们的笑容很快都不见了。卿秦的一系列的调整不得不说已经很到位了,可是他却忘记了最重要的——阵型的调整。而这样的一个疏忽也差点让卿秦之前一系列的操作付诸东流。 作为锋矢阵,尽管卿秦一再地削弱了它的战力,可是对上方圆阵有着天然的优势,不一会儿,锋矢便在赵军的方圆阵上凿出一个口子,并且这个口子还有越凿越大的趋势。 这可把一向冷静的卿秦下了一跳,自己就不该带着燕北的老兵来打这个败仗!卿秦懊恼看向前方正准备一股作气撕碎赵军防御的燕军战士们,心里想道:“不行,还得变!” 随即下令,将作为锋刃的几个高大威猛的士卒给换下来,换上去几个普通点的士兵,而与此同时,平原君显然也注意到了燕军锋矢的切入,于是派出中军的精锐前去增援。 这一减一加之下,强弱形势瞬间发生逆转,锋刃被打得节节败退,眼看着就要被磨平了。 卿秦和平阳君两人同时在心中叫了声“好”! 很快在赵燕双方的努力下,燕军进攻的锋刃被磨平,原本处于上风的燕军逐渐转入下风,终于从锋刃开始,燕军整体稍稍地往后撤了一步。 等的就是这一步,这样微小的信息,很快被卿秦捕捉道。他明白,是时候了! 随即下令:“大纛朝南,都给我撤!” 第一百七十四章 攻守势异追亡逐北 随着将令的传达,燕军后阵率先掉头,随后是中军,最后是盾兵,大军且战且撤,缓缓南向,虽退却很有章法。 卿秦又有些困扰了,这么有序的撤退不会被看出来吧?不行,得乱一点,但又不能太乱,怎么办呢?好愁啊! 与此同时,眼见着燕军后撤,赵军阵营中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随即赵军中军传令,全线追击。务必歼敌于蓟城之外。 卿秦一看这架势,心中大体有数了,对方将领估计十有八九是没有看出来自己在诱敌的。但他不能赌,更不想赌,无非是让赵军多收割几个人头罢了!与最终的胜利想比,根本不值一提!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卿秦咬了咬牙,下令道:“全军丢弃旗帜、盾牌和不必要之物件,仅留刀剑,全力向南!” 随着将令的传达,“当啷......当啷......当啷......”的声音此起彼伏,燕军迅速将旗帜、盾牌、甚至是甲胄丢弃在地,勉强维持着阵型向南撤退。 失去了盾牌的盾兵防御也就没有了意义,随即转身和丢弃了长矛的长矛兵一起向南狂奔。 而燕军丢盔弃甲的行为再次刺激了赵兵,一阵嗷嗷叫的欢呼之后,赵军追的更凶狠了,而在失去了盾牌与长矛的防御后的燕军,虽然跑得快了,却也不免被赵军部队追上斩杀,燕军的损失一下子大了起来。 但卿秦丝毫没有理会伤亡,甚至为了能够更好的吸引赵军,一旦离得太开了,还会下令稍减步伐,等待赵军的追击。 这时候就体现出带老兵的好了,尽管卿秦的将令如同在闹玩笑,一众老兵还是用生命再践行着将军的指令。若是换了一般的士卒,恐怕早已溃逃了。 踩着燕军尸骨与鲜血铺成的道路,赵军一路高歌猛进,尽情收割生命,哦,或许那不是生命,而是一家人脱离奴仆的希望…… 想及此处,赵军追击的速度越发的快了。而卿秦的心中也在默念着:快了,快了,就快了…… 三百步……已经能够看到中军的军阵了! 两百步……对,如同伸出两只手臂,环包对手的雁型振; 一百步……是时候掏出红旗换上了! 五十步……箭矢可以开始准备了! 三十步…… “全军止步!”卿秦怒吼道,一声令下,前军将士闻令而止,调转身形准备与赵军决一死战! 卿秦大手一挥,一旁等候多时的亲兵会意,换上紧紧攥在手中的红旗,奋力舞动了起来! 红旗舞,大军动! 后阵中的国相栗腹早已按捺不住,看着远方一个个倒下的燕军士卒,栗腹有好几次都想要提前出兵,却又强行将自己拦了下来,他知道自己不能打乱卿秦的节奏,更不能因为自己乱了燕王的部署。 眼见着卿秦终于挥舞红旗,几乎在一瞬间,这个信息就被站在车辇之上的栗腹捕捉到了,随即栗腹抽出腰中长剑,向前一指,大吼道:“冲!” 随即,左右各两千骑军率先冲出本阵,步卒也紧随其后,朝着不远处的赵军杀去! 赵军看着突然止步、转身的燕军,先是一愣,随即贪婪战胜了理智,一个个狞笑着准备继续上前捡人头。 突然间,雷霆般的马蹄声响彻在赵军耳畔,而比骑兵更快到来的是燕军的箭雨! 与之前的箭雨不同,这次的箭雨显得格外的密集而准确,恰恰就射在了燕军与赵军的对峙线之后,而瞬间失去后援的突出部赵军很快被怒不可遏的燕军包围、斩杀! 后续的赵军还想冲上去帮助同僚,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匹匹骏马,遮天蔽日般地杀到,长刀高高举起,飞快落下,人头骨碌碌的掉满一地。 骑军却没有继续在阵前与赵军纠缠,在卿秦将军的催促下,往更北的北方杀去,凿穿敌阵,占领北路进山口才是他们的任务。为了给他们赚出这五里路,有太多的同袍倒在了不该倒下的地方。他们不能辜负,亦不容辜负! 还未等赵军前锋反应过来,前排的盾兵方阵已经被燕军骑兵踏破,好不容易熬过的骑兵的穿凿,校尉挣扎着,着急忙慌地试图重整阵线,却又被紧接着到来的燕军步卒杀了个措手不及。 这次燕军可不再留手了,盾牌兵奋力一撞,赵军防线瞬间出现一个缺口,而长矛兵分工明确而又恰到好处地捅出了他们的长矛,或将倒地的赵兵钉死在地上,或从防线的缺口出插入,将躲在盾牌之后的赵兵穿了个透心凉,进一步扩大缺口。 随即大量的步兵,从已被打开的缺口处涌入,挥舞手中刀剑,收割反应迟钝的赵军的生命! 后阵中的弓兵得到主力弓兵的支援后,开始了一轮的弓兵教学,一部专门压制赵军的弓兵,大部集中火力往赵军聚集处齐射,赵军何时受过如此打击,纷纷抱头鼠窜。 原本在追击中就有些变形的阵型,在燕军的一轮立体打击下,更加阵不成阵。弓兵的密集打击成了压垮赵军的最后一颗稻草,抱头鼠窜的赵兵,不仅打乱了自己的方阵,更是冲撒了相邻间隔的阵型,于是将不识兵,兵不识将,更已无从指挥矣。 兵败如山倒......赵军前军拥着后军,后军裹着前军,一齐就往后逃去。 不过盏茶的时间,攻守之势异也!赵军成了那个狼狈而逃的猎物,而燕军则成了在后面紧追不舍的猎人。 可惜的是,赵军并不是燕军一般是假逃,后方更没有什么预备队,更不可能有什么翻盘的可能,唯一的救星就是远方的大山!校尉们边跑边吼道:“进山,进山!” 这场战打到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或许从一开始也便没有什么悬念,唯一的问题是赵军能够跑出去几个? 也不知是幸与不幸,作为赵军主将的平阳君,由于乘坐的是车辇,而又受不了车辇的颠簸,于是便没有坐镇阵中指挥,只是在后军缓慢地前进着,这也是赵军一触即溃的原因之一。 但眼见着燕军骑兵奔袭,平阳君做了开战以来最为正确的事情——换上亲兵的马匹,跑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拼死一战能有几人 却说平阳君换上亲兵的马匹,不待燕军骑兵的到来,便率亲兵往东面疾驰而去! 眼见着主将逃命的赵军后阵,一下子人心就散了,校尉略略思考了下,带着自己的亲兵们就往北方大山奔去,好在校尉还算又良心,即将跑出军阵之时,校尉开始边跑边大喊道:“进山,跑不过骑兵的!” 当然这也不完全是好心,不然一开始就喊了,简单来说校尉需要一群人为他们垫刀,只要后军的人有一部分跟着他们走,就必然是落在他们的后面,那么赶上来的燕军就会为了斩杀他们耽搁一点点的马速,也就给了自己等人争取到更多活命的机会。 只可惜,他的小心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显得不值一提,他低估了燕军的马速,更高估自己的行军速度。 踏着赵军尸体奔袭而来的燕军骑兵,很快将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校尉的头上,人高马壮的燕军骑兵,遮蔽了阳光,更将生的希望隔绝。燕军骑兵的狞笑是校尉看到的最后的情景。 长刀挥下,头颅连同头盔一齐滚落在地,燕军抄起头盔往马脖子上一挂,这已经是他斩杀的第五个赵军的人头了!战马上,一颗颗人头还在往下滴着血...... 将赵军斩杀殆尽后,燕军骑兵没有停留,继续向前方冲杀而去,虽然前面应该已经没有了赵军,但营寨之中或许还有不少赵军! 一通马踏联营后,燕军骑兵发现,由于刚刚斩杀校尉一行人时已经距离营寨较近了,营寨中人早已四散而逃,又驱马追了一通,斩杀了几员伙头军,却还是有几十员赵军成功躲入了大山之中。 骑兵首领轻叹了口气,调转马头带着骑兵们回到了赵军的营寨前,列好阵势,擦拭好刀剑,等待着赵军的溃军! 不多时,一群丢盔弃甲的赵军已经迫近营地,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营寨中的自家人,而是燕军骑兵无情的长刀。 残存的赵军的将领们都知道,只有突破这群骑兵,进入大山才有活路。 各自收拢部队,试图做最后一搏,可惜燕军的骑兵却也不是白痴,哪能容你从容聚集收拢残兵!哪里的兵力稍微密集一点,骑军统领便派出一对骑兵杀将过去,几个冲杀,好不容易收拢的部队再次被杀败冲散。 而且经过几次的冲杀,赵军的士卒们渐渐发现,只要不聚集在将领身边,自己就暂时是安全的。 人总是这样,尽管知道待着舒适圈里是死路一条,只有跳离开去,才有一线的生机,但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待在舒适圈里,期待奇迹的发生,而不是冒死到外面拼一把。 赵军的士卒们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任凭校尉们、曲长们如何呼唤,再不愿意聚集在他们的周围,即便有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士卒想要加入校尉们拼杀的队伍,也很快被一旁的“老人们”所劝阻——别去,好死不如赖活着! 见此情景,残余的赵军将领互相望了望,皆是一片无奈之色。突然一声怒吼传来:“不想死的,随我冲!” 随即一员校尉带着自己的亲兵们,推开阻隔在他们面前的层层赵军士卒,向着燕军骑兵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剩下的赵军将领们很快意识到,这或许是最后的一线生机了! 后有追兵,前有堵截,兵无战心,只剩自己这些将领的亲兵们还堪一战,可却是死一个少一个。此时集体冲杀出去,或许还能逃得一两人! 没有犹豫,在那名怒吼校尉的带领下,趁着燕军骑兵还未回归本阵的空隙,赵军的将领们发动了最后一击! 几十人...... 上百人...... 几百人...... 越来越多的人冲到了燕军骑兵阵前, 燕军骑兵奋力拼杀,却因刚刚派出去一部人马,本阵中只有不到两千骑,在赵军集结的精锐突击之下,一下子有点招架不住了,阵线渐渐出现了几许空隙。 几员亲兵见状,迅速隔开空隙两侧的骑兵,成功将空隙变成了缝隙,一员亲兵高喊着:“将军,这里!” 话音刚落,一柄马刀砍下。 “叮!”的一声,亲兵用刀接住,但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不住地往后退去。 “噗!”,那是长刀入肉的声音,后退中的亲兵很快被一旁的燕军骑兵给补刀了。 但他的声音也成功吸引来赵军的校尉们,校尉们带着他们的亲兵猛攻缝隙,终于缝隙扩大成了缺口! 后方原本不动如山的赵兵们见缺口将露,也纷纷提剑上场,朝着缺口就奔了过来。而校尉们正试图继续扩大缺口!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刚刚回归本阵的另外两千骑兵很快将后续的赵军士卒们再次冲散,吸取教训的燕军骑兵没有再放肆冲杀,而是在冲散赵军后的第一时间便回师,准备剿灭赵军的这一只最后的精锐。 校尉的亲兵们见事不可为,几人主动调转身形,迎着杀将过来的燕军骑兵就杀了过去,几人侧过身子,用血肉之躯抵挡侧面燕军的刀剑,众亲兵们边抵挡,便同时高喊着:“将军快走,勿要耽搁!” 一众亲兵们抛却门户之见,配合默契,只因心中有一个共同的念想,将主君送出去! 校尉们闻言,哪里还不知道事急矣! 纷纷沿着亲卫们厮杀出的缺口逃窜了出去,就在几名校尉、曲长掏出骑阵时,两侧的亲卫们再也坚持不住,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仍在包围圈中的亲卫们还在拼力厮杀,试图为他们的主君争取更多的时间。然而以步对骑本就处于弱势,更兼兵力悬殊,尽管亲卫精锐难当,更是悍不畏死,却终究双拳难敌四手。 “快点啊!再快点啊!”最后一位亲兵死死地握住捅穿他身体的长矛,双膝跪地,目眦欲裂,透过密密麻麻的燕军骑兵,死死地盯着渐渐进入辕门的将领们的身影,大口大口的鲜血混杂着喃喃的话语,一齐从他的口中涌出! “砰!”刺死他的燕军手中一松,亲兵仰面而倒,长矛触地而出,溅出一地的血花! 天好蓝啊!这是亲兵眼中最后的影像、心中最后的感慨! “嗖、嗖、嗖”一轮箭雨从他的头顶飞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弃械投降非军人哉 还好,那员亲兵并没有看见那漫天的箭雨! 很可惜,在那漫天的箭雨下,刚刚逃出没有多远的赵军将领们纷纷中箭倒地而亡! 燕军的主力步兵终于是到了! 接下来的故事就简单了,步兵替代骑兵完成包围,骑兵腾出手来,如同犁地一般,对着赵军反复的冲杀,分割,再接着冲杀! 赵军被燕军的骑军分割成若干个小块,一个个小块又被燕军的步兵重重包围,然后以多欺少,最终消灭之! 这已经不再是一场战斗,而是单方面的屠杀! 绝望,是赵军士卒们心中唯一的想法! “当啷!”那是兵器落地的声响。 终于,有赵军的士卒,受不了屠戮的恐惧与绝望的感觉,一把扔掉了手中的武器,脱下自身的甲胄、头盔,匍匐在地,乞求着燕军的怜悯,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虽然,燕军并没有劝降!更没有说过什么“降者不杀”。 “当啷!当啷!当啷!......” 战场之上,如同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般,随着第一声武器撂地之声响起,越来越多的赵军士卒丢弃了武器,或抱头蹲地痛哭,等待命运的惩罚,或有样学样匍匐在地,乞求着可能的恻隐之心。 可是,燕军并没有劝降啊!甚至燕军仍在屠戮着,屠戮着放下武器的同袍们! 已经杀疯了的燕军哪里还会留手! 憋了一肚子的仇怨、怒火的燕军哪里还肯留手? 投降不杀?! 去问问那些在烈火中痛苦挣扎的燕军同袍们吧! 去问问那些被你家将领(赵启)一刀两段,鲜血飞溅的同袍们吧! 还有死在你们马蹄下,箭雨中的同袍们...... 还有被你们俘虏到代北,仍在代北风沙之地苦苦用功的同袍们...... 停手? 可以啊! 或许等我杀开心了吧! 又或许等我杀累了吧! 可是尽管燕军的屠戮一直在继续着,投降只会让燕军更轻易的挥刀,也只会加快自己的死亡。甚至身旁就有弃械后被屠戮的同袍,他们仍然选择弃械待宰! 哪怕孱弱如魏军,在发现秦军杀降后,也会拼死一战,虽难逃一死,也给秦军拼死一击! 可是这只赵军,却宁愿弃械待宰,宁愿手无寸铁的被燕军轻易屠戮,也不愿拼死一搏。 不知若是赵括知晓,会不会有些后悔将“陷阵营”的称号给了这群乌合之众! 或许是战场上血污之气迷失了他们的双眼,蒙住了他们的思想;抑或者是主心骨的缺失让他们彻底的迷茫,彻底的绝望;又或许与他们长期的逆来顺受有关吧! 不管怎样,一边是无情地屠戮,另一边是完全放弃抵抗的弃械待宰。一员骑兵奔过,如同收割稻穗一般收割着人头;弓兵不需要再行计算瞄准,那么大块地方几乎一射一个准;而收割最快的还要属长矛兵,一捅就是一条性命! 转眼间,战场之上几乎已经没有了站立着的赵军士卒。 燕军看着器械投降,匍匐在地的赵军,不禁仰天长啸,心头更是滋味百转,似有发泄,似有感叹,却唯独没有了战胜敌军与屠戮敌军的开心、喜悦。 咱就是被这群人给打败的?还两次?就这?这也算是军人? 忽然间,燕军的将领们似乎意识到,打败自己的并不是这群不算军人的军人,从始至终打败自己的就是那一个人——赵括! 忽然间,燕军的士兵们有些意兴阑珊,他们宁愿他们的对手是那群奇计百出虐他们千百遍的赵军们,是那群马踏联营,火烧连营的赵军们,是那群刀劈寨门,展无敌之姿的赵军们,是那群拼死也要突围,临死也要护主的赵军们。 却唯独不愿是这样一群即便对方还在屠戮杀降也要弃械、跪地、投降的“赵奴”们。 是的,他们已经不配被称为军人,只能是“奴”,只配为“奴”! 终于,在燕军渐渐意兴阑珊后,两万赵军只剩下不到两千人! 而“赵奴”们也终于迎来了他们的“救世主”——国相栗腹。 看着匍匐在自家同袍的血水中,大气都不敢喘的一众“赵奴”们,栗腹也有些嫌弃,丢下一句:“降者发配为奴!”便离开了。 于是,燕军将这些“赵奴”们一个个拽了起来,排成队,带回蓟城!想必不久便能在奴隶市场上见到他们吧! 垂头丧气的“赵奴”队伍中,一员“老者”正教训着一个年轻的后生:“看吧!跟着将军们冲杀的都死了,死的那个惨哦,胸口好大个洞洞叻!要不是我把你拉住,你也就死了叻!看吧,我们都或者哩!活着哩!” 年轻的“赵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一老一少庆幸着自己保住了性命时,燕军正在给赵军最后突围的那几百人搬运尸体,打造棺材,用燕军的话来说:“战败不是他们的错,他们是真正的军人,一口薄棺,三尺黄土是对军人最起码的尊重了。” 至于那些匍匐在地死去的“赵奴”们,乱葬岗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有些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但他的精神还活着! ...... 赵燕大战,第二轮交锋,最终以燕国的大获全胜而告终!除了赵军主将平阳君及其亲兵、留守在营帐中的几十伙头军,其余赵兵几乎悉数被燕军歼灭,赵军俘虏两千人,燕军甚至没有想过要废物利用,匆匆就赶到了奴隶市场,售卖之。 蓟城之外,燕王亲自率领百官迎接凯旋归来的主将栗腹以及副将卿秦! 国相栗腹见燕王亲自到城门之下迎接,慌忙从车辇上下来,一揖到底拜道:“微臣万死不敢承我王降阶之礼!请我王回銮!” “降阶之礼自有礼之始,乃为各国元首族长而备,然今寡人破格用降阶之礼,乃是为了告诉我大燕子民,这一场胜利来之不易。它是用我大燕数万将士的鲜血换来的,我大燕有大将,我大燕有忠良,我大燕有忠诚的千百万士兵。” “我王万年!” “大燕万年!” 第一百七十七章 燕王重托伐赵唯稳 燕王把着国相栗腹的右手,在燕军的高呼声中一齐进入蓟城、王宫。 王宫内,栗腹正在为燕王和众位大臣做着战后总结。 “此战我军共歼灭赵军约两万三千人,其中俘虏两千,赵军主将平阳君仅以身免。我军伤亡约三千七百余人!”栗腹超大声地宣布着! “彩!”一众燕国大臣纷纷喝彩,与有荣焉。 一阵喧嚣过后,一名燕国大臣出班奏曰:“禀我王,国相立下如此功勋,当封君以贺!” “此言有理也!”燕王捋了捋胡须,笑眯眯地点头说道:“宦者令,为国相的庆功宴准备如何啦?寡人要在庆功宴上当众宣布国相封君之事!” “彩!”燕王话音一落,底下又是一阵的喝彩声! 还未等宦者令回复,却见国相栗腹出班答道:“我王万万不可也!还请我王收回成命!” “嗯?”正在兴头上的燕王却被自己的爱臣打断了,心中略略有些不爽。 “我王容禀:如今我燕国大军还在打扫战场,此时饮宴有失妥当,且如今仅仅打败了赵军,尚未能为我王开疆拓土,此时封赏,恐于理不合也!”栗腹深深一揖道。 “国相此言有理也!”燕王缓缓地点了点头。 见燕王没有怪罪,栗腹便接着说道:“微臣也担心我王给咱和将士们的封地给小了啊!” “哈哈……”栗腹一席话引得燕王哈哈大笑:“放心,小不了你的!” “多谢我王!”栗腹再揖道。 在一片祥和中,燕王结束了此次的军事总结会议。因为没有了宴饮,众位大臣纷纷归家。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了燕王与栗腹、卿秦三人。 “卿秦将军,我军打扫完战场,还需多少时间?”燕王见众人退出后便对卿秦问道。 “禀我王:预计今日戌时我军可整理战场完毕。”卿秦回答道。 “嗯……兵贵神速,国相,你看今夜出发如何?”燕王又问道。 “禀我王:兵法云兵贵神速不假,可是如今我燕军将士苦战半日,人困马乏,若是强行行军,必然导致后续精力不足,进而导致各种其他问题,反而拖累行军,得不偿失。”栗腹回应道。 “且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军战败于鄗城,泰半原因便是我军急于求成。因急于求成,才会连夜行军,才会立足不稳为赵军所袭击,故此次出击,微臣建议万事以稳为主!”栗腹接过话题开始谈论这次出征的指导方针来。 “国相此言有理也!不知国相可有全盘的计划否?”燕王继续问道。 “然也!”栗腹自信地答道:“我王,请看舆图。” 说着栗腹将燕王欲卿秦带到偏殿的舆图前,继续说道:“此次伐赵,我意分三步走!” “第一步,攻占燕赵边境之安平城,此城虽非大城,然其沟通燕赵,可为我军伐赵之基,粮草囤积转运之地也。若事有不协,我军亦可退守该地,不至于一败而归燕也!”栗腹指着燕赵交界说道。 “未虑胜先虑败,方可于处不败之地!”燕王看着舆图点了点头认可道。 见燕王认可,栗腹随即继续说道:“第二步,出安平而攻鄗城,此城为邯郸之屏障也,攻下此城,进可取邯郸,退可切断代地与邯郸之联系,进而蚕食代地。” “第三步,出鄗城而攻邯郸,一战定乾坤!”栗腹自信满满地说道。 “嗯,思量周密,布置得当!只是如此一来会不会给了赵国太多踹息之机矣?”燕王问道。 “禀我王:关于行军时日,结合上次伐赵之教训,我意:今夜大军饱餐后休息一夜,明日卯时大军开拔,经两日半而抵达安平城,因赵军在此并未设防,故有半日,足够我军攻下该城。我军再与安平城中休息一夜。”栗腹边说着,手指边在舆图之上滑动。而随着手指的滑动,一条清晰的进攻路线便跃然于舆图之上。 “休整一夜后,我军再次出发,又耗时两日,抵达鄗城外十里扎营,于第三日再行攻击。” “若是攻击顺利,则于次日开拔,仅需一日便可兵临邯郸城外!如此一来,仅需七日便可俯瞰邯郸风景矣!而赵军欲知我军再次伐赵,则至少需要三日,留给赵军调兵的时间便只有四日。” “然则无论代地,抑或者三郡之地,光是传令便需四至五日,而大军开拔并非一蹴而就,整军备战,这一来二去,十余日匆匆而过,而这些时日,已经足够我军攻下两个邯郸城了。”栗腹小心地计算着时间:“只要我军稳住不犯错,赵军便不能奈我何!” “故此,我王,此次伐赵,时间优势在我,只需稳扎稳打,不冒进,不急进,最后的胜利必然属于我军。”栗腹总结道。 “国相用心了!”燕王看着细心计算着每一天时间的国相栗腹,心中不住的满意:“如此寡人便可放心的将军队交给国相了!” “嗯?”栗腹闻言有些不解地看着燕王,啥意思,你不去啦!? “然也!”燕王似乎看透了栗腹心中的想法,开口继续说道:“自鄗城一战,寡人深感自己拖累了国相,若非寡人之犹疑,我军纵败,国相亦能带出更多的将士。每当午夜梦回,寡人深悔之也!” “我王言重了!”栗腹赶忙深深一拜说道。 “此次出征便由爱卿为主将,卿秦为副将,统兵七万,定要为寡人报得鄗城之仇!”燕王拉过栗腹的手,深情地说道! “此战不成功便成仁,定不负我王所托!”栗腹身子微屈,一脸坚毅地应诺道。 随即燕王又转过头,对着卿秦说道:“爱卿之能,于今日之战,寡人具知之矣!望将军能一如既往地支持国相,帮扶国相,打赢此国运之战!不仅为寡人雪耻,亦为自己正名。” “诺!定不负我王所托!”卿秦郑重承诺道。 “卿不负寡人,寡人亦定不负爱卿,待爱卿凯旋归来之日,封君,燕国上将军皆虚位以待!”燕王再次下重注道。 “多谢我王,定效死也!”卿秦再拜到底。 第一百七十八章 狼烟再起邯郸危亡 又是一个清晨,邯郸城在一片雾蒙蒙中醒来,稀稀拉拉的小雨撒向地面,将秋日遗留的最后一丝温暖冲刷而去,天更冷了! 厚重的城门准时缓缓打开,南来北往的客商,挑着各式的货物,陆陆续续地穿过城门,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升腾的人气将那微微细雨渐渐冲淡。 天边的太阳努力着冲破乌云的遮挡,邯郸的百姓们也在期盼着又一个艳阳天的到来。只是邯郸的百姓要失望了,未等太阳冲破乌云,却见天边三道浓烟滚滚升腾而起,给本就灰暗的天空再添势力,太阳再也无法挣脱,天色逐渐暗淡了下来。 人们望着那三道浓烟,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那是狼烟!有外敌入侵才会点燃的狼烟!跟上次燕军入侵时一模一样的狼烟! 人们惊呼了起来! 上将军不是把燕军给揍趴下了吗? 上将军不是才回来吗? ...... 城门校尉见此情形,二话不说,将防务交接,骑上快马飞似地向着王宫奔去。 “报!” 正在进行中的朝会被校尉的一声急促的报信声中途打断。 赵王不知所以地看向宦者令,宦者令也摇头表示不知。赵王无奈只得宣校尉进殿。 校尉没有迟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赵王面前,双手抱拳,单膝跪地,对着赵王说道:“禀我王:末将城西城门校尉,刚刚巡视城门,发现远处三道狼烟直冲天际,疑为有外敌入侵,特来禀报我王!” “什么!” “狼烟!” “外敌入侵?!” 校尉的话语瞬间点燃了全场! 平原君迅速站了出来,对着城门校尉,问道:“殿外可观否?” “殿外亦可观也!三道狼烟直插天际,虽城东亦可观瞧......”校尉答道。 还未等校尉说完,平原君撩起袍子就往殿外跑去,而赵廷众大臣也紧随其后,来到了殿外。而赵王也在稍作犹豫后,紧随着人群来到了殿外廊下。 今日没有刺眼的阳光,虽则天色昏沉,却无碍与狼烟的醒目。正如校尉所言,三道狼烟直通天际,纵城东之远,亦可察之。 众臣面面相觑,却不知这狼烟是从何而来! “莫非胡人入侵?”有位大臣猜测道 “代地之军已经会师,纵是胡人入侵,以代地之军战力,不至于点燃三道狼烟也。”另一位大臣驳斥道。 大臣们再次聚焦那三柱狼烟,西北角!除了胡人,还有谁!燕人!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若是燕军起死回生,这问题可就大了! 赵军最后的兵力正在燕地,显然燕军什无法越过这只军队而入侵赵国的。唯一的解释便是这只军队已经被燕军所消灭!燕军才有可能南下入侵我赵土! 可是,这只军队不是才刚刚将燕军按在地上摩擦吗! 大臣们的眼神全部飘到了平原君的身上! 平原君当然明白大臣们的意思:“所斩杀之数量皆有头颅铠甲为证,所有俘虏被代地之军押走时又进行了一遍点验收,有代地主将李牧及其麾下裨将、都尉之画押!而那面燕王的大纛,前几日不是还给各位展示过吗?” 众臣闻言,心中更是疑惑,不是燕军,不是胡人,那还有谁?北方没有其他人了啊! 平原君接下去的话语解开了众人的疑惑:“上将军赵括曾言,燕军虽败,主力尚存,我军只能蚕食,不可鲸吞,若是人心不足,欲一战而定燕,则恐有倾覆之危险。故临行前特意嘱咐平阳君及燕地诸军,只可在燕北蚕食,不可南下与燕军决战。” “如今看来,平阳君并未遵照上将军的嘱咐啊!”平原君有些懊恼地说道。 “如此说来,我燕地之军,恐已遭不测乎?”赵禹终于发现了问题的严重性,继续问道:“若是燕军长驱南下,我邯郸已无可战之兵,要如何抵御哉!” 众臣闻言,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 “我王,逃吧!去三郡之地,集结三郡的队伍再杀回来!”一名大臣建议道。 “我王,宜速令三郡之兵转进邯郸,以保都城安全!”又一位大臣建议道。 “你知道从邯郸发出王命,到三郡从整兵开拔,再到三郡之兵抵达邯郸要多久吗!待其赶到,你我坟头新草丛生矣!”又一位大臣驳斥道。 ...... 场面一度极其混乱。 赵王死死盯着天边的三道狼烟,陷入了沉思,不应该啊,同样的兵同样的将,只是换了个主将,这才几天时间,不说把蓟城攻下,也不该被燕军所破啊!平阳君在做什么啊! 平阳君正在逃命!已经连续奔逃了两日两夜,好在平阳君今日进入赵境后,迅速联系了边境城池,这也才有了这三道狼烟。 而赵王显然没有听说过:“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的说法。 “安静!安静!如此狼奔豸突,成何体统!”平原君高声吼道,大臣们这才熄了讨论之火,纷纷站定两旁,等待着赵王的指示。 指示赵王如今已经陷入了当机状态!简单点来说就是:人麻了! 能不麻吗?派平阳君是去摘桃子,捞功勋的,这下好了桃子没摘着,功勋也没见着,先搭进去三万赵军(赵王不知道赵括的分兵),接着看来是要把自己和自己的赵国给搭进去了!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赵王在内心中疯狂地询问着自己。 平原君看着眼前已然乱了分寸的赵王,轻叹了口气,再次出声说道:“禀我王:如今敌情未明,最重要的便是探明实情,还请我王立即派出哨探,往西北而去,务必于今日明确来敌为何;其次未避免不必要之恐慌,同时避免可能的敌军细作的渗入,还请我王下令:关闭邯郸四门;最后,还请我王速招上将军赵括进宫商议!” “对对对,赵括,上将军赵括!我有上将军赵括!”赵王好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喃喃自语道。 “传王命:令上将军赵括速速进宫!其余诸事如平原君所言,速速照办!”终于稍稍缓过神的赵王立即下令道。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国难思将将在马服 几十骑从王宫中飞驰而出,又在王宫前的岔路口分道扬镳:两人直扑赵括的府邸;四人分散四方,传令关闭城门,全城戒严;更多的骑兵哨探,穿过即将关闭的城门,往西北方向而去。 很快,原本热闹的邯郸城门变得寂静了起来,坊市中人们谈论着狼烟的升起,酒楼中也尽是狼烟的话题。粮价再次上涨,而精美的物件儿价格却一路走低,“盛世古董,乱世黄金”的道理古人比我们更懂。 普通的百姓们躲在家中,紧张地等待着官府的进一步指示;而一些颇有财力的商人们开始了他们的行动,一面探听着狼烟的情况,一面金钱开道,试图离开这是非之地。但可惜的是,大敌当前,谁也不敢妄开城门。 几路人马中,前往赵府请赵括的两人最先回到了王宫之中,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带回上将军赵括。据留守赵宅的家人说道:“赵括早在三日前便带着几员侍从前往封地马服山过冬去了!” 赵王闻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去山里过冬,那是嫌冬天不够冷吗?这明显是托辞啊! 赵王不信,还要信使再去传王命,却见信使再次汇报道:“末将也以为是托辞,可是门房见末将不信,便邀末将进入府内,末将入府之后,拜见过老夫人,老夫人也告知上将军已回马服山矣。末将又为验证事实,特意以王命,质问了当时上将军所走城门的城门校尉。校尉答复,确实看到上将军坐在车辇之内,而其方向也正是马服山方向。” “这......”赵王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救命稻草就这么没了?不信,得捞回来! “平原君!”赵王喊道。 “微臣在!”平原君出班答道。 “汝素来与上将军交好,快快前去马服山,为本王将上将军带回来!”赵王吩咐道。 “我王容禀:若是上将军欲让吾等前去找他,也便不会招呼都不打,便率家人前往马服山了。此去马服山,恐怕也是心灰意冷,不愿再理会朝中之事。微臣虽与其父有些交情,也曾与上将军并肩作战,然......”平原君有些讪讪地看着赵王。 哦,没事的时候就喊你的狗腿子去摘桃子,出事了又屁颠屁颠喊着上将军回来!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平原君虽然心中对如今的局势也是颇为担心,但一路跟随赵括返回邯郸,也是知道赵括在途中消失了一日之久,想必赵括应该是有所准备,总不能去打了一天的猎吧。既然赵括有所准备,那这次必须给赵括争取到足够的利益。不然,太亏了! 只是,平原君的好心,赵括要是知道了,估计会大笑一场吧。 “然则,我王容禀:上将军两败燕军,解我邯郸之危,此大功于赵国也!正于燕北以秋风扫落叶之姿为我赵国开疆拓土,却忽被我王一纸王命给调了回来。调回来后,却也不见我王有任何安抚之意,更无论功之赏!若我为上将军,恐早已远遁矣。”平原君将心中的怨气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上将军不会已然弃我等而奔强秦去了吧!”一位大臣颇有些惊慌地问道。 “住嘴,上将军至孝至诚之君子也!岂容尔污蔑耶?今老夫人尚在府中,上将军如何会走?上将军走的是城门大道,明告吾等归养马服山,怎会想着逃离?更兼三日过去,各处关隘均无汇报上将军之行径,上将军要怎么走?飞天遁地焉?”赵禹也有些气愤地说道。 这群人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下是什么个情形,就等着上将军回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若此言让上将军给听到,回不回来就真的两说着了。 那名大臣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立马拜倒在地,说道:“微臣情急之下一时失言,望我王恕罪。” 赵王看了看这个不知形势、不知所谓的大臣,念在他把自己的心思给说了出来,便放他一马吧:“值此非常时刻,非议上将,寡人不能容也,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谢我王!”大臣再次拜道。 平原君撇了撇嘴,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着:若是有人污蔑自己叛国了,自己的王却轻轻放过,丝毫不再追究,自己还有必要为这样的王卖命吗? “平原君,如何才能让上将军归来!还请直言!”赵王对平原君说道,语气已经有点儿不善了。 平原君都无语了,咱是去求人啊大王,怎么感觉成了上将军在威胁朝廷似的。难道论功行赏这么天经地义的事情,就有这么难吗? “我王容禀:非是上将军要什么才肯归来力挽狂澜!而是我王欲以怎样的姿态迎接上将军归来扶大厦之将倾!”平原君语重心长地说道。 “既然如此,便复上将军之封邑以作封赏,宦者令于宫内挑选玉器十件,并百金赐于上将军。平原君认为如此可够?”赵王淡淡地说道。 平原君还要再劝,一旁的赵禹却拉住了他,对着赵王说道:“上将军拳拳爱国之心,当日燕军初次来袭,众将皆惶恐也,唯独上将军者,临危不乱,虽无封赏,却也毅然带伤上战场。今平原君为上将军所求者,非良田美玉,乃我王心之诚也。” 见赵王若有所思,赵禹继续说道:“今我王已然感上将军之忠义无双,赐下诸多物什,更是尽复马服君之封邑,已足见我王心之诚也!平原君宜即赴马服山中,将我王之诚意告知于上将军。上将军感念我王之恩典,必然与平原君一道归来,救我大赵于危亡之间!” “赵卿所言甚是!平原君意下如何?”赵王点着头问道。 平原君轻叹了口气,一揖道:“愿为我王驱策!” 随后,拿着王命书简的平原君与赵禹一同出了宫门。 “我王待上将军何其薄也!赵卿何故阻我耶?”平原君有些抱怨地看着赵禹说道。 “君上啊!非吾不愿为上将军讨封,只是战事将近,而我王又是......如今不是计较这封赏厚薄的时日啊!”赵禹一脸无奈地说道。 “怕只怕此役一过,危难一解,我王又都将上将军的功劳忘诸脑后了!”平原君叹息道。不是他不知现今不是计较的时候,只是一次二次的,皆是如此,有功而不赏,实在令人心寒。 “上卿有句话让我带给你和上将军!”赵禹突然说道:“公道自在人心!” 言毕,赵禹迤迤然登上车辇,空余平原君一人愣在原地。 希望吧! 第一百八十章 唯名与器不可假人 入夜时分,平原君终于赶到了马服山中,倒不是马服山有多远,实在是赵括待的小别院太难找。如同群山环抱中的一片世外桃源! 竹林里,小溪旁,三间瓦房,半捆书香! 调音忙,乱焚香,一琴独奏,几点星芒! “上将军!”在侍从的带领下,平原君小跑着奔向正在大块朵颐的赵括。 “我的上将军哦!你怎的还能吃得下去哦!”平原君边跑边说道。 “庄子上新摔死了头牛!不吃浪费了......”赵括边嚼边淡定地说道,更是慷慨地给平原君也递过去一大块的牛肉。赵括也纳闷,似乎自己爱吃牛肉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嗯,也不知为何,自己到哪,哪里就是病死牛、摔死牛的,就很烦......你懂吧! “我的上将军哦!”平原君没有理会耍宝的赵括,再次急切地说道:“快快随我回邯郸,今日城西三道狼烟直起,或为我攻燕大军有失!快随我回转邯郸!” “额!”赵括打了个饱嗝,淡定地说道:“狼烟而已!又尚未确实!或许是边疆之人闲来无事,烽火戏邯郸呢!” “汝......汝......”平原君闻言,半天没缓过劲儿来。烽火戏邯郸,那是嫌自己命长吗?就算有个把子人头脑发懵,点了一柱狼烟还不够,还不慌不忙地点了三柱,在他旁边的人也不把他给摁住,想跟着他一起“上路”? “平原君莫急!本将开个玩笑!”赵括说着用从鼎中掏出一大块的牛肉,边啃边说道:“自我让君上报上那封军报之始,后面一系列的情境皆在本将预料之内,无论是王命的下达,亦或是平阳君的接掌兵权,自然也包括此次燕军的南下!” “果然是燕军南下!那么也就是说我燕地之军已然全军尽没了?”平原君一下子瘫坐在地说道。 “君上不也早有预料吗?甚至君上还已经猜到了本将已经有所准备,不然君上也不会在今日朝堂之上为本将争取利益!本将这里多谢君上了!”说着赵括放下手中的牛肉,又从鼎中捞出一块牛肉,连肉带汤盛到了平原君面前的陶碗之中。 “此乃本君应有之举也!上将军无需客......” “气”字尚未出口,平原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啊!本君还未以此向赵括邀功啊,更是没有提及过今日朝堂之事,赵括从何处得知此事? “本君出城之时,四门已经紧闭!朝中大臣皆归其家!上将军如何得知今日朝堂之事耶?”平原君问道。 “这重要吗?”赵括笑着问道。 “不重要吗?”平原君盯着赵括问道。 “此事说难很难,说易却也容易!消息来源嘛,自然是某位朝臣,至于这位朝臣是谁,我的人又是怎样听到的,这可不能告诉你哈!至于怎么将消息送来,那就更简单了,邯郸守在仓促之下封住四门已是不易,无论是信鸽还是狗洞,甚至是护城河,消息都可轻易流出!”赵括半真半假地回答道。 其实这个消息正是赵鲤手下混入官员府邸的“不良人”,在大臣散朝后闲聊时听来的,由于赵括要求不良人近日关注朝廷的动态,于是这个消息很快便递到了赵鲤的手中,而作为上将军的家臣,邯郸守面前的大红人,漫说只是递封书信,就算是送个人出去,又有何难呢? 于是,赵括便在平原君到来之前便先行知晓了朝廷的一切布置。 平原君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战场之上,他已经用数十万的人头证明了他的能力,而在波诡云谲的朝堂,原以为他会如廉颇一般拙于应付,甚至多次的无止境的退让也似乎在印证着自己的观点,不,应该是绝大多数人的观点。 却没想到,实际上,眼前的赵括已经对朝局把握到了如此程度,对邯郸城的控制也到了如此的地步!那么想来,他一步步的退让、一次次的妥协,似乎都是一个个陷阱。退让的是什么?名义上的军权,可有可无的封邑?妥协的是什么?是大功变小功、小功便无功! 但在实际上,他什么都没有交出来!三郡之地牢牢地掌控在手中,三郡之民只认马服君号令而不服赵国号令,三郡之兵只听上将军之令而不从邯郸之调遣,还有趁着北上抗燕,又将一员裨将升任代地主将,代地之军随之臣服,虽或许暂时还达不到三郡之军的绝对忠诚。 实际的军权! 缥缈的威望、民心! 他都有了!且丝毫不让!可怜赵王还在计较着封邑大小,宝货多少,可笑自己还在为他打抱不平,争取荣誉、利益?却不知,最大的一块蛋糕正在人家的手上。 平原君有些恼怒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却又见着赵括那半头的白发,心有软了下来。只得沉声问道:“上将军,可打算救援邯郸!” “救!当然要救!邯郸亦是本将之家乡也,老母亲也尚在邯郸,怎可能不救呢!”赵括显然也听出了平原君话语中的怨怒,赶紧表明态度道。 “算你识相!”平原君怼了赵括一眼,随即拿起跟前的牛肉,边啃边说道:“摔死的牛肉就是比病死的牛肉好吃些!” 赵括闻言一愣,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老者,原来他也喜欢牛肉? “用完这些牛肉,便随我回邯郸吧!没你在,朝中大臣惶惶不可终日,城中的百姓也是躁动不安,晚点回去,我怕出乱子!”平原君又喃喃地对着赵括说道。 赵括心想,这才哪到哪?乱子,且有的出呢,不然自己费尽心力布成如此局面是为了什么? “不敢欺瞒平原君,本将恐怕不能如此快随平原君回转邯郸,本将也劝平原君不必急着回去!消息且得传一会儿呢!不是吗!”赵括看着平原君说道。 平原君也盯着赵括,久久不语。 “来人!”平原君说道:“去,回禀我王:今夜本君被上将军灌醉,未能提及回转之事,明日必定劝得上将军回转邯郸。” “诺!”随从闻声应诺道。 随即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对着鼎中的牛肉发起进攻! 第一百八十一章 苦心孤诣至暗时刻 皎皎月光下,风吹竹林沙沙落叶声,小溪流水旁,一间竹亭之中,一大罐的牛肉正咕咚咕咚冒着泡泡,而牛肉羹的两侧,一老一少相对而坐,除了平原君和赵括还有何人? 同样的物什,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只不过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二天的夜晚。 “上将军,该跟本君回去了吧!”平原君有些急切地问道。 “不急!且听风吟!”赵括故作高雅地说道。 “听个屁啊听!”平原君有些愤怒地说道:“昨日汝可是答应本君,言说今日必跟本君走的,自晨间始汝便说要等个消息,申时便有消息传来,斥候回报燕军全歼我军并南下攻我,汝却至今不肯动身,是何道理?” “燕军南下,本将早有预料,本将等的不是这个消息!”赵括老神在在地说道。 尽管鼎中牛肉羹不住地翻滚出美味的香气,两人却都没有动筷子的意思,两人各怀心思,场面又冷清了下来,只剩鼎中不住地咕咚声应和着风的叹息。 “报!”院墙外一声报信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来了!终于来了! 穿越以来,诸多的布置,许多的想法,能否让这邯郸城比肩咸阳,一切的一切,便都在此刻了! 赵括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随即站了起来,轻轻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信步来到了院子中央,平原君也察觉到了赵括的异常,随即跟着赵括来到了院中。 “进!”赵括对着院外喊道。 “诺!”院外之人闻言应诺道。 随即院门被门外的左右护卫打开,中间走出一人,正是“不良人”首领——赵鲤! 只见赵鲤快趋两步,很快来到赵括面前,双手抱拳,单膝跪地,一揖而道:“一切按计划进行!宫中使者已经出城,正往此处奔来!” “呼......”赵括尝尝地舒了一口气,随即对着赵鲤问道:“如今宫中谁人主持大局?” “当时上卿蔺相如!封城戒严之令皆为其之令也!”赵鲤答道。 “城中可有异动?”赵括继续问道。 “属下出城前,城中并无异动!”赵鲤继续答道。 “好!去集合我的亲卫吧!入城后,将你的探子都发动起来,任何异动我都需要知道!越是到了最后的关头,越是要小心谨慎!明白吗!”赵括叮嘱道。 “诺,属下明白!”赵鲤一拜而去。 院子中再次只留下了赵括与平原君二人! 平原君已经处于懵逼状态,满脑子里只有四个大字“主持大局”!主持什么大局?什么时候需要上卿主持大局? 平原君不敢去想,却又不能不去想,也无力阻止脑子去想!如同一个溺水的人,明知道不能吸水入肺,却忍不住身体对氧气的渴望。 “汝......汝......当真......做出那无君无父之事耶!!!”平原君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指着赵括说道。 “平原君放心!此事绝非本将所为!”赵括指天发誓道:“若是我或是我之手下为此大逆之举,则我必死于雷霆之下!” 嗯,还好,老天给力,没一个雷把自己劈死! 也确实不是赵括的人做的,最多算个催化剂而已,大家都知道的,催化剂是不参与化学反应的,自然也不算是赵括做的啊! 平原君脸色稍缓,显然古人对于誓言还是很看重的。 “那,上将军如何......”平原君欲言又止道。 “平原君还请调整下心态!待去了邯郸城,回了王宫,一切便都会揭晓了!而今我们要做的,便是赶紧把这罐牛肉给消灭了!否则便浪费了!”赵括继续安抚着平原君。 之所以要让平原君知晓这么多,实在是因为没有别的人选了。手下除了廉颇还能在朝堂上说上两句话,其他人都还不够格!而面对燕军的犯境,为策万全,赵括不日便要出征,朝中需要有人替他守着。 而能做这件事情的,论资格、论能力、论关系,便只有平原君! 可要让这头老狐狸屈从自己,服从自己的意愿,就不得不展现出自己部分的实力,说是威慑也好,诱导也好,总之,目的只有一个——让平原君稳住自己不在时的朝局。 两人再次相对而坐,可就在赵括准备对牛肉动手之时,院门外再次传来侍从汇报的声音:“宫中来人,欲见上将军于平原君!” “进!”赵括高声说道。 院门再次打开,三名宫中侍卫鱼贯而入,见着赵括与平原君就是一拜,领头的侍卫则一边见礼,一边对着两位大人说道:“我王为于仲刺杀,上卿蔺相如请二位大人立即回转邯郸!” “谁?”平原君脱口而出地问道。 “禀平原君:是我王!”侍卫首领恭敬而悲痛地说道。 听闻侍卫的回答,平原君立马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不过还好对面也会错意了,倒也没有露出破绽。只是刚刚侍卫说的那个刺杀之人是谁? 于仲? 于仲! 是他?! 平原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侍卫!怎么会是他?! 而与此同时,赵括也装作愣住的神情,不解地对着侍卫首领问道:“汝言何物?” 侍卫们表示,这个消息确实是令人难以接受,自己也挺懵的,但两位大佬,你们别问难我啊!我就是个送信的,有啥你们问上卿去啊! “两位大人,详细的情况还请回转邯郸后,与上卿商议,此乃上卿之印信,还请两位大人速速随我回转邯郸!车驾都已准备妥当!”侍卫首领知道此事不能耽搁,也不再回答两人的疑惑,直接抬出了蔺相如,让两人随自己离开。 “来了多少人?”赵括突然问道。 “除去我等兄弟三人,还有十人护卫上将军既平原君安全!”侍卫老实的问道。 “来人,召集亲兵,随我回邯郸!”赵括朝门外吩咐道:“这位将军,应该没有问题吧。” “上将军言重了,确是末将思虑不当,险些置上将军于平原君于险地,则末将万死莫赎也!”侍卫首领一揖到底说道。 “嗯,既然如此,出发吧!”赵括吩咐道。 “诺!”众人一同应诺道。 随即,一行百人踏上归途,原本皎皎如水的月光,却不知在何时,已被层层的乌云所遮蔽,远处的邯郸城乃至整个赵国,迎来了它的至暗时刻! 第一百八十二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一路催促,一路疾驰。 终于在子夜之前,赵括与平原君一行人来到了王宫之外。 穿过窃窃的呜咽声,赵括与平原君被带到了偏殿之中,一席红衣的赵王静静地躺在榻上,脖颈处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已经把一切说明。 平原君嗷呜一嗓子就扑了上去,趴在赵王的尸体上就嗷嗷地哭了起来。 赵括也是轻叹了口气,不管心中对这位赵王有多少的不满,但终究人死债消,死者为大,随即走上前去,对着赵王的尸体,大礼参拜了一番。 “臣本顽劣,承旧恩于马服,积功名于军旅,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我王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三顾臣于马服山中,咨臣以上党军事,由是感激,遂许我王以驱驰。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虽值倾覆,仰赖我王圣明,西拒强秦,而北败燕军,今天下未安、创业未半,我王即崩殂于中道,呜呼,痛之无极也!” 边拜,赵括边缓缓朗诵着《出师表》的改编版,情动出更有呼喊之声!更是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但凡不明究竟之人听了都要觉得好一对知心君臣,便是知晓前后始末之人,也要忍不住赞一句:马服君真君子也。 参拜过赵王的尸体,二人被带到了风烛残年的蔺相如的身边! 好似感觉到二人的到来般,一直闭着眼睛的蔺相如,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在赵禹的帮助下,稍稍坐直了身体。 “上将军来啦!”蔺相如伸出了自己枯槁的右手说道。 赵括赶忙双手握住蔺相如的右手,说道:“上卿,末将来了!” “嗯!好!来了就好!来了,我就放心了!”蔺相如又将左手放在赵括的双手上:“上将军速速接管邯郸兵权,勿使生乱!” “诺!末将明白!”赵括应诺道。 “赵禹、平原君!”蔺相如又说道:“你二人要好生辅助上将军,稳住局面,保住赵国。” “诺!”两人一同应诺道。 “传我的令:召邯郸文武,宗亲至议事殿!上将军,去忙你的!其他事情交给老夫!”蔺相如对着众人说道。 “诺!”众人再次应诺道。 这一夜注定很漫长,赵括得到蔺相如的许可后,以上将军的身份,立即接管了王宫的防务,自己亲自坐镇宫门,又派心腹赵鲤率亲兵五十、王宫侍卫五十,持上将军及上卿的印信到邯郸守的手中接掌了邯郸的军权。 而在王宫侍卫的“劝导”下,一众的朝臣和宗亲从被窝中被拉了出来,好在看着动静不对的众人,也是不敢过多言语,带着满心的疑虑,纷纷赶到了议政殿中。 殿中一位老人瘫坐在步撵之上,众臣纷纷上前见礼,正是那许久未曾露面的上卿——蔺相如。而蔺相如的出现,更加增添了此次深夜朝见的神秘感。 不多时,人员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众臣都在等着赵王的驾临,却坐等右等始终不见赵王的踪影。就在众人焦急之时,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从殿外缓缓走了进来,正是远在马服山的上将军赵括。 赵括进殿后,双手一拱,朝着蔺相如微微一拜,随即又点了点头,示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以开始了! 蔺相如会意,挣扎着坐正了起来。 “诸卿,安静!”蔺相如缓缓说道。 虽然蔺相如久未露面,但威望却仍在,一句话下去,原本还闹哄哄的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静静等待着蔺相如的后续。 “我王于今夜戌时为贼人所害!”蔺相如继续用他那古井无波的声音述说着。 但他的话语却如同炸雷一般在众臣的耳畔炸开,如同一滴水花滴入了热油中,原本波澜不惊的朝堂瞬间又噼啪作响。 蔺相如没有立即阻止他们的探寻、讨论与疑问,就如同水花滴入热油,直接盖上盖子只会让噼啪的溅油声愈演愈烈,放一会儿,再盖上盖子,才能让热油重归平静。 众人的声响渐渐弱了些,蔺相如的话语再次响起:“我王驾崩,而燕军又大军压境,此我大赵百年不遇之危难时刻,越是此时越需要吾等同舟共济,共保我大赵,以报答先帝知遇之恩。当此时,若有妄言妄动者,休怪老夫无情。” 言罢,鹰隼般的目光扫过众臣,众臣为蔺卿的威势所慑,竟无一人敢反驳。 “赵禹!”蔺相如点将道。 “下官在!”赵禹立即出班答道。 “贼人刺杀之时,汝就在门外,除宦者令外,汝是最清楚我王被刺过程之人了,汝又层供职廷尉,此案便交由你来主审,挑选大夫一人、宗亲一人协助汝审理,明日卯时前需给吾与众大臣一个真相。”蔺相如吩咐道。 “诺!”赵禹应诺道。随即挑选了一位中大夫和宗丞,一同告退而去。 见赵禹三人离去,蔺相如继续点将道:“上将军赵括!” “末将在”赵括也随即站了出来应诺道。 “命你立即接手赵国兵权,邯郸臣民、赵国兵马悉数听从你的调遣!定要保住邯郸,保住赵国百年基业,明白吗!”蔺相如深深地看着赵括说道。 “诺!末将勉力一试!”赵括点头应诺道。 蔺相如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点将道:“平原君赵胜!” “下官在!”平原君出班答道。 “今老夫年迈,精力不济,更兼风烛残年,随时可能前去侍奉我王,面对如此危局,力有不逮焉!然国事不可因老夫之故耽搁,赵国也不可因老夫而致倾覆。汝本为宗正,为我王心腹之人,又在军中效力,伐燕两战中皆有战功,今令汝代行上卿之责,可有异议?”蔺相如对着平原君,似又是对着众臣说道。 “值此危难时刻,下官当勉力为之!”平原君颇有些意外,他并不是上卿一系的啊,要交接权利,应该给赵禹才是,怎么会让自己?颇有疑惑的平原君对上了蔺相如那双疲惫的双眼,此时平原君方才明白何为“苟利家国生死以”。于是不再犹疑,一揖到底而应诺道。 第一百八十三章 杀王始末图穷匕见 听到平原君肯定答复的蔺相如终于把心放下了,三件事情都已经有了着落,赵国有了依靠,自己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 “禀上卿!”一句突兀的声音,将想要休息的蔺相如给再次惊醒。 “言!”蔺相如不悲不喜地说道。 “既然我王已然逝去,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也!吾等是否应该讨论下......”一名大臣壮着胆子说道,从龙之功到手也!无论是谁最后坐上了那个位置,都给感谢吾之提议。 旁边之人瞬间反应过来,羡慕嫉妒的有之,暗暗鄙视不屑的有之,但更多的是在思索自己要推举何人为王,以图那或可鸡犬升天的从龙之功。 蔺相如闻言,双眼微眯! “何人之提议,上前来!”蔺相如缓缓说道。 众人向着那人投去羡慕的眼神,只有少数几个熟悉蔺相如的老人知道,蔺相如生气了,后果很严重!渑池之会上,面对强势的秦王,蔺相如便是如此微眯着眼睛! 发出“选王”提议的大臣,显然并不是熟悉蔺相如的老人,满心以为会得到夸赞的他,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了蔺相如的面前。 “是下官的提议!”大臣对着蔺相如一揖道。 蔺相如却看也不看那人,而是转过头对着平原君说道:“作为上卿,需要把控国家政事之走向,也需为国家选贤纳能,更需要为我王去芜存菁。对于这种只想着自家飞黄腾达而丝毫不顾国家死活之人便是作为上卿要为王上为国家剔除的!” 此话一出,刚刚还欢欣不已的大臣已然瘫坐在地 “来人!” “在!”几员王宫侍卫一齐拜道。 “将此人拖出殿外,杖毙于议政殿前,我王死因未明,若有再妄言废立者,皆以此论!”蔺相如下令道。 “诺!”几名侍卫应诺道,随即拖着已经尿出来的大臣出了大殿,而随着一声尖叫,殿内殿外再无一丝嘈杂声音。 “乱世需用重典!”蔺相如继续对平原君说道。 其实蔺相如之所以不让朝臣议论立君之事,却也不仅仅是因为赵王死因不明的原因,更多的是他心中已经有了赵王的人选!如今的朝局,如今的赵国,只能由他来当家做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既然赵王之位已定,蔺相如所希望的,便是用他的威望尽量保护更多的朝臣免遭清洗,没错,保护的是朝臣,若是朝臣提出了其他的人选,你猜上位之人会怎么办?心胸稍小点的连推荐人带被推荐人一齐消失!即便心胸宽广,也免不了几番磋磨几次贬谪。 “诸卿随我一同等候刺杀案的结果!若有事物,可向平原君说明,经其同意后,可离开!离开之人皆需两名侍卫陪同!”蔺相如看着安静了许多的大殿,满意地说道,随即双眼微闭,假寐而去。 透过微闭的双眼,蔺相如仍在观察着殿内每个人的动静,试图找出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可惜,赵括已经离开大殿,坐镇王宫宫门之上,这也使蔺相如的作为注定是徒劳。 ...... 时间飞逝,寅时三刻,赵禹三人再次出现在了大殿之中。 三人的脚步声很快将假寐状态的蔺相如给惊醒。 “下官等见过上卿!刺杀一案已经审结,案卷在此,还请上卿查阅。”赵禹向前一步对蔺相如说道。 “尔等三人意见可曾达成一致!”蔺相如没有结果案卷,反而对着三人问道。 “吾等三人已达成一致!”赵禹三人相视一眼,随即一同说道。 “既如此,赵禹,你作为代表,将此案的前因后果与众位朝臣详细说一说吧!”蔺相如继续说道。 “诺!”赵禹对着蔺相如一揖道。 随即转过身对着朝臣们开始了讲述。 “犯人于仲,男,邯郸人士,岁二十有八。乃......”赵禹抬头看了看众朝臣,显然众臣中并无几人记起这个名字。 于是赵禹继续念到:“乃我赵国派往燕国都城细作之副首领也!亦为其首领之亲弟也!旬月之前,我蓟城细作侦知燕军有伐赵之举,是故拼死将消息送出,全城百余细作仅剩于仲一人,只身前来邯郸报信!此事,当日在场之百官皆可为证!” “我王虽嘉许有之,然其仍觉不足,更兼未全然相信其送出之情报,故心生怨恨。后闻我王为谗言所惑,以不通兵法之平阳君替换上将军攻燕,致使燕地赵军全军覆没,而使其再无为兄长及百余细作报仇之机会,于是心中越加不忿!故此决议报复我王!此事其在茶楼酒铺之中,多次谈及此事,更是辱及我王,然念其为我军拼杀不易,邯郸守并未派人将其捉拿,但仍留有案底。然此事茶馆、酒铺老板及小二皆可作证。” 说着,一旁协助调查的大臣,从怀中掏出几个竹简,接过话头说道:“此为邯郸守的案底,以及于仲常去的茶馆、酒铺老板及小二的供词,最早的一份已有旬月之久,可见其对我王乃是不满已久。”说完将几个竹简递给一旁的几位大臣查阅。 见众人没有疑问,赵禹于是继续说道:“因其仍持有蓟城细作首领之印信,故以此为凭,又谎称有破燕之策,我王不查之下,便急令其进宫详述。其入宫也,手持舆图一卷,号曰机密,侍卫因其为我军细作,又自称机密,故仅做表面之检查,不想其内里藏有淬毒匕首一把。” 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宗丞向朝中众臣展示了印信及舆图。 “其面见我王之后,以事涉机密为由,令我王屏退左右,而下官亦再屏退之列,此时仅余我王、宦者令及于仲三人在偏殿之中。随后于仲以展开舆图相邀,令宦者令于一段持住舆图的一段,而自己缓缓展开舆图,及图卷终,图穷而匕现。” 说着一旁的两人分别扮演着宦者令和于仲,将当时展开舆图,匕首突现的情景该演绎了出来。 “我王不察之下,而被其伤处有三,一为脖颈,一为双手,一为后背,以脖颈处之上最为致命,几乎深可见骨!” 赵禹终于将故事讲完。 殿中却越发的安静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嬴姓赵氏名括者也 所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上过战场的将军们,只有在一个锅里搅过马勺,在无数次险境中彼此救护,在风风雨雨中互相扶持,才能感受那份刻在骨子里的战友情、兄弟情;才能知道踏着同袍的鲜血杀出重围之人心中的悲切;才能明白于仲为何在绝望之后选择刺王杀驾。 而那些坐而论道的文官们不会懂,他们只会认为此人疯了,为了已经牺牲的人,而牺牲更多的人,得不偿失。 当然他们都不知道的是,每当于仲一人枯坐茶棚酒铺之时,总有几人在其周围,诉说着一些“实情”:比如赵王功而不赏啦!比如赵王亲小人远贤臣啦!比如赵王欲置上将军赵括于死地,不欲其身体恢复啦!等等等等,一句话赵国在如今赵王的治理下就没个好! 当然还有一些不易得到的“情况”:比如三郡之地如何收留流民啦!百姓都分得土地,喜笑颜开啦!三郡子民又是如何如何地爱戴上将军啦!又比如还有上将军摆出“钉子”战法消耗秦国实力,又是如何偷天换日将秦国围困;甚至还有连赵王都不怎么清楚的,上将军如何长途奔袭智灭燕军的。说得那叫一个活灵活现。总之还是一句话:上将军威武霸气! 身为蓟城细作副首领的于仲每每听到这些事情与事迹,或是扼腕长叹,或是兴起而醉酒,甚至一时兴奋更要与其一齐讨论一二。却又被委婉地拒绝了。如同痒痒了,却不让你挠挠,于是更加痒痒,更加焦躁了起来。 当然,一系列的铺垫做好之后,在赵括从燕地回到邯郸时,最后的冲刺也就到来了。 在于仲的身边不时充斥着一些醉汉,若有机会定要为赵国百姓换一换这天!若是能够进宫见王?若是能单独见王?若是......甚至不时的还有几个机灵的主意,比如进宫献宝,又比如伪装入宫,当然还有——图穷而匕现! 而这样的一群人,也在得知于仲持图进宫后,被统一管理,而待赵鲤持节控制全城防务后,装扮成了赵军士卒的模样,跟随着赵括派往三郡之地和北地代地的军令,一齐离开了邯郸城。 没错,正是赵括手下的——不良人! ...... 蔺相如轻咳了一声,对着赵禹说道:“于仲背后可有人指使?” “微臣等人并未发现!”赵禹被这突然的问话搞得一机灵:“于仲此人由于是细作的原因,社会关系极其简单,家中只有老母、寡嫂与侄儿三人,而此三人在平原君的帮助下,和其余牺牲细作之家人一齐被送到了上党郡,分了些田产与财物。也许是因为家人无忧,这才有了赴死之念!” “平原君可还有过联系?”蔺相如淡淡地问道。 “禀上卿:平原君自随上将军出征后,府门紧闭,而大部分家仆已充作军卒,剩下的侍从也随侍左右,应当未有联系。而且据茶棚、酒楼的老板交代,于仲多次前去喝茶吃酒,皆是一人,因其相貌身形,更兼戾气颇重,不仅无人与其搭讪,甚至其周边几桌都没什么人坐,除非没地方了。”赵禹一五一十地交代着。 一旁的平原君也是紧张到了极点,虽然自己是肯定没问题的,但是这于仲,不管怎样是自己介绍给赵括的,而赵括在此事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虽然平原君一时半会想不清,但肯定不是一点事情都没做的那种。那么如果真有什么,查到自己身上,自己就算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蔺相如环视一周,缓缓说道:“既然如此,就此定案吧!诸卿可还有异议?” “唯上卿之命!”众臣应诺道。 “既然先王被刺一事并无幕后指使,此事已了。”蔺相如再次强撑病体,坐直了身子说道:“趁着宗亲大臣们都在,吾等接下来便议一议拥立新王之事吧!” 此话一出,原本还有点困意的众大臣瞬间来了精神!这可是获得从龙之功的最佳机会啊! 普通的大臣们不由得交头接耳小声地商量诉说了起来。 而几个利益集团的首脑此时手心里头却全是汗!虽说押对了宝那是有从龙之功,平步青云不在话下,家族昌盛也便近在眼前,可是要是押错了,却也是祸事一桩,虽然不至于抄家灭族,但终其一朝自己郁郁不得志是可以预见的了。 所以,对于他们这样的簪缨世家,不表态才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最后谁坐上了那个位置,自己再宣示效忠就可以了。当然,可以成为外戚时除外! 但此时赵王丹才年过二十许,又因继位后连年征战,后宫并不充裕,众臣工也还未来得及将自家女儿送入王宫,自然也就没有了所谓的外戚之争。 这也同时带来了一个问题,赵王子嗣,皆未成年,如今正是赵国风雨飘摇之际,若是拥立一位童子为王,主少国疑,难免引来各国之觊觎,更会加重赵国之灾祸! 可是不立赵王子嗣,又能立谁呢? 惠文王一系,除了幼年童子,余者也都庸碌纨绔之辈,断难以社稷托之; 再往上便是惠文王之兄弟一系,嗯?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众人的脑海中! 论亲论贵,平原君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选项!平原君是已故赵王之亲叔父,乃赵武灵王之子,赵惠文王之弟也,正可谓是根正苗红焉! 论能力,与平阳君不同,平原君的能力那是有目共睹的,治理宗室那也是人人咸服焉!庙堂之上也是屡屡献策,远的不说上党之战便是其一力促成的。 论威望,宗室之中无人能出其右,更兼刚刚蔺相如蔺卿的推举,直接接管了上卿之权利,焉知蔺上卿不是在为其铺路耶? 最后论功劳,朝堂献策之功先不说了,单说刚刚从上将军赵括,击败燕国大军,便是一般文臣想都不敢想的大军功一件! 除了年纪偏大了些!似乎平原君已是那最完美的选择! 嗯?等等!刚刚想到了谁? 上将军?何人哉? 嬴姓、赵氏、名括者也! 第一百八十五章 蜡炬尘灰泪始干矣 选谁呢? 一边是手握军权的上将军; 一边是手握政权的假上卿。 感觉怎么选都是错都是坑啊! 一众大臣看了看站在蔺相如身边的平原君,最终还是不敢发声。而是将目光投向几位利益集团的老大。 几位老大见重臣的目光投来,也是一阵的紧张,出于自家家族延续的考虑,表态是不可能在此时表态的,于是一个二个地又望向了最终的大BOSS——蔺相如蔺上卿! 而蔺相如探寻的目光随即落在了身旁的平原君的身上! 平原君人都傻了,吓傻的那种!心中怒吼道:“蔺上卿你可别害人啊,否则本君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兵权全在赵括手中,甚至在这王宫之中,群臣之间指不定谁就是赵括的细作,您这边前脚拥戴了本君,那边后脚就有一百个计划、一千个意外准备除掉本君,那种丝毫牵连不到赵括身上的计划与意外,亦如此次的刺杀。 “有句话说出来便是祸啊!蔺上卿本君望你谨言慎行呐!”平原君见蔺相如仍痴痴地望着自己,赶紧给蔺上卿打个眼色。 但不知是蔺上卿老眼昏花还是故意装作看不见,眼见着蔺上卿就要不管不顾地开口了,嘴角已然微动! “万一让赵括误会了,可就全完了,我那如花似锦的前程哦!”平原君心中焦急:“不行,我得自保!对不住了,我的蔺卿!” “本君推举嬴姓赵氏名括者,为赵王,定带领吾等走出困境!”平原君抢在蔺上卿开口之前,迅速出班说道。 话音一落,殿中针落可闻,众臣都一脸惊异看着平原君,唯独蔺上卿老神在在,一脸笑意看着平原君。 “彼其娘之,中计了!这老头子又设计自己,就等着本君推荐赵括呢!”平原君心中一片灰暗,仿佛回到了那些被上卿支配的日子里,那是他不堪回首的青春啊……到老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算计! 平原君看着眼前一脸笑意,却满脸灰白的老人,是怎样的鞠躬尽瘁、为国为民之心,让他不顾劳累,强撑着病体,在此为大赵擎天保驾? “也罢,就再为您老当回工具人吧!”平原君心中默默想道。 打定了主意的平原君不再惶恐,不再迷茫,转过身,昂首挺胸地对着朝中众臣说道:“无论品性,能力,功勋,威望,民心,上将军赵括皆是赵王之不二人选也。本君以平原君之爵,宗室宗正之位,假上卿之职,推举马服君上将军赵括继位赵王!诸卿以为可否?” 朝中众臣在平原君铿锵有力的陈词下,终于从愣神中惊醒! 又齐刷刷地望向上卿蔺相如,却见老人古井无波地看着自己等众人,却不曾开口说些什么。 没有回复那便是最好的回复!若上卿瞩意之人并非上将军,面对平原君如此明确的拉票行径,上卿怎么可能装聋作哑? 没错了! 几位利益集团的大佬相视一眼,齐齐出班拜倒在地:“臣等附议,奉上将军马服君赵括为王,以度时艰,以壮大赵!” 见大佬们齐齐附议,其余众臣也纷纷跟进:“臣等附议!”即便有少数人心中还是想要立已故的赵王子嗣为王,也被旁边之人拦住。一旁的大臣小声地告诫道:“若想给我王保住一丝血脉就不要妄言!” 不一会儿,殿中众臣已然尽皆拜倒在地! 蔺相如看着自己挑选的接班人,心中一阵的欣慰,自己为赵国留下了以为可力挑重担,擎天保驾之臣啊!这也是他为何要引诱平原君说出提议的原因。只有他说出来,赵括才会把他倚为心腹,只有他敢说出来,他才有能力有胆魄面对今后的风雨飘摇! 相及此处,蔺相如脸上出现一丝诡异的红润。 随即蔺上卿开口对众臣说道:“既是众臣心思一致,可见赵括确为众望所归也!本卿所属意之人也正是马服君也!赵禹,前去宫门,请马服君回殿!暂不告知其此事!只说本卿有请!” “诺!”赵禹应诺道。 “诸卿请起,待会儿随本卿拜见新王!”蔺相如继续说道。 “诺!”众臣一齐应诺道。 不一会儿,赵括已被请到了大殿之中。 赵禹将赵括带到了蔺相如的身边,还不待赵括见礼,蔺相如便挣扎着要站了起来。赵括与赵禹二人赶忙去扶。在两人的扶助下,蔺上卿缓缓站起随后又将赵括摁在了自己的步撵之上,轻声对赵括说到:“坐好!” 密切关注殿内情况的赵括,早已通过细作知晓了殿中的情况,但他必须装作不知,甚至是一脸懵的情形。 蔺相如将赵括安顿好,又与赵禹一齐后退了两步,随即用尽气力说道:“拜!” 众臣闻言,齐齐拜倒! “一脸懵逼”的赵括慌忙站起身,忙要假意要询问蔺上卿:什么情况! 蔺上卿却没有给赵括开口的机会,一揖到底,而后说道:“燕国犯我边境,我王中道崩殂,此赵国万难之时刻也。幸有宗室赵括者,允文允武,国之干臣也。今以上卿之尊,率赵廷百官并宗室众人,请嬴姓赵氏括者,登基称王,以安臣心民意,以保家国安全!” “再拜!”言毕,蔺上卿率先拜倒在地! 赵括正要推辞,蔺相如用尽最后的气力,再次打断了赵括的话语! “三拜!”说着,蔺上卿再次拜倒在地,甚至以头抢地! 众臣纷纷跟随,三拜赵括。 赵禹缓缓扶起拜倒在地的蔺卿,只见蔺相如此时脸色已经满脸通红,整个人靠在了赵禹的怀中,不是回光返照还能是甚? 赵括再也忍不住,赶忙上前拉住了蔺相如的手,一旁的赵臣们也纷纷爬着挤到蔺上卿的身旁,低低地呼唤着上卿之名。 一时间,大殿之上,呜咽哭泣之声更甚赵王崩时! 蔺上卿却不肯让赵括握住自己的手,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上首的王座,口中断断续续地说道:“三拜,已毕,礼成!请,请我王,我王速速,登基、御极!” 赵禹最是明白蔺上卿的想法,稍稍擦拭了脸上的泪痕,对赵括说道:“请我王速速登基御极!莫使上卿带着遗憾……” “请我王速速登基!”一旁的众臣纷纷拜道。 赵括明白他们的意思,擦干眼泪,迈开步伐,往王座而去。 一阶, 二阶, 三阶。 转身,撩起袍服,端坐王位之上。 “拜见新王!”蔺相如挣脱出赵禹的怀抱,再次三拜! 身后众臣也跟随着三拜新王。 只是这次,蔺相如再也没有起来…… 后世史书记载:公元前260年冬至,赵孝成王遇刺,不治而崩,是时正值燕军来犯,诸臣惶惶焉狼奔而豕突。唯上卿蔺相如者,临危不乱,威加众臣,竟无有弗者哉。遂与众臣拥立上将军,嬴姓赵氏括者为王。并亲率众臣三拜于新王,已明君臣之位,三拜既毕,病卒于朝!而赵之辉煌亦至此,始也! 第一百八十六章 王出北门万里朝霞 虽然没有三辞三让,蔺上卿却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铺就了赵括无比坚实的成王之路。 至此,赵国双巨头双双离世,本应动荡不堪的局面,在蔺相如的“拼死”操作下,成功而平稳地完成了权利的交接。 如今的赵国已经形成了以赵括为中心的政治军事权利局面。 武将方面赵括本身就威望甚重,蔺相如也没有再做安排; 文臣方面则是安排了平原君与赵禹这一主一副的辅政大臣,互相扶持中,又互相制约,再由赵括从中调和,从而形成了三角形的稳固的政治格局。 当夜,在亲自送归了蔺上卿后,赵括迅速召开了新的班子成员的第一次会议,参与会议的自然是新鲜出炉的上卿平原君与亚卿赵禹。 “如今赵国风雨飘摇,一日之内连丧柱国,吾等皆受命于危难之际,事情千头万绪,吾等需得先理出个章程来。”赵括率先开口说道,随即眼神看向了平原君。 “诺!”平原君应诺道:“禀我王:如今朝中大事大约以下几件:一则先王与蔺上卿之葬礼;二则我王登基之典礼;三则燕军寇境之事。” “如今燕军大军压境,此为心腹之患也,余者皆应为此让步也!”赵括一上来就为此次会议定了调子。 却也不是因为他登基为王就膨胀了,实在是他没有时间了,狼烟起已然两日了,估计燕军已然攻入赵境,再有两日则必至鄗城,虽然赵括已有准备,可却仍是不放心。他必须尽快赶到鄗城! “禀我王:常言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是故哪怕简单一些,也应先行举行登基典礼,以占大义也!”平原君劝道。 “若说典礼,蔺上卿已然率百官宗室三拜于吾,此礼已成也!况即便典礼再简单,也需耗时几日,吾,嗯,寡人却连一天的时间都没有!今夜吾等商议完后,寡人便要赶往前线!”赵括眉头微皱地说道。 “我王,如今您已然为王,再上战场,是否?需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也!”平原君问道。 “寡人不去,还有何人能挡住来势汹汹的燕军呢?”赵括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出征吧!”赵括心中不由感慨道。 “我王有理也,若不能抵挡住燕军,则我皆为其所擒焉。到那时,燕王若是存废立之念,吾等可奈何乎!”赵禹略略思考道。 “既如此,城中各宗室均需严密监视,不可致使其生乱也!”平原君也略略点头说道。 “此时便交于上卿吧!上卿本为宗正,又在宗室中颇具威望。此事交于上卿再适合不过!”赵括对着平原君说道。 “诺,谨遵王命!”平原君双手抱拳应诺道。 “另吾家臣赵鲤,吾欲拜为下大夫也,由其协助上卿,把控邯郸城内治安,卿等以为如何?”赵括问道。 如何?还能如何?谁不知道赵鲤是你的心腹,只是这提升也太快了吧,数月前他还只是一个连姓氏都不曾拥有的小小牢头,数月之后却跻身大夫之列!真时也,命也,运也。 平原君与赵禹相视一眼,齐齐拜道:“如我王所言也!” “嗯!”赵括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如今登基延后,余者便是葬礼的问题。亚卿,以为该如何处置?” “禀我王,我王开拔在即,先王之葬礼,若我王不能参加似于理不合,亦会为各国诟病,恐将来不利于我王也!”赵禹稍稍思考后回答道。 “可是,此战燕国恐非三两日便可反转之战也,短则一月,长则数月也!若是长期停尸于宫中,似也不妥也。”平原君说出心中的忧虑。 “此无碍也,寡人也不在宫中,家人也仅母亲一人搬入宫中耳,只是停尸不葬恐惹百姓及诸国之非议也。”赵括回应道。 “此事易也,一则先王年轻,未择吉壤而亡,吾等为先王寻吉壤,筑地宫,皆需时日也。可移棺于偏殿,另置大量冰块,今天寒矣,应可护先王之体不至腐败。待我王凯旋归来再行安葬如何?”赵禹答道。 “可也!”赵括点点头说道:“蔺上卿之后事如何操办耶?其以命相保,此情此景,吾必报也!” “谢我王!”赵禹深深一拜说道:“蔺上卿身前有言,今生与故惠文王君臣相得,愿葬于惠文王墓侧,以供惠文王驱策于地下,则无憾矣!” “既蔺上卿有其言也,则从之也,待吾杀败燕军,再来祭奠蔺上卿!”赵括点点头说道。 “此二事者,皆尽拜托给亚卿了,还望亚卿勿辞辛劳!”赵括对赵禹微微一揖道。 “我王言重,微臣惶恐,必定竭尽全力办好二事!”赵禹躬身拜道。 “另有一事,今我大赵经长平一战及燕地之战,青壮死伤无算也,此正是鼓励生养之时,故寡人之意:取消人殉之制,改为以人俑代之。先王在天之灵,若知此乃为赵图存之举,当喜而纳之也!”赵括严肃地说道。 “禀我王:人殉之制,自古有之,若是一朝改之,恐……”赵禹劝道,可话未半便被赵括打断了。 “此事不用再议,若是有人非议便告知其人,待寡人死,必令其九族陪葬!”赵括恶狠狠地说道! “这……”两人面面相觑,随即明白这事儿恐怕赵括是下了决心了,而且取消人殉恐怕只是其中一环,只是不知,后续的政策该有多么惊世骇俗。倒是平原君心中略略有所猜想。 “诺!”无奈之下,两人齐齐应诺道。 “好,既然大事已定,其余诸事便交由二位协商处理。前方战事正紧,寡人需要的是一个平稳的后方,任何可能打破平稳的矛盾或是扼杀于萌芽,或是待我率军归来再行处置,君其知之?”赵括最后嘱咐道。 “诺!谨遵王命!”二人再次应诺道。 言毕,平原君与赵禹二人便先行告退,赵括又叫来了赵鲤。 “此乃汝之任命,下大夫!”赵括笑着递给赵鲤一份帛书,说道:“明日去找上卿,也就是平原君,他会给你安排印信和任务。” “诺!谢我王!”赵鲤激动地结果任命的帛书,双手都有些颤抖,大夫啊,虽然只是下大夫,那可是刑不上大夫的“大夫”啊! “汝应得的。”赵括看着略显激动的赵鲤,继续说道:“寡人马上要上战场,在邯郸城里,寡人的亲信仅汝一人,明白吗?” “诺!属下明白,一定为我王守住邯郸,守好邯郸!”赵鲤一拜到底说道。 “除了辅助并监视好平原君外,还有两件事:一是接管宫中防务,护好吾之老母亲。”赵括继续吩咐道。 “诺!欲伤老夫人一根毫毛,除非吾死也!”赵鲤再拜道。 “嗯。”赵括点点头显然很满意赵鲤的表态:“其二继续发展不良人,记住,下大夫也好,以后的中大夫也好,无非是给汝发份俸禄,不良人才是汝立身之本,我对其有厚望焉!吾希望,待吾归来之日,整个邯郸城都在汝监察范围之内!” “诺!定不然我王失望!”赵鲤再次拜倒在地。 “去吧!”赵括大手一挥。 “诺!”赵鲤随即告退。 赵鲤走后,赵括终于深呼一口气,这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了!而自己也终于坐上了这个位置,那么接下来…… 随后,赵括回到府上,由于老夫人还在熟睡,便没有打扰。 换上战甲,手握战刀,骑上战马,带上亲卫百人,出北门而去!平原君与赵禹两人正率众臣于城门下拜别! 没有再多的寒暄,双手一拱,一切尽在不言中! 策马而去的赵括忽而回头望去,只见初生的太阳正从邯郸城的一角缓缓升起,灼热的温度将周遭的云朵照得通红,几许耀眼的金光已然刺破层层云朵的阻碍,直直地撒向大地,给薄雾中的邯郸城披上了一层金衣! “好日头!好兆头!” “驾” 正是: 点点金光中,王自北门出; 百官拜城下,万里送朝霞! 第一百八十七章 磨刀霍霍向燕军也 太阳逐渐升起,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 邯郸守也按照新晋上卿平原君的要求,撒出全部的差役,敲锣打鼓地四处宣扬着:上将军登基称王并已出发二度抗燕的讯息。 各国的使者都被赵禹紧急约见,随后被告知赵王被刺身亡,上将军被百官推为赵王,而此时已经亲率“大军”北击燕军!众使者一时间有些反应过不来,怎的一夜之间,便城头变幻大王旗了? 而在邯郸百姓的祝福与众使者的惊愕中,赵括已经向着鄗城方向狂奔了两个时辰了,而与此同时,已经占领了赵国边境安平城的七万燕军,也在国相栗腹和将军卿秦的率领下往鄗城进发。 所有的一切,都聚焦在鄗城——这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城中。到底是赵括率领守军挡住燕军,直到援军到来,还是燕军快速突破鄗城,直下邯郸? 两边都信心十足,更是势在必得! 两日的时间,倏忽而过。 赵括与亲兵们狂奔了一天一夜,于第二日的上午赶到了鄗城。而此时的鄗城,因为狼烟的缘故,已经全面进入了备战的状态。 城墙之上,一片肃杀之景——滚木礌石一个劲儿地往城墙上搬,一捆捆的箭矢不要钱似的往城头上运,金汁也已准备妥当,当然由于斥候尚未见到敌踪,故而暂未开烧。 城墙之下,亦是忙碌一片——铁匠铺已经被全部征用,日夜不停地打造箭矢等铁器,民壮们已经开始为将士们赶制干粮,方便在战斗空隙补充能量,甲士们正在细细擦拭刀剑、检查箭矢。 城内无论士卒或是民壮,虽或有紧张之感却毫无惧色,更多的是兴奋之色! 赵括见状,既是高兴,也是有些忧虑。他明白,从战略上可以藐视敌人,但在战术上一定要重视敌人,而显然鄗城之中的将士们由于上次的胜利来得太过容易,都已经有些轻敌了,完全不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怎样残酷的战争! “不行,得把这股风气扭过来!”赵括眉头紧皱,随即看向了正向着自己走来的赵启一行人,暗暗道:“就从这群将领开始吧!” “见过上将军!”赵启带着鄗城的将领们对赵括拜道。 显然,昨夜的登基他们还不知道。 “起!”赵括没有废话:“帐中说话!” “诺!”众人应诺道。 随即众人入帐,各自站好,赵括没等他们再行见礼,而是直接说道:“先与诸位通报一事:我王于前夜被刺杀,于子时不治而崩,寡人受蔺上卿及百官推举,已即行登基称王!蔺上卿也于三拜后病卒于朝堂。” 随即,一旁的亲兵向众将展示了王旗、印信,以及由平原君连夜起草的继位诏书! “啊?”众将惊了个呆,什么情况?王没了?上将军变成王了? 咱是该悲,还是该喜? 赵启却没有那么多的顾虑,自始至终,他只认上将军一人,于是二话不说拜倒在地高呼道:“拜见我王!” 主将一带头,各位将领也不管是该喜还是该悲,纷纷拜倒再说! 赵括单手虚扶说道:“无需多礼,起身!” “诺!”众将应诺,再次站定。 赵括随即欲抑先扬地说道:“诸位为赵燕大战的准备,本将都看到了,很不错,准备很充分,上次检查出的问题也都改了,很好!” “多谢我王夸赞!”赵启出班乐呵呵地自豪的说道。 “可是,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赵括毫不客气地对着众将说道:“自主将赵启而下,各校尉、曲长、乃至于士卒、民壮,皆面有骄矜之色,何故也?” “这......”赵启刚想要解释,却被赵括直接打断了。 “不用解释,不说寡人也知晓其中原因,无非是上次对燕之战太过轻易便取胜,料想接下来的大战也不过尔尔!对吧!”赵括在帐中踱步说道。 “上一支这样想的赵军已然被燕军全歼于燕地了,就是你们曾经并肩作战的那只赵军!是,他们不够精锐,可那是接近三万大军,就以你们着区区五千人,若无奇计,可稳赢那三万大军吗?而燕军却是把他们全歼了,懂吗?” “你们还认为燕军战力低下吗?你们还认为自己能够轻易战胜燕军吗?” “寡人要告诉你们的是,上次的胜利,只是燕军贪功冒进,劳师以远,这才让我军打了燕军一个措手不及,如今燕军卷土重来,岂会再范此等低级错误耶?” “而且,狼烟升起已然三日有余,我军斥候在鄗城附近范围内仍未发现燕军踪迹,更说明了燕军这次是要稳扎稳打的!而此次燕国大军兵力当不少于六万人。” “以五千对六万,尔等还觉得胜券在握吗?!”赵括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直接对着帐内的众将喷了起来。 “末将等知罪,还请我王治罪!”众将被赵括喷得心中发虚,五千打六万啊,那可是一比12的战力比啊,即便自己号称精锐,一人能打个三个人,便已是极限。十二个人,一人让一只手自己都搞不定,自己居然还感觉良好?谁给的勇气啊! “好了!起来!”赵括心情稍缓,看着单膝跪地的众将语重心长地说道:“此役对于我大赵来讲,其重要性已无需寡人再多言,前次视察之时已经多次提及,今日寡人尚未举行便匆匆赶来,也就是这个原因!” “去告知尔等部下,鄗城此战,必然惨烈无比,勿要心存任何侥幸心理,告知他们,寡人来了,寡人与他们一起拼命来了!寡人誓与鄗城共存亡!”赵括大手一挥说道。 “诺!愿为我王效死焉!”众将一齐应诺道。 随即众将告退而出,而赵王背刺殒命,上将军临危登基称王,并已经亲至鄗城指挥作战,更要与鄗城共存亡的消息,迅速地在军营乃至整个鄗城传开。 能让一位王亲征,更是放出共存亡的话语,此战当有多么的凶险! 赵营之中,时时处处,磨刀声更厉矣。 而午后时分,一身褴褛的平阳君,已然来到了鄗城城门。 “将其绑缚上来!”赵括下令道。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以君之头祭吾军旗 “诺!”赵启狞笑一声朝城楼下奔去! 不一会儿,平阳君便被赵启给拎了上来,身上更是被麻绳紧紧绑缚。一边被拎着一边高喊道:“本君乃平阳君,当今王上叔父也,安敢辱我!” 城楼之下平阳君的亲卫们也被赵启扫落一地,显然双方有过一次并不十分激烈的冲突,而冲突的结果自然是以赵启的完胜而告终。 “谁人如此大胆,安敢辱我哉!”平阳君一边挣扎着一边继续高喊道。 “吾敢!”赵括盯着被拎上城楼的平阳君,淡定地说道。 “上将军!”平阳君抖了一抖,知道自己不能耍威风了,按道理说自己领了军职,确实也算是赵括的手下了,而因为自己的战败,赵括有充足的理由将自己绑缚至邯郸。 只是怎么赵括这么快到了鄗城了?也是,自己刚到赵境便令施放了狼烟,赵王必定派赵括前来阻挡燕军,想想也应该到鄗城了。如此想来自己还算是有功之臣? “上将军!败军之将见过上将军,燕军狡诈,诈败以诱我入彀,本君一时不察,以致战败,上将军还需小心对敌!”平阳君讨好似的对赵括说道。 “好一个败军之将!为何汝之身边除却亲兵,更无一员败兵焉?”赵括问道。 “末将,嗯,本君好不容易才突围而出,余者皆困于燕军阵内矣!本君尝试相救,却为亲兵们所阻,无奈之下只得尽快返回报信,以使我王早日准备,上将军不是看到了狼烟才来的这鄗城吗!”平阳君将早准备好的说辞搬了出来。 一阵避重就轻后,擅离职守、临阵脱逃变成了厮杀突围而出;一场全军尽没的打败,变成了顾全大局的及时止损;更是重点突出强调了自己亡命报信的功绩,一套下来不说功过相抵吧,也至少是抵消了一大部分的败军之责。 “好一个巧舌如簧啊!弃大军于不顾,致使我燕地两万多大军全数被歼灭,却仍无一丝悔意?更是文过饰非!将一场撼动赵国根基的大败说成一场无关轻重的战斗!如此无耻,如此自私之人,留之何用!”赵括怒道。 左右闻言,便要上前将平阳君拖去斩首,平阳君这哪里肯!性命攸关之下,赶紧一个挣扎,挣脱了上前的卫士,恶狠狠地对着赵括狂吠道:“本君乃王上亲叔父,更是我王亲封之平阳君,虽领军中职权,纵因不察战败于燕,上将军,你却无权审问于本君,更无权处置本君!” “生要你生个清楚,死要你死个明白!”赵括冷冷道:“赵启!” “末将在!”赵启出班答道。 “给他看看,跟他讲讲邯郸城里发生的故事!”赵括继续冷酷地说道。 “诺!”赵启对着赵括一礼应诺道。随即大手一挥,赵括的亲卫闻令而动,一人展出王旗,一人取出印信,皆展示与平阳君面前。 平阳君一看,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啥情况,赵王这是发狠了吗,王旗印信都给赵括了?这是要做甚?特意来拿我的吗?不应该啊! 正想着呢,赵启的话语解答了他的疑惑。 “冬至子夜,先王遇刺,不治而崩,为赵国计,蔺上卿率百官,拥立上将军为王!”赵启大声地宣告着赵括称王的事实。 再看被绑缚着的平阳君,已然瘫倒在地,嘴中喃喃地说道:“我王,我王,你怎么就去了啊!” 赵括却没有理会平阳君的喃喃自语,而是对他冷冷地说道:“不知本王能治罪于汝否?不知本王能杀汝否?” 闻言,平阳君一个激灵,随即挺身而又拜倒在地,以头抢地哀求道:“我王饶命,我王饶命!看在微臣冒死点燃烽火的份上饶微臣一命!微臣愿献出全部封地、全部奴仆!” 一边哀求,一边对着赵括拜叩着,头都磕出血了。 可是赵括却丝毫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眼前之人,虽然早已料到他会大输溃败,却没想到如此轻易、如此快速就全军尽没,若非自己早有准备,如今赵国恐怕只有死守邯郸这一条出路了。 “不杀汝,对不起燕地死难的两万多赵军将士;不杀汝,对不起即将赴死的鄗城将士;不杀汝,对不起千千万万的赵国百姓!”赵括恶狠狠地说道。 “传令:将平阳君赵豹及其亲卫枭首于北门城楼之下,以祭军旗,曲长以上军官皆到场观刑,行刑后,首级遍传鄗城军民。告知曰:此战不容有失,若有临阵脱逃者,皆斩不饶!”随即赵括对着众将说道。 “诺!”众将齐齐应诺道。 “另传令全军实行连坐法:一人退斩全家,一伍退杀伍长,一什退杀什长,直至寡人这个赵王,鄗城若失,寡人与城共亡!此战过后,凡奴仆皆晋升国人,若有斩获全家豁免;凡士卒皆晋爵一级,凡将领皆晋官一级!”赵括继续补充道。 给一棒再给一甜枣,赵括表示这套自己很熟!重罚之下更有中赏,此时不玩命,更待何时? “诺!”众将再次应诺。 若说午时的敲打让全军消除了骄矜之心,却也给接下来的大战带来了诸多的阴影,不少士卒,尤其是陷阵营中的健奴们甚至有在想万一守不住了要怎样投降!而此时赵括的军令,无疑把投降的路给彻底堵住了,自己投降了,死不死不知道,但在赵境内的家人肯定得死绝了。 连堂堂的平阳君,说杀那就给杀了啊!那可是先王的亲叔父啊!自己的家人算个啥,只要敢后退一步,赵王必定敢杀掉自己全家。 这也是赵括为何一定要诛杀平阳君的原因之一,因其官高,可儆效尤! 至于另一个原因嘛,借败军而弃军之故杀了平阳君,任谁也无话可说,而平阳君作为先王的心腹之臣,他的死亡,必定令先王残存的势力大为削减,至少不用担心平阳君借着忠心于先王的官员势力在邯郸城中搞风搞雨。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平阳君作为赵惠文王之子,从亲疏远近来看比自己更有资格继承王位。为了以防万一,更为了避免麻烦,还是杀了的好! 不多时,平阳君的人头已经摆在了赵括的案前,赵括大手一挥,令亲兵带着装有首级的木笼,传示三军。 至此,鄗城守军已被赵括整理成了铁板一块! 将无贪生之念,士有必死之心! 第一百八十九章 刻苦学习终有所用 次日午时许,斥候回报:于鄗城以北二十里处发现燕国大军! 鄗城之上愈发地紧张和忙碌了起来! 大罐大罐的金汁被架在了烈火之上,恶心的臭味伴着浓浓的黑烟一起升腾,一捆捆的箭矢被浸没在其中,一番搅动,直至它沾满了金汁的精华,再往上一提,更翻出金汁底下新鲜的臭气。 几座新增的箭塔和四座昨夜刚刚送来的床弩,正在做最后的调试,与那几座床弩一同从邯郸武库中翻找出还有十辆投石车。 当这十几个大家伙运到之时,大家都对床弩表现出了极其浓厚的兴趣,几个校尉都嚷嚷着要把床弩放到自己防御的城门,这可是对付敌军箭楼和重步兵的利器啊! 赵启表示:敌军主攻的肯定是北门,床弩都放在北门才对。 东西两门的校尉则表示:北门已经聚集了最精锐的两千大军了,咱这两个城门只有一千防守部队,这要个两个床弩加强下不过分吧。 只有南门的校尉兴致缺缺地看着眼前三人,鄗城依山而建,南门背靠邯郸,要攻南门,不仅得绕过大山去,还可能遭到邯郸腹地的夹击,须知其余几门除非破城,否则是无法及时增援的,一旦被腹背夹击,被歼灭也便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了。 故而南门很难收到燕军的攻击,当然,为了以防万一,赵括还是在南门放了五百兵卒并五百青壮。而剩下的一千兵力,包括赵括的亲卫队在内则是赵括最后的预备队。同时,城内还有三千左右正在加紧训练的青壮。 赵括也是考虑再三,还是决议将四座床弩集中使用,毕竟分开的床弩远没有并联四发床弩来的效果来得震撼,正当赵启咧开大嘴就要笑的时候,赵括的一句话直接把他憋个半死。 “床弩集中放置在东门,记住做好隐藏,一定要在燕军密集冲锋攻城时才暴露!明白吗!”赵括对着东门的校尉说道。 “诺!”东门的校尉闻言大喜道:“末将一定让他们发挥出最大的功用!” 赵启和西门的守将都有些不解地看着赵括!赵括却罕见地没有过多地解释。因为他急切地想要去看看那十辆投石车。 相较于直来直去的床弩,赵括更看重那十辆投石车。 众将更加不解了。投石车,唬人还行,一颗石弹砸下去就是一个大坑,可是除了这个坑和一片尘土外再也没什么了。最重要的问题是——打到哪都看天意! 原来如今的投石车,乃是纯利用人力的人力抛石机,是用人力在远离投石器的地方一齐牵拉连在横杆上的梢(炮梢)。炮梢架在木架上,一端用绳索栓住容纳石弹的皮套,另一端系以许多条绳索让人力拉拽而将石弹抛出。 问题就在于人力拉动,这次这个人没使上力气,下次那个人脚滑了一下,施加的压力不同,石弹当然到处乱飞。要是一个不好,力气没使够,石弹还有砸到自己头上的风险。而随着战争的继续,士卒体力的下降都是可以预见的,于是石弹的距离越来越近,即便是阻隔敌军的作用也不大了。 另一个问题是:耗费太多,每次操炮都需要好几十人一通拉绳,虽然说可以让民壮来拉绳,却仍是费力不讨好,还不如将石弹摆上城头,或许还能多杀伤几个敌人。 最后一个问题则是攻击距离的问题,由于全靠人力的缘故,若是要增加距离,要么就要继续加人,加人,就意味着正面战场上人数的减少;要么就要将所抛射的物品减轻,可是轻了也就意味着威力的减少。 如此精度不够,耗费却多,打不长,打不狠的武器自然不受将领的喜爱,无论攻防。 可是,赵括却知道,只需将它稍加改造,它便可以变成令欧亚大陆瑟瑟发抖的“回回炮”! 赵括传令:集中所有铁匠、木匠,并青壮五百,成立砲营,所有调入砲营之匠工,皆入军籍,敢有泄密者以叛国论。 随后赵括下令征用北门后一片的民房,全部打通,只保留足够遮挡视线的院墙、房墙,空余之处皆补之,于是一个投石车的阵地就形成了,既作为投石车的抛射阵地,同时也作为投石车的改造场所。 除了少数几个参与改造设计的大匠及操砲之人,其余敢入此地者皆斩。而操砲的三百人更是直接由赵启亲自挑选,非有家室在赵者不取,非良家子不取,非忠心者不取,堪比亲兵挑选。即便如此,赵括仍不放心,更是将操砲之营地,设在了砲阵一角,以隔绝外界。 所需改造之物,皆由其中之匠工打造,甚至每人只做一部分,再由亲兵集中收集,由亲兵们进行改造。 在做好了一系列的保密工作后,抛石车的改造工作也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说来困难,实际很简单,以上的精度问题也好,人力耗费也好,甚至最后的威力与攻击距离问题,说来都是一个办法——用大地的力量替换人的力量! 嗯,说人话,就是用重力替换人力。 利用杠杆原理,将原有的抛石车进行改装,原来靠人力拉的一端变成固定的装有重物的木箱子,而另一端装有待发射的石弹。发射前先将放置石弹等的那端用绞盘或直接用人力拉下,同时用钩子固定住,与此同时装有重物的另一端也在此时上升。战斗时,放好石弹后,解开钩锁,重物的一端瞬间落下,而装配的石弹也顺势抛出。 这便是纵横欧亚,砸破无数城堡、城墙、营寨,于襄阳之战中一战成名的,令敌军闻风丧胆的配重式抛石机——“回回炮”。 相较于人力的投石车,这样威力巨大的抛石车,操作起来只需要五人即可!三人压杆,两人装弹。 更神奇的是,这样的抛石车,只需掌握好一段配重与所抛射石块的比例,几乎可以指哪打哪! 而这样的一道简单的杠杆原理的力矩分析加一道抛物线分析的物理+数学题,自然不可能难倒接受过良好九年义务教育,毕业于某著名建工老八校之一的赵括。想想那些伏案的深夜与变形的中指,赵括表示:谁言读书无用乎? 但问题在于,这玩意即便把公式算出来,给到这些个所谓的大匠,他们也看不懂啊。 而赵括作为一军统帅,也不可能泡在砲军一直指挥砲军不是。 好在,这东西也不需要精确地调节,赵括下令制作了三种木笼,分别对应近、中、远三种攻击目标,要用时根据指令,挂上木龙,再将木龙堆满,也就可以了。即便需要微调,大匠的能力,想近点就减轻点重量,想稍远一点就加几块石头,这样的操作还是明白的。 趁着夜晚,赵括又用两台抛石车试验了一下,效果很是不错! 如此便只等明日给燕军一个惊喜了! 第一百九十章 主攻北门远程攻防 未时一刻,已经休整好的燕军踏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向鄗城逼近! 国相栗腹站在车撵之上,而卿秦将军则骑着高头大马行在车撵一旁。 “国相,据斥候回报,鄗城之中似乎已有防御之态。”卿秦在一旁说道。 “此事正常也,逃出去的赵军主将点燃了边境狼烟,以赵括之能,与他三两天之时间,在鄗城布好防御不足为奇!”栗腹淡定地说道。 “好在此次我军没有连夜赶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矣!”卿秦感慨道。 “然也,本相料定赵括必亦至鄗城,接下来的战斗务求稳妥为上!需以势压人,以堂堂之师正面推进,以使赵括无奇谋可用!”栗腹拍着车辕狠狠地说道。 “诺!”卿秦应诺道,随即有问道:“国相,按照您的要求,前军四万万,中军两万五千,后军五千,呈鱼鳞阵进攻,此阵型最怕后方被偷啊!” “吾亦知之,然兵力有限,必须集中力量攻击,不可重蹈上次攻赵分兵之覆辙,且我军已占安平城,若有赵军绕后,其可谓警信也!”栗腹解释道。 “国相思虑甚是!”卿秦双手一拱说道:“国相,此处距离鄗城已不足五里,应该分兵以攻四门了,如何分兵还请国相指示!” “嗯,兵法有云:围三缺一,今鄗城南门相隔甚远且有重山阻隔,不宜分兵围攻,正好为赵军留作生路,北门地形开阔,宜为主攻方向,西门向距大军较远沟通不便,宜只做围困之用,东门可作佯攻之用也!”栗腹对卿秦分析道。 稍稍等了一会儿,栗腹见卿秦没有反对,便下令道:“传令:前军两万五千人主攻北门,攻城器械俱往之;分兵一万佯攻东门,注意先行扫清东南之山林,勿使赵军藏匿其中;分兵五千围住西门!卿秦将军就麻烦你亲往北门指挥攻城吧!” “诺!”卿秦略一抱拳,领命而去! 不多时,中军中几匹战马奔出,燕军前军随即一分为三,而其中最粗壮的一股占了前军半数还多,正浩浩荡荡杀向鄗城北门! 防守北门的赵启见此情景给乐坏了,对着一旁正在观察战场的赵括便是一揖,说道:“果如我王所料,燕军主攻北门而佯攻东门!” 赵括转过头对着自己的爱将说道:“吾能做的也就这些了,能不能守住就看你的了!给你带的双锤每个都重达三十余斤,随意一挥便是个骨断筋折,乃是邯郸铁匠们日夜不休为你赶制的,勿要辜负了!” 赵启看了看自己亲兵帮忙扛着的双锤,脸上喜色更胜,双锤威力如何,他已经对着自家的墙壁试验了一番,结果双击之下,院墙轰然倒塌,威力之巨可想而知,尤其在城墙之上,一击便能将人击飞,或掉落城下粉身碎骨,或飞入阵中将自家阵型撞毁。 赵启对着赵括便是一拜道:“定不负我王与邯郸百姓之期望!” 随即看向那密密麻麻的燕军箭塔、云梯及冲城车,心中激荡的同时,还是有些紧张的。云梯倒还好,上来一个捶一个便是,可那箭塔却很烦人,而冲城车对自家的城门也有着毁灭性的威慑! 关键是他打得到你,你却很难将他摧毁!除非一只骑兵杀出,将燕军赶跑,再将丢弃的攻城器械毁坏。否则便只能依靠城墙的高度优势,射杀其中的兵卒以减少其攻击力,可是如此对射,纵然有地势之利,可是兵力吃紧,对方三换一都不亏啊! 赵括似乎看出来赵启对于前方燕军攻城器械的担忧,笑着说道:“放心吧,这些个攻城器械一辆也别想靠近城墙!” 面对赵启疑惑的眼神,赵括却没有再做解释,再多的解释都不如眼见来得真实! …… 城外的燕军继续缓缓地推进,而在北门之后的抛石车阵地,也在紧张地做着最后的准备! 近了,近了,更近了! 五百米! 三百米! 燕军前锋已经抵达抛石车的攻击范围,昨夜试射的的石弹已经被燕军踩在了脚下。 近了,越发的近了! 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箭塔的轮廓,似乎箭塔中的燕军已经再搭弓,点点寒芒正对着城墙之上的赵军! 但赵括依旧忍着没有下令发射。 “呜……呜呜……” 燕军本阵中,呜咽的号角声传来,鼓点声随即变得急促而密集起来。燕军闻声而进,全部加快了脚步,推着箭塔云梯的燕军也加大了气力,整个燕军前阵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 “便是此时!”赵括心中一动,大手随即一挥,北门城头之上红旗随即升起,更在北风中挥舞摇曳起来。 “嗡……嗡嗡……” 抛石车随即发出怒吼! 巨石砸入燕军阵营,立时将几名燕军士兵榨得汁水直流,飞溅的尘土与碎石将附近的燕军整得灰头土脸,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了。 可惜的是,这一组的石块正好抛在了两组攻城器械之间,并未对攻城的器械造成什么伤害。 燕军的士卒们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于这些毫无准头的抛石机,燕军将士们显然见怪不怪,被压死了那只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于是燕军士卒们都不以为意地继续前进着! 唯有在本阵中的卿秦将军双眉紧促,看着那石弹投出的距离,陷入了深深的忧虑。可惜,兵进如山,即便察觉到异常,却也什么都做不了。 而在燕军阵中的投石车哪里能容赵军专美于前,纷纷停下脚步,准备还击。 可是还没等燕军的投石车做出回击,卿秦将军的担心变成了现实,又一组石弹破空而来! “砰砰砰……” 石弹准确命中了第二组的箭塔及投石车,一击之下,箭塔与投石车纷纷粉身碎骨,而在其中的燕军将士也随之丧命。 没等燕军的将士们反应过来,第二轮、第三轮的石弹继续破空而来,没错,是第二轮,因为砸空的那轮叫试射轮。 三轮石弹连番攻击之下,第二道的器械几乎全部毁于一旦,卿秦将军见状睚眦欲裂,还没摸到城墙呢,箭塔就给损失过半了,这还怎么打? 而且赵军的投石车能打远的,会不能打近的吗?那迫近城墙的那组攻城器械……卿秦在心中打了个寒颤…… 很快,北门城墙上红旗变换成了蓝旗,随之抛石车营地的部队飞快地换上了小一号的木龙。 随即“嗡嗡”声再起,而卿秦将军的担心再次变为现实,抵近城墙的攻城器械应声而倒。 燕军前锋军阵中,惨叫声、呼救声瞬时响成一片。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近战交锋飞梯断魂 一轮又一轮的石弹,疯狂地砸在了燕军的攻城器械之上! 担任先锋的校尉明白,此时后退是没有用的,后方滚滚尘烟与哀嚎已然将结局告知,唯有前行,尽快地抵近城墙,跟城墙靠在一起才有可能免遭厄运。 “快、快、快!”校尉不住地催促道,更是分出一队人马配合着“前拉后推”着器械们。 可是,拉绳长度终究有限,而器械可着力推的地方就更少了,人力再多也有个极限,于是速度实在也是起不来。 无奈之下,校尉只得下令箭塔上正在搭弓的弓兵们迅速下楼,以减轻些箭塔的重量,加快些速度。宁愿自己的部队暴露在赵军箭雨下,失去先手,也要保住最后的几座箭塔。 不然人尚未到达城墙之下,攻城器械就都被摧毁,这还打个啥啊? 可惜,尽管燕军的先锋校尉竭尽全力及时地进行了调整,但大军的行动调整到底需要时间,而赵军的石弹却在一刻不停地往燕军阵营中砸! 于是除了校尉两侧的几座箭塔幸免于难,其余箭塔都毁于一旦。而仅存的几座箭塔,最终也没能留住。本应隔出二三十米的距离的,而为了躲避石弹的攻击,校尉把两座箭塔推得太靠近城墙了,这就有点不尊重城墙上的赵启了。 赵启哪能容他放肆,二话不说把本来给步兵们准备的热油用陶罐装了就往箭塔上砸! “哐啷、哐啷!”一个个陶罐在箭塔之上爆裂开来; “滋啦……”陶罐中的热油随着飞溅而出,直烫得正在等楼的燕军弓兵们一阵的鬼哭狼嚎! 然而燕军的弓兵噩梦才刚刚开始,一个个火把、火箭已在赵军手中点燃! “嗖”的一声,火把和火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掉在了箭塔之上。随着“噌”的一声,火焰冲天而起,瞬间进入箭塔和它内部的燕军们便被火焰吞没。 一个个火人从箭塔中冲出,试图寻求往日的同袍的帮助。可是战场之上,哪里有水给他浇灭那混着油脂的大火呢,往日的同袍都尽量地远离他,生怕自己身上也沾染上一星半点。哀嚎声、求救声再次响彻前军。 看着横冲直撞如无头苍蝇般的“火人”们,燕军先锋校尉无奈再次下令自家的弓箭手,直接处决掉这些火人!一则减轻了他们的痛苦,二则避免他们给自家的阵型带来更多的伤害。 就在燕军弓兵依令无奈搭箭射杀同袍之时,“咻咻咻”的破空之声响彻耳畔,赵军的第一轮箭雨已经将他们覆盖,而由于箭塔的烧毁,燕军士卒不自觉地就往后倒退,于是便挤成了一团,正好给赵军的弓兵痛下杀手! 一阵箭雨过后,燕军的先锋军团已经损失惨重,然而更令燕军绝望的事情发生了,还未等燕军做好防御,第二轮的箭雨又降临了! “护!”燕军先锋校尉大喊道! 随着将令的下达,盾牌兵纷纷组成阵型,将一众的燕军护在其中。而此时整个先锋营整整五千精锐(普通营是三千,因为攻城有配属部队,又进行了加强,所以有五千人),倒下的已有泰半。 校尉躲在盾牌之后,仔细倾听周围的声响,并没有鸣金之声,也就是说主将要他们继续打! “攻!”校尉继续下令道。 众军士稍有些迟疑,如今的情况,攻城器械已经失去,进攻的锐气也被消磨,不应该退回本阵,稍作休息再行攻伐吗? 然而将令已下,便没有什么好说的,冲杀便是!短暂的迷惑后,燕军众将士继续鼓起勇气,向着城墙进发。 没有了大型的攻城云梯,还有人力抗着的飞梯、竹梯,往城墙上一搭,照样能爬上去! 只不过相较于笨重的云梯,飞梯、竹梯显得轻便了许多,只需要五六人抬起便可走,轻便的同时自然也有许多的问题。 首先就是上挂的角度相较于云梯要陡得多,不利于攻击方的攀爬,却更有利于防守一方击落敌军。其次单薄的梯子极容易被敌军摧毁,也不能承载太多的负重,所以同时登上梯子的人不能太多,这也将造成攻击存在空隙。 但没有办法了,别说是飞梯,就算是搭人梯,将令一下,自己也得上! 最前头的兵卒选好了架设飞梯的位置,飞快地刨出两个不算太大的坑,随后两员壮汉很快到位,将梯子粗壮的一头插入挖好的坑中。 后续的燕军随即一起发力,将梯竖起,搭在城墙之上,再往下往后一扯,只听得“啪”的一声,飞梯前端的挂钩便牢牢地卡在了城墙之上。 此时再要将飞梯推到,那就难于登天了!因为受力的关系,只能将飞梯整体抬起,或是直接把前端挂钩毁坏,才能摧毁之。 但赵军显然不会等燕军的飞梯架好之后才予以反击,在飞梯搭在城墙的一瞬间,便赵军士卒拿着矛形的工具前去推开飞梯,这也是飞梯不如云梯的原因之一,未挂牢前容易被推倒。 而在士兵推开云梯的同时,弓箭手也在通过城墙孔洞向下射杀燕军,即便有几把飞梯成功地架好,燕军都开始往上爬了,可却还有一劫,早已备好的热油不要钱似的侵泄而下,烫伤燕军的同时也将飞梯浸润,接下来就很简单了,一把小火苗变可以把飞梯化为灰烬。 风起云涌的战场上,熊熊的烈火在不住地咆哮着、吞没着燕军的生命! “冲!”校尉一遍遍地重复着命令,燕军士卒也是悍不畏死地一遍又一遍地架梯,登梯……一个人掉了下来,两个人在冲上去,可是失去了箭矢压制的燕军,只能被赵军按在地上摩擦。 盏茶的功夫,燕军先锋再遭重创,几乎人人带伤不说,手中的飞梯都所剩无几。 燕军先锋校尉的右手也中一箭,但是没有接到后撤的命令,他一步也不能退。忍着疼痛,指挥着剩余的部队,将仅剩的飞梯集中起来,准备集中登城。 就在校尉准备下令立梯之时,本阵传来叮叮当当的鸣金之声! “终于来了!再晚点,老子也要交待在这儿!”校尉暗骂了一声,恨恨地朝城头望了一眼,心中略有不甘,却又似放下了心头大石。 轻叹一声,随即下令道:“撤!” 城下燕军,刹那间,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飞也似的往本阵退去,而本阵中也随之派出一部兵马前出接应,从而断绝了赵军尾随而击的可能。 正是: 飞石断云梯,飞梯附忠魂。 箭雨急急下,壮士惶惶归。 第一百九十二章 破赵者谁平阳赵豹 燕军将士惶惶然回到了本阵之中,赵军虽然没有尾随而击,但一通箭雨袭击还是免不了的。五千精锐只回来了不到两千人。 饶是沙场宿将的卿秦,得到这个战报后,也不经嘬了个牙花子。说不心疼那是假的,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告诉他,战只能这么打! 被赵军的抛石车打了个措手不及,此时撤退可不可以,可以,损失也不会那么大,可是那损失就是白白地损失了。 越是措手不及,越是要勇往直前。用不断的推进、不断的牺牲试探敌军的极限;用一次次的登城探究赵军的防御体系,以及可能隐藏的秘密武器。 只有掌握了守军足够的信息,才能找出针对的方案,进而拿下整场战役,别说损失过半,就算五千人全部拼光,也是值得的。 就如同二战时的尖兵组试探出敌军的火力点,才能安排重火力敲掉敌军的火力点,然后再派大部队推进。 如今,赵军的底牌已经被掀开,接下来就是怎么应对的问题了。卿秦安抚好扯下来的先锋部队,又将营地的防务安排好后,策马来到了中军帐中。 一进中军帐,只见东西两门的裨将和一众的都尉们都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国相栗腹见卿秦来到,也未做过多的寒暄,直接开始了军议,毕竟军情紧急! “西路,你先说说吧!”栗腹点将道。 “诺!禀国相,末将奉命封锁西门,由于西门地势狭窄,且道路崎岖不平,部队无法展开,故仅派出一曲精锐约千人,携飞梯试探攻击西门,西门之上防御坚固,滚木礌石、金汁箭矢,一应俱全,仅一个回合我军便损失近两百人,随即末将下令前军退回本阵。” “嗯!”栗腹点点头,西门本就是以监视封锁为主,知道无机可趁也就足够了。随即栗腹转向另一边问道:“东门情况如何?” 另一位裨将起身答道:“禀国相,末将依令于东门佯攻。共组织了两次进攻,兵力分别为一千人和三千人!其中第一次攻击情况与西门情况大同小异,然而在第二次进攻时,我军即将登上城楼之时,赵军突然亮出了四架床弩,打了我军一个措手不及。” “四架床弩并排发射,直接将一整条的通道清空了,我军补位不及之下,刚刚登上城头的将士很快被赶下了城楼,见此情景,为了避免损失进一步扩大,末将下令守兵,而赵军也并未追击,两次进攻,共计伤亡约千人许!”裨将仔细地描述了床弩出现后的敌我情形,以供国相和卿秦将军判断。 国相栗腹闻言,又点了点头,发现防守中有床弩,这点很关键,千余人的损失是值得的。随即对着卿秦问道:“卿秦将军,北门战事如何?” “禀国相,末将惭愧!”卿秦起身略略躬身道:“北门地势宽广,有利于大军的展开,而大军的攻城器械,几乎全部集中在末将的手中。可惜末将不察之下,一战而毁十之七八矣!” “嗯?”栗腹眉头一皱,在中军车辇上的他,一直关注着北门的战事,他也知晓北路打得艰难,损失颇大,却不知具体情况如何。便对卿秦说道:“详细说说!” “诺!”卿秦应诺道:“末将得令后,迅速组织攻城器械,并一直精锐营,共计五千人作为先锋部队进攻北门。先锋营按照我的排布呈鱼鳞阵向前推进,而攻城器械分前后两组,梯次配置,嵌入吾军之三段攻击波之间,从而配合攻城部队前进。” “此稳妥之策也!”栗腹点点头说道,鱼鳞阵利于进攻,三段式攻击,既能够对城墙形成饱和式攻击,又不会因为过于密集而导致兵力的闲置浪费,而梯次配置的攻城器械也能够很好地照顾到每一轮次的进攻。 栗腹略略思考,随即示意卿秦继续讲述。 “我军缓缓向城墙推进,初始并无挂碍,然而,待我军开始进行最后的冲刺之时,吾之第二梯队攻城器械,尚距离城墙五六百步之远,赵军之投石机便对着吾之第二梯队展开攻击,初时一轮并未攻城器械造成伤害,本将也只以为赵军安排了较多人力进行投石,然其精度未可也!” 卿秦缓了一缓,继续说道:“然,第二轮开始,赵军石弹犹如天助也,几乎弹无虚发,不过三、四轮之后,吾第二梯队之攻城器械已然十不存一,赵军在覆灭我军第二梯队攻城器械后,随即将进攻目标对准了第一梯队的攻城器械。” “这次赵军之石弹愈发准了,仅一轮齐射便毁了我军十之三四的器械,先锋营校尉随即下令器械全速前进,试图抵近城墙以避免赵军石弹之攻击,甚至不惜令箭塔之弓兵下塔,以助箭塔前行,然安全抵达城墙之箭塔不过寥寥三座。” 卿秦说道此处,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即继续说道:“就连这最后的三座,我军亦未能保住,只因其太过靠近城墙,导致赵军油脂可以轻易泼洒到箭塔之上,随后便毁于一炬矣。” “而在失去器械的帮助下,我先锋营并未停止进攻,继续利用飞梯等攀爬,探得赵军北门防御之兵力大致千人许,而防守之工具,除了诡异之投石机,无非滚木礌石、金汁箭矢,并无其他秘密武器也。” “嗯!”栗腹点了点头,见卿秦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想法,于是便问道:“如此说来,赵军之投石车确实诡异,不过若是赵括没有什么让吾等意外之术,吾等反而要小心了,既已知之,卿秦将军必能破之,不知将军下一步准备如何组织进攻耶?”意思是损失这么大,总得有所得吧。 “禀国相,吾军虽损失了大量之攻城器械,却也已掌握其投石车之基本情况。欲破之,易也!”卿秦笑着说道。 “愿闻其详也!”栗腹说道。 “其一,吾军需要制作更多之器械,以弥补所需!”卿秦对着众将说道。 “来人,如卿秦将军之将令施为!”栗腹也不犹豫,直接喊进来传令兵,令其传令后军补充器械之物。 “诺!”传令兵应诺道。 “其二,要解决行进中的问题,关键在于二字曰:分散。一则其石弹虽大,若是以一枚石弹攻我一座器械,吾观其尚无如此精度,故其进攻均为齐射也。既为齐射,调整攻击目标,则必有攻击间隙也,吾观其进攻间隙,虽言相较我军之投石车快上许多,然仍需一定之时间,否则我军第一梯队之箭塔亦无法抵达城墙之下。” “故可将我军之器械分散而进之。或可,以一屯、百人为单位,各自配合一器械前进,总计百余器械,万余精兵进行攻城,则赵军攻我之甲,则乙存,攻乙则丙存,若吾军数十器械,大千之精兵可近抵城墙,则鄗城必破也!”卿秦进一步解释道。 “善!”栗腹赞道:“卿秦将军不愧是军中骁将,不过一次战斗便将赵括之底牌,分析得清清楚楚!不知可还有其三否。” “多谢国相夸奖!正要说其三,其三便是抵近之距离,本将观之,以二十至三十步为好,再远恐为石弹所破,更近则有火攻之危,如此距离,则既可压制杀伤城墙之赵军,又可避免器械被毁!”卿秦继续说道。 “彩!”国相栗腹抚掌笑道:“思虑全面,吾有上将卿秦何惧那赵括焉!一切就如卿秦将军所言!” “禀国相,末将却还有一个担心,不知当讲否?”卿秦吞吞吐吐地说道。 “卿秦将其就何故做女儿状,快快说来!”栗腹笑着说道。 “禀国相,末将不察之下导致攻城之器械损失惨重,若要重新打造,至少需要三、四日之时间也,恐于我军不利也!”卿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毕竟一下子就将攻城器械的七八成全部投入,这也算个不大不小的疏漏。 “将军多虑矣,吾已接到我王手书,大批器械不日即可送到!”栗腹又笑了起来。 “哦?我王料事如神耶!”卿秦有些意外,这也太巧了,自己缺什么,王上就送什么。 “此事倒要感谢燕地之赵军主将,其为攻蓟城,下令燕北之地打造攻城之物,尚未及送达便为我军所破,如今已尽归我王之手。而我王已经征发民壮为我军送来,预计明日夜间便可抵达营帐!”栗腹捋了捋胡须继续说道。 “此天助燕国也!如此,纵然赵括再有本事!鄗城必破也!”卿秦双手一拱对着国相一揖而道。 相较于燕军军营的略带严肃而沉闷的气氛,在那鄗城之中,气氛却欢快了许多,虽然东西二门还是损兵二百余人,但在北门却是一个完胜,斩杀燕军数千,自身损兵不足三百。 不过好在各门也都有所损失,这才没让各个校尉们得意忘形。 赵括给他们算了一笔账,自己这边真正能打的就这五千人,剩下的三千正在训练的青壮就算半个吧,也就是说自己这边兵力满打满算也就六千五百人,而对面呢?观其军阵之广,光是北门一路恐怕就不止两万人,在加上东门,西门,还有中军、后军,怎么地也有五六万人。 这就意味着,赵军要一个拼掉十个自己这边才有获胜的机会,北门这次也就算是勉强达到了,可是东西两门呢,战损比最多也就一比三、一比四的样子,就这样你还觉得自己赚吗? 一通算下来,原本还有些激动和开心的守将们纷纷低下头eo了起来。赵括又打气道:“但咱们的目标又不是要消灭对方那五六万人,只要自己能够坚持十日,等三郡之兵赶到,那便是胜利的时刻!” 一通棒子加糖的操作,这才让这群厮杀汉子老老实实回到各自岗位安安心心地备战去了。 可是,在众将领走后,赵括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因为他收到了在燕国的斥候营都尉李毅的最新消息:“平阳君赵豹为攻蓟城,于燕北之地准备了大量的攻城器械,已为燕王所得,燕王遣民壮两千并精兵三百,分作三路押送器械至鄗城前线,预计今夜过赵境。” 这一下子直接把赵括给干蒙了,他之所以在今日便将抛石车全部地、毫无顾忌地暴露了出来,就是看到燕军几乎将七八成的攻城器械都推了出来,只要把这一趟的器械打掉,燕军光是重新制作器械就需要三、四日的时间,这样一来,自己就只需要再守五至六日,防守压力大大减轻。 可若是器械明日就可以到达战场,最多后日便可投入战斗,也就是说自己费尽心力改造的抛石车只给自己争取来一日的时间,这令他有些难以接受! “平阳君!这该死的平阳君!不行,回去得把他族灭了才行!不灭不足以熄我心头之恨!”赵括恶狠狠地想着。 没办法了,赵括很快恢复神色,现在能够挡住这只器械的只有在燕国的斥候营了。 可是还来得及吗? 传令、集结、开拔都需要时间,更重要的是燕国的斥候营本身也就几百人,若是与这是运输队硬拼,只怕即便是能赢也要损失惨重!若是斥候营损失惨重,那么后续的...... 想至此处,赵括更想吧平阳君给撕吧了!败军也就算了,弃军也忍了,怎么还资敌呢! “传令:令李毅都尉在保证自身安全和战力的前提下,若有可能,尽力截击该运输队,优先破坏箭塔!”赵括冷冷地下令道。 “诺!”一直默默等待着的斥候赶紧应诺道,随即一拜而去,跟王独处实在太难受了。 斥候走后,赵括深吸了一口气,又自嘲似的笑了笑,抛石车本就是意外之喜,自己的计划中本也没有它的。如此一个抛石车便为自己争取了至少两至三日的时间,怎的,做计划时十日都敢守,现在八日的时间反而慌了? 赵括无奈的摇了摇头,主要还是气的,我大赵怎么就出了个平阳君呢?大好的局势就被他给葬送了,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那就守吧!赵括拿起一旁的大刀,挥舞了起来! 正是: 三军试鄗城,石弹逞凶威。 殒兵四千人,换得三两策。 唯恐时日久,平地起波澜。 孰料破赵者,原是赵家人! 第一百九十三章 月黑风高杀人毁械 “老李,咱这么干行吗!”山林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没有上将军的指令,咱就把家底全都给掏出来了,这要是上将军追究下来,咱可吃不了兜着走啊!” “放心吧!上将军的性格啥样,还不知道吗!只要能打赢仗,屁事没有!上将军还得奖励吾等呢!”另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回复道。 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越发的大,枯黄的树枝被一只大手拨开,终于看清了这只队伍的真面目。正是赵军在燕国的斥候营,为首说话的两人正是都尉李毅和廖姓的校尉。 “老李!”好不容易安静一会儿的廖姓校尉再次喊道。 “叫都尉!”李毅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队伍,恶狠狠地对着廖校尉低声地吼道。 “好的!老李!没问题老李!”廖校尉继续回应道。 “放!”李毅颇为无奈的说道,显然放弃了跟这个老流氓对线的想法,只能用这个字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要不是战场上救过自己几命,老子能容他放肆?!”李毅在心中不住地安慰着自己:“毕竟战场上还要靠他,算了算了!不重要。” “老李啊,这三路运输,咱去截哪一路啊?”廖校尉也不介意,直接问道:“要是说道把握,肯定是截击渔阳的那批物资最有把握,路途最远,也给咱充分的时间准备啊!” “截第二批,第二批是沮阳发出的,是最多的一批!第三批虽然稳,但渔阳物资匮乏,工匠手艺也不行,根据前面的刺探,数量连第二批的一半都不到。而且以工艺论,沮阳造的箭塔应该是最多的。”李毅解释道。 “那不如干脆截第一批和第三批,数量更多了!”廖校尉撇撇嘴说道。 “你当人家燕国傻啊!还能让咱给偷袭了两次?再说了,咱就这三百来号人,还不敢损失过大,估计上将军留我们在蓟城还有大用,怎么敢去冒第二次险?”李毅颇感无奈地喷着廖校尉。 “知道还有任务,不敢损失,那你还带着大伙来?!”廖校尉的声音突然间大了起来。 李都尉先是一愣,又看了看正在挤眉弄眼的廖校尉,随即明白过来,这是要给大家吃定心丸呢! 随即李毅都尉也加大声音地说道:“哎呀,老廖,你放心吧!就燕军那几块柴,别说咱是偷袭,就是正面对上了,咱也是不虚的。白捡的功劳你要不要!” “要,那肯定要啊!老子就等着上将军的封赏,回家取婆娘呢!”廖校尉一脸笑意、贱兮兮地说道。 一通骚话惹得李毅都尉无奈摇头,却引来身后的众人一阵阵的哄笑。 “捡功劳”的说法很快在队伍中流传了开来,“危险不大,功劳不小”,这样的活计谁不想做?这也比任何战前动员都来的有效。 见着身后众人已不复之前的疲态,双眼更是充满了战意,李毅在心中给廖校尉点了个赞,但看到正一脸嘚瑟看着自己的廖校尉,李毅默默将夸奖的话留存在了心里。随即吩咐加速前行! 廖校尉无奈地撇了撇嘴,他早已习以为常了!随即退到队伍中断,招呼众人加速前进。一行数百人在崎岖的山间小路上,向着燕赵边境急行军强军。他们必须在入夜前通过小路,抄到燕军第二批补给队的前面...... 入夜十分,疲惫不堪的燕军运输队终于在燕赵边境前约二十里停下了脚步,就地安营扎寨。 倒不是他们不愿到安平城再作休息,更不是燕军的曲长体恤士卒和民壮,只是因为这些个大家伙虽然是拆了运送,却也体型庞大,夜间行军,一个不小心碰了坏了都没地儿说理去,还不如就地休息,明日一早再行运送!毕竟燕王交代:一切以稳妥为主! 这可苦了在前方不到五里处埋伏的赵军斥候们! 收到消息的李毅都尉都懵了,说好的军情紧急,片刻不得耽误呢?怎么就剩二十里路就不走了?这么懒这么娇贵的吗?你们不来,我还打个毛线的伏击啊? 明早再打? 不行,变数太多!一则运输队整夜不至,安平城中的燕军极有可能派出接应部队向北面搜索前进;二则天亮后,能见度高,对方如果见到自己只有几百人,极有可能就地防守以待援军,毕竟那箭塔也可算是一个移动的堡垒啊!自己强攻之,必定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见着愁眉不展的李毅都尉,廖校尉都在一旁开腔道:“我的老李啊,终日打雁,还能让雁啄了眼?” “嗯?”李毅闻言知道老廖心里已经有了办法,过去就是一脚,还敢拿着调侃自己,反了他了,随即说道:“有气就放!” “嘿嘿!”被踢了的老廖知道涉及到正事,李毅向来是惹不得的,于是讪讪地笑着说道:“老李啊!你这是怕这场仗太好打而烦恼吗?” 李毅怒目等着老廖,眼见着就又要抬腿踹去,老廖赶紧接着说道:“咱无非要烧掉那批物资,现在人家都睡好了,等着我们去宰!地方还比我们预计的离安平城更远了好几里。子夜时分一到,你我各带一路,分别从南北对进而入,边杀边烧,燕军都在沉睡中,估计连个抵抗都难有,盏茶功夫解决战斗,不比咱在这山里打伏击容易?” 李毅闻言,一下子反应过来了。自己是钻牛角尖了,老想着减少损失、减少损失,要打伏击不能硬拼,却忘记了夜袭之下照样能够减少损失! 那还有啥说的,吃点干粮,抓紧休息,晚上干活! 时间很快来到了午夜时分,廖姓校尉和李毅分别带着部队埋伏到了燕军运输队的南北两侧。 绕后的李毅率先发难,率军从后门攻入,燕军还未反应过来,一个营帐中的燕军便被屠戮一空,随即李毅焚火为号,廖校尉这边早已准备好的弓弩手随即发射弓箭,将寨门前的赵兵射杀,随即廖校尉一马当先杀入燕军营寨。 战斗没有丝毫的悬念,百余燕军泰半在睡梦中被斩杀,余者与青壮一起,朝着四面八方狂逃而去。而李毅自然也没有追击,下令将所有物资器械付之一炬后,令廖校尉带着几乎完好无损的队伍没入夜色中,分批赶回蓟城。而李毅却朝着反方向——鄗城而去。 正是: 月黑雁飞高,燕军夜遁逃。 器械成灰烬,斥候归于鄗。 第一百九十四章 计划不变七伤拳出 转眼间,天亮了又黑,燕军因为因为攻城器械未到的缘故暂停了一天的攻击,而赵军自然抓紧这难得的时间继续加固城防,训练青壮。 夤夜时分,剩下的两批攻城器械已然抵达燕军大营,而国相栗腹也知晓了自己后路上有一只赵军袭击了军资的消息。于是,第一时间找来了卿秦将军,并将该消息分享给了他。 “卿秦将军,如今赵军有一只部队在我军身后,这可如何是好?若非鄗城又是一个陷阱不成?”国相栗腹急切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惊恐与焦躁。 卿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详尽地询问了一遍逃回来的燕军士卒和青壮们,又底下仔细研究了一番地图,这才缓缓抬头对栗腹回复。 “禀国相:末将以为,此燕军仅仅是赵括放出的斥候部队,人数应该不超过五百人!”卿秦对着栗腹一礼道。 “何以见得呢?”栗腹稍稍放下心中大石,却又有些疑惑地问道。 “回国相:末将刚刚细细查问了这些逃脱的士卒及民壮,言及赵军进攻之速度很快,且悄无声息运动到南北两面,进而南北对进,盏茶功夫便将营寨犁了一遍。可见两点:其一,来袭之赵军主将绝非无能之辈;其二,赵军有足够之时间从容进行兵力的布置。”卿秦分析道。 “嗯!此言有理!”栗腹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看向卿秦,意思是:然后呢? 卿秦有些无语,都讲得这么清楚了还不明白吗?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随即对着栗腹继续解释道:“既然对手主将非是庸才,时间又足够,为何不直接对运输队进行包围,从而全歼之,以免消息走漏。即便是想故意让消息走漏,须知在其身前身后皆还有一只运输队。若吾是该军指挥,吾必全歼了此队后,再另寻机会伺机再灭一只,以尽可能地削弱我军前线之战力!” “有理!可是为何赵军不曾如此布置呢?”栗腹继续问道。 “解释只有一个:非不愿尔,乃不能也!其兵力有限,无法对上千人的运输队实行全面的包围,既然无法做到万无一失地全面包围倒不如就直接进行击溃便是!而欲在当时的地形下包围我军,至少应该需要五百人。” “故末将断定:赵军此部队定不超过五百人,而以其精锐程度和暗杀手法来看,应该是赵军的斥候无疑!”卿秦做出了最后的总结。 栗腹听完卿秦将军的分析后,心中大定,但还是多嘴地问了一句:“如将军所言:我军无需理会这只小部队,只需继续进攻鄗城即可?” “然也!”卿秦肯定地回答道:“如今我军器械已到,虽被此小股部队骚扰损毁了一部分,然大体无碍,再加上今日大营之中赶制的器械,足以继续对鄗城展开进攻,若是因小部队之袭扰而打乱了我军进攻之节奏,才是中了赵括之计矣。” “善,明日依计划恢复进攻!一切就拜托将军了!”栗腹一脸真诚地说道。 “必不负国相所托!”卿秦也一脸坚毅地回应着。 而在燕军将帅热烈讨论赵军的斥候部队之时,这只队伍的首领李毅都尉趁着夜色溜进了城中,见到了赵括。在被领路的途中,李毅也已经被告知了赵括称王的事情。 “末将燕国斥候都尉李毅,见过我王!”李毅大礼参拜道。 “起。”赵括笑着说道:“你就是李毅啊!在燕国的差事干得不错,勤于思考,敢于判断,可造之材!” “我王谬赞了,全凭我王运筹帷幄!”李毅又是一礼道。 “所来见我何事耶!汝之信使才走耶?”赵括问道。 “禀我王:末将未经请示,擅自调动燕国斥候部队截击燕军运输队,故特来向我王请罪!”李毅拜道。 “损失如何?战果又如何?”赵括没有直接责问,而是问起了战损情况。 “禀我王:末将率麾下斥候三百余人,截击自沮阳出发的一批器械,尽毁之,由于是夜间突袭,我军并无战没,仅六七人轻伤。”李毅老实地回答道。 “好!”赵括高兴地说道:“能够在不损失自身的情况下为大军减轻正面压力,此大功也!” 赵括随即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虽则此次汝有功于战,然不可事事弄险,须知汝等在蓟城之意义远甚于一批军械!明白吗?” “末将受教!”李毅赶忙低头认错道。 “嗯,功是功,过是过,既然汝能有这运道,寡人又何惜一个裨将之位呢!”赵括又笑着看着李毅说道。 “且回转蓟城,不久之后我军必然击败燕军于鄗城之下,燕王为保蓟城不失,必然在蓟城中大举征兵,可令麾下应征,多花些钱财运作至城门守,待我军到时,可里应外合也!蓟城城破之日便是卿等晋升之日也!”赵括毫不犹豫地画起了大饼。 若是如今的社畜而言,这样的大饼简直内心毫无波澜,但对于未曾经历过现代社会敲打的李毅而言,那可是王之承诺啊!干劲满满有木有! 拜别了赵括,在悄悄离城的路上,李毅心中已经在盘算着,让老廖带着哪些人前去应征了…… 一夜很快过去,燕赵双方都完成了最后的准备,只有燕军后营的器械营孤独地奋战到天明! “呜呜呜……” 呜咽的号角声再次想起,鄗城北门外,燕军整齐的军阵再次集结。一箭塔、云梯和投石车等攻城器械被缓缓地推了出来,却没有像往常一般依次排成阵列。 一座座器械被推入了步卒的阵线之中,本应集中使用的攻城器械迫于赵军的压力,被分散了开来。 这无疑是大大的减少了赵军抛石车的威力,却也更加削弱了攻城器械的威力。投石车自不必说,只有集中一起轰杀下去才能对城墙造成致命的伤害。而箭塔,由于所载人数有限,更需要相互配合,以完成对所在区域敌军不间断的压制。 赵括虽然知道燕军能够想出对付自己抛石车的办法,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办法。对面燕军这是练过七伤拳?…… 但不管怎样,燕军已经在卿秦将军的指挥下,向着鄗城北门,缓缓推进而来! 正是: 器械被毁国相惊, 细思赵军出奇意。 计划不变攻城急, 欲伤敌来先伤己。 第一百九十五章 云梯箭塔各得其所 “五车一组,先打箭塔!”赵括看着眼前星罗棋布般的燕军阵列,对着一旁的砲营校尉说道。 “诺!”砲营校尉很快应诺道,随即与一旁的大匠们细数箭塔的分布,并粗略地在竹简上记录大体的位置,标好一个便有一个传令兵将竹简拿下城楼,交到砲营将士手中。 随后,砲营中三十座抛石车,五辆为一组,纷纷调整位置,准备着第一轮的发射! 没错,休整的一天,不光燕军在抓紧制作攻城器械,赵军也在赶制了二十辆抛石车,还根据上次的战斗将抛石车阵地整体往后移了二十步,虽然仍旧不能覆盖城墙以外的全部战场,但也稍稍提升了覆盖面。 随着器械的加入,燕军如蝗虫般,一股脑儿地涌向了鄗城北城门。 鄗城之上随即红旗翻滚,早已准备好的砲营立即发出了他们的怒吼! “砰砰砰……”燕军中六架箭塔应声而塌,碎落的石块混杂着木块,一齐砸入燕军军阵,好在箭塔之上没有站人,而燕军也有意调整了站位,没有太过密集,这才避免了二次伤害,饶是如此,站在箭塔旁的几十人还是被砸了个正着。 “一、两、三……”正着观战的国相对着身旁的卿秦说道:“卿秦将军,赵军的投石车似乎变多了啊!” 卿秦眉头紧锁,却又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或是赵军前日大战并未将投石车全数亮出,又或是趁昨日休战临时赶制了些,接在意料之中也……只是……” 显然,卿秦所担心的不是赵军投石车的增多,而是赵军几乎指哪打哪的准确度!因为他发现第一轮石弹,五梅一组,几乎全砸的是箭塔,都这么准的吗!? “传令:前军加速,不必顾及阵型,快速穿插到城墙之下,损失器械的部曲,就近帮忙推进箭塔!”卿秦没有再多作犹豫,直接下令道。 很快,将令被传到了先锋军中,而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赵军的抛石车又发射了两轮,击毁了十二座箭塔,真就弹无虚发呗!燕军三十座箭塔瞬间损失了一半多,卿秦的心都疼裂开了。 好在,将令传达后,燕军再度加速,打乱了赵军抛石车的节奏,第四轮的攻击只打掉了三座箭塔,命中率锐减百分之三十。第五轮更惨,只击毁了一座。 好在,赵军的砲营校尉及时发现了燕军的变化,果断下令减少负重、缩短攻击距离,第六轮攻击下,又有两座箭塔被毁,而第七轮又上升到了三座。 可惜的是七轮过后,虽然赵军已经适应了燕军的加速,可是燕军最前头的两座箭塔已经靠近了城墙,但也就只是这样了,最后的一座箭塔很快在漫天的飞石中化成碎片,溅起了一地的尘埃! 至此,燕军箭塔十不存一。 然而卿秦将军虽然心疼的厉害,却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他最看重的云梯,在箭塔兄弟生命的掩护下,都完好无损的来到了城墙之下。 “砰砰砰”的声音响彻城墙,那是燕军的投石车发威了,虽然燕军的投石车准头不咋样,丢得近的都没挨着城墙,投得远的甚至打到了砲营真滴,但架不住人家数量多啊,五十辆投石车一齐发射,哪怕只有一半的石块投到了城下之上,也够赵军喝一壶得了。 可惜这样的威风转瞬即逝。赵军的抛石车在处理掉箭塔后,自然而然将目标对准了作为同类的燕军投石车。 “咻咻咻”的又是几声破空之音,赵军对着摆好阵型的燕军投石车便是一通的石弹攻击!顷刻间,直轰得燕军投石车阵营是人仰马翻。 燕军的投石车甚至都发不出第三轮的袭击便已告没,剩余的几辆投石车也在慌忙转移撤退的途中被赵军一一击毁。至此赵军几乎顺利地完成了所有站前预设的目标:击毁箭塔,夺取制空权;击毁投石车,减轻城墙的负担。 而燕军除了安全地把冲城车和云梯送达之外,分散战术在无其他效用。尤其是投石车,几乎没有对赵军和城墙造成任何的伤害。没办法,燕军即便知道了赵军的位置,也无法顺利地控制投石车做出精准的投弹。 我打得到你,你却打不到我,这便是武器的压制,气不气! 然而诡异的是似乎燕赵双方主将都很满意现在的结果! 原因无他,燕军的卿秦将军更看重地面的推进,所以云梯是他最关注的,能送上云梯,就意味着他可以发挥兵力多的优势,耗也能把赵军耗死? 而赵括更看重空中的优势,只要箭塔进不来,就无法形成对城墙上弓兵的压制,也更干扰不了城墙的攻防,至于云梯,没有云梯,燕军也会用飞梯,而且为了弥补飞梯的劣势,燕军会抬上来更多的飞梯,我军就更应接不暇了。 终究是卿秦的想法更稳妥还是赵括的思路更超前,这一切都有待于时间的检验。 而在赵军肃清投石车威胁的同时,一架架云梯已经挂靠在了城墙之上,而城墙下的燕军们,一个个狞笑着,踏上云梯,向着城头发起了进攻! 赵启撇了撇嘴,拿起新鲜到手的双锤,向着城墙中段的燕军云梯走去! “噔噔噔……” 云梯就是比飞梯好用!饱受飞梯摧残的燕军不由地感慨着“科技”的力量! 然而等他们一脸舒坦地登上了城墙,迎接他们的确实赵军第二轮密集的箭雨! 失去盾兵保护的燕军,仅凭血肉之躯如何能是赵军锋利的箭矢的对手?或被直接洞穿栽下云梯,或被箭矢的冲劲给拽下云梯,霎时间,燕军云梯之上,一个个燕军士卒如同下饺子般掉落下来! 然而一个燕军士卒倒下去,千千万万个燕军士卒站起来! 燕军将士们前仆后继地踩着云梯朝城墙是涌去,哪怕弓箭手们经过赵括的调教才用了三段式的进攻,几乎没有多少时间空隙,但箭矢与箭矢之间终究还是存在着间隔。 于是在这极小的空间内,燕军辗转腾挪,在付出了不懈的努力后,终于有将士站上了鄗城北门的城墙之上!虽然只是一瞬…… 正是: 辰时初战在北围, 星罗棋布眼欲浑。 抛石七轮灭箭塔, 云梯搭城血肉飞。 第一百九十六章 二人当道万夫莫开 厚重的大锤在空中快速地划过一道美丽的曲线,发出一阵“呜呜……”的破空之声,随后狠狠地砸在了站上城头的燕军身上,“砰……”的一声,骨断筋折的同时,更把人击飞了出去。 在连续撞倒云梯之上数人之后,在空中再次划过一道曲线,狠狠地掉落在已经被血液浇湿的土地之上。 七窍之中涌出的鲜血再次与土壤中的血液交融,再为土地增加一抹鲜亮! 那双流着四行血泪的双眼睁得老大,一脸不可置信地向上方望着:只见赵启身着明铠,头戴亮盔,双手挥舞着双锤,屹立在那城墙之上,如同天神降临一般。 “真的能有人从此人身旁通过吗吗?!”燕军众将士望着那如铁塔一般的身影不由得新生畏惧。 尤其是经历过第一次鄗城之战,见到过赵启如何阵斩燕将,刀劈寨门的那些燕军将士,更是如同见着鬼一般,哆哆嗦嗦地说道:“是他!是他!就是他!” 连带着听说过赵启的“光荣事迹”的燕军将士也纷纷后退。一个照面之间,赵启面前的云梯上的强悍攻势,竟然生生地被止住了。 赵启看着被他砸落城墙,七窍流血而亡的燕军士卒,啐了一口唾沫,说道:“就这?就敢狞笑着上来?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正说着,赵启又抬头看向了云梯上,已经停住脚步的燕军众将士,杀气再次蔓延! 燕军将士们见杀神瞅了过来,纷纷不寒而栗,生怕那杀神杀的兴起直接蹦上云梯,将他们一锤一个。都不自觉地就往后撤了几步,更有在云梯中部和尾端的,一个不小心,后脚踩空,直接就掉落了下去。 赵启见状,嘴角又是一撇,颇感无聊,又有些无奈。 无聊是因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接他一锤之力;而无奈则是,燕军不上来,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总不能真的杀上云梯吧! 赵启摇了摇头,努力把这个诱惑的念头从自己脑海中甩出去。正在偏头之时,却见左手边十步不到的距离,又一位燕军士兵正狞笑着准备登上城楼? “笑!老子让你笑!”赵启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歪了歪脖子,随即拎着两个锤子就往左手边冲去! 一个旋风锤麾下,只听得“咔、咔”几声响动,立时便又是个骨断筋折,那名燕军的士卒脸上的狞笑变成了一脸的不可思议。随之,一大口鲜血喷溅而出,身体也随着巨力向下飞去,直直地砸落了一梯子的同袍。 再看赵启,燕军士卒喷出的鲜血溅满了整张黑脸,红里露着黑,黑里透着红,也不擦拭,任由其自然风干!再加上咧开的大嘴中,一口发黄的牙齿,说不出的可怖,真真如恶鬼降世也! 燕军的攻击再次因为赵启而放缓,乃至停滞,在如铁塔般的赵启面前,燕军将士竟无一人能是一合之敌。 赵启无奈地耸了耸肩,闲庭信步地迈向了下一个“狞笑”着的燕军士卒! 有请下一个受害者! …… 燕军登城不到半个时辰,赵启硬是用其一人之力,将半个城墙的燕军给压制住了! 已经快走到左边城墙尽头的赵启突然有点后悔,后悔为何要从中间开始,只能砍翻半个城墙,不够尽兴啊…… 好在燕军箭塔的出现,及时地挽回了燕军的颜面,暴雨般的箭矢倾泻而下,饶是赵启身着重甲,也不敢硬接。好在一旁的几名赵军的盾兵眼疾手快,用盾牌护住了赵启的要害,也接住了大部分的箭矢,可是由于赵启的块头实在太大了,伸出的手臂上还是中了好几箭。 赵启终于为自己的自大和嚣张付出了代价,不过由于角度的关系,加之赵启的臂甲给力,箭矢穿过层层的阻隔之后,已然失去了动力,仅仅在赵启的手臂上划开了个口子。 “叫你嘚瑟!好吧,成刺猬了吧!”赵启暗骂了自己一句,随即拔出手臂上的箭矢,重新抡起双锤,趁着箭塔上的燕军弓箭手换箭之际,将刚刚站上城楼的一片燕军扫荡了下去,而赵启身后的赵军弓兵,也趁机对着箭塔中燕军进行一轮压制。 燕军好不容易掌握的主动权,再次易手! 赵括在城楼的殿阁中,将战场上的一切都看得很清楚,说实话一开始就把赵启这样的大杀器放出去并不是最佳的选择,可是赵括必须这么做,甚至不惜以赵启受伤为代价,也要顶住燕军第一波的进攻! 原因很简单,他必须始终保持住赵军高昂的军心士气! 既然,赵启已经率先垂范了,那自己也该动动身子了,否则右半边的弟兄们该骂人了! “来吧!吾等也动动身子吧!”在赵启连端两个云梯之后,赵括笑着对身后两位亲卫说道。 亲卫都懵了,大王你这是要做甚啊!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知道吗!你是王啊!安心坐镇指挥不好吗?连预备队都没上,你就上是几个意思? 赵括却没有给二人解释些什么,而是直接下令道:“持长盾,立于寡人侧后,为寡人挡住箭矢即可,勿要挡住寡人的大刀!”随即赵括拖着长刀就往右手边杀去! 亲卫二人相互望了一眼,够格劝阻大王的赵启将军自己正杀嗨了,还能咋办,赶紧拿过盾牌跟上吧,要是大王蹭破点皮,不用想,自己这颗人头都不一定能补得上! 却见赵括拖着的长刀,在城楼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划过,偶尔迸发出一两颗火星,伴着吱吱的声响,又消散在嘈杂的厮杀声中。 右面城墙的情况要比左面差上不少,有几处已经有燕军登上了城楼,虽然仍被压制,但若是任其发展,恐怕要不了半个时辰,优劣之势就要掉个头了。 赵括二话不说,双手握住大刀的刀柄,一个拖刀斩,面前的燕军便被一分为二。 赵括也有些不可思议,上辈子光听过“如意神剑,一刀两断”了,无数次地披着床单在床上挥舞着木棒,拙劣地模仿着。没想到这辈子居然真的实现了“一刀两断”的愿望,而且如此简单! 刀好!人更棒!赵括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身后的亲卫也有点懵!大王这么猛吗?几乎跟赵启将军相比也不差哪好吧!说好的白衣将军不染纤尘呢?眼见着赵括径直继续前进,两名亲卫一手拎盾,一手持刀,赶忙追了上去。 而前方的赵括已然杀嗨了,由于切入得突然,又仗着神兵和神力的加持,大刀挥舞之下,燕军阵线瞬间碎成了齑粉。 大刀伴着飘落的血花上下翻飞,一颗颗人头随之落地,一身银铠迎着血色前行,不一会儿白色的披风被染成了生命的红色! “谢了老弟!”一名赵军校曲长拍着赵括的肩膀说道,赵括刚刚帮他把一名正欲突破阵线的燕军将领战落城墙。 赵括却没有搭理这位曲长,留给曲长一个自认为灿烂的笑容后,继续带着亲卫们向前杀去。 “我……我王!”显然参加过军议的曲长认出了那个杀人如麻的“老弟”,正是自己的大王! “我王!” “我王……” 随着赵括的不断推进,越来越多的赵军将士发现了他们的王,他们的王正在和他们一起浴血厮杀!而且,看那样子,宛如魔神降世,锐不可当哉! “我王万年!” “大王万年!” “大赵万年!” 一声声的呼唤,告诉了整条战线上的赵军将士们——大王与他们同在!大王就在身边,此时不拼更待何时? 赵括的到来,如同给右侧城墙上的赵军来了一针强心剂,赵军将士瞬间士气大涨,刀剑挥舞得越发频繁而有力,弓箭的射击也越发地快速,明明人数处于巨大的弱势,却依旧打得燕军节节败退,甚至于赵括只走了一半的城墙,剩余的城墙已经被赵军全数夺回了! 城墙上的异常,也引起了燕军主将栗腹和副将卿秦的注意。 “赵军猛将何其多也!”栗腹看着城墙上将自家军队杀得节节败退的两个身影,不住地感叹道。 卿秦将军看着城墙上如入无人之境的两道身影,心中也是感慨,即便自己亲自上场,恐怕也就能在这二人手上走不到二十招吧! 还好,自己不用上场!还好,只是两个猛将而已,在绝对的优势面前,个人的勇武只是昙花一现而已,根本不值得一哂,无非用人命去填罢了,十人不行就百人,百人不行就千人,便是真的万人敌,也不过可敌万人而已! 眼见着自己部队逐渐处于下风,不少的云梯之上,燕军甚至登不上半程,直接被滚木擂石和金汁死死地压制!稍好一点的,好不容易登上了城墙,却很快又被两位猛将给杀败了了下来,接着又是滚木擂石一套组合拳,再不得进矣! “卿秦将军,不若暂且息兵吧!赵军如今士气正旺,再攻下去恐怕损失颇大!”栗腹建议道。 卿秦都无语了,花费那么大劲儿才把云梯等器械送到城下,现在收兵?那些攻城器械怎么办?留在那等着赵军一把火烧毁,还是退回来赌赵军的投石机没有石弹了? 但人家堂堂国相,又是主将,明明可以直接下令,却好心好意地征询自己的意见,这是给足了自己脸面啊!自己不能不兜着。 “禀国相:此时我军不能撤,不仅不能撤,末将还打算增加兵力!一则如今我军虽占劣势,而主力损失却几可忽略,唯是攻城器械却损失惨重,若是此时撤退,我军再欲攻之,恐攻城之器械不足矣!” “其二,赵军虽占优势,却仅凭借二将之威焉。然则人力终有尽时,待其力尽之时,便是我军反击之时,故此时退兵则给其二将休息之隙矣,殊不可也!” “其三,我军兵力明显占优也,而时日却不利于我,需以命博得时间。故请国相允末将再派兵卒,日夜攻打,不出三日鄗城必落!”卿秦诚恳地一揖而道。 “将军所言甚是!只是如此日夜强攻,损伤颇重,将军麾下只两万人马,恐怕……”栗腹敏锐地察觉到了前军兵力不足的问题。 “正要禀告国相,还请国相令中军两万大军做好轮换之准备!预计今夜子时……”卿秦继续说道。 还不待卿秦说完,栗腹便打断道:“如此,本相便将中军及后军三万人马,悉数交于将军之手,将军需尽快拿下鄗城,打通去往邯郸之路,本相拜托卿将军了!” 倒不是栗腹在试探什么,实在是栗腹也看出来了,这场要命的战斗不是他能够指挥得了的,与其坐失良机,不如主动出击。 卿秦这人不错,能处!时时处处都给咱留好了余地,还特别注意咱的面子,大军交到他的手里,断不至于贪权弄权,架空自己,咱放心! 卿秦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给整懵了,可是这敢接吗?能接吗?输了就妥妥的背锅位,赢了呢又有功高盖相之嫌,就凭如今相国在燕王心目中的“位置”,自己要敢夺权,还能有个好了? 刹那间,卿秦就已经分析清楚了利弊得失,不能接,甭管国相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个烫手山芋都不能接! 打定主意的卿秦立即回道:“禀国相:此事万万不可也,若无国相坐镇,军中众骄兵悍将,何人可伏之焉?其除却我王与国相,又愿服于谁哉?还请国相勿辞辛劳,坐镇中枢而统御八方也!” “嗯!”栗腹淡淡地点了点头:“便依将军所言,本相这便坐镇中军,轮换之事,抑或是其他事宜,将军吩咐下去即可,本相倒要看看谁敢违抗耶!另外前方战事多艰,还请将军多费心思!” “敢不从命!”卿秦说着又是一拜。 随即栗腹满意地回归主营。而卿秦将军也终于可以放手施为起来! “传令,前军五千人,迅速整装出发,目标鄗城北门,不破鄗城,势不鸣金!” 第一百九十七章 鏖战三日赵括危矣 “没有支援!”赵括端坐在城楼中段的殿阁中,对着来人吼道。 手中的长刀尚未归鞘,直直地杵在地面之上,灯火摇曳之下,原本光洁如镜的刀面上,斑驳的血迹若隐若现,这是鲜血一遍又一遍的洗刷而留下的印记,长刀的刀柄的缠绳更是被血液染成了黑红色,只有刀锋依旧锐利地闪烁着寒光。 身后的亲兵早已换了人,更是一个个瘫在一旁,卷刃的刀与缺口的盾随意地散落一旁,丝毫没有在王的身旁的紧张与规矩。不是他们不想在王的身边保持一个好的姿态,刚下火线的他们,实在是没有气力再动了。 城墙之下,已经堆满了燕军的尸体,最后的两座箭塔,也销毁在赵军的火箭之下,好几座云梯已经被烧城了黑色,颓然地倒在道路两边,无数的飞梯破损不堪地被仍在云梯一旁,卷曲的刀剑,折断的长矛还有破败的盾牌,都深深地插在被血液包裹的黑色的泥土之中。 城墙之上,断臂残腿落了一地,破损的刀剑、箭矢散落在地,原本满满当当的金汁罐中已经空空如也,滚木礌石倒是还有,只不过却已不是原先的模样,而是城内的百姓将自己的房子拆了,送上的房基、栋梁。 燕军攻城已经三天三夜,在赵括与赵启合力打破了燕军的第一轮的强势进攻后,燕军便彻底改换了策略,简单来讲就一个字:耗! 你赵军不是能打吗?可以,我就用命换伤,甚至用人命来换你的体力,日夜不停地攻击,始终保持正面战场强大的攻势。 中军的两万燕军在第一日的晚间便加入了轮换之中,共计四万大军,组成了四个攻击营,每四个时辰轮换一次。 燕军士兵麻木地冲锋着,如同飞蛾扑火般,撞向城墙!校尉嘶哑的嗓子,竭尽全力地嘶吼着冲锋,刀指城墙,指挥着一群又一群的燕军冲锋! 一阵箭雨袭来,破空之声让燕军士兵条件反射似的举起了盾牌;登上城楼,机械地挥出手中的刀剑,或许只有濒死前的呼喊声证明着这仍是一只活人的军团。 登梯、躬身、举盾,冲刺, 然后碰撞、挥砍,最后掉下城楼! 燕军士卒们似乎已经对此情此景已然习以为常,心中更是早已波澜不惊,除了机械的躲避与冲刺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怎么还没有到时辰啊! 而城墙上的赵军,至少在士气方面比燕军要好上很多,无他,每当情况危急之时,他们的王上——赵括总会带着他的亲兵们前来救火! 那双手舞动大刀,红色战袍随风舞动的身影实在是太令人印象深刻了! 王上尚且如此拼命,自己这个小兵头能跟王上一同厮杀,便是死了也值啊!更何况,王上答应此战之后,全都官升一级,那还有啥说的,无非拼命就是! 尽管赵军的士气比燕军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但受限于兵力,渐渐伤亡大了起来,更是落入了下风。若不是赵括与赵启轮班救火,恐怕城墙战线早已崩盘。 正面作战,终究拼的还是硬实力。 为了弥补兵力不足的问题,赵括将自己的五百亲卫拆散了开来,其中两百人跟着自己四处灭火,剩下的三百人与新训练的三千青壮混编在了一起,每五个人带五十人组成一屯,于燕军攻城的第二日午间,充实到北门防线中。 战争从来都是最生动的教材,活下去既是对这群新兵的考验,也更是对于好学生最好的褒奖! 从一开始的狼奔豸突,到拙劣地模仿着老兵的动作,再到有模有样的参加防御、组织进攻,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天之内。 当然,这一切的代价,却是整整三千新兵仅剩下了一千三百余人,而带着新兵的三百亲兵,更只剩下了一百余人,因为有太多的时候,亲兵们只能用自己的生命,去弥补自己所带的新兵们犯下的错误。 而在燕军攻城的第二日午后,赵括手中便只剩了五百最后的预备队,城内原本的五千人除了五百预备队外,被赵括分成了三批进行轮换:一批在北门鏖战,鏖战之后被撤下到城中进行修整,而休整好后便去东西二门换防,而东西两门换防下来的将士再去北门鏖战。 即便有所轮换,但面对如蝗虫一般的燕军,防守的赵军也只能每四个时辰换班一次,以使面对燕军生力军时,赵军也是最新换上来的精力较为充沛的一批战力。 而随着北门血肉消磨,赵军主力损伤也颇为惨重看,从四千五百人锐减不足两千人,且个个带伤,疲惫不堪! 然而,要说最累的还得属赵括和赵启。 因为兵力的短缺,赵括和赵启不得不轮流着带着亲兵们去救火,哪里最危险,哪里燕军最多,他们就会出现在哪里。 赵启的一个锤子已经遗失在了某次激烈的战斗中,到了第三日的午后,赵启身上的铠甲已经有了多处的破损,护心镜甚至都已经有了破损,头盔之上更是满是剑痕,身上、手臂之上为箭矢和刀剑所伤之处不下十余。 最重要的是,三天两夜不眠不休,赵启已经到了极限,几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赵括不得不强行将赵启踹去休息,严令他第二日辰时方可回返城墙。赵启也知道自己再留在城墙也起不了大的作用,还不如先回去休息好,方有气力再战。 赵启下后,全部的压力来到了赵括的身上! 一个银色的身影,挥舞着一把巨刃,总是出现在最为密集的战斗中,每次刀光闪过,都有一片血花洒落,更激起赵军阵阵的欢呼,战力似乎也随之增强了不少。 燕军的都尉显然也发现了挥舞巨刀与巨锤的赵军战将,更是组织了数次针对赵括和赵启的陷阱袭杀,可惜战场在城楼之上,箭塔也被赵军破坏,唯一可行的陷阱也无非就是多上一些将士,换上一些稍微精锐的将士,可这对赵括与赵启来说根本没有意义,无非是多挥几刀而已。 然而,随着一名被赵括击落城墙,却侥幸未死的燕军校尉的汇报,燕军也终于知道,那个挥舞长刀的银色身影,居然是赵国上将军——赵括。 消息很快传到了燕军卿秦将军的耳中,一个针对赵括的计划很快形成。 为此,卿秦亲自向国相栗腹汇报,请求东西二门大军配合开展进攻,以吸引赵军兵力,为后计划做好铺垫。 于是,很快东西二门的燕军同时收到了进攻的指令,同时燕军后阵的五千人也悄悄运动到了前军位置,而本应在戌时换班攻击的燕军也被唤醒。 日落时分,东西二门终于发起了开战以来,第二次的大规模进攻,与之前的千余人的试探进攻压制不同,这次进攻一来就展开了阵势,东门派出了五千先锋,西门也派出了三千的军力,倒不是不想再派,可是受限于地形,再多派也只能在同袍身后排队,根本展不开。 而战场也是一瞬间便进入了白热化,燕军两路的士卒眼见着北路同袍打生打死,自己却只能在一旁看戏,心中别提多憋屈了,炸一听着军中呜咽的集结号角,心情别提有多激动了,纷纷摩拳擦掌地暗暗发誓要给赵军好看! 登上城楼,攻破鄗城,生擒赵括,指日可待!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他们一记响亮的耳光!崎岖的道路不仅让他们部队施展不开,更是限制了他们开进的速度,于是一个密集而缓慢前进的队列,正是了赵军弓兵和床弩最喜欢的阵型,一通箭雨之下,赵军便倒下一片,而床弩更是一发便是一长串。 然而燕军却又不得不保持这样的阵型,否则先行到达的步卒便成了赵军步卒的菜了。只能硬着头皮,迎着箭雨,顶上城头......好在,燕军的兵力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酉时三刻,刚刚被唤醒的燕军也运动到了鄗城北门之外,很快在都尉的指挥下,加入了对北门的进攻,而原本应该撤下的燕军居然也没有撤下来,于是几乎一瞬间,北门遭受了近两万燕军的攻击,而正巧的是赵启刚刚被赵括赶下城去休息...... 天意耶? 赵括根本没有时间去懊悔自己没有察觉出燕军增兵异常的后知后觉,各处的告急催促着他必须尽快行动。狠了狠心,赵括还是没有调出最后的五百预备队,尽管那员五百将,已经多次地请战了。 拿起长刀,赵括没有再犹豫,留下一句:“预备队不动后!” 言罢,便再次带着不足五十人的亲卫前去救火。一通冲杀搏命,刚刚解决一处的燕军,令一处的城墙又岌岌可危,赵括只能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个地点...... 直至至戌时三刻,北门危急才堪堪解除,而赵括一行,也只剩下了二十几人,而除了赵括之外,皆是精疲力竭,纷纷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而此时,西门因为地形所限,战斗已经告一段落。 东门的战斗却又已经进入了白热化,在四座床弩和抛石车的配合下,东门赵军已经疯狂地收割了燕军近三千余人,当然自身也损失颇为惨重,千余人的防御兵力,只剩六百多。可是燕军依旧不管不顾地攻击着,甚至比北门之兵还要疯狂! 这才有了东门守将向赵括求援的一幕。 然而,赵括知道,东门虽然比西门地势稍好,却不利于大军展开,不说别的,四座床弩几乎就把可供进攻的几个要点位置给封锁住了,这也是前面几日,燕军仅仅在东门稍作试探便退出的原因之一,而东门自损四百而杀伤敌军三千余也是明证。 燕军如此不顾损失地攻击东门,甚至道路崎岖不平的西门也传来战声,还有北门的突然增兵,如此不符合兵法,不利于自身的战法,不是燕军将领疯了,就是燕军有大的阴谋。 能是什么阴谋,无非是把自己的预备队调出,然后再突然给自己一下子! 那么问题就在于,这突然一下子会发生在哪里? 北门!只能是北门! 现在打得最凶的东门最是不可能!西门受限于地形,即便是调集大量精锐也无法一举轻易攻破。剩下的无非就是南门和北门了。绕后到南门是步好棋,而且时间按燕军抵达鄗城算来也已经有五天的时间了,刚好也够绕到南门了。 但自己为了避免偷袭,每天都会发出斥候向南门搜索,还特别安排人每日去询问进山的猎户,是否在山中发现军队痕迹,而现在发出的斥候和进山的百姓不仅没有相关的回报,发出和回归的数目也没有任何损失,赵括却不信一只大军能够在自己的地盘隐藏这么久而逃过“群众”的眼睛! 那么剩下的就只能是北门了! 不管他们是有怎样的阴谋,最可能的地方便是北门了! “预备队该准备动了!”赵括心里默默思考着,目前战场上自己还有两只可用的预备队,一只是已经休息了四个时辰即将轮换的原北门守军,一只是真正的预备队。 按照前日的情况,戌时北门就该轮换了。轮换后,自己手中便只剩下预备队这一只机动队伍了。因为轮换之后,原本鏖战不休的士兵不得不下城楼休息,而这时也正是赵军战力青黄不接之时,或许燕军等的也就是这个时候! “传令:令东门守将无论如何要继续坚持!另外,鄗城南门加强监视,戌时换班时调一屯兵到南门,调二屯兵支援东门。另外让预备队做好准备,趁换防之际,秘密待命与北门城楼下!”赵括思考了一会儿,不再犹豫向传令兵下令道。 “诺!”传令兵迅速应诺道,转身没入黑暗之中。 ...... 时间很快来到了戌时一刻,赵军已经完成了换防,而燕军似乎没有换防的意思,依旧不紧不慢地进攻着,虽然赵军是经过四个时辰修整的生力军,可是面对数十倍的敌军,却也只能靠着城墙的优势被动地防守着。 刚刚休息了不到两刻钟的赵括,一人拄着长刀,再次来到了城墙之上,在踹飞一个试图靠近的燕军后,赵括仔细观察起战场局势来。 城楼之上月亮首次被乌云层层遮挡,城楼之外阴风怒号,天地已然一片昏暗,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燕赵两军只能靠着火把的光亮相互厮杀着!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黑暗的夜空,密密麻麻的燕军正如蚂蚁一般,排着整齐的队列,更有不少攻城器械,缓缓地从远处的本阵中,悄无声息地朝着鄗城集结! “咔嚓......”一声炸雷在赵括的耳畔炸响!将瞬间有些懵逼的赵括给炸醒! 没有再多思考,赵括立即拉过身后的传令兵说道:“传令:预备队全员速速登城!抛石车发射火弹,照亮燕军后阵!快!快!快!” 不多时,抛石车发出怒吼,两两一组,一车发射盛满油脂的陶罐,一车发出点燃的火弹,陶罐落地即碎,满满的油脂四溅而出,很快覆盖了一大片的土地,火弹随之而来,四散的火星落在油脂之上,瞬间燃起大火,照亮了燕军整个后阵。 只见数座箭塔、几座云梯傲然挺立,茫茫多的燕军精锐身着整齐而干净的土黄色盔甲,趁着夜色朦胧,正缓缓而又小心翼翼地向着鄗城北门挺进,似乎生怕被城楼上的赵军发现。 从那干净的盔甲就能发现,这只部队并不是轮换的燕军,而是燕军最后的,尚未上过战场的后军部队。为首一将,虽然穿的是都尉的服装,其魁梧的身材与腰间不同寻常的利剑,却暴露了他不同寻常的身份,正是燕军大军副将——卿秦将军! 燕军这是要拼老命了! 赵括,悬了。 ...... 第一百九十八章 石弹落城城欲摧矣 随着燕军后阵被火弹照亮,燕军的伪装以便失去了意义,卿秦将军见状,拔出腰中长剑,朝着鄗城一指,大喊道:“冲!” 随即燕军开始加速向前! 而被赵括匆匆唤来的身砲营校尉和大匠们,纷纷飞速地记录着燕军攻城器械的位置,写好方位重量的锦帛很快被传到抛石车的阵地之上。 不多时,一枚枚的石弹破空而去,依旧是先箭塔后云梯,投石车?燕军根本没有再补充那玩意儿!可是燕军来得实在太突然也太快了。卿秦更是将箭塔全部放在了第一集团,即便赵军的砲营拼尽全力,也没有在箭塔靠近城墙前,将之全部消灭! 而随着六座箭塔的抵近,城墙之上的压力骤增,好在呼啸而过的火弹也给赵军其他的将士提了个醒,这才没有被燕军打个措手不及,但要是不能将箭塔毁坏,待后续的燕军精锐整军完毕,攻了上来,恐怕这城防就危险了! 赵括皱着眉头,看着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的燕军,深吸一口气,下令道:“一十八抛石车后撤二十步,三辆为一组,对抵近的箭塔进行攻击,务必将箭塔逐一摧毁!” “禀我王:箭塔距离城墙实在太近,一则恐有失误,石弹落入城墙,后果不堪设想;二则石弹威力巨大,即便砸中箭塔,也恐误伤了我军啊!”砲营校尉急急地劝阻道。 “立即执行!”赵括没有废话,作为抛石车改造者的他,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抛石车的弱点,他也十分地清楚这些后果,可是两害相较,取其轻也,面对来势汹汹的燕军,他不得不壮士断臂! “另外十二辆给我全部换成火油火弹,两辆一组,尽量阻截后续燕兵,打乱他们的节奏!”赵括继续补充道。 “诺!”砲营校尉见赵括坚持,也不再多说,飞快地跑下城楼对抛石车进行调整。 砲营校尉离开了,预备队的校尉又上来了,他刚刚接到了赵括上城的命令,兴高采烈地带着守下五百人上了城楼,心中正想着要好好地大开杀戒,以安慰这三日来的憋屈。 却在城楼口被传令兵堵住,说:“赵王令:预备部队于城楼楼梯之上等待,做好准备,等候出击之命令。” 好吧!那就等吧! 可是没有什么比等待更折磨人、更难熬的了,尤其是已经等了三天的预备队,心中早已饥渴难耐! 眼见着头顶火弹飞出,照亮远方燕军偷袭的模样,出击之令却还未到达; 又见头顶石弹横空,狠狠地砸入燕军阵线,将好几座箭塔砸毁,出击之令仍为送来; 燕军箭塔已经近在眼前,甚至燕军开始登上箭塔对城楼上的我军开始压制了,但出击之令还是没有送到。 校尉将手中的刀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不住地在楼梯口踱着步子,还不时地想着传令兵离开的方向伸头张望。 “将军啊!咱啥时候上啊!”身后的一个曲长,也不知是等得心焦了,还是实在受不了晃来晃去的校尉了,终于壮则胆子对校尉问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本来就烦躁的校尉没好气地回头骂道。 “将军,要不你去问问我王呗!说不定是传令兵给耽误了呢!”曲长小心地回应道。 嗯,有道理啊!自己寻摸过去,要是碰到了传令兵还能节约些时间,要是没有,也可以催一催,哦,不!是提醒下我王! “就你事儿多!”校尉一脚就踹在了曲长的臀部,随即又说道:“本将帮你去问问,你们都给我做好准备,要是我王下令了,都得给我拼命!” 说着,拎着自己的长刀就往赵括所在走去。 曲长揉了揉被踢的臀部,暗自撇了撇嘴,哎,官大一级压死人啊!随即,回头狠狠地等了一眼嗤嗤作笑的下手们。 就这样,预备部队的校尉来到了赵括的眼前。 “末将见过我王,预备队五百人已经做好了出击准备,随时可以出击,特向我王请战!”校尉以刀杵地,单膝下跪说道。 “知道了!还不到时候!”赵括看着跪地的校尉,也能明白他心中的焦急,但好钢必须用在刀刃上,这五百人是自己最后的王牌,非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既然来了,就在一旁站下!今晚还很长,很快就轮到你们了!若是用到你们,你们却拿不下来!哼......”赵括一边安抚一边激励着。 “我王放心,我军秣兵历马已久,士有必死之心,必不叫我王失望也!”校尉再度答道。 “嗯!”赵括随即不再理会校尉,而把目光投向已经开始射箭的几座箭塔! “呜......”一阵破空之声响彻在赵括耳畔,接着就见数枚石弹从头顶飞过,随即赵括目光聚焦之处轰隆炸响,掀起一阵烟尘!而城墙似乎也在石弹的轰击之下抖了一抖! 烟尘散去,赵军十八辆抛石车齐射之下,燕军的六座箭塔竟然安然无恙。 大多石弹都砸的远了,落在了正在集结的燕军精锐中,虽然砸死砸伤了一片,更给未曾参战不知石弹威力的燕军后军造成了不小的混乱,可是这却不是赵括想要的。 而剩下的两枚石弹,一枚直接砸在了城墙边缘,威力巨大的石弹砸下,直接将城垛砸碎,连带着附近的军士,无论燕赵,或是生生砸扁,或是直接砸飞了出去,好在燕军逼近,大部伤害被正登上城楼的燕军给承受了。 另一枚则完全砸在了城楼之上,所有的压力都硬生生地砸在了城墙上,而城墙的那一抖,也正是它的杰作!好在城墙没有倒塌,而附近也没有太多的士卒,除了对城墙的伤害,其他损失倒是不大。 甚至球形的石弹,在赵军士卒的努力下,还变废为宝地顺着城墙的坡度滚了下去,将一座云梯连带着上面的燕军士卒一同碾碎。 然而这一击就如同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了赵括的心口,无往而不利的抛石车终究还是有它的极限,精度不够啊! 好在只有两枚落在了城墙上,但就是这区区的两枚石弹,一枚直接破坏了一处的城垛,使得燕军的攻击更为轻易,另一枚更是差点砸毁了城墙。 一通齐射过后,好消息是,由于掉落在精锐部队中的石弹,成功地、暂时性地拖出燕军的脚步,而掉落在城墙上的石弹也将燕军进攻的步伐止住了; 坏消息是,六座箭塔没有被摧毁,也就意味着抛石车的部队至少还要一次齐射,而刚刚的震动却是一个不好的信号,石弹威力巨大,若是毫无节制地发射下去,只怕城墙就要被自己的石弹给摧毁了。 感受到墙体震动,又眼见着石弹从城墙上滚落下去的一众砲营的大匠,心中别提有多惶恐了,若是因为自己的标记问题,导致城墙失守,恐怕我王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自己吧!于是,大匠们纷纷跪地求饶:“我王恕罪!我王恕罪!” 言辞之中,多有惶惶不安之意。 赵括虽然生气,颇有些熊孩子连一加一都不会做的无奈与憋闷。战斗还在继续,还需要他们标定目标,于是赵括只能压住火气,对他们说道:“箭塔离城墙确实太近了,寡人恕尔等无罪,速速记录下各自目标与落点的差距,做出调整,注意尽量避免直击城墙!” “诺!”众大匠赶紧应诺道,随即又掏出特意给他们准备的炭笔与白色的锦帛,在上面重新标定燕军箭塔的位置,随即递到传令兵的手中。 已经身处前线的燕军大军副将卿秦也终于切身地感受到了赵军石弹的威力,同时也在得意自己趁着月色将箭塔等工程器械向前推进的举动,若是依旧徐徐推送,恐怕这些箭塔一个也送不到城楼之下。 可是,赵军明显是不毁了这些箭塔不甘心啊,宁愿砸在自家的城墙上,也要毁了冒着城墙被毁的风险毁了箭塔,值得吗?现实很快告诉卿秦,值得! 卿秦心中边想着,边下令弓箭兵迅速登上箭塔,对城楼上的赵军进行压制和杀伤! 而随着六座箭塔上的燕军弓箭手到位,燕军第一次在空中力量上与赵军基本打平。 “咻咻咻......”登上箭塔的赵军很快展开了行动,无数的箭矢从箭塔上冲杀而出,直直地奔着赵军而去。 城墙之上的赵军,看着箭塔的推进,其实已经有所准备,甚至在有箭塔的几个点,赵军都主动地进行了收拢,又以盾兵为基,三三两两组成了防御小组,一边躲避着燕军箭雨的袭击,一边抵抗着燕军地面部队的进攻。 而附近的赵军弓兵更是集中了起来,对箭塔中的燕军展开了反制措施。 然而,饶是赵军应对快速有效,但牵一发而动全身,弓兵的集中又导致一旁的防守兵力不足,燕军再次抓住这个空档果断地加强了箭塔附近的进攻。一时间,如同导火索一般,在箭塔的压制下,城墙上,赵军处处告急。 见到此景,卿秦更高兴了,他并不指望这样就能够将此城直接拿下,但至少在处处告急之下,赵括得把他手中的底牌出一出了。而只要赵括将手中底牌出尽,接下来的就没有谁能够阻碍自己的计划了。 “传令:后军加快速度进行整队,整队完毕后,立即向鄗城发起进攻!”卿秦将军吩咐道。 “诺!”传令兵立即应诺道。 在燕军正要逐步推进之时,“呜...呜......”的破空声再起,赵军的抛石车再次发威。而经过大匠们的重新标定,这次的石弹竟然没有一枚落在了城墙之上。然而却也没有取得大的战果,六座箭塔只砸毁了两座。 眼见着未及摧毁的四座箭塔之上,燕军的弓兵正利用高度的优势,肆无忌惮地压制着城楼上的赵军士卒,这令在场的大匠们一阵气馁,更是慌张地望向赵括。 赵括此时却双目死死盯着四座箭塔的方向,心中暗暗盘算:若是再不能摧毁箭塔,等燕军的精锐尽数登上了城楼,即便再摧毁了箭塔也无济于事了!而眼前的事情正慢慢地往那个方向靠拢着。燕军后军的精锐一部已然整军完毕,正在登上云梯。 赵括双眉一皱!随即看向了大匠们,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后说道:“不错,调整一下就端掉了两座,继续不断修正坐标,一刻不停的给我砸,一定要把剩下的几座箭塔打掉!” “诺!”众位大匠齐齐应诺道,说着手中的锦帛已经再次递了出去。 赵括见安抚好大匠,转过头,提起刀就准备往那燕军后军精锐集结的云梯走去,预备队的校尉见状赶紧跟上,说道:“我王,该轮到吾等出击了吧!” “回到你该在的地方,等候命令!还不到用你们的时候!”说着,提着长刀头也不回地离开。 校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赵括的亲兵阻隔了开来。望着赵括渐渐远去的身影,校尉几乎将后槽牙咬碎。 回到楼道口的校尉一言不发,冷冷地看着前方不远处同袍们浴血死杀!脸色铁青得可怕! “将军!”曲长刚说了两个字,便被校尉阴霾的眼神给劝退了。 一缕缕怨气在预备部队众将士的头顶升腾,转而又化为了一股股的杀气,纷纷如同一只只凶残而饥饿的老虎,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前的燕军,只等他们的王将栅栏打开,便会化作一头头真正的老虎,将面前的一切撕成碎片。 然而可以给他们打来笼子的他们的赵王,正在面临着一场生死危急! 由于长时间的救火,赵括身边的亲卫本就不多了,赵启下去休息后,赵括的压力更大了,随之亲卫们的损失和体力消耗也更大了。虽然还有百十来人,但大都已经疲惫不堪,赵括只挑了四个精神还算不错的亲卫,便向着燕军杀去。 而等他到时,燕军的后军精锐已经登上了城楼,正配合着箭塔的箭雨将赵军杀得节节败退。 没有更多的解释,赵括挥舞着长刀便杀将上去! 一刀之下,只听得“噗噗”几声,几名燕军应声而倒! 反手又是一刀,燕军先锋即被杀退两步,一旁的赵军早已熟稔与他们的王的配合,纷纷欺身上前,将燕军左右两翼砍翻在地,赵括再进一步,再斩燕军,随即燕军再退,赵军重士卒随即继续跟进,直至将燕军逼退回云梯之下。 “好!”卿秦将军在不远处敏锐地捕捉道此信息,大声叫好道。 他知道,机会来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东方破晓南门终开(过年好) 尽管自己的后军精锐被赵括赶了下来,卿秦将军却在一旁大声叫“好”! 并不是他疯了,而是卿秦敏锐地观察到:将他的后军精锐赶下来的正是挥舞着长刀的赵括!只要能够将其一举击杀,鄗城不攻自破矣! 卿秦向后回望了一眼自己为赵括特别准备的精锐部队——以两位武艺见长的校尉为首,以自己的亲兵为骨干,又加入了各军中好手百人,得精锐中的精锐三百人。 此三百人,虽或不足以撼动城墙,拿下鄗城,可若是从云梯之上突然杀入,绝对能够再短时间内将普通的赵军给杀退,继而将赵括围杀当场。 想到终于能解决赵括这个心头之患,卿秦心中一阵的激动。但激动过后,卿秦很快冷静了下来,望着城楼上挥舞长刀的银色身影,心中再次暗暗盘算了起来。 “不,还不行,还有一个使锤子的猛将,虽然从他被迫丢下城楼的锤子来看,应该是受伤不起了,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万一并没有退出战场呢?在关键时候将赵括救了出去,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更何况,除了那员使锤的猛将,还不能确定赵括有没有其他底牌,不能就这样将自己的底牌给亮了出来。”卿秦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来人,传令:让整备好的那个曲的曲长过来一趟!”卿秦对着身边的传令兵说道。 “诺!”传令兵应诺而去。 不多时,一员燕军曲长小跑着来到了卿秦的面前,见礼过后,卿秦将军指着不远处箭塔下的云梯对曲长面授机宜。 在一连串的“嗯!啊!”的应诺声下,很快曲长告辞离去,随即带着麾下千人,往卿秦将军所指的云梯下进发。 而就在此时,赵军的抛石车再次发动,可惜的是只损毁了燕军一座箭塔,另有两座箭塔被石弹擦过,侥幸躲过一劫。可惜的是曲长所奔向的那座箭塔并未损毁。 而第三座箭塔的损毁终于提醒了卿秦,卿秦将军很快下令剩余的箭塔改换位置,以躲避赵军的石弹攻击。 这可把砲营的大匠们给愁坏了,这刚刚还有两座箭塔就差那么一丢丢,稍微转个向,或者减一点点负重就能搞定,燕军这一调整,等于自己又要重新开始了,能不愁吗! 好在将燕军赶下城楼的赵括刚好回到了阁楼前,看着一脸痛苦的大匠们,又看了看正在缓慢移动的燕军箭塔,哪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赵括也是无语,怎么改来改去,都已经是三轮齐射就是不能打掉呢?留给咱们的时间可是不多了啊! 其实也确实怪不得这些大匠们,实在是赵括有言在先,不让石弹再射到城墙之上,而大匠们经历过前面一轮石弹造成的城墙震动后,也是无论如何不敢再把石弹往短了放,于是便有了数弹擦着箭塔身边而过的情形。 赵括心里再怎么无语,但面对着这个时代难得的同类——“理工男”,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因为身为新世纪理工男的赵括深知:理工男吃软不吃硬!想要他们好好干活,一句好话胜过百句强令。 于是赵括再次出言安慰道:“无碍,转移中箭塔便不能对我军实施压制,也算间接暂时地摧毁了。等箭塔转移后,弓箭手还要重新上塔楼,这一来一去足够尔等标记好位置,重新校准之用了。” 虽然知道王上是在安慰自己,但心中还是免不了一阵的感动,能如此体谅自己这些匠人,也就这位王上了,换了旁的将军,别说安慰自己了,早在第一轮石弹落在城墙上之时,自己等人便已经被斩首示众了吧。 砲营的大匠们眼含热泪,纷纷向赵括一揖到底。随即继续仔细观察起燕军箭塔移动的情形来。 而在此时,燕军的曲长也率领麾下,跟随着箭塔移动到了另一架云梯之下,曲长先是指挥弓箭手登上箭塔,随即令三屯士卒为先,两屯士卒为后,齐齐登上云梯,对城楼发起进攻。 令众人意外的是,最先派出的几屯士卒却不是往常的先锋之选,而是战力稍弱的几屯。而另外四屯战力最强的士卒,曲长却只是让他们做好准备。众将士虽有不解,战场之上,却也没有丝毫犹疑。 燕军后军的士卒刚刚登城,便配合着箭塔射出的箭雨,给了防守的赵军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赵军便被压制得节节败退。 赵括眼见着燕君的集结,自然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于是二话不说,挥舞着长刀便向着燕军的精锐杀去。 没有悬念,燕军再次被杀败,甚至这次箭塔与燕军的配合还出现了“失误”,箭塔上的燕军弓兵居然没有怎么掩护着燕军的撤退,造成了燕军较大的损失,眨眼间便留下了接近二百来号的尸体。 只不过,令赵括没有想到的,这正是曲长或者说是卿秦所想要的。第一批的士卒接近全军尽没,换句话来说就等于没有几个人需要从云梯之上退下来,那么也就不会阻碍后续部队的攻击。 就在赵括为再次杀败燕军精锐庆幸之时,早已准备好的四屯的燕军真正精锐迅速登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向城楼。 十余名盾兵分为两层,将赵括困在原地,屯长带队迅速从赵括身边杀过,杀退外围的赵兵,同时箭塔之上的弓兵迅速搭弓射箭,拼劲全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三连发,再次逼退赵兵,随机盾兵再次插入,彻底隔绝赵军与赵括之间的联系。 而后攻守相易,屯长带队进攻:剿灭赵括与其亲兵,而外围盾兵防守:阻止赵兵相救于赵括;同时箭塔集中火力攻击赵括等人。 赵括与赵军猝不及防之下,饶是赵军奋力反抗,却依然落入了燕军的圈套,赵括及四位亲兵被近数十名燕军精锐给分割包围了,而在包围圈的外围又是十数人的燕军盾兵精锐。 外围的赵兵都疯了,燕军把他们的王给包围了,还是当着他们的面给包围的,这要出了什么事,不说怎么惩罚吧,就同袍的唾沫就能把自己给淹死。能不疯吗! 赵兵这段城墙的校尉很快阻止兵力想要突破燕军阵线,可是面对燕军精锐,防守尚且不足,如何还能有所突破呢! 被包围的赵括也有点懵,但他在第一时间便甩开膀子挥舞大刀,试图突破盾兵的阻隔,回归赵军本阵,可惜纵然长刀威力巨大,却在短时间内也只突破了一层盾兵,而在赵括想再次完成突破之时,燕军却先行完成了穿插包围。 赵括知道,麻爪了! 赵括脑海中第一反应的便是将预备队调上来解围,随机又自我否定了这个想法,原因无他,燕军的箭塔还没有被干掉,预备队调上来或许可以解决此围,却不免要遭受重大的损失,与后续战事不利。 要不把赵启调过来? 可以,但来不及了!赵启正在城内修整,这一来一回,自己要么已经突围而出,要么就已经生死道消。喊他来没有意义。 那么就只剩自救了! 能自救吗?赵括看了看周围凶神恶煞中却带有一丝恐惧的一众燕军士卒。赵括一下子有了答案:能! “传令:抛石车速速将破坏寡人面前的箭塔,弓兵及步兵不要执着于突破接应于我,缓缓进攻、徐徐消磨!”赵括大喊道。 “诺!”听到赵括指令的校尉顿时有了主心骨,随机改变进攻阵型,以雁行阵对城楼上的燕军实行反包围。同时派出传令兵催促抛石车的进攻。 一直关注着赵括的预备队等人,眼见着他们的王在不远处陷入了重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眼见着传令兵向着他们走来!心中别提多激动了,纷纷刀剑出鞘,只待传令兵一个字蹦出,就要杀将前去,解救大王! 可惜,传令兵理都没理他们,径直向城楼之下奔去,校尉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从自己身边跑过的传令兵,问道:“我王没有喊我们上吗!” “等着!我王只有令给砲营!”传令兵显然不愿跟他纠缠,丢下句话,挣脱了校尉的手臂就往砲营奔去。 只留下预备部队的五百精锐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着,愤怒、无奈各种情绪萦绕心头。 预备队不动,但在包围圈中的赵却是没有闲着,举到一顶,再次挡住了燕军的一次进攻,赵括却没有趁机向城墙的内侧发起进攻,反而一个转身,往着燕军云梯的方向猛攻。 赵括明白,要脱困,不在于两面夹击,因为自己突破的速度肯定赶不上燕军上人的速度,唯一的希望在于控制住云梯与城楼的连接处,只要切断了燕军的来源,就城墙上这几十个燕军,分分钟就能解决掉。 大刀一横,以身带刀,从左至右,横扫而去,只听得“噗噗”几声,刚刚站上城楼的几名燕军被赵括扫落云梯。随着燕军士卒的滚落,赵括也成功占据了云梯与城楼的连接。而为此,赵括的手臂上已经中了两箭,四位亲卫也倒下了一位。 现在的情形是,赵括一人当道阻住了燕军的继续增兵,三位亲卫勉强护住了赵括的背后与头顶, 一时间内圈的战斗僵持了起来。 而在外围,赵军按照赵括的部署,正一层层、一个个地消灭着燕军。 由于箭塔的箭矢都在瞄准着赵括,失去空中支援的燕军很快被杀急了眼的赵军逼得不断后退,退无可退之时,便只有将性命交出了。 有惊无险地,赵军很快一层层地消灭了登上城楼的燕军,重新与赵括会合并接管了城墙前段的防御,一通“滚木礌石”攻击下,燕军的精锐再次被击退。 而赵括也被仅剩的两个亲兵给架到了城墙内侧。 校尉见着大王终于平安归来,满是激动的迎了上去,却见赵括双臂与后背之上插着四五支羽箭,伤口处正咕咕地往外冒着鲜血。 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以头抢地的同时鼻子一酸,竟然嗷嗷地哭了起来! 一众赵军将士也闻声望了过来,却见着满身浴血,身插羽箭的赵王,纷纷单膝跪地高呼:“我王!” 赵括见状,笑着说道:“诸将士勿忧,尔等且看,寡人之血皆是鲜红色,箭头上未有毒也!且待我拔出箭头,再与二三子并肩作战、护我河山!” “诺!并肩作战,护我河山!” 声音渐传渐远,很快响彻整个鄗城! 城楼之下的卿秦将军肠子都快悔青了,早知道赵括没有后手了,就应该让自己准备好的精锐上的,或许此时欢呼的便是我大燕了。 没等卿秦再多做感慨,鄗城内的抛石车再次发威,再次击毁了两座箭塔,尤其是刚刚试图困住赵括的那座箭塔,遭遇了十几枚石弹的特殊照顾,已然化为了齑粉。 看着最后的孤零零的一座箭塔,卿秦明白,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而此事燕军的后军终于全员整备完毕,全数接手了云梯,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可登城作战! 没有由于,卿秦右手一挥,身后大纛随即舞动! “杀!”燕军士卒一边高喊着一边登上云梯向城楼冲刺。 而刚刚为赵括激励的赵军自然也是不甘示弱,纷纷用滚木礌石和密集的箭雨对燕军予以回应! 小小的鄗城北面城墙再次陷入两军的反复争夺之中。 “传令:全部抛石车准备对最后的箭塔附近区域包括云梯在内的区域进行覆盖打击,但暂缓摧毁,等候寡人指令。”赵括看着眼前“热闹”的攻势,默默下着指令。 通过刚刚的围杀,赵括已经发现了燕军的企图,别看现在正面战场打得热闹,最要命的却还是那座箭塔所在的云梯,燕军不是没有故技重施的可能性,自己也不得不防。 而与其将箭塔打掉,让燕军随机挑选故技重施的地点,不如放任箭塔这个破绽,诱使燕军的惯性思维,在最后的箭塔处给与燕军沉重一击。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传令:预备队,要他们校尉挑选最为精锐的百人,埋伏在那箭塔之后,其中四百人,由各自百将带领,分作四路加入城防之中。”赵括一边接受着医师的包扎,一边下令道。 “诺!”传令兵赶紧应诺道。 不多时,赵括已经包扎完毕,而箭塔处的云梯之上,赵军又被压制了。早有预料的赵括一边重新穿上甲胄,一边对着匆匆赶来的预备队校尉细细交代着...... 同样的场景再来一遍!再杀败燕军普通士卒后,一股明显不一般的燕军将士迅速穿插到位,其速度之快,刀法之狠辣,令人咋舌。 毫无疑问,赵括再次被包围了,然而此次包围着他的乃是燕军精挑细选的将士,更有两位以武力见长的校尉死死黏住赵括,长刀兵伺机攻击,再辅以长矛兵在外围捅刺,饶是赵括早有准备,在此时也是险象环生。 一位亲卫不察之下,很快被长矛兵捅了个对穿,而因为燕军校尉的阻挡,赵括居然一时无法靠近云梯,也更无法阻隔燕军源源不断地登上城墙!眨眼之间,已有百余燕军再次登上城墙! 赵括知道,不能再等了! 解开披风,趁着燕军校尉攻击间隙就抛向了空中,沾染了无数燕军血迹的披风在空中打了个转,落在了燕军的头上。 城头红旗随即升起、摇曳! 早已按捺不住的预备部队校尉大吼一声,带着一群“老虎”便杀将出来! 而城内的抛石车也见红旗而动,十枚又十枚的石弹朝着箭塔的方向抛射而出。 “砰......”箭塔应声而塌。 “咔......”云梯随之而倒。 “叮......”预备队的“老虎”与燕军的特别部队碰撞在了一起。 “杀呀!”卿秦将军心中呐喊道。 望着已经倒塌的云梯,卿秦将军心中已然明白城楼上的这只精锐已经回不来了,但他丝毫不觉得可惜,若是能够把赵括拼掉,那就是值得的。 卿秦再次在心中呐喊道:“不要理会其他,全力围杀赵括啊!” 随即卿秦似乎想到了什么,快马来到一旁的军鼓前,指着不远处的特别部队所在的城墙处,下令道:“向此方向前进!” 随即一把拿过了鼓手的鼓棒,大力地敲击了起来! “咚!咚咚咚!” 鼓声朝着燕军特别部队所在地前进着,鼓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燕军众将士转头一看,正是卿秦将军亲自擂鼓助威! “咚、咚咚......”一声声急促的鼓点敲打在每位燕军士卒的心头!手中的刀握得更紧了! 城楼上,两员校尉相视一眼,皆已明白卿秦将军的意图,互相点了点头,随即高喊道:“二三子,随我全力攻将,死战也!” 说着,离赵括较近的校尉挥舞着手中的战刀欺身而去,另一位校尉则稍稍落后一步,想着赵括冲去。 赵括横起一刀就要将近前的校尉逼退,哪想到那员校尉不躲不避,直直地就迎着刀锋冲了上来。 “噗”的一声,长刀入划破胸腔,漫天热血飞舞,“叮”的一声,长刀前进之路却被校尉的战刀所阻,赵括刚想往回抽回长刀,长刀却又被校尉死死握住,鲜血从手掌溢出,钻心的疼痛却依然不能让校尉放手。 就在赵括的长刀为校尉所困之时,另一位校尉的刀锋已经迫近,赵括瞬间明白了两位校尉的配合:一名校尉用生命拖住自己一瞬,给另一位校尉争取到一击之机会! 可是知道归知道,就像上辈子也是知道很多道理,却依然过不好一生。 这辈子,被系统强化过的神经,却给了赵括一丝反应的时间。眼见长刀退不出来,纵然现在退出来,自己的双手也会被校尉的战刀所毁,而失去双手的自己又身处重围,与死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电光火石之间,赵括干脆将长刀连带着自己的身子往握着长刀的校尉怀中一送,整个人撞在校尉身上的同时,另一位校尉的战刀也堪堪从赵括身后劈过。 避过一劫的赵括,身子尚未完全站稳,便以将长刀打横,右脚脚跟为支点,侧身横扫,连带着眼前校尉的半只手掌一齐劈向另一位校尉。 “嗡......”长刀划过半蹲着的校尉的头盔,直接将校尉的头盔劈落,发髻也被打散,一头的青丝伴着鲜血滑落肩头。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出现在校尉的额头。 赵括正欲乘胜追击,一旁的燕军士卒却又悍不畏死地冲了上来,掩护着他们的校尉暂时撤退。无奈下,赵括只得咔咔两刀解决掉几个燕军士卒。 险死还生的校尉有些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赵括,额头上的丝丝凉意不由得令他心生畏惧。 “咚、咚咚......”急促的鼓声如同催命的音符在校尉的耳畔炸响。 “也罢!这条命就还与将军吧!”校尉心中默默想到! 随机再次握紧手中战刀,向着赵括发起冲锋! “叮!”长刀再次相撞。 校尉的战刀应声而断,而赵括的长刀刀势不减,直直地就往校尉的脖颈砍去,电光火石之间,再无燕军士卒来得及代其而死。 “噗......”长刀入肉,如热刀切黄油般,丝滑而过。 校尉的头颅被砍飞到空中,似有万般不舍与留恋,在蒙蒙亮的空中转了个圈,方才无奈地掉落在坚硬的城楼之上,又不甘似地朝着北面家的方向,滚了两滚,最终掉落到了城墙之下,方才一动不动。 “天快亮了!好想回家啊!家好远啊!”这是校尉最后的念头。 若是校尉还能说话,想必他说的该是“回家”吧。 城墙的战斗却并没有因为校尉的陨落而停止,几名曲长很快代替了校尉的指挥,继续对赵括发起自杀式的进攻,哪怕他们明知是死,也希望用自己的死,哪怕只换得赵括的一道伤,也算是值了。 校尉的慷慨赴死不仅消耗了赵括大量的气力,也更激起了 燕军的向死之心,愈发急促的战鼓,越发不要命的进攻,终于在亲兵一个个战死后,赵括终于再添了数道伤痕! 可惜,燕军的攻击也就到此为止了! 外围的赵军终于冲杀了上来,将赵括接应而出。 随着最后一名燕军的倒下,卿秦手中的鼓槌也终于被放下。 战场之上,忽然陷入了一片的寂静,只有几只老鸦在空中聒噪、盘旋。 随即,鄗城之中、城墙之上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之声! “我王万年!” “大赵万年!” 赵括半倚长刀,傲然挺立城楼之上,接受着赵军将士与鄗城百姓的欢呼! 而城楼之下,燕军士卒一片黯然,猛攻已三日又三夜矣!将士用命,奇计叠出,却仍对鄗城无可奈何,鄗城尚且如此,邯郸又要如何? 望着城楼之上那个“伟岸”的身影,悲痛、失落、懊悔、无奈与挫败感一齐袭上了卿秦的心头,卿秦第一次对自己、对燕国、对这场战争产生了动摇:“这场战,我燕国,真的能赢吗?” 冬日的晨风吹过,吹在卿秦那饱经风沙的脸颊上,丝丝寒意将沉浸悲痛与失落中的卿秦再次唤醒。 “此乃国运之战也,与其思索能否功成,莫如想想如何增加些许胜算。所谓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是也!吾乃燕国将军也!纵不能,吾亦要将之变为可能!”卿秦在心中对着自己说道。 “此战已别无他法,只能硬拼,就看是我大燕先破开这鄗城,还是赵军的援军先行赶到鄗城。按时间来算,今日才是我军进抵鄗城之第五日,邯郸得知我军攻入也不过七日,即便邯郸得知后立即调兵,一来一去,再加上重新整合兵力,我军应至少还有十日之期!” “稳住!优势在我,我们能赢!”卿秦再次为自己打气道。 想通之后的卿秦,随即下令暂停攻城,让众都尉和裨将前来开会,在重申了“以势压人,稳扎稳打”的八字方针后,卿秦将军又对如今的战局发表了重要讲话。 讲话指出:“其一,据连日战斗可知,鄗城中总兵力不过万也;其二,鄗城中已经聚集了邯郸所能动员的全部兵力与物资,鄗城一下则邯郸无守也;其三,赵军援军仍未成行,至少还需十日方可抵达邯郸。故,优势在我也” 讲话强调:“各级将领做好基层士卒的思想工作,要讲胜利的理念和信念灌输到每一次战斗每一次修整!同时各级将士要报定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要发挥与胡人作战时的‘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战斗精神,不忘初心,接续奋斗!争取早日拿下鄗城,为‘饮马邯郸,俯瞰中原’打下坚实的基础!” 讲话获得了与会成员的一致认可,会议决议:继续组织兵力,对鄗城北门展开轮换进攻,以消灭赵军有生力量为目的,直至全部消灭鄗城守军。 时隔一个多时辰,东方既白,北门的战斗也继续进行着。 然而令卿秦将军意向不到的是,无论三郡的援军亦或是北面代地的援军都不需要进行集结,甚至他们的集结地都不在卿秦将军的预料之内。 北面代地之军在李牧的率领下,在交割俘虏后,便隐蔽回转代邑待命! 三郡之兵更是在廉颇的率领下,一直在故关待命。 ...... 战斗又继续进行了一日一夜,鄗城之中,真如卿秦将军所想的那样,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全然靠着赵括的威望硬撑着。 五百预备部队在一日的战斗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不断地充当着各处防守主力的作用,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只生力军在短短的一天之内便减员了三分之二,更是人人带伤。 作为灭火队的赵括和赵启,手下的亲兵几乎已经拼光了,剩下为数不多的也都重伤,躺在了伤兵营中,甚至赵启也在晚间的战斗中肚子被开了了大口子,不得以被抬下了城楼。 而到此时,鄗城之内已经没有了轮换,因为重兵力也不过两千多人,东西两门几乎已经放弃,只派了三百人,混杂着穿着甲胄的百姓与稻草人,进行防御。 赵括仍然坚持着,一手提着长刀,一手拿着蒸熟的黍米,边吃饭边砍着燕军。 看着闲庭信步的赵括,纵然兵凶战危,赵军士卒们的心都是安的,我王都不怕,咱怕啥!甚至有胆大的曲长,就是预备部队那位被校尉踢了的那位,还问赵括要起了牛肉汤!说是听说上次大捷将军赏赐的牛肉汤美味极了,自己可馋了! 赵括是又好气又好笑,飞起一脚就踹在了那员曲长的臀部,伸出左手,亮出手中黑黢黢的黍米,恶狠狠地说道:“老子都只吃黍米,你还想喝牛肉汤!老子还想喝呢!” 说着,又将手中的黍米塞到了那员曲长的手中,说道:“有黍米就不错了!拿着!打完战再请你吃!” “嗯!多谢我王!”曲长喜滋滋地接过黍米,回到队列,小口小口地尝了起来。还没尝两口呢,一群黑影就将他团团包围,勒令他交米不杀!正想一脚一个地踢开,抬头一看,为首的却是他的顶头上司。 哎,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只得将那一小把黑黢黢的黍米不情不愿地贡献了出来。 校尉见着那黑黢黢的黍米,乐开了花,对着一脸“便秘”的曲长扔过去一个袋子,打开一看,竟然是满满一袋的黍米,校尉笑着说道:“用一袋换你一把,你不亏!” 曲长无奈地看着自己的顶头上司,小声地嘀咕道:“还不亏!亏到姥姥家了!那可是王上吃过的勒!能一样吗!” 校尉却不再理会那个憨货,随即又亲自将手中的那把黑黢黢的黍米,每人几粒地分发了下去,每发一人都说上一句:“这可是王上吃过的!本将军好不容易讨要到的。嘿嘿!” 众将士也不去戳破校尉的谎言,纷纷大赞校尉:吾之楷模也,随即美滋滋地接过那几粒黍米,仔仔细细地端详片刻,又一粒粒地含到了嘴中,待其自然化开,喃喃地说道:“王上吃的黍米,就是甜!” 若是赵括听到了,估计要郁闷得半死,这群文盲,甜个屁啊甜,那是浸了血的黍米,那甜味是血的味道啊亲! 而凡是吃过赵括黍米的赵军士卒,无不精力百倍,信心爆棚,仿佛打了兴奋剂似的,竟然生生将燕军给压制住了。或许,这便是信仰的力量? 在赵括的不停巡视下,北门城墙虽然岌岌可危,却也总算是守了下来。 然而,这样的信念可以支撑多久呢? 赵括不知道! 赵括也不需要知道! 南门前,一声战马嘶鸣。 燕军中,一句战场急报。 正是: 东方欲晓, 南门军行早。 踏破鄗城时尚早, 风景这边独好。 第二百章 王命再传一网成擒 “报!” “报!” 两声急报声同时出现在鄗城北城楼之上和燕军中军帐中。 ...... “禀我王:廉颇将军率兵七万,已至南门,恭请请进驻鄗城!”斥候兴奋地对拄着长刀的赵括说道。 赵括闻言,拄刀的手因激动而稍稍用力,差点没能拄稳。随即双眼稍闭,暗自叹息道:“总算是来了!还好城未破,自己算是撑住了!但愿从此后不必再行此险计!” 稳了稳心神,赵括猛然睁开双眼,看着城楼下仍在组织着进攻的燕军,以及城楼上勉力维持的赵军士卒们。心中感慨万分,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得重新握紧长刀,对着斥候冷冷地下令:“传令廉颇:自南门入鄗城,穿城而过,不需停留,直出北门,击败城下燕军后,随即裹挟燕军败卒,进击燕军本阵!” “诺!”斥候赶紧应诺道,随即转过身往城南传令而去。 ...... “禀国相:安平城破了!”一名燕军的斥候慌乱地向国相栗腹禀报道。 “什么?”栗腹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斥候问道:“哪里破了?” “安平城!安平城破了!”斥候再次重复道。 “安平?安平怎么会破的?何人破的?如何破的?何时破的?快快讲来!”栗腹抓起斥候的脖领急切地问道。 “禀国相:是赵军,代地的赵军,如同神兵天将般,突然出现在安平城外,等我安平守军发现之时,其骑兵已然攻入城门,我军猝不及防之下,皆为赵军所擒也,末将等人恰巧因公刚从南门归城,见势不妙,便立即骑马而走,这才躲过一劫!”斥候详尽地描述着安平城陷落的情形。 “这么说来,我军在安平城中的粮草军资,皆为赵军所得了?”栗腹继续问道。 “恐怕,已然全部落入赵军手中了!”斥候低着头小声地回答道。 “砰!”国相栗腹一下子瘫坐在地,他太知道没有了后勤物资保障的军队会怎样了! 军营中所存粮草尚不足三日之用,三日之后便要断粮,而断粮之后......还何谈攻破鄗城,直下邯郸?能囫囵个地回到蓟城就不错了。 “禀国相:还请速速决断,是继续进攻还是班师重多安平城,您得有个主意啊!”斥候见国相栗腹跌坐在地,又久久不语,实在忍不住,便出言提醒道。 栗腹也终于在斥候的提醒下想起来他是大军的主将,是众将士的主心骨,不能慌更不能乱。稍稍平复下自己心中的恐惧,栗腹接着问道:“可知赵军兵力如何?何人为将?” “禀国相:赵军兵力恐不下两万之数,大纛之上为李字,或为代邑大战之李牧李将军也!”斥候略略回忆后回答道。 “数万赵军!”栗腹再次心惊,若是后路被数万赵军断了,那就真的是归路无期了。 “快去找卿秦将军”栗腹急道! 一旁的传令兵正要应诺而出,却又被栗腹给拦住了。 “不!”栗腹说道:“本相亲自去找卿秦将军吧!” “来人备车!”栗腹对着帐外喊道,栗腹知道,此事已经朝离了自己能依靠的很快,亲卫依令找了一辆车辇,停在了中军帐门口。 栗腹又看着报信的斥候,说道:“汝随本相一道前去!” “诺!”斥候赶忙应诺道。 不多时,车辇已经到了前军卿秦将军的帐前,卿秦将军已经等在帐外,见栗腹车辇到来,赶忙上前见礼。 “见过国相!”卿秦一揖道。 却见栗腹并未回礼,从车辇上一蹦而下,拉着卿秦的手就往帐中走去,边走边说道:“事急矣!勿多礼也!” 斥候在身后紧紧跟随着。 入帐之后,栗腹将卿秦径直拉到了舆图侧,不待卿秦询问,便令斥候将情况一一汇报。 斥候一通描述之后,栗腹见卿秦并未再问及其他,便挥了挥手,让斥候到帐外等候,而随着斥候的离开,帐中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卿秦死死地盯着舆图,眉头越皱越深,身子却越来越轻,飘飘忽忽,一个趔趄,差点晕倒在地,好在一旁的国相栗腹一直关注着他,及时地扶住了卿秦。 “卿将军,是战是退!将军要有个看法啊!”栗腹对着卿秦急急地说道。 “国相啊!哪里还有什么战与退啊!”卿秦几乎都快哭了出来。 栗腹却没有明白其中的含义,于是接着问道:“将军何出此言耶?正是兵凶战危,才更需将军挺身而出也!若战则速战,东、西、北三门不分主次,全军压上,攻破鄗城,直下邯郸,取下邯郸后,便不愁粮草军资矣。若退则速退,以我军所剩五万多大军,击败代地赵军两万人,回转蓟城,也算保存了我燕军之火种也!” “是战是退!将军您倒是说说啊!我军虽有缺粮之危,却还未到山穷水尽之处,只要行动迅速,我军仍有一战之力!可若是再耽搁下去,等我军断粮便真真万劫不复矣!”栗腹又抓紧卿秦的手臂急切地说道。 卿秦心中别提有多无奈了,要是有选择,要是还有下次,他再也不愿更文官出征了!太累,心累!怎么就看到粮道断绝的问题吗?那还是粮道的问题吗! 卿秦深深地叹了口气,稳了稳心神,指着舆图上的代地说道:“国相请看,代地之边境离邯郸之距离几乎倍于三郡之地也,且常年对抗胡人,兵力较三郡之地更为分散,纵然代地之军多骑兵,其集结、开拔、南下之速也,必不至于快过三郡之兵!” 栗腹若有所思地看着舆图。 见国相还没有反应过来,卿秦又指着舆图上的安平城说道:“若代地之军以七日之期,攻占吾之安平城,则其必先有准备,或是预先集结,或是先行南下,同理,若是北地代军能够提前南下,则三郡之兵自然也能提前集结,提早东进!” “故,代军攻占安平城,则赵三郡之兵距鄗城,亦不远矣!甚至,依然屯驻其中!吾等,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矣!”卿秦又指了指舆图之上的鄗城,有气无力地说道。 话毕,栗腹脚下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本以为安平城的陷落只是个危险的信号,没想到却是吾等之丧钟也!”栗腹哀叹道,声中竟有一丝的哽咽。 卿秦深叹了口气,心中想道:也罢,就于此报了这知遇之恩吧! 随即扶起国相,尽量温和地说道:“禀国相:为今之计也,其一,立即停止攻城,全面收缩防御;其二,末将与一万大军留下阻击,尽力拖延赵军几日;其三,国相带着剩余兵力速速回防蓟城!” “嗯,好!好!”栗腹赶忙答应道:“然则,安平城为赵军所夺我军如何撤回蓟城耶?” 卿秦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可再令一万大军于安平城外监视赵军,若其不追,那自然是最好,若其追击,便以此一万大军断后!就怕,赵军摆开阵势于野地,代地赵军以骑军闻名,而安平城外皆为平原,正适合骑军驰骋,则我大军危矣!” 栗腹闻言,心中再次打鼓,自己运筹帷幄尚可侃侃而谈,可论到临阵机变,冲锋陷阵,自己可真不是那个!还是得带着卿秦! 打定主意的栗腹,深情地对着卿秦说道;“将军随本相一道回转蓟城吧!此处断后之事,交于一位裨将可也!” 卿秦闻言,心中略有些温暖与感动,当然如果他知道了栗腹心中真是的想法的话...... 可是卿秦没有答应,而是摇着头说道:“若是我不在此断后,恐赵军一至,则我断后之军,尽皆降于赵军矣!” 栗腹闻言,眼前却是一亮,好像也是个办法啊!至少没有性命之危矣。若是直接北转,遇上了赵军骑兵,自己可是经历过马踏联营的情形啊! ...... 就在卿秦将军与国相栗腹为战、退之时犹疑不定之时,鄗城北门忽然间洞开! 城楼之下的燕军皆是一愣?要投降吗?还是门坏了? 还没等燕军反应过来,一阵急急的马蹄声,便将燕军的欢呼声堵在了喉咙之中。 “杀!”为首的老头儿,长刀一指,无数铁骑应声而出。 人未至,声先传; 声一闻,箭亦至! 毫无准备的燕军很快被凶神恶煞的赵军精骑冲散、屠戮,几位燕军的校尉还试图组织兵力反击,很快被无数的马蹄踏破。 一向眼明手快的斥候飞马就往燕军营寨中奔去,试图在前军崩溃前将赵军反击的消息带到,却也被赵军的箭矢袭杀! 不过营寨中的燕军也并不需要他的汇报,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如火龙出世一般的赵军! “报!”一位斥候连滚带爬地跑到卿秦帐外,也不待卿秦将军的 召唤,甚至不顾亲卫的阻拦,一股脑儿地就冲入了帐中。 “禀将军:赵军反攻!”没有丝毫的犹豫,斥候单膝跪地,立即向卿秦汇报着。 “什么!”卿秦本来还有些不悦,听闻此事自然顾不得其他,大步奔出营帐,登上车辇就向鄗城方向望去,只见城墙之下一片狼藉,燕军已然溃不成军,就要往营帐溃退而来! 卿秦转过头,却见国相栗腹也登上了车辇,正呆呆地望着鄗城。 “国相,事急矣!速退!”卿秦急急地说道。 眼见着栗腹还呆在车辇之上,痴痴地望着南方的鄗城,卿秦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下令栗腹的亲兵们带着栗腹就往北逃!同时下令全营备战! 然而一通鼓毕,营中备战之兵寥寥,原因无他,刚刚经历一夜战斗的燕军士兵们实在太累了! 二通鼓毕,在屯长、什长们的驱策下,燕军士兵们终于纷纷起身备战。 然而甲胄尚未全,刀剑尚未在手,赵军的铁骑已经裹挟着城楼下的燕军冲进了燕军的营寨之中。面对着几乎毫无防御可言的燕军营寨,赵军骑兵们撒开了花儿地穿插屠戮了起来,仅仅盏茶的功夫就把燕军杀了个对穿! 卿秦将军呆呆地坐在了中军帐中,他已无能为力矣,各级指挥已经完全被赵军切割开来,将不识兵,兵不识将。整个燕军大营如同被捆缚了四肢的待宰羔羊,只能任凭赵军如何大卸八块! 甚至卿秦自己的亲兵,也大都战死在了伏击赵括的战斗中,而失去了足够的亲兵护送,便是想逃都逃不。 好在已经把国相送走,自己也算是报了国相一贯的知遇之恩了。 希望国相能够逃过赵军的追击吧!可是逃过了赵军的追击,却还要逃过安平城中赵军的围堵!即便逃过了赵军的围堵,成功地回到了蓟城,又能怎样?两次伐赵,几乎失去了全国大部分的兵力。蓟城还能保得住吗? 好在这些已经不是自己所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赵军骑兵正准备再给燕军来个对穿,后续的赵军步卒跟了上来,同时也带来了赵王括的最新王令:“燕军降者不杀!步卒接续扫荡燕军北营,骑兵分出两部,包抄东西二门之燕军!另分出千骑,追击可能逃跑之燕军主将!” 得到王令后的廉颇迅速做出调整,首先就分出千余马最快的骑兵前去追击,同时将剩余骑兵一分为三,一部万人转向东门,一部五千人转向西门,对东西二门的燕军进行包抄,最后一部万余人继续扫荡燕军北营残部。 在廉颇的安排下,赵军士卒高喊着“降者不杀”,在骑兵开道下,飞快地向前推进着,如同犁庭扫穴般,清扫着燕军的残部。 至午时,全歼燕军五万多人,更有自副将卿秦往下四万多燕军投降赵军,也怪不得燕军不给力,轻易就投降了。 一则因为六日来的日夜轮换攻击已经极大地消耗了燕军的军心士气,尤其是第五日围杀赵括失败,直接就讲燕军的士气降到了冰点,即便卿秦再如何努力,士气始终得不到恢复。 二则大部分的燕军在赵军进攻时都还在休息,根本无法列阵对敌人,刀不在手,甲不在身,再反抗那就是送死啊! 三则是自国相栗腹至副将卿秦已然失去了抵抗的意识,逃的逃,降的降,主将尚且如此况士卒乎? 而在酉时许,追击的骑军再次传来捷报,俘获燕军主将国相栗腹以下二百余人,皆已押回鄗城待命! 至此,耗时七日六夜的鄗城大战终于以赵军的完胜而告终。 此战,鄗城中赵军守军五千、民壮新兵三千,外加赵括麾下亲兵五百,共计八千五百余人,以近乎全军尽没的代价拖住了十倍于己的燕军精锐,整整六天六夜,重重地挫伤了燕军的锐气,为后续的反击之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是役,赵军损兵六千余人,近乎皆为鄗城之守军,且自赵王括以下,所剩两千五百余人,几乎人人带伤。巨大的伤亡带来的也是巨大的收获:共计歼灭、俘虏燕军七万人,自主将栗腹以下,竟无一人得脱,堪称奇迹! 而在鄗城内外、赵军上下无不欢欣鼓舞之际。 却见赵括立于鄗城北面城楼之上,眺望着更北的北方!而在他的脚下数骑领命急驰而出,向北而去! 第二百零一章 英魂销尽必灭燕也 酉时三刻,夕阳西斜。在落日的余晖中,赵军缓缓归营,而赵括仍旧站在鄗城北门城楼之上,眺望远方的云彩。 一片晕红才著雨,几丝柔绿乍和烟。英魂销尽夕阳前。 好一派冬日肃杀之景也!赵括正感叹着。 “见过我王!”廉颇一身戎装,单膝下跪对着赵括拜道。 赵括转过头,笑眼盈盈地扶起廉颇,还未等赵括说些什么。 见着王上的廉颇,好容易按捺下的激动心情,又被赵括的一身惨状勾了起来,刹那间眼含热泪,再次拜倒在地,心中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句:“末将,来迟了!” 言毕,以头抢地。 也怪不得廉颇如此的心绪如此激动,实在是赵括的状况有点儿惨,嗯,不是有点儿,是很惨的那种惨! 原本光亮的铠甲满是血污与刀剑痕迹不说,更是有好几处破损,甚至里头的布甲都已然破损,漏出大块的已经结痂的血肉。最为夸张的是连护心镜都被不知是刀剑或是箭矢给压扁了一大块。可见战事之危急而频繁。 赵括大笑着将廉颇扶了起来,也不废话,结结实实地给了廉颇老将军一个熊抱! 随后双手拍着廉老将军的肩膀说道:“廉老将军来得不晚,刚刚好!正是燕军后路被断的消息传到,士气军心皆失,燕军上下皆为吾所擒,毕其功于一役,皆卿之功也!卿若是早来两日,这仗啊,且有的打呢!” “不敢承我王谬赞,全凭我王运筹帷幄,更是我王身先士卒,拼死以扛,方有此大捷也。末将,末将实在惭愧,若能早到两日,我王当不至于受伤如此之重也!”廉颇说着说着又要再拜。 “好啦好啦!廉老将军无需自责,卿已然在寡人令之七日之期前赶到,若再请罪,岂非在怪罪寡人算时不准焉?”赵括笑着调侃道。 “末将万无此想法也!”廉颇赶紧解释道。 “寡人知之矣!将军勿复言也。”赵括笑着打断了廉颇的解释,随即问道:“战场整理如何?收获如何?我军伤亡可曾统计好了?伤兵可曾安顿好了?” 廉颇见赵括问起了正事,也便赶紧汇报:“禀我王:战场已然整理完毕。自燕军主将国相栗腹、副将卿秦以下,共计俘虏燕军四万又四千三百余人,而此次鄗城大战中,我军共计斩杀燕军两万七千余人,缴获武备军资无数,只是粮草少了些,仅有七万人三日之食也。” “而此战中,我军伤亡共计六千二百三十八人,大部皆是守城之伤亡也!战损比高达十比一,堪称奇迹!另,末将所带的医师已然接手了伤兵营,各种金疮药也是足够,我王放心!” “嗯!那就好!”赵括点点头说道。 “我王,下一步我军如何行止,还请我王示下!”廉颇问道。 “自是要去找燕王讨要点损失费!”赵括笑着回应道。 “要多少?全要了吗!”廉颇恶狠狠地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的愤怒与残忍,还有几分——兴奋? “哈哈哈!”赵括笑着看着廉颇,这老小子也学会了打哑谜了? 赵括明白廉颇问的不是费用,而是版图!而全要的意思,便是——灭国!能把灭国之事说得如此轻易,不得不说廉颇就是廉颇啊,是见过大世面的! 这却也怪不得廉颇愤怒,实在是赵括的惨状刺激到他了,不灭燕国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不灭燕对不起赵王括身上的刀剑伤痕,不灭燕国也更对不起它三番两次的挑衅! 也怪不得廉颇兴奋,灭国啊!这可不是春秋时期了,战国了!自从八雄之一的宋国被灭后,好久都没有灭国之战了。如今不仅是师出有名,对手还已经几乎没有了还手之力,简直是天赐良机,灭国之功在前,怎能不让人兴奋! 赵括沉吟了一会儿,随即继续说道:“吾已令传令兵赶往安平城,一则调回深入辽东之任武所部,二则传令李牧,令其封锁鄗城之战的消息。” “虽然已经有所准备,然我军还是需要尽快出发,方可给燕王一个惊喜!”赵括一手拍在城垛之上,双眼微眯,看着北方恨恨地说道。 这既是赵括内心的表达,却也是给廉颇一个肯定的信号,以安抚廉颇焦躁而兴奋的心情,以免他在怒火与亢奋中,听不进命令,甚至产生对抗情绪,那就不好了,毕竟后续的战斗还要廉颇来指挥。 当王了之后还得照顾麾下将领的心情,赵括表示自己真的好难! 好想当个昏君啊!赵括在心中怒吼道,酒池肉林、醉生梦死、三宫六院才是他穿越到万恶的封建社会后的追求啊! 可惜,系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还想浪?就三年时间,你浪一天就少一天。 寿命,如同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时时悬在赵括头颅之上,迫使着他不断努力,不断奋进,不断思考,思考着做一个伟大的君主! 心念百转的赵括,深深叹了口气,能咋办呢? 看着眼前的廉颇,其脸色已然稍作缓和,赵括随即又将语气缓和了下来,对着廉颇分析道:“要灭燕国,现在还不到时候!不是灭不了燕国,而是受不了灭燕之后,我赵国要面临的一系列问题与灾难!” “灾难?!”廉颇不解地问道:“灭燕或有天灾耶?” “非天灾者,然**之灾犹胜于天灾也!”赵括回答道:“就如齐之灭宋,宋虽灭,强齐却因此而弱!若非田单将军力挽狂澜,齐国几乎因此而灭,齐愍王更是因此而被剥皮抽筋,死壮凄惨!至今未能恢复元气,何故焉?” “乃五国伐齐之故也!”廉颇答道。 “然也!若是此时灭燕,则虽无五国伐赵,却也不远矣!”赵括补充道。 “秦国自不必说,必然不会坐视焉!齐国因唇亡齿寒之故,加入伐赵之列亦是应有之意!魏国眼馋河内之地,必趁机而勒索于我,我若不应,则伐赵着再添一国。至于韩国,仰秦国鼻息久矣,必顺而从之。仅有楚国,却也慑于秦国之威,能中立便是尽力了。”赵括一个个国家分析着。 “如此一来,四国伐赵便已成定局矣。届时,秦攻河东、魏取河内,而窥上党;韩出赵地、齐战燕地,以探邯郸,则赵境内处处烽火,将军以为,以我军之能,尚能胜否?”赵括以天幕替代舆图,凌空而指,向廉颇问道。 “禀我王:我军对敌秦国尚且不足,若四国共伐,殊难胜矣!”廉颇望着空中虚无的舆图,怔怔地回答道。 “既挡不住四国,则必割地而求和,灭燕而割地,灭之何益,徒为他国火中取栗尔!”赵括最后总结道。 “谨遵王命!那便不灭燕了。”廉颇双手一拱说道。 “谁言不灭燕乃王命耶?寡人之王命,将军且听好了,乃‘必灭燕也!’”赵括见廉颇已然接受自己的打算,却又笑着反驳起自己的打算来。 廉颇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赵括,若非眼前之人是自家的王上,廉颇早一脚就上去了。 不是刚刚有理有据地说服了我吗?怎么眨眼的功夫又变卦了? 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快...... 第二百零二章 前倨后恭真宰辅也 “我王!这是......”廉颇不解地问道。 “卿可曾听闻:‘取法乎上而得乎中?’之言否?”赵括问道。 “还请我王解惑!”廉颇老实地低头一揖道。 “于内,精明、冷静如卿者,尚且欲灭燕以泄愤,况于其他人乎?”赵括虚扶起廉颇说道。 “末将只是......”廉颇赶紧想要解释道,却又被赵括打断了。 “此人之常情也,并非责怪于卿!只是,如此众志成城之情状下,王命也需暂时屈服于民意也,否则便有后院起火之危也!” “于外,众国已然知晓燕赵大战之始末,燕国两度伐赵,目标直指邯郸,此欲倾覆我赵国也。若我赵国无‘灭燕’之宣言,则恐为诸国笑柄,而认为我大赵软弱可欺负哉!” “且以‘灭燕’为目标,纵在诸国干预之下,吾等放弃最初之目标,则可取吾真正想要之地也。此取法乎上而得乎中者,是也!”赵括继续分析着。 “故,‘灭燕’之令必下也!不下此令,不足以堵住国内国外悠悠众口;不下此令,不足以彰显我赵对抗外敌之决心;不下此令,不可取吾之欲要之地!”赵括最后总结道。 “末将明白!这便将‘灭燕’之王令,遍传三军!”廉颇再拜道:“只是不知我王,所取之地为何?入燕之后,我大军又需如何展开排布焉?” “嗯!”赵括略略思考后,决定还是跟廉颇坦陈比较好,毕竟后续的攻燕主力还需廉颇担任。 “卿且随寡人来,寡人在舆图上为卿解释!”赵括边说着边将廉颇往楼阁中带去。 鄗城北城楼楼阁之中,一张燕地的舆图摊开在案桌之上,赵括指着燕国国都蓟城说道:“此处为燕之国都,进可攻邯郸、断燕北之交通,乃连接南北之要地也,吾必取之。取之,则我军只需防守此一处,压力骤减。而燕失此地则再无可背刺我赵国之机会矣!” “以蓟城为界,其以西、以北之地,为寡人尽取之!”赵括在舆图上比划着说道。 “诺!”廉颇激动地回答道。虽然没有了灭国之功,可攻占国都,削减燕国将近一半的国土,怎么也是大功一件,封个“燕君”啥的不过分吧。 “今夜休息一夜,明日辰时出发,两日内赶到安平城,随后会同代地之骑兵,一同兵进蓟城!”赵括见廉颇的思想工作已经做通,便立即下令道。 “诺!”廉颇也没有丝毫犹豫地便答应了下来。 “至于蓟城!寡人不欲大动干戈,闻听燕军之主将乃其国相焉?”赵括又问道。 “然也!正是燕国国相栗腹!”廉颇答复道。 “以文臣而制武将,更是统领燕军几乎倾国之兵,燕王对其之信任可见一斑,然其攻击鄗城中却无任何亮眼之表现,更在我军反击之时抛却大军独自逃走,应既无国士之能,更少忠义之心。或因媚上而官至国相也。”赵括喃喃地分析道。 “卿可知之?”赵括又对廉颇问道。 “或有耳闻,其人深受燕王信任,却未曾为燕王进良策,却屡屡为王献谗言。或言:乐毅之出走,皆出于此人之手也!”廉颇略略回忆着说道。 “如此,破蓟城之策成矣!”赵括扶手笑道:“且将其带来!” “诺!”廉颇立即应诺道。 不多时,燕国国相栗腹便被带到了赵括的面前。 “外臣燕国国相栗腹见过赵王!”栗腹虽是被俘,却不失大臣之风,有礼地向赵括问好道。显然再进阁楼前,他已经被告知赵括称王的信息。 “汝便是此燕军之主将耶?”赵括没有回礼,而是装作生气地问道。 “正是本相!”栗腹不卑不亢地回复道! “好!便是汝指挥的燕军欲置寡人于死地耶!”赵括一下子站了起来,怒发冲冠地质问道。 而随着赵括的站起,破损的甲胄一览无遗。 栗腹心中惊讶的同时,也有一丝丝不妙的感觉。 而他的不妙的感觉很快变成了现实,赵括怒吼道:“既然是你,那就莫怪寡人了!来人,将此缭拖出去于北门外斩首示众,以祭我军战死之士,以消我心头之恨!” 言罢,几名赵军的士卒便已上来拖拽栗腹。 栗腹亡魂大惊,在没有一开始的宰辅之风,慌忙拜倒在地,一边以头抢地,一边求饶道:“赵王饶命,赵王饶命啊!” “汝指挥死士围杀寡人之时,便应想到应有此刻矣!”赵括继续狠狠地说道。 “赵王容禀,赵王容禀啊!”栗腹再次以头抢地,拜道:“外臣虽为主将,然不通战阵,战场之时,外臣全权交于了副将卿秦啊!” “嗯?”赵括故作疑惑道,说着向几个赵军的士卒挥了挥手,示意暂且退下。 栗腹见状,赶紧补充道:“不敢欺瞒赵王,自鄗城大战开始,外臣便已将北门军权交于了卿秦,后续更是将中军及后军之军力全数交于卿秦之手!至于围杀赵王,定是卿秦所为,其人一贯的独断专行,外臣对此一无所知啊!还望赵王明察!” 见赵括未有表示,栗腹赶紧继续补充道:“外臣多次劝阻我王勿要攻赵、勿要攻赵,可我王却始终不愿听从外臣之言,未约束燕军,不将事态扩大,外臣这才自荐为主将也!战前,末将三令五申切莫伤及王上,却未想卿秦置若罔闻,擅自行动,真真可恨也!” 言毕,栗腹又是一拜到底。 “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赵括突然想到“狄胖胖”的名言,用在此处最是恰当不过了。 不过,这样一个贪生怕死,各种甩锅,不惜出卖同袍的燕国国相,才是他所需要的。 “这么说来,倒是寡人错怪国相了!”赵括重新坐下,笑着说道。 “不敢不敢!只怪外臣未能约束好下属!”栗腹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赶忙回道。 “既然如此,寡人理当放归国相才是啊!”赵括继续笑着对栗腹说道。 “啊?”栗腹有点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赵括。真的吗?还有这好事儿! “当然,不能白白放归国相,毕竟寡人还要与臣子们有所交代!”赵括看着栗腹继续说道。 “诺!外臣明白!外臣愿意以万金外加粮草三万担,以赎己身!”栗腹一脸激动地看着赵括。 万金外加三万担粮草,开价真的不低了,然而对于栗腹来讲,些许粮秣金钱,回燕之后,很快便可以补回来,绝对划得来! 然而很明显,赵括想要的可不是这些! “国相多虑了!无需国相的粮秣金钱,只需国相为赵燕两国之友谊,再奔波一次便可!”赵括继续笑着对栗腹说道,那样子,像极了欺骗小红帽的狼外婆。 第二百零三章 栗腹入彀五策破蓟 “我大军不日就要北上,寡人欲在抵达安平城后,放归国相!国相以为如何?”赵括笑眼盈盈地看着栗腹说道。 “那自然是好!只是不知赵王需要外臣做些什么?”栗腹忐忑地问道。 “不要急嘛!”赵括继续说道:“一步步来,国相走后,我大军亦将开拔。还请国相在我大军抵达蓟城之前,将燕王劝离蓟城,以免燕王遭灾,而使赵燕两国陷入不死不休的纠缠中。” “这!”栗腹略略思考,回应道:“我王离开蓟城,岂不是将蓟城拱手让于赵王耶!” “难道国相认为,蓟城或是燕国尚有能力挡住寡人的十万大军吗?”赵括质问着栗腹,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赵王亲率大军,我燕国自难抵御,只是,只是恐外臣无法说服我王啊......”栗腹见赵括生气,身子一下子紧绷了起来。赶忙想要解释一番,却又不知要如何说起。似乎怎么说都是在顶撞眼前的赵王,这要是再顶撞一番,恐怕自己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正在栗腹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应答之时,赵括主动为栗腹找了个台阶。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本王多在战场厮杀,最是知道何谓‘兵凶战危’,鄗城一战,饶是寡人久经沙场,却仍不免差点死于战阵之中,身上更是带伤无数!”赵括说着,又向栗腹展示了一身的破甲。 随即,又说道:“此刻赵燕攻守之势易也,我十万大军欲进蓟城,而报鄗城之围。若燕王仍在蓟城之中,寡人麾下众将,难免再有如贵国卿秦将军一般,不服号令之人也。情急之时,恐伤及燕王性命,此非寡人与国相之所愿,亦恐非燕赵两国之幸也。” “一则,对战而杀王,于礼不合也,或遭志士仁人之唾弃;二则伤及燕王,则赵燕两国至此或成死敌也,于我赵不利也!故愿燕王先行出城,非欲不战而得蓟城,实是不愿伤及燕王耳!国相可以此说服燕王也!”赵括继续胡侃着说道。 栗腹心中默默思索着,赵王说的都是骗鬼的话,什么于礼不合!什么恐燕赵成死敌!都是糊弄鬼的。如今可是礼崩乐坏的战国,早已不是讲究仁义的春秋。 大王一旦出城,城内军心必定大乱,即便不至于不战而降,其战力士气也会被削弱很多!这才是赵括真正的目的。 然而,即便大王不出城,蓟城就能够守得住么? 蓟城中还有多少兵力呢?自己来的时候,大王将王宫的卫士都分了一半给自己,如今的蓟城恐怕连五千大军都凑不齐。 即便紧急动员各地驻军勤王,一则国内已经没有多少正规军队,二则时间太短了,而就算勤王大军到了,又会是赵括带领的赵军的对手吗? 最重要的是,只要放归了自己,劝不劝燕王离开那还不是由着自己了?即便自己真劝了燕王,燕王愿不愿意听劝,此皆是未知之数也。不管怎样,先逃脱再说吧。 打定主意的栗腹对着赵括又是一礼,说道:“赵王真君子也!外臣替我王多谢赵王!为我王之安全计,外臣愿意奔走这一趟。” “好!”赵括笑着说道。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随即赵括拍了拍手。 从楼阁之后,悄悄然走出几人,为首的正是被俘的卿秦与将渠二将,众将皆双眼冒火似的盯着栗腹,若非身上枷锁,嘴中葛布,恐已扑上去撕咬栗腹了。 栗腹见着燕军众将,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铁青了。 刚刚的对话显然已经被燕军众将全部都听在了耳中,自己是如何甩锅,如何屈膝,又是如何出卖着燕国的利益,显然已经被众人全部听到了并记在了心里。 若是自己没能完成赵括的任务,赵括定然将这些人放归燕国,到那时,不说其他人,就是自己的心腹卿秦,就第一个饶不过自己。 然而这只是赵括的第一道保险。 见栗腹脸色变化,赵括知道,这第一道保险算是上好了。 “寡人与燕军众将就等着国相的好消息了!”赵括笑着说道,随即挥了挥手,命人将燕军俘虏的将领们带了下去。 看着心绪久久不能平静的栗腹,赵括再次趁热打铁地说道:“为保国相路途上安全,寡人会派遣三百精锐护送国相回返蓟城,还请国相于家中好胜招待寡人之士卒也。” “这......这却不必吧!”栗腹一惊说道。 “哈哈!若是国相劝得燕王离开,此三百人便会保全国相家人免受乱兵荼毒,若是国相没能劝得燕王离开,此三百人也会帮助国相与家人一道离开!” 离开?! 栗腹听到这两个字,心中又是一惊。离开?去哪儿?王都不走,我作为国相能去哪,还要跟家人们一起?莫不是不是“离开”而是“上路”?上那黄泉之路? “你狠可就别怪我毒了,这三百人要甩开看来是不太可能了,但到了蓟城,那可是自己的地盘,你这十万大军,咱奈何不了,这区区三百人却难不倒本相!”栗腹心中暗暗想道。 然而,他的小心思早在赵括的预料之内! “不过国相啊,到了蓟城,可就是卿之地盘了,这三百人乃是为了保护国相而入的蓟城,若是在蓟城中有所损伤,那本王可就要找国相要人了!若是少了一人,寡人就要国相一根手指并十名直系族人赔付!国相其知之,勿谓言之不预也!”赵括再次用最平淡的与其说着最狠的话语! 这回栗腹再无侥幸心理,他知道,眼前这个主儿,能亲上战场搏杀,绝对是说到做到。用自家的手指换几个士卒,不值得! 也就是说,杀人灭口这条路也被堵了,若说仅仅是众将的威胁自己,自己还可以在燕王面前强辩论,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可如今,自己的性命与家族存亡都被人家捏在了手中。除了服从安排再无其他方法。 可是,自己要怎么劝燕王啊! 臣妾做不到啊! 栗腹再心中呐喊道。 赵括似乎听到了栗腹在心中的呐喊,又见其脸色之变化,想必是心中已然有了“正确的”决断。于是,赵括决定再给予栗腹最后一击:“寡人承诺,若是国相劝得燕王离开蓟城,蓟城以东、以南之区域,赵军两月之内暂不踏足,以留足燕王调兵遣将、国相游说诸国之时间,国相以为如何?” “此言当真?”栗腹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岂不闻,君无戏言焉!”赵括反问道。 “如此,外臣愿意拼死一试!”栗腹再次拜道。 ...... 栗腹离开后,廉颇又从阁楼后走了出来。 见到赵括,先是一礼,随后说道:“禀我王:依末将所见,此人贪生怕死,见风使舵,不可轻信也!若将攻破蓟城之希望寄托在其人之上,恐仍有不妥焉!” “虽我王以被燕国俘将军及其家族荣衰相威胁,又承诺不踏足蓟城东南,此威逼而利诱之策也,然,末将还是......末将以为,还是应准备以堂堂之阵去蓟城。”廉颇略略思索后,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看法。 “哈哈!将军倒教育起寡人来了!”赵括平静地看了廉颇一眼,继续用着平缓的语气说道。 “末将万万不敢也!”廉颇看着赵括平静的眼神,一个激灵便拜倒在地。 没错,赵括是在故意地敲打廉颇,原因很简单,任何妄图揣测上意的臣子都值得敲打一番,尤其是那种没有揣测完全就试图劝解甚至反对的臣子。 赵括必须要让廉颇明白,他已经不是那个月下与他相互讨论、彻夜谋算、抵足而眠的“上将军”,而是一言之重甚于九鼎的“赵王”。 见廉颇惶惶然拜倒,赵括明白廉颇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双手扶起了廉颇,笑着说道:“廉老将军,总是如此不经逗!” 打一棒给一个甜枣,赵括表示,老板必备技能!作为21世纪的打工人,太熟悉了好吧! 随即赵括又对着廉颇说道:“以燕军被俘将领窃听其卖国之情,是为一策也;以三百军士威胁其身家性命,是为二策也!” “然,护送之士卒,非三百,而是五百!入城后兵分两路,一路随栗腹入府,自不必多言,另一路持栗腹之印信接管蓟城南门,是为破蓟城之三策也!” “我大军北上,燕王必定征兆府衙吏员差役当值,甚至强征民壮为军,而吾之斥候营已在蓟城经营多时,只待王令一下,则可理所当然聚集于西门,待我军至而开门也。此为四策也。” “另:传令安平城李牧封锁消息之时,也令其收拢攻城之器械,并尽力打造之,城内砲营也正在拆卸抛石车,以作攻城之用,破蓟之五策也!将军以为,此五策之准备,还算妥当否?”赵括一条一条地为廉颇解释道。 言毕,廉颇再次拜道:“我王思虑周全!末将不及者多矣!” “如此,卿便 下去准备吧!另外,安排专人,将本王此身盔甲与衣裳,好好保存起来,无需浆洗,更不要缝补!原封不动地保存好即可,后续还有大用!”赵括再次吩咐道。 “诺!”廉颇连忙应诺道,却没有再问其他。 赵括表示,很满意。 ...... 又两日,赵括已经领着廉颇和六万大军北上,在安平城与李牧的两万代地骑兵会合,随即于夜间,放归了栗腹,在五百甲士的重重保护下,往蓟城缓缓而去。 而赵启则秘密带着一万大军,回转邯郸。 第三日清晨,赵括以李牧为先锋将,率骑兵一万,步兵两万,共计三万大军朝蓟城开拔,以廉颇为副将,统兵四万为中军,另有一万步卒为后军,浩浩荡荡向蓟城进发。 如此安排,首先是要将破蓟城的功劳给了李牧,毕竟自己往后要重用李牧,而李牧此事军功尚不显著,要压住一众的骄兵悍将,此破敌国都城之功正合适。 其次是要将代地之兵与三郡之兵混编,以防止各自形成派系,导致两军相争,最后互不增援乃至老死不相往来的情况发生。党国殷鉴不远,赵括必须防之鉴之。 最后,自然也是为了锻炼一下李牧的能力,自己可不想因为过早地提拔李牧,导致他能力不足!毕竟上次的代邑之战,李牧的擅作主张,赵括还是记忆犹新的。如今蓟城已成瓮中之鳖,用来锻炼李牧最合适不过。 一行八万余人,浩浩荡荡杀向了蓟城!自然逃不过燕国探马的眼睛。 在第一时间,烽火已经点燃,而燕王在王宫之中,也已然收到了消息。 颓然坐在王座之上的燕王心里明白:“这次是真的完了!” 整个燕国的主力都去伐赵去了,而大批的赵军却出现在了燕国的境内,好一些的可能便是赵军采取了“围燕救赵”的手段,不顾邯郸安危,径直攻破安平城,进而北上攻打蓟城,试图逼迫燕军回援。 最差的可能便是赵地的燕军已然全军覆没,赵军一路打过来...... 每每想到那最差的可能,燕王心中便一阵的刺痛!冥冥之中,燕王仿佛已经知道了自家大军的结果了。 但,即便是那好的可能,燕国也毫无胜算!原因无他,燕都蓟城之内,已经没有兵了!只待赵军到达,蓟城旦夕便会被攻破。 好在,在燕王心中一片灰暗之时,燕国的臣子们还算给力,纷纷劝道:“我王,我大军仍在,蓟城只需守上几日,国相得知蓟城被袭,必然会回师救援!” “如何守?”燕王问道。 燕国众臣却答不出个所以然,纷纷沉默当场。 最后还是乐间站了出来,说道:“赵之邯郸,屡次能凑出兵卒,吾燕之蓟城相较于邯郸,若非少了什么耶?” 燕王一听,有道理啊!赵国能于绝境处变出兵来,我燕国也可以啊!于是示意乐间继续说下去。 乐间于是继续说道:“赵国可以健仆从军,我王自然也可以令各家献出健仆以成守城之军,再征发青壮,加之城内差役、吏员,组成万人之军,当不成问题!若有万人,则蓟城未必不可守也!” 燕王沉吟一会儿,点了点头,不再犹豫,遂令乐间主持征兵之事宜。 而就在乐间热火朝天地开展着征兵大业之时,数百精兵护着一辆马车,从蓟城南门而入,大部归于国相府中,小部百余人散于街头巷陌,另有数十人护着马车径直往王宫而去。 不多时,燕王宫前,马车停驻,侍从撩开门帘,从马车之上走下一人,正是本应在赵国境内统兵作战的国相——栗腹。 第二百零四章 征兵未满王奔无终 “报!禀将军,国相已至王宫之中,我王请将军前去商议大事!”一名传令兵对乐间拜道。 正忙着征兵事宜的乐间闻言一愣!栗腹回来了?所以这是个对赵军设的局?又或者是…… 来不及多想点乐间很快来到了燕王宫之内,却见国相栗腹正在劝说着什么,而燕王似有些意动,却又有些不舍之态。来到宫殿门前,乐间赶忙告进。 而随着乐间的离开,征兵工作自然停滞不前,更遑论布置城防了。 跟随着栗腹进城的赵军本就穿着燕军的服饰,连装扮都不需要修改,带队的曲长也是挑选的代地之人,口音与燕地人类似。于是,二百余人拿着栗腹的印信很快地便接管了蓟城南门。 而蓟城中李毅所属的斥候营也在乐间刚刚开始征兵之时便踊跃报名,更在入营后通过早已潜入到军营中的“同僚”,辅已金钱开路,很快,数十人便被运作到了西门当值。 虽然不能完全掌控西门,但有心算无心之下,拿下西门还是很有机会的! 至此,燕都蓟城,西南二门已经摇摇欲坠,而在王宫之中,众人却正吵的不可开交! “我王,卿秦用险,七万大军具为赵括所破,卿秦自身也为赵军所俘,如今蓟城内无守卒,外无援军,已至绝境矣!”栗腹焦急地分析着局势,顺便把锅给卿秦背上。 “我王,快快随微臣转移吧!晚了就来不及了!”国相栗腹又一次焦急地劝道。 “国相,怎可将都城就如此拱手让于赵国焉?”乐间都无语了,怎么赵军还未来,战事尚未开打就想着跑啊。 乐间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二人:王上最信任的还是国相栗腹,哪怕他刚刚败光了燕国的家底! 虽然不知他是如何与燕王解释的,想来就如同第一次出征赵国一般,把问题全部归结到了将渠的身上吧。只是这只替罪羊或许变成了卿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乐间对着燕王和栗腹二人一揖而道:“禀我王,禀国相如今赵军来袭,仅有蓟城可凭城高墙固,或可阻挡赵军一二。若是能止住赵军攻势,我王派出求援之使者必定能携秦国来援,此方为解困之道也!” “若是弃蓟城而走,则我燕国再无可挡住赵军之城池了!”乐间苦口婆心地说道。 “乐将军,以如今蓟城之兵力,卿可守几日耶?”栗腹不客气地问道。 “末将不知也,然,末将虽无必胜之信心,却有必死之决心,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乐间眼神坚毅地回道。 “乐将军是否要王上也城在人在,城亡人亡焉?”栗腹继续反问道。 “这……”乐间有些不知所措。不应该吗?身为燕王,不应该与国共存吗?这有什么疑问吗难道?我一个将军尚且不惜此身,这燕国究竟是谁家天下? 可是栗腹却以为是乐间词穷了,继续问道:“兵凶战危,赵军更是凶残,抛石器械,火烧连营,汝欲置我王于险地焉?” 乐间闻言,又看向了正缓缓点头一脸思索状,显然栗腹的话语再次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深深叹了一口气,乐间还是决定再做最后的努力:“我王,国相,赵军来袭,燕国境内尽是战火,哪里还有比在蓟城更安全的地方?” “禀我王:赵王括答应微臣,至蓟城而止。若我王离开蓟城,则赵军绝不踏足蓟城东南之燕土!”国相栗腹立马回应道。 乐间见燕王闻言动摇之意更甚,于是赶紧抢白道:“岂可将一国之兴衰,王上之安危寄托于他人一言之上焉!” …… 两人还待继续争辩,却闻殿外传来急促的报信之声。 “报:蓟城,城……破矣!” 就在燕王宫中争吵不休的半日里,赵军先锋李牧,已经按照赵括的安排,率轻骑五千分作两路,自西、南两面疾驰而来。 烟尘由远及近,城中燕军守将见状,慌忙下令关闭城门,可哪知城门守卒已被赵军渗透。经过一番并不算激烈的背后袭杀,西、南两座城门双双落入了赵军的手中。 城门将见状,还欲重新夺回城门,可临时征兆的燕军士卒,哪里会是赵军精锐的对手,即便占据着人数优势,却受限于城门洞的地势,始终无法寸进。 盏茶的僵持过后,城外的赵国骑军却再也没有给燕军任何的机会,一个瞬身便已冲进门洞! “退!”赵军骑兵边进边高喊着。 话音刚落,城门之前方阻击的赵军步卒,便瞬间默契地朝两边散开,让出了中央道路供骑兵通行。 城内燕军原本就并不扎实的阵型,仅仅只一个回合,便被赵军骑兵给冲散了。而随着赵军越来越多的骑兵攻入城中,被冲散阵型的燕军很快变成了集体的溃逃! 赵军的骑兵却并没有立即往城内追击,反而开始扫荡起城门周围,似在护卫城门通道,又似在等待着什么…… 而随着燕军的集体溃逃,赵军破城的消息迅速传了开来。 这也便有了王宫中急促的卫士报信之声。 “什么!”乐间一把抓过来人,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赵军轻骑已经攻破蓟城西、南二门,后续大军正在开进中,就要往王宫杀来!”卫士边说便拜道。 “怎么可能,南门本将留足了兵力,怎会如此轻易丢失?”乐间还是不愿相信道。 “此时不是追究这些事的时候!”栗腹立即打断了乐间的问询,显然,他并想到了自己带进来的三百卫士,恐怕并不只是为了威胁自己。 随即,栗腹转而对着燕王,急切地说道:“我王,事急矣!快快随微臣出城!” 栗腹见燕王没有反对,便又立即对着对着乐间下令道:“乐将军,快快集合所有王宫侍卫,随本相护卫王上出城!快!” 乐间看了看沉默不语的燕王,又看了看急切的国相栗腹,有许多的疑惑与,却又有更多的无奈与悲哀。不再多说什么,双目微闭,心中哀叹:“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矣!”随即,转身出了宫殿。 不多时,千余王宫卫士,护着燕王、王后及国相一行百人,自蓟城东门而出,经泃城,而往“无终城”去矣。 燕王与国相东逃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便传遍了蓟城,燕国官员纷纷效仿,携妻带子追随燕王而去。 只剩下一城惶惶不安的百姓以及乐间。 没错,乐间在为燕王收拢好士卒并护送其出城后,便一人回到了宅邸之中。 门客问之:“君上为王所倚重之臣,何故不追随而去焉?” 答曰:“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去之何益?” 又问曰:“君上屡屡献计破赵,或被王束之高阁,或纳而为之。不论如何,此必恼于赵也,今赵军来,恐将不利于君上也。家上虽为赵臣,亦难免矣。纵燕君之侧不可留,何不去国而存身焉?” 答曰:“人生在世,无非忠孝二事。送君出城是为尽忠,留府待缉是为尽孝。” 众人叹服!三拜而退。 遂遣散妻妾奴仆,一人一琴枯坐院中,静候赵军上门…… 孤桐秘虚鸣,朴素传幽真。 仿佛弦指外,遂见初古人。 意远风雪苦,时来江山春。 高宴未终曲,谁能辨经纶。 第二百零五章 打土豪分田地 夕阳西斜,蓟城之中达官显贵们走的走,离的离,往日热闹的大街早已没有了喧闹的模样,漫天的沙尘卷着几寸破布在空中盘旋,又被巡逻的赵军给撞落,与蓟城阴暗的角落中翻滚的破桃烂杏一同落入历史的垃圾桶中。 燕国的百姓们,都抱成一团,缩在了家中,静静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或有几个胆大的少年,趴在窗前门缝间,透过微微地缝隙,向着空空如也的外头观瞧着; 更有几个不谙世事的稚子,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壮着胆子,小心地将自家的大门推开了一条仅能容自己穿过的缝隙,趁着自家大人不注意,一转眼的功夫,便溜了出去。 待家中大人反应过来,已然追之不及矣。只得又将门的那条缝隙扩大了些许,赶紧钻了出去,试图在“乱兵”反应过来前,将年幼无知的孩子给带回家中。 门开,却见稚子手捧着饴糖,边舔着,边给几个赵军士卒装束的人指着路。 砰的一声,大人一下子跪倒在地,以头抢地求饶道:“稚子无知,稚子无知,求将军放过稚子,家中尚有黍米半斗,愿全献于将军!求将军放过家中稚子!” 言毕,又结结实实的一头磕在了破乱的地面上,真真磕头如捣蒜也!似乎没有疼觉般,任凭细碎的石子将额头擦破,又再将血肉侵蚀! “砰砰”的磕头之声,宛如一面战鼓敲在了每个赵军士卒的心头! “若非我王率兵死守鄗城,此刻跪于地面磕头如捣蒜之人,或许便是自己在邯郸城中的家人吧!”赵军士卒们心中暗暗叹息道。 “爹爹!”稚子心疼地看着自己的爹爹,什么都不懂的他,却是知道头磕在地上的滋味可不好受。每次跌倒了,都好疼好疼的,都得爹爹狠狠踩几脚磕疼他的地面,才能止住自己的泪水。 “爹爹,疼!”稚子一边奔向自己的爹爹,一边心疼地喊道。看着爹爹头上的血痕,大大的眼睛中瞬间眼泪汪汪,看向爹爹跪拜的方向,正是刚刚给自己饴糖的叔叔,小小的脑袋里瞬间火了,将手中刚刚还宝贝似的饴糖丢了出去,萌凶萌凶地怒道:“坏人,不要,甜!” 眼见着话都说不明白的小人儿居然挡在了自己爹爹面前,更是把自己最喜爱的饴糖给丢了,赵军士卒心中最温柔的那块地方瞬间被触动:“自家的娃儿也该能喊爹爹了吧!” 瞅着眼前怒气冲冲的萌娃小人儿,众人不由地乐了起来。 为首的赵军屯长最先反应过来,赶忙上前,先是将跪倒在地的百姓扶了!又将稚子丢弃的饴糖捡了起来,放在嘴边吹了吹上面的灰尘,递到稚子面前,说道:“叔父不是坏人勒!叔父给的饴糖,甜着呢,不能丢哦?” 稚子见赵军屯长将爹爹扶起,敌意减了许多,小小的舌头伸出嘴巴舔了一舔,弱弱地却又懂事地看向了自己的爹爹。 “这位兄台,吾乃赵军屯长也!奉我家王上之令,前来此处寻里正或是族老也!兄台放心,我家王上有令,敢有扰民者,皆斩!此来一为传我王安民之令,二为分发粮食。” 见面前的兄台还是有点儿懵,屯长又解释道:“我王知燕王为伐赵而对蓟城百姓多有盘剥,今寒冬已至,恐民不聊生,故特开军仓以赈济百姓,需各里里正出面,对照人口黄册分发粮食,以助百姓安稳度冬哉!” “此,此言当真耶?”眼前的百姓听闻后仍有些愣愣的,只听过征集军粮,没听过发放军粮的啊!还是敌国来发!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做梦! 屯长显然也看出了眼前之人眼中那抹浓浓的不信任! 屯长却也没有再做口头上的解释,转过头,对着自己麾下的人马说道:“老李头,让你的人解开粮袋给老兄弟们看看!” “诺!”一什的赵军士卒齐齐应诺道。 “砰砰”的几声,几名士卒从粮车上扛下几袋粮食,砸在了地上,麻利地解开袋子口,漏出了其中黄白色的黍米,仿佛还怕不足以取信于民似的,一双双大手板子,又往粮袋中深深一插,狠狠一抓,又缓缓拔出,在燕民的面前展开大手,里面也尽是黄白色的黍米。 “这......这些,是,是给我,我们的吗?!”燕民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 “当然了!不然我们带着这么多粮食过来干嘛?快快带吾等去寻那里正吧,分了黍米,也好给娃儿好好做顿干的!补一补!”屯长笑着说道,边说还边在稚子的头上摸了一摸,却再一次遭到了稚子的反抗。 随即屯长又将饴糖,递到了稚子的面前:“拿着,叔父给的,爹爹同意的!” 稚子再次咽了咽口水,抬起小脑袋望向了自己的爹爹,懂事的让人心疼! 燕民缓缓地点了点头! 稚子这才欢喜地接过了饴糖,小口小口地舔舐着。屯长见状,心中大乐,不由地想起了远在上党的家人和已经死去的儿子,若是儿子还在,也应这么大了吧!正想着,手不自觉地又向稚子的头顶摸了过去。 这次稚子虽然仍旧眉头稍皱,却没有再抗拒! “这位将军,小人这就带你去找里正!”燕民看着自家孩子说道。 “啥将军啊!就一个小小屯长!叫我老陈就好了!有劳兄台了!”屯长笑着答道。 很快,在燕民的帮助下,赵军屯长很快找到了里正,并说明了来意。 里正闻言也是一脸诧异,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让各家凑点粮食,好歹把赵军打发走,将人保全了,才是最重要的。甚至已经喊来了几家人进行商议,却不想赵军不仅不征粮食,反而发粮。 那还有啥说的,敲起锣,让各家各户都到里正这儿集合领粮便是! 屯长却不慌不忙地掏出了刚刚从衙门收缴的人口黄册,对里正和众人说道:“里正有所不知,军中粮食也有限。我王说了,此粮乃是为百姓度冬之用,不可令歹徒有机可乘。” “故我王严令必须见到人才发,领一人签一人,当然若是老人、妇女有所不便,可令里正及三五邻居作保代签也。然其他必须按照黄册所载进行分发,或有出入,亦需里正并三至无人作保签字,以备询查也!”屯长笑着为里正及众人解释道。 众人都表示没问题,这就喊人过来!众人尚未离开,屯长又说道:“另外我王已令专人进行清丈,若是自家有地的,领粮食时记得把地契也带上,吾等需趁此机会做好记录,若是那无人认领之土地,我王将统一收后,再按人头分给各家。可莫要忘记了啊!” 众人纷纷应诺,但心中不由得嘀咕不仅分粮还要分地? 唯有里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屯长,淡淡地说道:“赵王之所图,甚大也!” 屯长似乎没有听见般,笑着让麾下士卒开始搬运粮食,而随着一口口麻袋的打开,漏出那其中黄白色的黍米,大家的最后一丝顾虑也化为了乌有,毕竟什么都是假的,只有粮食才最真。 众人瞬间四散而去,各自呼唤着兄弟姐妹们前往里正家门口领粮食! 哪来的粮食?赵国大军送的! 里正虽若有所思,却也派出自己的儿子们敲着锣打着鼓,宣扬着赵王的恩德! 而那带路的燕民也随即加入了搬运、分发粮食的行列。 不得不说,里正的威望还是高的!不多时,便有百姓陆陆续续,半信半疑地带着口袋过来了,屯长也不含糊,让早已准备好的书记员对照着黄册就开始分发粮食。 粮食不多,规定:成人一斗,未成人半斗。 士卒们的分发,却是下了狠手,说是一斗,却将斗尖堆得老高,如同一座米山一般,直至米山滚落再也堆不上去;说是半斗,却是大半斗,几乎与边缘齐平;遇到困难户,如幼年失怙的家庭,在里正和三位老者的认证下,还多加一斗。 这一通惊人的操作,自然是赵括交代下来的。至于为什么,看看眼前一个个感恩戴德的燕民便知道了。而这些粮食都是从燕国官员的府邸、偏院中搜出来的。 所谓“崽卖爷田,心不疼!”,嗯,不对,赵军是爷不是崽!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吧!花别人钱办自己的事儿!赵括表示就一个字——爽! “老陈屯长!吾真非梦中耶!”带路的燕民对着屯长问道。 “三月之前,吾也尝,问过此语哉!”屯长笑着答道。 “哦?”一见有故事听,一旁领过没领过粮食的燕民也渐渐都围了过来。 “屯长,说说呗!”众人起哄道。 “好!那就说说!”屯长显然也很是喜欢这样众星捧月的感觉,于是讲起了他的故事:“说到这三月之前呐,吾尚不如二三子多矣!” 嗯,开头很不错!一下子抓住了听众的心。怎么个不如法啊?又是如何逆袭的啊?众人心中纷纷猜测。有悬念,有冲突!很不错!屯长对自己的开头很满意。 “某本河东人也,因秦军入侵,杀某父母妻儿,夺我田舍房屋,一夜之间,吾成了一介流民矣。颠沛流离来到了上党。” “正逢我王击退秦军收复上党。我王不以吾等卑鄙,分吾等田亩,为吾等建屋,甚至还为吾等相亲。这不,某下狠功夫给疏浚河渠,我王更是不吝嘉奖,短短三个月,吾不仅在上党成了家,还又有了一所房舍!” “疏浚河渠就能又嘉奖吗?!吾等每年都要去哩,还得自带粮食呢!吏员说这是为自己办事情,怎们能让王上掏钱呢?”一位燕民插嘴道。 “那是你们燕国,可不是咱赵国,更不是咱赵王呢!今年吾在军中立了功劳,升了屯长,就立即有官差带着我王赏赐的金钱送上家门,我王说了:男人有钱就变坏,赏赐金钱一律交到家人手中,军中有吃有穿要金作甚!” 众人闻言,皆嘿嘿地笑了起来。 “我王还说了,要是大军不能按时回返,耽误了农事,农忙之时我王还会派人为吾家犁地呢!”屯长继续骄傲地说道。 “真的耶?”燕民又是一阵的议论。 “那还有假!我王对咱那是极好勒!”屯长继续说道,看着眼前一脸羡慕的燕民,屯长知道差不多到火候了,于是接着说道:“尔等编户之后便也成了赵民,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成了赵民,只要肯下力气,这辈子就不愁吃喝了!” “那感情好!” “屯长,汝前面说我王会给吾等分地是真的么?”又一位燕民问道。 “哎!本来不该跟你们说的。”屯长一脸为难地说道:“也罢!就提前告知尔等吧!尔等切莫再外传了哈!” “吾听得我王说,蓟城达官显贵既已脱城而逃,其田亩便全数充公,待编户齐名后,便要按人头分发到各位手中。一人三四亩应是有的。”屯长小心翼翼地说道,心中却是在呐喊,快点把消息传开吧! “若是那些达官贵人们,找了回来可如何是好!”有些燕民还是有些担心地问道,期盼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们需要一个承诺,一个依靠。 然而,屯长却没有给他们想要的承诺,而是昂首挺胸地说道:“吾等上党郡之民,却从不怕秦军再度攻来!秦军若是来了,先要问过吾等手中之剑,利否!” “不日我王也会于蓟城招兵也,若是不想家园被毁,便与我王、与吾等并肩作战吧!”屯长继续激昂地说道。 “彩!”众人被屯长点燃了心中的希望之火。 而这样的火焰,很快在蓟城内外蔓延开来,渐成燎原之势! 两日,短短的两日之内,赵军数万大军化整为零,以屯为单位,扫荡着蓟城每个角落,将蓟城的王宫与达官贵人的府库搬空,又将赵括的仁德播散道蓟城的每个角落,再从蓟城辐射到整个燕国的土地。 虽仍有心系燕国之人,然在赵国一系列的惠民政策之下,燕都蓟城七十万燕民,正慢慢朝着赵民转变。 而在众军与众百姓的期待中,赵括终于在第三日的辰时,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率领后军一万大军,抵达蓟城! 第二百零六章 赵括至话三事 寒风中,绣着“赵”字的旗帜第一次在百年古都——蓟城的城墙上迎风猎猎飘扬。 而早已得到消息的廉颇带着李牧等将领,率麾下众将士于蓟城之外,迎接赵括的到来! 近了、近了,更近了! 清晨的阳光从城墙的一角生起,赵括率领着后军,就在这万丈的光芒中,缓缓踏足蓟城的土地!宛若天神下凡! “我王万年!” “我王万年!” 见到这一幕的赵军士卒们,也不知是谁带的头,纷纷高呼了起来! 冲天的呼喊声,很快惊动了城中的百姓们,人们纷纷循着声响走了出来,却见一人:鲜衣怒马少年郎,白马银甲红袍将,正从万丈金光之中,缓缓向着他们走来! “我王万年!” “我王万年!” 除了一句“我王万年!”的欢呼声,再没有其他的词语能够形容此时百姓心中的震撼与激动!是的,是“我王”,而不是“赵王”。 那是一份认同感,比之强权压服强无数倍的,从心底的认同。 若说,昨日赵军以派黍米、分田地的手段收买了部分蓟城百姓;那么,今日宛若神明的赵括,伴着金色的阳光,将蓟城心中最后一丝的念旧击得粉碎! “我王万年!” 赵军的呼声渐渐将百姓的呼喊纳入其中,整齐的“万年”之声响彻蓟城!远在泃城的燕王突然心中一阵的刺痛,仿佛失去了生命中什么重要的事物! 在一片欢呼声中,赵括骑着白马来到了廉颇与李牧面前。 “见过我王!”廉颇率先跪拜道。 随即李牧率众将士一同跪拜道:“见过我王!” “起!”赵括看着跪倒一片的蓟城百姓,不悲不喜地对着廉颇和李牧说道:“来迟两日,廉颇将军与李牧将军却给了寡人一个惊喜哉!” 廉颇与李牧相识一眼,又看看了周围围绕着的百姓,一时无法分辨赵括的话中是褒是贬。 廉颇只得老实地回答道:“禀我王:百姓皆是听闻我军呼喊后自发赶出城来迎接我王,末将未曾来得及阻止,还望我王恕罪!” 赵括听闻之后,知道自己错怪了二人,却也没有再纠结,令二人一同上马,便迎着百姓的欢呼,一边挥手致意,一边骑行,不就便来到了故燕王宫中。 富丽堂皇的议政殿迎来了他的新主人,赵括却只是带着诸将军观瞧了一番,便到了一间较为简朴的偏殿之中。 一张大案几摆在最上首,几张小几分列两旁,众人依序进殿入座。 赵军入燕后第一次大型政治军事会议就此召开。 诸人坐定,赵括率先开口道:“伐燕之战,诸位辛苦了,寡人在此,以茶代酒先敬各位一杯!” “谢过我王!全赖我王身先士卒方有此胜也!”廉颇代诸将军答道。 随即众人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 赵括随即继续说道:“此次会议,三件事情!” “其一,为论功!斥候营都尉李毅何在?” “末将在!”靠近殿门口坐着的李毅赶忙起身,前趋两步来到赵括面前答道。 “嗯!此次对燕作战,汝之斥候营不仅情报工作做得很好,更是于不可能处损毁燕军攻城之器械,大大减弱了寡人守城之难度。可谓居功至伟也!”赵括笑着说道。 “我王谬赞了!”李毅拜道。 “战前有言,情报做好便擢升尔为裨将,此时看来,若只是擢升裨将倒不足以偿卿之功也!”赵括沉吟了一会儿,看着面前略有些激动的李毅,继续说道:“吾之亲军于鄗城之战中战没殆尽,现急需补充,便委屈卿暂为寡人亲军之副统领如何?” “谢我王!”李毅激动得再拜顿首,原以为封个爵位了不起了,没想到直接给提拔成了王上近臣啊!这不是在邯郸在军中都可以横着走了? 想想可以拍着叔父(裨将李杰,长平之战中北路大军统领)的肩膀说声:“小鬼头,好好干!”心里就别提有多激动了。 赵括看着眼前兴奋的李毅,笑着说道:“亲军统领为赵启,暂时有伤在身,即日起寡人之安全就交给卿了。卿麾下之斥候营,全员加入寡人之亲军,此战有功之臣直接报于寡人即可!” “诺!”李毅立即应诺道,随即朝门外退去。 “其余有功人等!廉颇将军,你拟个条陈,报于朝廷!诸卿放心,寡人不会亏待各位的!”赵括继续笑着说道。 “谢过我王!”众将一齐应诺道。 而他之所以重赏李毅,一方面确实是李毅功高,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安抚众将。显然现在看起来效果还算不错。 “论功的事儿说完了,寡人就接着说第二件事情。”赵括抿了一口茶水说道:“寡人不日便要回转邯郸,燕地政务军事以廉颇将军为主,李牧将军为副。” “诺”廉颇与李牧齐齐起身应诺道。 赵括挥了挥手示意两人坐下,随即继续说道:“两件大事说完了,最后剩下一件小事。刚刚大家都看了燕国的议政大殿,大家觉得如何啊?” 众人不解赵括何意,都不敢回应。 “寡人觉得,太过富丽堂皇了。如此奢华之议政大殿,其都城之中的民众却皆有菜色,甚至度冬都困难,屡有饿死人之事!当真匪夷所思!”赵括愤怒地说道。 众人静若寒蝉。 “当然这些不管你们的事情,你们都是武将,负责打仗就好!”赵括平和下心情继续说道:“卿等必然有许多人是这么想的!但寡人告诉卿等,如此的将军做不成好将军!” “以鄗城之战为例,在防守的地五日,鄗城中滚木礌石甚至于抛石车的石弹便已告罄,是鄗城的百姓将自己的家拆了,把墙坯和顶梁柱搬上城楼,让吾等做滚木礌石之用;到后期,寡人兵力不足,又是这些百姓,顶着箭雨送上来干粮,这才有了鄗城之胜也!” “寡人今正告各位:吾等所占之地即为赵土,所拥之民是为赵民。卿等之战,不为其他,不为寡人,乃为卿之兄弟姊妹、父老乡亲,乃为千千万万赵民者也!但有欺民之举也,寡人必斩之!”赵括严肃地说道。 “诺!”众将起身应诺道。 赵括看着众将,却没有让他们坐下,拍了拍手说道:“带上来!” 不一会儿,几名甲士押着三名用破布堵了嘴的士卒上了殿。 “此三子,皆乃与寡人浴血鄗城者也,手下燕军首级不下十余,皆乃大功之人也。” “然此三子却在入燕途中,私往蓟城外村中索要军粮,更行奸污妇人之举!” 赵括站起来说道:“功,寡人记着;赏,寡人断不会少了尔等,皆赐予尔等家人、然尔等之过,寡人亦不可饶恕也!” “来人,推出王宫外,当众斩首!首级遍传三军后送至城外村中,以祭奠村民。严告三军:若有再犯者,依此例也!”赵括恨恨地说道 “诺!”几名甲士又押着三名士卒下了殿。 赵括看着场者,寡人决不轻饶!” “诺!”众将齐齐应诺道。 “廉颇、李牧两位将军留下,余者前往宫门前观刑!”赵括再次下令道。 众将纷纷应诺而退。 ...... 第二百零七章 出泥潭入幽州 “李牧将军,燕地战事如何打,打到怎样个程度,吾在鄗城之中已经交代过廉颇将军,想必廉颇将军已经与卿有所交代吧。”赵括见众将退去,边让侍从将舆图铺在案几上,边语气缓和地对李牧说道。 “廉老将军已经嘱咐末将了!”李牧躬身说道。 “嗯!”赵括向二人招了招手,说道:“两位将军请上前来!” “诺!”二人说着便靠向赵括。 “两位将军请看!”赵括指向舆图中秦、魏、赵、韩四国交接之处说道:“此魏国之故地也,虽有表里河山,却为四战之地也!今吾取之,明他复夺之,反反复复,如泥潭者,进者皆不可得脱也!” “今吾赵国趁长平之胜,而取三郡之地,然待秦国积蓄完毕,必然再兴战事!我赵国虽的三郡之地,然可供消化之时日不过大半年而已,以秦国之国力,即至明年秋收,秦军必来也。”赵括慢慢分析道。 “是否需要调回部分燕地之兵,加强河东、河内之防御焉?”廉颇看着舆图问道。 “河内、河东以及上党郡之兵力,廉颇将军应该比寡人更清楚,不如细细说说!”赵括说道。 “诺!”廉颇应诺着,随即说道:“自长平战后,三郡之地行我王屯田之策,韩、魏乃至秦河东、河西之流民皆投奔而来,并士卒家属之迁入,仅数月,即得民六十余万,而又从民壮中择优补之于军,得精锐大军二十万整。” “具体部署如何,当日离开上党之时,为防止秦军反扑和魏军的反目,将大军靠前布置,后续考虑到燕地可能的战事,传令与卿调整策略,从河东、河内两郡抽调兵力至上党,以随时增援邯郸,不知具体是如何执行的?”赵括继续问道。 “禀我王:按照您重后方、轻前方,重河东、轻河内的总方针,末将与三位郡守商议后决定:将二十万大军大致分为三部分,其中主力一十二万,屯驻上党郡,屯田之兵与野战之兵各半,此次出征之七万大军便出自其中,四万野战兵、三万屯田兵。”廉颇回应道。 见赵括没有提问的意思,于是廉颇继续说道:“而河东郡,兵五万,其中屯田兵两万,野战兵三万;河内郡兵三万,屯田兵一万,野战兵两万,另外信陵君见我军后撤,便提出由魏国增兵河内,为河内郡守王樯所阻!” “民屯之安排如何?”赵括继续问道。 “禀我王:由于河东、河内两郡多有秦国与魏国细作捣乱,屯田之事进展缓慢。河内之地,名为共管,信陵君以此为由,四处插手导致政令难通,故仅在野王附近实行了大面积的屯田;而河东之地,由于其民受控与秦日久,对吾之政令接受较慢也。”廉颇努力解释道。 赵括显然对这样的结果不是很满意,但是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从将军转郡守,能够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见赵括没有怪罪,廉颇便继续介绍道:“然闻听分地之信而投奔我赵之民愈多也,为保持信誉,吾等将河东、河内两郡暂无法安排之流民悉数安置于上党郡中。并辅以王上以工代赈之法,今上党郡十之物流的耕地皆可于明年复耕种。富裕的民壮或是充实到军中,或是冶铁炼矿,皆有所得也!” “所得六十余万民,上党一郡即占了四十五万。”廉颇最后总结道。 “还算不错,这样也省去许多的麻烦。”赵括似在自言自语道,随即又看向了李牧,问道:“代地之军情形如何?” “禀我王:因长平之战,抽调了大量的代地精锐,如今代地之军,除却末将带来的两万骑兵外,仅剩骑兵四万并步兵一万,防守胡人颇为困难。” “嗯!”赵括点了点头,对着二人总结道:“如此一来,我军总兵力尚不到三十万,仅有长平之战前一半不到的兵力,虽先有败秦之威,后有伐燕之胜,然则,短时间内,战力却仍是不足。也因此,我军不能一股而灭燕也!” 二将默默地点了点头。 “廉颇将军,可还记得在上党军营中,寡人描述的争霸之策焉?”赵括突然问道。 “自是记得!我王言及三事,曰:后路、粮草、军队!”廉颇立即回复道。 “然也!如今蓟城在控,仅需有一至两万大军驻扎与此,则燕军再无法威胁我军之后路也;剩下的便是粮草与人口的问题了。”赵括继续分析道。 “守住三郡之地,固然可以得到粮草与人口,然我军也必将陷入无止境的攻防之中,此种泥潭似的战事,只需再来两三次便会将我大赵之潜力耗尽,届时我军除了拆东墙补西墙外,将别无他法!与其坐等其成为消耗国力之无底洞,不如将其变成诱使他国卷入战场之诱饵。” “寡人之意:战略收缩。河内方面:魏国不是想要增兵吗?让给他们!让他们跟秦国去杠!我军死守住野王一城,保住我上党郡之侧翼安全即可。河东方面:采取对攻的形式,秦若攻我汾水,我军即渡过黄河,攻击河西,瓦解秦之河东、河西两郡之战争潜力!”赵括指着舆图上犬牙交错之地说道。 二将闻言,纷纷盯着舆图细细思索着,赵括却也没有打断他们! 良久!李牧说道:“我王容禀:若是如此,我大赵之国力,除了一个上党郡,亦无所长也。以我军仅凭如今之国力与战争之潜力,恐时日越久,越是有利秦军也,毕竟秦军拥有关中、巴蜀两大粮仓,我赵国所万万难及矣!” “此所以将二位重将留于燕地也!”赵括指着燕地说道:“人皆知燕地苦寒,冬日难耐,却不知燕地更北之处——幽州,黑色土地貌虽丑,却极为肥沃,纵有难熬之冬日,却亦有热烈之夏日,而那冻土之下却是粮仓也!此天赐之地也,燕国不知用也!”赵括缓缓说道。 见着两位将军皆摩拳擦掌地想要大干一场,赵括继续说道:“欲占幽州畜牧之地而变为农耕之地,东胡乃最大之威胁也!若发展屯田之时,遭东胡偷袭,则悔之晚矣。故此战必须将东胡干净彻底的予以消灭!” “诺!”虽然明知此战很难,二将还是一齐应诺道。 “任武将军已经先行为两位去探路了,明日李牧便率五万骑兵并一万步兵出发请问渔阳,与任武将军会师后,北伐东胡!”赵括继续说道。 “我王......”廉颇将军还想争取下。 却被赵括打断了:“廉颇将军还需坐镇蓟城,只有您在,燕军才不敢窥视蓟城,蓟城既是北伐之军的后路,亦是我邯郸之后路,须有重将坐镇也!” “诺!”廉颇只得应诺道。 廉颇这边没问题了,那边李牧又提出了新的问题,说道:“末将担心,诸侯各国会否对我军北上之用意有所猜测,毕竟......而且大军离开,秦国等国是否会对三郡展开全面之进攻?” “卿等为寡人取药而去也!这边是寡人对诸侯各国之回应。”赵括笑着说道:“而在三郡之问题上,稍稍的退步前面已经讲了,若是还有谁得寸进尺,那便是与寡人取药为难,寡人势必与之鱼死网破,不死不休焉!料想没有哪个国愿意面对一个疯狂的寡人吧!” “我王放心!末将必为我王取回人参!”李牧直接拜倒在地说道。居然只是记得自己的建功立业,却忘记我王的身体问题,真真是不该!李牧心中懊悔极了。 廉颇也是一改刚刚的轻松,一脸紧张地看着赵括。若是赵括倒了,于赵国而言,便是灭顶之灾矣。 “哈哈哈!将军请起!老将军也无需忧虑!”赵括笑着说道:“此解释障眼法而已,寡人身体并无大恙,三五年寿命之语、人参续命之言皆是寡人放出的烟雾而已!若论人参,上党山中尽是也!且其品质与效用高于箕子之人参多矣!” “啊?”二将目瞪口呆地看着赵括。 赵括继续笑着说道:“当然,若是将军灭完了东胡得空,也可以派只偏师为寡人灭之,却不是为了人参之物!听说其‘特产’不错!至于是何特产,卿到之便知矣!” “诺!”李牧再拜道。 “廉颇将军,这边李牧一旦开拔,我军在燕地的屯田之务便要开展起来了,亦如上党之故事。而两次大战中燕军之俘虏及其家眷可作为北迁之第一批人选!还需不断收纳流民,以供北迁之用也!另外,不少燕军将领也在俘虏中,卿可自行处置,最好可以与燕王换些粮草!” “诺!”廉颇也立即应诺道。 赵括又看了看舆图,狠狠地盯着幽州之地(东北平原+朝鲜),再次陷入了沉思:选择幽州的原因很简单,没得选了! 从燕地往南打就要跟齐国过招了,刚刚打完燕国又打齐国,傻子也知道赵国要干嘛了,五国攻赵便就在眼前了。 河东河内那边又是一个泥潭,四国纠缠,城池今日得、明日失,根本无法发展生产,上党一郡之地又干不过秦国,只能往北要地、要人、要发展! 那么幽州之地能有发展吗?答案是能的! 唯二的难点在于东胡的制约与气候的寒冷。 前者要靠打出来; 而后者,巧了,从现在到公元前刚好是一个温暖期。而在另一个温暖期,青藏高原上吐蕃都能发展出一千万人,何况是东北乎? 嗯,只要拿下东北,不需要发展出千万人,给我发展出百万人口,给我爆兵的时间! 人口、粮食、时间! 始皇帝? 他姓赵! 嗯,没问题了!军事、政务都已经安排了。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了——外交! 赵括的眼神渐渐飘向殿外,飘向那遥远的邯郸城! 而此时的邯郸城中,正风雨欲来...... 第二百零九章 嬴异人非子楚 而待虞信离去,从秦使房间内室走出一员公子,只见其虽粗布葛衣,却掩其气宇轩昂之姿,面黄肌瘦、颇有菜色却难盖其天潢贵胄之王家风度。 正是秦之质子——嬴,异人是也! 秦使见其出来,连忙起身而拜道:“见过公子!” “不必多礼!”那员公子虚扶一把,随即也不客套,直接问道:“汝认为其能成事焉?” 秦使摇头笑道:“公子容禀:赵括何许人也,乃吾国上将军白起尚不可敌也,况区区虞信乎?” “早已听说赵括之能,却束缚于邯郸之中,所听所见仅市井所传,颇为光怪陆离,实难以确信也,还请卿细说之!”嬴异人一下子来了兴趣,赶忙让秦使细细道来。 “敢不从命!”秦使笑答道:“括之为将也,以正合,以奇胜。上党之战也,不惜以三十万大军为诱饵,钓我大秦与魏国共计五十余万大军入局,而最终以十万奇兵封杀全局。” “上将军虽知其谋也,却只能以三郡之地换取十万大军之性命; 信陵君亦知其谋也,却只能与其共治河内,以全其名,以保魏之安全; 魏王亦知其谋也,却只能与其盟好已示亲近,欲以盟赵而拒我大秦。” “此等胸襟,此等眼界,此等谋算,更非一时之事,两度败燕,更是以极弱而胜强,岂是刚刚那人所能比拟?其计其策,微臣轻易便可找出无数漏洞,况赵括乎?”秦使如同教育自家子侄般与公子细细分说着。 “若是如此,其事必败,吾等何用参与焉?卿又何以答应其为我王送信焉?”异人继续问道。 “成与败,本就与我大秦无太大关系。然其谋反之事,于我大秦有大利也。无论其成败如何,只需其举事,则邯郸必遭磨难,赵都乱,则弱赵而利秦,怎可不为焉?吾之信虽不可增其功成之筹,却可使其增添信心,绝其后退之路!焉能不为之?” “此言有理也!”异人点点头说道。 秦使却接着说道:“以上仅是其一也!” “赵括破燕之消息才是重点。赵括战胜燕军却如此隐瞒,必有所图,所图之大恐为天下忌,故有隐瞒之举也。而其图也,必为全取燕境也!”秦使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道。 “怎会如此?我大秦尚不敢有灭国之举哉!赵括不惧重蹈齐之灭宋覆辙焉?”异人大惊道。 “此事,一则赵国乃被攻击之国,与齐之灭宋不同,其师出有名也;二则,其封锁消息,是为争取时间,待诸国反应过来,燕已灭,而赵军各归其位,纵各国欲攻赵而复燕,亦不可得矣,只得罢兵。故此,在赵军灭燕之前将消息送出,从而迫使赵军停止灭燕之举,至关重要!”秦使继续说道。 “卿所言甚是。若令赵括完成灭燕之举,造成既定事实,则众国皆无奈何他矣,待其消化三郡与燕地,则必为我大秦心腹之患也!”异人再次点头道。 看着异人分析得头头是道,秦使心中也在默默点头:“老子这一趟没白来,这一通操作也没白弄!” 秦使看向异人的眼光越发明亮了:“而此灭燕消息之传递亦非最为关键之点矣!” 说完又再次笑眯眯地看着嬴异人,那意思很明显了:“问我!快来问我!” 嬴异人都无语了,有啥目的不能一气儿说完吗?非要咱一遍一遍地问才能提现你的厉害是吧? 虽然心中无语,但表面还是要装作求知若渴的模样。于是异人再次问道:“愿闻其详也!” “微臣此举,最终的目的在于,公子你啊!”秦使拜道。 嬴异人一脸懵地看着秦使,咱就是过来串个门,顺便拿点金钱粮秣,给就给,不给就拉倒,没必要这样,真的……这么大的是,你说是为了我!我一个质子真的是担不起啊…… 秦使似乎看出了异人的疑惑与不解的心思,赶忙解释道:“此事事关重大,除了微臣,最适合回转秦国报信的便是公子了。” “不可也!吾为质子,身系两国邦交,未得国书不得返秦也!如此私自归秦,恐伤两国之盟好,则罪之无极矣!”异人果断拒绝道。 想啥呢!冒着生命危险送个信,祖父心情好点把自己一脚给踹回来算完事儿,要是一个不小心,被祖父鞭打一顿后再送回邯郸,那可就真得不偿失了!还不如在邯郸老老实实待着,起码无性命之危,更无皮肉之痛。 见惯各种场面的秦使哪里会不知异人心之所想,于是开口宽慰道:“公子勿忧,微臣已然想好了全盘的计划。” “如今邯郸城表面微波乍起,实际底下已然暗流涌动,得益于公子素日里的低调处事,此时慌忙之下,必不会有人将目光投向公子,故公子送信必无安全之忧也!” “而此却非远在咸阳之我王可知者也。其所知者,乃公子受托于微臣,不顾危险,不辞辛劳,将此重要军情送达我王。此功不下拓土,此勇不弱先登也!纵使仍令遣返于邯郸,公子在我王心目中,亦绝非昔日或有可无之人矣!”秦使激动地说道。 “太子多疾,公子当勉励之!”秦使最后又补充了一句道。 正是这句话点燃了秦异人的火热的心脏,然而最后残存的理智紧紧地将异人束缚,异人死死盯着秦使问道:“本公子与卿并无深交,何以几场酒肉之宴,几番觥筹之交错,便能让卿如此为本公子谋划哉?” 秦使明白,能否打动这位公子,能否成就从龙之功,就看这一把了! 随即正襟危坐而告曰:“微臣见公子者,于邯郸城中,虽历经困苦而不自怨自艾,仪态而天成风姿乃绰约,此王者之气度也; 虽身处敌邦,仍思报国之策,朝不保夕仍向往英雄豪杰,此乃王者之城府与魄力; 虽出身高贵,却于弱冠之年跌落尘埃,仍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徐而察之,机警为人,此王者之谨慎与隐忍也。 此所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胜咸阳诸公子王孙,远矣! 今虽久被尘劳关锁。今他朝尘尽光生,必定照破山河万朵。” “有幸得知,甘附骥尾!”秦使再拜顿首。 异人深吸一口气,答道:“也罢,本公子就替卿走这一趟!” 闻言,秦使心中大石落地:事,谐矣! 后世记曰: 周赧王五十五年,辛丑年,十二月初一,寅时初刻,秦质子嬴姓异人者,扮作秦使之侍从,自邯郸西门而之咸阳,献紧急军情于秦王。 王纳其军情之报,而与之对谈,言及“始皇帝”之用兵之道,异人皆对答如流,且见解鞭辟入里,王甚欢! 遂细而察之,乃见其风度绰约之下仍面有饥色,慷慨激昂处不免瘦骨嶙峋,或忆往昔质燕之故事,更怜而爱之。 故置于身边,时时教之,或曰:秦孝文之三日为王者,盖因其子也。因得名曰:好圣孙! 第二百一十章 不良人初建功 细雨中,哒哒的马蹄伴着吱呀的车轴声,缓缓停驻在魏国使馆的门口,车夫跳下马车,又用衣裳擦了擦湿漉漉的双手,又双手将马墩子捧下,这才轻轻撩起车帘的一角,对着里头小声地说道:“大人!到了!” “嗯!”一句若有还无的回应传来。 机敏的车夫却很好的捕捉到了这一信息,随即将门帘挑高,固定在车的上沿,又小心地扶着车中之人下了马车,护送至使馆门口,方才转身回到马车。 来人正是刚刚从秦国使馆离开的赵国大臣虞信。 魏国使馆中人已经在门外等候起,一番寒暄之后,便双双入内详谈。 ..... 时至深夜,细雨已停,空空荡荡的邯郸大街上,一辆马车缓缓而行。车内正是赵大臣——虞信。一夜的奔波显然令他有所伤神,只见他微闭着双目,似乎正在静静地听着,马蹄踏过青石的响声。 一夜的奔波是有效果的。用河东之地换得了秦国的支持,又用河内之地换得了魏国的支持,退出燕地的提议更是得到了燕国和齐国的积极响应,韩国必然跟着秦国使者走,而楚国也愿意保持中立,如此一来,自己这方已经得到了几乎所有诸侯国的支持。 只待明日了...... 虞信嘴角微微翘起,显然他对自己这一晚的收获,很满意。 与清冷的邯郸大街不同,邯郸的地牢中却是一片繁忙之景。 一袭黑衣之人端坐上首,几名彪形大汉肃立身边,正低头看着手中的竹简,正是记录着虞信今夜访客的情况。 滴答、滴答......一旁的铜壶滴漏记录着时间的流逝。 许久,为首的黑衣之人却仍埋首于案牍,丝毫没有抬头的想法。 下首之人皆焦躁不已,终于有一人出声说道:“大人!抓吧!不然天就要亮了!” 黑衣人闻言,终于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张熟悉的面孔,正是这座牢狱曾经的牢头,如今的赵国下卿——赵鲤!很明显,如今的邯郸地牢已经被他改造成了不良人的总部,而赵括曾经住过的那间房间自然变成了如今的议事大厅。 “天亮了又如何?”赵鲤不悲不喜地问道。 “天亮了他们就发动了,若是叫他们得逞了,邯郸、乃至赵国就要乱了!”下首之人见赵鲤终于开口,赶忙回道。 “乱了又如何?”赵鲤似乎有些不解地继续问道。 “这......”属下麻爪了,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乱了就是乱了啊。 “二三子,欲抓捕焉?”赵鲤见他们答不上来,却也不恼,也未继续追问,反而又岔开了话题继续问道。 “然也!” “趁夜抓捕之,以免其做乱!”下属众人纷纷答道。 “抓捕何人耶?”赵鲤继续平和地问道。 “自然是以虞信为首的,欲出卖我赵国利益,欲拥立公子偃之人也!”下属一人继续回答道。 “哦?出卖赵国利益,拥立公子偃!此皆诛族之不赦之罪也!”赵鲤故作惊异地说道。然而随即赵鲤话锋一转,问道:“二三子可有确凿之证据焉!” “虞信秘会各国使臣,无端而秘会,以此便可断其罪也。且其言行皆记录在案也,此便是明证!”下属一人再答道。 “虞信曾为赵国奔走,今赵国风雨飘摇,作为赵国大臣,先行探知各国态度,此应尽之职也,何能断罪也?至于言行记录在案!何人之记录耶?可有虞信与各国使臣之画押?若无画押,何以证明记录之真焉?”赵鲤继续问道。 “这......”众属下再次无言。 “二三子所欲抓捕者,皆我大赵之肱股之臣,宗室之家也,其中更是牵连无数!无确凿之证据便行抓捕之举,纵是上卿平原君亦不敢有此举也!”赵鲤质问道。 不待众人回应,赵鲤又继续问道:“二三子又是何人哉?又是谁人给予尔等抓捕审问之权焉?本首领记得,我王只要尔等探听细密哉!若非本首领记错了?” “首领,事急矣!今我王在外,吾等乃是怕虞信等人作乱邯郸,而有损我王之谋算也!”下属弱弱地解释道。 “乱?若是阿猫阿狗串联一通,邯郸城就乱了,尔等是否太小瞧了朝堂诸公,也太小瞧了我王之谋算了耶?”赵鲤继续用最平和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语。 众人闻言却被赵鲤的话给吓到了,纷纷拜倒在地,请罪不已。 赵鲤却是故意如此吓唬众人的,因为他从众人的焦躁中嗅到了一丝骄纵,骄纵中有了一丝脱离控制的可能。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也更不是赵括想要的。 赵括跟他说过:虽封为下卿,他的根基便在这不良人中。若是不良人脱离的控制,且不论赵括将如何惩处他,至少自己的根基算是断了。所以,他必须时时警醒,必须将一切可能导致崩盘的苗头扼杀在摇篮之中。 “二三子需谨记,吾等只有探查之职责,却无审问捉拿之权力。吾等乃我王黑暗中的眼睛,黑暗是吾等的特质,更是吾等之保护色!若有人擅自做主,将吾等暴露在光亮之下,本首领定不相饶!”赵鲤恶狠狠地说道。 “诺!属下等谨记!”众人一同应诺道。 随即赵鲤轻舒了一口气,于是对此事稍作解释道:“此事,我王已然有了通盘之考虑。不怕他们乱,不怕他们结团,不怕他们作,不结成团地作,我王怎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呢?二三子只需做好自己份内之事便可!” “诺!”众人再次应诺道。 而与此同时,邯郸北面密林中,任武的骑兵曾经秘密驻扎的营地中,迎来了它新的主人——赵启和他麾下的一万大军。 中军帐中,一员黑衣使者正单膝跪地,向赵启递送着一封竹简。 “禀将军:属下奉首领之命,为将军呈上名单一封!”黑衣使者恭谨地说道。 “嗯!”赵启接过竹简,查看了一遍火漆,无误。便对着眼前之人说道:“能让你来送信,必然是心腹之人!赵鲤可还好?有什么话要交代本将吗?” “禀将军:首领一切安好,就是甚是挂念王上与将军之安全!”黑衣使者回应道:“首领要属下告知将军:邯郸北门已全然在吾等控制之内,随时恭候将军入城!” “甚好!”赵启笑着说道,随即研究起手中名单来。 帐外,林间的微风伴着将士们打鼾声飘向南边的邯郸城中。 而月、已西沉...... 第二百一十一章 钟声起朝堂乱 “铛......铛......”悠扬的钟声将睡梦中的邯郸城叫醒。 赵王宫中,上卿平原君赵胜开始主持每日的朝议,虽然赵括不在,但赵国政事却也不能耽搁,于是每日仍旧进行朝议,只不过将地点该到了一间偏殿之中。 “鄗城之战,我军已大获全胜,我王已经率军攻入燕国境内!”平原君对众臣宣布着好消息,因为此消息已经过去了五六日了,城中已经流言渐起,倒不如直接告诉诸卿。 之前之所以封锁消息,为的是封锁各国使者的消息,打个时间差。如今赵军已经攻入燕境内,各国的使者即便得到了消息,再传回各国,各国王上再传回指令,一来一去的时间,已经足够赵括攻下蓟城了。甚至燕国去往各国求援的信使也已经在途中了,便也没有了保密的必要。 “当真!” “果然!我王无敌哉!” 一众赵臣皆激动不已地相互告慰着,几日来的提心吊胆终于有了释放,众人长舒了一口气。赵国,稳了! 平原君见状,也是老怀安慰!众臣一心,何愁赵国不兴焉。 待众人讨论过一段时间,心情稍作缓和,平原君双手轻轻一压,继续说道:“我王如今正在攻燕,粮草方面不可短缺了!亚卿,此事由汝亲自督促。” “诺!”赵禹出班应诺道。 “嗯!”平原君稍稍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我王攻下蓟城后便会回转邯郸,后续战事将会由廉颇将军负责。” 众臣听闻赵括将要回转,心情又是一阵激动。 “如此一来,我王登基之典,吾等需要提上日程了!”平原君略略有些激动地说道。 他心里清楚,此次登基可不同于以往,此次登基乃是赵括连跨两关后的喜事儿,更是赵国向其余诸侯各国宣示主权与能力的最好的方式! 平原君正准备进一步阐明此次登基大典的重要性,却被大臣虞信抢断了话头。 “慢!”虞信出班行至平原君面前,对着平原君一礼后,缓缓说道:“不知平原君欲拥立何人为王焉?” 平原君一阵懵圈?拥立?赵括再战场上出事儿啦?没有啊!昨儿才接了赵括的书信啊,还说蓟城指日可下呢! “虞卿,此言何意焉?”平原君不解地问道:“我王于战场之上虽受小伤,却无碍于根本也。虞卿不可轻信道听而途说之言也!” “我王为小人所害,正停尸于偏殿之中,却不知平原君所言在战场之赵王是为何人哉?”虞信侃侃而谈道。 言毕,众臣一片慌乱! “虞卿,望尔谨言慎行!” “众位明鉴,吾于虞信此人,真不熟也!” ...... 平原君单手虚压,止住了众卿的讨论,随即怒目望向虞信,质问道:“虞信,汝之言,何意!” “何意?”虞信嗤笑一声,落落大方地说道:“平原君,我王虽遭小人暗算而亡,身后却仍有子嗣焉!何以让一外人窃而取国焉?” 不待平原君反驳,虞信转过身,对着众赵臣继续说道:“公子偃者,先王嫡子,人品贵重,岐嶷颖慧,定能克承宗祧,可为王也!” 平原君听闻此言,有些怒不可遏了。随即暴怒道:“虞信!此言在先王殡天之日为何不言哉!此语为何要等我王击败燕军之后才说耶?虞信,欲令先王与蔺上卿死不瞑目焉!?” “若是让赵括贼子窃取了我赵之王位,先王才真真是死不瞑目呢!”虞信毫不退让地吼道。 平原君闻言,青筋暴起,撸起袖子,就准备上前给虞信一个教训。 却在此事,殿外传来侍卫的声音:“禀上卿:秦、齐、魏、韩、楚四国使者,一齐递上国书,求见上卿!” 平原君接过五封厚厚的国书,又看向了老神在在而胸有成竹的虞信,哪里还不知道这是眼前之人一手安排的。 “好胆!欲以他国而欺本国焉!”平原君怒气冲冲地将国书一把摔在了地面之上。 直把一众赵臣与送信的侍卫吓了一跳。 深吸了一口气,平原君再次开口道:“传令:今日不便会见各国使者,将五国使者挡在宫门之外,待本君收拾了本国叛徒再与其等分说!” 已然有些发抖的侍卫正要领命而去,却又听到了虞信的声音。 “慢!”虞信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大赵乃礼仪之邦也!岂有来客却将客往外挡之理耶?况此事正好让各国评评道理,看哪国的道理有不传子嗣而传他人之道理焉!” “尔敢!”平原君怒道,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虞信。 “有何不敢!”虞信淡然站在平原君的对面,继续说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让各国都来看看,赵括是如何窃国为己有也!” 虞信也毫不怯场地瞪了回去,而言辞之窃亦丝毫不让平原君。一时间,两边居然势均力敌了起来。有道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平原君与虞卿斗法,却苦了一旁的侍卫,他实在不知道该按谁说的去做。 好在,他的顶头上司庆舍将军及时出面,为他指明了道路。 “还愣着作甚?”庆舍对着侍卫说道:“还不按虞卿所言,放各国使者进殿来!” 此言一出,上至平原君,下至赵廷中众人,全将目光转移到了庆舍的身上。 而平原君也终于知道了虞信与自己对抗的底气从何而来!原来掌握了邯郸大部兵力的庆舍已经站到了他的一边。自与虞信对战始,平原君心中第一次感到一丝丝的不妙! 而在众人探寻的目光中,庆舍显得有些激动,随即脸色慢慢变得潮红,终于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 “末将只是觉得,五国使者联袂而来,若是齐齐拒绝了恐有不妥。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既然平原君与虞卿各执一词,吾等赵臣身在局中皆不能辨也,倒不如请各国使者来评一评理......” “庆舍!本君以上卿之位,要你将虞信这乱臣贼子拿下!汝如何说!”不待庆舍说完,平原君不耐烦地打断道。 “恕末将无礼!君上之上卿之位,并非先王所拜。而虞卿所言有理也,先王尚有公子在世,理应由公子继位哉。故此,末将恕难听命!还请......”庆舍回答道。 话未半,平原君却没有再看向庆舍,转而环视了朝中诸人,还不待庆舍说完,便再次打断道:“还有何人,也以为虞信之言有理的?” “微臣也以为,赵括并无人君之德,更无人君之行。愿以公子偃为王也!” 一个声音突然从殿堂后方传来,众人定睛一看,正是那邯郸令。随即心中又是一紧!宫内侍卫由庆舍统领,宫外差役由邯郸令为尊,如今二人皆支持虞信,那岂不是...... 只在瞬间,殿内私语之声更胜。 平原君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了,否则殿中之臣或有泰半要倒戈相向了。 “一个邯郸将军,一个邯郸令!尔等无惧我王率军归来耶!”一旁久未出声的赵禹也不由得怒道。 他当然不是恐吓虞信一伙,他们已经无药可救了,他的话语是在提醒在场的其他大臣,别看虞信等人暂时占了威风,赵国的兵权可是牢牢地掌握在赵括的手中。只需大军回转,所有的阴谋都会飞灰湮灭。你们别做啥错事儿啊! 而虞信听了平原君的话语,还以为是在威胁于他,便再次抛出底牌,说道:“吾相信即便军权在赵括贼子手中,邯郸城中的百姓却不会让自己子弟跟着赵括造反的!” 见众臣还在犹豫,便又加重筹码说道:“秦、齐、魏、韩、燕五国皆愿支持于吾等,奉公子偃为王,皆愿出兵保我王登基,不知那赵括贼子可能抵挡五国联军耶?” 众臣又一次议论纷纷,心中不住地掂量着双方的筹码,似乎赵括这边无论现在未来都将出于弱势的一方?渐渐的,朝中风向有些向着虞信想要的方向前进了。 “好!好!”平原君已然怒极,却突然发现除了赵禹为自己说话,其他人都没有表态。要说以前也没啥问题,毕竟都是老墙头草了。但是,赵括可是留下了个人的啊? 下卿,赵鲤!对了,赵鲤呢?往日都在的啊!怎一言不发? 平原君眯起眼睛再次扫视了一圈大臣,不在!赵鲤不在!在这么关键的时刻,赵鲤居然不在?这是巧合,还是...... 平原君有些不敢往下想了。随即平原君叹了口气说道:“也罢!认为虞信所言有理者,可站与本君右手侧。其余人等皆站于本君之左手侧!” “可也!”虞信说着,随即与庆舍交换了个眼神,径直走到了平原君的右手侧。 庆舍得到虞信的按时,大手一挥,随即殿外响起了阵阵铿锵的步伐声与甲叶碰撞的金属之声。 平原君的脸色再次为之一变,不待平原君发火,庆舍笑着说道:“为保众臣在公平公正公开的环境中,进行投票,末将特令三百侍卫与殿外守护,请众位王公大臣放心投票。” 赵禹见状,怒不可遏地指着庆舍,正要怒喷,却被平原君拦下了。 平原君面无表情地对着众臣说道:“是非功过自在人心,诸卿还请凭心而择!”说着还闭起了双目。 不过片刻时间,五国之使者也已经到了殿外。 而殿中众臣已经完成了站位! 第二百一十二章 自作孽不可活 平原君看着殿中的战队,人都要晕了过去! 原以为凭借自己的威望,以及和赵禹一起的苦口婆心,怎么的也能劝下来大半朝臣,却不想事情往往不尽如人意。 利益当前,尤其还涉及到了身家性命,能在危亡关头恪守己道的自古能有几人耶?在威胁面前,能够保持冷静的心态去思考去分析的又能有几人呢? 殿中大半之人皆尽站到了虞信一方,甚至自己亲自提拔的几人也默默低着头跟随着众人到了自己的右手边。而自己的左手边,除了赵禹和几个自己一系的人外,就只有几个寒门出身的低级官员。 世家、公室众人支持自己的,寥寥无几。 平原君不禁觉得自己有些好笑,枉自己当了这么久的宗室令,自以为德高望重,居然在此关键时刻,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却是自己连正眼都没瞧过的寒门。 那些往日里在自己府门前一等便是数个时辰,只为给自己问个安的公室之人,那些自己一路拔擢关照的世家子弟,如今却个个不见了踪影! 平原君自嘲似的地看着殿中众人,突然心中一个冷颤,似是想到了什么? “若是有一日,赵括有所大动作,谨记:纵然不敢参与,也切莫站在他的对立面。哪怕尸堆成山、血流成河,也切切不可挡他之路!纵不帮衬,也切不可挡之!或许也只有他能动一动这昏暗的世道了!”平原君突然想起蔺上卿曾经的交代。 当时只道是赵括会有灭他国之举,并未放在心上,如今想来,怕不是赵括早有对自己家动刀子的打算?世道之昏暗不就是自己这群“大人”造成的吗?欲治昏暗,先治群臣,老上卿欲为而不敢为之也。 或许这才是老上卿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不遗余力地推举赵括之原因!老上卿对此早已所有预料也! 若真是如此,此时、此事,不正是最好的机会吗? 此时为何时哉?赵括刚刚再次打败燕国,再次挽救赵国于水火之中,威望之盛,无极也! 此事为何事哉?朝中众臣趁其远征之际,行不义之举,妄言废立,此十恶不赦之重罪也! 以无上之威望而治不赦之罪,虽治三族之罪,纵血流漂杵,又有何人敢言,又有何可言哉! “不会吧!我王不会想要将......一网而尽吧!谋反之罪,十恶不赦,株连三族!”平原君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望着右手边黑压压的人群,已然是冢中枯木而不知,平原君有些急了。 不行,自己得出手,哪怕赵括怪罪也绝不能让如此多的人卷入其中,能救几个是几个吧! “赵连!”打定主意的平原君,随即抓住一个年轻的官员的脖领就怒斥道:“当年令堂去世,一副棺木也买不起!公室之人,欺汝家贫,无一人肯相助者。是本君命家老给令堂订了一副棺木,又命家仆代为发送,这才让令堂入土为安!怎的,汝全然忘了焉?” “平原君待属下之恩,属下必当报之,然此乃公事,属下不敢因私废公也。”被抓住的年轻官员挣脱了平原君的手,对着平原君就是一揖说道。 “好,好一个属下!汝不是与有荣焉地以本君侄儿自称的吗?”平原君恨恨地说道。 没有理会赵连的反应,平原君又对着一位大臣说道:“王池!汝本为胥吏,本君见汝机敏,这才将汝拔擢,数年下来,自地方至中枢,本君不断提拔与汝。非本君,此处安有尔之位哉!” 不待那员大臣回话,虞信便开口阻止道:“怎的,平原君要以恩相胁吗?此乃国事,非私事也!还望平原君自重,勿要行此不义之举,徒惹外人笑耳!” 话毕,那员大臣对着平原君略一拱手,如老僧入定般默默站定。 平原君知道,他已无可奈何了。 “毁灭吧!都怪老夫瞎了眼!”平原君在心中暗骂道。 见平原君不再言语,虞信居然急不可耐地越俎代庖起来,对着门外说道:“宣各国使者入殿!” 平原君闻言,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在上首站好。自己已然尽力了,既然他们自己找死,那也怪不到自己了。那就让自己看看他们还要怎样表演吧! 很快,秦、齐、魏、韩、楚五国使者便齐齐上得殿来! 为首的自然仍是秦国的使者,齐魏并肩于后,楚韩并肩于最末。 五位使者持节站定,对着平原君一礼道:“外臣等见过上卿!” 平原君冷冷地看着看着五人,却不曾答话,如今的平原君只想看戏,不想演戏。 良久,几方人马就这么僵持着。 五位使者,多少有点儿郁闷了,出使这么多趟,还没见过不搭理自己的呢!咱还没来说是来干嘛的呢!你好歹搭理下,咱才好往下说啊! 平原君一系看着几位使者,心中暗爽道:就是不搭理你,不让你说话,怎的,不服?憋着! 最难过的非一旁的虞信等人莫属了,让人说话啊!说好的大国风范呢?说好的礼仪之邦呢?搞快点,王上还在后殿等着咱的捷报呢! 终于,还是虞信忍不住了。开口说道:“几位使者前来,不知有何事焉?” 秦国使者心想道总算能讲话了,于是上前一步说道:“外臣等听闻赵王再拜燕军于鄗城,特递上国书,以为赵王贺也!” 话毕!朝堂之上,针落可闻! “什么?为我王贺!”平原君不可思议地问道。 “然也!赵王亲率大军抵御外敌,保邯郸之平安,也间接护住了吾等之安全,怎能不为赵王贺焉!”秦使继续笑着说道:“当然,此国书也是为日后如何处置燕国表明吾等五国之态度也!上卿未曾看吾等之国书耶?” 平原君有些尴尬地看着众使者,只能含含糊糊地说道:“我王未在,未敢轻易翻阅国书,此僭越之罪也。” “上卿真君子也!”秦使赞道:“既如此,吾等便将国书内容复述一遍,也好令上卿知之。” 随即便要拿出副本来复述。 一旁脸色已经铁青的虞信,哪里还能容得他们宣读国书,毕竟口头称呼赵括为赵王,尚有挽回余地,若是国书中认可了赵括为赵王,可就回天乏力了。 “诸位使者且慢!”虞信大呼道:“赵括,窃国之贼者也。何能居赵王之位哉!吾等已经决议拥立先王之公子偃为赵王,还请诸位做个见证!” “这!”几位使者爆发出外交家才有的演技,为表自己与此事无关,纷纷惊恐万分而又不可置信地望向平原君与虞信二人。 平原君和虞信二人皆是有些不屑地看着几人略显浮夸的演技。 “哥几个不太行啊!应该是先沉默,在惊恐地互相张望,然后才看向虞信,最后再看向本君啊!这才是好演员啊!你看秦使就很好地完成了套路。”平原君在心中默默打分道。 虞信却不愿在与平原君和各国使者们纠缠了,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早早将公子偃扶上王位,造成既定事实,定鼎大局才是! 想通了的虞信,面向内殿,躬身一拜道:“恭请公子偃,承天应命,登基为王!” 话毕,率领身后众位大臣,拜倒在地。 “终于轮到某家上场了!”内殿一员彪形大汉嘿嘿地笑道,“魔鬼”的宫殿也在笑声中动摇。 众人惊异地抬起头,似乎在探寻那“嘿嘿”的笑声从何而来。 还未等众人寻到笑声的来处。 一个小小的、圆滚滚、黑乎乎的东西,“嗖”的一声就从后殿之中被抛了出来,骨碌碌地又在殿中滚了起来,一路滚一路流,鲜红色的血液瞬间沾满了大殿,最后精准地在了虞信的面前停了下来。 “啊!”虞信拨开一看,瞬间脸色大变地大喊道! 第二百一十三章 残甲出乱臣诛 虞信“啊”的一声,将众人吸引了过去。 众人循着虞信的目光看去,只见那圆滚滚、黑乎乎的东西正是一枚人头,一枚新鲜的、刚刚被砍下的人头——公子偃的人头! “何人要反耶!欲问某家手中剑利否!” 人未至而声先至,还未等众人从人头的“惊喜”中反应过来,一句粗犷的质问瞬间在众人耳边炸响! 循声望去,一名彪形大汉,缓缓从内殿中走出!手中还拿着一把长剑,鲜红的血液正从长剑之上,一滴滴地落下,砸在大殿的地板之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滴答”之声。 殿中众人多为文官,哪里见过如此的情形,有几个胆子小的,竟然不顾体统地瘫坐在地,身下更是一片黄渍。 狰狞的五官,彪悍的身材,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赵括爱将,其亲军统领——赵启! “是汝要拥立新王焉!”赵启缓步走到虞信面前,呲着獠牙,笑着问道。 虞信如同见鬼一般,后退了两部,显然他也认出了眼前之人正是时常伴随在赵括身边的亲军,随即慌乱地大喊道:“汝,汝......安敢弑君耶!” 虞信又退了两步,转身朝向殿外喊道:“来人!来人!与我就地诛杀此獠!” 赵启却也不阻止于他,长剑收入腰间鞘中,饶有兴致地看着虞信其上蹿下跳,大喊大叫。 “喊!用力喊!”赵启心中暗笑道:“就算尔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搭理你的。” “庆舍!尔等之兵耶!”虞信见殿外迟迟未有动静,于是找到同伴庆舍质问道:“尔等投了赵括贼子焉!” 庆舍却一脸死灰,没有搭理他,因为自从公子偃的人头伴随着赵启的出现那刻起,他们就已经输了。赵启回来会不带兵吗?而自己手中的那千余废柴怎会是打败秦军的三郡精锐的对手! 输了!一败涂地矣! 面对着一脸死灰的庆舍,虞信却仍心有不甘,想要奔出殿外一探究竟。 赵启哪能让他跑了,一把就拽住了虞信的衣袖,往后一带,虞信便已摔倒在地。 “虞卿莫急嘛!不就是想要兵马吗!卿喊不来,本将可以啊!”赵启调侃道,随即轻拍了两下手掌。 瞬间,殿外脚步频频,金戈之声骤起,大殿四周各扇窗门伴随着吱呀之声被一同打开。 无数赵军甲士将大殿团团围住,起甲非王宫侍卫的铮亮铠甲,甚至还有不少的刀剑砍伐的痕迹,可正是这些痕迹,说明了这只赵军的身份——三郡之精锐大军! “怎样?”赵启躬下腰对着虞信说道:“虞卿觉得可还够?” 话音未毕,远方又传来一阵阵车鸣马嘶之声,并伴有有节奏的喊打喊杀之音。 殿上众人一片惊慌,就连平原君也一阵紧张:“莫不是邯郸城乱了?” 众人纷纷看向一脸笑意的赵启。 赵启直起腰身,对着平原君左手边的众臣一拱手说道:“诸卿莫慌,此乃末将麾下上党精锐,奉王命,擒拿绞杀乱党之声尔!” 随即赵启又转过身,对着摔倒在地一直未爬起来的虞信说道:“虞卿尚能走吗?若是无碍,便与众位大人一齐,随本将往邯郸地牢中一叙吧!” 虞信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但看着自己身边乌泱泱的一片赵臣,心中又升起一线生机的火苗,竭尽全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声线,使其不再颤抖地说道:“某!吾等皆乃赵之重臣也!纵然有什么,也不是尔等小小裨将能够肆意抓捕的!” “然也!吾等乃赵之重臣也!” “汝无权处置吾等也!” 一众赵臣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般,向着赵启狂吠道,一时间殿中嘈杂不已。有几个机灵的赵臣,还试图趁乱跑到平原君左手边一堆去,只可惜被赵军士卒的长矛给赶了回来。 赵启继续饶有兴致地看着众人作着无谓的挣扎,正准备一言结束这场闹剧时,平原君轻叹了口气,抢先一步站了出来,说道:“不知本君可有抓捕尔等之权力焉?” 赵启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平原君,见其眼中一抹不忍之色,瞬间明白了平原君的用意。若是由平原君来下令拘捕,或是以只诛首恶之名,或是以法不责众之因,总之,被捕下狱的人数会大量地减少。一些公室之人、大臣中的小鱼小虾估计会被圈禁了事。 这可不是赵括和自己想要的结果啊!赵启正要反驳平原君,却又被朝上大臣们抢了先。 “平原君纵然总领政务,却也无法降罪于吾等重臣焉!!!” “若是要治罪吾等,需由王上亲来也!” 众位大臣你一嘴他一舌地反对着平原君。其用意很明显,无非是想要拖着,看看还有没有翻盘的可能,即便没有,拖着然后出逃他国也是好的啊! 如今两强争霸之势已经明显,熟谙赵国内务的他们去往秦国,想必也能获得不错的待遇吧!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赵启再次嗤笑一声,对着平原君说道:“平原君,看来人家不领情啊!您老还是别费心了。这群人,便是神仙来了也留不住,赵王说的!” 平原君闻言,明白赵启这是给自己警告了,自己若是再插手赵括的布局,恐怕自己也得被敲打一番。随即往后退了一步,示意自己不在干预。 赵括见平原君不再阻挡,随即狞笑着又看向喋喋不休的众人,说道:“尔等不是等着我王降罪吗!好!” 随即朝向殿外,躬身拜道:“请我王!” 殿中赵军士卒随即分作两旁,让开一条通道。 众人再次懵在当场!什么?赵括回来了?! 正在众人不知所措之际,四名壮汉,抬着一个步辇就进了大殿之中,赵军士卒们纷纷略略躬身以示尊敬。 步辇之上并无人员,仅有一副破烂不堪的铠甲! 正是赵括浴血鄗城后换下的铠甲! 赵启对着残破的铠甲又是一拜,随即转过身来对着众臣说道:“我王浴血鄗城,甲破衣残,几度生死之间,却不是为了尔等可以在这邯郸城中肆意妄为、阴谋作乱者也!” “今以我王铠甲为凭,降罪尔等!二三子,上卿左手之策,悉数缉拿在案!若有敢反抗者,就地格杀!”赵启抽出腰中利剑朝着众乱臣一挥,随即对着众军士下令道。 “诺!” 第二百一十四章 楚使退秦使返 随着大批的赵臣被押出殿外,赵军士卒也在赵启的示意下退出了大殿,原本人满为患的临时议政殿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为数不多的赵臣、五国的使者、赵启以及赵括的盔甲在其中。 五国的使者见没有热闹可看了,刚刚准备告辞,却见凶神恶煞地赵启转过头,又盯向了他们! 锐利的眼神加上恶狠狠的脸庞直逼得众使臣纷纷后退,只剩秦国和楚国的使臣仍旧站在原地。饶是如此,他俩的身子也稍稍的往后倾斜了一些。 楚国压根就没有参与到虞信的叛乱中来,而自从上党之战,赵国将秦国给揍了一顿后,楚国与赵国的关系也是稳中有升,楚国使者自然无愧于心。 而秦国使者,自张仪始,便不知后退为何物也!他们秉持的理念是:秦使退一步,则秦国退十步,故身为秦使,宁死不退也! 但其他国家的使者就不行了,既没有秦国的腰杆子硬,也不想楚国事不关己,在赵启的威逼之下,自然不能自已地向后退了一步。 赵启还待继续逼迫。 秦使却率先说道:“此贵国之家事也,与吾等无关也!吾等此来只为燕国之事也!” 秦使心中也是暗道侥幸,还好昨夜等虞信和异人走后,自己又不辞辛劳地挨家地找了个便,才把各家的使者给劝了回来。 否则要真依着昨夜与虞信所商议的那样威逼赵国。恐怕以面前之人之凶相,怕自己等人皆为其所虏也。 “好!”赵启等的就是他的这句话! “诸位使者不妨仔细看看我王之盔甲也!”赵启继续说道:“此甲乃邯郸全城之铁匠,耗尽心力,耗费无数陨铁,精心打造而成。寻常刀剑即便用力挥舞,也只能留下个浅浅的痕迹!” “而鄗城一战,此等精甲竟残破至此!”赵启围绕着盔甲继续解说道: “此乃弩箭穿透之破损也!” “此乃长矛洞穿之痕迹也!” “此乃火焰烧灼之斑驳也!” “此乃刀剑劈砍之伤损也!” “此乃盾牌猛击之凹陷也!” 赵启指着盔甲上一个个的破损,一一进行着说明。 大大小小十余处的破损,在赵启的解说下,将鄗城之战中险象环生的一幕幕,复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一番讲解下来,平原君的袖笼中双手紧握,刚刚经历过一次战斗的他太知道什么叫做战场凶险了。可以毫不客气地说,盔甲上的每一个破损都有可能带走赵括的性命。十余处破损,也就是说赵括至少经历了十余次的生死危机。 而赵括再前方浴血奋战之时,后方,却在阴谋造反? 换了谁,谁也忍不了啊! 突然间,平原君对反贼们的同情便减到了最低——该杀! 见众人不语,赵启最后指着残破的盔甲对五国使者质问道:“若是尔等王上遭此横祸,尔等岂可善罢甘休哉?” “楚国,不再过问赵燕之战也!”楚国使者最先表态道。 楚王在他来时,就关照过,尽量中立,稍稍偏向赵国可也!如今,赵国攻燕,有理有利有节,既然如此,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言毕,楚国使者便向着平原君与赵启一揖,讨要回楚国国书,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殿。 其余几国的使者见楚国离开,纷纷意动,却又有些不敢。于是目光再次聚集到了秦国使者的头上。 “压力好大啊!”秦国使者似乎感受到了周围的目光都向他聚集了起来,不由地在心中怒吼道。 稍稍定了定神,秦使又伸出右手摸了摸盔甲的残破之处,嗯,确实是被刀剑砍出来的。使劲又拧了拧,好硬!应该是真的。 又看了一旁的赵启一眼,心中已然有了主意,随即对着平原君就是一礼,说道:“本使不知其间内情,对我王之汇报有误,以致我王做出错误之判断。此皆本使之过也!” 说着对着盔甲又是一礼,礼毕,对着平原君说道:“愿取回国书,重返秦国,亲自向我王阐明此事,再作计较。” 平原君闻此,心情稍缓! 但秦使在令人失望方面从不令人失望,果然,秦使继续说道:“然,燕国乃我大秦之盟国也!纵然有错,我大秦亦必不能坐视其灭亡也!” 不待平原君开口,一旁的赵启早已按捺不住,跳起来就说道:“燕,吾必灭之!” 眼见着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让谁! 平原君站了出来缓和局势道:“此事亦非你我可一言而决的,秦使不妨先行上报秦王,吾等亦将贵使之言报于我王,待秦王回信、我王归来后再作计较不迟!” “平原君此言有理也!”秦使微微躬身道。 “哼!”赵启冷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再说其他,显然是默认了平原君的话语。 随即各国使者各自寻回了自家的国书,与平原君一一作别。 待各国使者走后,平原君又将赵禹等人打发了,单单将赵启留了下来。 询问道:“大王欲如何处置耶?” “处置何物耶?”赵启明知故问道。 “处置刚刚那群人啊!”平原君压着火气问道。 “哪群人啊?哦,君上说的是各国的使者啊!嗯,想必警告一番吧,毕竟是他国之臣,不好太过......”赵启继续装傻充愣道。 “本君说的是那群乱臣贼子们!”平原君怒极脱口而出打断赵启道。 “君上都说了他们是乱臣贼子了,我王还能如何处置呢!”赵启抓住平原君话语中的破绽回敬道。 “可是,若是全然处置,国事如何......”平原君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不再辩驳,只希望能够看在国事的份上,从轻发落就好。 可惜,赵启的话语再次让平原君失算了。 “平原君多虑了!”说着,赵启从怀中掏出了一封竹简递到了平原君的手中! “我王说了,当此战乱之时也,最为宝贵的便是人才,最不值钱的也是人才,人才者在其位,则可尽其能也,则为最宝贵者,人不在其位,虽满腹经纶平国策,与黔首无异也!还请平原君尽快发出,以使人才归其位也!”赵启笑着说道。 平原君展开手中竹简粗略一观,只见当首几个大字:“求贤令!” 还不等平原君细看,赵启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竹简,也不知他怎的如此能装! 赵启笑着再次递给平原君说道:“还请平原君依计行事!” 。。。。。。 第二百一十五章 杀鸡者儆猴焉 平原君接过竹简,打开来细细查看。 不多时,两封竹简皆已看完。平原君深深地吸了口气,双目微闭,眉头轻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似在回味着什么,缓缓吐出心中浊气,暗自叹息道:“我王,算无遗策也!” 随即,睁开双目,对着赵启说道;“本君已知之,这便安排下去!” 言毕,平原君收起竹简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随着朝议的结束,邯郸城中的搜捕行动也告一段落,赵鲤携赵括之王命,趁着邯郸令上朝的时间,在第一时间便控制了邯郸县衙,将邯郸令的心腹一同打杀撤换后,很顺利地便接管了邯郸城的治安工作。 而早早从北门进城的赵启大军,也很快在不良人的配合下,带着王命接管了邯郸城的城防,至此邯郸城内外皆是赵括的人马,虞信一伙精心策划的“复辟”大戏,尚未开场便已然倒台。 这次的复辟倒真不是赵括怂恿的,甚至赵括在收到赵鲤手下不良人的汇报时,还颇有些不可置信。 毕竟在他看来,此时的复辟,别说邯郸城中还有平原君等人,轻易夺城不得。 即便控制了邯郸城,自己兵权在握,只待回师邯郸,一切阴谋诡计都将现行。而以自己一败秦军、两败燕军之无上威望,得知自己被骗的赵军士卒恐怕就直接开门迎接了。 你控制得了赵国上层的官僚,却难以控制邯郸最底层的士卒和官吏,他们之所以听从于你,是因为你的位置,而不是你人格的魅力啊! 若是他们知道你背叛了他们最为敬佩的英雄,甚至还打算跟他们的军神掰掰腕子,不反戈一击才怪呢! 本想将此信息转交平原君,让平原君自去处理的赵括,脑海中突然闪电般划过一丝念头! 若是任由此事发展下去,会怎样? 虞信必然继续串联朝臣,甚至会将大部分的朝臣拉下水。 然后呢? 若是自己不知其事,则邯郸必乱,恐为他国所利用;然自己已然知晓其事,乱也无非就是在朝堂上乱一乱,只要城中不乱,朝堂上乱一乱又有什么后果呢? 政务停滞? 会,但也是暂时的,毕竟从古至今,从来都是缺少官位,而不缺想当官的人。 而除了这点,剩下地尽是好处了! 杀掉一批“乱臣贼子”,土地问题、奴仆问题不都就解决了大半吗? 换上一批“自己人”,其余的新政的推行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好事啊!一举而多得,还占据着到的的制高点,任谁也挑不出里来。 用几个月的慌乱,换百年之盛世,值得! “此天赐良机也,以戡平内乱之名党同伐异,以最小的代价解决最多的问题呢!”赵括为自己暗暗点了个赞。 随即下令不良人:“其一、密切关注此事进展,将参与此事之人、赞同此事之人通通记录在案; 其二、任其发展,不许打搅,必要时可以提供帮助,以瞒过平原君、赵禹等人; 其三、秘密集结力量,在其举事后,一举将参与之人、赞同之人一网而尽!” 为了保险起见,赵括甚至让自己最为心腹的爱将赵启,带着一万精锐秘密赶回邯郸城!有这一万精锐在,赵括就不怕虞信他们能翻了天! 果然,在不良人的掩护下,平原君等人对虞信等人的串联之事几乎一无所知,而虞信等人却还在为自己保密工作做得好而沾沾自喜。 而待虞信等人发动之时,平原君的表现也“不负众望”的显得焦急而无奈,这一真实的表现,又将摇摆的众赵臣推向了虞信一方,而这样的情况却是各方都愿意看到的。 虞信一方有了人多势众的虚假繁荣; 赵括一方有了更广大的打击面; 只有,平原君一人苦苦支撑着局势。 平原君表示:自己好难! 很快,在赵启出场后,虞信等人的阴谋破产。 公子偃之死却不是赵括的授意,但架不住赵启同志粗中有细啊,又或许是在鄗城之战前,赵括斩杀平阳君之事启发了他,反正公子偃留着也是个祸害,王上又要他一举而将场面镇住,那还有什么比公子偃的人头更能镇住场子呢? 可这一刀一来,砍下的不仅仅是公子偃的人头,更是赵启同志死守鄗城之功劳也,不过赵启想的很清楚,自己做个裨将已经时威望不足了,在鄗城中组织防御之时他便深有感触,即便有了死守鄗城的功劳,王上要升他也有难度,无非给点爵位,封君早着呢! 当然这一刀下去,砍下的也不仅仅将赵启的守城之功砍没了,也深深地砍进了王上的心中。一个“赵启这人能处,有事儿他真上!”的形象算是立住了!而功劳自然也深深地记在了王上的内心深处,稳赚好吧! 至于参与之赵臣,如虞信、庆舍之流自然按照赵括的意思,全数被逮捕压入邯郸地牢之中,甚至于他们的家人也被全数拿下,这批是要杀的鸡; 而朝堂上站错队的墙头草们,也被带到专门为他们设立的营寨中,圈禁了起来,这批是儆的猴。 看到如此区别对待的各家主事们,只要不是痴傻,就会明白赵括这是留有余地,既然有余地自然要去争取。 找谁去争取呢? 赵启?显然不行,那就是个棒槌!话不投机,惹急了弄不好他就直接砍人了,不行、不行! 赵鲤?倒是想找啊!问题是找不见啊!总是神出鬼没的! 这样一来,还能有谁呢? 平原君呗! 念及此处,又突然想到平原君在朝堂上的表现,各家主事皆是一个冷颤:莫非平原君在与吾等演戏,装作无助、无可奈何的样子,就让吾等往虞信怀中扎? 带着几分怀疑,几许担心、些些期待的各家主事,纷纷来到了平原君的府邸拜会。 而此时的平原君已经收到了赵括的竹简传令,自然明白了赵括的大体布置,正在府中等候着各位主事的到来。 “据闻,卿家中健仆具随我王北征燕国矣!此大功于国也!虽朝堂之上于我王不敬,然我王亦非小肚量之人,既有功于国,自然当网开一面!” “另外,健仆在军中立功,又间接免去了主人之灾,不若将其家皆尽放归,以全君臣之义,主仆之谊,何如哉?” “既然卿家中健仆已经失去七八,想必明年耕种之事倒要耽误了!嗯,既如此,不若将田亩一并送将国库,以充军资如何?” ...... 平原君这要人要地的话语一出,主事们纷纷明白了过来,平原君绝对是在演戏!绝对是故意的! 有几人怒不可遏地指着平原君的鼻子就骂道:“皓首匹夫,欺某家无人哉!健仆、田亩乃族中根基也,纵死无可交也!” 平原君也不恼,笑着命人将其送诸回府。 不多时,赵启狞笑着带着赵军士卒,冲进了刚刚怒骂平原君的几人的府上。 “查:王池已于前日知晓虞信反叛之举,却知情而不告,其罪与虞犯,同也!今奉王命,查抄王池府邸,上下人等一体羁押!若有不从者,就地格杀!” ...... 一番鸡飞狗跳后,邯郸城中少了几个富丽堂皇的府邸,国库中多了许多金钱瑰宝,而邯郸地牢中又多了上百号人员,惹得赵鲤一阵埋怨:“好好活着,不好吗?” 而几个府邸的事情,飞似的传遍了邯郸城,无论去过没去过平原君府邸的家族们,又一次匆匆赶到了平原君府上。 而此时,底线为原本十之六的健仆、田亩,经过赵启的一通努力,已经涨到了十之七。众人不敢再有犹疑,纷纷替家主应诺。 在一番深入浅出的交谈后,双方终于达成了共识。 赵王念众臣有功于北伐燕国,免其死罪,待命于家中; 而众臣,犯大过而未受责罚,得寸功而忽承天恩,心中自是惶惶然而感激不已,皆遂愿献出家中资货,或十之六七健仆与田亩,以慰赵王宽恕之恩,而助赵王北伐功成也! 至此,赵国境内,朝野上下,赵括之威日甚,而再无反对之人矣! 而此时,赵括已然交代完廉颇与李牧,已然踏上了回程的道路......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一言间国存否 平原君带着赵禹与赵启两拨人马,忙活着两件事情,一是收财:收缴犯官的财产、接收朝臣的纳献;二是建宅:在邯郸东城,达官显贵聚集之地,在抄没的宅院上,打通扩建了大型宅院一所。 宅院里头没有奇花异树的美景,只有错落有致而简朴淡雅的一间间房间;小点的房间是卧室,内里陈设将简单实用安排到了极致,一桌一椅一架一床一柜,除了干净整洁,几乎没有更多的好的形容词;大点的房间或是书屋、或为食堂,比之一般族中学舍亦相差不远也。 而唯一能显示此处宅院的与众不同非门头莫属,抬头向上望去,却不见雕龙画凤的精致,只有颇不符合礼制的高大与威严,硕大的牌匾被红绸包裹得严严实实,端端正正地悬于屋檐之下,只在阳光的照耀下,大字隐隐约约地可见其上纂刻着三个烫金大字,却无论如何猜不出是何字。 或言平原君以公肥私,私建违制之宅,其心可诛也。 有识之士皆笑焉?平原君何许人也,纵欲肥私,何故明目张胆,而建此无景之宅焉? 然对此宅之猜测不绝于耳,问之于工匠,皆言不知;问之管事,皆言不可言说;后知晓其事之人将众言告知督建赵禹,未免流言荼毒,乃告之曰:“此事乃大善者,皆大王之命也!” 余者不复多言,舆论乃止! 在邯郸城“大兴土木”之时,秦王也终于得到了邯郸秦使的再次回报。秦国三人组再次相聚王宫之中,商议此事。 秦王率先开口道:“此天不绝赵也!” 范睢赶紧接口道:“燕军真是无用,以十倍之军力,猛攻不算险要之鄗城,居然旬日不得破之,生生挺到了赵军援军到来。真真是浪费了我王的一番苦心布置!” 白起闻言,在一旁欲言又止。 一直关注白起的秦王,自然在第一时间便看出了白起的不自在,随即问道:“上将军以为此战如何,可有什么不同之看法?” 白起见秦王问起,好不容易按捺下的话语瞬间脱口而出:“末将之想法,确与相国有所不同也!” 话音刚落,范睢的脸色便是一白,但在瞬间又恢复如初,甚至笑着对白起说道:“还请上将军不吝赐教!” 秦王自然洞悉范睢脸色的变化,但却并没有为白起打掩护,而是对着白起点点头说道:“上将军,还请直言之。” “诺!”白起对着秦王和相国范睢一礼,说道:“末将认为,非是燕军无用,而是赵括太妖!” “上将军,细言之!”秦王听到关于赵括的言语,更是关心异常,连忙让白起细细道来。 “诺!”白起一边让王宫侍从抬来舆图,一边缓缓地说道。 “其一,末将认为燕军已经尽力了。虽然燕军兵力十倍于赵军,然不久前燕军也是在优势兵力下败于赵括,不仅损失了大量的精锐,更是损失了军心士气,虽在蓟城一战中找回了一些,但在对上赵括后,心理上不免仍有天然的劣势。” 话说着,舆图已经搬上来了,白起遂走到舆图之前,指着鄗城说道:“鄗城虽非天险,却也是进击邯郸的要道。其东、西两侧地势狭窄,不便于大兵团进攻,南面靠近邯郸,易受夹击,仅有北路还算适合进攻,却也有利于赵军之防守也。” “从信使传回消息来看,就来赵括都亲自上场鏖战,更是险象环生,甲破而人伤!需知,即便长平之战中,我大秦四十万大军相迫,也未能让赵括亲自上场鏖战。由此可知赵军虽胜,然鄗城之守何其艰苦也!故吾所言,燕军已然尽力!”白起眉头微皱道。 “此言有理也!也当真是妖孽也!只怪老天眷顾,十余处破损,却依然没有能要了赵括之性命!”秦王叹息道。 “禀我王,末将认为赵括之妖非在于久伤而不殒,甚至于鄗城之战,其惨烈程度已在赵括预料之外也。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是也!”白起稍稍反驳道 随即白起似在回忆着说道:“自长平之战,吾便日夜分析赵括此。末将发现,赵括之所做所为,皆以‘稳’字当先:即便手握巨大优势,却仍愿意放我军归秦;甚至约末将城下相见,更是带了数百精兵护卫,可见其对自身性命之重视也。” “故,若非无可奈何,赵括当不至于亲上战场,即便无可奈何,赵括也不至于将自己置身于危难之中,鄗城之险当出乎赵括之意料也!”白起肯定地说道。 秦王点点头表示同意,随即又问道:“然则,卿何言赵括之妖焉?” “从使者之信可看出,自燕军侵入赵境,至鄗城大战毕,不过区区十日时间,换而言之:赵三郡之援兵,自得知消息至集结开拔,最终至抵达鄗城战场,最多不过七日之时间!”白起指着舆图之上的上党郡说道。 秦王若有所思地看着舆图,范睢却不太明白问道:“上党郡距离邯郸,轻骑不过五六日之距离也,而邯郸至鄗城也不过一两日也。若是大军轻装而急行军,七日之期限而至鄗城,有何异常耶?” “国相所言甚是也!”白起指着舆图说道:“七日之期,仅够其自上党轻骑急行至鄗城也!” 言毕,却不肯再说,算是给范睢留点面子。却不知,如此一来却把范睢伤得更深了。 秦王瞅了白起一眼,又看了看还有些迷茫的范睢,于是接着说道:“其一,赵军虽有骑兵,却不是全员骑军,步卒不足以在七日之内赶到鄗城。” “其二,七日之时开拔之期,须知集结大军也需要时间。以我军为例:即便由蓝天大营直出函谷关,若在无事先指令之下,光是准备时间就不下一日之久,况集结三郡之兵,即便训练有素,也绝非一至两日之期可为也!” “换言之:除非三郡之兵早有准备,甚至就集结在上党故关一线,这才有可能,在得到讯息的第一时间便行开拔,而已七日之时间将大量步卒投放之战场中!”秦王最终总结道。 “也就是说:吾等所谓调回赵括之谋,恐皆在赵括计算之内?”范睢闻言,惊讶当场。 “这倒未必,若是此皆在赵括计算之内,则鄗城之中便不止于仅仅数千之卒,此战也不至于如此惨烈。”眼见着范睢又过度地神话赵括,白起无奈再次开口道:“应是在其得到回国之命后,料定燕地之赵军必败,方才有此以防万一之举也!” “嗨!”秦王轻叹了口气:“深恨那刺杀赵王之人也,若是赵之王尚在,寡人不信不能将赵括拐至秦国;深恨那蔺相如也,居然以死保的赵括称王,可如今赵括已然成了新的赵王,我大秦,恐难于东出矣!” “我王容禀:观其军事调度,末将认为其志向,并不在中原之地也!只需操作得当,其或并不会阻我大秦东出也!”白起见秦王意志有些消沉,连忙给秦王注入一只强心剂。 “哦?上将军快快细细说来!”秦王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你要这么说,咱可就不困了啊! “我王请看舆图:燕军主力已经被赵军消灭殆尽,如今只怕蓟城亦将不保也!若是末将部署,其一,留一两万三郡之步卒配合代地之军扫荡燕地。” “其二,三郡之兵主力调回,且上党之军前出河东、河内,充实两地之防务,以防我秦军及魏军由此介入燕国事宜!”白起以手为军,自上党郡而出,抵住秦、魏说道。 “嗯!若是本王,也当时如此调度!”秦王点点头说道。 “然则,据信使所言,赵国三郡之兵仅有一万许调回邯郸,更无一兵一卒返回三郡之地;而前线斥候也回报:赵军全线战略收缩,尤其河内一地,似有全线退却之意思;更有细作回报:河内守,赵括之爱将王樯频频于信陵君交涉,似有令魏国协防之意!”白起一连三个消息炸了出来。 “种种迹象表明,赵括似有放弃河东、河内两郡而全取燕境之意!”白起最终总结道。 “本王亦是百思不得其解也!燕境虽广,却地广而人稀也,无论人口、耕地皆不如河内、河东二郡多矣。且河内郡南控崤涵通道,河东之地表里河山,此皆兵家必争之地也!何故舍大而取小、舍多而取少者哉!”秦王也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走到舆图之前,指着河东、河内之地不住地摇头道。 还不待白起公布正确答案,相国范睢赶紧跟上秦王的节奏,走到舆图前对着秦王说道:“我王容禀:上将军已然将答案提前告知吾等矣!” “哦?”秦王饶有兴趣地看向范睢,说道:“何时说的,相国快快说来!本王一时间倒真没有想到。” “禀我王:上将军曾言,赵括对于自身之安全极其重视也!”范睢笑着说道,心中暗爽道,终于搬回了一城了!叫你一直嘚瑟!说话老说一半,现在好了吧,把王上给摆了一道。 随即,范睢瞥了一眼没有做声的白起,继续对着秦王继续说道:“我王可还记得吾等为何要用燕北之地离间赵王与赵括焉。” “是极!是极!”秦王大喜过望道。 “此赵括最大的弱点也!未曾想到一代军神,其最大之弱点居然是自己的身体!”秦王又有些唏嘘道:“也算是赵王给吾等做的唯一的一件好事了!” “若是赵国以退却三郡之地为凭,要吾等不再过问燕地之事,国相以为,吾大秦该如何答复焉?”秦王对着范睢问道。 “我王容禀:恐怕事情并不会如此之乐观。至少上党一郡,包括可以威胁道上党郡的河内野王一城,赵定不会放手!”白起见秦王过分地乐观,再次忍不住嘴贱地打断道。 秦王眉头微皱,任凭谁在兴头之上,突然被人狠狠地当头浇下一盆冷水,心里也会很是不爽的。好在,秦王毕竟是秦王,心胸非一般之人可比之也。 几乎一瞬间,秦王便调整好心态,又细细查看了一番舆图,说道:“上将军提醒有理也!上党之地乃赵邯郸之屏障也,赵不惜起全国之兵也要与我大秦死磕,此乃赵之底线也。寡人一时忘形,竟将此事抛诸脑后,若是使者以此要挟赵国,则恐赵将鱼死网破哉!” 言及此处,秦王对着白起就是一拜,说道:“幸有上将军提醒,寡人险些误国误民矣!” 白起慌忙回礼道:“我王言重了!” 随即秦王又问道:“依上将军所见,我大秦该如何处置乎?” 白起起身,瞥了一眼一旁已经有些吃味的相国范睢,随即对着秦王一揖道:“禀我王:若是战场厮杀,分析敌将心态布置,末将尚能一言,然此外交国策,非末将所长者,还请我王问询于相国也!” “嗯!”秦王点点头,随即看向了一旁等候多时的相国范睢。 范睢显然也感受到了秦王鼓励的眼神,随即自信满满地说道:“此事,要看我王是否还需要燕国存否?” “何谓存?何谓不存?”秦王问道。 “存,则燕国苟延残喘于蓟城以南以东之所在,蓟城乃攻赵之要道也,赵必不能放!不存,则燕国国灭矣?”范睢答道。 “存之何意?不存何患哉?”秦王继续问道。 “存,则燕虽苟延残喘,其势必弱,虽或可牵制赵之数万甲兵,却无可如之前一般威胁赵之后路矣;不存,一则赵之后患尽去,二则吾秦之威少矣。然此皆小事尔,与我大秦并无太大干系。关键在于,存与不存,赵需付出之代价,而我大秦所取之利不同也。”范睢继续回答道。 “存如何?不存又如何?”秦王再问道。 “不存则尽取河东及河内除野王城外之地,存则尽取河内除野王城外之地。”范睢指着舆图侃侃而谈道。 “为何取河内而不去河东之地耶?”秦王再问道。 “若只可得一地,则吾大秦必取河内之地,不仅因为其地广于河东半郡,更因其南控崤涵通道,此乃吾大秦东出之命脉也,南通周之王畿,西连韩魏之地,皆可攻而取之也。反观河东,不仅只有半郡之地,且仅临赵之上党,攻之不易也!”范睢继续答道。 闻言,秦王再次看向舆图,陷入了深深地沉思——存在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良久,秦王终于抬起头,似已有决断,又似无法完全决断,眉头深皱地对着范睢问道:“存与不存,相国之意如何?” “不存!”范睢似乎早已料到秦王有此一问,瞬间断然地答复道。 “理由?”秦王脸色不改继续问道。 “河东富庶,而燕地苦寒,我大秦增富庶之地,而赵国去富庶之地、增苦寒之所,一增一减之间我大秦之国力更胜矣!此其一也。” “其二,燕国便是存之,于赵而言,不过疥癣之疾耳,不足以威胁赵国。而我国若得河东、河内之地也,则可从两个方向威胁赵之上党郡也,上党若失,则赵危矣。此赵之心腹之患也。”范睢指着上党郡继续说道。 “上将军以为如何?”秦王依旧面不改色,转过头对着白起问道。 “存!”白起也是干脆地回答道。 “理由!”秦王继续问道。 “当此时者,或十年之内,非是与赵军决战之时也!”白起简短地回道。 秦王深深地看了白起一眼,他已经明白白起的意思了,可是他不能直接就同意白起的意思,还是得让白起来“说服”相国范睢才是,毕竟外交之事还需要范睢牵头去做。 “细言之!”秦王吩咐道。 闻言,白起也是深深看了秦王一眼,他知道秦王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又看了看还在一脸不平不明白自己意思的相国范睢,随即他也明白了秦王的意思——对国相意思意思! “禀我王:且不论存燕在政治上之意义,也忽略燕国对于赵国后路之威胁。单从三郡之军事态势分析,上党者乃邯郸屏障,丢不得,吾知之,赵亦知之。” “若是只有一个方向上的压力,赵国倒或还能够接受。若是两面夹击,赵国虽迫于压力暂时能给到我秦国,但待来年秋收,赵必犯境而取之,以绝心腹之患也!” “若是如此,我军与赵军战力相当,必然陷入又一次的长久对峙之中,劳民伤财且不论,却给了楚、魏等国喘息与可乘之机也!长此以往,则强者非恒强,而复归数强之乱世矣。此谓之得不偿失者哉。”白起回应道。 “若存燕而得河内如何?”秦王继续问道。 “若存燕而只得河内,则吾大秦亦可威胁于上党郡,然赵仅需于必经之处,如野王城,屯驻重兵,则可策万全矣。此两厢皆可接受者也。虽有威胁却不致命,如此,赵军主力方能安心北上!”白起继续回答道。 “而我军,取河内后,如相国所言,崤涵通道尽在吾军手中。或出河内而南下取周之九鼎,或西向而取韩魏之地,或再出巴蜀而攻楚之地。待赵深陷北地之苦寒时,吾大秦取弱国之地而自肥,待扫清诸国障碍,再于赵国决战于韩魏之地,此上策也。”白起一揖而总结道。 “相国以为如何?”秦王闻言,转过头又问向了范睢。 范睢何许人也,能不知道秦王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吗! 于是,范睢略作思考状,随即回应秦王道:“禀我王:上将军于上党军事之说,高臣下不知几何哉!望我王纳之!” “善!”秦王点点头大喜道:“传书邯郸,曰:存燕国之社稷,留野王之一城,而为吾尽取河内之地!” “诺!”相国范睢与白起一同应诺道。 第二百一十七章 批公文定外交 又十余日,大寒将至。 赵括终于从燕地赶回了邯郸。还未能歇口气、喝口茶呢,就被焦头烂额的平原君给拉到了议政殿中,千头万绪,都等着赵括点头。 望着堆积如山的公文,赵括转过头就想跑!却被平原君一把拦住!小样吧,还想跑?叫你一下子罢黜那么多官员!来吧自食其果吧! 无奈之下赵括只得灰头土脸地进了议政殿,开始批阅公文! 可那公文也太多了点吧,真的跟一座小山似的啊!别说看完了,光是翻都得把手翻断好吧!什么又宦者给翻?咱说的是翻竹简的问题吗? 是公文竹简太多的问题啊! 心不甘情不愿地翻开第一个公文,赵括的脸色就更不好了。 赵括颇有些玩味地看着平原君,将手中公文递了过去,并说道:“此公文,平原君可曾过目?” 平原君接过竹简,打开才开了两行便关上了,递回给赵括,随即说道:“此乃参奏于本君之文也,按制本君理应回避,故此本君仅看了其抬头,便转承至此矣。” “他参奏乃是卿所建馆场违制也!”赵括将竹简扔到一旁,苦笑不得地说道。 平原君也无奈的摇了摇头。 赵括随即又看了几封公文,眼神逐渐有些疑惑地看着平原君说道:“平原君这是要将官员所呈上的奏本通通转给寡人了吗?” “嗯!也不是全部吧!”平原君认真的答道。 “先王,应该不会如此勤快吧!”赵括摇摇头说道:“平原君这是打算累死寡人吗?” “我王言重了!”平原君解释道:“伐燕军中,臣下在我王手下办事,曾记得我王事无巨细,皆欲过问也,生恐错失了一个细节,如今御极,臣下怎敢不从军中故事焉?” 赵括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平原君,你当我在军中愿意事无巨细的查啊,手底下就两个人还算可以,任武和赵启,任武顾着骑军不在中军之中,赵启刚刚提拔上来一是没有威望二是没有经验,这才要我去查验各种啊! 你看到了蓟城中,又廉颇和李牧再,我还管没管过这些琐碎。 不过赵括也明白平原君的难处,毕竟换了个王上,若是不表现得更尊重些,不事无巨细地禀报,便有不尊重王上之嫌,极容易将自己给得罪了。 可是这些话,赵括没法跟平原君诉说啊!刚想说一切如旧事就好,可是心中念头一转,想起将来可能的相权与王权之争,还是别如旧事了! 随即对着平原君说道:“廉颇将军已经攻下了燕国之蓟城,传王命,奉廉颇将军为蓟城君,赐金万钱,拜为上将军!” 平原君虽然不明白怎么说着政事,怎么突然就来了个任命和嘉奖?虽然不解,平原君还是很快应诺了下来。赵括登基,上将军之位空缺,也该给廉颇将军点补偿了。 赵括见平原君应诺,随即继续说道:“以上卿、亚卿及上将军组成内阁,后续增补两或四名人员,行宰相之事,参赞国家诸事,必要之时可代行王权!些许小事,可代行决策;遇国之大事,票拟而报寡人决策可也!” “这?”平原君一时有点儿懵了。 你要说这是分了自己上卿之权吧,却有个代行王权、代为决策的说法;你要说是给自己加权了吧,可又是三人决策?一时间,平原君有点搞不懂赵括的想法。 其实赵括的想法很简单,皇权与相权之争,历来是一道难题,而这道题的解法已经在明清实验过了,效果还挺好,自己自然就照抄过来啊!当然此内阁者更多的是偏向于清的军机处,而非明的内阁。 随即赵括又说道:“平原君不要多想,政事依然是以卿为主,只不过后续寡人要推行新政,恐平原君一人忙不过来,故而需要更多的人来共同帮助寡人完成大业!” “谨遵王命!”虽然不知道赵括是想增权还是想要削权,也不知赵括最终欲要何为,但好歹“新官上任三把火”,何况王上乎?于是平原君欣然领命道。 “另外,对于国内诸多之机构,寡人也准备一齐进行调整!先跟平原君打声招呼,具体的情况,寡人随后再与平原君详细说明。”赵括笑着说道。 “诺!”平原君再次应诺道。 “既如此,廉颇将军尚在蓟城,卿便与亚卿赵禹先行履职吧!”赵括说着就起身准备溜了。 “诺!”平原君继续应诺,却见赵括起身就要离开,一把便拦住了赵括的去路。 “些许小事,卿等自决可也!寡人......”赵括刚想解释些什么,却被平原君狠狠打断。 “其余诸事,微臣与亚卿或可决断。唯有以下几事,还请我王决断之!”平原君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就递给赵括。 赵括没有气地再次坐下,随即说道:“平原君你念吧!” “诺!其一,便是先王之丧礼与我王登基之典礼也!”平原君看着有些气鼓鼓地赵括颇有些无奈地将竹简代开,对着赵括诉说道。 赵括略略思考了下,先王的丧礼按理和礼来说要大肆办的。可是先王又不是他的先人,为了一些虚名而劳民伤财,不是一个现代唯物主义者的风格。 至于自己的典礼,赵括表示登基为王的典礼随便搞搞就好,等咱成了皇帝,泰山封禅不香吗? 于是不再纠结,赵括对平原君说道:“两个要求:尽快、从简!” “诺!”平原君再次应诺道,本来想要搞得容重一点,可前有灭燕之事,后有虞信反叛之情,若再行大操大办,既不利于国际名声,也不利于朝野团结,更关键的是——没人啊! “其二,秦、魏、齐、韩四国已经递上国书,要求商谈燕国之事,还请我王尽快拿个主意。”平原君继续说道。 “嗯!让赵禹去谈!”赵括说道:“底线是燕北和蓟城必须掌握在寡人手中。齐、韩应该只是附庸,关键还是秦魏两国!把河内郡扔出去,让他们抢去吧!” “诺!”平原君应诺道。 第二百一十八章 说于秦盟与楚 四国之中,最难搞定的便是秦国了。 得到王命的赵禹决定,从最难的秦国开始下手! 还是老地方——秦国使馆,还是老位置,只不过虞信换了赵禹。 秦使显然也知道赵禹所来之意,早在赵括进城的时候,秦使就在等着赵国的来人了,只不过没想到是赵亚卿亲自出马,嗯,还挺重视的。 一边倒茶,秦使一边开口说道:“怎样,亚卿亲自前来,想必贵国已经有了决断了!” 赵禹笑着说道:“嗯,我王已然有了决断,特令本卿前来告知贵使!” “告知!”秦使心中一抖,是告知,而不是商谈,也就是说,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就开打吗! 虽然心中不悦,但秦使表面还是笑嘻嘻地说道:“愿闻其详!” 赵禹端起茶杯,缓缓说道:“我王之意也,燕国方面,可于蓟城而止。” 说着赵禹饮了一口手中茶水,却把秦使急得够呛! “混蛋啊!谁想听燕国咋样啊!河内郡怎么办,你倒是说啊!”秦使心中怒吼道。 饮尽杯中茶水,赵禹方才缓缓说道:“不瞒贵使,我赵军主力即将北移,故于河内郡,力有不逮也!故此。”赵禹又停了停。 让秦使做好心理准备后,方才继续说道:“我王欲请魏国入主河内郡,以安其民!” 什么?刚刚他说的是要将河内郡给到魏国而非秦国吗?秦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魏国入主河内?”秦使重复道。 “然也!”赵禹肯定道。 “我大秦可欺乎!”秦使起身怒道。 赵禹却不慌不忙,好似已经料到了秦使的愤怒般,提起茶壶给秦使倒了杯茶,说道:“我赵国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也不过是的了个蓟城,秦国啥都不付出就拿下一郡之地,不好吧,传出去还以为秦国把燕国给卖了呢?” 秦使指着门外怒道:“那魏国又付出了什么?凭什么就得了河内一郡?” 赵禹继续解释道:“河内郡本本身就是与魏国共同治理啊!是魏国邀请我赵国才予以驻军的啊?本来就是魏国的土地啊!” 秦使都无语了,你在这儿等着我呢!谁不知道河内郡是你赵国人说了算,你现在跟我这儿拿共治说事儿好意思吗! 赵禹见秦使怒气冲冲却也无法辩驳的样子,心中一阵舒适。但他也知道不能太过了,给了一棒子还是要给个糖果的。 于是,赵禹掀开了最后的底牌,对着秦使说道:“若是我王承诺三年内,无论河内郡发生何种天翻地覆之变化,赵国一兵一卒不会踏足野王城外,不知贵使可能息雷霆之怒,又不知秦王可能满意否?” 秦使闻言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又缓缓地坐下了身子。 显然他已经明白了赵国的意思,把河东郡明着给秦国是不可能的了,对内对外都不好交代。 但如果将河内郡交还给魏国,那就是名正言顺了,毕竟名义上河内郡本来就是秦国赔付给魏国的,只是魏国需要赵国共同防御,这才进驻的河内郡。如今兵力不足,收缩防线也是应有之意。 而赵国走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见秦使久久不语,赵禹又加了一把火说道:“贵国不会连魏军也怕了吧!” 秦使闻言冷冷一笑,魏国,呵呵! “亚卿!魏国自是不怕,却不知贵国如何保证能够会及时撤退呢?若是再玩一个换衣的把戏,变赵军为魏军,长平之战中,我大秦可是已经领教过的啊!”秦使接着赵禹的话头问道。 赵禹显然也是准备好了这个问题,对着秦使说道:“贵使可请秦王派斥候百人,随我大军撤至野王城!待我大军撤后,吾等再签订国书如何?” 秦使闻言,又是一阵沉默,手中已经拿起了赵禹倒的茶水,稍稍思考了一阵后,又将手中茶水放下,对着赵禹说道:“十年!贵国承诺十年内不再过问河内郡事!” “五年!最多五年!”赵禹明白其实这个期限并没有什么意义,说撕毁也就撕毁了,也不知是为了逼真还是习惯性的讨价还价,见到秦使的报价后,赵禹脱口而出便还价道。 “八年!不能再少了!”秦使心中暗暗盘算,即便没有赵国掣肘,以秦军现在的势力,要将河内吃下恐怕也得一两年,若是只有五年之期,发展的时间太短了。 赵禹见状,也不想再磨叽了,三年之期也无关紧要,自家的重点也不在与此,更何况,要撕毁协议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就如贵使所言!”说着,赵禹端起了茶盏。 “好!”秦使也是高兴地举起了茶盏。 “为了秦(赵)赵(秦)友谊长存!” 两盏茶盏于半空相遇,在清脆的声音中,两人一饮而尽。 搞定了最为为难的秦国,身下的就好办了! 魏国得知赵国愿意转交河内郡,激动得不像样子了,简直乐开了花儿!对于赵禹提出的粮草补偿和人口迁移,几乎照单全收,有求必应! 两国在一片融洽的氛围中约定好年前进行国书的交换,随即结束了交谈。 至于齐国和韩国,得知赵国不仅没有灭燕,反而付出了一郡之地的代价,自然也是感到满意的。 在完成四国的交涉后,赵禹甚至还跑了趟楚国使馆,将情况给楚国使者一番交代,并代赵括表达了对楚国仗义执言的感激,并且表达了于楚国互盟的意愿。 被秦国欺负久了的楚国得知赵括的互盟意图,简直如久旱逢甘霖,说着就让侍女准备歌舞,要与赵禹一醉方休! 知晓赵括和平原君还在王宫中等着自己的赵禹,哪里敢接受楚国使者的宴饮。连忙推辞不已,然而几名侍女已然上场。 “嬛嬛一袅楚宫腰”说的就是此情此景。 好在已过中年的赵禹同志也算是久经考验,与楚国使者说明一番:赵王与上卿还等着自己回禀,实在不宜饮宴。楚国使者这才遗憾地放过了赵禹。 然而,见到楚国美女身姿的赵禹,心里却有了别样的想法。 悄悄地在楚使耳边细细耳语了一番,直听得楚使双眼发亮,连说妙哉!有理! 临上车,赵禹又递给楚使一个眼神,似乎再说道:“用点儿心,好生办!” 楚使也回应一个肯定的眼神,回道:“老哥放心,一定办好!” 在彼此暧昧的眼神中,赵禹的车辇缓缓离开楚国使馆,慢慢朝着王宫驶去。而在赵禹离去后,楚使也不敢怠慢,立即修书一封,派遣心腹之人就往楚国报信而去。 不多时,赵禹的车辇已经驶入了王宫之中。 什么?燕国?燕国使馆? 去那干嘛! 需要吗? 怎么的?燕国还敢有什么意见不成? 赵禹表示,堂堂赵国亚卿,去燕国这种挥手便能灭之德国家使馆,跌份,不去!回头跟秦国盟誓后,直接通知燕王就行了。 总之,经过赵禹与各国使者们一通的唇枪舌剑,终于在友好协商的氛围下达成了一致。 燕国作为战争的发起者,又输了战争,理应得到惩罚,割让燕北及蓟城在内的二十余城与赵国;燕赵以蓟城为界,赵国保证不再对燕国继续用兵。 当然,考虑到赵国由于全国重心北移,无法保证河内百姓的安居乐业,故特请魏国入河内主政,赵国仅“象征性”地保留野王一城之地。并且赵国承诺十年内不得干涉河内一郡的政治军事事宜,当然前提是上党郡和野王城没有受到攻击。 前者是为了堵住魏国的嘴,后者则是为了安抚秦国的情绪。 同时,为了报答楚国使者在大殿上率先放弃插手燕国之事,赵括决议与楚国互盟! 年前,河内大军在郡守王樯的率领下,并在秦军斥候的监视下,带着几乎全郡的人口、粮食,全面退守野王城,上党郡郡守郑新早已等候在野王城,随即接收了河内郡的人口,带回上党郡安置。 魏国大军也在信陵君的指挥下全面占领河内郡,在魏国大军重新占据安邑后,信陵君终于放下了心,随即带着答应赵国的粮秣启程前往邯郸,恭贺赵王登基。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对面的秦国已经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远在无终城中的燕王,终于得到了秦王的回复,日日孤悬的心也算是安了下来,随即派出使者,欲将蓟城中太庙移至无终城中。 轰轰烈烈的赵燕大战,终于在周赧王五十五年,辛丑年的除夕前落下了帷幕。 赵括的面前,一份全新的历史画卷已然悄悄展开! 二百一十九章 登基路子夜始 除夕夜,邯郸城中,窗花伴新联,处处燃灯照岁。 赵王宫中,一片繁忙,平原君正带着宫人们做着最后的准备——登基前最后的准备。 停在偏殿中的赵王尸首已经在今日午后葬入了陵寝,尽管有公子偃的试图复辟,赵括仍是“不计前嫌”地给予了先王足够的尊重,亲自扶灵而出。 在赵括的坚持下,陪葬中没有了人殉,一尊尊烧制好的陶俑代替了活人,伴着赵王的棺椁一同出了王宫,又经过了邯郸的闹市,最后一同入了地宫之中。 早已安排好的不良人,向邯郸的百姓诉说着赵括的仁德——不忍活人殉葬,自此后自王以下,皆以陶俑代之......百姓闻之,皆颂其德也。 地宫之中,一通并不怎么哀痛的哭灵之后,众人纷纷打道回府。毕竟对先王尚有情感的官员都不在地牢之中,便在圈禁之内,在场的官员都明白,今日不是卖力气的时候,明日山呼万岁之时才是表现的时候。 赵括将人都打发走后,独自一人摸着赵王的棺椁,在心中默默说道:“封王非吾意,然既已至此,总该有故事让后人看吧!且看寡人将赵旗插满九州大地吧!汝可瞑目矣!” 少倾,赵括出,而断龙石落,翻起尘烟滚滚! 在完成了先王的下葬后,平原君领着众臣马不停蹄地就赶回了邯郸城中,慌忙换下一身孝服,换上红色的喜庆衣服便往王宫方向赶去,没办法,时间实在太紧了! 才布置好的白色帐幔要拆下,得换上红色的绸布,还有灯笼、摆设都全部要在一天之内完成更换,误了吉时可要不得! 好在,仍旧是赵括的强烈要求下,所有仪式都几乎被砍了,而需要装扮的地方也无非是寝殿、大殿、太庙,以及过道等几处地方而已。 这才有了在家家守岁之时,平原君仍旧忙碌在宫中的情形。 身处寝宫内的赵括,也没有能够睡着,站在寝宫门口,望着众人忙碌的身影,心中既有几分激动,更有几分沉重。 在先王墓室中的慷慨激昂已经消退,望着并不明朗的星空。历史书上一幕幕、一页页的人物画像在脑海中如同放电影般划过! 秦昭襄王,嬴稷,在位五十六年,秦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国君,采取远交近攻策略,发动了伊阙之战,五国伐齐,鄢郢之战,华阳之战,还有被自己改变结局的长平之战,可以说嬴稷一朝奠定了秦统一战争的胜利基础; 白起,担任秦军主将30多年,攻城70余座,灭敌以百万计,故称人屠哉! 范睢,献远交近攻之策,废贵族而尊王权,修褒斜栈道通巴蜀,虽然人有点儿睚眦必报,但富国强兵之略不下商鞅也。 上有德君,下有贤臣良将,中有秦法约束耕战,更兼关中之沃土千里,巴蜀之富甲天下,函谷之天下之险! 面对这样的一只战争猛兽,自己真的能赢吗? 得益于先王“卡牌收集者”的特殊爱好,自己手中的武将还真不少,廉颇、乐毅、田单、李牧、庞煖等等,皆是一时之选,用“战国第一大将”郭开同志的话来说:我大赵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会打仗的将领。 可是将领多,自己要面对的敌人也多啊! 代地需要一个主将防御匈奴;燕北需要一个主将攻伐东胡;蓟城还需要一员大将坐镇防范燕齐;三郡之地开年后也需要一员大将坐镇,协调三郡的兵力...... 粗粗算来就至少需要四员大将,而目前能放心用的只有廉颇和李牧两人,甚至廉颇还需要调回邯郸以平衡以平原君和赵禹为首的朝局。等登基典礼后,必须往田单他们那边走一遭,白白封君,拿着俸禄,不出把子力气可不行! 若说武将还有辗转腾挪的空间,文臣方面就真的是捉襟见肘了。 一代贤相蔺相如已然故去,接替他的平原君和亚卿赵禹,虽说也算能臣,可有一个巨大的问题是两人都已经垂垂老矣。 战将的青壮派自己已经有所准备——以李牧为首,任武、王樯、郑新、李义等人打磨一番皆有将帅之姿,赵启、李毅也是猛将之选。 可是,文臣方面,自己确实一筹莫展,手中真的是一张可打的牌都没有! 挖人!必须挖人! 下一任秦相是谁来着? 好像是? 不重要,重要的是吕不韦应该正在邯郸吧!至少,应该还没找到他的奇货吧!哦,对了,秦王国书中好像提了一嘴,说要换个质子? 不行,等天亮立即就让赵鲤去把吕不韦给找出来!要是颠颠跑到秦国去了,那自己可就亏大了! 想到赵鲤,或许这是自己最为得意的设计了! 只不过这只力量要继续存在于黑暗之中,明面上,自己要让刚刚从燕国蓟城带回来的李毅成立一支亲军,负责“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名字都已经想好了! 如此一明一暗,加强中央集权的同时,也互相制约互相竞争,自己才能稳坐钓鱼台上。 等吧! 等自己的政策落地,千年的智慧结晶,只要自己不跟王莽似的把步子迈得太大,只要不出现天选之子、大召唤师汉光武帝之类的秀儿,谁能挡吾哉! 慢慢来! 只要李牧将东胡灭了,自己头上的紧箍咒一松,再把辽东和朝鲜开发一下,然后,暴兵,南下!自东南而西北,席卷九州,谁能挡吾哉! 不急! 优势在我!不对,不对!优势在秦国,绝对在秦国!老子没优势,这辈子不可能有优势的! 站在殿门口的赵括想了许久,更想了很多!不知不觉中,头顶的乌云渐渐散开,皎洁的月光投向热闹的邯郸城,更添了节日的欢喜。 “从此,自己便是这方天地的主人了!”赵括望着头顶的明月感叹道:“不知家中的明月是否也如这一轮明月般皎洁,不知今年可还准备了自己的红包吗?又或者,那些个小家伙们是不是还在等着自己的红包呢?!” 在赵括的思绪逐渐奔腾之时,平原君也终于将各项细节再三地检查无误,而时已至亥时。知晓没有过多休息时间的平原君,干脆就在偏殿中小憩了一会儿。 宫中众人渐渐回归各处,各怀心思的看着空中皎洁的月亮,静静地等待着、守候着。 爆竹声声除旧岁,子时很快在各方的期待中来到! 宫中的宦者轻轻叫醒刚刚小憩一会儿的平原君。 整理好吉服,披上红色大氅,叫开宫门,由赵禹率领的百官早已等候在宫门之外。 转过身,以平原君为首,赵禹位列其右后侧,文武分列两列尾随其后,窸窸窣窣地,赵国文武鱼贯而入宫门! 入宫后,两队王宫侍卫扈从左右,踏着红色的地毯,在星星点点宫灯的指引下,众人很快来到了赵括的寝宫门外。 而已经接到汇报的赵括,也已经身着盛装而正坐于寝殿之中。 平原君上前三步,拜曰:“恭请新王,祭天拜地!” 身后众臣随即一同拜曰:“恭请新王!” 赵括起身答曰:“准!” 遂起身出殿,一辆不算华丽,却十分威严霸气的车辇早已等候在一旁,驭手正是一脸憨笑的赵启将军。别说硕大的身躯倒与这过分宽大的车辇颇为匹配。 宦者为赵括稍稍撩起前襟,随即赵括一步,踏上车辇,新晋的宦者令则跟随在车辇一旁,待赵括坐稳,便肃声朗道:“大王,起驾!” 赵启闻言,缰绳稍松,马儿会意,开始向前踱步起来。 “哒、哒”的马蹄声在宫中响起,随即前方宦者也听到了宦者令的指令,手中长鞭在空中绕了三个圈后,狠狠地落在地面之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如是者三,少顿,有三鞭,复三鞭。 九鞭后,赵括乘坐的马车已经缓缓驶至宫门前不远,马车之前是以王宫侍卫组成的仪仗,马车之后,两队王宫侍卫将平原君所率领的文武众臣护在了中央。 随即,宫门再次打开,仪仗及文武众臣皆自左右两侧小门而出,独赵启驾着马车与赵括一同自正中大门而出。 及至马车刚刚进入门洞,王宫城楼之上两侧的号角“呜咽”地响起。 “王!”王宫城楼之上,众人高呼:“祭,天、地!” 马车缓缓驶出门洞,道路两旁早已准备好的额火盆中瞬间丢入了无数竹筒,爆竹之声,响彻宫门之前! 接着,王宫城楼之上,传来声响。 “咚......” “咚......咚......” 瞬间,擂鼓大作! 自王宫而至城门楼上,如同号令一般,有慢及快,由小及大,似有排山倒海之气息,有如震天撼地之魄力,振聋而发聩者也。 端坐车辇之上的赵括,透过重重帘幔,静静的欣赏着眼前阵阵擂鼓与爆竹的共鸣,宛如回到了小时候的过年时节,那个趴在窗沿上的小孩,隔着并不太清晰的玻璃窗,静静地看着窗外那鞭炮齐鸣、烟火璀璨的欢乐情形!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第二百二十章 钟鼓鸣天地祭 马车在擂鼓与爆竹声中继续前进,很快到了邯郸的闹市区域,由于除夕的缘故,邯郸城解除了宵禁,此时虽已至子时,闹市之中仍旧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赵括不许净街,王宫侍卫们只得在马车到来前,在前方开道。 好在邯郸百姓对赵括那是十分的爱戴,听到了王宫城楼上的呼喊声,便纷纷退到了道路两旁,一边谈论着,一边欣喜地等候着赵括的到来。 鼓声愈来愈响,人群越是激动!而在不良人的传播下,本在家宅中静静守岁的邯郸百姓闻听“王欲祭祀天地”的消息,也纷纷携妻带儿,从家中往主干道上赶,只为一睹赵括的风采。 终于哒哒的马蹄声伴着巨型马车的出现,将热闹的人群,推向了高潮! “大王万年!” “大赵万年!” “我王万年!” 百姓们尽情地呼喊着心中的愿景!抒发着心中的激情!人群的欢呼声渐渐将随行的鼓乐给压了下去。 端坐马车之中的赵括,单手轻轻地挥舞,向他的臣民致意着。饶是面上稳如老狗,但颤抖的手还是难以掩饰心中的激情澎湃:会的,都会的!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有此民众者,我大赵,我华夏,自当万年,也必定辉煌万年!!! 驾驭马车的赵启的身子更加挺拔了!而跟在马车之后的平原君等人,看着这比肩继踵、川逝泉涌的场景,心中也是感慨,也就是这位王上吧!哪怕是赵武灵王在时,亦不曾见此万人空巷之景也! 伴着人群的欢呼,马车继续前行,赵括一行穿城而过,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却足足走了有近半个时辰,而临近城门,人群却依旧未散,更有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赶到城门口,想要赶上最后的机会...... 终于,赵括的马车缓缓驶入城门洞中,又缓缓驶出邯郸城,身后邯郸城内热闹依旧,身前,早已等候的三千大军接续为赵括开路。 三千骑军缓缓前行,又将赵括与百官牢牢护在中央,外侧两人一组,一人持刃一人持火把,一条巨大的火龙将邯郸城的热闹延续道祭天地的高台之上! 而在未知的黑暗中,还有五千精兵为“祭天地”之行保驾护航! 在大军的护卫下,又经过了大半个时辰的跋涉,大军终于抵达祭坛之下! 说是祭坛,实际就是邯郸东北方向的一座并不十分高大的土堆,又在土堆之上以黄土堆砌高台一座,高台之上铜鼎、几案、滴漏各一座,便是祭坛的全部了。 大军在祭坛下停驻,分兵将祭坛团团围住。随后,赵括自马车而下,率文武百官登上土堆。 百官至高台之下而止,赵括领平原君、赵禹、赵启三人拾级而上,赵括当先,平原君双手托着玉帛一副,在其右后侧,赵禹双手托着三牲之礼、赵启手持胙肉腰佩利剑又分在平原君之后。 少倾,四人已至祭台之巅。 赵禹自赵括右手而出,将三牲之礼摆于案几之上,从怀中掏出一卷帛书,面向炸开恭敬立于铜鼎一侧,准备宣读仪式;而赵启,随即将手中胙肉置于平原君身旁,随后,下阶三步,扶剑叉腰侧向立于祭台入口处,防止他人闯入打扰仪式。 一切准备完毕,赵禹便死死地盯着一角的铜壶滴漏。 天地间,万籁俱寂,一切仿佛凝固了一半,只有微微吹过的冷风带来的寒意,伴着铜壶滴漏的滴答之声,诉说着时间的流逝。 很快,那个熟悉的标记,终于出现在了赵禹的眼中。 没有迟疑,赵禹向着台阶下的赵启用力地点了点头。 赵启接受道赵禹的讯息,随即抽出腰间长剑,向天一指,大吼道:“起!” 随即,阶下红旗上下翻滚,土堆之上钟鼓闻令而动。 “咚......咚......咚......” “呜......” 悠扬的鼓角之声突兀地响彻在天地之间! “吉时到!迎帝神!”赵禹高声宣布着。众臣闻言皆跪拜在地! 赵括为主祭,上前三步,至铜鼎之前,对着鼎上神位,上香三柱,行三跪九拜之礼。随后,起身、微微躬身面朝神位、小步退回原位。 “奠玉帛!”赵禹再次高喊道。 赵括与副祭平原君二人一同向前三步,赵括拜天,而平原君上前,奠玉帛,随后退回原位。而与此同时,阶上旗帜再度翻舞,阶下鼓乐为之一变。 “进俎!”赵禹再言道。 赵括与平原君二人再次一同向前三步,赵括三拜天,而平原君献上三牲之礼。 “行初献礼!” 赵括闻言,再次上前,跪于铜鼎之前,将案几之上就酒爵端起,献爵者三!随即,阶下红旗高高举起,鼓乐随之暂停。 赵禹双手小心展开黄帛,朗声颂读道: 天地并况,惟予有慕,爰熙紫坛,思求厥路。 恭承禋祀,缊豫为纷,黼绣周张,承神至尊。 千童罗舞成八溢,合好效欢虞泰一。九歌毕奏斐然殊,鸣琴竽瑟会轩朱。 璆磬金鼓,灵其有喜,百官济济,各敬其事。 盛牲实俎进闻膏,神奄留,临须摇。长丽前掞光耀明,寒暑不忒况皇章。 展诗应律鋗玉鸣,函宫吐角激征清。发梁扬羽申以商,造兹新音永久长。 声气远条凤鸟翔,神夕奄虞盖赵享。 颂毕,红旗再舞,鼓乐再起,赵括再行三跪九拜之礼。礼毕,退至原位。 “行亚献礼!” 赵括再上前,跪于铜鼎之前,献爵者再三! “行终献礼!” 赵括再上前,跪于铜鼎之前,献爵者又三!而平原君亦上前,为赵括递上胙肉,赵括将胙肉高高举起于鼎前,受福、受祚、三拜而归位。 “撤馔!” 阶下几名士卒躬身上前将案几撤回! “送帝神!” 赵括终上前,对着鼎上神位再行三跪九拜之礼。 礼毕,赵禹上前,将手中帛书点燃并投入鼎中,口中不停,继续说道。 “望燎!” 赵括望着鼎中袅袅升起的青烟,暗暗祷告道:“若天地果有神明!一愿,佑我华夏,昌盛万年!二愿护我家族,绵延不息;三愿,助我作者,早日成神!” 第二百二十一章 诸使贺终为王 青烟袅袅,渐行渐远见无穷...... 随着赵禹一声“礼毕!”,冗长的祭天仪式终于宣告结束。 一行人浩浩荡荡在大军的护送下,返回邯郸城! 来时皓月当空,归时初阳升! 方入城,刚刚经历一次彻夜狂欢的邯郸城,再次陷入欢腾的海洋。 原来,不少百姓昨夜没有见到赵括出城,听惯了英明神武赵王括故事的孩童急得哇哇大哭,大人们也心有不甘,干脆就携妻带儿地守在城门口,期盼能够等到赵括的归来。 可是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干脆就与家人搭了个小棚子,燃个小炉子,置桌席几张,一家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哪里就可以守岁。 这样的行为很快一传十、十传百。百姓们纷纷三三两两的聚集一块,你搭棚子,我出火炉,他来吃食,干脆就在这邯郸街道上安顿下来,边赏月、边诉说团圆、边享着天伦之乐,边讲起那长平之战。 边等候着赵括的归来。 只是苦了邯郸城的衙役们,纷纷被通知到大街上维持秩序,到了才发现邯郸百姓们将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中间大道留空,毫不影响通行,两边的棚子,每隔两三个便空出来一段,以方便走动。根本不需要他们维持什么秩序。 但,来都来了,还能咋办?干脆把自己家人也拉了出来,厚颜加入自己负责的某段路程的某个棚子中,一起守岁便是! 人越发的多了! 于是,当哒哒的马蹄再次踏入邯郸城中,等候一夜的百姓再次欢呼了起来,瞬间将气氛点燃到高潮。一夜繁复的祭天之礼后,平原君和赵禹等人以及疲惫不堪地在各自车辇上睡得昏沉。 好在拜系统所赐,赵括依旧精神奕奕,见着如此热情的邯郸百姓,听着百姓们热切地呼唤着自己,赵括自然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随即站起身子,让百姓们更好地看到自己,又轻轻挥动手臂,向着百姓们致意。 而赵括如此亲民之举,无疑又给他在民众心目中加分不少。 车队在百姓的簇拥下,很快到达太庙之外,平原君与赵禹等人这才被各自手下唤醒,望着眼前的人山人海,都恍如隔世哉!怎的还是如此多人! 手下一番解释,平原君与赵禹二人对视一眼,方知何为“民心所向”! 不及多思,太庙已在眼前! 重新整理好衣袍与心绪,紧随着赵括步入太庙之中。 赵禹率百官跪拜于殿外,而平原君则与赵括一同进入殿中。 三拜九叩,一通不逊色祭天地的仪式过后,在平原君并不高亢的“礼毕”声中,终于完成了祭祖的仪式。 赵括走出太庙,日头已经升得老高了。 然而,真正的登基仪式,这才是刚刚开始。 再次乘上车辇,绕至王宫东门,伴着越升越高的太阳,马车缓缓驶入王宫之中。 钟鼓随之再鸣! 议政大殿之前,车辇稍驻,赵括越下马车,自主道拾阶而上,入殿,行至侧殿,换下荣重的冕服,更换上稍稍轻便一点的大红吉服,再至主殿之上,端坐。 宦者令紧紧随在赵括身旁,待赵括坐好,又为赵括整理好服饰衣角。一切整备完毕,又看了看一旁的铜壶滴漏,略略又等了一会儿,终于见到标识。随即宦者令方对着赵括一礼,随后转过身踏前一步,干脆地朗声道:“吉时已至,众臣朝拜新王!” “朝拜”的指令由一个个宦者依次传递到平原君等人耳边。 最后一位宦者语毕,平原君朗声拜曰:“微臣,赵之上卿、平原君、嬴姓、赵氏、名胜者,率文武百官,朝拜我王!我王万年!” 言毕,当先拜倒在地!身后众臣呼啦啦地跪倒一片,遂带着百官行三叩之礼。 “进!”赵括的话语从殿中传出。 以平原君为首的百官,遂小步前趋,自主道两旁而上,于主殿之外,稍驻。 平原君再拜曰:“微臣赵胜,率百官,再拜我王,我王万年!” 言毕,又是三叩首! “进!”赵括再度答话。 于是平原君带着百官,再从主殿的侧门鱼贯进入大殿之中。 稍稍站定,平原君用余光瞥了瞥后头,见百官皆已入殿,随即三拜道:“臣赵胜,率百官,三拜我王,为我王贺!我王万年!” 言毕,又带着百官行三叩之礼。 随着赵括的一句“起!”,百官朝拜的三拜九叩之礼已然全部完成。 随即宦者令端上一盘,盘中盛有帛书一卷,双手递到平原君面前。 平原君亦双手拿起帛书,缓缓展开,慢慢念道。 命曰: 昔先王骤崩,燕军逼仄,寡人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幸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而败燕军于鄗城,取燕境于蓟城,国遂安也! 今奉先王之遗命,属以伦序,入奉宗祧。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赵王位。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惟我先王,运抚盈成,业承熙洽。兹欲兴适致治,必当革故鼎新。事皆率由乎旧章,亦以敬承夫先志。自惟凉德,尚赖亲贤,共图新治。 其以今年为“朝乾”元年。大赦天下,与民更始。所有合行事宜,条列于后,昭告天下,咸使闻知! 言毕,将王命帛书两相对折,双手高举头顶。 赵禹遂领众臣再次下拜曰:“敬领王命!我王万年!” “起!”宦者令高唱道。 众臣闻令而起,而平原君亦将手中王命递交回一旁的宦者,退入班中。 “众使觐见!”宦者令将平原君退入班中后,再次唱道。 不多时,秦使与周使打头,周在右而秦居左;第二排为楚与魏,楚在右而魏在左,最后一排从左至右分别为燕、齐、韩三国。 “外臣见过赵王,恭贺赵王!”七国使者一同上前见礼道。 “谢过诸使!”赵括回应道:“天子使者远道而来,有劳了!” “不敢!奉天子之命,为赵王贺,赐胙肉一块!”周使端上胙肉说道。 赵括眉头一皱,好像这位周使不太给面子啊!自己还好心让他作为众使之长前来觐见,半句好话没有,开口便是“赐”!老子缺你那块胙肉啊!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你等着吧,你看秦国削不削你就完了! “亚卿!为寡人奉天子胙!”赵括有些不耐烦地吩咐道。 赵禹闻令就要上前接过周使手中胙肉,那周使却不知发什么疯,丝毫不给面子地说道:“此乃天子胙!请赵王亲奉之!” 赵括都快笑了出来,腰杆子要硬的前提是自己的刀剑够硬啊!如今周天子是个什么情况,赵国作为数一数二的大国,能够礼敬周天子,遣使邀请观礼,还给了众使之长的位置,已经是很给面子了,你要换了秦国,根本理都不想理周天子好吧。 可是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 “秦使!”赵王没有回应周使,而是对着秦使问道:“秦使认为寡人应亲奉天子胙否?” 秦使也是一愣,这事儿关我啥事啊!我早就告诉你把周使放最后面,那就是个蹬鼻子上脸的货! 你越是重视他,他越给你来劲儿,你越是不搭理他,他越是乖乖听话。你看我大秦何时请过周天子,还不是屁颠屁颠地给我大秦送胙肉?你非不信,非要给他个好脸色,现在好了吧,给自己难堪了吧! 自己难堪就完了,干吾何事也! 当然,外交无小事,秦使自然也明白自己的表态便意味着秦国的态度。 但秦国的态度是什么?“战八荒、扫六合”! 犹记得,秦王说过:周王畿还挺富庶的!而听范睢相国所言长平之战后的下个目标正是那富庶的周王畿。 若是此时答个应当,到时候扫荡周王畿之时,岂不令诸国耻笑我王言不由衷? 况且,若是此时涨了周使的气焰,若是道秦国也来这么一通,秦王能给自己个好脸色? 倒不如趁此机会,离间赵国与周室,给我军吞并周王畿创造条件。 刹那间,秦使心中念头百转,随即对着赵括一揖道:“禀赵王:外臣未闻王需奉王焉!” 赵括闻言,已然明白秦使的意思,而他之所以问秦使,也是为了探知秦国会否如同历史上那般剿灭东周,很明显,秦国已经有所想法了。那自己必须让秦国放心去攻啊! 于是,赵括转过头看向赵禹问道:“寡人之赵国独缺胙肉焉?” 不待赵禹回答,也不待意识到不妙的周使反应,赵括便接着说道:“既然周天子之胙肉如此珍贵,寡人之赵国受用不起!来人,送归周天子使者!” “诺!”几名王宫侍卫很快赶上殿来,不由分说便将周使架起往殿外扛。周使还待挣扎地说些什么,侍卫一拳“摁”在了周使的肚子上,疼得周使龇牙咧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打发走不知好歹的周使,一切恢复如常,在秦使的带领下,六国诸使纷纷递上国书,再贺赵括登基! 至此,一禀天地鬼神,二诉臣子民众,三告周遭列国。 礼成!赵括终成赵王矣。 第二百二十二章 礼既成宴四方 礼既成,按照华夏之习俗,接下来便是——宴请四方! 赵括回转后宫向母亲见礼,而后换上便服,而众臣与六国使者则直接转至宴殿。 楚国使者悄悄落在了最后,更与亚卿赵禹悄悄地咬了一会儿耳朵,却见亚卿闻言之后,满脸红光,显是非常满意,就差拍着楚使的肩膀说:“老弟干得漂亮!”了。 而这一切都被刚要走出大殿的秦使看在眼里了。 楚国跟赵国有什么阴谋?还是赵国那个亚卿与楚使有私交?不对,若是私交,更不可能在如此场合耳语不止,定是楚国与赵国达成了什么交易!不会是针对我大秦吧?不行得想办法弄清楚! 秦使的眉头都皱成了川字,脑海中不断思索着如何跟楚使套话,若有所思又漫不经心地前往赴宴之地。 好在,摆宴的赵国宦者似乎有意在帮助秦使,将秦国与楚国使者摆在了相邻的位置,准确地说,使者一排,由近及远依次按照的是秦、楚、魏、齐、韩、燕的顺序布置。 然而这一幕更令秦使“想入非非”了,其他国家都没什么问题,都是按照国力强弱以及亲疏远近来排座,自家放在首位也是应有之意。可唯独这楚与魏国使者的顺序怎么看怎么别扭。就连上殿之时也是如此! 楚国何德何能排在了魏国之前呢? 若论国力强弱,楚国才被自家夺了半壁河山,已经是苟延残喘,魏国虽然也是秋后的蚂蚱,但好歹刚刚打败过我大秦的铁军啊! 若言亲疏远近,魏国乃是赵国长平之战的唯一盟友,即便在燕国之事上有所龃龉,也不至于因此就贬低至楚国之后啊? 困惑不已的秦使脚下却未停,与诸使者依次入席面。 看着安之若素的魏国使者,秦使不由得摇了摇头。这要是自己被放在诸使的第二位,自己定要与赵国分说一二,若是给不出个合理的解释,定然不肯入席的。这魏使,却好似没有骨头般。须知个人荣辱事小,国家关系事大啊! 秦使如此想的,也是如此做的。当得知入殿觐见是秦国居左时,便与来人好一通争辩,直到亚卿赵禹亲往使馆说明情况,这才作罢!秦使之霸道可见一斑。 众臣与诸使很快坐下,秦使立即与楚使热络地聊了起来,楚使刚开始还有点儿受宠若惊,他可是记得这位秦使在自家楚王殿上,是何等的嚣张跋扈,连楚王的面子都不给,自己甚至连插个话的资格都没有,如今却主动与自己交谈,言辞还颇为客气。 但很快,从秦使的旁敲侧击中,楚使很快发现了秦使的意图,原来是想知道自己为何与赵国亚卿耳语一番! 知道了真相的楚使,却也不曾难过,反而在心中暗暗地给自己点了个赞!这事儿办得漂亮,不仅拉拢了赵国,更让强悍如秦国的使者如此忌惮!联赵抗秦之策,回去要好好跟我王说道说道! 楚使一边想着,一边枉顾左右而言他,装傻充愣般就是不肯告知秦使到底与赵国亚卿耳语了些什么!搞得秦使一阵恼火——彼其娘之! 就在秦使大为光火之际,赵括一身便服从来到了宴席之上。 诸人纷纷起身见礼道:“见过我(赵)王!” “诸卿请起!”赵括单手虚扶道:“既是宴请,寡人作为主人,先敬诸卿一爵,多谢诸卿往日多有扶持之举,愿卿等再接再厉,共建我大赵万年!” “我王万年!”诸人应和而举爵,与王共饮。 随后赵括转过头,再举起一爵,对着各国诸使说道:“诸位使者远道而来为寡人贺,寡人仅以此爵敬诸位使者,愿各国息刀兵、养民生!” “谢赵王!”诸使亦举爵而共饮之。 “诸位今日既是寡人登基之日,亦是新年伊始,愿诸位新年大吉,共饮此爵!”赵括再次举爵道。 “我(赵)王,大吉!”诸人一齐共饮道。 三爵已过,赵括随即说道:“诸卿且尽宴席之乐,勿复多礼焉!” “谢我(赵)王!”诸人纷纷答礼道。 礼毕,诸人纷纷坐下,唯有楚使迟迟未坐下,而是将目光投向对面的亚卿赵禹。 赵括显然也见到楚使的不寻常举动,便开口询问道:“楚使可是有话要讲?” 赵禹不着声色地缓缓地点了点头。 楚使会意,随即对着赵括便是一礼,说道:“禀赵王,有宴岂能无舞乐哉!我王特选宫中舞而优者,以为赵王贺!” “哦?”赵括笑道:“早闻楚舞轻盈曼妙,楚王更是对舞乐研究破深,常人不得见哉!今日寡人与诸卿倒是要一饱眼福了,请楚使代寡人多谢楚王之好意也!” 说着,递给宦者令一个眼神,后者会意,轻拍双手,随即乐声奏起。 秦使若有所思地看着楚使,显然他已经猜到了楚使的用意。 “楚使,好算计啊!”秦使靠近楚使身旁,小声揶揄道。 “哪里哪里!不过献舞一曲罢了,此皆我王一片心意耳!”楚使笑道回应道,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但楚使又在心中给自己大大地点了个赞。 一旁的秦使将楚使滴水不漏,也不作纠缠,缓缓退回到自己位置上。面上稳如老狗,心中却慌得一匹! “这哪是献舞啊!分明就是献人!彼其娘之,不当人子!”秦使在心中一边咒骂着,一边悔恨着自己为何没有想到这点——赵王括,无后啊! 既无王后,亦无子嗣!赵国朝野上下虽然不说,但肯定还是着急的啊!此时“献人”,无异于雪中送炭,甭管最终能不能立后,起码赚足了赵廷的好感啊! 而且还有比赵括更好的联姻人选吗?年轻有为,帅气逼人、英明睿智......除了性命短了点!但这算缺点吗?那是最大的优点!若是自家宗室女诞下子嗣,待赵括归天,以我大秦之强,推此稚子上位,而我宗室之女以太后之尊临朝...... 光是想想就激动啊!自己居然将如此重要的事情给忘却了!真真是该死! 不行,得立即给我王报信去! 转过头看着嘴咧到后脑勺的楚使,秦使心中又是一阵发闷,有看了看其余若有所思的各国使者们。秦使知道,麻烦了,竞争恐怕有点儿激烈啊!得跟我王强调一下,漂亮,一定得漂亮,非常漂亮那种漂亮才行! 就在各国使者念头百转之时,乐声渐起,一群妙龄女子簇拥着一名以袖遮面的高挑女子,婷婷袅袅地“飘”上殿来。 慢垂霞袖,急趋莲步,进退奇容千变。算何止,倾国倾城,暂回眸、万人断肠。 此时的赵括,还以为这只是一场普通的献舞,丝毫没有在意。毕竟打了“一辈子”的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吗?接着奏乐、接着舞! 直到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从袖子后面若隐若现地展示了出来。 “我(一种植物)!”赵括被惊得忍不住一句国骂就出来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仙女舞凡心动 赵括呆呆地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似乎穿越千年未曾改变! 那是一种点到为止的艳与不可方物的美! 她是青春灵动的初恋,少女美的极致表达;她是柔媚而不妖艳,楚楚而动人的传统女性美的全部诉说;她是惊心动魄仙,清秋冷艳的仙女的完美诠释! 她是洛神赋的全部……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人们用仙以形容美,而她,形容了仙。 有人说李若彤是什么正版小龙女,她只是个高仿? 赵括却道:李若彤只有凡人的傲与冷,而她则是不沾俗物的仙! 初见她,在春日霞光里,一颦一笑惹人怜爱。 再见时,袅袅婷婷,人淡如菊,眼波流转,胜却辰星。 三见之,白衣飘洒,仙气凛然,宛如从金庸笔下走来。 待走过无数关山,见过无数波澜,却更见其真、其善、其美焉! 而此时的她,白衣素裙,仿佛穿越千年,众星捧月般地,在古老的赵地上绽放开来…… 是她,就是她! 赵括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手中的酒爵掉落! 楚使的笑意更浓! 秦使的眉头微皱!随即又舒展了开来! 好事啊!没想到威震六国的军神赵括,居然有这样的弱点!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虽然让楚国占了先机,但我大秦美女也绝不示弱,米脂的婆姨举世闻名!不信干不过这楚国的妖精! 秦使再次跟自己说道:“回去就修书请秦王筛选美女赴赵!什么公室不公室的不重要,不是公室之人,我王不能收为义女嘛!重要的是漂亮,要赢过楚女才是!” 赵括的失态自然也落在了众人的眼中,重使臣乃至于赵臣纷纷若有所思——还以为赵括是完人呢!原来是这样子的!进贡,必须进贡! 只有离赵括最近的平原君,眉头紧锁,说好的多年未续弦,说好的不近女色呢?怎的如此失态?不会从此君王不早朝吧!? 想着想着,不由得愤怒地望了亚卿赵禹一眼:“瞧你干的好事!” 赵禹也是无奈地回了平原君一眼:“属下也不知大王有这爱好啊!属下要知道……怎么着也会偷偷送啊!” “你还敢偷偷送!”平原君的眼神越发犀利了! 赵禹自知理亏,哪还敢继续与平原君对视。 转过头,平原君刚想咳嗽一声提醒一下痴汉状的赵括! 却见到了令他魂飞魄散的一幕! 一名身着宫中宦者衣物之人,正拿着一把不知怎么带入宫中的匕首,向着还有些愣神的赵括便猛刺了过去! “不!”平原君大吼道!赵国可再经不得波折了啊! 周围众人闻言,纷纷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有人正在行刺赵括!纷纷惊恐万分! 匕首来得很快,刹那间距离赵括的头颅便只有不到一拳的距离。邀天之幸,赵括刚好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正要坐回位置上,下意识地便低了一下头! “淫贼,受死吧!”刺客一边怒吼,一边将匕首刺向赵括!匕首几乎贴着赵括的王冠而过! 匕首与王冠擦肩而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平原君的吼声伴着刺客的叫嚣,和着头顶的金属摩擦之声,瞬间也让赵括意识到情况似乎不妙!是很不妙! 命悬一线之间,赵括战场上的本能发挥了作用,只见赵括顺势就往后座上一倒,拉开与刺客之间的距离的同时,给自己的反击创造出时间和空间。 赵括抬头一望,一名年纪轻轻、面若冠玉,身着宦者之衣,却难掩贵者之气的青年,正握着一柄泛着蓝光的匕首,再次向自己袭杀而来! 然而,已经拉开距离的赵括岂能让他得手!说时迟那时快,赵括一瞬间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抬起右腿对着跟前的案几就是一记猛踹,生生地将人带几全数踹飞! 一通操作下来,赵括已然脱离了危险,而在赵括身后和殿上的侍卫们也终于反应了过来,纷纷赶上前来,以长矛封住去路,长刀就要往那人身上砍去! “留活口!”赵括怒喝道! 侍卫们闻言,随即将长刀改砍为磕,三两下将刺客手中的匕首磕落,再由盾牌跟上,将此狂徒夹在中间,使其动弹不得!随即将其五花大绑了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刺客已经被擒,而从刺杀到被擒,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殿中却已经乱作一片。 宫女、舞女、宦者、甚至还有部分的官员和使者的随从,皆惊恐莫名,随即如无头苍蝇般跑了起来,不知撞翻几张几案,几抛下几份美食。 “安静!不过一个小小刺客,何至于如此狼奔豕突?成何体统!”赵括再次怒喝道。 就这?堂堂赵王宫之中,如此重要的庆典,居然能让刺客给轻易混了进来,还手持利刃?要没个内应,打死赵括也不信啊! 而更令赵括生气的是:明明自己身后就有两名侍卫,可刺客的袭杀,居然是平原君最先发现,更是靠自己的运气和倾尽全力的一脚,才堪堪躲过了袭杀,身后左右的侍卫在干嘛?看歌舞吗! 而糟乱的现场更是让赵括难堪不已,发生点事儿就如此狼狈不堪,一个个想的不是护主,而是各自逃命?简直是丢尽了脸面! 看来王宫的防御基本就是个筛子!而王宫之中无论是侍卫、宦者还是宫女,还需要花大气力整治才是。 众人闻听赵括的雷霆之怒,皆是微微一愣,又见刺客已然被制住,这才终于停止了逃跑之心,纷纷拜倒在地不敢喘息。 偌大的宫殿中,一众五颜六色拜倒,仅仅留下了大殿中央那一抹素裙,正睁大着双眼,略带惊慌地看着周围,似还不知发生了什么,正手足无措的待在原地。 见众人纷纷拜倒在地,她也准备跟随众人拜下之时,正待撩起裙摆之际,却刚好见到了侍卫压过身边的那名刺客狂徒!檀口微微颤抖说地说道:“他……他是!” 第二百二十四章 老故事权与爱 本就关注着古代亦菲的赵括,自然将其口中的喃喃细语之声语听得一清二楚! 刚刚平息的火气蹭第一下便又升了起来! “且住!”赵括喝道。 随即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亦菲身旁。而侍卫们也闻令停住了脚步。 “你认识他?”赵括恶狠狠地问道。 古代亦菲上牙轻咬下唇,欲言又止地抬头往楚国使者的方向望去。 赵括随着她的目光望去,目光所及正是楚使所在,而此时的楚使已然抖如筛糠。见状,赵括闷声道:“楚使,卿来见见,可认得此人。” 闻听赵括之命,楚使飞似地奔到赵括面前,一把就拜倒在地。原来在侍卫困住刺客之时,楚使就已认出了那人,正是自己带来的人!顿时三魂丢了两魂! “楚使,可要看仔细了,可曾认得此人!”赵括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对楚使说道。 楚使面对着赵括的压力,顿时汗如雨下,根本不敢直视赵括,随即叩首说道:“禀赵王,外臣认得此人!外臣万死!” 说完,对着赵括又是一叩首! “看来楚使是有故事要与寡人分享一番了!”赵括继续问道! 还不及楚使回答,一旁被五花大绑的刺客先开了口:“此乃本公子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干!” “哦?还是为公子!”赵括怒极反笑,说道:“楚王欲战焉?!” “赵王容禀!赵王容禀!”楚使慌忙应答道:“我王万万没有与赵国为敌之念啊!还请赵王暂息雷霆之怒!听外臣解释!” “好!寡人那来听听楚使的故事!”说着让侍卫搬来一座案几,大马金刀地就坐在大殿中央,随即示意楚使可以开始他的表演了。 “禀赵王:此事说来,与我王赠予赵王之此女有关!”楚使见赵括坐下,便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开始了他的讲述。 闻言赵括心中便是一个咯噔,任谁听到不利于自己之人与自己女神有关,都会不由自主的有些不舒服吧。 赵括随即看了看亦菲一眼,面部却没有任何表情。 平原君此时也已经到了赵括身旁,见着赵括面无表情毫无表示心中庆幸:“还好还好,我王并未被美色所迷惑!” 楚使见赵括毫无表示只得继续说道:“此女乃是我楚国景氏旁支庶女,曰景润也!自幼通习歌舞,犹擅长翘袖折腰!” “说重点!”赵括颇有些不耐烦,怎么说着说着成了介绍了,咱不惜的你介绍,日后自能慢慢发掘! “诺!”楚使闻言不敢再罔顾其他,径直说道:“我王得外臣报后,便令外臣于公室之中为赵王选材,以其容貌靓丽,能歌善舞,故此入选!” “却不想国书礼单递上之后,人已准备启程,微臣才知晓昭氏旁支之嫡系公子已在求娶此女。且……” 楚使顿了顿,见赵括脸色仍无异常便壮着胆子继续说道:“且二人自幼一齐长大,或言之两小无嫌猜,佳偶本天成!只因其嫡母刚刚去世不到不到一年,故才将婚事耽搁了下来!” “而当其知此女将被送来赵国,竟不惜闹上朝堂!由于礼单以送来赵国,而国中更无如此优秀之女,故我王只能痛斥昭家公子一番,如约送此女子来赵!” “可在一日之后,昭家公子却再上朝堂,言说惟愿送此女出嫁,以全心结!我王怜其一片痴心,便允其跟随外臣一同来到邯郸城,一路上皆未见其有过激之举也,却未曾想到……” 楚使哆哆嗦嗦地把故事说完,心中大概想把那公子吃了的心都有了! “无耻淫贼,为一己之私欲,拆散有情人!就不怕天理报应哉!”一旁的公子刺客叫嚣道。 赵括挥了挥手,示意侍卫让刺客安静会儿。随即两个沙包一样大的拳头“摁”在了刺客的肚子上,疼得他直抽抽! 而听完楚使的叙述,赵括转过头看向古代亦菲,缓缓地说道:“好一个佳偶天成,好一对金童玉女啊!” 闻听赵括的轻叹,公子刺客眼前一亮,这是传说中的仁君送妾的桥段吗?! 正想挣扎着提示亦菲快快求情一番,两只大手板子,再次与他的柔软的小肚子亲密接触。 赵括有些犯难了。 一边是现代的价值观告诉他:挖墙脚要不得,况且还违背了妇女的意志!做个顺水人情,博个美名不香吗! 一边是封建的荼毒在告诉他:美名再香有美女香?何况是多少年的梦中情人! 一时间一贯雷厉风行的赵括竟然有所迟疑! 还是角落里一个戏谑的眼神提醒了赵括! 那是秦国使者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赵王啊!你好弱啊,我好喜欢!” 是了,如今是在哪啊! 战国啊! 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战国啊!弱就是原罪! 君不见周朝的使者是如何被自己侮辱赶走吗? 君不见燕国的使者是如何卑躬屈膝只求自己放燕王一命吗? 今天一个并不怎么凄惨的爱情故事,便可以让一个刺王杀驾之人全身而退,不仅全身而退还抱得美人归? 明天还有人怕自己吗?还有人怕赵国吗?底下的人还能还会服从自己吗? 自己的威信何来?那是建立在秦赵两军数十万的尸骨之上的!那是在鄗城之上浴血拼杀,胜负重伤得来的! 如此来之不易的威信,岂容一个小小的爱情故事,区区的道德绑架给糟蹋了? 在一瞬间,念头通达的赵括便再也不是那个“赵阔”! 赵括突然仰天大笑,似在笑自己刚刚一闪而过的妇人之仁,又似在笑着没道理的世道与这该死的老套的剧情。 应该不会一阵风过,将那五花大绑的刺客给卷走了吧! “为何不殉情呢!”赵括似在质问着二人,又似在自言自语道 却不待有人回应,赵括便低下头,对着楚使问道:“此子如此搅乱朝堂,楚王却只是申斥了事?想必很是看好关注此子吧!此子又能得美人看重。刚刚一击之下,武艺倒是平平,想必文韬武略当是不错!” 楚使闻言,心中一阵窃喜。莫非赵王有爱才之心,欲收为己用?不管怎样,能保下命来便是万幸,至于其他,之后再说吧! 楚使刚要开口为公子的能力吹嘘一番,却又被赵括无情打断。 第二百二十五章 犯赵者必诛之 “若是此子文韬武略非凡,寡人岂能纵虎归山!若是此子一无所长,楚王留之又有何意义呢?楚使,寡人人所言有理否?”赵括狞笑着对楚使说道。 楚使闻言,却不知要如何回答,说好的网开一面呢! 赵括见其不答,便继续狞笑着说道:“贵使不会认为,几乎置寡人于死地之人,还能够全身而退吧!” 不待楚使回答,赵括怒吼道:“有欲弑君者,众将士当如何处置乎!” 刚刚从梦中醒来赶到大殿的赵启带着众侍卫高呼:“杀!杀!杀!” 三声“杀”声,直要把大殿的屋顶掀翻,更是将楚使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的公子刺客瞬间软榻了下来,而楚国亦菲的小脸也变得煞白! 随即赵括站起身来,将一旁的楚国亦菲一把拉过揽入怀中,朗声说道:“命:封楚国景氏女润者为伊妃!” “诺!”平原君在一旁立即答道。 而被绑缚的刺客挣扎着还欲说些什么,早不耐烦的侍卫直接用刀柄狠狠地给他来了一下!挣扎随即变成了呜咽声。 赵括却看也不看那刺客,转过头对楚使喊道:“楚使何在!” “外臣在。”楚使慌忙应诺道。 “如此安排,楚王与楚使可还满意?”赵括狞笑着说道。 “满,满意!”楚使哆哆嗦嗦地回应道,显然他还未知晓赵括之后的意图。 赵括倒也没让楚使再行猜测:“既然楚王与楚使都满意了,那麻烦楚使回转国都,告知楚王,且以此獠,三族之人头,以雪寡人之辱,以贺伊妃之喜哉!”赵括平淡地说道。 而听闻此言的楚国亦菲面无血色,身子发软,斜斜地靠在赵括身上,似为赵括气势所摄,又似担心家族命运牵连,只得嘴唇紧咬,半句话都不敢说。 “这……”楚使闻言亦稍有些犹豫。 “若非刺王杀驾之徒可脱哉!若是如此,这天下还有几人尊王哉!寡人不用昭家全族殉命已是开恩!其分支三族但有一人得脱,吾必亲提大军问罪于楚都!”赵括转过头笑着对秦使说道:“想必秦国亦愿与寡人会猎于楚焉!” 秦使一脸懵逼,你们聊你们的,提我大秦作甚?但见赵括平静的目光中闪烁的杀意,而又是在此大是大非的面前,无论于公于私,自己都必须站出来! 随即,秦使双手抱拳,向前一揖,以示同意。 楚使见状,这是把两个大国全给得罪思了啊!也是换了任何一个国家的主君也不可能放任刺杀这样恶劣的行径! 心中轻叹一声“自作孽不可活”,随即双手抱拳对着赵括拜道:“如赵王所愿,外臣将力劝我王也!” 而此话一出,精神本就有些崩溃的公子刺客,再也站不住了,若非几个侍卫死死夹住,恐早已瘫软在地。 “至于此人!”赵括瞅了一眼眼前的刺客,同时明显感觉到怀中之人身子一下子紧绷了。 赵括哪里忍得,怒道:“此人刺杀寡人,还觊觎寡人爱妃,寡人便赐将此人于宫门外六马分尸!以儆效尤!” 话毕,怀中之人与面前刺客都好似魂魄被一下子抽离了。 望着失魂落魄的二人,赵括摇摇头冷笑道:“虽然不知幕后之人为谁,给尔等出了此等低劣之主意!寡人不想查、也不用查!” “今以汝与汝之三族性命,正告天下:凡犯我大赵者,虽远必诛!”赵括咬牙切齿地说道。 “虽远必诛!”众赵臣闻言,皆是热血沸腾,纷纷起身附和地喊道。 少倾,声音暂歇,赵括看着有些狼藉的大殿,对着众人再次说道:“想必这宴席大家也吃不下去了,不知众位如何,寡人可是没能吃饱啊!” “那就给大家加道菜吧!诸位随我往宫门之外,一起观瞧下这六马分尸之刑吧!寡人也是临时想到,尚未实践国呢”赵括笑着对诸臣说道,如同请人吃饭一般随便,可是这随便中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再结合刚刚赵括口中说到的所谓幕后黑手,谁还敢拒绝,这不是自己把幕后黑手的帽子往身上套吗!众臣与诸使只得强忍心中的忐忑与恶心,纷纷跟随着提溜着刺客的侍卫们出宫门而去。 而赵括怀中之人,小手紧紧地抓住赵括的衣襟,眉头微促,两行清泪已经扑簌簌地流了下来,红肿的眼睛睁地老大,正痴痴地看着赵括,欲言又止的样子当真是我见犹怜,此时无声胜有声地,向赵括求着情。 “爱妃也一道去送送曾经的知己吧!”赵括边为其擦去泪痕,边冷冷地说道:“只是爱妃需谨记:卿已是寡人之爱妃,若是再为他人落泪,寡人便只能让楚人,包括但不限于爱妃的家人们为爱妃落泪了!” 话毕,怀中亦菲身子又是一抖,眼中泪水再次充盈,却在眼眶之中打了三转,最终化成了柔柔弱弱的一句:“诺!” 赵括仰天大笑,笑声中,他无情地剥除自己身上每一点异己的成分,哪怕这些成分曾在现代社会中,为他带来过官职、荣誉和名声。 一场闹剧,使赵括经历了一次整体意义上的脱胎换骨,也使他的帝王心思获得了一次蒸馏和升华,他,真正地成熟了--与古往今来许多帝王一样,成熟于一场灾难之后,成熟于灭寂后的再生,成熟于无人能懂的孤独中。 横抱起往日的梦中情人,这或许是他唯一能给的温柔! 王宫城楼之上,众臣与诸使静静地等候着赵括的到来。 宫门之外,无数邯郸百姓也已经围拢了过来,若不是侍卫们拦着,只怕邯郸百姓早已冲上前去将此狂徒撕成碎片。饶是如此,烂菜叶子的攻击却也源源不断,只是苦了站岗的侍卫们,平白受此无妄之灾! 不久后,赵括终于带着伊妃来到了宫门阁楼之上,而众人而见到赵括一旁的美女,显然还是有些吃惊,这是为了断绝此女心思吗?会否太过无情? 而这份无情的背后似乎又透露出赵括对此美女的志在必得? 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然而赵括却没有理会他们的意思,眼见宫门之前侍卫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六匹骏马都套上了该套的地方。 什么?第六匹马套在哪里?自是双腿之间、档之下耳! 再看那六套之下的刺客,已经抖如筛糠,被破布堵住的嘴中不停地呜咽着什么。似在求饶,又似在诉说……可惜已经没有人去关注他说些什么了! 随着赵括轻轻点头,一旁的平原君拿出刚刚写好的王命宣读道 “今本我王御极之日,更间新年伊始,本不可妄动刀兵者也!然有狂徒,妄图刺王杀驾,颠覆赵国,此十恶不赦者也。幸我王得天眷顾,未及伤而已成擒焉!今处之以极刑,欲以此宣告天下:赵不可欺也!凡犯我大赵者,虽远必诛!” 早已准备好的侍卫们纷纷齐呼:“凡犯我大赵者,虽远必诛!”。而紧接着,邯郸的民众也跟随着一起呼喊了起来! 在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中,众使者面面相觑,脸色孰不好看。而正此时,一脸狞笑的赵启挥舞起手中旗帜,楼下侍卫得令,纷纷在面前马匹的臀部狠狠一抽! 战马嘶鸣着各自向前狂奔而去!瞬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鲜血从端口处喷涌而出,伴着“必诛”的口号声,洒满大半个宫前广场! 漫天血雨与呼喊中,赵括的登基仪式终于结束!而伊妃也在这血腥的一幕中晕倒在了赵括的怀中。 有人言:这是一次失败的登基仪式,不仅是刺客的出现,更不该当日便将其处死,扰乱了登基祥和的气氛! 也有人道:此次登基仪式乃是最为成功的一次继位仪式,尽管发生了诸多意外,赵王括却用他的智慧和铁血生生将坏变好。 不仅在诸国使者面前彰显了铁血手腕,更是以一句“虽远必诛”将赵国民众之心仅仅栓牢在自己身边,形成国内的空前团结与强烈的民族自信感。 而这份团结与民族自信更是深深地刻入了华夏民族的骨血之中,历经千年尤熠熠生辉,乃是华夏民族傲然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根基所在! 但不管怎样,赵阔终于从赵括蜕变成了赵王括。 而我们的赵王括,正在偏殿之中,一脸怒气冲冲地对着赵启等人狂喷着。 第二百二十六章 羽林立暗影行 “启!寡人将宫中重任交托与汝!汝便是如此办事焉?宫防简直形同虚设!这赵王宫,寡人还住不住得安稳!”赵括对着赵启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怒骂。 而赵启、李毅、赵鲤三人皆拜倒在地,丝毫不敢抬头。 “先说刺客的匕首,如此利器如何能够轻易带上宫宴?是有人配合还是怎样?”赵括对着李毅问道。 因为赵毅是秦军副统领,出事之后,赵启一直陪在赵括身边,调查之事便是由李毅牵头负责的,故此赵括有此一问。 李毅闻言不敢怠慢,赶紧回道:“禀我王:微臣已经细细查问过宴席之上的侍女、宦者,皆言刺客离开楚使者不过盏茶功夫,而所穿衣物乃击晕宦者而换上的,且宦者伤处与匕首握把形状吻合,故此推断,匕首应该是刺客自宫外带来。宫内并无内应。” 赵括心中稍定,还好,至少自己的宫中不算漏成个筛子! 心情稍缓的赵括继续查问道:“既然宫内无有内应,入宫之时,此物为何未曾检查出来?” “禀我王:因其乃楚国使者之亲随侍从,而楚使带入宫中之人较多,故而宫门内外两处检查之所皆,皆对楚使及其侍从检查较为简单。”李毅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怕是干脆就未进行检查吧!”赵括怒道:“怎的!寡人的大臣百官入宫赴宴尚需检查一通,怎的楚国之侍从要比寡人之百官还要尊贵不成!” 闻言,李毅也不敢辩驳,只能再次拜倒在地,静听发落。 前世作为愤青的赵括,最看不得的就是外国人在自家的土地上不守规矩!最恨的就是那群拿洋人当爹之人! 深吸了几口气,赵括终于将心中怒火稍加压制,随即对着赵启与李毅说道:“此后,无论何人进宫,皆需严加检查,不得再出现如此纰漏!” “诺!”二人一同应诺道,态度诚恳到不能再诚恳。 “宫中侍卫已不堪大用!今日最先发现刺客的是平原君,甚至寡人躲开一击之后,身后的两个侍卫还未反应过来!歌舞自是迷眼,但寡人需要的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专注安全心无旁骛的勇士!明白吗?” “诺!”二人再次应诺道。 “便以此为契机吧!将王宫中的侍卫通通过一遍筛子,可用者编入寡人的亲军!寡人给这只亲军取好了名字,曰:羽林卫!意为寡人羽翼而成林着也。” “寡人之意:羽林卫不仅需要掌直驾侍卫,更要接手巡查缉捕之事,此也是寡人将李毅调来亲军之因也!寡人特赋羽林卫巡查缉捕之权,乃为掌控国之内外情报。” 闻听赵括之言,一直未曾出声的赵鲤不免身子一抖,这是要拆撤自己的不良人机构了么?自己好像并没有做错什么啊!不是才让我用心于“不良人”之事吗?算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而且大王特意找我过来,必然还要用我的。 一时间,赵鲤心头百感交集! 而赵括却似乎并没有感受到赵鲤心中的惶恐,继续说道:“寡人亦知王权特许之下,难免做大,故羽林卫虽掌巡查缉捕之事,却于国内却无刑狱之权,此乃寡人底线,卿且知之!” “诺!必不负我王所托!”赵启与李毅二人欣喜地回应道。 见着略略兴奋的二人与颇为不安的赵鲤,赵括这才将自己的安排说出:“也不妨先行告知尔等,正月十五,各衙门复印之后,寡人便要进行改革了。官制亦有所调整,列九品十八阶位,一品为尊,九品为末。而羽林卫设主将一人,居正四品,暂由赵启担任,设副将二人,居从四品,先由李毅、赵鲤二人担任!” 赵鲤闻言,又是一愣,直至此时他才知晓明白赵括叫其入宫之缘由,由悲转喜就在一瞬之间。。 随即三人一起应诺。 赵启闻言继续说道:“赵启手中还有陷阵营,故此,赵启先负责侍卫仪仗之职能,许汝在全军招人,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王宫的防务整备完毕!” “诺!”赵启义不容辞地应诺道。 赵括点点头,随即将三人扶起来,又对李毅和赵鲤说道:“相较于王宫侍卫及仪仗诸事,巡查缉捕之事更是寡人关注之事!试想若是卿等能提前知晓楚国使者中有位伊妃之旧人,会否更加注意些呢?此防范于未然也!” “赵启,待其整备完毕王宫防务,便要前去整备陷阵营事,而寡人对其之期望亦是战场厮杀之将帅耶,不然亦对不起他这魁梧的身子!”心情稍好的赵括开起了赵启的玩笑。 只是他敢开玩笑,对面的二人可不敢笑啊!只有赵启憨憨地挠了挠头咧开大嘴笑着。 跟着王上浴血过,那就是不一样啊!二人心中想道。 “至于巡查缉捕之事便由李毅来掌总,赵鲤从旁协助和监督!具体如何做,尽快先列个条陈过来!”赵括对着赵鲤和李毅二人说道。 二人再次一齐应诺。 只是,赵鲤心中又有些疙瘩:明明是自己先干的,自己更有经验啊!由喜到悲,又是一瞬间。 随后一想,自己以前是谁?黔首一个,短短几月已经跻身赵国之中高层!不可谓不奇迹也! 而身旁的二人是谁?赵启不必说了,与王上一同浴血之人,根本没得比。 李毅何人?将门世家嫡子也!别的不说,长平之战中他的嫡亲叔父便负责了一路大军,放在整个赵军亦算是高层人物了!如此之人,换了以前,自己连上前请安的资格都没有!今日却能与他们平辈相交,互相致礼! 自己居然还有所愤愤不平?这些日子的顺遂让自己飘了啊!赵鲤暗自深深地检讨着。 “赵鲤留下!汝等二人下去行动吧!”赵括对着三人说道。 随即赵启与李毅告退而去。 “让卿辅助李毅,心中可有不快哉!”赵括见二人走后对着赵鲤说道。 “禀我王:不快仅在一瞬间!然想到我王拔擢微臣于黔首之间,不过数月,微臣竟能登堂而入室,以臣自称,每每午夜,都恐置身梦中哉!想及此处,心中那一丝丝不快,瞬间化为乌有!我王放心,微臣必定竭尽所能,尽快将不良人融入羽林卫,配合赵将军、李将军安排好羽林卫诸事!”赵鲤微微躬身,诚恳地回答道。 “哈哈哈!”赵括大笑着将赵鲤扶起,并说道:“寡人未有看错人哉!” “谁言要讲不良人并入羽林卫中啊!”心情大好的赵括随即揶揄赵鲤道。 “羽林卫巡查缉捕之只能非与我不良人同焉!”赵鲤有些不解地看着赵括道。 “羽林这边,你挂个名就好,此乃为方便卿行事之职务尔!寡人说过,卿之根基在不良人也!今亦为卿之不良人赐名曰暗影卫!如此,羽林在明,暗影在暗,共为寡人收集情报者也!” “暗影在暗,于明处若有不便之时,卿可以羽林副将之职而行事也;而羽林于明处,必有阴暗之处无所顾忌,则需卿之暗影施展手段了!卿其知之?”赵括进一步解释道。 “微臣明白!”赵鲤略有些兴奋地回应道。 “嗯!羽林卫中,卿只行顾问与监督之责便可,若无寡人之令,无需也不可参与具体事务;无寡人之令,亦不可将暗影成员安排至羽林卫中。而暗影之事,仅羽林卫主将一人可知!”赵括再次嘱咐道。 “诺!”赵鲤双手一揖应诺道。 “还有一事,至为关键,卿需要立即去办……” 至此,羽林卫虽无锦衣之名,却已有锦衣之实!赵括以刺杀之事为契机,再次梳理军中关节,借整顿宫中防务之名,而行中央集权之实,为日后新政的推行打下坚实的基础! 而同时又用没有官方权利的暗影对羽林实施监督,防止其尾大不掉。 当然,赵括明白,虽然自己已经大大地削弱了羽林卫的只能,又用暗影给羽林卫加上了一把保险,即便如此,羽林卫实力的成长仍是阻挡不住的。若干年后,不说权倾朝野,至少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角色。 然而,如此利刃在手中,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明之亡者,绝非全然厂卫之锅焉! 就在赵括整饬王宫侍卫,建立羽林卫、暗影卫之时,黑夜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降临,赵母也带着新任的宦者令对宫的宦者和宫女,按照赵括“精兵减政”的要求展开去芜存菁。 只是这些事情,赵括懒得理会了! 如今的他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 第二百二十七章 少女心王者意 黑夜中,伊人殿中! 灯火已然通明!伊妃端坐床沿,没有凤冠霞帔,甚至没有换上大红吉服,依旧一身素衣,倒是与这清冷的寝殿颇为匹配。 偌大的寝殿,除了稍大一点之外,便只有简单朴素来形容了,各式家具没有雕龙画凤,既没有王宫器物的庄重之感,又没有妃嫔殿中该有的明媚色彩。 而寝殿中,除却伊妃之外,便只有两名宫女伺候着。 显然,伊妃并不招宫内管事的待见。 一双明亮的眼睛,眼波流转,透过帘幔,望向了一片黑暗的殿门之外。 脑海中回忆起赵括自己抱到这座寝殿放在这张床上的情景:在被放下的那一刹那,自己就已经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所见者不是外间那个飞扬跋扈的雄主,而是一个温柔的笑脸。帘幔之下,那轻轻地在自己额头上吻了一吻,又对自己轻柔地说道:“晚上等我!” 她知道赵括是喜欢她的。但她却不知要如何面对赵括。 自己应该恨他的吧! 毕竟他刚刚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死了自己青梅竹马的恋人; 自己却又不敢恨他! 因为自己已然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帝王之怒,一言之下,三族殒命,说是血流成河亦不为过。若是自己......会否连累到家中老父,会否自己一家也在帝王之怒下灰飞烟灭。 自己果然还是应该恨他! 若非是他,自己现在也许正与姐妹在花园中无忧无虑地嬉戏玩耍,又或许依在院墙边羞涩地听着墙外的他细细念着《窈窕》,又或许正躲在厅后面红耳赤地偷听着他向父亲大人提亲之言。 可是他的一个念头,哦,或许不是他的念头,只是他的需要,自己的生活全都被毁了。 自己必须是恨他的啊! 挥泪告别熟悉的家人与故土,踏上千里的行程,而迎接自己不是荣重的欢迎仪式,甚至没有人在意过自己,一场舞蹈表演,自己如同货物般被送上了殿堂。 然而迎接自己的却是昔日恋人的刺杀与惨死!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自己甚至都还未反应过来,人头便已然落在了空中,接着自己眼前便是一片血色,再接着自己便到了这寝殿之中。 想及此处,泪水扑簌簌地就流了下来,只是在这深宫内苑之中,再无人为自己擦拭泪痕,更无人关心自己何以流泪。 而自己离家一来,唯一的一次感受到温暖,竟然还是来自那人,那轻轻的一吻与柔声的话语!不知为何给自己无比的勇气与信心,活下去的勇气与信心。 良久,无人劝、泪始干! 自己果然不能恨啊! 想到临行的夜里,父亲将自己与母亲一齐叫到了书房中。 父亲谆谆话语反反复复的交代着王宫之中的危机重重与自己所需的谨小慎微;母亲婆娑的泪水一遍遍地洗刷着自己柔弱的心灵。 千言万物,汇成了一句话:保重自身,无负王恩! 家中老小上百条性命与富贵荣华皆系于己身!父亲的严厉、母亲的泪水,十余年的生养之恩!自己又怎能、怎敢恨?! 怀着复杂的心情,伊妃重又呆呆地坐在床沿,任由宦者进进出出地搬动物品,一件件精美的物什被搬出,一件件简单的物品被替换了进来。 伊妃只是静静地看着,却不曾发一言。甚至将自己坐着的床儿都给换了,伊妃依旧冷冷地起身,静静地看着他们忙碌着。 伊妃心里清楚,若此事是王上的意思,她的反对便毫无意义,甚至会招致王上的不悦!而若此事不是王上的意思,那么今夜便会前来的王上必然会知晓,而到那时,自然会有人将这一切承担。 帝王之怒啊! 伊妃太清楚了! 而在宦者的欺负中,伊妃明白,若是自己还想要在此宫中活下去,若是自己还想顾及家人的安全,自己必须放下心中恨,至少将它深深埋藏。 然后,自己还必须得到王的眷顾,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 好消息是:王上是喜欢自己的;坏消息是:自己真的不知道往后要如何延续王的眷顾。 柳叶般的眉头,不知不觉中悄悄皱起,似是为自己今后的情形担忧,却已经将一切的曾经深埋心底。 夜已渐凉,殿外依旧一片黑暗,却不知王上是被事物耽搁了,还是已经将自己忘却了?但伊妃知晓,自己必须等下去,因为自己的家人需要活下去。 “大王驾到!” 殿外传来宦者的的呼声。 殿中两名宫女皆是一愣,显然她们未曾想到大王居然第一日便来了此“冷宫”之中。正在郁闷伊妃为何如此之晚还不睡下的她们,慌忙拜倒在地。 而坐在床沿上的伊妃,此时也有些手足无措,自己是应该起身迎接吗?还是如那宫女们一般拜倒在地?应该不用吧! 正在犹豫间,赵括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殿中。 而赵括一进殿中,就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劲,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眼见伊妃正在床沿之上手足无措地起身,又似要拜倒,赵括也顾不得理会心中那怪怪感觉,三步并作两步便双手扶住了正要下拜的伊妃! 甫一入手,便觉软若无骨,顺滑的同时便是冰一样的凉,或言冰肌玉肤不过如此。 初次与异性的亲密接触,红霞瞬间爬上了伊妃原本有些煞白的脸颊,秋水般的双眸与赵括对视一眼,又似老鼠见了猫般的,飞似的躲了开来。而如瀑布般的青丝,在小小脑袋的躲避中,轻轻地拍打在赵括的胸膛之上,一股幽幽的香味随着青丝的散开飘至赵括鼻尖。 人常道:越是真实越是珍贵。 身为老司机的赵括,最是受不了如此不是挑逗的挑逗了。谁不想做那曹贼哦! “爱妃免礼!”赵括小声地说道。 随即赵括拉着略有些羞涩的伊妃的小手,将其缓缓带入怀中,又缓缓地一起坐到床沿。 正想在说些什么的赵括,突然明白自己进门时的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一股怒火从心而起! 第二百二十八章 春意闹不韦至 硬!床板实在是太硬了! 白日里还铺满锦缎的床沿如今变得光溜溜、冰凉凉的一块死木! 更可气的是自己坐上去还吱呀作响?这要是今晚的“战斗”激烈些,保不齐床就塌了! 这要是在兴头上给自己来这么一下,下半身为之一凉,想想都感到害怕啊…… 而殿内之陈设,高情商便是大道至简,简单而朴素;低情商则是:什么破烂!没再犹豫,赵括再次横抱起伊妃,起身便往自己的寝殿走去。 行至宫门前,对着手下一名宦者说道:“让宦者令到此处来看看,告诉他,明日天亮之前,此殿恢复原样,而以奴欺主者,断不可留也。” “诺!”宦者显是听出了赵括言语中的愤怒,飞似的应诺道,随即转身向宦者令报信去了。 处置完伊人宫中事物,赵括怀抱着伊妃乘上车辇便往寝殿驶去! 不多时,雕龙画凤的寝殿内,伊妃仍缱绻在赵括的怀中,犹如一只受伤的猫咪依偎在主人的怀中。 红烛摇曳,伴着点点熏香,帘幔轻落…… 一句:“卿不负孤,孤不负卿!” 窗外明月羞见,直把乌云遮眼。 一夜缠绵,劳累过度的赵括却在清早被宦者令叫醒。 “赵鲤求见!”宦者令隔着帘幔小心地说道,作为宫中大总管的他自是知道自家王上最讨厌的便是有人扰了他的清梦,可是也是他要求的无论多早多晚,一旦赵鲤前来立即告知于他,这才有了宦者令勇闯寝殿的一幕。 而原本还有些恼怒的赵括闻言,立即掀开了帘幔,急切地问道:“赵鲤来了?现在何处?一人还是两人?” 宦者令见赵括急切的样子,明白自己没有做错,随即赶紧回答道:“两人!正在偏殿之中!” “好!”赵括闻言大声叫好道!登基以来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突然的声响却将帐内的伊妃给惊醒了,睡意朦胧的伊妃慵懒地抬起青葱般的胳膊,擦了擦迷茫的双眼,嘴中发出令人浮想联翩的呜咽声。 一时间赵括只觉得某些地方又充血了!看来精力好也不尽是好事啊! 但赵括还是克制住了内心的猛兽,对着宦者令说道:“伊妃身子不便,找几个得力的宫女好生伺候着,勿要再发生昨日之事!” “诺!微臣已经安排好了!”宦者令闻言赶忙应诺道。 自己刚刚上台就有人为难王上唯一的妃子,昨日自己听到手下宦者的传令,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底下人光看到了宴席的刺客是伊妃的旧好,却没看见王上亲自将伊妃抱回寝殿,这份荣宠,居然还有人敢打主意,这不是给自己在王上面前上眼药吗! 一怒之下,宦者令连夜将负责伊人宫的人等,从上到下,悉数以整顿宫闱之名斩杀当场。 既为伊妃出气,也为自己立威。而知晓王上将伊妃抱回自己寝殿后,宦者令更是连夜重新装饰好伊人宫,还亲自挑选了得力的宫女留给伊妃听用。 短短的一句应诺里,却是宦者令一夜的辛劳。 赵括却没有关注那么多,安排好自己的伊妃,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偏殿奔去。 必须是奔!这样见面时才能气喘吁吁!中途还得跑丢一只鞋子,还必须是穿着睡袍。 狼狈?那就对了! 为何?别问,问就是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不懂?请参见官渡之战,曹操见许攸! 于是,身着睡袍,脚踏单鞋,头发未梳,气喘吁吁的赵括第一次见到了面如冠玉,小胡子井井有条,衣着整洁华丽的千古传奇商人——吕不韦! 虽然惊讶于赵括的造型,赵鲤与吕不韦一齐见礼道:“见过我王!” 赵括盯着眼前的传奇,没错就是传奇!秦能灭六国,自是嬴政雄才伟略,然吕不韦之功亦有目而共睹者也。况以商人之身跻身相国之序,自古有几人哉!而更是编纂了《吕览》,兼儒墨而合名法,古往今来又有几人哉! “先生便是吕公焉!”赵括笑着问道。 “小民,吕氏不韦,见过我王!”吕不韦微微一拜,小心地回道,心中已然波涛汹涌,甚至有些惶恐:赵王这又是自床上疾奔而来,又是尊称先生,这是我一个商人该得的荣耀吗! “吕公是准备往秦国发展了吗?”赵括扶起吕不韦继续问道。 赵括的问话再次令吕不韦心慌不已,自己派出前去寻找异人的使者刚刚有了回应,自己正准备往秦国去投奔秦异人的,甚至家什都还未收拾好,赵王怎的就知道了? 这倒是碰巧而已,赵括从秦王的国书中得知异人已经归秦的消息,料想已经在秦异人身上花费颇多的吕不韦也差不多该启程了,这才匆匆让赵鲤将吕不韦寻来! 但吕不韦是何人哉,饶是内心已经慌得一批,表面却依然稳如老狗,淡定地对着赵括又是一礼道:“不敢欺瞒我王:却有西行之打算,却不是为了去秦国发展,而是有笔债务,数目颇巨,非得亲自去要一回才算安心。” “奇货之债耶?”赵括没有犹疑,继续问道。 话音刚落,吕不韦扑通一下就拜倒在地,声音略低沉的说道:“我王赎罪!” 只因为“奇货”之词一出,便表明自己所作所为的一切皆在赵王掌控之内,既如此,任何的狡辩都没有了意义,不如拜倒认罚,起码争取个态度良好! 而擅自结交质子,尤其是敌国的质子,在哪国恐怕都是一刀的事儿啊! 看赵王的态度却又不像是要给自己之最的样子,吕不韦有些迷茫了…… “吕公请起!”赵括没有让吕不韦迷茫太久,一边笑着扶起吕不韦一边继续说道:“若是要治卿之罪者,寡人就不会让赵鲤去请先生了!再说,吕公乃生意人,投资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小民诚惶诚恐!”吕不韦小心翼翼地回应道。 见吕不韦始终放不开,赵括决定直入主题,说道:“今请吕公前来,实是有事相请也!” 第二百二十九章 居奇货许以相 “寡人欲以吕公为相,其位仅在平原君与赵禹之后,不知吕公其有意乎?”赵括直接扔出王炸! 这一操作直接就将吕不韦给整懵了,想过赵王是要找自己办事,甚至都已经准备好了将万贯家财全数献出!却没想到赵王要的不是自己的财,而是要自己的人! 要自己也就算了,代王行商嘛,也不是没有过,秦国猗蔚便是如此,名为商旅,实则秦臣。 只是即便是为秦国做出突出贡献的猗蔚,英明果敢如秦王者,也就给了个官大夫的爵位而已! 这赵王倒好,直接给了相国的位置,还仅在两老头之后,那不是说等那两老头西归,自己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这可是自己一生的奋斗目标啊喂!这么轻松就给实现了?那咱的人生还……嗯,想想,还有点儿小激动呢! 想及此处,吕不韦的呼吸都有些急促。好在残存的理智最终战胜了内心的冲动,欲取之而先予之,作为商人,尤其一个精明的商人,这个道理他太懂了。 赵王抛出如此大的诱饵,所图者必定甚大,自己不可轻率答应!只是便是将自己家族全给卖了,也不值这国相之位啊!吕不韦再次陷入深深的迷茫纠缠之中。 赵括见其面有疑虑,迟迟不能做出决断,于是将吕不韦拉到一旁案几之前,相对而坐下! 随即赵括说道:“吕公虽有恩也秦之异人也,更为其之为王也谋算良多!然人算不如天算,异人已为秦王看重,吕公种种谋算与付出,恐皆已付诸东流。” “吕公虽有恩于穷途之异人,却无从容之功于今日之异人哉!纵是吕公投奔于秦国,亦不过一门客耳,欲为大事者,以吕公商旅之身份,恐难于登天哉!”赵括继续为吕不韦分析道。 “既然秦国无法伸张吕公之志,吕公何不试试赵国?我大赵如今虽暂弱于秦国,然去岁者,南下三郡,北取燕地,括地千里!兵强而马壮,兵锋不弱于秦!若得先生相助,必能压服六国!” 言毕,赵括微微躬身对着吕不韦恳切地说道:“还请吕公助我大赵!” 吕不韦见此状,哪还敢坐着,飞似的起身一拜到底道:“小民草芥之身,万不敢当我王如此重礼哉!” “吕公心中可还有何顾虑?不妨直言!”赵括一把扶起吕不韦继续问道。 望着赵括真诚的眼神,吕不韦也不再迟疑,大胆地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我王容禀:小民之所作为却如我王之所言也!小民亦知自异人出走之后吾志便难伸张矣。” “今得我王垂青,本应欣然领命、肝脑涂地。然我王之命者,其位太高,其权太重,小民诚惶诚恐,思虑再三,何德何能可担此任哉!” “哈哈哈……”赵括把臂而言道:“原来吕公非不愿归我大赵,而是对自己没信心呐!” 赵括正欲继续分说,只听得外间宦者令禀告曰:“禀我王,时辰已至,众臣已至议政殿,请我王移驾朝会!” “让他们等着,寡人有要事与吕公相谈哉!”赵括略有些恼火地对着外头说道。 “禀我王,今日乃我王登基后的第一次朝会,若是……”宦者令在外间继续劝道。 “寡人说了:寡人有重要事宜!让他们等着!”赵括怒道。 随即赵括转过头再次真诚地看着吕不韦,说道:“吕公无需介怀,时间尚早,左右今日之朝见,无非恭贺之词而已,吾等慢慢商谈!” 而对面的吕不韦已然是感动不已,若说相国之位还可能是个噱头,可能最终无法兑现,而如今为了说服自己,将早朝推迟却是切切实实的,更何况此次的早朝还是登记后的第一次。 赵王对自己的重视程度已然不言而喻。若是换了一般人,早已倒头便败。 可惜吕不韦不是一般人,他知道赵王对自己是志在必得了,但在臣服之前必须清楚的知道自己到底何德何能,值得赵王如此之重视。而这,也终会成为自己在赵国的立身之本也。 赵括随即继续说道:“吕公何其自谦焉!诸国质子何其多也,吕公独独看重质赵之秦异人,而异人得返,果被秦王所重,几欲立为世子,此足见吕公眼光之独到也!” “以商旅之身而欲为政客之事,为一线之机,不惜搭上万贯之财,此足见吕公之志气与胸襟焉!” “更以商旅之身成功撬动秦国之格局,为无凭之秦异人,铺就成王之基石,此足见吕公之能也!” “如此眼光、如此志气胸襟、如此能力之人,不可为相,普天之下,更有何人可为相哉?”赵括不吝夸奖道。 明白了,赵王认为自己也是“奇货可居”者! 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吕不韦当即拜道:“不韦微末之能也!能得我王垂青如此,此千年难逢者也!愿自此追随我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好!好!好!”赵括大喜道!他明白自己的改革总算踏出了坚实的一步。 “吕卿随寡人一道前去上朝!寡人也好将吕卿介绍给我大赵文武!”赵括站起身来,把着吕不韦的臂膀就要带着吕不韦一同上朝。 “我王容禀!”吕不韦站在原地不可动,对着赵括一揖说道:“禀我王:微臣乃商旅之身也,又无尺寸之功与我大赵,如此贸然登上朝堂,恐众臣不服焉!更有损于我王之英明者也!微臣既为赵臣,理应为我王、为大赵考虑才是!” “哈哈!吕卿多虑了!”赵括大笑道,一为吕不韦已然进入赵臣的角色而高兴,二为自己的设计之精妙而高兴。 “吕卿多虑了!寡人正是要损一损自己的英明!”说着拉着吕不韦就往朝堂走去。 吕不韦一时间有点懵住了,怎么今晨一直都在被各种惊喜砸晕头脑,是自己跟不上战国还是战国变化快啊!还有自污其名的王吗? 在愣神的功夫,吕不韦已经被拉到了内殿。 而前殿之中也是热闹非凡! 第二百三十章 干臣焉宠臣耳 “王上不会是还在温柔乡中吧!” “不会从此君王不早朝吧!” 由于赵括一直未至,众臣众说纷纭地猜测着赵括的行踪,而昨日刚刚封为“伊妃”的女子,自然成了猜测的重点。 “平原君,这你可得劝劝大王啊!不能因后宫之欢而耽搁了前朝之事啊!”一位白发老叟老成持重地说道。 “屁话!平原君,此谏言万不可上也!我王膝下无后,正当奋力拼搏才是,此虽为大王家事,却亦是国事,更是我大赵如今最重要之事矣!”一员壮年官员立即反驳道。 随即又一位官员支持道:“是极是极!平原君,吾等不仅不能劝阻我王,还应为我王稍加充实后宫才是,如今我王的后宫可是太过冷清了。” “然也!伊妃虽美,却为楚人,更......我王纵然爱惜,却应当不会立为王后,后位空悬,于国不利焉!此方是吾等当尽力劝谏之所在者!”又一名青年官员侃侃而谈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句“后卫空悬”,瞬间引起了朝堂上众人的高度重视! “平原君,王后之位还是留在赵国的好啊!若是让他国得隙,难免出现外戚之势,与我赵国不利焉!” “此言有理哉!君上,属下有一女哉,豆蔻年华,琴棋书画皆通,模样靓丽,性情更是温婉,或可为王后之选焉!”有些沉不住气的,直接就将自己的狼子野心给暴露了出来。 而这一通话,更是直接点燃了现场的热议。 “汝真真好大的脸盘,就看汝之大脸,汝之女而能靓丽到哪去!”有好事者再一旁搭腔道。 “就是就是!君上,某之孙女者......” 刚刚打压下去一个,却又有更多的推荐者冒了出来,什么女儿、孙女、甚至于侄女、侄孙女,到最后族中之女都上来了。 平原君对面来时汹汹的众朝臣,驳斥嘛又不敢,毕竟他也准备为赵括选妃来着;不驳斥嘛,自己快被烦哭了。 好在赵括的出现成功将平原君给解救了出来。 “好生热闹啊!”赵括从内殿缓缓地走了出来。 众臣慌忙闭言归位,齐齐躬身而道:“见过我王!” 虽然在内殿中,赵括已然听到了诸臣的议论,赵括却仿佛不知此事似的,甚至是有意地放任诸臣的讨论,直至平原君有些招架不住了,赵括这才换好朝服,迤迤然地出了内殿。搞得一旁的吕不韦又是一阵迷茫! “诸卿请起。”赵括笑着说道。 随即,平原君带领百官再次对着赵括见礼,以贺新朝也。 礼毕,赵括随即开口说道:“诸卿辛苦,今日乃是是新朝第一日,诸事已毕。寡人却还有一喜,欲与诸卿分享哉!” 说罢,双手拍掌,说道:“来人,请吕卿!” 随即,等候多时的宦者令领着吕不韦到了众朝臣的面前。 赵括介绍道:“此乃寡人新得之贤才也,吕氏不韦者也!寡人以命其为相国,位在上卿平原君与亚卿赵禹之后!” 众臣闻言,皆是一愣!啥情况?哪里冒出来的?吕氏?赵国大族中可有此姓氏哉? 众臣面面相觑,随即便有人提出质疑:“禀我王:相国之位不可轻授也!” “恕臣等孤陋寡闻,这位吕先生,名声并未显也!何以甫至朝中,而至相国之高位哉!” 有人直截了当的提出质疑,自然就有那阴阳怪气之人。 “这位吕先生既然能令我王称为贤才,想必有过人之处,治国亦当有出人意表之策也!吾等皆愿洗耳恭听之也!” 很明显是在为吕不韦设坑。无论吕不韦答什么,答得怎样,朝中众人都将采用车轮战慢慢将他磨灭! 当然,赵括绝对相信以吕不韦之能,必能逐一击破,进而一举奠定朝堂之地位。但他并不准备让吕不韦显现其能也。 赵括要让吕不韦这位干臣,让大家看起来像是位宠臣! 于是,不待吕不韦做出反击,赵括率先接过了话题,却也不是为吕不韦正名,而是出人意表地以强权压服:“寡人之命已下,诸卿是在质疑寡人之王命哉?” 众臣惶恐连称不敢!但心中却颇有些不屑,毕竟朝堂问政之礼由来已久,任何骤登朝堂之人皆需要通过这样的测试来为自己正名!商鞅如此、张仪如此,乃至于范睢亦是如此。 问政虽为刁难,却也是检验真才实学、扬名立万之绝佳途径!胸有丘壑者断断不会拒绝,只有那不知通过何等手段幸进之人,才会在王上的庇护之下,逃过此刁难! 吕不韦却是欲言又止,早在内殿之中,他就已经做好了被问政询策的准备,如今却被赵括强行阻拦。心中又是诧异万分:明明王上对自己之能力信心十足,当不至于担心自己的问政才是,怎会如此果断的就为自己拒绝了? 好在,今日赵括给吕不韦的诧异实在是太多了。这次的拒绝,虽然令不韦心中略有不舒服,却也没有出言反对。因为吕不韦知道,赵括此为必有所因也! 赵括没有理会各怀心思的众人,继续添上了一把火,阴沉着嗓子说道:“寡人之命者,吕卿既为赵国相国,诸卿还不见过?” 众臣闻言,除却平原君和赵禹外,皆是无可奈何地对着吕不韦一礼道:“见过吕相国!” 一旁的亚卿赵禹还想上前劝告一番,却被平原君给拉住了! 一场战争,几番配合下来,平原君太了解自己的这位王上了。他绝不会做出无谓的举措,如果你觉得他的做法很荒诞,那么只能说明你没有领会到他的意图。 虽然不理解,但赵王括也绝不会给你解释一句,直到需要你知晓一切的时候!更不会因为你的不理解而去改变他的做法!想都别想! 那么自己所能做的,便是等待!等待谜底解开的那一刻! 当然平原君也有自己的另一番猜测,赵括在登基之前便已经显露出改革变法之意,昨夜刺杀案发后又紧急召见赵启、李毅等人,今日已经传出王宫侍卫大换血的传言。显然变革已经在悄悄地开始了! 那么眼前之人! 或许...... 第二百三十一章 四人团改革始 或许,眼前之人不过是赵括的影子! 甚至,此人乃是赵括竖起来的靶子! 平原君正想着呢,赵括发话了:“平原君与赵禹及吕卿随寡人来,其余爱卿可以散朝了!” 说着起身,便往偏殿而去。 众臣们也纷纷或带着疑虑、或有些失望,或在揣测着吕不韦的身份,总之各怀心思地离开了赵王宫中。 偏殿之中,四人围坐一团。 赵括首先打破沉默说道:“吕卿,刚刚朝堂之上,不让卿有所发挥,那是寡人故意为之,爱卿之能,寡人钦佩不已,切莫着恼才是!” 吕不韦连称不敢,并感谢赵王的一片回护之情。 赵括却笑着说道:“爱卿应该着恼的!毕竟寡人可不是在回护爱卿,而是特意在打压爱卿之名声也!” “啊?”这会儿轮到平原君与赵禹二人惊讶了,人是你找来了,一边给着令人艳羡的高官厚禄,一边却又对其名声进行着打压,这是要作甚? 倒是吕不韦颇有些见怪不怪地看着赵括,毕竟赵括连自己作为王的英明都不在乎,打压下自己的声名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赵括看着三人,对着他们说道:“去岁,我大赵实在太过耀眼了!先于长平败秦四十万大军而取三郡之地,后败燕师而得燕北与蓟城所在!已令六国侧目也!此固然是好事,也固然可喜焉!” “然则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大赵空有威慑六国之声名,却无威慑六国之实力,莫说六国,单单一个秦国,我赵国便已吃不消!名不副实,此便是最大的祸患!” 众人闻言点点头表示同意。 赵括随即继续说道:“若此时,我大赵再有英明之主,再的贤能之臣,则必为诸国所忌惮者也!我大赵灭燕师夺蓟城之后,诸国联手干预便是明证!若是如此,寡人欲行强赵之改革必然因种种战事而耽搁,乃至无法施行。 “若再来一次长平之战,对上秦军,寡人却也没有必胜之把握也。故欲改革变法者,必先攘除外患!而欲攘除外患,其最佳之途径莫过于降低各国之警惕、转移各国之视线!此所以,寡人欲自污,而打压吕卿之声名者也。” “试想之:若是寡人得志之后,便猖狂行事,凭一己之所好而任用私人,而所用之人又是名声不显,不敢进行朝堂论辩之辈,至于所行之政也颇多有离经叛道之举。则诸国当如何想哉!” “诸国必定以我赵国不足为惧,可自视我大赵之内乱者也!”平原君顺着赵括的话继续说道。 “然也!不仅如此,尔等还可以装成不和的样子,甚至不惜因为新政之时爆发矛盾冲突!如此一来,各国才能真正地放松警惕!而真正的威胁——秦国,也会伸出它之利爪!”赵括继续补充道。 随即,赵括又向三人描绘出之后的情景:“秦国在失去我赵国之制衡,才会大大方方地进攻魏国,而我国忙于改革的理由也能很好解释无力支援之问题,待诸国再次感受到秦国的威胁之时,我大赵在从中说和,让各国更加团结起来,一致抗秦!” “而在他们打生打死之间,便是我大赵发展的机会!”赵括继续说道。 “彩!”吕不韦不禁喝彩道。 平原君与赵禹二人也不住地点了点头。 见三人都同意自己的想法,赵括于是最后总结道:“基于以上之事实与推断,寡人给大赵近十年制定之国策为:高筑墙、广积粮、缓称霸!” 随即,赵括摊开案几之上的舆图,环视三人,缓缓解释着自己的意图。 “其一,高筑墙。指的是:在西南方向,采取守势!具体做法为:对内加固汾水防线及野王城的城防。以地利的优势,将秦国可能的进攻,挡在国门之外,延后与秦国的决战时间;对外迫使秦军将目光转向魏、楚等地。在必要时予以魏、楚等国相应的援助。” “此事,我意:军事方面由廉颇将军进行布置,而在外交方面,赵禹,此事由你负责!一句话要让秦国深陷在战争的泥潭之中!虽有夺地之胜,却无粮秣、人口之积!” “诺!微臣领命!”赵禹欣然应诺道。 “其二,广积粮。此正是寡人欲行之改革核心是也。一是将土地收归国有,二是开发幽州之地,将大片国有之土地核实清理后,分发给无地之农民,并以此收拢流民、吸引他国农民前来我赵国,此增人增粮之举也!” “为了尽快对幽州之地进行开发,寡人已令迁被俘之数万燕军往幽州,幽州一地皆如三郡之故事,行屯田之制!” 随即赵括指着燕北幽州之地,说道:“如今李牧已率大军北上进击东胡,相信不日可克之。平原君,招纳贤才,派遣官吏之事便由卿为主导也!求贤馆与求贤诏准备如何?能否于十五复朝之后,开馆并发出!”赵括对着平原君说道。 “禀我王,求贤馆已然全部竣工,随时可以开馆;而诏书也已经准备完毕,随时可以发诸四海!”平原君答道。 “既如此,此事便由平原君主持!于十五复朝后开馆颁布吧!”赵括吩咐道:“届时本王也会亲自参加,以示重视也!” “诺!”平原君应诺道。 “至于国内之地,虽暂收为国有,然寡人可预见,分发至民众之后,不出三五年,其土地又将为豪族所兼并,为减少土地之兼并,寡人欲行两策! “一曰:摊丁入亩,即不再按人头进行收税,而以田亩多寡进行收税;二曰:士绅一体当差纳粮,即纵士大夫,亦不免徭役及纳税之责!” “寡人料想此二策者,推行之阻力应该颇大也!吕卿,可有信心接下此事?”赵括对着吕不韦说道。 “敢不从命!”吕不韦双手一揖而道:“只是微臣初来乍到,恐怕......” 之所以选择吕不韦来实行此策,不因其他,只因施行之人首要条件便是公平公正!而商旅出身,刚刚步入朝廷的吕不韦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的关系,显然就是最佳的人选。 更何况,吕不韦本人也需要一个足够大的舞台来证明自己! 只是,吕不韦也有天生的弱势,那就是威望不足! 赵括显然早已考虑到了吕不韦的顾虑,随即笑着对吕不韦说道:“吕卿无需担忧,朝堂内寡人、平原君及亚卿皆会相助于卿,朝堂外寡人已令羽林卫,也就是寡人新编之亲卫军副统领李毅,从旁协助于你!” “吕卿只管放手施为,一切有寡人在后头顶着!”赵括给吕不韦打气道。 “如此!定不负我王所托!”吕不韦再次拜道。他知道赵王是下狠手了,连自己的亲卫都派了出来!既然赵王舍得杀,自己肯定得舍得埋啊! 赵括见最为关键的事情已经吩咐妥当,心中稍稍舒了一口气。 随后又将身后几卷竹简分发给三位,并对着三人继续说道:“为了减轻吕卿那边的压力,同时配合平原君这边的选贤用能!寡人决议更新吏治!” “首先便是重定官秩,自上而下,厘定官品九品之分,以一品为重,九品为轻,每一品有正、从之别,共成十八级焉!” “其二,改革中央部署。置内阁,选能者五人,共同辅朝政,行相国事,居正一品。其首曰首辅,由平原君担任,掌握票拟之权;其副曰次辅,由赵禹担任;其余曰群辅,廉颇与吕卿皆入阁也,空余一名额,以待后人。” 三人闻言,相视一眼,皆曰:“诺!” “设六部,曰吏、礼、兵、户、工、刑,取代过往之九卿,以厘定权责,以废冗员之制!各部设尚书一人,统管部务,居从一品;设侍郎二人,辅助尚书管理部务,位居正二品。” 平原君闻言,眉头微微皱起,说道:“九卿之制由来已久,贸然废止,恐怕会有人生出怨怼之心也!” “不怕!六部之设,旨在划分出明确的权限与责任,从而将或可有无的冗员去除,而留将下来之人,其权势更胜于九卿之任。当众臣意识到此点,其心便有抵制改制,变成了争取上位了!”赵括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平原君闻言,略略思考一会儿,随即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接着赵括继续介绍道:“吏部为众部之首,为管理文职官员的机关,掌品秩铨选之制、考课黜陟之方,封授策赏之典,定籍终制之法。其职之重也,尚不弱于阁臣者也。暂由平原君兼任之!侍郎人选,平原君报于寡人,而朝堂共论之。” “诺!”平原君欣喜地应诺道。 “礼部掌典礼事务与外交之事!求贤馆开张之后,其人才考而试之,也由礼部一齐负责。同时寡人欲在诸城开设学馆,以补人才之不足,亦由礼部负责!”赵括慢慢说道。 礼部最重要的职责实际上还应有科举之事。然而,非赵括不愿行科举之事,实在是如今的读书人太少了!若没有纸张将读书的价格打下来,便很难形成大规模的读书风气,而没有大规模的读书人,说要行科举,还不如用九品中正制呢! 所以赵括只能含含糊糊地说开设学馆之事由礼部负责...... 当然,与赵括对科举的重视不同,战国之人更重视的却是典礼之事,君不闻:国之大事,唯戎与祀焉?显然,赵禹也是一样,听闻礼部负责典礼之务,眼睛都亮了!平原君刚刚兼了吏部之事,怎么着礼部也该轮到自己了吧。 面对眼巴巴的次辅赵禹,赵括也没有令他失望,随即宣布道:“次辅赵禹本就熟谙典礼之务,祭天等事情也是安排得颇为妥当,又兼多年负责外交事宜,礼部尚书由赵禹兼任再适合不过了!不知赵卿意下如何?” “愿为我王分忧!”赵禹当即领命道。 赵括点了点头,随即继续说道:“兵部掌全国军卫、武官选授、简练之政令。然兵者国之大事也!未免外行指挥内行之事发生,兵部尚书及侍郎等重要职位之选,必须历将军之任,战沙场之险,方可担任。暂由廉颇将军代之!” 三人点了点头。 赵括继续说道:“户部掌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吕卿,卿乃商旅出身,又将负责清丈田亩之事宜。此任,卿应当仁不让才是!” “诺!微臣定不负所托!”饶是吕不韦心中已经有所准备,还是忍不住欣喜地应诺道。既能身居高位,还能做自己所长,再合适也没有了! 赵括点点头继续说道:“另外还有两事要交代吕卿:一则寡人宫中财物用度之事,需另成立内务府,设主管一人,居正三品,所有调度花费需与国库相对隔离开来,同时接受户部对其监督之权!” “二则,卿为商旅,当知商旅之利重也!今赵国疲惫,田亩税收自改革后,几年之内恐难以完善,故卿之第二项任务便是大力鼓励发展商业,务必吸引各国商旅往来赵括之势,待形成一定规模,收取商税以充实国库。卿可明白?” 话毕,一脸为难的吕不韦还未曾开口呢,一旁的平原君先不乐意了,劝谏赵括道:“我王容禀:商者,取利而无所产也,可抑不可纵也!今我赵虽有困境,然商旅之利者,其利在肤,而害入骨髓,万万不可轻纵也!” 赵括笑着看着平原君说道:“卿可知家中陶罐于邯郸城中价值几何?” “不知也!”平原君有些莫名其妙地回答道。 “君上认为一匹骏马之价,比之陶罐何如?”赵括继续问道。 “匹马可值万罐而不止也!”平原君继续答道。 “若是有人以一匹骏马欲换君上家中十枚陶罐,君上可舍得?”赵括继续问道。 “自然愿意!可哪有此等傻子!”平原君有些无语道。 “有!”一旁的吕不韦插言道:“禀平原君:在大漠草原之上,匹马十罐,牧民将蜂拥而至也!” 平原君有些瞠目结舌地看着吕不韦:“如此,岂非、岂非百倍之利焉?” “百倍之利算不上,毕竟路上或有损耗,还有人工钱等,但数十倍之利,轻而易举也!”吕不韦淡淡地说道。 赵括随即笑着说道:“此便是商旅之用也!平原君还谓之无用耶?” “若是如此暴利,岂不人人去做那生意,更有何人愿种田产粮哉?”平原君又有些担心的问道。 “此事却非一般之人可为也!先不说其他,如何出关抵达草原,到了草原又在茫茫之途上何处寻找到飘忽不定的牧民,便是一道难以逾越之难关!更何况,一路上的盗贼强盗,随时有可能导致人死货无!”吕不韦继续解释道。 平原君这才点了点头。 然而按下葫芦浮起瓢,平原君刚刚认可,吕不韦却又有些迟疑的问道:“我王容禀,若是要微臣发展起商业不难,要微臣收取商税也不难,可既要发展又要收税?需知商人逐利,今日吾收税,明日他便离开了。” “吕卿狭隘了!商业之发展,根源在于交换,交换之根基在于人口也!今吾以分田、屯田之策吸引民众,又兼以政策吸引商人,必然促进物资交换之进行。” “卿自蜀中运来一车锦帛,可得利百钱,邯郸税其十之二,得利八十,大梁无税,得利百。然则一月内,邯郸可售出两车,得钱百六十,且可得蜀中紧缺之货物,返回后得利又是百钱!而大梁一车尚不足,更无蜀中紧缺之物。以卿之明,会将此锦帛运往何处焉?”赵括为吕不韦解释道。 “自然是运往邯郸也!我王大才也!”吕不韦惊喜地说道。 “哈哈哈!”赵括大笑着说道:“卿且记得:做大市场,其利自来!” “诺!”吕不韦欣然应诺道。心中对于赵国更加肯定了,也对赵括更加地敬佩了,毕竟能在商业上教导自己的,目前除了眼前大赵王还真没有人好吧! 赵括将吕不韦终于应诺,心中也是满意,随即继续说道:“刑部全国刑罚政令及审核刑名的机构,寡人暂无人选,可令百官推荐或者自荐也!卿等从百官推荐中优选三人,以为票拟,呈报给寡人,随后于朝上共议之。寡人只有一个要求,此人当为刚正不阿,刀斧加身而色不改之人焉!” “诺!”三人再次一同应诺道。 赵括环视三人,继续说道:“最后便是着工部!工部者,顾名思义百工之部也。掌土木兴建之制,器物利用之式,渠堰疏降之法,陵寝供亿之典!此部若是在他国,必定是附庸之存在也,甚至不能独立成部!然,寡人不以为然,不仅要将其独立成部,更要重之用之!” “其因说来也简单,若非抛石车之改良,将燕军之攻城器械摧毁大半,寡人早没于鄗城之战中矣!区区二十部抛石车,胜却一两万精锐大军!此便是技工之用也!”赵括为三人解惑道:“更有上党郡郡守郑新回报:取农家之肥,可使农物增产三成许!” “此部若用得当,于国不斥于十万人口、万石粮秣之增也、于军则不弱于十万大军也!寡人于其有厚望焉!而为令工部吸引官员人才,寡人欲特批经费一笔,以资发明创造之术,工艺流程改良之属!同时工匠之报酬、地位皆需提高!卿等务必为寡人选拔能人入部管理!”赵括语重心长地说道。 三人相视一眼,显然对赵括的重视有些许的意外,但还是很快的应诺了下来。 赵括将三人神色,自然也是知道几人并未真正上心。但赵括心中已经有了谋算,既然你们不想要这香饽饽,那就别怪我任人唯亲了! 刚好河内大军退至野王城,比邻上党,作为上党郡的侧翼保障,其粮草军需皆从上党郡进行调拨,纵然两郡之间关系紧密,但若再由两个郡守分别管理,显然不太合适了。 赵括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工部尚书之人选了。 至此,内阁、六部之事已经安排完毕,而接着就是...... 第二百三十二章 效秦法定社稷 “军队方面,无需太多的变革,只是明确了各个将军的名号以及品级,依旧以上将军为尊,居正一品,之下设各军营之将军,依据兵力军力不同,自二品而至五品,都尉为从五品至六品,校尉为从六品至七品......”赵括简略地说了下军队的改制。 毕竟在座的都是文臣,对军制所知不深,也没有什么意见。 而最后也是颇为重要的,郡府县制! “最后地方上!”赵括再次摊开舆图,对着众人说道:“寡人将全赵境划分为五郡” “河东半郡及河内之野王城并入上党郡管辖,郡治为长子城; 西起百里石长城,北至安平城之地,划分为邯郸郡,郡治亦为国都邯郸城! 安平城以西、以北之地划为代郡,郡治为代邑; 安平城以东、以北之地,即燕国之故土,命为北郡,郡治蓟城; 东胡及箕子朝鲜之地,命为辽东郡,郡治襄平。” “每郡设郡守,位三品,有丞与尉各一,位四品。一郡之下辖三至五府、府下有县三至五者;府有知府,位五品;县有知县,位七品,辅官如郡事!”赵括一气儿将明清的制度搬了过来。 很明显,赵括将每个郡扩大了不少,甚至都可以称得上州了,所以不得不在郡县之间加入了府,以作衔接,好处嘛,一个上级只需要面对不超过十个下属,减少了重复的同时,也更方便因地制宜;坏处嘛,自然是链条的加长。 然而,路都已经趟过了,自己照抄总不会有大错的。 “禀我王,郡之划分是否有些过于大了?”平原君看着被化成一片片的地盘,有些担心地说道:“如此一来,郡守之权恐过大也!” 赵括闻言点点头说道:“吾亦知之也,然诸君请看舆图!” 赵括指着上党郡说道:“以上党郡为例:河内之郡也,地势下场,缺乏战略纵深,若无上党郡在侧后支撑,容易被秦军拦腰截断,从而首尾难顾; 至于河内,我军已经撤至野王一城也,此城既是我军南下河内之桥头堡,更是拱卫上党之侧翼也,而其粮秣器械均需上党郡转运也。 故此三郡之地,虽名为三郡,实则一体,非齐心协力而成一整体,不能抗衡秦军也!故此三郡合一,统一号令方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 于是赵括继续说道:“其余各郡,皆是与此类同,如代郡之面对胡人,北郡之应对燕国、辽东郡之攻伐东胡皆有此等考虑,至于邯郸,国都之所在,自不必说了。” 听得赵括的分析,三人不住地点头。 “而为了削弱郡守之权,防止其尾大不掉,寡人之意:一则增加府之一级,且府、县之人选皆出自朝廷,并使府县有上奏之权,以削弱郡守之政权;二则夺郡守调兵之权,仅保留部分驭民之兵,且分散于府县中,郡之郡兵不过三千。” “如此一来,郡守便是有心违却也无力也!至于兵事,寡人之意,在各地成立军区,军政分立,同时以军区监视郡守的同时,又以郡守之粮秣控制牵制军区之发展!同时在军中设立监军之职,防止军政勾结。如此三方互相监督、互相制约,则可保地方安宁也!”赵括继续解释道。 三人闻言,稍稍思考,皆称英明。 而最后便是爵位之争矣。 赵括继续说道:“秦之强也,在于国民皆以耕、战为务,或曰只知耕战也!何故,欲生存耳!欲生者,必有爵!秦国以爵位之利串起全部之社会福利。不可谓不高明也。 此乃愚民之法,当无战可打、无爵可赏之时,或是秦民终于发现原来活下去并不需要如此拼命之时,便是秦民反叛之时!故秦法非我大赵所需习得之法也!” “然秦法虽苛,亦有其可取之处也!譬如其对于爵位之明确,便是诸国所无法比拟的。其‘关内侯、彻侯’等爵位固然令人望而却步。” “然其中高层之爵位,乃至于第三等的爵位大庶长皆是有迹可循者也!而底层爵位更是各黔首皆欲,且稍稍用力便可得之位也!是以下至底层之黔首中至良家子弟上至膏腴子弟者,无不争先者也” “反观吾大赵之爵位哉!庶民得之无道,而名士得之何其易也!田单、乐毅等人,于我大赵无尺寸之功也,却甫一入国则受封君之礼!廉颇廉老将军,为我大赵奋战一生,却仍未能封君,以至于寡人即位后方才以破蓟城之功为之封君!” “何其不平也!”赵括深深地叹了口气。 而平原君在对面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毕竟三人之中只有他是封君了的,而自己能拿得出手的业绩,也就跟着赵括打败了燕国而已,但这封君却又不是因为此事而封的。 细细想来,确实,赵国的封君远不如秦国之爵位来的可贵,毕竟后者哪怕仅仅是个‘不更’,那也是在战场上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 赵括没有在意平原君的难受,继续说道:“此等状况,寡人必要将其扭转过来!有功者赏,无功者不赏,这是百姓、士卒们最朴素的期待,吾等不可辜负之也!也只有确立了如此的规则,我大赵之兵才能如秦军士卒一般闻战则喜。” 三人点着头,期待着赵括接下来的布置。 “寡人之意:废赵原来之爵位,置‘公、侯、伯、子、男’五等之爵位,详尽列出封爵之要求,重新审视现有朝野人员之功绩,逐一厘定,对号入座,有功者重新颁爵,无功者取消爵位。同时爵位之授也,不再绑缚实际之田产封地,而以每月之食禄代替,旱涝保收!” 几人闻言,皆是有些沉默。吕不韦倒是蛮赞成的,毕竟自己代表的就是无爵团体。 而平原君和赵禹却是眉头深皱。平原君自不必说,本身就是封君,若是此策一下,恐怕自己先得去了封号才是。 而赵禹也是为难,其实换个称呼倒也没什么!是君还是公,问题不大!但若要重新拟定爵位,必然有许多之人要贬爵乃至丢爵,这可是很得罪人的一件事儿啊!而且实田变成了食禄,说是旱涝保收,但没哪个会不喜欢田地,而喜欢食禄的! 还是平原君最先反应了过来,或许虞信复辟之事,不仅仅是为了那些土地,此次定爵也在赵括的计算之中。但有不从者,赵括翻一翻旧账,那可就不是贬爵能够了事了的。 既然反对没有意义,那不如及时站出来响应,平原君于是站了出来回应道:“我王圣明!此举不仅是为我赵百姓找一条出路,同时也大大减少每年的财政支出,一举两得也!愿为我王分忧也!” 在平原君的表态下,赵禹虽仍有疑虑,却也只能表态表示同意,最后的吕不韦自然更是一口应诺。 “好!”赵括长舒了一口气,对着三人说道:“此事关系重大,便由平原君牵头,尔等从旁协助,寡人之想法已尽书于书卷之中,尔等且读后讨论一番,尽快拿出个章程报于寡人!” 说着又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案几上掏出三份帛书递给三人,并接续说道:“今日所商诸事,寡人也一并记于其上,可以说此帛书乃我大赵近十年之全部机密者也!诸卿务必保管好此帛书,虽父母至亲亦不可想告也!” “诺!”三人异口同声地应诺道。 组内阁、定六部、分郡县、置爵位,四事皆毕矣!虽仍是千头万绪,但总归是开了头了! 士、农、工、商、兵,五职之上升通道皆已打开,接下来便看其如何百花齐放、争奇斗艳了! 这是最坏的年代,弱肉强食是最大的规则; 这是最好的时代,只要你有一技之能,便会许你一席之地! 望着殿外已经有些西斜的太阳,不知不觉中四人竟然已经讨论了有四五个时辰了。 赵括随即最后又嘱咐道:“既如此,三位便回转官舍前去准备吧!记得,对内要紧,对外要松!要让我大赵臣民切切实实地感受到生活在变好,国力在变强;要让诸国盲目地相信赵括在乱搞,已经不足为据!切切!” “诺!”三人一齐深深地一拜,随即一同应诺道。 随即三人就要告退,却又被赵括阻住了。 “吕卿!稍住!”赵括笑着对吕不韦说道:“寡人听闻,卿曾将一名赵姬赠于秦之公子异人焉?”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三人议投名状 吕不韦闻言一愣,随即拜倒在地,解释道:“微臣确有请秦异人来府中赴宴,宴会上秦异人也确实看重领舞之赵姬,微臣也打算在宴后便赠予异人,然宴未半,异人便被秦使派人接走了,随后便一直住于秦使处。” “微臣亦多次前去拜见,却皆被挡在了门外,直至近些时日,微臣才被告知异人已至咸阳矣!故此,赵姬一直未能送出!我王明察!”吕不韦再拜道。 “哦?”赵括有些尴尬道。是自己记错了吗?好像始皇大帝就是今年出生的啊,按道理来说,现在应该已经在赵姬肚中才是啊! 度娘之言不可尽信呐! 又或许是自己的到来改变了历史原有的模样吗?秦使来赵,倒的确是为了自己攻灭燕师,前来干涉的…… 这么说来自己冤枉度娘了?不重要!冤枉就冤枉了,能咋地吧!就算是为了魏则西,怎么冤枉都不为过! 嗯,就是这样! “许是底下人察查不利,竟冤枉了吕卿。还请吕卿不要在意!”赵括笑着扶起吕不韦说道。 “不敢不敢!”吕不韦自是连称不敢。 “不过与秦公子异人之联系还需尽快厘清才好。”赵括拍着吕不韦的肩膀轻轻说道。 “微臣明白!这就剪断所有联系!”吕不韦赶紧应诺道。 “倒也不必斩断,卿之地位提升,异人说不准又会找上门来,卿不妨正好利用此点散播些假消息来迷惑秦国!”赵括继续说道。 “诺!微臣明白该怎么做了!”吕不韦再次应诺道。 “嗯,只是卿之本心需守得住,要明白哪里才是卿之舞台才是!”赵括又悄悄地提醒着吕不韦道。 “微臣明白,微臣生是赵之臣,死为赵之鬼哉!”吕不韦坚定地说道。 “哈哈哈!”赵括大笑道:“卿若能明白是最好不过了!” 随即挥了挥手,三人一同告退。 “吕卿!赵卿!” 王宫外,平原君叫住了正在见礼准备离开的两位,说道:“两位若是有闲暇,还请车上一叙!” “敢不从命!”吕不韦赶紧说道。 “正想跟平原君探讨一番!”赵禹也是立即答应道。 随即,三人一同乘上车辇,车夫轻轻抽打马儿,车辇随之摇摇晃晃地缓缓前行。 平原君最先开口说道:“其余诸事我王皆已安排妥当,吾等无非边执行边观察,待出现问题再行讨论不迟!唯有一事,需要吾等立即去办啊!” “哦?”赵禹不解地问道:“平原君所言何事焉?” 吕不韦也用探寻的眼神看向平原君。 而平原君的眼神却飘向了帘外热闹的集市,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两位可知,就在这一帘之隔的邯郸城大街之上,有多少双眼睛正死死地等着吾等焉?” 不待二人回答,平原君继续自问自答道:“六国的,朝臣的,甚至还有大王的……零零碎碎恐怕不下数十人!” 闻言,对面二人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脸色也有些难看。 “此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也!”平原君继续说道:“然今日不同!往日纵是有所关注,也不至于如此之众,更不至于如此紧跟不辍!” 平原君顿了顿,收回眼神,看着眼前的吕不韦说道:“皆是吕卿之功也!” “吾?”吕不韦若有所思地回应道。 “只是怕忙坏了朝中众臣哦!”平原君不无调侃地说道:“只怕下朝之后,他们便在满世界地打听,老兄是何等人物!” 赵禹也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吕不韦。 马车依旧吱呀呀地向前走着,车上帘幕随着车辇的移动和微风的鼓舞也在一摇一摆地晃动着,倒是让冬日的阳光给钻了空子,阳光透过帘幕的空隙,照射在了吕不韦眉头紧皱的脸颊上,泛出阴晴不定的光辉。 但很快,吕不韦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是的,他是有些黑历史,但那又怎样?赵王连自己送姬妾之事都知晓,还有啥可瞒的!别人就算翻自己与秦异人的旧账,赵王不在意,其他人再蹦跶又有何用?只要自己日后一心为赵,有赵王在身后,自己又有何惧哉! 想通这一切的吕不韦很快舒展眉头,抬头一看,正遇到了平原君和蔼的目光! 见着吕不韦眉头舒展,平原君便知道自己的一番功夫没有白费! “吾等二人发须皆白,已是半截入土之人,而我王正年轻力壮!今日我王将吕卿抬出,便是要将吾等身后之人提前安排,这既是对吕卿的信任,也是对尔之考验耶!”平原君目光炯炯地说道。 “谨受教!多谢平原君指点!”吕不韦一揖而道。 “指点谈不上!本君跟随我王久矣,我王看重之人,无一不是人中豪杰也。代地之李牧,长平之赵启皆是一时之选也!本君自然相信吕卿胸中亦有经天纬地之才也!”平原君继续说道。 “然与李牧、赵启等人不同,吕卿虽由我王拔擢于市井,却少了与我王并肩浴血之情!而智者多虑也!我王虽信任不韦,托付与大事,但不韦到底非赵之族属,作为王,必须要时时要提防一二。” “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再加之三人言成虎,时深日久,虽声明日显而功劳愈重,则诋毁之人愈多矣,恐于吕卿不利焉!”平原君继续为吕不韦分析道。 原本心中还很坦然的吕不韦,此时心中又是忐忑不安起来。他明白,他在赵国的一切都基于赵王的信任,一旦信任出现裂痕,那可就不是房倒屋塌那么简单了。 于是吕不韦赶紧对平原君问道:“不韦当如何做,还请平原君教我!” 见着自信的吕不韦闻言后变得有些紧张,平原君很满意! 吕不韦不知道的是,刚刚的短短对话,平原君已经两次试探于他: 若是刚刚吕不韦听闻跟踪查访之事,心有戚戚而未有自信之阳光,则其心中必有他国之念,平原君便不会为其剖析如此之多; 若是听闻平原君的剖析之后,心中依然笃定,则其必是狼子野心之辈,平原君也不会为他解惑,甚至会暗暗加速他的灭亡。 而如今吕不韦的反应,正是平原君所希望的,于是平原君笑道:“吕卿莫慌!吾等知之,大王何许人也,他岂会不知?临出殿前,我王一番话语便是给了吕卿解决之法也!” “哦?”吕不韦眼前一亮,随即细细思索起赵括最后的话语。 那是责问自己送姬妾于秦异人? “我王所需的,不过是一个投名状而已!”平原君见吕不韦陷入思考,便在一旁小小地提示道。 “君上所言!”平原君的话语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将吕不韦的记忆串接了起来,随即吕不韦惊喜地对平原君说道:“君上之意,吾需将赵姬……” 赵姬虽小,确是许诺给了秦异人之人也,若是让异人得知,自己必然失去信任。此女子无疑乃是最好的一张投名状也。 平原君闻言点了点头,满意地说道:“此事为之即可,勿复言也!” “只是如此,怕于我王……”吕不韦又有些为难地说道。 “吕卿忘了我王之嘱咐了吗?”平原君笑着说道:“吕卿非是贤臣而是佞臣,我王非是明君而是昏君也!” 吕不韦闻言缓缓点着头。 “不仅如此!”平原君转过头向赵禹说道:“不尽吕卿要出力,赵卿这边也需要出一把气力!” “可阴索美女于各国也,务必将我王不爱江山爱美人之形象立起来!”平原君眼睛微闭缓缓说道:“如此一来,一则打消诸国戒心,二则耗费各国精力,败坏各国民心,三则为我王宗庙延续者也!” “君上所言有理焉,此一箭三雕哉!我王后宫确需充实,不可以楚国之仇女为尊焉!”赵禹不住地点头说道。 随即赵禹又稍稍冷静了下来,问道:“可就怕我大赵境内之官吏亦如法炮制,恐得不偿失也!” “次辅多虑了!”一旁的吕不韦插言道:“依我王之安排,年后复印,改制、清田,诸多事宜,千头万绪,若还有人有精力去寻那美女,便是吾等未尽心力了!” “吕卿所言,正合吾意也!”平原君笑着说道。 话毕,三人相视而笑。笑声里是对彼此的认可,是对赵国未来的希望…… 笑声穿过厚重的马车,传到路人的耳畔,又穿过邯郸城中大街小巷,高门显庭,传到了各方势力的耳中。 第二百三十四章 正月里拜年行 正月初三,一年未曾下雪的邯郸居然在春日里下起了雨夹雪,无情的倒春寒将人们的行动紧紧束缚,雨雪砸落地面的噼啪作响之声更成了还沉浸在节日喜悦中的人们最好的借口。 只剩讨生活的人儿,守着熙熙攘攘的摊位,吆喝着大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 若非生活所迫,谁愿在这节日未尽的糟糕天气里奔波忙碌呢? “啊!我也不想啊!”赵王括在心中怒吼道! 王宫之外,赵王括正乘着一辆朴素的车辇,在赵启等人的护送下,悄悄出宫而来。 不多时,车辇来到了一座不算豪华的宅院之前。 “我王!”赵启凑近了车辇说道。 赵括撩开帘子,问道:“到了么?” “到是到了!”赵启有些为难地说道:“可是大门紧闭,门口更是悬挂有‘谢绝访客’之木牌。吾等如何是好?” “敲门吧!”赵括说道,随即放下帘幕,静坐车辇之中。 “诺!”赵启应诺道。 “砰......砰......”穿过绵绵雨雪,赵启敲门之声传到了赵括的耳中,随即微风开了马车侧方的小帘,一双眼睛透过缝隙正盯着门口。 “不会跑了吧!也太快了吧?”赵括心中有些打鼓道。 随着吱呀的一声,侧门缓缓露出了一个空隙,一名家丁缓缓探出身子,也没有豪门奴仆的架子,反而对着敲门的赵启便是一礼,抱歉地说道:“这位客人,万分抱歉,我家主人病重不便见客。客人若有事宜,可留下帖子,好叫小人回禀主人。” 赵启也是回礼道:“我家主人欲拜见都平君!还望通报一声!” “客人见谅,实是我家主人病重,不便相见!”府中之人再次道歉道。 碰了个软钉子的赵启,却也无可奈何!若是对面蛮横无理,倒是好办了,可是人家有礼有节地回应,除了病重其余一概不论,倒是让赵启一身的肌肉无处施展,总不能因人家病重不能相见,就打将上去吧! “门房请稍候,吾去去就来!”赵启打了个招呼便往车辇奔去。 这边府中的门房倒也不恼,就静静地等着赵启的回话。 而坐于马车之中的赵括,已然洞悉了全程,赵启甫一归来,不待其汇报,赵括便递出了随身的一枚虎符,说道:“将此物交给门房,让他转告都平君‘心病还需心药医!’。” “诺!”赵启双手接过虎符,随即又往门房而去。 “我家主上请门房将此物转交都平君,并请转告都平君‘心病还需心药医!’”赵启双手递过虎符,对着门房缓缓说道。 “小人这就去!”门房双手接过虎符,心中大骇然,只得小心地回应道,随即躬身退回府内。 人退,门关。 寂寥的府门前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不知好歹的雨雪顺着屋脊缓缓流下,又在屋檐角落狠狠栽落,“滴答”一声汇合在一滩水迹之中,再分不出哪滴是雨,哪块是雪。 忽然间,马儿似乎受到了什么绕道,希律律地打起了响鼻。 接着,都平君府邸的大门纷纷“吱呀作响”,中门、侧门依次大开,都平君田单双手捧着虎符,率着府中老少,前来迎接。 “微臣田单,率阖府人员,恭迎我王!我王万年!”田单双手高举虎符,拜倒在地说道。身后众人也是齐齐拜倒。 马车之内赵括稍稍整理了心绪,随即下车,三步两步走到田单面前,一边双手扶起田单一边朗声说道:“都平君请起!诸君请起!” 待其起身,赵括继续说道:“寡人巡视邯郸,路过爱卿府邸,一来前日朝上未能见到爱卿,今日算是给爱卿拜个年吧;二来寡人口渴难耐,想来爱卿府上讨杯水喝,不知爱卿可方便?” “方便、方便!我王请!”田单赶紧回道。虽然不知赵括此来为何,但肯定不是嘴上说的顺路。但听其语气,却也没有什么恶意,不管了,先请进去再说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什么祸呢?这还要从赵括之父赵奢与田单论战讲起。 当年,阏与之战后,田单曾与赵奢论兵。 田单认为兵士数目不是越多越好,因为兵士数目多会影响国内农耕,造成粮食供应困难,是“自破之道”,因为古代帝王的兵力不过三万,便可令天下诸侯臣服。 但赵奢却认为古代天下分为万国,最大的城不过三百丈,最多的人口不过三千家,用三万兵攻或守,对将帅来说没有困难。可是当时存世的,只有战国七雄,千丈之城,万家之邑可谓比比皆是。以三万兵野战未可言必胜,围城更加不用指望。必须具有十万、二十万兵力才足够“服天下”。 一边要精兵简政,发展农业;一方要积极备武备战,先武后农;于是,政见不同的两人从此隔阂甚深,田单认为赵奢穷兵黩武,不恤民力,而赵奢认为田单思想保守、顽固,缺乏对现实世界的认知与理解。 一时间,二人代表着两股势力,在赵国朝堂上交锋不已。 然而随后的伊阙之战、长平之战无不表明,赵奢的想法才是对的,没有强力的武力作为保证,再多的粮草不过是在增加敌人的缴获而已——“国虽大,忘战必危!” 随即各怀心思的一行人进了都平君田单的府邸,而赵括与田单二人单独来到了大厅之中。 双手捧着虎符的田单,刚想将虎符递还给赵括,却又被赵括给打断了:“听闻都平君身体不适?如今可还好点?” 田单都无语了,不是你让人带的话吗?怎么又问起自己的身体了!自己身体是怎么回事你还不清楚吗? 当年跟你老爹争得面红耳赤,搞得老死不相往来,这下日月换新天,你丫从一个马服子摇身一变成了赵王!我能不病吗?不病就得死啊! “微臣!年事已高,乞我王怜悯,允微臣乞骸骨归葬故乡!”田单一边说道,一边一手托着虎符,一手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帛书,随即拜倒在地。 赵括又双手扶起田单,顺手接过帛书,却看也不看帛书内容,便将其丢在一边,随即说道:“平原君尚且在朝堂上叱咤风云,更是要主持改革之务!爱卿较之平原君还年轻不知三五之年岁,若是爱卿乞骸骨,却让平原君当如何自处焉?” “微臣有病在身,自不可比之平原君......”田单回应道。 赵括随即笑着说道:“便以爱卿之体魄,就是三个平原君也近不得爱卿的身吧!” 不待田单回应,赵括继续说道:“是了!爱卿乃是心病!心病者,最难医治了!寡人这儿倒是有一副药,想来能够药到病除!不知爱卿其有意乎?” “愿闻其详!”田单略有些疑惑地说道。 “赵启!”赵括对着门外喊道。 “末将在!”门外赵启立即躬身答应道。 “给都平君念念吧!”赵括笑着说道,随即转身坐到了主位之上。 赵启答应一声,一边从怀中掏出帛书一封,一边昂首阔步走到了田单与赵括之间。 “都平君请接太后诏命!”赵启双手将帛书一托,对着田单说道。 “微臣都平君田单,谨接太后诏命!”说着田单双手托着虎符,一拜而道。 “太后诏命:三色为矞,鸿禧云集。 田氏嫡女,门著勋庸,地华缨黻,往以才行,誉重椒闱,德光兰掖。少而婉顺,长而贤明,行合礼经,言应图史。承戚里之华胄,升后庭之峻秩,贵而不恃,谦而益光。以道饬躬,以和逮下。四德粲其兼备,六宫咨而是则。法度在已,靡资珩佩,躬俭化人,率先絺绤。 今下诏命,选入宫闱,命为贤妃,赐册赐服,垂记章典,宜择吉日,大婚天下。” 田单闻言有点儿懵!这是要跟自己结亲?大王?自己要成赵王的老丈人了? 说好的打压呢?咱可是跟他老爹干过仗的啊!好狠的那种啊! 不打压也不至于结亲啊!还是贤妃的封号! “都平君,接诏命啊!”赵启笑着说道。 “哦哦!”经赵启的提醒,田单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说道:“微臣领太后诏命!” 随即双手接过诏命。当然了,虎符也是不敢离手的。 赵括见田单领命,随即对着赵启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赵启领命而去。 “爱卿,心病可曾好一点?”赵括笑着对田单说道。 “微臣,诚惶诚恐!”田单老实却又有些悲伤与无奈地回答道。是呀,还有什么比往日仇家上门提亲更恐怖的事儿吗?还是那种不得不答应的提亲。 赵括可不想把好事变成了坏事,于是笑着解释道:“爱卿与家父之争也,虽为道路之争,不可或让,自然在朝堂之上厮杀不断,然此一切说到底都是为了赵国。” “如今时过境迁,现在的赵国,正沿着二老所争论的中间之道行进。既未穷兵黩武致使民生凋敝,也未曾因兵力短缺而让外国趁虚而入,故而谁也无法说对方是对是错!正是爱卿与家父在朝堂之上的互不相让,才有我大赵如今之局面也!” “微臣汗颜!长平一战,若非我王力挽狂澜,恐微臣已成赵之罪人矣!”田单轻轻叹道。 嗯,总算你小子明白事理。赵括心中一喜,知道错就好!知道自己错了,那还能不改错吗?怎么改?听话听安排啊! “孰对孰错已无关紧要了!”赵括继续给着田单台阶,随即继续说道:“说来卿与家父并无私怨也,家父身前对卿也是颇为钦佩,也曾言于寡人:‘以二城而退五国联军,至复强国者,前无古人,后亦无来者也,田单归赵,齐之大损,赵之大益焉!’” 田单闻言,心中更是老怀大慰,还有得到对手的肯定更为荣耀和开心的事儿吗! 九泉之下的赵奢若是听闻此言,定要告上阎罗殿——“老子没说过!”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的田单却也连称不敢! 赵括心中大定,随即继续说道:“家父早有与爱卿联姻之意,若非当年论战之故,又恐大王疑心,你我二家早已成一家了。如今时移世易,前几日楚国献美人于朝,倒是让家母动了心思!这不,匆匆就下了如此诏命,将寡人赶到爱卿府上!” “更是下了死命令,为亡父遗愿,不求娶到田家女,不得归矣!真真苦了寡人了!”赵括边说边摇头道:“只是这来的匆忙,尽是连聘礼都未曾准备妥当,倒是让爱卿笑话了!” 田单刚要解释,却又被赵括给打断了。 赵括看着田单手上的虎符,笑着说道:“爱卿一直双手握着寡人之虎符,颇有恋恋不舍之意,想必是对此物情有独钟吧!也对,爱卿与家父、寡人都一样,皆是战场上厮杀过来的,对战场自是有着割舍不断的情结。屈指算来,爱卿已经许久没有上过战场了。” “也罢!既然爱卿喜爱此物!寡人便以此物为聘礼,求娶卿之爱女,不知爱卿意下如何焉?”赵括自顾自地说道。 言未毕,下首的田单已然有些慌张了!这是虎符啊!可以调动千军万马的虎符啊! 我这是对虎符恋恋不舍吗?我一直向还给你,你不让啊! 还以虎符当聘礼!疯啦!这谁敢受啊! 想着想着就要拜倒不受。 “爱卿无需紧张!”赵括见田单神色有异,赶紧解释道:“此虎符,非是王之一半,而是调动上党、河内、河东三地大军之虎符也!” “我王之意?”田单有些惊喜地说道:“让微臣接手三郡之军耶?” “将军老矣,不知尚能战否?”赵括看着眼前颇有些惊喜的田单问道! “将虽老,力却足,无一日不在为重返战场而弹尽竭虑,今日得返,愿为我王效死焉!”田单意气风发地说道。 “如此说来,田卿想必对寡人的这份聘礼,还算满意?”赵括笑着说道。 “满意!满意!再满意不过了!哈哈哈……”数十日的阴霾尽扫,田单不自觉地就大笑起来。 赵括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翁婿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满意至极。 一通大笑后,田单将虎符和诏书一齐小心装好,这才又回到堂上,而赵括已经将三郡之舆图摊在了案几之上。 见田单归来,赵括赶忙招呼他过来,指着三郡之地说道:“田卿,寡人先将三郡目前情况跟您介绍一番。” “目前三郡之地,虽言为三郡,实则仅有一个半郡,河东之地与秦军以汾水为界,各分一半;河内之地,由于五国干涉赵燕之战,为了得到蓟城,我军被迫收拢至野王城中;仅有上党一郡完全在我大赵手中。” 田单迅速在地图上标定了野王城所在,又在汾水一线逡巡了一会儿,观其对地图之运用,显然,虽然久未问军事,田单却依旧关注着前线局势。 果不其然,田单很快找到了三郡攻防的重点,指着舆图说道:“嗯!野王城既是作为河内郡的突出一部,既是防务之重点,亦是我军反击之起点;其次,汾水以上党为战略纵深,可退可进,蒲阳等重点需囤积重兵!” “不知吾有多少兵马?”田单一通分析后,抬头对赵括问道。 赵括见田单急切而熟练地讨要兵权,心中已然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随即说道:“不急,田卿还需知晓,寡人欲卿前往上党者,非让卿卷入中原之乱战者也!” “啊?”这下田单又迷茫了!大王你这绕了这个大个圈子要我出山,却又不让自己卷入战争,是个啥意思? 赵括笑着说道:“田卿莫急,且听寡人细细道来!” 随即赵括将赵国的“南守北攻”的战略方针和“军政分离”的改革一一对田单进行了说明。 “田卿,以卿为帅,要多少兵力,能为寡人守住这三郡之地?”赵括最后问道。 田单闻言,却没有立即回复,而是对着舆图眉头紧锁,良久才抬起头,对着赵括缓缓说道:“我王所需者恐并不只是三郡之地,而是五至十年之边境安宁,以利我大赵发展!” 赵括眼前一亮,自己可没有跟田单讲“高筑墙,广积粮”的国策啊!仅仅凭借自己“南守北攻”的战略就能猜出自己的最终意图,不愧是名将也。 “然也!”赵括也不打算瞒着,很干脆的承认了田单的猜测。 田单闻言也没有意外,随即继续低头看着舆图说道:“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只有一仗把秦军打怕,秦军才会彻底打消骚扰三郡的念头,又不能太狠,以至于秦军报复不已。” “我意:于野王城驻屯步卒三万,以策应上党安全;于河东汾水一线屯步卒两万许,不为挡住秦军,只为迟缓秦军攻势,另聚两万精锐骑军于蒲阳城,一旦秦军犯境,则此军出平阳过汾水,渡黄河直捣秦河西腹地!并伺机做攻击关中腹地状。为策万全,上党郡还需囤积兵力至少八万,以阻秦军进入上党腹地,同时随时支援野王城。” “如此一来,秦军久攻野王城无果,而河西腹地被偷,更兼咸阳有危,无奈之下,必定息兵求和。由此,秦军亦知与赵之战乃决战也!不可轻开,则其目光必转向中原腹地也!”田单继续侃侃而谈道。 “如此算来,末将需兵共计一十五万,其中更需精锐之骑军两万!”田单最后总结道。 “嗯,倒也跟寡人料想相差不多!目前三郡之兵,共有约一十三万,然其中过半之数,乃半兵半农也。即便如此,寡人需抽调其中三万大军。换言之寡人目前能给卿的只有十万大军,精锐骑军只有一万!”赵括说道。 “我王容禀,后备兵力或可短缺一两万,但骑军是万万不能少的!”田单闻言赶紧劝谏道。 “爱卿稍安勿躁。此时燕地大军已然开拔,仅剩万余防御蓟城。代地之兵力已是岌岌可危,寡人抽调的这三万大军正是为了填补代地之空缺也,万不敢令胡人有机可乘!邯郸城中仅有不到一万大军,经历两次危机,寡人更是不敢放其离开。春耕在即,寡人也不能饮鸩止渴地强征民众。”赵括掰着手指头一个个跟田单念叨起来,边说边摇头。 “哎,悔不听马服君之言哟!”田单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就感叹道。 “田卿莫急!此事远没有爱卿想象中那样糟糕!且不说秦军即便发起进攻也尚需准备几月,即便其发起进攻,首当其冲者必然是守着淆涵通道的魏国,魏军虽无能,然依地利,纵不胜也可阻挡秦军一段时日!而这便足以寡人调兵增援田卿了!”赵括笑着说道。 “寡人已令上党郡守于流民之中选青壮入军。总之寡人承诺,在秦军入侵前一定给予田卿足够的兵力,只是前方屯田之兵的战力,就需要田卿亲自抓一抓了!”赵括对田单保证道。 “多谢我王!有我王这句话,末将定能为我王守住三郡,为大赵争取时间!”田单拜道。 “如此甚好!一切拜托田卿了!”赵括笑着扶起田单说道。 …… 吱呀呀的马车缓缓驶离都平君田单的府邸,田单率阖府上下拜送赵括离开。 绵绵的雨雪依旧,终于,雨幕彻底将田府众人的样子隔绝,而一旁的赵启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凑到马车旁,问道:“我王何以如此重视此人哉?”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两老将值千钧 “是矣!吾何以如此重视田单此人耶?亲往府邸拜见不说,更是以太后之名行联姻之策以笼络其人,纵是廉颇、李牧等人,自己也未曾花过如此大的精力与代价进行笼络焉!” “赵国缺好的战将吗?不说廉颇、李牧,便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王樯、赵启、任武等人,若是手中有这十五万大军,守住三郡之地还是问题不大的,何故要低声下气的寻田单那已是半截入土之人,冒着反叛的风险将大军交于外人之手。” 赵括也在暗暗地责问自己到底做得对不对!值不值得! 当然,答案是肯定的。 首先从军事上来讲,田单一人便省却了自己千军万马! 无他,声名尔! 田单至三郡之地,秦军即便做好了攻击的准备也会暂停下来,要么重新部署,增派兵力,要么直接取消计划,而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些。 这是换了李牧、王樯、任武等人,万万没有的效果的。 凭啥? 不是说战国四大名将并无田单之名耶?李牧怎么会不如田单? 很简单,战国四大名将,那是后世之人给出的评价,若论当世之将,孰人为最?把已经称王的赵括抛在一边,第一梯队里恐怕只有两个名字:白起与田单,甚至廉颇都得稍逊一筹。 (嗯,乐毅表示:我可以!) 白起自不必多说,伊阙之战歼灭韩魏24万联军,彻底扫平秦军东进之路;鄢郢之战,迫使楚国迁都,而楚国从此一蹶不振,还有华阳之战......若非长平一战被赵括击败,恐怕乃独一档也! 田单呢!倒是没有那么多的战斗,可是即墨一守就是五年,一攻便尽复失地七十余城,虽然其中也不乏其他因素,但这一攻一守之间,依旧尽显名将本色。 怎么说呢? 秦军打上党郡,若是没有攻灭田单,哪怕只剩一座城池,秦军都不敢说自己占领了上党郡!天知道田单会不会又弄出个什么阵,一夜之间反败为胜。 如此一来,无论从人力物力,秦军欲攻田单都需要做更充足的准备。而明知不能轻取田单,必然招致赵国大面积的反扑的情况下,秦军极有可能放弃此得不偿失的做法,转而南下攻伐。此方符合范睢所举之“远交近攻”之国策也! 而这样的效果,是如今还寂寂无名的李牧等人所无法企及的。这也是赵括在田单答应后便要再调出三万大军的底气所在。 而这还只是从军事角度来看。 从政治的角度看,更需要笼络田单! 自己的新政推行在即,当然通过虞信复辟一事,推行之阻力小了不少,但正是对内臣攻伐过多,一直处于强硬的态势,需知刚不可久矣。 说到底政策的执行还是需要大小官员的推行的,若是将他们都推到一块,让他们抱起团来,且不说自己是否要吃亏,至少是推迟了新政的推行。 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拉拢一批、打压一批,将可能的联盟从内部将其瓦解掉。 显然,都平君便是可以拉拢的那一批,至少还是有利用价值的。而即将推行的爵位制中,很多类似于田单之类的人的爵位都将被拿下,这无疑是一场地震。 而田单都平君的爵位无疑是自己要拿下的最高的爵位之一,而作为自己的亲家、又获得三郡实权的田单,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封君跟自己闹,甚至会兴高采烈地接受,这就很好地扮演了榜样的作用。 人家封君被拿下了都没说啥,你的爵位比都平君还高? 什么?他封官了? 你也可以投军去啊!但凡有一技之能,赵王定不会让你失望! 利用笼络田单的行为,向众大臣释放怀柔的信号,瓦解可能形成的对立联盟,更是赵括和他的团队所急需的。 当然,这些话都是为君者的心思,上不可告父母,下不可告子女,若有太子或可探讨一二,至于赵启,更是不可能告知的。人言:高处孤独,说的便是如此罢了! “勿复言!寡人心中已有谋算!”隔着帘幔,赵括冷冷地告诫着赵启。 “诺!”赵启亦知自己失言,赶紧应诺道。 吱呀呀的马车,继续在略略冷清的街道上行驶着,天上的雨雪渐渐地小了些,太阳正努力地挣破层层白云的阻隔,欲要光亮神州。而赵括的马车再次行驶到了一家门庭冷清的府邸。 好在,这家府邸的大门是大开着的! 递上拜帖,很快望诸君乐毅带着儿子乐间和家人前来迎接,没错,就是在蓟城俘虏的乐间,赵括将他一家老小给带回到了邯郸城中,放归到望诸君乐毅府上了。 “见过我王!”颤颤巍巍的乐毅在乐间的搀扶下,缓缓地对着赵括下拜道。 赵括三两步走上前去,扶起了正在下拜的乐毅,轻声说道:“老将军请起,无需多礼,今日乃正月,寡人特来给老将军拜年了!” “多......多谢,我王!”乐毅缓缓地说道。 还不错,耳聪目明,只是腿脚稍稍有些不便。赵括显然对乐毅的情况还是比较满意的。当世第一档的名将,终究也绕不过时间的惩罚啊! 当年率五国大军,打破齐军的乐大将军,何等的豪情壮志;《报燕惠王书》中的乐大将军,又是何等的孤高清傲;如今却只剩下时间雕刻下的风霜雨雪。 “我王,里面请!”乐间一边搀着老父亲,一边对着赵括有礼道。 “嗯,与我一同扶好老将军!”赵括对乐间说道。 “诺!”乐间赶忙应诺道。 不多时,三人一齐到了正厅之内。 赵括端坐上首,乐间在赵括的指示下,扶着乐毅坐在了下首,而自己则站在一边伺候着。 “年前忙碌,一直未来看望老将军!老将军切莫怪罪才是!”赵括开口客气地说道。 “岂敢,岂敢!我王能让犬子归家,已是天恩,老夫暮年,不想竟还能享此天伦之乐,此我王之恩德也!”乐毅缓缓起身对赵括拜道。 赵括闻言知意,老将军的意思是:很感谢我王能够放归我的儿子。咱也知道我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来了恐怕是要启用我儿了,但老夫年纪大了,既然放归了,就请我王不要再让我儿再离开了吧! “老将军多礼了!说起乐间,当真虎父无犬子也!若非燕王掣肘,若由乐间征集民壮守城,却要给我军进入蓟城,造成大麻烦耶!”赵括自然不会顺着老将军的意思,便干脆地提出了乐间曾为燕将,并且为难我军的黑历史。 你儿子可是忤逆过我大赵的哦?如今放归了,若是不能戴罪立功,恐怕不太好交代吧!赵括先给父子两将了一军。 “禀我王:微臣......”乐毅赶忙想说些什么。 可还未等乐毅说完,赵括立即打断了他,赵括很清楚乐毅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以爵位赎乐间之罪。可是这爵位本就是你乐毅凭空得来的,而在要执行的改革中自己就要收回的,哪能让你再废物利用呢! 当然这话不能明白地跟乐毅说,毕竟老人家了,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的。 “乐老将军莫急,寡人并未有追究之意!乐小将军适时为燕臣也,为燕君分忧乃是份内之事,比起那些尸位素餐之人,不知高了几许,何罪之有焉?”赵括继续说道。 似是在为乐间开脱,实际上却是在点拨父子二人——怎的,为燕臣之事鞠躬尽瘁,为赵臣则尸位素餐,是看不起我大赵还是怎的? 人老成精,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赵括,再看看身旁一脸踌躇的儿子,乐毅轻叹了口气,再次站起身来,对着赵括一揖道:“我王但有驱策,吾父子二人,必当尽心尽力而为也!” “只是,我王容禀,燕国到底是吾父子二人之母邦,燕昭王更是对臣下有拔擢之恩!望我王怜之,勿使吾父子二人,成不孝不义之人哉!”说着,与乐间一起再拜。 “乐老将军多虑矣!”赵括虚扶起二人说道。 “也不瞒乐老将军!如今我朝新政推行在即,老将军素有威望,望新政推行之日,老将军能登高一呼,响应新政才是。”赵括笑着看着乐毅说道。 “我王新政,臣定当全力支持!”乐毅毫不犹豫地拱手道。 乐毅甚至问都没问新政的内容,便欣然表示同意。只是不知他若知道这新政的第一件事便是革了他的都平君的爵位,第二件事就是夺了他的土地、奴仆,他会否对此时的轻率表态感到后悔。 当然,赵括是不会给他后悔的机会的! “嗯,如此便多谢乐老将军了!”赵括有些惊喜地说道。 “至于乐间将军,年值壮年,正是建功立业之际。寡人之原意,乃是任乐间为代地副将,为我大赵攻伐胡人,拓展疆域。若是乐老将军不舍,可为邯郸之副将!老将军以为如何?”赵括见乐毅答应的如此爽快,自己当然也不能差事儿,本来只有代地副将一个选项,赵括灵机一动变成了两个。 代地副将自不必说,自己准备用代地的胡人来练兵练将,而有乐间这样的有一定经验的老将坐镇,既能够稳定军心,同时能保证代地防线不至于出现大的纰漏。 邯郸副将却也不是那么轻易做的,新政推行之下,邯郸副将必然会被派出配合吕不韦执行新政。而乐间承袭其父乐毅之名,也正合适做吕不韦之扈从。 若是在赵括提出新政之前,乐毅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邯郸副将了,可是深受****的乐毅太知道新政推行之下的暗流涌动与危机四伏了。 有时候战场上的流矢易躲,内部的暗算却是难防。自己虽有薄名,但终究对众多的赵臣而言,自己仍是个外人。为新政摇旗呐喊已是风险颇大,若是一个猛子扎入其中,恐怕自己家便要首当其冲了。 看了看一旁欲言又止的儿子,在燕国的政治角力中,尚且屡屡败给了无能的国相栗腹,在这如龙潭虎穴般的赵国朝堂中,又岂能独善其身哉! 而远赴代地,不仅远离了政治中心,也就远离了新政的风波,同时以自己传授的兵法与多年的琢磨,想来对战胡人,建功立业不成问题。赵王以兵起家,对于军功自是更为看重。 有再多的虚名,不若有扎扎实实的军功!如此看来,代地副将一职,除了离家较远,几乎就没毛病了。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乐毅轻叹了口气,对着赵括又是一礼说道:“为人父母者,怎可以己之私,而阻儿女前途哉!愿为犬子取代地副将之职!以全父母之爱,赵臣之责也!” 赵括与乐间皆有些意外地看着乐毅。 但很快两人也明白了老人家的想法。 “父母之爱,可谓深矣!”赵括叹息道。 哪位老人家不欲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耶?可是,他们还是一次次的将儿女送出家门,送往大城市,送往更广阔的天地。 就连为数不多的电话里,谈论的也都是儿女在大城市里的悲欢离合,却对自己在老家的孤苦伶仃绝口不提。 此爱乃大爱也。 ...... “勿负乃父之深意也!”赵括对着府门前,送别的乐间说道。 入门之时,雨雪未住,出门以来,雨雪渐消,车轮缓缓,踏着渐渐展露头角的阳光,缓缓驶回王宫之中。 路上,伴着雨雪的消散,阳光的渐出,路上摊贩、行人渐渐地多了起来,而赵括马车也渐行渐慢。 赵括轻轻地撩起马车的侧帘,看着一路上或急或缓的行人,听着街头忽高忽低的叫卖声,自己也好想跳下车去,逛一逛这古代的集市,尝一尝这邯郸的小吃食。 可惜他的脸不允许他这么做,邯郸的民众早已熟知,且不说自己防卫是否充足,单单自己露面后可能造成的拥堵,就迫使他打消了心中的冲动。 或许,这就是名人的烦恼吧! 车马缓缓驶入王宫,而忙碌了大半天的赵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呢! 又一个惊喜已在王宫之中等待着赵括! 第二百三十六章 名政者冠嬴姓 甫一回到寝宫,一名身材高桃,体态轻盈,言行举止端庄娴雅的少女正亭亭玉立在寝殿中央。 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美目流盼,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千娇百媚,无与伦比。 这是个什么情况!怎么自己寝宫中还长出个美女来了?不会是...... “宦者令!”赵括转头问道:“此,何故哉?” “禀我王:此乃吕相国亲自送来的!”宦者令赶紧回应道:“吕相国另有言,托微臣转告大王:‘此女乃嬴异人看重之赵姬也,今以此女觐献我王,以断秦途,以明心志!’” 赵括有些麻爪了,这吕不韦是要给自己纳投名状啊! 可是自己敢收吗? 据说吕不韦与此女还有一段情,自己要是给要了,不成了夺人所爱了吗?自己作为新世纪的四有青年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什么?伊妃? 那不一样,那是梦中情人,而且是刺客先作死的,不算! 吕不韦可是自己要重用之人啊! 自己都能想得到,吕不韦送出此女时心中该有多么的不舍的了。在儿女情长与家国报复之间,吕不韦如历史中一般地选择了后者。 不得不说,知晓了这份情后,这份投名状显得更加珍贵了,难怪秦异人会如此信任吕不韦,将国家大事悉数托付于他。 可是,此女!怎么说呢? 野史记载,赵姬与嫪毐同游野外,两人有5天时间呆在马车内不思饮食、足不出户地享受肉体之乐,太后的缠绵之声更是持续了5天之久。 当赵姬从马车出来时容光焕发仿似返老还童,而身在一旁的嫪毐则与之相反的面容憔悴身影瘦小白发苍苍,不由得让士兵们尤为吃惊。 随从的士兵都感叹道:“女子之色,虎狼之物甚是难填;论女子之至淫,非太后(赵姬)莫属。” 自己可不想变成那个白发苍苍的小老头! 噫?自己的头发不是已经白了吗?而且,拜系统所赐,自己的精力非常人所能及!难道系统大大,还在这儿打着埋伏? 不会吧,不会吧!赵括的心越跳越快,心情也是越发地激动。 “而且,自己要是真的纳了,祖龙岂不是成了自己的儿子了。嗯,好像自己也是嬴姓,取之名曰政!统一六国可期矣!难道这就是历史矫正的力量吗?!”赵括不由地子啊心中默默惊喜的想着。 好在,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赵括还是压制住心中的惊喜,细细考虑起来:好像哪个电视剧里说的,嬴政非异人之子,乃是吕不韦和赵姬之子? 那,自己若是......岂不是...... 嗯......念及此处,赵括只觉得头上稍稍有点儿重。不由得又转过头,对着宦者令问道:“宫中之女不需要查验一番便可随意出入本王寝殿吗?” 宦者令闻言一个激灵,好在因为发生了刺客之事,宫中上下都加强了戒备,哪怕是吕相国亲自送来的,他也没有掉以轻心,如今大王果然问道,当真好险。 “禀我王:吕相国走后,微臣令领班的宫女将此女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又换上了宫中的衣物,这才送至我王寝殿中。” “检查结果如何?”赵括淡淡的问道。 “检查结果?”宦者令闻言先是一愣,那自然是没有身怀利器,才能送入宫中啊!但很快宦者令便反应的过来,王上所言之检查恐怕不只是检查是否身存利器,而是...... 得亏宫中规矩森严,自己也反复强调要按流程走,这项检查自然也是在流程之内,更是由好几名老宫女进行了查验,事关王家血脉,宦者令当然不敢轻疏。这一项项的检查都是要备案待查的。 “禀我王:经三名老宫女反复查验过了。此女仍是处子之身焉!”宦者令小心地回应道。 “嗯?”赵括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果然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自己都已经想好了,若此女不是处子之身,便重新将此女赐婚与吕不韦,也算是成全了一对有情人了。至于祖龙?赵括表示自己就是祖龙! 可是,如今宦者令的一番话,却又让赵括有些犹疑!毕竟万一,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怎么办?毕竟,万一吕不韦跟赵姬生出个政儿出来,赵国恐有倾覆之危啊! 毕竟,那可是千古一帝啊!妥妥的主角啊!自己难道要成那被主角推翻的最终boss? 不行!不存在,不允许,好吧! 赵境之内,不允许有脱离自己掌控的存在好吧! “传王命:令平原君于公室中挑选贤良之女配与吕相国!”打定了主意的赵括对宦者令下令道。 “诺!”宦者令赶忙应诺道。 “嗯,另请太后于宫中选适龄美貌宫女十名,赠于吕相国。将此事告知李毅,他会告诉你要怎么做。”赵括继续说道。 以十一换一,也不算亏了吕不韦了吧!赵括在心底安慰自己道。 “诺!”宦者令继续应诺道。 “不知此女,我王要如何......”宦者令小心翼翼地请示赵括道。 赵括略略沉吟,既然不送归,但如何安置也是个问题。王后是不可能的,贵妃之位只有两个,有一个肯定要给秦国送来的公室之女,还剩一个名额,如果给此女恐怕秦楚都有微言,毕竟楚国觐献之女也才是偏妃之位。 况且这个贵妃位置空悬起,也才能给其他国家以想象的空间。 偏妃之位已然许出去了两个,一个是一国之献礼,一个是名门嫡女,若是让赵姬居位其中,倒是让自己拉拢楚国和田单的做法落入下乘。仅剩的两个名额还是要给诸侯名门才行。 碍于吕不韦的面子,此女的位份既不能太高,又不能太低,低了便辜负了这份投名状的份量。赵括一时间还真有点拿不准了。 “不如封为六等女姬,为众姬首也!”宦者令显然也看出了赵括的犹豫,于是在一旁建议道。 “为姬妾,不足以体现寡人对吕卿之重视也!”赵括说道:“命为四等之侍嫔,并特许起居俸禄依三等偏妃之例,许其亲自抚育子女之优待!” “诺!”宦者令赶紧应诺道。宦者令心中明白,只要吕不韦一日在朝堂不倒,那此女在后宫便是贵不可言! 然而赵括接下来的话又让宦者令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将此女妥善安置,其守卫及伺候之人皆以女子代之,不可令任何侍卫及乃至新进之宦者轻易靠近也!”赵括不放心的嘱咐道,毕竟他可不想有个嫪毐出现在自己的后宫。 “诺!”宦者令再次应诺道。 怯生生地站在大殿中的赵姬,脸上一片迷茫与恐惧,心中忐忑不安的同时,却有一丝坚毅慢慢升腾蔓延,只是她却不知她的命运,在那短短的不到一刻钟中,如同过山车般起起伏伏。 然而,她知晓的是:自从踏出吕府的那一刻,自己便再于爱情无关!眼前身着王袍之人便是自己日后的主宰。 说是幸运也罢,说是不幸也好,在这战国的乱世,能活下去已是不易。谁人又不是随波逐流着呢? 正想着呢!眼前的男子似乎已经交代完那名宦者令,转过身边离开了寝殿。 离......离开了? 是自己姿色不够吗?还是今日的装束不好?还是今日的妆颜不对? 赵姬显是有些慌乱了,略略有些青涩的脸庞上毫无保留地显示着她焦急,微微蹙起的眉头更是表达着自己的不解,嘟起的小嘴暗暗宣示着自己不满,而小小的头颅不由地朝着那个男人离去的方向望去,白皙的脖颈在不经意的探望间更显得修长。 好在,宦者令没有让她纠结的心等待太久! 宦者令待赵括离开后,赶忙来到赵姬的身旁,笑着对略显焦急的赵姬说道:“恭喜赵嫔!贺喜赵嫔!” 赵姬闻言,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不太理解宦者令所言何事。 老而成精的宦者令自然继续笑着解释道:“我王已然下诏:敕封娘娘您为四等侍嫔,并许您起居俸禄等皆依三等偏妃之例,更是特许您可以亲自抚育子女,此乃贵妃方有之待遇也!可见我王对娘娘您之喜爱也,微臣在此贺喜娘娘了。” “真的吗!”赵姬闻言高兴地问道。自己本事一介商人之姬妾,被送入宫中,原以为能得个七等姬人或是八等粉黛之位便是邀天之幸了,只想着凭借自己的颜值能够笼住大王的心,诞下一儿半女,再步步高升,却不想大王如此恩重也。 “多谢我王恩重也!”玲珑剔透的赵姬在短暂的失神后赶紧补上一句,随即又对着宦者令一福道:“多谢大人与我王面前替贫妾美言!” 宦者令闻言也是一惊,好个八面玲珑秀外慧中的女子啊!刚刚见大王离开还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这会儿得了封赏,却也不自骄矜,不仅对着赵王谢恩不已,就连自己这个“下属”也是有礼有节,即便没有吕相国的护持,恐也非池中之物啊。 看似柔弱清纯,而实际却有着精明的算计,面对如此的女人宦者令也是不敢大意无礼,赶忙回手就是一通马屁:“不敢不敢!微臣也只是照章办事耳!都是娘娘的花容月貌留住了大王的心啊!” “哦,大王说了,娘娘的寝殿还需整理一番,今日就在此殿中休息。大王待处理完前朝之事便回转寝殿中!娘娘若是有什么需要,还请尽管吩咐!”宦者令继续说道。 “如此多谢大人了!”赵姬又是一福道。 宦者令再于赵姬交代一番,一礼之后便出了寝殿,与几名宦者稍稍言语了几句,便来到了议政殿的门前。 殿内,赵括正在跟匆匆到来的李毅,细细交代着什么。 宦者令识趣地待在门外,没有近前,当然也进不去,门外的侍卫可是得到了指令的。而宦者令的识趣,也自然免去了很多口舌与麻烦。 良久,李毅捧着一卷竹简,颇有些急切地从殿内走出,见宦者令等在门外,互相见了个礼,也不曾答话,便又匆匆离去。 宦者令这才告进。 “我王!”宦者令来到赵括身边,递上一盏茶水,缓缓说道。 赵括接过茶水,说道:“都已安排妥当了?” “诺!皆已安排妥当了!”宦者令轻声说道:“只是寝殿布置尚需时间,微臣擅自做主,先让赵嫔娘娘在我王寝殿中休息。” 赵括颇有些意外地看着宦者令,宫中殿宇何其多矣,哪里会缺了合适的宫殿?纵然是要重新整备宫殿,又怎么会让赵嫔待在自己的寝宫之内。伊妃进宫之时,可是当着她的面将宫殿内的器物给换了个遍啊,也没见有什么妨碍啊! 唯一的解释便是:宦者令这是在想方设法地,让赵姬待在本王的寝宫之中,好让其尽快得到自己的宠幸。 那么促使他这么做的原因为何呢?是吕相国使了力气?还是仅仅是投自己所好?抑或者已经跟赵姬有所勾搭? 赵括心中有些不太舒服了!毕竟自己可不想做那头顶绿油油,却扯不断黄带子的爱新觉罗四郎,钮祜禄甄嬛之殷鉴不远,苏妃之属断不能留! 赵括不动声色地问道:“卿认为赵姬如何?” “禀我王:微臣岂敢评价娘娘耶!”宦者令小心地回答道。 “无碍!直言无妨!”赵括说道。 “禀我王:赵嫔自是国色天香!”宦者令回答道。 “嗯!比之伊妃如何?”赵括继续问道。 “或各有千秋,伊妃孑然似仙子,而赵嫔,明媚中更见韵味。”宦者令答道。 “除却外貌呢?卿觉得赵嫔,怎样?”赵括微微偏过头,看着宦者令问道。 宦者令稍稍沉吟了一会,还是决定将自己刚刚所见对赵括言说一番。 “微臣以为:赵嫔娘娘心思玲珑,行事颇有章法也!然,心思恐怕也比伊妃娘娘更重些......”一通描述后,宦者令总结道。 赵括稍稍沉吟,祖龙之母哉,其野心、志气乃至于能力,岂是一般之人可比焉! 虽见宦者令将赵姬情状托盘而出,倒是暂无倒向赵姬之状,留下赵姬的举动,应该是为了给吕不韦些面子,也算是投自己所好。 但,凡事还需防范于未然比较好,有些话要给他点透。 “卿为寡人近侍,当时时刻刻想寡人所想,思寡人之所思,行寡人之吩咐,余者纵是千金入怀,大权在握,不过是过眼云烟耳!卿其知之?”赵括对着宦者令说道。 突然的训诫让宦者令有些不知所措,但就在宫中的他没有多做犹豫,领导说你错了,你就必须错了,如果没有错,那便是大错特错、错上加错了! 赵括话音刚落,宦者令拜倒在地,以头抢地说道:“微臣知错!” 随即宦者令在拜倒认错的间隙,很快反应过来应该是对赵姬的处置越权导致了赵括的不瞒,于是继续补充道:“微臣见我王对赵姬颇为满意,这才......还望我王恕罪!” “卿且起!”赵括见其认识到错误,也不再苛责,随即安抚道:“为寡人着想是对的,但需谨记分寸。不可逾矩,尤其赵姬此女,非比寻常。卿且记得,赵王宫中,仅有赵王是其主人也!” “诺!”宦者令再拜道。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万事具变法即 又是一夜无眠。 眼见着点点斑驳,赵括才放下心来。 虽然第二日再没有人打扰,赵括却依然早早地醒来! 在旭日初升中,舞了一套刀法,稍稍出了身汗,这才步入议政殿中,开始审议平原君和赵禹报上来的爵位梳理情况。 果不其然,首先削爵的便是平原君自己! 赵括思考良久,还是将平原君的名字给划掉了,随即补刻上了几笔:为监军,北征燕国有功! 平原君的意思,赵括明白。 他是想将自己树为靶子,以示爵位改制之决心,同时也堵住悠悠众口。怎的,我堂堂一个过去的上卿,如今的首辅都被削爵了,尔等还有何说辞耶? 但这却不是赵括想要传达的意思! 比起堵住那些无关紧要的嘴,赵括更想告诉众臣的是: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半个正月里,以赵括为首的六人众各司其职。 赵启最先完成对于羽林卫侍卫仪仗方面的改制,倒也简单,直接先从自己带回的一万精锐中选出了三千弓马娴熟的良家子。 然后又以伍为单位,与原有的禁军进行对练,胜者留,败着去,当然少部分表现优异的也得以留下,最终得精兵三千五百余人。虽然暂时还不够赵括要求的万数,但也暂时够用了。 随即以赵括的名义令全军各营在大战和农忙间隙开展大比武,择优推荐至羽林卫。相信在节后,便能很快凑齐这万人之数。 李毅也不遑多让,在赵鲤的帮助下,将整体编制确定并得到赵括的认可。 随即便在自己的斥候营的基础之上,进行大规模的扩建,短短一旬,人数便已达千余人,只是所辖范围还仅仅有邯郸一城。但好在骨架已经搭好了,其他城池只需要依壶画瓢即可。当然,巡查缉捕尚可,探听消息仍需加强。 赵鲤也在羽林卫的掩护下,大力地发展暗影卫,由于资金的盘活,暗影卫的总部也终于搬离了邯郸地牢,转入了靠近王宫的一座大型宅院中,人员发展更是呈现指数级别的增长。几乎每个朝中重臣的府上都已经有了暗影的存在。 同时暗影的触手也伸向了赵国境内各座大型的城市,而赵括一直心心念念的外国,尤其是秦国,暗影也通过行商等手段进行着渗透,除了秦国关内收效不佳外,其余各地均传来了不错的反响。 尤其是通过一些赵国淘汰的骟马等物资,暗影卫在魏、楚等国的发展不仅没有耗费大量的国帑,甚至通过便捷的行商通道,还能有所盈余。暗影卫首领更是在各地获得巨大的欢迎,摇身一变成了达官贵族的座上宾,倒是让赵括颇感惊喜的同时,赶紧让赵鲤收敛些。 平原君和赵禹二人则如同赵括一般,各种上门拜年,或多或少地透露着改革的方向,小心地试探着各个朝臣对于改革的态度,待会来各个朝臣的反馈与建议,与赵括一齐对即将发布的新政进行最后的修修补补。 当然,在拜会收取意见的同时,二人也不得不基于形式,拉拢一批“积极的”、“爱国的”,敲打一批“不太听话的”,而最终还是有小部分的“顽固分子”不得不被放弃。 几人中最忙碌的莫过于吕不韦,不仅要时长入宫与赵括讨论“均田亩”的细节,更要深入田间地头听取老农、奴仆们的想法。 可怜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却不得不顶着倒春寒,冒着绵绵雨雪,屈尊与陋舍间,喝着旱井中的苦水,嚼着乡野间苦涩的野菜根茎,听着赵国最底层的人们的困苦的人生。 然而越是苦难,吕不韦越是甘之如饴,在见了越来越多的农户,听闻了越来越多的故事之后,吕不韦越是感受到了自己正在所做之事的意义。 他明白这不仅仅是在为劳苦大众谋生路,也不仅仅是在为大赵基业开太平,更是在为自己和赵王括树不朽之丰碑。 此事若成,赵国将不仅拥有足兵足粮,更为了保护自家的田园,赵国的军队将有远高于秦军的士气。六国一统,也只在朝夕。 这是他一辈子做的最好的一笔投资!虽然刚开始是被迫的投资! 一切都已准备就绪了。 内有平原君与赵禹把控主线,外又吕不韦落实细节,一批被“说服”的官员将为之摇旗呐喊,田单、乐毅等德高望重之人也将在一旁敲敲边鼓,还有赵鲤收集情报,羽林卫与赵启手下的万余精锐控制全城。 从三郡开来的三万大军,已经悄悄在城外驻扎,随时可以驰援各地,进行“平叛”,而已经深受新政恩惠的他们,也将作为保障“新政”推行的最后的保险! “可以了!应该没问题了!”赵括双眼微闭,一边任由伊妃为自己穿上衮服,一边默默地细细盘算着。 没错,就是衮服! 仅在祭天地、宗庙及正旦、冬至等重大庆典活动中穿用的礼服。 为显新政之荣重,赵括特意吩咐换上“衮服冕冠”。 身着衮服,而头戴冕冠! “我王,服饰已齐,发髻已俱,可戴冠矣!”伊妃轻声地在赵括耳边说道。 没错,全程只有伊妃服侍赵括穿衣。原因很简单,若是没有妃嫔还则罢了,有了妃嫔,为赵括穿此衮服之事,可就不是普通宫女能够插手的了。宫女们最多只能给打打下手,比如递个东西啥的。 而为了正确地为赵括穿戴好,伊妃已经练了好几日了。 赵括看着眉头稍皱,颇有些紧张的伊妃,笑着缓缓地点点头。 看着赵括点头,伊妃随即从一旁宦者令的手中接过冕冠的托盘,双手递到赵括的面前。 赵括双手捧起面前的冕冠,戴上头颅。 伊妃随即将托盘转交给宦者令,又转过身,为赵括轻轻系上红缨(固定冕冠的红带子),稳了稳冕冠,又将前后九缕冕旒一一整理。 赵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伊妃为他忙碌,宛如回到了上辈子,也有那么个女孩,为他忙前忙后,可惜...... “我王!衮冕已备,可启程矣。”伊妃再次轻声说道,紧张的心情终似解脱一般。 赵括握了握伊妃冰凉的两只小手,笑着说道:“辛苦爱妃了!今晚等着寡人!寡人要好好犒劳爱妃!” 瞬间原本还有些惨白的小脸一下子变得红润了起来,伊妃赶忙低下头防止别人看到自己的囧状,只苦了那两只小手,抽回也不是,不抽回也不是。 赵括见此情景,心中更是开心,“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轻轻地摩挲了几下光滑如玉的小手,又将右手中的小手交到左手中,随后用右手轻轻抬起伊妃的小脸,左手微微一带,甩开冕旒,在粉雕玉琢般精致的脸盘上,轻轻一啄,道:“寡人去矣!” 第二百三十八章 宫城肃新政颁 赵括带着宦者令等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寝殿之中。 而在赵括走后,周围一众宫女皆为主母能的王上宠幸而高兴不已,纷纷上前贺喜。脸色通红,沉浸在喜悦当中的伊妃自然不知道,她的得宠却也引得宫中另一位妃嫔的不快。 在那不远的一所宫殿之中,一双渴望伴随着失望的眼睛,正狠狠地盯着赵括刚刚离开的寝殿。明明样貌灵气,自己都不输于人,为何为大王梳洗更衣的是伊妃而不是自己?赵姬在心中不断地拷问着自己。 “无非是装作柔弱,骗取大王的怜爱!总有一日,要让其知晓,谁方为此宫中主人矣!”嫉妒使人盲目,正在气头上的赵姬恨恨地说道。 只不过,赵姬却不知道的是,在宫殿角落里擦拭着案几的一位心腹宫女,却将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刻在了心里。而不久之后,她的恨意便会通过宦者令,传递到赵王括的耳中。 所谓: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大抵如此。 而赵括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很快来到了议政大殿。 大殿内,不管支持变法或是不支持变法的,都身着节日盛装,三三两两聚在一团,做着最后的讨论与商议。 就连一直抱病未出的田单以及风烛残年、颤颤巍巍的乐毅等人也齐齐出现在了朝殿之上,更显得此次朝会的荣重与不同寻常。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十几步开外的屏风后的偏殿之内,数百羽林卫已经持刀握剑、埋伏良久,透过屏风间点点空隙,隐约可见点点寒芒。 当然,这世上从不缺乏观察入微与心思缜密之人,早在进入王宫之时,便有人敏锐地观察到宫楼上,门洞旁都加了双岗,初时觉着没什么,许是年前的刺杀之故,又或是新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朝会之故,方才加强了防卫。 只是结合这大殿之内若隐若现的刀光剑影与诡异的气氛,不少赵臣已经觉察出异常:赵王恐怕是动真格的了,此法是变也得变,不变也得变了。 其实,不仅是王宫之内,王宫外大街小巷中,羽林卫也借着巡逻的名义,悄悄地对可能强烈反对新政的官员府邸进行了包围。 而早应该大开的邯郸城门如今却也紧紧地锁闭着,城门官焦急地应付着百姓们的抱怨,而王宫的传令官端坐城门之上,几名羽林卫将其与数卷竹简紧紧护在中央。 潜伏在百姓中的暗影卫们也开始全力施展,各种安抚百姓的同时,也各种透露着关于新政的消息。 内殿中,得到赵启、赵鲤二人“准备妥当”的回报后,赵括对着宦者 “大王到!”随着宦者令一声悠长的叫喊声,大殿上的赵臣门迅速归位,面朝主位,双手抱拳,微微躬身。 随即,赵括缓步登上主位,缓缓跪坐下。 众臣山呼:“大王万年!” “众卿免礼。”赵括单手虚扶说道。 一通如常的礼节过后,赵括没有再多虚礼,随即对着众赵臣说道:“诸卿皆知今日乃新年第一次正式朝会,寡人也将于今日朝堂之上推行新政,想必诸卿皆欲知晓其究竟面貌耳。平原君……” “微臣在!”平原君出班应答道。 “开始宣布吧!”赵括点点头严肃地说道。 “诺!”平原君对着赵括一礼道。 随后,平原君上前两步,立于王座阶下,缓缓转过身子,一旁的宦者令刚好将盛满竹简的托盘双手奉到平原君面前。 平原君双手拿起左手侧的第一卷竹简,徐徐展开,高声念读起来。 “王命!” “接王命!”早已准备好的赵禹、吕不韦、田单、乐毅等人,纷纷带头微微躬身,朗声答道。 而在一众人的带头下,不管愿或不愿,一众朝臣也只能躬身接令。 “新政者一曰:官制策。” “命曰:官分九品,品分正从,共列九品一十八级,以定尊卑。” …… “设内阁,总揽朝务,行宰相事。拜,原上卿,平原君赵胜,为内阁首辅!位正一品” “拜,原亚卿赵禹,为内阁次辅。位正一品。” “领,王命!”赵禹出班答道。 “赐上将军廉颇入内阁办事!位正一品。” “赐原相国吕不韦入阁办事,位从一品。” “领,王命!”吕不韦出班答道,而廉颇还在蓟城之中,自然没有应答。 “内阁列五人之职位,暂缺一人,以待来日。”平原君稍稍顿了顿,继续说道:“列六部,替九卿之职,分朝中庶务。” “置尚书者一,居正二品;侍郎者二,居正三品。若有兼任,以位高者居之。” 内阁和六部堂官的品级,根据平原君和吕不韦等人的反馈,略略进行了调整。 主要是吕不韦认为与功勋卓著的平原君等人一同为正一品,颇有些不妥,自请降了一级。 而赵括与平原君商议过后,在同意吕不韦的请求的基础上,又将六部的级别压了压,以保证内阁的权威。 “各部职份及尚书、侍郎名单如下!” “吏部者,掌……” 平原君有条不紊地念着六部及各有司衙门的各位官员的名单,倒也没有掀起太大的风浪,毕竟大多只是换了个名字,增减了些职责罢了。 当然不安分的声音还是有的,毕竟集权就意味着夺权,淘汰冗员就意味着有人被降职乃至革职。 但好在经过虞信复辟一事,朝堂之上已经为之一空,如今的改制大多是增加了手中的权利。那一点点的不安分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了应诺声中。 “分赵国为五郡之地!郡下设府,府下设县。郡设郡守,位三品,有丞与尉各一,位四品。府有知府,位五品;县有知县,位七品,辅官如郡事” “各郡划分如下……” 地方制度改革,虽然郡守人选都没了,但好在又多了府一级的官员,各大臣、家族可以从容安排,自然也没用多大的异议。 而赵括则通过地方的合并,成功的将自己的家将原上党郡守郑新,安排到了工部之中,以右侍郎代尚书事。而现上党郡郡守则由原河东郡郡守李义升任,原河内郡郡守王樯则转任代郡之主将。 一番操作不仅将自己颇为重视的工部牢牢握在手中,又将三郡之地、代郡之地控制在自己手中。 而为了保险起见,三郡以田单主持兵事威慑秦军,代地以乐间辅佐军事,以练新兵。再加上邯郸本身就是大本营,辽东郡的李牧,除了鸡肋般的燕郡,其余四郡,军政尽在赵括手中矣。 饶是可有可无的北郡如此,其之主将之位,赵括还安排在了自己的心腹——任武的头上,以策万全。 当然将领的调整并不在此宣读的新政之内,故而众人听起来好似赵括之用人并未偏重私人。而实际上,调整之后,赵国千里江山,已尽在赵括掌中。 一封封地竹简被拿起宣读,又被读毕放下,良久,平原君终于念道:“新政一:改革官制命,宣毕!” 众臣随即在内阁众人的带领下,依次拜倒领受王命。 随着众臣的领命,大殿外的钟声响起,随即宫门之上鼓声齐鸣!此既是贺喜之乐,又是传令之音。 钟鼓之声很快传到城楼,而在四方城门之上传令官闻声,噌地一下便站起身子,缓缓展开身后的竹简,于城门楼上高声宣读着新政的第一部分内容…… 大街小巷中,邯郸府的衙役们也敲锣打鼓,走街串巷地读起了新政的内容! 第一道开胃小菜,让在场的大多数臣工都得了不小的好处,对于新政,似乎也有所放心芥蒂。嗯,好像还不错?! 然而只有赵括和内阁众人才知道,新政真正的考验,马上就要到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将相者有种乎 “新政者二曰:爵位策。”平原君缓缓展开新的竹简,朗声宣读道。 “秦军之强,胜于六国,且其闻战则喜,何故哉?盖其功必赏,赏必爵之制也! 今六国者,奋勇杀敌忘身于外者,不得其爵;阿谀奉承阋墙于内者,反得其利。何故哉!盖因赏功罚过皆出于私也。 寡人欲振奋赵国,必先整其军也;欲整其军者,必先收勇士猛卒之心也;欲收士卒之心者,必行赏功罚过之制也。 是以公侯自此不必达官之家,勋爵自此必是厮杀之汉! 沙场奋力,自有封爵之日; 诡辩幕后,难得恩赏之期; 然细数赵之累爵,何止千计! 或因大功,如蓟城君廉颇之抗秦、又如平原君赵胜之破燕,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者,其爵恒矣! 或以盛名,如都平君田单、望诸君乐毅,虽负盛名于世,却无尺寸之功于赵者,其爵除矣!” 平原君的话音还未落,众臣之窃窃私语已然响成了一片,倒是被圈出的典范都平君田单和望诸君乐毅,都一脸淡定地继续倾听着。 平原君见状,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以示警告,见其私语之声稍减,随即继续朗声读了起来。 “或蒙祖荫,袭承爵位,如羽林卫副将李毅,深入蓟城,破燕功首,有续功于赵者,其爵恒矣。若尸位素餐,于赵无所益事,或曰:君子之泽,三世而斩。故其爵也,递减之。” 话音刚落,朝堂之上又是一阵的嗡嗡声。更有不怕死的,身子一挺便说道:“敢问首辅大人,何为功大?何为功小?又何为无功者也?若是由首辅大人一言而决,与之前又有何异哉?” “是极!” “是极!有何异哉!” 众赵臣纷纷附和,同时也在心中为这位大胆的仁兄点赞,并默哀。 而刚刚还有写愤怒被打断的平原君,听了此人的问话后,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人。 “如果没猜错的话,此人乃是我王口中的托吧!”平原君在心中默默想到:“看似义愤填膺地在质问,其实际却是在给自己接下来的宣细则宣布做铺垫,同时又在恰当的时候让众赵臣们出了一把火,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随即平原君用余光瞥了瞥主位上正襟危坐的赵括,心中暗暗有些吃惊。 虽然心头惊讶,平原君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停滞。流畅地换下刚刚读完的书简,拿上另一份书简,双手摊开,继续说道:“为防功过出于一人之手者,我王于内阁诸阁臣,并二十余位文武大臣,解构秦国商法,并我国之实际,立公侯伯子男五等之爵位。” “或浴血于沙场,或唇枪舌剑于他国庙堂,或引导百姓躬耕有方,但凡有利于赵之事,皆可得爵!” “至于每等爵位,需立下怎样的功勋才可获得,我王已经详尽内容公诸于宫墙、城墙之上,天下人可共睹之而监察之!” “具体卿等爵位升降,我王亦各具明细书简,卿等可自查阅之,若有疑虑,可至任何阁臣处申诉!” 说着平原君向赵括点了点头,赵括随即拍了拍手,早已准备好的宦者手托着一卷卷的书简,从殿外鱼贯而入。并依据着名字和位置,很快将手中竹简分发到位。 “老兄是升是降啊?”有好事者不甘寂寞地问道:“小弟我可是升了!” 其小人得志之意溢于言表! 而无论升降,或长吁短叹,或心中窃喜,但无一人喊冤、或道不公。 没办法,细!实在是太细了……一笔笔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多年前在小城任上的鞠躬尽瘁,初到邯郸的兢兢业业,以及麻木之后的心灰意冷,再到最后的无奈加入随波逐流…… 一卷竹简,似乎写尽了自己为官的数十年,是非功过自有青史铁笔……此言不虚矣。 不少心存良知之臣,更是以手抚泪,只想对赵王和平原君问上一句:“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似乎听到了一众大臣的心声,赵括开始了他的“红脸”表演:“诸卿莫失莫忘!” “荣誉也好,恶评也罢,都只是过去。只要诸卿实心任事,我大赵便有诸卿的一席之地,只待诸卿奋发图强,五爵之位,尽由诸卿索取也!”赵括对着诸大臣鼓励道。 “谢我王!”众臣再次山呼! 随即宫中钟声再起,城楼鼓声大作。 “新政第二,重拟爵位之命”,迅速通过城门传令官和走街串巷的衙役的宣讲,在邯郸百姓之间传播了开来! “真的耶!我大赵也与秦军一般,战胜得爵焉?”一人惊喜地问道。 “不止呢!汝家铁锭打得好,若是愿意献出,便可得爵。”一旁之人调侃道。 “此家传手艺如何能……”那人有些不悦地说道。 “听他胡扯,我王何人哉,岂会觊觎尔家本事,王命说了若是不愿售出,只需按时为工部打造铁锭,足数之后亦可得爵也,只是爵位稍低一些,俸禄也少了些罢了!”另一人在又在一旁解释道。 “那感情好!能得爵就行!得给自己那只知打铁的憨娃换个爵位,有了爵位媳妇就好说了啊!”先头那人一脸憨憨地笑着说道。 “那数量只怕是不少吧!有那么多铁锭,啥媳妇娶不来?”一旁有人眼热地挖苦说道。 “慢慢攒呗,朝廷又不是不给钱,正常交易,爵位只是附带的,你傻啊你不要!”一旁之人狠狠地对眼红之人打击道。 “是极,是极!傻子才不要!”憨憨的打铁人嘴咧得更开了! “朝廷定是要压价的!”那眼红之人还是不甘的说道。 “便是稍微低些也无妨,只要给我儿……”打铁人继续说道 “放心啦,官府每日出台铁锭官价,公平买卖,定不会占尔等之便宜哉!”一旁路过的衙役也笑着为打铁人解惑道。 …… 一时之间,百姓皆口口相传着爵位之事!平民乃至黔首可因功得爵的消息,终于在古赵大地上蔓延开来。 而王宫之中,也终于来到了“图穷匕见”的一刻。 若说官制的改革如同隔靴搔痒,爵位的改革稍稍有点儿切肤之痛,那么接下来的田地改革便真真是短兵相接的“锥心之痛”了。 第二百四十章 羽林出镇全场 平原君不动声色地向赵括递了个眼神,而赵括稍稍点头,一旁的赵启闻令退将下去……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即,平原君缓缓唱道:“新政者三曰:田亩策。” “盖闻:国之强者,民聚而粮足者也! 今我赵者,虽有沃土千里,耕者却无其田也; 何故哉!盖大夫之上,皆无差遣徭役之苦,却有欺民压民之便!致使国无积蓄而流民失所也。 夫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 何为国之根本、源泉哉? 其必曰:土地、人口。 是故,我王之命也,除人口之赋,而加诸田亩之中。此所谓摊丁入亩者也! 加诸田亩之税,则地多而税多,地寡而赋短,土地之兼并可缓矣; 民无人丁之赋税,则百姓之生养利也,而人口增焉; 然,士大夫者上食君禄,更不可再取民之利而中饱私囊者也。 是故,新政曰:罢士大夫之特权,士绅一体当差纳粮!” 话音毕,朝堂之上顿时乱哄哄的一片。 一个摊丁入亩就已经够受的了,无异于让地主阶层拿出大半的家财去补贴黔首。若仅仅如此倒也还好,大不了将族中田产尽皆托付于族中有功勋爵位之人。 可是,若连有功勋爵位之人,也需要一起缴纳税赋,这还让老夫如何“做大做强”? 不行,必须反对! 只几个眼神的交流,在场的十数名赵臣很快达成了一致! “禀我王:自古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况士与民乎!民者劳其力也,士者劳其心也,此日出晨而月入昏之理也!不可乱之者也!”一名大臣出班反对道。 赵括一边的大臣也立即反对道:“百年前,为国战者乃士也,于今者,入伍浴血者无名之黔首何其多也!然日与月,百年前如何,如今亦如此。此比不妥也。” “民,无礼也!士,知礼者也!以知礼之人行无礼之事,不可也!”又一大臣反对道。 “或曰仓禀足而知礼仪焉!况何谓无礼之事焉?保家卫国舍生取义曰无礼哉?疏浚河道为国增产曰无礼哉?”赵括的大臣再次驳斥道:“皆为国取利,何以以士区分待遇焉?汝杀之敌,若为黔首,或因之减少功绩哉?” ...... 双方你来我往地一通撕扯,互不相让。 甚至到最后吕不韦作为田亩策的制定与执行者,也不得不下场与众大臣一道辩驳。 虽然反对势力一直处于下风,但却就是不肯认输!仍如同那老顽固一般,固守着方寸之地,不肯或让。 大家都明白,这不是在过家家,而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坐在王座之上的赵括明白,如今之势也,要让新政全然顺利地通过,只怕是不太可能了。 既然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吧! 是呀!哪有革命不见血的呢! 他们应该要去想想的,想想寡人为何要先改官制爵位,又为何要将记录他们的功过的竹简,递给他们过目呢? 他们应该要去想想的,想想既然寡人能够查到他们为官数十年的功过,怎么会查不到他们的要命的把柄呢? 他们应该多想想的! 赵括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暗叹道:终究还是要自己出手了! 赵括轻咳一声,殿中争论之声稍减,赵括随即开口说道:“既然大家争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咱就先放一放!” 平原君刚阻止,却见赵括轻轻摆了摆手! 而一众反对新政的大臣几乎要弹冠相庆,原以为还需三请四让,颇花费一番功夫才能劝得赵王回头,没想到赵王如此善解人意,这么快就同意了! 只不过他们的兴奋很快被赵括击碎。 “李毅!”赵括点将道。 “末将在!”早已等候多时的李毅立即出班答道。 “听闻卿查到了一些人、一些事儿?就当着大家伙的面说说吧!”赵括继续心平气和地说道。 一通对话之间,一旁的赵启,也悄悄带着几名羽林卫上了殿来。 “诺!”李毅继续答道。 随即李毅转过身,对着众朝臣大声说道:“查,下大夫巢关!” 闻言,刚刚还趾高气昂的一种反对派顿时有些懵圈,怎么个情况,上来就“查”?而刚刚跳的最欢的,也正是被李毅点到名的“巢关”下大夫,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他僵着,赵启和手下却没有僵着,随着赵启的大手一挥,两名羽林卫不由分说就将其按倒在地。 李毅对着巢关继续说道:“上党长平之战期间,下大夫巢关与秦使暗通款曲,收受秦使千金之贿赂,应承秦使,怂恿先王行换将之举,此通敌卖国之罪也!” 赵括闻言,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既是通敌卖国之重罪,且先行收押,家眷宗族一并控制起来,待朝会散后交于刑部审理!” 赵启与李毅二人在一旁立即应诺。 “我王,冤枉啊!我王!”巢关大夫至此时方才想起喊冤,但赵括哪里肯听,又哪里会听,厌恶地挥了挥手,而羽林卫会意,立即将其如死狗一般拖出殿去。 而随着巢关的叫喊声渐远,众人尚未缓过神来,一道突兀而刺激的声音再次响起:“查!裨将姬磐,与长平之战中倒卖军资,致使前线缺粮!” 这次姬磐反应快了,李毅的声音刚落,还未等羽林卫上前,便喊起了冤枉:“我王容禀,末将就倒卖了不到两千担粮秣,还是陈年之粮,如何能使前线大军缺粮耶!” “嗯!”赵括沉吟了一下,说道:“卿所言有理,两千担粮草当不至于使得大军缺粮。然倒卖军资已属重罪,更在两军对峙期间,其罪不赦也!” 说着,又是大手一挥。 羽林卫闻言,不由分说又是按倒在地拖出大殿。 而至此时,众赵臣终于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刚刚被查的两人皆是反对新政最为激烈之人! 只一瞬间,众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到李毅的身上,生怕在李毅的嘴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但这次李毅却没有再开口。 反而赵括开口了:“诸卿以为,吾等是继续讨论新政好呢?还是再听听寡人的羽林卫的查访情况呢?”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万年久争朝夕 这是选择题吗? 这是一道彼其娘之的送命题啊! 咱总不能眼瞎心也瞎吧?前面两位老兄殷鉴不远,甚至被拖出去是的惨叫声还在龙台宫(议政殿所在地)中盘旋着。 即便是市井黔首也能发现了赵王是在杀鸡骇猴了,何况殿上的众多精英们。 短暂的沉默是他们最后的倔强! 可惜,赵括不会给他们任何的机会。 恶魔的低语再次响彻在他们的耳畔:“李将军,看来众位大臣还想继续听听你查到的情况啊!那就再跟各位大臣们汇报一二吧!” “诺!”李毅再次挺身答道。 随即转过身,脸上淡淡的笑意在众赵臣的眼中不断放大,渐渐变成了来自地狱的狰狞! “查!”李毅再次朗声说道。 “慢!” 却不待李毅再次说出一个名字,反对派的一位大臣终于受不了了,赶忙打断了李毅的吟唱。 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定了定心神,对赵括一揖道:“禀我王:新政乃我大赵最为重要之事也,理应先议新政!还请我王允准,再议新政!” “哎!可是这新政反对之声过大,还需从长计议才是啊!”赵括挥了挥手示意李毅先行退下,又以一种很委屈的语气对反对派大臣说道。 反对派的大臣闻听赵括的话语,恨得牙痒痒,但可惜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咋办呢?只能低着头顺着气,小心翼翼地回道:“禀我王:理不论不清,想必吾等经过一阵讨论已经能够达成一致了!” “哦?是吗?”赵括轻笑着问道。 “然......然也!”众反对派的大臣纷纷应诺道。 即便还有少数的“强项令”,也被周遭之人劝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即便新政颁布了又如何,执行不下去也是枉然!只需留得有用之身,且待来日!” 很快在周遭的小声劝解下,最后的抵抗力量也以沉默示弱了下来。 赵括将一切尽收眼底,随即继续问道:“那吾等再议新政?” “谨遵王命!”众臣一致答道。 “寡人欲行‘摊丁入亩’及‘士绅一体当差纳粮’两条国策,诸卿孰赞成?孰反对哉?”赵括继续问道。 “愿遵王命!行新政,壮大赵!”赵括手下的大臣以平原君等人为首齐齐拜道。 反对派的众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不是说是再议一议吗?怎么就直接表态了?好歹也议一议、论一论。我王你也稍稍做些让步,吾等再行同意一番啊?怎么就硬来啊? 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赵括早已失去耐心,而这正是赵括的讨论!顺者昌,逆着亡的讨论。 正在一群反对派大臣不知所措之际,赵启的动作再次帮他们做出了选择。倒也没有做什么,只不过是让屏风之后的羽林卫们长刀出鞘而已。 羽林卫护卫王宫,在王宫内抽刀出鞘,演练一番,很正常不是? 但在这针落可闻的屏气凝神的时刻,百十把长刀抽出时摩擦刀鞘发出的“噌噌”之声,伴随着长刀划破空气的“龙吟”声,在龙台宫中显得那样的明显而可怖! 原本就不知所措的反对派听闻此声,更是惊异不定,循着声响望去,那屏风间若隐若现的点点寒光星芒,不是利剑长刀还是何物? “砰。”终于,有一个反对派的大臣拜倒在地,说道:“谨遵王命” “砰、砰。” ...... 而随着一个反对派大臣的拜倒,越来越多的反对派都纷纷拜倒。甚至稍有些骨气,不愿屈服的反对派们,也被一旁的好友们劝解了下来。 不一会儿,大殿之上,一片祥和! 赵括看着齐齐拜倒的众大臣,心中大石终于放下,新政推行的第一步总算是扎扎实实地迈出了,虽然过程不算顺利,甚至还动用了羽林卫。 羽林卫第一次在众大臣的眼中展露出獠牙!便收获不小!这个威算是立下了! 而众大臣也意识到,此羽林卫与以往的王宫侍卫有着天壤之别了! “既然大家都同意新政的施行。”赵括笑着对平原君说道:“平原君,那就照众爱卿所请,执行吧!” “诺!”平原君直起身应诺道。 随即钟鼓再鸣! 随着第三道钟鼓之声的传达,邯郸城四门终于齐齐打开,无数背负王命新政帛书、竹简的骑军,作为第一批出城人员,飞马而出,将新鲜出炉的赵国新政传递到赵国各地。 而新政者三:田亩策的内容很快在邯郸城中散布开来! 若说第一条新政只是赵国权利层面的调整,与普通百姓黔首关系不大; 那么第二条新政则是给了百姓黔首以上升途径的新政,虽然也有关系,但想要实现阶级的跨越,其难度也是颇大,所以虽然与百姓联系紧密,却也没有深刻影响到百姓的每天。 可第三条不同,土地、税赋,自古都是百姓最为关心也最为要命之事,不仅是切切实实的关系到每个百姓黔首的切身利益,更是深刻地影响到百姓黔首每顿饭里是野菜居多还是黍米吃饱。 而他的传播速度自然也不是其余两条可比的。 想要出城的百姓停驻了脚步,窝在家中的黔首走出了家舍,邯郸四座城楼之下,很快被闻风而至的百姓黔首们围堵得水泄不通。 正在敲锣打鼓走街串巷宣传新政的衙役们,也在不经意间被人群重重围住,再也无法前进,而闻讯而来的人却越来越多。 无奈之下,邯郸府不得不启用备用方案,将几乎所有衙役全数派出,并在紧急请求赵启麾下军士的帮助——衙役宣讲而军士维护秩序。 然而这一切,在热切的邯郸百姓面前依然显得不太充分,甚至有些无力。 “真的吗?以后生娃不用丁税了吗?” “一亩地收多少税啊!” “吾家能分到多少土地啊!” 人们纷纷抛出自己关切的问题,四面八方的询问,七嘴八舌的话语,直将宣讲的衙役们给淹没了。 好在,人群中还有“高人”(不排除是暗影卫的可能。)将宣讲的衙役带到了茶铺中,不由分说将衙役推上了桌子。这才让衙役稍稍缓口气。 “一个个来!”衙役努力地嘶吼着。 站在高处的他终于凭借着地利的优势压制住了汹汹的人群。而赵启的军士的及时赶到,也终于让宣讲有序了起来。 只是苦了茶铺的老板,生意是没得做了,就怕一群“凶人”一个不小心将自己的茶铺给拆了。不过随即赶到的军士,很快让老板转悲为喜,一排刀币拍在了老板手中,什长霸气地说道:“今天全场由衙门买单!” 很快,有样学样的,各个高门的府邸前,酒肆茶楼之中,甚至在路边的摊位上,处处有着宣讲衙役的身影! 而随着新政通过,新年的第一次朝会也在“一片祥和”中落下了帷幕。 赵括带着内阁三人,趁着阳光尚好,登上了宫楼,俯瞰全城!但见全城热闹如同除夕一般,三三两两聚拢一起,不时还爆发出热烈的叫好之声。 赵括心情一片大好! 而一旁的平原君却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终于在沉寂了一会儿后,平原君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我王!今日虽然我王凭借蛮力暂时地压服了群臣,然观其形状,恐仍是口服心不服,或将为难新政之推行者。我王不可不察,不可不早做打算也!” “怎么打算?把他们全给杀了吗?”赵括回过头,颇有些不以为意地笑着对平原君说道。 一句话将平原君噎得够呛,半天不知如何回话。 好在一旁的赵禹接口说道:“禀我王,平原君之意者,是否我们可以先行进行吏治改革,将田亩之策缓上一缓!” 平原君闻言也是稍稍点头表示同意。 赵括听后眉头微皱,眼见着平原君也点头同意,心中更是不快了!怎的,战斗还未打响,自己这边两位高级将领就心生退意了,这可不行! 随即压制住心中的不快,对另一旁的吕不韦问道:“爱卿乃是田亩策的执行者,爱卿以为两位阁老所言如何?” “禀我王!”吕不韦稍作沉吟,似在思量如何回应,随即微微一礼说道:“微臣以为:两位阁老之言确为老成谋国之言也!此策也为稳妥之策也。 循序渐进,先行推行不怎么被抵制的官制及爵位之变革,以缓和与门阀、宗族及众臣间的关系,同时也可使其人等麻痹大意。 而吾等正可趁此变革为契机,大举整饬吏治,加强中央集权。待权柄收拢,再行田亩之二策,则水到而渠成者也!” 赵括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怎么的,旁人也就算了,你吕不韦可是寡人一手提拔起来的,怎么还跟自己唱反调呢?说得倒是不错,看是逻辑缜密,可实际上却处处是漏洞。 首先是整饬吏治,无非去贪而已。一则贪官如黄河之沙、不可胜数,又如旷原上野草、火烧不尽春风又生,整饬到何等地步是个头焉?二则贪官不一定反对新政,而廉官也不一定就支持新政,整饬一番倒可能整出更多的政敌出来。 其次是中央集权。在此战国时代,文字之传承皆在门阀、氏族手中,也就是说即便再怎样加强集权,如唐明之集权也。除非自己把纸张和印刷术搬出来,再等上十几年,行科举之制。 但,可能吗?不可能的,无论秦国还是六国的门阀、氏族都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可以说,自己趁着打败燕国、挫败虞信阴谋之际,威信也好、权势也罢已经到达了一个顶峰,无论军心、民心甚至大多数的朝臣都是站在自己身边的。 若是拖下去,恐怕权柄不仅不能进一步收拢,还有可能随着新政的推行而下降。 这些似乎有些显而易见的问题,难道鼎鼎大名的吕不韦会不知焉? 赵括有些疑惑,更有些愤怒地看向吕不韦。而与之对应的便是平原君与赵禹两位阁臣的喜笑颜开。随即,齐齐地望向了赵括,那意思是:三比一,大王你总该考虑考虑了吧! 吕不韦面对赵括质疑的目光,倒也不急,缓缓地又是一礼,继续说道:“然!” 话音刚落,平原君与赵禹两位阁臣心中便是一紧。 而赵括心中却有些明白了:欲扬先抑,两不得罪,有点东西! “当此大争之世!吾等并无太多时间行此稳妥之策矣。整饬吏治三、五年,收拢权柄又三、五年,推行田亩之策又需几年哉?推行之后又需几年方可见效?见效后又需几年方能赶上秦国耶? 秦国不会给吾等如此多的时间,其余诸国也无法为吾等争取如此多的时间。 明年至多后年,秦国必然大举入侵河内郡。取河内后,秦或南下周王畿而问九鼎,或西向而会猎韩魏联军于魏都大梁之地,再南的楚国自鄢郢之战后,只能偏居吴越之地,燕齐更不必说了。 若无我大赵牵制,秦欲灭其余诸国,所需至多不过十年时间!即便我国进行干预,也不过将此时间稍稍延后数年而已。 而十年时间,若以稳妥之策,则我大赵才刚刚推行田亩之策矣! 若是太平之年,吾等自可以徐徐图之,然当此大争之世,吾等早一日推行田亩之策,我大赵在面对秦军之时便多一分力量,多一份信心。 故此,微臣之意者:田亩策乃国策之根本也,应排除万难,立即执行!” 说着对着赵括又是一拜,随即肃立一旁。 而闻听吕不韦的一番言论后,一旁的两位阁老也是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中。 赵括笑着拍了拍吕不韦的肩膀,说道:“爱卿所言深得寡人之意。” 随即又转过头对着还有几分犹疑与担心的两位阁老说道:“两位爱卿无需担心,睁大双眼,看看眼前吧!卿等何曾见过邯郸之民众,如此关心吾等颁下之政策焉?有可曾见过其闻听变法后,面容之上坦露的欣喜之色否?此,便是吾等最大之动力,亦是吾等最坚强之后盾也!” 说着,赵括望着正冉冉升起的太阳,感叹道: “小小龙台,有几个苍蝇碰壁。 嗡嗡叫,几声凄厉,几声抽泣。 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 正西风落叶下邯郸,飞鸣镝。 多少事,从来急; 天地转,光阴迫。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四海翻腾云水怒,九州震荡风雷激。 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 第二百四十二章 春日至新政忙 落花满春光,疏柳映新塘。 正月过后,春天很快将苍茫的燕赵大地染上一片生机黯然的绿色。 枯寂了一个冬天的老树终于盼来了和煦的春风,新嫩的枝芽冒出了头,有很快在春雨的滋润下长成了叶。树叶努力伸展着腰肢,贪婪地吸收着阳光的能量,又将着能量暗暗积蓄,为花骨朵的绽放默默积蓄着,只待那一刻! 赵国的新政也随着春天的脚步,传遍赵国的五郡之地。 田单带着三百亲兵已经到上党郡接手十万大军; 李义也从郑新和王樯的手上分别接管了上党郡和野王城,成了扩大版的上党郡的第一任的郡守; 卸下郡守之任的郑新,回到了邯郸之中,任工部右侍郎行尚书事; 将野王城打造得如铁通一般的王樯在接令后,领着上党的三万大军,回到邯郸,在与赵括一通夜话后,随即领着乐间和被赵启一番挑拣之后的两位五千大军北上接管代地。 廉颇也在布防好蓟城之后,启程回到了邯郸城中,加入了内阁,推行军队中的新政改制,而他的归来还顺便给赵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李牧带着五万大军,按照任武趟出的路线,已经开始扫荡东胡,相信不久便会有更好的消息传来。 邯郸城中,众人一直好奇的大型建筑物,也在新政颁布之后,解开了神秘的面纱。 “求贤馆”三个大字,在赵括的拉动下,缓缓从红布中挣脱,金灿灿地展现在世人的面前。 一篇《求贤令》,更是让刚刚开馆的“求贤馆”一下子蹿红,其声誉甚至直逼全盛之时的齐国的稷下学宫。 作为劳苦功高的平原君,为了“求贤馆”而担了许多污名,虽然无伤大雅,如今开馆,却也自然要借此机会洗刷一番,其最好的方式,便是宣读此影响深远的《求贤令》了。 “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及其得贤也,曾不出闾巷,岂幸相遇哉?上之人求取之耳。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贤之急时也。 ‘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其何以霸世!今天下得无有被褐怀玉而钓于渭滨者乎?又得无有盗嫂受金而未遇无知者乎? 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唯才是举”是《求贤令》的中心思想。 已经有所打破人们的认知了,无论何时何地,尽管再龌龊之所在,依然宣扬着“德”之用也,不说德在才先,也至少是德才兼备方可。 当然了,话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嘛!懂得都懂。 什么商鞅、什么范睢啊,刚去秦国之时可都没有啥好名声,别说德行了,几乎就差被人追着骂人渣了。但架不住人家有才啊,有才就用啊!用了还真就有疗效。一个两个都有疗效后,秦国也就更加坚定了唯才是举的路子。 当然了,背靠秦国之后,即便是无德之人也自然变成了因才被妒,从而遭受到了迫害和冤枉,秦国自然要为自己的臣子讨回公道。于是一个两个都成了德才兼备之人,而秦国的用人自然依旧是“以德为先”! 然而民众的也不是瞎子,千金马骨的例子,就那么明晃晃地在那里摆着呢!于是,六国之间,不管哪里有不得志的士子,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秦国。即便秦国那里说的依旧是“以德为先”。 赵括需要人才,需要大量的人才,尤其要跟秦国争夺人才。怎么办?人家可是奋几世之功,从商鞅那儿奠定的民心基础,自己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慢慢树立形象。 索性,将所有的规矩推翻,直接明牌,咱就是要人才,无论是否有好的名声,只要你有才,你就来吧!咱这儿待遇绝对满满的诚意! 若说去秦国还有些犹豫,毕竟虽有先例在前,但流传的都是故事,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才就行,毕竟故事里人才都是招到嫉妒被栽赃的,自己过去可不一定能行啊! 但如今的赵国却给了一个非常肯定的答复。要是有的选择,赵国或许才是更为稳妥的选择不是? 当然,这样的做法绝对是“功在当下,乱在千秋”。一旦“论才不论德”的选人用人制度形成传统,在想要掰正过来,非花费百倍千倍代价不可。 这还是咋赵括一朝进行纠正的前提下,若是赵括不能在有生之年完成统一,将用人制度改变,遗留到后人手中,一句“祖宗成法”,又将平添千百倍的难度。 平原君和赵禹不止一次地劝阻赵括,希望修改《招贤令》,都被赵括无情地拒绝了。 原因很简单,赵括知道,虽然自己的到来稍稍地改变了历史,但秦吞六国之势未变,与秦的决战也就在十几二十年之后了,他必须饮下这杯鸩酒以缩小与秦国之间的差距。当然若能灭秦而一统,这杯鸩酒也不是没的解。 虽然赵括打定了主意,但这些话却无法跟两位阁老说。怎么说?难道告诉他们,再不抢人,秦国就要灭了咱了! 最终,还是吕不韦看出了赵括的想法,方才对平原君与赵禹道出了根本的原因:“今六国之形式,百年内恐有大变革也!当此大争之世,国之不存,礼之存焉?” 当然这样的做法在他国的君王和大臣眼中,无疑是短视之举。而这样“短视之王”的判断,却也正适合赵括所想在其余国家眼里树立的“昏君”形象。 若说“唯才是举”小小地撬动了战国人才的基本面,那么接下来赵禹接下来对“才”的解释,则是对基本面的颠覆。 “能治郡县安黎民者曰才;能提枪上马而战者曰才;能种田多亩多产者曰才;能改良器械增程增力着曰才;能货通有无增长财货着曰才......但有超出常人而利于国家者,皆可称才也!” 一句话,但凡是某一方面能比一般人强,那就算你有才了! 不仅是文武艺,士嘛,自古皆才也!武将嘛,如今动乱,也能理解! 但什么时候,农、工、商也能称为才了?! “若是将士农工商并立,恐伤了士子之心矣,恐怕与取才之初衷不利哉!”平原君又曾经劝导。 赵括随即笑笑,没有回应,只是将“求贤馆”的待遇决定给平原君看了看。 平原君便再没说什么。 现场,在赵禹念出对“才”的解释后,求贤馆外闻讯而来的士子们也是义愤填膺地抗议起来,大有“老子不干了”的态势。 赵括依旧不急不恼,甚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更别说回应了。挥了挥手,示意赵禹继续宣读。 而随着赵禹对人才待遇的宣读,现场喧闹的声响渐渐平息,再没有人说“老子不干了!”之类的话。 没办法,他给的实在太多了。官位、爵位、财帛、美女,只要才子你想要,只要咱赵国国土之内有,悉听君便。 当然丰厚待遇之下,却也是对“才”的极其严格的考核。饶是极其严苛的考核,在巨禄厚赏的刺激下,求贤馆仅在正月十六开馆的一天内便收录数十人。 而着数十人,在经过求贤馆更为详细复杂的定级考试后,将很快被派遣到六部及地方上发挥出他们的“才能”。 在“求贤馆”之事步入正轨之后,内阁三人组也终于放开手脚开始艰巨的改革之程。 平原君赵胜亲自操刀,对各个衙门的编制进行了改制,理清职司架构、厘定上下职责,划分权责界限。 这些事物虽然庞杂,但都还算是简单的。就像是一道十分难解的极限题,按照“等价替换”、“夹逼准则”、“单调有界性”等等方法一个个慢慢套就是了,实在不行还有个“洛必达法则”兜底,总能解出来的,无非就是繁琐了一点而已。 但这世上最难的永远不是数学题,而是——“人心”! 而平原君面对的最大的困难也正是如此! “淘汰冗员、提拔干吏!” 赵括简简单单的八个字的要求,却把平原君的腿给跑细了,嘴也被磨破了。 且不论有那么多关系找上门来,单单就“冗员”和“干吏”的界限划分,便足以让平原君头炸裂。 怎么说? “宇宙区长”孙连成是“冗员”吧? 可在那样的环境下,若是不把心思花在“观测宇宙”上,恐怕就得花在如何“出狱”上了。 那么为汉东拉来诸多投资,让光明区gdp名列前茅的丁副市长,想必是干吏了? 甚至于,曾经的“缉毒英雄”、重情重义的,欲“胜天半子”的祁厅长,更是干吏中的干吏了。 难难难,最难莫过平地起波澜! 但好在,平原君和赵禹二人,用他们的威望与能力,努力地在推进中寻求着平衡,尽力地为赵括的新政推行,铲平着前方可能存在的一切阻碍。 相较于平原君与赵禹,吕不韦田亩政策的推进竟然出奇地顺利! 当然这也可能与邯郸附近的土地,已经在虞信之乱中,便被赵启打劫似的收割过一番有关。 但不管怎样,邯郸附近的田亩很快被吕不韦清丈完毕。 这就让赵括很是不相信了。 邯郸人这么好说话的?说好的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呢?说好的北方汉子脾气直呢?说好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人家秦国变法之时,可又是朝堂上闹又是私底下械斗来着? 自己都让赵启准备半天了,随时准备调兵平叛了!你们这么配合,显得咱很蠢啊! 不应该好吧!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这是涉及不是闲话家常的冲突,道个歉就了事的! 不可能、不存在! 赵括感觉很不舒服,第一次的,事情好像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可不好,很不好! 查!必须给我查! 查清楚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于是,盛怒之下的赵括,立即将赵鲤和李毅一齐叫进了龙台宫中。 简单的参拜见礼之后,赵括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怒斥。 “尔等之细作皆放假焉?” “非得等反对派系的官员将刀架在寡人的脖颈之上,尔等才会去探查耶?” “清丈田亩,摊丁入亩皆是动摇世家贵族根基之政策也,世家们岂能如此轻易屈服?动动尔等的脑子!不要以为现在没出事就天下太平了!越是大的暴风雨前,越是安静!知道么!” 虽然不知道赵括为何如此愤怒,但二人还是赶忙承认错误,纷纷表示立即派出人员前去打探。 赵括闻言便知他们还是没有把此事当成一件多么了不起、多么严重的事儿。 “让所有的探子都动起来!”赵括的怒火几乎将龙台宫点燃:“三日,寡人只给尔等三日时间!务必给寡人查出来反对派们都在准备些什么。查不出来,哼......” 眼见着赵括给自己定下了军令状,两人也不敢犹疑,赶忙拜倒应诺。 赵括随即稍稍压住火气,说道:“我大赵如今正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变局中危和机同生并存,进则昌,退则亡!越是此时越是大意不得!须知千里之堤毁于蚂穴,越是坚固的堡垒越是怕内部出现问题。” “诺!”两人赶忙再次应诺道。 “尔等乃寡人之耳目是也。至此变局之中,寡人明知对方已然有所动作,却目不得视,耳不可闻,若盲人坐于中军,而不知对敌之军力、布阵,此战如何能胜哉?此战若败,其后果恐有覆国之危矣!尔等需知之!”赵括再次强调道。 “末将明白!必亲自带队,三日内必有回报!”两人一同应诺道。 赵括心情稍缓,随即继续吩咐道:“不仅是邯郸城中,外地也要查,甚至外国也要探听一二!寡人不信他们会就此认输待宰?” “诺!”二人应诺而退。 “来人!”赵括见二人走后,仍旧不太放心,决定找个人商量商量。 “诺!”宦者令在一旁答道。 “传吕不韦来见寡人。”赵括吩咐道。 “回禀我王:吕阁老今日朝会之后,便带人前往邢城进行清丈田亩,据说是那边清丈事宜,颇不顺利!”宦者令对赵括说道。 “寡人怎不知焉?”赵括问道。 “回禀我王:后两日并无朝会,是以吕阁老只是知会了阁内三位阁老与微臣,未上表请示我王。”宦者令如实答道。 “哦!”赵括随即点了点头。 突然间赵括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宦者令问道:“吕卿带了多少人出去?” “因我王特意加强了几位阁老之防务,故出城应有至少五十人护卫才是!”宦者令答道,随即似乎也想道了什么,继续说道:“邢城距邯郸不过百里,中间虽有山川,然应该......” 还不待宦者令说完,赵括摆了摆手说道:“去找赵启,命其速率五百骑兵追上吕卿!全程护卫之!” “诺!”宦者令赶忙答应道。 正欲离开,却又被赵括叫住了。 “慢!”赵括眉头微皱,在殿中踱了几步,心中思索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防了今日防不了明日!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随即,站定,对宦者令轻语道...... 第二百四十三章 密室内阴诡谋 “命一信得过之宦者,带上寡人之软甲,快马追上吕卿,交于吕卿。并告知其或有人趁其外出邯郸,将行刺杀于他,令其务必小心从事。一旦遭遇袭击,立即点燃狼烟!” “另外令赵启率精锐五百悄悄分批出城,跟上吕卿,但不要与其汇合,见狼烟或是发现埋伏之人再行出击!务必护住吕卿安全!”赵括对着宦者令吩咐道。 宦者令很快明白赵括的意图,立即应诺。 赵括看着宦者令匆匆离去的身影,心中暗叹道:“希望不是自己猜想的那般吧!” ...... 转眼间,天色渐暗,热闹的邯郸城归于平静,而邯郸城中某座深宅大院中,一群人正在紧张而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苦主都到了吗?” “都已经安全抵达邯郸城内,随时可以出来作证。” “保卫措施呢?” “滴水不漏!” “好!看他赵王要如何处置!” ...... “城外的布置呢?” “城外已经集结各家精兵三百余人,定能一举而灭之。” “果真要如此施为焉?此事一旦开端,恐怕就再难以善了哉!” “事到如此,怎还有如此妇孺之言哉!此不是他死便是吾等谐亡,君等欲死乎?” “吾等还是看看我王明日如何处置吧!此策说到底乃是撕破脸皮之下策也,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为也!” “哎!说到底无非一商人尔,靠献上美女才得宠至此,杀了又何妨哉?” “咳咳......吃酒吃醉了否?大王手下......” “无碍无碍,旁人便是家中奴仆皆已退下,此厅之内皆是信得过之人!” “那也需加些小心!” “然也!” “然也......” “闻言大王给内阁之人都加派了羽林侍卫,不知三百人是否足够?” “吾于城门楼上,亲眼所见,那人仅带了五十余骑出城,三百人,六倍之数,又是占据地利,料想应该是够了的。” “精锐骑兵五十,此战不易也!虽人数六倍余,然战力却不一定能够比得上羽林精锐啊!吾可是听说羽林卫之选拔很是严苛,能选上的皆是可以一敌三之勇士也。况此侍卫更是羽林卫中佼佼者也。” 此话一出,原本还热烈的筵席,一时间竟然有些冷清。 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便是如此吧! 还是承办筵席的主人家接过了话头说道:“诸君莫失莫忘,吾得贵人助力,已增兵五十,此五十精兵皆是战场老兵,精锐程度当不下于羽林卫也!且吾还未他们配备了大杀器!定能一举将其斩杀!” “哦?贵人相助!是......”席中一人好奇地问道。 “既是贵人,自然贵不可言了!”一人赶紧打断道。 “大杀器又是为何哉?”另一人又好奇的问道,能让主人家如此有信心的杀器,在场之人也皆是好奇不已。 主人家却是捋了捋胡子,笑着说道:“不可言,不可言也!待其出世诸君便知矣!” “也罢!就让其保持神秘吧!只要能在战场立功就好!” “便看明日大王如何处置了,若是大王无情,自然也不能怪罪臣等无义了!” “嗯......” 讨论之声渐稀,而把酒言欢之声渐起。 ...... 一番酒酣胸胆尚开张,直至亥时许,主人家已经不胜酒力,筵席才渐渐散去...... 主人家在家老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寝室之内。家老扶着主人在床边坐下,挥一挥手让一众侍女们退下,随即麻利地关上了房门,又轻车熟路地推开床边的柜子,一扇小门便突兀地出现在了眼前。 主人家用侍女留下的温水擦了擦脸,随即大步流星地走到小门入口处,推门而入,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待主人进入门后,家老又从外面将小门关上,随即又将高柜复位。再将床铺稍作整理,装作主人家已经就寝的模样,随即出得寝室门去,轻轻掩上门,靠在门外假寐了起来。 而在他的头顶有铃铛一枚,弯弯绕绕的线路,正是通往那小道所在。一旦密道里头之人欲出来,只需轻轻晃动一端的绳子,这边的铃铛便会响起。 而主人进入密道后,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有大厅呈方形,横纵约十余步,中置案几一,边有床榻一,对面另有一个密道,却不知通往何处。 一黑衣之人已经早早等候在了案几处。 “如何了?”主人家率先发问道。 “都已经带回来了,有几人不服,被吾斩杀当场,余者皆随吾归于邯郸城中。”一袭黑衣之人回应道。 “嗯!那便好!其人何其蠢笨哉!诛杀了吕不韦,当有朱不韦、李不韦者哉!况平原君、赵禹等人,何人不可为之者哉?竟将重注压在一介商旅之死上,当真枉为公卿者也。”主人家好一通吐槽,似乎在发泄刚刚筵席上的愤怒。 一旁的黑衣人也不作答,只是直直地看着他发泄。 良久,主人家心情稍缓。 黑衣人方才问道:“贵人可有消息传来?” “嗯!”主人家赶紧说道:“贵人传来消息:将已出城,五日内务必执行计划!” “好!”黑衣人淡淡地说道:“吾等方面已经准备完毕,请回禀贵人,随时可以执行计划!” “好!”主人家高兴地说道:“吾等早应该抛却掉一切幻想!若是吾等早些看清其狼子野心,也不至于……” 眼见着主人家还要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黑衣人不耐地说道:“多说无益,若无其他事情,吾便先行回转。” 被打断的主人家也不着恼,反而温言对着黑衣人说道:“贤侄多加小心,务必保全性命,虞家香火便只剩贤侄来延续了……吾与乃父数十年情谊,绝不忍心坐视香火断绝……贤侄……” 正说着,黑衣之人缓缓转过头,昏暗的灯火下,映照出一章稚嫩而坚毅的面庞。 “叔父无需多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是以吾之命能换得……”黑衣人还想说些什么,却又戛然而止,转身便往另一个通道离去。 “贤侄……”话音未毕,而人已远。 第二百四十四章 阴谋夜迷网织 徒留主人家在原地,对着灯火一阵轻叹:“虞兄啊虞兄!兄长起事之时,愚弟尚在代地,未能共襄盛举、亦未能共赴幽冥,此生深以为憾。幸兄之次子大难得脱,若兄在天有灵,且保佑愚弟与侄儿此次一举而功成也!” 灯火摇曳中,主人家渐渐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之中…… 那年,他年方二十,血气方刚,从代地的一个小家族走来,不了甫一进城便得罪了显贵,幸得同行的虞信老兄拼死相救,官司甚至打到了赵孝成王的案头。 原以为必死无疑的自己,却不想因祸得福,与虞信二人间的生死不移的情谊竟被赵王看重,加上自己才学也算不错,竟一举跨入了仕途,以至于平步青云……细细想来已经有几十个年头了。 而后自己官至郡尉,而虞信更是官至九卿,此全赖赵王救命与拔擢之恩,二人始终不敢或忘。这也是虞信拼死也要“回归正朔”的原因之一。 然后……赵括贼子实在太过狡诈了……虞卿这样的君子做法是赢不得他的。 所以,必须用小人的手段对付小人……要比赵括贼子更加狡猾,更加阴险,方有得胜之机!好在得到多助失道寡助! 想着想着,泪流满面的悲戚面容渐渐变得坚毅了起来,浑浊的泪水滴落在泛黄的桌面,碎成了八瓣,又被烛火的烈焰烤干…… 与昏暗逼仄的地下室相反,他的仇家赵括正在金碧辉煌的龙台宫中接受者李毅的汇报。 “禀我王:微臣已经查明,反对派欲行一文一武两策阻挠新政之推行!”李毅兴奋地汇报着。 据他所知,同级的赵鲤手中还有一张隐藏的情报网,其规模与起源甚至还在自己的羽林卫之上。而如今自己却抢在了赵鲤的前头将事情全数打探了出来,怎能不叫人兴奋? 赵括也是有些微微的诧异,原以为羽林卫刚刚组建,情报工作还需要磨合,此次的行动更多的要靠暗影卫这边出力,也算是给羽林卫打个样,却不想让羽林卫拔了个头筹。 不过这对于赵括来说却是件好事,正好可以来刺激下暗影卫的众人,毕竟有压力才有动力! 随即,赵括点点头对李毅说道:“详细说说!” “诺!”李毅应诺道:“其文策也,欲以蔺相如之孙蔺敏抗拒清丈,且殴伤公人致死为契机,阻挠新政。” “蔺敏当真致人死命?”赵括打断李毅问道。 “嗯……当时场面混乱,然有目击者称蔺敏当头一棒,将公人击晕,而后众人护着公人回返衙门,至衙门口不待医者至,人便去矣。”李毅小心地回答道。 赵括闻言没有继续追问现场情形,反而继续问道:“武策呢?” “禀我王:武策乃聚集家将三百余人,于吕阁老回邯郸途中实行暗杀!办政大臣死于非命,新政自然也就……” “好大的胆子!”赵括怒道:“果然欲杀我大臣焉!” 李毅赶忙拜道:“是否紧急派出大军前去救护吕阁老?” “不用矣。寡人早些时候已经派赵启带人前去。”赵括淡淡地说道。 “我王神机妙算也!”李毅赶紧抱拳赞道。 “至于蔺敏之事。”赵括略略沉吟一番,而李毅则在一旁肃手而立。 半晌,赵括抬头问道:“其等欲在何时发难?” “就在明日,便会由刑部中人入宫告状!”李毅继续回应着。 “这么说来,蔺敏和那公人之尸首已经到了刑部牢狱之中?”赵括继续问道。 “然也,已至刑部牢中!”李毅继续答道。 “此番消息,汝从何处得知?”在做出最后的决定前,赵括还是不放心地问起了消息的来源。 也不能怪赵括用人还怀疑,实在是这个消息来得太过快速、太过轻易了。 白天里自己刚刚大发雷霆让两大情报网下死力去查探,晚间便有了回报,还是如此详尽的汇报,就像是对手亲自送来的一般。 而更诡异的是,掌握情报的不是更为老辣,隐藏更深更广的暗影卫,而是几乎在明面上的羽林卫。 刚刚成立没多久的羽林卫就这么厉害吗?说实话赵括还是有些不愿相信的。 李毅倒也没有隐瞒什么,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今日反对派一系聚会,而属下私底下发展了几名外围,正好便在其聚会名单之内,而此二策皆是在筵席之上听来的。” 这么巧吗?刚发展的下线,被两方都看好?赵括闻言,眉头更皱! “如何发展的?”赵括继续追问道。 “额……”李毅有些吞吞吐吐,最终还是在赵括严厉的目光下吐露了实情。 其实倒也没有太多的悬念,自正月十六朝堂上一通秀后,羽林卫的另一层身份逐渐浮出水面,无数人都知晓了羽林卫的恐怖存在。自然想法设法地跟羽林卫搭上关系。 而李毅作为羽林卫的另一面的负责人,自然也是备受关注。无数人都想跟李毅搭上关系。 巧的是,这两人正是李毅家族之附庸。那还有啥说的,这么粗的一根大腿摆在面前,岂有不抱之理? 于是,很快从代地老家拿到介绍信,随即便递上拜帖,一通的拉扯介绍,李毅也就勉强接受了这两位小老弟的投诚! 可是李毅却也没有给他们走后门钻新政的空子,反而严肃地告诫他们要与反对派尽快地划清界限,否则李毅想保也保不住他们。 一通话算是把二人唬住了,正想着怎么样跟反对派进行切割呢!没想到反对派的人神秘兮兮地找到自己要共襄盛举。 这不是送上门的投名状嘛……二话不说稳住来人说要考虑一二,转头就把来人卖个一干二净。 初始李毅倒也没太在意,几个低级官员,能有啥盛举,只是人家屁颠屁颠地来了,也不好寒了人家的心,只说继续观察,随时汇报。 而今日被赵括拉进宫中好一顿训斥,李毅顿时就想起了此“盛举”。 于是出宫之后便秘密找到了两人,要两人细细打探情况,甚至大加许诺。二人自然应诺不已。 也该着反对派倒霉,李毅前脚交代完细细打探之事,后脚就被请去了筵席之中。 在酒精的催化下,几番交谈下来,反对派的计划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二人面前。二人几乎欣喜欲狂,好在二人心理素质还算过硬,在得知了全盘的谋算后,却也没有着急离开,反而与众人共醉,直到主人家不胜酒力,这才堪堪作罢。 离开筵席的二人,又在家中乔装打扮了一番,伴作仆人,这才将消息送到了李毅手上。 也才有了李毅深夜入宫之状。 第二百四十五章 初试手巧成书 赵括闻言,心中疑虑稍解,真就是“无巧不成书”?又或者是天佑我大赵! 稍稍稳了稳情绪,赵括不再疑神疑鬼,开始与李毅一同商量起蔺敏之事。 “蔺敏之事,颇为奇怪!按理来说,一击之下便要取人性命,非赵启等猛将不可也。而蔺卿诗书传家,若非此子异于常人焉?”赵括问道。 “禀我王:末将曾见过其人也,蔺敏与蔺上卿一般,皆是文弱而有礼之人也!虽说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然比之普通军士都有所不足,惶论将领了。” “寡人料想也是如此。既然是文弱书生,怎能在一击之下便致人死命哉?此一疑也!其二,蔺卿家教何其严苛也,而卿也说道蔺敏谦恭有礼,其又怎会抗法而击杀公人?”赵括继续问道。 “我王之意,有人暗中挑拨,才致使蔺敏对朝中新政有所误解?这才有了抗法之举?”李毅顺着赵括的分析继续说道。 “不仅如此,被殴杀之公人,恐怕死因也没有那么简单。”赵括看着跳动的烛火缓缓说道。 “这!”李毅随即拜道:“我王,属下这就安排人到乡间详细查访,定能换蔺上卿一门清白。” “来不及了!”赵括看着外间如墨般的黑夜,缓缓地摇了摇头。 “如今子时已过,还有约么三、四个时辰,天便会大亮!而卿去调查,短则三两日,长则四五日。反对派们不会给寡人这么多时间的,天亮之后,按卿的说法,其人便会上奏此事!事涉新政,又牵涉到蔺卿......”赵括摇了摇头。 “我王不能拖他几日吗!”李毅有些急切地问道。 赵括无言,只是缓缓摇头。 “我王!蔺上卿子嗣稀少,孙子可就只有这一位啊!”李毅继续说道 “我王!两日!微臣请命,只需两日,必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将赵括还是不说话,李毅干脆的拜倒恳求道。 “蔺卿以命护寡人上位!寡人怎能令其绝后哉!更何况是受此无妄之灾!”赵括缓缓扶起李毅,感慨地说道。 “可是!事情来了,拖是拖不得的!尤其是新政当前,我拖一日,新政的威信便减少一分!纵然爱卿能够在两日内查清事实,但新政的威严已在两日里消磨殆尽了。” 赵括在殿中踱着步,缓缓走到殿门前。 “人们会说:哦!原来还是换汤不换药!只要是王的人,便可以无视新政,便是抗法殴死公人也无关紧要!而两日后,即便爱卿带回了真相,在百姓的眼中,也不过是我这个王令你这个鹰爪做的‘假真相’罢了!” 李毅紧跟其后,惭愧地说道:“微臣思虑不周,险些置新政于险地,望我王恕罪!只是......” “事情来了不要怕!无非是关关难过关关过而已!”赵括笑着拍了拍李毅的肩膀。 “我王可是有了法子救人?”李毅惊喜地说道。 “若只是要救蔺敏一命,法子多了去了!至不济也可以改换死囚!可如此一来,寡人的新政可保无虞,但蔺卿一世英名便要被这卑污之手给玷污了!”赵括抬头望着一片昏暗的夜空。 “这......”李毅有些不甘地问道:“难道就不能二者得兼吗?” “若是没有你今夜的汇报,明日寡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或许也便只能牺牲蔺卿的身后之名来保全新政的实施,但你给寡人争取到了三个时辰!”赵括收回眼神,看着李毅说道。 李毅被看得脸都有些红了,也不知是被急的还是被赵括的夸奖给臊的,毕竟他的功劳有一大半要归功于运气。 “哈哈......”赵括看着抓耳挠腮的李毅不由得笑了起来:“三个时辰足够了!既然他们闲破坏的规则!那寡人就让他们知道知道,谁才是赵国的天!” “三个时辰,寡人需要卿做三件事情!” “诺!谨听王命!”李毅立即应诺道。 “第一件事情,去找赵鲤,把今日之事告知于他,让他带精通刑名之人立即赶往去刑部。 就说寡人说的,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其一,给寡人查出来公人之死,另有其他死因——中毒也好,被勒死也好,总归不是蔺卿打死的;其二,让所有证人都给寡人翻供,不用太多,看清的给寡人说成没看清,没看清的给寡人改成没看到!” “啊?”李毅有些听蒙了,怎么还能这样做吗?这不是......作假? 似乎看出李毅的迟疑,看着还有些稚嫩的李毅,赵括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伤悲。 人们总想着要一个真相,可是真相真的重要吗? 甚至,你所以为的真相就真的是真相吗?即便是真相,却又不知是真相的几分之几? 轻轻叹口气,赵括继续说道:“放心,这第一件事情不过是权宜之计,给寡人争取缓冲的时间。寡人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更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所以这第二件事情,就需你亲自带队给寡人前去查探出真相!” “诺!”李毅立即应诺道。 “还有第三件事情,至关重要!蔺敏抗法,无论是否有人挑拨,其肯定在心中对寡人有所抗拒,如此在明日的审判中,恐不利也。” “故此,连夜去赵禹赵阁老的府上!赵禹是蔺卿的衣钵传人,向来与蔺府上下人等关系密切。若说吾等之间还有蔺敏信任之人,恐怕也就赵禹了。将反对派今日的打算细细说与赵禹,令其前往牢中,好生规劝蔺敏。务必要让他认清谁是自己人!谁才是真正在害他。”赵括继续说道。 “诺!”李毅再次应诺道。 “嗯!尔先去赵鲤处,令其先来王宫一趟,而后再去赵禹赵阁老的府上!”赵括又补充道。 “诺!”李毅微微一拜,随即出殿而去。 望着李毅消失在浓浓的黑幕中,赵括虽然嘴角带笑,似乎成竹在胸,但望着被层层乌云遮蔽的月亮,赵括心中却有些异样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在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带着走! 一切似乎太过顺利了!顺利得令人害怕! 第二百四十六章 朦胧里白云遮 太顺利了! 赵括在心中暗暗警醒自己道。 不过,自长平之战以来,自己所做所为又有哪件不是顺心顺利的呢?怎的今日如此多疑哉? 正在赵括胡思乱想之际,一旁的宦者令打断了赵括漫无边际的遐想。 “禀我王:赵鲤大人已在殿外!”宦者令轻声地说道。 “传!”赵括说道。 “诺!”宦者令答道。 “嗯,时辰不早了,卿叫来赵鲤,便先行休息去吧!辰时再来唤寡人起身吧!”赵括对宦者令说道。 “诺!我王今日便在龙台宫休息吗?”宦者令小心问道。 “嗯,诸事繁杂,吾还要等赵阁老之回复,便在龙台休息吧!”赵括不以为意地说道。 “诺!”宦者令继续答道。 不多时,赵鲤已经来到殿前,而赵括正坐在主位,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一番见礼之后,赵鲤立即主动承认错误道:“微臣无能!有负我王所托。还请我王责罚!” 赵括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赵鲤这是在为未能在李毅前发现敌踪而告罪。 赵括点点头说道:“此事不怪卿!” “近前来!”赵括对着下首的赵鲤挥了挥手。 赵鲤随即上前,赵括眼睛微微闭起,仿佛要将面前之人看穿看透。良久,一阵风儿吹过,灯火在两人之间跳跃不断。 忽明忽暗间,赵括脸色也在阴阳间不断变幻,只有那双微闭的双眼,依旧死死地盯着赵鲤,直把赵鲤盯得浑身不适。 几乎过了有一刻钟,赵括方才小声地对着赵鲤说道:“爱卿,可信乎?” 一句话,让赵鲤的心都几乎跳了出来。他明白,自己的一切都是赵括给的,而若是失去赵括的信任,自己不过就是邯郸城里一个牢头而已。 面对赵括的信任质疑,赵鲤砰的一声就拜倒在地,说道:“微臣,愿为我王效死!”说着便欲举刀自杀以明其志。 赵括及时地把住了赵鲤的臂膀,说道:“好!” 随即,将赵鲤拉到偏室之中,窃窃私语近一个时辰,方才让赵鲤离去。 而赵鲤离去后不久,赵禹也匆匆来到了王宫中求见赵括。 听了一晚上坏消息的赵括,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好消息——蔺敏幡然悔悟,直言受到蔺卿曾经部下的撺掇,以为赵括要过河拆桥,又兼现场之人起哄,这才有了暴力抗法之事。 而赵禹也是赶忙为蔺敏求情,虽然知道蔺敏是受人怂恿,但抗法就是抗法,法比天大的道理,赵禹是知道的。 “爱卿无需着急!寡人已有打算,必不致令蔺卿之名有污也!”赵括自信满满地看着赵禹。 赵禹赶忙双手抱拳一拜到底:“如此,微臣替蔺上卿阖府上下,多谢我王!” 话毕,赵禹又匆匆退去。 波诡云谲的局面让赵括难以入眠,但他必须睡下了……明天或许能够是个艳阳天吧! 朝阳在众人的期待中终于露出了头,片片白云似乎在夜里得了些甜头,竟然妄图像遮蔽月光一般,封锁住阳光的刺透。 可惜,热烈的春日阳光可不是如水般月色可以比拟的……片片白云很快被蒸的通红,随即缓缓消散在了天际。 赵括已经被宦者令唤醒,洗漱一通之后,最先前来求见的却不是别人,而是阁臣赵禹。 看来阁老赵禹很急切嘛,嗯,不,应该是很关系蔺上卿的家人嘛……重情重义啊!赵括心中不由得感叹道。 君臣二人相见,又是讨论了一番蔺敏的案件,老而成精的赵禹也非常同意赵括的分析,认为蔺敏被冤枉的可能性极大。 然而不待二人再深一步地讨论后续,宦者令来到赵括身边,轻声禀告曰:“刑部主事有要事求见我王!” 赵括与赵禹二人相视一笑——“来了!” “传来人上殿。”赵括吩咐道。 “拜见我王!”刑部主事参拜道。 “爱卿请起,不知有何急务有劳爱卿一大早便急急赶到宫中啊?”赵括佯装不知的样子,关切地问道。 “禀我王:今日早些时候接到邯郸府转过来的一件案子,颇为棘手,微臣不敢擅专,故特向我王禀告。”刑部主事立即回答道。 “嗯?为何不奏于侍郎、尚书?”赵括继续装作有些不悦地问道。 “禀我王:事涉新政,未免事情泄露,造成新政推行不利,故此微臣擅自做主,绕过尚书与侍郎大人,直接请见我王!”主事很明显已经料到了赵括有此一问,很快便用准备好的答案回复了起来。 “嗯!”赵括缓缓点点头表示满意。心中却骂开了——屁的为了新政,若真是为了新政,就不会如此打寡人一个措手不及了。如今宫门之外不知又多少双眼睛盯着寡人的处置了吧! “究竟为何事?细细说来!”赵括努力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对主事说道。 “禀我王:乃是已故上卿蔺相如之嫡孙,蔺敏者,抗法而欧打公人,致公人死命之事也!”主事边说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竹简,双手托上,对赵括说道:“此乃详尽卷宗,请我王过目。” 宦者令随即接过竹简,又小心仔细地检查了一番,这才送到赵括的手中。 与此同时,主事继续说道:“如今苦主家眷正在刑部衙门口高声叫屈,求我王判蔺敏死刑也!而微臣来时,门口已然聚集了不少百姓,民情颇有鼎沸之势!” 赵括略略浏览了一遍竹简,随即又将竹简递给了一旁的赵禹,并对着主事说道:“卷宗之中,不是已经证据确凿、铁笔断言蔺敏之罪哉?依法办理,平息民怒即可,何须爱卿跑着一趟呢!” “啊?”赵括一番话语搞得主事和赵禹都有点懵。 那是蔺敏啊,蔺上卿嫡亲的孙子啊!依法办理?这不是要蔺上卿断后吗! 属实是没想到啊! 还好,赵禹很快反应了过来,对赵括说道:“我王容禀:卷宗之上所言,一击而致命,据微臣所知,蔺敏者,手无缚鸡之力也,何以一击而伤人性命哉!其中必有蹊跷!” “哦?”赵括笑着看着主事:“赵阁老所言可是真的?” 第二百四十七章 幕后者终出手 “然,然也!”主事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随即对赵括一拜说道:“正是存在诸多疑惑与不解,而消息传播之快又远超微臣所料,微臣唯恐有小人以此作祟,行阻碍新政推行之事,故立即入宫求见我王。” “嗯!辛苦爱卿了。”赵括说道:“既如此便传寡人之意:令刑部尚书公开主审此案,内阁赵禹赵阁老旁听监审此案!还百姓一个真相!” 话音刚落,赵禹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抱拳说道:“我王不可也!微臣,乃是蔺上卿一手提拔起来的,与蔺府上下关系也算亲密。若是由微臣前去监听省案,恐造人诟病也。” “嗯!也是,怪寡人思虑不周了!”赵括哈哈一笑,说道:“那依赵爱卿之意,应该如何是好耶?” “微臣以为,可有大王可亲赴刑部,主持此案,以正视听、以慑宵小之徒。”赵禹说着还往刑部主事身上瞟了一眼,孰为宵小之徒,不言而喻。 赵括看着赵禹的小动作,颇感好笑,于是对着主事说道:“爱卿以为赵阁老所言如何?” 主事又是一愣,随即立刻回应道:“阁老所言有理!” “既然刑部亦是此意,那寡人便走这一遭吧!传王命:今日午时,于刑部大门前,令平原君为主审,寡人亲往监审此案!”说着赵括对着赵禹使了个小眼神。 赵禹会意,这是让自己先去跟平原君通个气。赵禹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诺!”随即二人皆口称诺,各自领命而去。 望着已经退出殿外的二人,赵括似乎放下了心中大石头,脸色也算是好了些,“反对派”不过如此啊!赵括心中默默想道:害得寡人一宿没睡好! 想着想着,赵括随口说道:“来人!” “微臣在!”一旁的宦者令赶忙答应道。 “去准备车马吧!另外叫伊妃前来为寡人更衣。”赵括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诺!”虽然不解为何突然要伊妃前来更衣,但一贯的职业素养,还是让宦者令很快地应诺。或许,赵王是一日不见伊妃兮,思之如狂? 不管了,赶紧把伊妃叫来吧! 时辰还早!便是白日宣淫,也还是够的!嗯,一个时辰,应该是够的吧! 很快,伊妃便被叫到了赵括宫中。 随即,宫门被赶出来的宫女给关上了。 还真的要白日宣淫啊! 宦者令都无语了,自己怎么碰上这么个主子啊!这边等着审案子呢!你却在宫殿里......说好的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呢!还有没有点做王的觉悟啊! 一个时辰够吗?!宦者令仰着头,无语问苍天。嘴角露出的一丝笑意,不知是苦笑,还是...... ...... 半个多时辰很快过去,由于宫女们的阻隔,宦者令也听不到殿中的响动,也不知其中进行到了怎样的地步,眼见着太阳渐渐转正,不敢也不能催促的宦者令,也只能在殿外焦急地打着转转。 许是宦者令焦急的心得到了上天的怜悯。 紧闭的殿门终于缓缓地打开,出来的正是已经焕然一新,雄姿英发、器宇轩昂的赵括!整个人似乎都胖了一圈。 宦者令赶忙上前,禀告道:“我王,车马已经备好,吾等上路吧!” “嗯!”赵括点了点头。 随即在宦者令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登上了车辇。惹得宦者令涨红了脸。 “宦者令,你来驾车,随寡人一起去吧!”赵括见宦者令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直接打击报复似的下令道。 能咋办呢? 摊到这样的王? 闻言,笑意瞬间从宦者令的脸上退散。 “诺!”宦者令垂头丧气地认命似的坐到了驭手的旁边。 一行不足百人缓缓驶出宫城。 因为不想在城中造成轰动,宦者令在征询了赵括的意见后,安排的是普通的车驾、普通的护卫,从王宫侧门驶出,车幔放下,与普通大臣倒也无太大的差异,也未曾让邯郸的百姓认出来。 吱呀呀的车轴声缓缓响动,百余人朝着刑部所在的方向慢慢前进!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转过一个街头,本应繁华热闹的街口,突然冷清了起来。 而一直双目微闭,晒着太阳浴的赵括也睁开了双眼,双手也向着大腿两侧摸去。 “吁!”驭手突然将马儿停驻。 “禀我王:前方有人拦路!”一名侍卫向赵括禀报道。 话音未落,一阵箭雨袭来,侍卫身死当场。 而久经战阵的赵括,以大氅裹住自己的身体,一个骨碌便跳下了车辇。 “护驾!护驾!”宦者令在一旁高声疾呼道! 外围的侍卫们很快收拢到赵括的身边,将赵括团团围护在中心,盾兵在前,形成一个圆阵。 又一阵箭雨袭来,击打在盾牌之上,发出叮当作响之声。 “赵括!投降吧!”一句冷峻的话语伴随着骑兵的马蹄声从赵括的正前方传来。 “散!”赵括下令道。 盾兵闻令,露出了一个缺口好让赵括观察敌情。 却见自己的车辇已经被射成了刺猬,还有十数名侍卫命丧在第一轮的突袭之下。 自己的正面,百余身着黑色甲胄的死士将街口塞得满满登登,更有三十余骑兵虎视眈眈; 抬头望去,屋檐之上数十名黑衣箭士正挽弓搭箭,寒光凌冽的箭矢随时便会射向自己; 正此时,身后也传来甲胄、盾牌碰撞的声响,不用说,后路可能已经被盾牌兵和长矛兵给封死了。 而自己一方,由于轻装简从,跟随的侍卫不到八十余人,一通袭击之后,自己身边只有六十几人。 可谓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赵括!投降吧!”又一次冷冽的话语从为首的一骑处发出,之见其身着黑衣,更以黑色布帛遮挡面容,显然不欲旁人认出。只是在话语出口之时,气浪将布帛稍稍带动,露出了布帛之下略略有些花白的胡须。 “尔等何人!胆敢刺王杀驾焉!”侍卫营的校尉一边怒斥着,一边眼睛滴溜溜地乱转着,试图为赵括寻找一条生路。 “卿,还不动手吗?” 第二百四十八章 图已穷匕终现 赵括的话语一出,原本剑拔弩张的紧张场面,也为之一静。 还不待众将士疑惑,赵括偏过头对着身旁一人说道:“你说对吗?” 而赵括补充的话语未落,前方再次传来刺客首领的怒吼:“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泛着蓝光的匕首,犹如毒蛇吐信一般,直直地就往赵括的心头刺去! “叮”的一声,匕首似乎撞击到了某种金属。 来人稍稍一愣,但很快调整过来,随即握着匕首的手便刺为划,然而迎接他的依旧只有金属相互切割发出的绝望的“吱呀”声。 大氅敞开,露出其中银色的铠甲,阳光照耀下闪耀着银闪闪的光芒! 绝望中,那只递送匕首的手被赵括反手一剑便斩落在地。 没错,赵括不仅身着甲胄,甚至在两边的裤腿中还藏着两柄利剑。 鲜血瞬间从断臂中喷涌而出!紧握着匕首的断臂随着哀嚎惨叫之声掉落在地面之上,众将士稍稍用余光一瞥,心中皆是惊异万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连自己顶头上司也要恭敬有加的——宦者令! 没错,赵括之所以要伊妃前来为自己更衣,根本不是自己兽性大发,更不是为了白日宣淫,而是为了掩人耳目。确切来说,是为了遮蔽宦者令的耳目。(想差了的给我忏悔去!) 赵括知道,宫中只怕无处不有宦者令的耳目,除了刚刚进攻的伊妃以及赵姬,谁也不能信任。要偷偷换上甲胄,带上佩剑,只能找其中之一帮忙。 而伊妃不仅更受宠些,可以更好的麻痹宦者令,同时也为自己更换过朝服,也算是有经验了。 于是,在殿中的大半个时辰,乃是伊妃在为赵括更换战甲所为。当然,换战甲用不了大半个时辰,可是赵括还是在殿中静静地等候着,直到时间将近方才出得殿来。 而出殿后的“步履蹒跚”,也不是赵括用功过猛导致的,而是长剑绑缚,膝盖不好弯曲所致。好在宦者令依旧被迷惑了过去。 两次的疏忽,让宦者令功亏一篑。痛失一臂的宦者令一个重心不稳,狠狠地便跌坐在地,而一旁的羽林卫也终于反应过来,很快分出两人将其控制了起来。 被压制住的宦者令,也不反抗,只是昂起那张颇有些不可置信的脸庞,大声呵斥道:“不可能!吾自问没有丝毫破绽!你怎会知道是吾?” “到底是哪里漏了纰漏!”宦者令不甘地嘶吼道。 “没有破绽便是最大的破绽!”赵括一脸平静地说道。 赵括一边解开大氅,脱去束缚自己的锦袍,一边说道 “寡人刚刚让人去查反对派是否有所企图,马上反对派中就有人倒戈暴露了全盘的计划! 寡人刚刚猜想吕不韦是否可能有危险,马上反馈中的计划中果然就有刺客在吕卿归途埋伏! 最怪异的便是蔺敏之事,明明可以隐藏得更好,白日里直接进城,直接带到王宫不好吗?为何一定要等这一夜?似乎就等着寡人的后手一般! 要么这次便是寡人洪福齐天,天要兴我大赵; 要么就是这次的对手可怕极了!怎么可怕呢?不仅算计出了寡人的一切想法、一切布置,还针对寡人的布置一一做好安排。 当时寡人就在想呀!要是寡人有这么个好下属就好了,事事都想在了寡人前面,寡人垂拱而治即可。 正是这么不经意的一个想法,提醒了寡人!寡人自问军阵、布局、谋篇还算一流,若是对手果真有这么厉害,事事料敌先机,应早已名传四方了,便是白起前来恐怕也不能如此完美的对上吧,若是如此,长平之战还需寡人哉? 所以,此定非庙算之策,那便只能是内鬼作祟了。” “委屈半载,小心翼翼,却不想竟因自己太过小心,务求面面俱到而被识破!”宦者令有些低沉地自言自语道。 突然,宦者令又猛地抬头,说道:“不对!即便你猜到了你身边有内应,可也不一定就是吾!赵启、李毅甚至赵鲤都有可能!而且,你怎会知晓今日刺杀之局,更是穿上了甲胄防御!” “这个就要从昨夜里寡人闲来无事翻阅奏章说起了。”赵括继续笑着说道。 “寡人所阅者乃是新晋工部侍郎郑新之奏章,言说在外地巡视春汛之况云云。原本工部主官巡视春汛堤岸倒也无妨,可是寡人却又想到王樯才在旬日前率军北上,吕卿也在今日出城清丈田亩,而赵启又被寡人派去保护吕卿。” “你说巧是不巧?一桩桩一件件,飞似的在寡人脑海中闪过。寡人之心腹重臣都在旬日之内被各种琐事缠身。若是在此等情况下,还说天意仍在护佑寡人,寡人是不信的。这也更证实了寡人身边存在内应之猜测。 至于是谁背叛了寡人?那最是简单不过了,谁最后留在寡人身边,谁的可能性就最大!你说是吗?宦者令!”赵括不厌其烦地对宦者令解释道。 宦者令闻言,却是不服,依旧昂起头颅撕扯着喊着:“既然你已然知晓吾是内应,既然你已知晓此行乃是陷阱危途!那为何你不在宫中便将吾拿下,为何你还是落入了吾等包围之中!” “你说呢?”赵括笑着回答道。 “哼!”宦者令不屑地说道:“赵括啊赵括,不愧是一代名将,临危而不乱,方显将军本色。” “但依吾看来,尔不过是刚刚才反应过来落入了吾等圈套,这才临时编造了一番早有遇见的说辞,无非是想要振奋下军心,以期拖延时间!” “睁眼看看吧!羽林军被吾关在宫城之内不得出,上党大军已经北上旬日远离邯郸,邯郸衙役都被放出城外清丈田亩,赵启、赵鲤、李毅,你的嫡系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吾等算计下,被你亲自派遣了出去,这邯郸城中哪里还有你的救兵!”宦者令有些歇斯底里地吼道。 “哈哈哈!!!”赵括大笑着:“那尔等觉得,寡人是为何要穿上这身甲胄哉?” “哼!赵括你一贯小心,当日祭天之时不也内套着软甲么!”宦者令不屑地说道。 早知道你这么好骗,你早说啊!害的寡人被读者大大们误会……哎,赵括心中不住叹息着,天欲灭之,先令其狂也! 眼前之人应是无法接受现实,已经不在用严密的逻辑去思考问题了。 另一端的黑衣骑士见赵括依旧侃侃而谈,心中也是大怒:“赵括,拖延时间也是无用的!今日便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不要再做无谓之抵抗,丢下兵器,写下退位诏书!吾等或可饶你一命!但有半个不字,吾等顷刻之间便叫你命丧当场。” 为首的黑衣骑士一边对着赵括吼道,一边将单臂高高举起,赵括但有半个不字,他便要下令骑军伴着万箭齐发,转瞬踏平眼前之众人。 然而,赵括依旧不慌不忙,因为神经经过系统改造的他,已经听到不远处悄然逼近的阵阵马蹄之声了。 此时不装更待何时! 赵括咧嘴笑着对为首的黑衣骑士说道:“是吗?你过来啊!” “赵……阁……老……” 第二百四十九章 强君权塞言路 赵阁老三字一出,赵括明显感受到的对面为首的黑衣骑士和一旁的宦者令皆是一愣! “看来寡人料想的不错!”赵括笑着看向前方,眼神中不带一点感情:“怎的,赵阁老这是羞于见寡人,还是不敢见寡人耶?” “哈哈哈!我王果然厉害!”那黑衣骑士闻言也不做作,撕开了覆于面上的黑色布帛,露出其中发须微白的苍老面孔。 正是当朝内阁次辅——赵禹赵大人! 在场羽林卫们皆是一惊,先是宦者令,后是当朝次辅,这大赵是怎么了? 饶是心理素质再过硬也顶不住自己的高级领导投敌的打击啊!好在严苛的纪律让他们依旧保持着防御的阵型。 “为何?”赵括有些遗憾又有些不解地对赵禹问道:“寡人对卿不薄也,未曾与寡人共事便得寡人信任而身居高位者,卿一人尔!” 赵禹面对赵括的质询,却没有立刻回答。 赵括见其不言,便继续说道:“平原君年事已高,其虽占首辅之名,实际能出力处并不多也,而卿虽是次辅却有首辅之实焉!况平原君退位不过就是几年之事,卿何急焉?” “非也……”赵禹终于开口,深沉的嗓音中没有一丝情绪的波动:“非为辅臣之争!” “那却实为何?”赵括更加不解地问道:“寡人实在是不解,到底是何原因,让一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阁臣,居然背叛于寡人哉?” 赵禹眉头微皱,抬头仰望着天,似乎不愿意回答这样的问题。 “哈哈哈!”不待赵禹答话,一旁的宦者令却大笑了起来。 “怎么?”宦者令惨笑着说道:“吾亲爱的王啊!在您心中,果然反对于你的,便一定是那利欲熏心之辈哉!尔便是这唯一爱国爱民之人哉!” 赵括闻言,面如寒霜,虽未答话,心中却是一紧。怔怔地看着被压缚着的宦者令,打死他也未曾想到对方会说出如此之言。 是啊,还能是什么原因让一个残缺之人和一个位极人臣的阁老铤而走险呢! 权利啊!这该死的权利! “我王!您太快了!快得不仅吾等朝臣跟不上您之节奏,甚至这赵国天下也跟不上您的脚步。”深沉的声音再次从前方响起。 赵禹接续宦者令的话语继续说道:“这天下终究是士大夫的天下,而非百姓黔首之天下!粮草、兵卒、将帅悉数出自世家大族之手,邯郸之田亩皆在朝廷之手,尚且行缓阻多,况他地焉?” “若我王新政继续,只怕不出年许,我大赵变处处烽火,国之不国矣!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就此断却新政之基,纵是背负弑君之名又如何!” 赵禹惨然一笑,接着说道:“只是辜负了我王一直以来的信重!” 说着赵禹在马背之上,双手抱拳,对着赵括一礼道。 “此言,为何不于朝堂之上言说分明,卿自可谏言于寡人哉!为何要行此大逆之举焉?”赵括眉头紧皱地说道。 “我王何人哉?!败强秦而占三郡,歼燕军而占蓟城!何等人物,何等算计!又岂能听进吾等之建议,尤其是反对之声哉!”宦者令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 赵括闻言,又是深深地看了宦者令一眼,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了沉默的赵禹。 许是受不了赵括咄咄逼人的眼神,赵禹接续着说道:“我王不知曾记否: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四海翻腾云水怒,九州震荡风雷激。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 “或许在我王眼中,所有的反对者不过是要扫除的害人虫罢了。纵然是平原君,既为汝父之友,又是股肱之臣,更随着您一起浴血鄗城,然其在您面前,又何曾敢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呢!”赵禹摇着头苦笑着说道。 是呀!自己仗着有来自后世,又靠着前世的知识侥幸打赢了几场战争,靠着这几场战争的威望,逐渐掌握的赵国的军政大权,更是在自己的阴谋诡计和机缘巧合之下,登上了赵王的宝座。 顺利吗?太顺利了! 虽然其中或有如同鄗城之战的险恶情景,但在总体上都是按照自己的期望在走的。 自己想要魏国出兵援赵,希望秦魏恶战,果然,魏国十万大军就为自己填在了长平战场; 自己想要三郡之地,果然秦王就为了十万秦兵,就按照自己的要求放弃了三郡之地; 接着功高震主的自己果然被赵王“嫉贤妒能”; 紧接着,燕国就在自己派出的细作的怂恿下发兵攻赵,再加下来就是自己再度救赵的完美演绎; 再接着,赵王在自己的挑拨下果然又将自己换下,而自己也因为这个决定,被自己一早埋下的伏笔暗杀; 顺理成章地,自己登上了王位,再次利用秘密安排在鄗城的部队挡住了燕军去路,三度成为赵国的英雄。 于是,坐稳了赵王之位的自己,随后便开始了自己大刀阔斧的改革。 “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竟然成了自己的座右铭,而为了加强中央集权,自己搬出了类似于锦衣卫的羽林卫还不止,甚至在暗地里还将不良人组织正规化成了自己的暗影卫。 特务政治成了自己把控朝局最大的支柱。 当然,他是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比如强行推进新政的进行,这也正是自己所想要的。然而错就错在,自己以为只要把握住了军权、有了特务机关,所有人都会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大赵便在自己股掌之间。 渐渐地,自己便将特务政治当成了政治和朝局的全部! 直到今日! 赵括才突然发现,特务机关虽然能让自己听到朝臣们不想跟自己说的话,却也闭塞了朝臣们想跟自己说的话! 背后吐槽领导就一定不想好好干活吗? 背后一顿拍马屁的就一定是好干部吗? 尤其是当大家都知道自己的背后有一双眼睛,背后的话还是真心话吗? 赵括有些迷茫了!双眼略略有些空洞地望着前方! “我王,多说无益!得罪了!”赵禹见赵括略略有些失神,明白此时正是进攻的最佳时机,随即大手一挥,吼道:“杀!” 第二百五十章 莫伸手必有迹 “护!” 说时迟那时快,好在羽林校尉一直默默关注赵禹的动作,在他大手一挥之际,便对众羽林卫发出了准确的指令。 心中暗骂着:老小子端的是不讲武德,怎么正互相说着话,不是聊得挺好的吗!怎么突然间就来偷袭啊,还是下的死手啊! 一众羽林卫不愧训练有素,虽然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贯的肌肉记忆却让他们很快以赵括为中心,摆出了防御阵型,一面面盾牌将赵括死死地护在了中间。 几乎在盾牌阵组好的同时,一阵箭雨便叮叮当当地撞击在盾牌之上,紧接着前方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尽管被层层的盾牌遮挡,校尉无法看见外面的情况,但光听声响也知道,定是对方的骑兵发起了冲锋。 “骑军冲击!护!”校尉继续大喊着。 随着校尉的指令下达,一线的侍卫们相互挽起手,后排的侍卫抱住腰,企图以此顶住骑军第一轮的冲击。 然而就在侍卫们做好防御姿态的同时,嗖嗖的箭雨声又在耳畔响起,紧接而来的既不是箭雨撞击的叮当声,不是骑兵的冲阵的巨大冲击力,而是前面一片的倒地哀嚎之声。 正疑惑着的校尉,却也不敢直接撤开全部的防御,只是稍稍拉开了盾牌阵的一个小角,仅仅露出自己大半张脸向外张望着。 却见仅在自己军阵三两步之遥,十几几名黑衣骑士呈锋矢阵依次排列,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上更是插满了箭矢,而剩余的骑兵正往后掉头而走。 正在校尉观察之际,耳畔箭雨破空之声再起,两侧房檐之上的黑衣刺客们应声而落,如同一枚枚饺子一般从高处掉落下来,甚至来不及呼喊,便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之上,身上的箭矢在地面的撞击之下,从身体的另一处穿了出来,带出殷红的一片。 随着制高点的失落,前后两侧都传来了人叫马嘶之声,甚是慌乱。 电光火石之间,似乎刺客们遭受到了重大的创伤! 终于,沉浸在怀疑中的赵括也终于暂时地摆脱了心魔,对着侍卫们吩咐道:“散!” 众羽林闻听赵括之令,立即变阵,撤开了挡在赵括四周的盾牌,但仍旧以圆阵护卫在赵括身边。 盾牌撤走,阳光再次映入眼帘,而赵括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情形。 街道两侧的黑衣刺客叛军都已经被自己的红色大军分割包围。不到盏茶的功夫,三百余叛军或是被斩杀或是被擒拿,全军覆没。 果然文人嘛,搞点阴谋诡计还行,战场厮杀只是道菜。 一员老将一个翻身便跳下马来,龙行虎步地来到赵括面前,正是刚刚从北郡赶回来不久的廉颇将军。 随行的还有两名亲兵,亲兵之间乃是披头散发的一位黑衣老叟,大块的灰尘沾染在苍老的脸庞之上,更添了几分落寞与苍老,正是那带头大哥——赵禹赵阁老。 “末将廉颇,护驾来迟,望我王恕罪!”廉颇行至阵前,单膝跪地对着赵括说道。身后两名亲兵亦压着生无可恋的赵禹一同拜倒在地。 赵括挥一挥手,众羽林随即退开。赵括又将手中长剑交给羽林校尉,走到廉颇将军面前,双手将廉颇扶起,说道:“辛苦老将军了!” “不敢!”廉颇站起身来,双手抱拳说道:“刺客一行,以赵禹为首三百三十余人,已经全数尽没,其余涉案各级人等赵鲤将军正在缉拿中。” 随即又看向了瘫倒在地的赵禹,心中暗叹一声,有些意兴阑珊地下令道:“着平原君率刑部主审此案。” “诺!”虽然廉颇有些疑惑为何将反对势力一网打尽了,赵括反而一脸的不高兴,但还是很快地应诺道。 正在赵括准备回转王宫之时,一个落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王,是从何时开始,怀疑到微臣的?”瘫坐在地的赵禹拨开遮挡目光的几缕灰白头发,平静地看着赵括,轻声地问道。 赵括缓缓转过头,说道:“从李毅向寡人汇报反对派组织聚会之时,寡人便开始怀疑了。” “寡人如此拆分各部门,改革官制,按理来讲,反对派们应当风声鹤唳才对,更无法相互联络,怎会如此集会哉!况且正三品上的官员,寡人与内阁诸卿都细细的过了一遍,应该没有反对派的核心人物才是,那么又有何人可以在短时间之内号集众反对派呢?” “是也!只有参与了改制之人才有可能接触到如此多的反对派人员,才有可能将此股力量集中到一起。而平原君与我王又浴血之谊,剩下的便只有微臣了。”听闻了赵括的解释后,赵禹有些无奈的为赵括补充道。 “倒也不全是!”赵括说道:“毕竟人皆有旁人不知的一面!真正让寡人将目光锁定在卿身上的,还是蔺敏的案子!” “嗯?”赵禹有些不解地看着赵括。 “蔺上卿,虽大功于赵,也曾提拔举荐诸多的赵国官吏。其心公也,虽有恩于人却不携恩图报,甚至不愿提起举荐之事;然其性却直也,得罪之人远多于有恩之人。虽为上卿,却少有心腹之人。” “其在世者,自可压服群臣、不怒自威,待其去也,则无多少遗泽与后人也。蔺敏出事便是明证。然,正如吾所言者,蔺敏乃受人挑拨者也,能挑拨之人必为与蔺府亲近之人,或为近亲,或为蔺卿在世时之心腹。”赵括继续说道。 “故我王要我前去说服蔺敏,不为纠正蔺敏之偏见,而是为了试探于微臣哉!”赵禹继续问道。 赵括摇摇头,缓缓说道:“亲近蔺府、深知新政者,非卿而谁?至此寡人便已知,卿之人在寡人、心在反对派矣! 而既已知尔等之目标在寡人,蔺敏之案便更无足轻重矣!让卿亲自去说服,一则再给卿一个机会,或许卿见到蔺敏之现状下能及时悬崖勒马,二则也只是在做最后的确定罢了。 蔺敏暴力抗法,已见其误会之深,所谓‘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如此隔阂,绝非一两句话便可将其扭转,除非相劝之人便是那挑拨之人,又或是相劝之人谎报于寡人。无论何种情况,此人必是在寡人对立面也。 故,在卿报于寡人,已说服蔺敏之刻起,寡人便已知晓卿再也回不来了!应该说,以蔺敏之事做文章,从一开始便是个错误!” “唉......”赵禹轻轻叹息,随即对着赵括一拜道:“诸多事情皆是微臣怂恿蔺敏所为,万事与其无干也,还望我王能够网开一面。” 第二百五十一章 静思退无可退 赵括最终还是没有答应赵禹最后的请求。 不过即便是蔺敏深陷其中,看在蔺相如的份上,赵括也会保他一世富贵。但有没有罪,是不是真的无辜受罪,一切得等平原君的审理情况。 而赵括此时想做的,就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 转过身,不再理会众人,落寞地带着侍卫们,径直就回到了宫中。 廉颇不明所以,但看着瘫坐在地的宦者令和赵禹,似乎又有些明白,任谁被自己亲信之人背叛,心中也会不好受吧。 当然,赵括除了这点别扭之外,更多的是对自己一直以来的施政纲领产生的动摇。 王宫内,赵括寝宫之中,伺候的宫女们都被赶了出来,四周门窗紧闭,厚厚的帘幕更是将阳光隔绝!赵括一人在昏暗的寝殿中,眉头紧皱。 一个荒唐的念头逐渐从赵括的心底浮起——自己不会成了王莽了吧! 大权在握之前,自己是何等的谦卑,赵王对自己那是百般摧残,自己声都不哼一声,不仅逆来顺受,甚至还时时处处为赵王着想! 阴谋搞掉赵王,自己登上王位之后呢? 虞信反叛?杀!甚至连赵王之子也不放过! 新政推行,众臣反对?查!查了之后再杀!杀到没有人敢反对为止! 自己当真要行此霸道之术到底吗? 这样的施为,将士大夫根基挖断,会否真的引起赵国各地反叛频频,烽火四起呢?而经历这些内乱的赵国还有余力跟秦国去拼吗? 早知今日,当日在长平,就应该带着弟兄们直接投奔秦国去了,到秦国混个封君,大势不改,小节修修,坐等始皇帝上位,一统六国,不是美滋滋!干嘛倒霉催的寻那争霸之路,还有那什么鬼系统,除了让自己精力旺盛一点外,还有何用?! 哦,对了,还将自己的性命给缩短了!更是引来读者大大们的一致讨伐! 现在好了吧!想看系统爽文的觉得咱不够爽,想看正经历史文的见到这个系统,立马就是一顿臭骂:什么鬼东西!一句话形容:里外不是人!怪不得没人看了!有推荐都救不了你! 该! 真的是该! 如果能重来,在那晚故关的明月下,咱绝不许下争霸的诺言!让那鬼系统见鬼去吧! 嗯,老天呀!要不咱再穿一回呗!这次我一定吸取教训,只做爽的事,用自己先知先觉的历史知识装逼收后宫,绝不想那些废脑细胞还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可惜,回不去了! 就像是那家乡,没有了家人与故人,即便乡音未改,却又有何人诉说这思乡之情,终究相见争如不见。 所以,现在投降秦国,做个富家翁还来得及吗? 不行了!别说自己的反对派们会竭力地反对,就算是团结在自己周围的平原君、廉颇、李牧,乃至于赵启、赵鲤、李毅等支持者们都会反对于自己。甚至此言一出,恐怕自己不仅王位难保,更会成了全赵之公敌矣。 甚至于秦国也不敢接纳自己! 无他,自己是一个王啊!还是一个战功赫赫、铁血手腕的王! 这么一个王放手底下,谁能放心?白起尚且因功高盖主被勒令自杀,自己还不得被悄悄的“暴毙”掉啊! 而更为重要的是,这该死的系统!吃我寿命!仅剩三年的时间!哦,不,应该只剩下两年多的时间了。 降肯定是降不了了! 不想死的话,只能拼命!带着赵国上下一起拼命的那种拼命! 所以,别再eo了! 有那功夫,多去整肃一番吏治(整理下大纲),多去思考一些新政(考虑下新的故事线),甚至哪怕是找找底下的弟兄们谈谈心(跟责编唠唠嗑),都好过无意义的胡思乱想! 天降孤于此,自当有一番作为,纵是当了那王莽又如何,纵是头颅做了酒杯又如何,纵是遗臭万年又能如何!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 人活一世,总该有故事让后人看! 想通一切的赵括,总算将赵禹话语中的负能量尽数消除,随即打开宫门,一众宫娥宦者跪倒一地,夕阳映照在赵括的脸庞,多了几分红润与坚毅。 “传令:一、禀明太后今日之事,由其选宫中能者继任宦者令;其二,令平原君与廉颇速速进宫见驾!”赵括对着宦者吩咐道。 一旁的管事的宦者立即领命而去。 很快,平原君率先来到了宫中。 倒不是其他原因,只是平原君在审查了街头对峙之情境,又结合赵括回宫时的情景,已然想到了赵括可能为赵禹之言所惑,这便急匆匆地想要入宫觐见,劝导一番。 不想赵括刚好宣他入宫。 一通简单见礼,赵括还未及说出宣平原君此来之意,平原君却先行开口说了起来。 “我王切莫因赵禹一家之言,而动摇新政之念也!赵禹者,宗室膏腴子弟也,虽经蔺上卿之调教,然其未闻民间疾苦,未经战乱之害,所言所行皆以奉前朝典籍为圭臬,视世家望族为国之根本,其眼界尚在都平君之下,况我王乎!” “我王重民生,轻徭赋,与民修养,此我大赵万世之基也!于国于家皆是大利也,世家贵族虽有一时之痛,却享万世之荣,此智者皆知者也。纵有一两世家贵族不晓其中深意而欲叛我王,亦不过疥癣之疾焉!”平原君急切地对赵括输出道,根本不给赵括插话的机会。 “况,新政刚刚实施,正是极力推进之时,若是朝令夕改,岂不令此次刺杀背叛有其名焉!此方为我大赵动乱之因者!新政之推行也,便是没有赵禹等人,亦会有其他人反对。凡变者,无非利益重新分配,利益受损者必然反对,此自古皆然也!我王只需认定有利于我大赵,则切莫犹疑也!”平原君继续说道。 赵括看着激动的平原君,笑着说道:“平原君亦是公室之人,据寡人所知,长平战前,君别院所屯粮秣恐亦不在少数,而新政施行之日,君上损失更是惨重,怎的如何回护新政哉?” 啊? 第二百五十二章 平原谏为王论 平原君有些惊讶地看着赵括,说好的精疲无状、目有颓色呢? 玩呢! 但总归赵括没有因此产生退缩之意便好!至于其他皆是疥癞之患而已。平原君稍稍放下了心。随即细细一咂摸赵括的问话。 不对,这小子还是受影响了。这是对自己也不信任了啊! 当然这也能够理解,毕竟在同一时间,被自己亲近、器重的两人双双背叛,换了谁也会对身边之人产生怀疑的。 尤其,他还是一位因意外而登上王位,长于军事短于政坛的王者,一位正准备大展拳脚王者! 然而,正是因为他是一位王者,一位胸怀天下的王者,也注定是一位孤独的王者,所以这样的话语不当出自他之口。 平原君有些心疼地看着眼前的赵括,一如看待自己的子侄,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赵括深深一拜,随即直起身子说道:“我王恕老臣无状,请我王屏退左右!” 赵括一愣!自己不过是有感而发,怎么好像平原君比之刚刚还要严肃、还要慎重的样子? 出于对平原君的一贯信任,赵括挥一挥手,吩咐道:“退出龙台宫外,二十步内不许留人!” “诺!”宫中宫娥、宦者一同应诺道。 见众人退下,平原君再次大礼参拜,看着年近古稀的平原君颤颤巍巍的身子,赵括赶忙上前进行搀扶。 “多谢我王!”平原君直起身子说道:“今左右已退,殿中再无他人。老臣倚老卖老,暂借故马服君之名,斗胆以我王叔父之身份,说几句话!还请我王勿怪也!” “平原君本就是寡人之叔父也!有所进言,寡人洗耳恭听,怎会责怪!还请叔父不吝赐教!”赵括明白平原君恐怕是真的有很重要的话要说,甚至搬出了与自己父亲马服君的交情,要知道自从鄗城一战后,平原君便以属下自称,再未提及过于自己父辈的交情。 如此精明之平原君,自然知道这交情是能够救命的,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如今却毫不讳言地说了出口,所言之事怎能掉以轻心。 平原君也没有做作,接着话茬就继续说道:“我王虽是公室之人,出身却是将门。少读兵书无算,沙场作战,堪称无敌。” 欲抑先扬,老套路了!接着就该是“然”了。赵括心中想着,却也没有打断平原君。 “也是因为我王战策无双,却未曾研习用人之法,更难知为王之道!此长于沙场,而短于庙堂者也!秦之白起、齐之田单皆如是也!” “为将者,不通朝堂诡计,不识人心波诡,轻则名利渐去、远走他乡,重则身首异处、连累宗族也!为王者,不知人心算计,不晓孤寡之意,则去国灭族之灾,不远矣。”平原君缓缓地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语。 “还请叔父教我!”赵括心中一惊,暗暗思索着自己的一些作为,不觉间后背已经有些发凉,平原君所言并非虚妄也。 “我王亦不必自谦!老臣观我王登基之后行止,重用赵卿以分化朝臣,启用吕卿以树立标靶,三用老臣以定朝局大势,更借楚使刺杀之事收拢邯郸军权,许羽林卫缉拿之事以立刺探之实,分五郡之地,改军权之属......” “桩桩件件,皆是一个目的——集权!老臣皆看在眼中,更是欢喜蔺上卿没有选错人!”平原君说着说着不由得感叹了起来。 赵括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寡人尚有诸多不足之处......” 平原君摆了摆手,接着说道:“为王者可改错、纠错,不可认错也!” 赵括闻言默默一礼,不再插话。 平原君接续说道:“今赵禹等人之相叛也,老臣方才已然说过便是没有赵禹亦有其他人等。我王在推行新政之初便应有所预料哉!” 赵括默默地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说道:“寡人料想会有人起事反对新政,故而令廉颇将军回转以坐镇邯郸,而羽林卫之扩充亦是为之准备,可寡人却未曾想到反叛之人居然会是赵卿与宦者令二人。” “此正是老臣所欲劝谏之事也。为王者,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此乃王之言与臣子也,非王之自省者也。王者之心,当有大河之宽广、猛虎之壮阔,却又有体察毫厘变化之细致。王者也,当有信任一切之魄力,却更要有防范一切之决心与手段!”平原君逐渐进入佳境。 “可用之人,必有可疑之处!若无,必是隐藏颇深之患也!就连老臣亦是如此!我王应有疑我之心,却不该有疑我之语!” “有疑,可查之,查之不怠,可弃用之。然疑心之语,万万不可出自王之口也!此言既出,即便是试探之语,则人必以获取王之信任为己任,更无心任事。久而久之,其人必曰王之无能矣!则王之威丧矣。威丧则敬少,敬少则权不固,权不固则国之乱矣。”平原君一口气将心中之言全数倒了出来。 赵括也总算是明白平原君这么严肃的劝谏,其所担心的究竟是什么了。 一则是担心自己因为赵禹等人的反叛,从此变得疑神疑鬼,不再信任身边任何人; 二则是担心自己将这样的不信任摆到了明面处,从而使得朝堂之上人心惶惶,人人都急于表达忠心,却在没有人真心去办事。而王者用这样的方法长时间地统治,必然导致信任的最终崩塌,国将不国。 至于解决方案,平原君也给出了,那就是耐住寂寞,守住孤独,不信任就去查,查了还不放心那就干脆不用。 一句话,王就是王,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赵括也明白过来,自己看似无意的试探,实际上在心底已经是对众臣有所不信任了,而这种不信任一旦爆发,其后果恐怕远比自己eo来得严重。 幸好,平原君在这不经意的提问间便察觉了其中的大不妥,这才冒险进谏。 反应过来的赵括对着平原君便是深深的一礼,言说道:“寡人谨受教矣!” 第二百五十三章 新令者旧府人 “禀我王:燕平君廉颇已至!” 殿外传来宦者拉长的声调,赵括闻言,对着平原君一礼,说道:“平原君,天色已暗,寡人肚中颇为饥饿,吾等与燕平君一道换个地方,再详细细聊聊吧。” “敢不遵命!”平原君回礼道。 随即,赵括带着平原君,迎上了龙台宫外的燕平君廉颇,一齐到了偏殿用饭。 各分主次落座,一位宦者小心的端上一鼎牛肉放到了赵括的面前,小声说道:“禀我王,微臣受太后赐名赵忠,暂代宦者令一职,特来侍奉我王。”言毕,对着赵括又是一拜。 赵括看着眼前之人,年纪四五十许,岁月已经在他的身上刻画下太多烙印,花白的发须与苍老的脸庞,却有着一双闪烁着光亮的眼睛——那是在看尽人士冷暖后,依旧依旧平和的心境,那是遭遇诸多不幸却依旧对生活充满希望与信心的乐观态度。 一双斑驳的大手,托起又重又热的鼎罐毫不费力,仔细一看,原来是掌中厚厚的老茧将热量尽数隔绝,赵括双眼一眯——那是一双常年握刀的老手! “军中之人?”赵括对着宦者令问道。 宦者令闻言一愣,随即笑着颇有些自豪地说道:“曾为马服君之亲兵!因战事伤了下里,故而太后入宫后遣人唤微臣至宫中,之前在膳食房任职,今大王身边缺人,太后这才将微臣调来。” “哦?寡人说怎的入宫之后,所食之物皆是喜好之物,原来全靠爱卿之所为也!只是寡人之前怎未见过卿焉!”赵括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之人,笑着问道。 赵忠知道能否得到大王的信任就看自己的回答了! 但他也不慌,一边为赵括温着酒一边答道:“禀我王,微臣伤残后便由马服君将养在马服山封地内,伤愈之后便一直在山中庄园内,为马服君打理庄务,少与邯郸往来,便是来了邯郸也多是面见主母也就是太后,故而我王未曾识得。” “只是我王未曾见得微臣,微臣可是看着我王长大的呢!就连我王出生时的稳婆,也是微臣去找的呢!”赵忠继续如同话家常一般对着赵括笑着说道。 “家中可还有什么人?”赵括也如同唠家常一般地问道。 “吾妻早年病故,留有一子,如今已经接管了庄园一些事务,有一孙子,蒙主母太后之恩德,已入学开蒙矣!”赵忠一脸惬意地说道。 赵括闻言心中大定,既知根知底,又有家有室,还是自己人用着放心啊!老娘啊,有这样子的人物,你倒是早点拿出来啊!可是把儿子给坑惨了啊! 正想着,赵括拿起手中的羹碗,舀了一大勺的牛肉羹,双手递到赵忠面前,说道:“爱卿为寡人一家操劳半生,寡人以此肉羹谢过爱卿。” 正在温酒的赵忠闻言一愣,随即双手激动地接过了赵括手中的肉羹,身子颤颤巍巍,一股清泉就要从眼眶中夺路而出, “微臣实不敢当,当年若非君上救护,微臣早死与战场伤残矣!主母更是不以臣卑鄙,委臣以重任,微臣岂敢不用命哉!此皆是微臣份内之事也!”赵忠再次感动地说道。 “无碍!”赵括笑着说道:“寡人正式任命卿为宦者令!” “诺!拜谢我王!”赵忠双手高高捧起肉羹拜道。 “卿上任第一件事情,便是为寡人好好整理这宫内之人!若有不从,打死无算;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赵括恨恨地说道。 “诺!微臣一定为我王打理好王宫之事,宁可杀错,不可放过!”赵忠重复道赵括的指令。 一旁的燕平君廉颇听闻赵括的指令,眉头一皱,欲要劝谏一番,刚想直起身子,却见对面的平原君正对着自己使着眼色,并缓缓摇着头。 平原君明白,一则,此乃宫中之事,外臣最为忌讳就是干预宫中,此时帝王所不能容的,因为一旦宫内宫外串通一气,帝王也就随之被架空了,所以这是底线更是红线,不能触碰; 二则,赵括此时急需一个出气的途径,而气出在宫中,死伤的无非是些宦者、宫娥,总好过出气在前朝! 当然,平原君的想法还是有些过于天真,即便三朝老臣的他,却也未曾真正地见识过何谓“王之一怒,流血漂杵”。 收到平原君信号的廉颇,只得悻悻地坐下,倒不是他也想通了,只是他也清楚自己于政务之事实在不擅长,故而蔺相如在时便已蔺相如为首,蔺相如不在时便以平原君为首。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办!廉颇表示:笨人自有笨办法! 而赵括坐在主位之上,自是将两人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赵忠随即退到一旁,给三位大佬留出谈话的空间。 “平原君!”赵括举起酒爵说道。 “微臣在!”平原君直起身子,双手捧爵回道。 “爱卿今日之言,寡人已记在心中!在此敬爱卿一爵。”赵括略略抬起酒爵说道。 “谢我王。”平原君一饮而尽回道。 “此次之事也在告诫寡人,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为此,寡人决议广开言路,以充实听闻,而绝刚愎自用之患。平原君日后若是发现寡人何处疏失,还请多加提醒才是!”赵括也是一饮而尽说道。 “故所愿不敢请尔!”平原君立即回应道。 “此是一事!”赵括放下酒爵缓缓说道:“其二便是赵禹等人作乱之事。” 平原君和廉颇也是放下酒爵和食箸,静等赵括的后文。 赵括略略停顿后说道:“首要之事自然是查清事实真相,定罪量刑。此事仍由平原君主持。寡人之意,趁此次大狱,废除肉刑之用。寡人之所见受肉刑者,皆痛不欲生,更因身体之缺而丧改过之意,变本加厉为恶者多,颓废无能者众,而改过从善者寡。” 平原君说道:“我王容禀,非不知肉刑之残酷者也,然非如此不足以使民心生畏惧之心,而若民无畏惧之心,则必大乱矣。” 第二百五十四章 行霸道又何妨 赵括答道:“此虽有惧民之用,却得不偿失也。因小过而遭肉刑,再因此而变为巨恶,此非刑之用也!诸如赵禹等罪魁祸首,及其嫡系子孙人等,当然是立斩不饶;对于一些旁系子弟及景从未知其计划者,若依旧法而施以肉刑,则人或恶或废,而与国无益也。” 不待平原君继续反驳,赵括便接着说道:“寡人之意,改肉刑为囚刑,刑期间可派诸矿山沟渠,开矿通渠。索其行动便利之资,而行急难危重之务。则既可惩治奸邪,又利于国家之建设,更添一分仁爱之心,可为长策矣。” 平原君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作思考状,虽然心中也觉得赵括所言有理,却也不敢直接应承,毕竟若因此闹出乱子来...... 赵括也看出了平原君的顾虑,便对平原君说道:“平原君不必忧虑,便以此次事件作为试点,若有可为则行推广,若不可,也于大局无碍。” 平原君闻言,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谨遵王命!” “嗯!”赵括见平原君同意,随即变换脸色继续说道:“对于景从或是不知情之人,寡人可网开一面,然对于元凶巨恶,平原君绝不可心慈手软!但凡知晓叛乱之事之人,无论事涉何人,一律一体斩决。君其知之......” 平原君看着颇有些喜怒无常的赵括,心中除了感慨便是欣慰!当仁则仁,当狠则狠,方为王者,而王者一怒,需流血漂杵! 饭局在赵括的威势下为之一静。 思考良久,尽管不想大开杀戒,可是面对赵括先礼后兵的要求,平原君终究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应诺道:“谨遵王命。” 赵括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过身看下了有些无所事事的燕平君廉颇。 “燕平君今日辛苦了!多亏将军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也!此爵为将军护驾之功,将军饮甚!”赵括端起赵忠刚刚满上的酒爵,向着廉颇说道。 “微臣护驾来迟,我王不责怪微臣便好。况些许蟊贼,怎能伤及我王分毫。”廉颇咧开大嘴高兴的回应道。 言毕,两人双双将爵中美酒饮尽。 随即,赵括继续说道:“老将军,刚刚从燕地赶回来,还未好好休息几日,便又让将军披挂上阵,此寡人之过也!寡人再敬将军操劳之苦也!军饮甚!” 说着再次端起已经被赵忠满上的酒爵,遥遥相敬。 廉颇赶忙再次直起身子,双手捧起酒杯,回道:“为我王分忧,何谈辛劳之言!谢我王!” 言罢,满满一爵再入腹中。 不想赵括刚刚放下酒爵,便立即又说道:“将军劳苦功高,自代地到三郡,又从三郡而至燕北,转战千里,护我大赵周全,增我大赵土地人口。寡人再敬老将军一爵!饮甚! 说着,赵括再饮一爵。 廉颇也丝毫不虚,端起酒爵说道:“我王谬赞矣,微臣只不过是尾随我王而进,桩桩件件皆是我王之巧妙安排也,哪有什么大功!” 言毕,一爵温酒再入喉。 三爵毕,将老将军喝得美美的,赵括这才终于开始说起正事。 “老将军几日在家,想必已经将目前我大赵之军事舆图熟稔于心了吧?”赵括问道,颇有点老师临堂抽查的感觉。 好在廉颇自然是属于学神那一类。 闻听赵括的问话,廉颇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仿佛刚刚三爵温酒只不过是润了润喉,他明白赵括这是要开始讲正事了。 “回禀我王,微臣已经大体了解了一番。”廉颇谦逊地回应道。 赵括闻言却不曾言语,反而一脸笑意地看着廉颇,仿佛在说:这不是判断题而是问答题! 廉颇会意,这是要详细阐述啊!不过这怎会难倒自己呢! 随即一拱手对着赵括说道:“回禀我王:我大赵如今军力大致四分:其一乃是邯郸城中,经过一系列之整编补充,大致兵力曰两万人,其中羽林卫一万两千余人,陷阵营三千余人,另有城防营约无五千人。” 赵括满意的点了点头,当然暗影卫的千余人,并不算实际的战力。 见赵括没有异议,廉颇随即继续说道:“其二便是三郡之地,有田单将军所统领的六万精锐和郡守李义手下约五万屯田大军,总计约在十一万上下,只是不知冬日过后,征兵是否又有效果。” “前日李义上书曰,冬日收拢流民无数,正月过后则其身强力壮者从军,其力稍弱者屯田,得甲兵数千,共计有兵约一十二万两千七百余人。”赵括点点头补充道,随后一举手示意廉颇继续。 “其三,代地我王以王樯为帅,加之其所率之两万五千余援军,目前共计有兵约十万人。” “最后便是燕北之地,我军入燕之军者约八万人,经冬日之整补,加之任武所部,约亦有大军十万人,其中两万步卒、三千骑兵戍守蓟城,余者约八万人马皆随李牧入辽东剿灭东胡。”廉颇一口气将情况汇报完毕,昂着头看着赵括。像极了回答完问题后期待表扬的孩子。 对于优秀的学神,赵括当然要不吝赞美,随即对廉颇将军说道:“廉老将军用心了!” 不过,对于学神的问题怎么会如此简单呢! “以廉颇将军来看,四处兵马战力如何?如此布置可还合理?”赵括继续问道。 廉颇稍一思考,随即说道:“禀我王,四处战力最强者当属燕北之军,集代地骑军精锐与长平大军精锐于一体,当为我军最强之矛。而最弱当是邯郸之军,无他,兵少耳。” “至于三郡之兵与代地之兵?”廉颇顿了顿说道:“代地本是我赵兵力最为精锐之处,然去岁抽调太过频繁,精锐十去六七,所补充之兵力也多为屯田之兵;而三郡之地,兵力虽众,然几乎半数为屯田之兵,幸有田单将军坐镇,故而两者战力当相去无几也。” 廉颇侃侃而谈,仔细地分析着各地驻军的战力,但对布置之事绝口不提。 可惜廉颇不提,赵括却不会放过:“将军以为,寡人如此布置,可还合理?” 廉颇有些麻爪了。 怎么说呢? 合理吗?很明显不合理啊!昧着良心说合理不仅不是自己的风格,更有可能造成军事布置上的一错再错。自己原本想要徐徐上书言明此事的,结果,没想到王上直接就来了个措手不及。 若是直接说不合理,廉颇看了看对面的平原君,又觉得当“众”批评王上,还是有所不妥。 更重要的是,廉颇知道王上可不是先王,对军事一无所知,王上可是在长平打败了自己无可奈何的白起的存在啊。饶是自己总觉得王上的布置存在问题,可始终有个声音在耳畔说道:“再看看,再看看,一定能看出我王的深意来!” 赵括显然明白廉颇的想法,于是开口说道:“廉老将军不妨直言,平原君在此正好一起讨论一二。” 廉颇闻言,很快将赵括的话语翻译一番:平原君不是外人,有啥不对的指出来,我来给你解惑。 那还有啥好顾虑的,敞开了胆子说啊! “禀我王:末将认为我王之布置者,最大问题在于强枝而弱干也!代地、东南、燕北皆屯有重兵,然国都之中却仅有两万余众,机动兵力极其不足也。虽然目前燕军不再能偷袭我之后方,然一旦有事,恐遭燕军袭击之覆辙也。”廉颇边想边说着。 赵括不置可否地微微点头,随即又看向平原君,问道:“平原君以为如何?” 一旁的平原君闻言,接话道:“燕平君是在担心韩国焉?其国力已弱,应当不至于胆敢袭击我大赵也!况代地、上党之地也,一则面对胡人、一则面对强秦,不可不屯重兵以防守也。而燕地,一是新附之地,需重兵镇压,二也是欲东扩取地者也。至于邯郸城中,有两万大军足矣!” 廉颇听了平原君之言,想要解释一番,却又不知该如何诉说才能不得罪于平原君。 终究在赵括压迫式又有些期许的眼神下,廉颇还是回应道:“末将所言之‘一旦有事’,非指韩国之辈!乃是代地或是上党,一旦崩盘或是主力被牵制,我军腹地之中缺少机动兵力作为第二道防线,于是偌大的赵地,除了邯郸城,便任由敌军驰骋了。” 赵括将廉颇终是将自己的担心完整地说了出来,也不讳言,直接说道:“当然还有一种情况,便是我大赵内部出现问题,由于邯郸无兵,故而无力快速平叛,导致局势糜烂。” “这......”平原君有些迷茫地看着赵括。 原以为将周遭护得如铁桶一般周全,便能安心发展内务,却不想有如此严重之破绽。可既然我王想得如此深远、如此透彻,比之廉颇还要清晰明了,为何还要如此布置?岂不是......自相矛盾哉?想着想着,两只迷茫的眼睛便盯上了主位上的赵括。 而廉颇却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果然,我王早知其中厉害,却依旧如此布置,必有其深意也!于是目光炯炯地看着赵括,期待着赵括的答案。 赵括看着盯向自己两人,笑着回答道:“寡人非不知其中凶险也!然,长平一战,我国军力损之大半,与燕军大战,军力再去其十之一,地阔而兵不足,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 平原君闻言,对赵括一礼道:“我王若是身体无恙,不若将攻辽东之事暂缓两年如何?将燕北之军撤回泰半,以拱卫邯郸并作机动之兵力,待屯田起效,而少年成长,不出三两年,我军军力即可恢复,待其时在图辽东不迟。” “晚矣!”廉颇说道:“末将归来之时,李牧已经率兵深入东胡,如今恐怕已经与东胡交战正酣。两军交战,不可轻撤也。” 赵括点点头,说道:“不仅如此。征伐辽东乃增国力之策也,此为与秦之角力关键所在,早一日在辽东屯田,吾大赵便早一日有抗秦之力,故国内虽或有所患,不可轻动辽东之策也。” “那该如何是好也!”平原君有些不解地问道,总不能明知有所疏漏,却不去堵吧!兵者,国之大事也,不可寄托于运气也。 廉颇也继续看向赵括。 “事有轻重缓急,所谓破绽亦为时局所限。”赵括不疾不徐地说道:“所谓外部之威胁,无论强秦或是胡人,为粮草出兵当在秋日之后,故至少半年之内,吾等之主要矛盾在于国内世家大族与新政推行之矛盾。而寡人增兵之法亦在其中!” “世有阴阳,月有圆缺。阴阳并济,方得全也,而为政者,既要有怀柔之策,亦需鞭策之利。”赵括继续说道。“今有吕卿传寡人怀柔之策,而寡人手中还需驱策之鞭,以备不时之需。” “燕平君!”赵括直起身对廉颇说道。 “末将在!”廉颇赶忙双手抱拳应诺道。 “可愿为寡人手中之鞭哉?”赵括朗声问道。 “愿为我王牵马坠蹬!”满脸通红的廉颇很快答应道。 “三千陷阵营,八千羽林卫!寡人将邯郸精锐悉数交于卿之手中!待吕卿归来之后,卿便带着此大军,随吕卿往各地巡视新政之推行。 若是配合新政者,自有吕卿出面安抚,或许其在当地盐铁茶等通商之权,或赐其财货爵位之赏,以补其亏。新政施而健仆劳力等自出也,而将军则可留一校尉,缓缓征兵可也。” “诺!”廉颇直起身子应诺道。 赵括摆摆手示意他坐下,随即继续对着廉颇细细嘱咐道:“旦有不服新政,乃至聚而抗政者,便需将军出马!寡人之意者,诛其首恶,而收其豪奴健仆,并其任侠门客人等,或千人或二千为一军,可发往上党屯田,或发往代地抗胡。而两地者,以二换一或者三换一,换来各地精兵充实大军!” “如此一来,若是推进顺利,秋收之前,将军当能拉起一只不少于五万人的精锐之师。以此为第二梯队,不论应对哪方面之威胁,皆足矣。”赵括总结道。 “彩!”话音刚落,廉颇便在一旁喝彩道。在兵力短缺的基本面下,敏锐地捕捉到半年的真空期,从而以时间换兵力,更以新政促征兵,可谓是最好的办法了。 相较于一脸兴奋的廉颇将军,平原君似乎觉察到其中似乎有哪些地方不太对劲,可是仔细一想又分析不出那不对劲,只得将疑心按下,与廉颇一道称“诺”。 第二百五十五章 阎王索时日定 夜已深,月上柳梢头。 平原君和廉颇两人在几名宦者的搀扶下,离开了宫闱。 偌大的宫殿内,热闹不再,牛肉的羹汤已凉,温好的黄酒已尽,杯盘皆尽狼藉,宫娥们正忙碌着收拾。而赵括也起身,缓缓踱步到殿门之外。 一场酒宴在宾主尽欢中落下了帷幕,而以廉颇为首的军队势力也在此次非正式的酒宴之上,正式地加入了赵国的最高决策层。 而赵括的新政也将在军队的保驾护航下,迅速在赵国大地上推广起来! 可以说,赵括想要达到的目的:废除肉刑,以工代罚,引入军队势力入阁,以军队保驾新政,调整军队防务、军权归属等等,在酒宴之上全部都实现。 细细思索,应该再没有其他遗漏了,内阁势力、军队势力再度平衡,反叛事件也在自己的安排下将影响降到了最低。赵括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我王!今夜在何处休息?”一直在一旁细细观察的赵忠适时地对赵括问道。 “伊妃吧!”赵括说道:“今日还多亏伊妃为寡人换上甲胄,想必她也被吓坏了吧……” 说着说着,赵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在这波诡云谲、你死我活的角斗中,或许只有伊妃那纯真清冷的面容,能唤起赵括心中一抹会心的微笑吧。 而这抹发自内心却一闪而过的微笑,自然也深深地印在了赵忠的心中。 一夜春宵日渐短…… 王宫之内的伊妃宫内春意黯然,王宫之外的邯郸城中却是一片“秋风涩涩”。 平原君左边带着刑部,右边跟着羽林卫,浩浩荡荡地杀向了世家大族的家中,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片狼藉与一地囚徒。 这样的搜捕一直持续到了三月中旬,邯郸的世家贵族们再次见证了羽林卫的强大,当然在暗中自然也少不了暗影卫的帮忙。 两只情报机构,自赵鲤和李毅而下,都憋着一股子的火——未能侦查到叛党真正的目标,致使赵括险些陷入了险境。还好赵括通过蛛丝马迹在最后时刻还是发现了他们的阴谋,这才通知到廉颇及时救驾。 但这些不仅没能让两只情报机构松一口气,反而更加胆战心惊。尤其是李毅,不仅未能及时发现叛党的阴谋,反而中计给赵括带去了错误的信息。这要是赵括轻易相信了,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赵括未能全然信任的情况,也更加引起了两位首领的重视,而通知廉颇救驾而非自家机构的举动,再次应证了赵括的不信任。 这份错误和不信任对于情报机构来说,那绝对是致命的。情报的准确性那是一个机构的根基所在,若说此时还能以刚刚成立,情报不准情有可原来自我安慰一番。但若有下一次,恐怕赵括便会将这份不信任给兑现了,即便不撤了这机构,也得将此机构的内里外里、上上下下全数换个遍! 于是,两家机构在当家人赵鲤和李毅的暗示下,暂且放下了竞争对立的态势,转而颇有默契地开展了一系列的缉捕活动——暗影卫负责收集证据,而羽林卫负责围困抓捕。当然,审判还是由平原君带着刑部的人完成的。 但即便在两家情报机构通力协作下,一场大狱眼瞅着便持续到了三月中,牵连之广,涉事之多,可见一斑。 终于,经过平原君与吕不韦及相应刑部官员的反复磋商之后,秉持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一份审结文书总算是递到了赵括的手中。 好消息是蔺敏真的是被挑拨和冤枉的,那名公人是在抬回去的图中被人暗下了手脚,死刑必然是免了; 坏消息是蔺敏是真的对赵括的新政很是不满,尤其是知晓了赵禹等人被下狱之后,就差破口大骂赵括忘恩负义了。 不管怎么说,公然抗法不得不罚!平原君也是看在了蔺上卿的面上,也是尽力将惩罚压到了最低——闭门思过一年,并罚俸禄一年。 赵括知道,这样的惩罚看似不重,然蔺敏也算是废了!本就对新政不待见,还要憋在家中一年,没事也变得有事了。即便是心理不变态,自己又还敢用他为官吗?富,恐不过三代矣。这不是赵括想要的。 “蔺敏之罚不可也!一则有轻拿轻放之嫌,此举在新政期间断不可为也;二则,闭门一年,不疯也废;此举看似护着蔺敏,实则害了他!若是君子之泽,三世而斩,吾等皆无颜再见蔺卿于九泉矣。”赵括对着一直坐于阶下等待赵括之令的平原君说道。 “嗯,不知我王可有两全之法焉?”平原君双手抱拳一礼道。 赵括稍作沉吟,随即令宦者令赵忠,拿刻刀进行改判。 判曰:“徙上党郡,为屯民一年,以观后效。” “这......”平原君有些不解,为何处以如此重刑,那可是去国远家了啊! 赵括见平原君不解,随即解释道:“上党郡是最早完成新政的改革,让他去那边身体力行地感受一番。若是能体悟到自己的一番苦心,那必能成为如蔺卿一般的国之柱石;若是不能体会到自己的一番心思,自己也算是尽力了,对蔺卿在天之灵也算是有了个交代。” “稍后汝去信与田单及李义,令其好生关注一番,不使其有性命之忧可也!”赵括随即又补充道。 平原君闻言,明白这是赵括还想要给蔺家更多更长的富贵,这才愿意如此费心地打磨蔺敏。于是赶紧替蔺相如谢过赵括。 处理完最为棘手的蔺敏之事,剩下的便要简单许多了。 一脸淡定的赵括,拿出平原君的第二份结案文书,嗯,还挺沉! 摊开之后,赵括也不淡定了,只见竹简之上密密麻麻地全是人名!略略一数,不下百人,堪称死亡名单! 好在赵括也是见惯了腥风血雨,早已不是刚来到故关之上的赵阔。略略吞了吞口水,对平原君问道:“此卷乃是判处斩立决之人耶?其上怕是不下百人吧!” “禀我王:共计二百二十四人!”平原君淡定地答复道。 赵括又是吞了吞口水,谁说“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将军冷血的?站出来,我一定不打死他!你看看这些文人,说起杀人名单来眼都不眨一下的。这才是“真”冷血啊! “都已查实?皆与刺杀案有直接关联?”赵括又问道。 面对赵括的问话,平原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着殿外说道:“抬进来!” 言毕,四位羽林卫将两大口放满了竹简的大箱子抬进了殿中。 平原君随即站起身子,走到箱子跟前,拿起其中一卷,说道:“此两箱内之卷宗为犯人之供述也,一人一卷,已查验详实,皆与叛乱案有直接关联也。但有一人有误,愿得反坐之罪!” 平原君声音平稳,但“叛乱案”三字却着重加强了一番,与赵括所言之“刺杀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括之意,平原君明白,只诛首恶,更是把办案的范围缩小到了解刺杀案中; 平原君之意,也很明确。刺杀案中之人用心险恶,其心其行自然当诛,然叛乱案中之人,其罪亦在十恶不赦之列也,不可放过。 当然,平原君强势的背后更是在告诫赵括:为王者,当断则断,不可妇人之仁矣! 赵括愣愣地看着平原君,仿佛要重新认识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平原君也静静地看着赵括,仿佛在说:“我王,尔屠秦灭燕的气势何去了?” 两人就这么对峙着,大殿之中针落可闻。 最终还是赵括妥协了,他也不是不敢杀人,甚至不可姑息之言还是他强调的。只是没想到这次玩大了,二百多人,在加上虞信那次,多多少少有些担心成就了自己“暴君”之名。 不过,想来各国对于反叛之人也都是零容忍吧,即便是“暴君”又如何?始皇帝也是暴君,但千古也就意味始皇帝尔。想通关节的赵括也便不再坚持,干脆地遂了平原君的心意。 “如平原君所言!一体斩绝!”赵括大手一挥说道。 “我王,英明!”平原君应诺道。 原以为到此为止的赵括,又被宦者令拦下了去路,堆成小山一般的六大卷竹简呈现在了赵括的面前。 赵括疑惑地看向赵忠,赵忠对着阶下的平原君就是一个幽怨的眼神,随即解释道:“此乃发配充军和入囚刑人等之名册也!” 不待赵括反应,平原君立即补刀道:“相关人等询问画押之口供细节俱在门外,我王是否让羽林卫都拉进来,以供我王查阅?” “拉!”他居然用“拉”字!怕是用车装的吧?还有各“都”字?只怕还不止一车?! 谁说寡人要查阅的,谁?让他站出来! 寡人可不是秦始皇帝,每日要阅看三千斤竹简才睡得着,再说了要看完这几车的竹简,寡人还有得睡吗! 不会是以后咱都要论千斤来批阅文书吧?不说别的,光拿着这千斤竹简就够恐怖了。 想及此处的赵括脸色微微变白,不可以!不允许好吧! 赵括直起身子,眉头紧皱,在主位之上焦急地思考良久。 终于下令道:“燕平君廉颇护驾有功,着递进为内阁次辅,与平原君一起掌票拟之权。国中大小事务,先与内阁,内阁筛查后,若可决者,由首辅并一位辅臣共拟执行条款可也;若不可决者,由首辅或次辅拟定方略后报与寡人。” “这?”平原君有些意外地看着赵括,这是妥妥的放权啊!其权更在相国、上卿之上也。 似乎是怕平原君推辞,赵括赶紧劝说道:“国事繁杂,还望平原君多担待一二!” “敢不从命!”见赵括如此言语,平原君倒也不好再做推辞,至于何事可决何时不可决,且行且看吧。 赵括见平原君答应,随即指着那堆“囚刑人员名册”,说道:“叛乱案中一众从犯之审核量刑,交刑部再三勘验后,内阁票拟结论,再上报于寡人!” “诺!谨遵王命!”平原君躬身应诺道。 赵括见状,自认为诸事已毕,站起身子,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却见平原君仍在原地。 赵括弱弱地轻声问道:“平原君还有事耶?” “然也,微臣刚刚想起,尚有一事还需我王定夺!”平原君也不扭捏,直接就给出了赵括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赵括都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叫你多嘴,多嘴去问!好了吧,走不脱了吧。 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赵括重新坐下:“平原君还有何事,直言可也!” 平原君见状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虽则心累不已,急欲修整一番,但听得尚有国事需要处理,便很快调整好心态,积极处置国事。 此方为一位合格的王者也! 赵括若是知晓平原君的想法,只怕是要笑疯了。这不过是一个被996甚至007摧残了十数年的大好青年的后遗症罢了。若非生活所迫,谁愿在凄风苦雨的夜里默默加班哉! 所以,亲爱的加班狗们,加油干吧! 因为就算是穿越回去当王又如何,还不是得被迫加班?! 平原君心中之念一闪而过,随即便对着赵括说道:“前面勾决之犯人,何日行刑哉!” 赵括有些不解,此事不是早有定例吗,缘何要特意询问一番呢? 似乎看出了赵括的疑问,平原君随即说道:“按照往日之定例也,死刑之犯也,一体在秋日行刑,顺春生秋落之天意也。然,此次事件殊为恶劣,又与新政之推行有关。 吾与吕卿皆认为,不必等待秋日,可于近期行刑,并以此为契机,行震慑宵小之效,而树新政之威,便利新政之推行也。是故,请期于我王也!” 作为纯粹的唯物主义者、社会主义的接班人,自然对什么天意没有太多的敬畏!况且此事对自己推行新政百利而无一害也。 那还有啥可犹豫的? “可也!”赵括点点头说道。 至于时日? 第二百五十六章 狱中人断头酒 清明时节雨纷纷, 正是杀人断魂时。 赵括呢喃着。随即对平原君说道:“后日便是清明吧?就清明行刑吧!” “诺!”平原君没有追问什么,而是很快地应诺道。 对于平原君来说,只要能在近日行刑便已足矣,清明不过一个节气而已。 而对于赵括来说,清明显然有着更多的意义。 一则算 王命很快在第二日便被执行,闹市里,搭起了高台,又以精兵围住,刀斧手们一个个擦亮着斧刃。据说这次要砍的人有点儿多,可不敢疏忽大意,要是临场砍了几人后斧子变钝,丢了面子事小,把饭碗砸了方是事大。 牢狱之中,狱卒们依例给囚犯带上了肉食,往日养尊处优的大人们如今如同野狗抢食般争先恐后地抓起肥腻腻的大肉,嗷呜两声便吞下肚中。 吃完之后仍觉得不过瘾,意犹未尽地看着门外的狱卒,仿佛在说:“再来一块,就一块。” 看着眼前欲言又止、唯唯诺诺之人,谁能想到一月之前,这还是位眼高于顶的响当当的大人物哉! 狱卒显然也是见惯了世面的,按理说,这临刑前的两顿饭,应该给他尽量满足,可这次要斩之人实在太多了,这要一个个全都满足,就凭牢里那点子钱,只怕是不够!就连这顿也还是刑部的大老爷特意交代才有的,至于加菜?想多了只能说…… “看什么看,赶紧吃你的饭,一人一块肉,吃完就完了,再想吃,下辈子别做叛贼了!”狱卒冷冷地对着囚犯吼道。 闻言的囚犯赶忙缩到角落,狼吞虎咽地将剩下的黍米消灭干净。 牢狱中,有那不成器的,倒也有那聪明的,尽管瘦骨嶙峋精神萎靡地靠在墙边,心中却如水面一般的平静,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那碗盖着大肉的黍米饭。 “看啥看,吃啊!”狱卒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赶紧吃,吃完我好撤家伙。” “此,怕是吾等之断头饭吧!”精明的囚犯说道。 此言一出,其他临近间隔的囚徒们纷纷为之一静。 “呵……”狱卒笑着说道:“倒还有一个明白人!也不怕告知尔等,王命下来了,明日尔等就要拉去闹市削首。好自为之吧!” 当啷……一声,一个装这饭菜掉在了地上。紧接着便是一阵的呜咽的哭声,这饭算是吃不下去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狱卒好不怜悯地说道:“听人劝,吃饱饭,好上路吧!” 说着也不理会那“聪明人”的反应,径直就往下一个牢房走去。 然而聪明囚徒的话语,就如同冷水浇进了沸油之中,很快在热力的传递下炸开了锅。 “我不想死啊!” “我王!我冤枉啊!” “都是赵禹怂恿的,与臣无干啊……” 一众不甘被斩的犯人,有的拼了老命摇晃着牢门,誓要与牢门共存亡,有的则从栅栏的缝隙中伸出双手,朝着狱卒们就胡乱地抓了起来,宛如一个溺水之人拼命挣扎着试图抓住那根救命的稻草。 然而,见惯生死大场面的狱卒可不是那漂浮的稻草,见牢房中人愈演愈烈的响动,二话不说,抄出身后人所携带的杀威棍,“砰砰砰”地便向着伸出的手臂砸去。 很快,吃痛之下的手臂纷纷被收回,而他们的主人也重新龟缩到一个角落,小心翼翼地舔舐伤痛。 这狱卒能处,有事儿他是真的上啊! 而在杀威棍的威慑下,众死囚只得纷纷躲到一旁,而喧闹的牢狱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只不过这份安静好没等持续多久,又被阵阵地呜咽的哭泣声所填满。 哭声里是对赵括的控诉,是对自己所作所为的悔恨,抑或是对自己即将断绝的未来的祭奠? 都不重要了! 狱卒撇了撇嘴,显然他对此已经见怪不怪,随即带着肉食继续分发下去。 与喧闹的外围不同,在牢狱的深处,却是一片的安静和幽暗。 皎洁的月光通过南侧的三枚孔洞,射入幽暗的牢房。没错这是特殊重犯才能享用的特殊牢房,而为了防止犯人逃跑和与外界联系,甚至连窗户都换成了仅有大拇指粗细的三个孔洞。 月光在牢房中形成三根光柱,光柱之下,一位披头散发的老人手带铐,脚锁链,正盘膝而坐,眼睛直直地看着孔洞,试图通过那极小的孔洞,看透那屋外繁乱而璀璨的星空。 “丁零当啷”的几声将物我两忘的安静打破,牢门随即被一名狱卒打开。 另一名狱卒手持一手持着烛火,一手握着械棍,首先进了牢房之中,见牢房中人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孔洞,这才将门外藏在斗篷之下的“大人物”请了进来。 大人物迈进牢房,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与骚臭味直冲脑门,但他还是忍住了。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放下斗篷的帽子,露出真容——正是当朝首辅、三朝老臣平原君赵胜。 而那仍在观星之囚徒,正是往日之次辅,今日的叛贼——赵禹。 只见赵胜也不顾地上肮脏,径直就在赵禹的对面盘膝坐下。身后的仆从也鱼贯而入,或展灯,或取或,或布席,或温酒...... 很快,幽暗的重犯牢房被多盏烛灯照得通亮,两位曾经的老友之间,放置着一张木桌,上面布着三五道精致小菜,更有一壶老酒浸在温水之中,底下的小小火苗正隔着山泉水与青铜壶,给其中的陈年黄酒注入灵魂。 平原君大手一挥,众人依次退下,牢头也识趣地为赵禹打开了手铐脚镣,随即退出房间。门虚掩着,牢头也在牢房不远处等候着,如此的距离既听不清房中的私密言语,但只要其中大声喊叫,却又能第一时间发现,牢头便能很快冲入房内制止危险的发生。 但显然,牢头的一系列操作在赵禹这儿显得多少有点多余了。 “你不该来!”众人退出房间后,赵禹对着昔日的老友说道。 “可我终究还是来了!”平原君答道。 ...... 一通问答后,牢房中再次陷入一片平静。 稍许,小小的火苗将山泉煮沸,咕咚咕咚的声响在牢房中慢慢回响。 平原君单手把起被山泉烫得有些烫手的青铜酒壶,然后探出身子,双手为赵禹满上一爵。 哗啦啦......清澈的黄色酒液从壶嘴倾泻而出,倒入青色的酒爵中,又在其中打起了转儿。 “赵括让你来的?”赵禹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 平原君闻言一愣,倒酒的手微微一定,他还真没想到赵禹会问及赵王。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平原君很快反应过来,将酒壶收回,自顾自地为自己也满上一爵,然后边将酒壶放回皿中一边反问道。 赵禹没有回答。 “多谢!”赵禹随即用自己有些枯槁的右手缓缓端起酒爵,向着平原君举起。 “于公于私,我都该来的!”平原君双手托起酒杯,慢慢递前。 “叮!” 青铜酒爵在污浊的空气中相碰,在溅起的酒花中,两人仿佛看到了昔日里两人痛饮乾坤,挥斥方遒、怒骂苍穹的一幕幕。 只是,时移世易,曾今并肩作伴的弟兄,如今正邪分立,那长桌便如同一道长长的沟壑,将人间与鬼蜮隔离了开来。平原君在这头,赵禹在那头,看似相距不远,实则永不可再次把臂相交了。 平原君以袖遮面,昂起头颅,酒液顺着高昂的头颅,经过长长的喉咙,最终流入的千回百转的肚中,所谓酒入愁肠愁更愁矣。两行浊泪在酒精的催发下,终是突破的眼睑的阻隔,顺着满是蚯蚓爬过似的苍老脸庞,又被长袖偷偷抹去。 赵禹亦将爵中老酒一股脑儿倒入肚中。温温的黄酒散发着微微的幽香,从牢房里一众腥臭的味道中脱颖而出,直扑心灵。醇香的口感、甘美的味道,再加上温酒入寒躯带来的惬意与舒适,让赵禹不自觉的就脱口而出地夸赞道:“好酒!” 平原君闻言,又为赵禹和自己满上了一爵。 “这顿便是断头酒吗?怎的连秋日都等不及了吗?吾还以为还要在此黑暗中度过半载呢!”说着,赵禹再次举起酒爵,自顾自地一饮而尽。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平原君也不为恼,继续为赵禹添续着酒液,滴滴答答的酒体在爵中回旋着,平原君接着说道:“尔知之也!我王一贯性急,此事又牵涉新政的推行,自然要尽快给朝野一个态度。” “提醒下我王:万事不可操之过急也!秦之强,非秦孝公与商鞅一代而为之也,乃秦国三代百余年之积累也。我大赵如今大好局势,万万不可因变法过急而生祸患......” 许是一气儿说了太多的话语,羸弱的身体有些吃不消,又或许是想道自己已经不再是当朝次辅,而是自己口中的祸乱之源。话未讲完,赵禹便轻咳了起来。 平原君刚要站起身来,欲要给赵禹拍拍后背缓解下咳嗽,却又被赵禹拦住了。 “无碍、无碍。”赵禹轻轻地摆了摆手,缓缓地说道:“吾在牢中,闲来无事,倒也想开了。” “我王既然定要行那新政,还请平原君好生劝劝我王,以上党郡为起点,上党郡民生凋敝,世家俱迁,阻力想必不大;随后逐步向代地延伸,代地贫瘠,世家大族多为将门,反对之力不会太大;进而蔓延至邯郸郡,届时以有两郡之经验,纵然世家欲大动干戈,也可徐徐图之,最后再往燕郡推行,此危或可解矣......”赵禹右手端着酒爵,目光颇有些呆滞地盯着橙黄色的酒液,喃喃地说着。 谁能想到,一位深陷囹圄的犯人,每日所思所想的不是为自己脱罪,而是心心念念的国事新政。见事不可为想的不是怨天尤人,而是尽己所能的想办法为君分忧。可是明明他是因为反叛而入狱的啊! 平原君实在不忍心打断昔日老友的陈述,尽管他知道,这样的做法,赵括绝不会同意的。 “老友之建议,吾一定将老友所言带给我王。”见赵禹停止了陈述,平原君这才举起酒爵应诺道。 赵禹也缓缓举起酒爵,目光随即看到了平原君怜悯的眼神,只瞬间赵禹便已明白其中含义,酒爵再次被他放下。 “我王不会听的,对吗?”赵禹死死盯着平原君问道。 平原君无语,眼中泪光再次闪现。他实在不忍心对面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赵禹,说出心中早已明了的答案,可他湿润的眼眶却已经给了赵禹答案。 “是耶!杀伐果断的我王,天资卓绝的我王,英明神武的我王,刚愎自用的我王!”赵禹有些嘲讽似的描述着自己心目中大赵括,一句比一句强烈,而在最后一个刚愎自用时却又是那么地咬牙切齿,颇有些“怒其不争”之意。 “怎会理会吾等之建言!”赵禹顿了顿,最终冷冷地说道,随即一昂头,一爵黄酒再落肚中。 “老友哉!汝,不懂我王多矣,不如我王多矣!”平原君继续为赵禹添续着老酒:“汝也从未真正去理解过我王!理解过这世道。” “汝不曾见过上党郡百姓箪食壶浆送别我王十余里地依旧络绎不绝!” “汝不曾见过鄗城之中将士同仇敌忾浴血奋战后,喝上一碗乱炖的牛肉羹汤之后的满足!” “汝亦不知,我王背上仍旧淌血,根本无法着甲,一身白衣便义无反顾投入战场是何等的豪情壮志!” “汝更不知,我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仅仅带着东拼西凑的两万余乌合之众,便重创数倍于己的燕军精锐,是何等的神机妙算!” “而吾,都曾见过,更是亲历者也! 汝谓我王不听谏言,却不知在军中,我王虽有军神之称,却处处尊重廉颇意见,征兵之时屡屡倚仗于我,鄗城之战更是放手任武施为,而就在尔等反叛之夜,吾尚劝得我王用人之道,此比之先王乃至武灵王,不知胜了几许,何来刚愎自用之语? 汝只知世家不可轻、不可欺!而却吾却知我王,从未想要过世家大族的支持,他要的乃是无数百姓、黔首的支持。而没有世家大族的上党郡,甚至先王都未派遣一官一吏,可却能蓬勃发展,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老友何以一叶障目焉!一失足成千古恨哉!”许是酒精发挥了作用,平原君将心中的话语一气儿说了出来。 而对面的赵禹听后,心中也是狂震,原来赵括...... “或许,吾真的错了?”赵禹在心中暗暗地问着自己。 “若真的是吾错了,那倒也好!吾先为老友去那黄泉道上探探路,老友来时,记得告知于吾:彼时走与此时走,这世界,有何不同?”赵禹举起酒爵敬道。 平原君无言,也默默举起酒爵,与赵禹相碰,一切尽在不言中。 青铜的酒爵相碰发出“叮”的一声。 “好酒!果然好酒!”赵禹再次赞道:“只是再也喝不到了!” 平原君仍旧无言,只默默地为赵禹再添一爵,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随即起身准备离去。 就在起身之时,赵禹似乎刚刚想起什么,赶忙问道:“蔺敏之事?” “老友放心!”平原君站起身子,缓缓答道:“我王已经查明了事实,虽有抗法之举却无伤人性命之为。而我王以其年幼,为免其步老友之后尘,着其迁居上党一年,令其亲身体会百姓生活,以观其后效。若是能有所悟,我王还要用他!” “好!如此甚好!”赵禹宽慰地笑道。 “老友慢用!明日行刑,吾不便前来!老友一路走好!”平原君对着赵禹一揖到底说道。 ...... 吱呀声再传,大门再次锁闭。 赵禹呈大字形躺在阴冷的地板之上,身边烛火伴着月光,欢乐舞蹈。 第二百五十七章 清明节断魂时 公园前259年的清明节如期而至,一如千年后一般。 一大早,淅淅沥沥的小雨便将邯郸城覆盖,太阳似乎被阴气纠缠住了,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深深地将头颅埋进了层层的云雾之中…… “春雨贵如油!” 邯郸的百姓们欣喜地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心中默默地祈祷着:今年能有个好的收成! 忽然间,滴滴答答的雨声中传来吱呀呀的声音。透过层层的雨帘,一辆辆囚车正从牢房中缓缓驶出,两边皆有精兵护送,羽林卫的缇骑不断地在囚车将穿插而过,后方更有数百骑兵虎视眈眈,一行数百人,分作三批驶向了闹市的高台。 高台之上,五个大木墩子整齐地码放,五名刀斧手各个身着红衣,手捧硕大的利斧,整齐地排成一排伺立在木墩子旁。 高台之下,羽林卫的精兵已经将场地团团围了起来,手持长矛,腰佩利剑,甚至为了安全起见,赵启还特意调了一屯的弓手压阵,防卫可谓是万无一失。 在羽林卫的外边,闻讯而来的邯郸百姓已经聚集了不少,不少人甚至是从昨夜就排在了城门之外,生怕错过了这场刑罚。而他们的手中大都挎着一个竹篮,走近一看,才发现那里面放着的是:烂菜叶、臭鸡蛋...... 高台的对面乃是另一座与之差不多高的木质高台,只不过其上还搭了个临时的棚子,以使其中之人免受春雨的滋润,三座案几依次排开,中间那座又比两侧的稍高一些。 其中端坐之人,正是内阁阁老吕不韦,而两侧所坐分别为刑部尚书和侍郎。作为监斩官,三人早早地便来到了刑场,没有怎么寒暄便纷纷落座,静等人犯的到来。 “咣!”清脆的鸣锣声终于在街角响起。 很快的,押送犯人的车队终于穿过层层的雨帘,慢慢出现在了人们的实现里。装着人犯的马车不堪重负地发出吱呀呀的声响,声响随着队伍的行进越来越近...... 羽林卫搬开了两个路障,而百姓们也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通道。领头的差役们刚刚进入刑场内部,囚车也刚好陷入了人民的海洋,而囚车中的人犯也遭了殃了。 只一瞬间,烂菜叶子和臭鸡蛋、甚至还有拳头大的石子,伴随着百姓的谩骂声,纷纷从通道两侧对着囚车一齐发射,囚车中的人犯们躲避不及,也无处可躲,立时就被这些臭物糊满了一身,几个倒霉弹被石子砸中立马便青红一片。 反应过来的人犯们,或是抱头鼠窜,将头颅埋入臂弯之中以躲避攻击,或是痴痴傻傻,对外界的行为已经无动于衷。只有头车里的赵禹见此情形,先是一惊,随后便是一阵狂笑,嘴里喃喃地说道:“是吾错矣!吾等皆错矣!” 惊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世家在百姓的力量面前如此的羸弱,而看似羸弱的百姓一旦被集合起来,居然有如此之威势。 笑的是自己一直所信奉的世家乃国之基石,在此刻看来,无比的滑稽。 世家大族苦心经营数百年的体制在笑声中动摇着,而赵括所依赖的百姓却在笑声中更加坚强与愤怒! “死到临头还敢笑!爷们,给我一起砸!”邯郸的百姓在心中默默想着。 而砸向头车赵禹的事物眼见着越发的多且大了,很快赵禹的头颅便被石子砸破,鲜血直流!本就略显癫狂的笑声在鲜血的加持下更显得诡异万分。 好在头车很快驶入了刑场之内,百姓们也只好将目标对准其他的人犯。 “丁零当啷”的一通狂砸,让护卫的羽林卫也被误伤了不少,但能咋办呢?没准砸臭鸡蛋的就有自己的父母亲人,自己还敢抱怨不成,只得催促着马儿快些行进,好少受点无妄之灾。 终于,盏茶过后,车队终于全部驶入刑场。 羽林卫们随即将通道再次封闭,人犯们刚从百姓的围攻中解救出来,就被差役们一个个地拽下了囚车。每数十人有一位差役头领总掌,一个个地点清了人头核对好姓名后,随即向一名官员汇报,此谓之初验也。再由这位官员向监斩官汇报。 “禀阁老:钦定叛国案,斩首之人犯,共计二百二十四人,皆也验明正身,交接完毕。请阁老示下。”官员朗声汇报道。 “验!”高台之上吕不韦高声答道。 下手坐着的刑部侍郎闻言站起身子,对着吕不韦一礼,答道:“诺!” 随即拿着桌上一本花名册,带着等候在一旁的下属,一路小跑着来到了犯人们的面前。 “验:叛国案首犯:赵氏禹者,故内阁次辅。”一旁的差役高声地报着犯人的名号。 “明!”侍郎一边听着差役的报号,一边端详着犯人的模样,所见无误,则朗声答道,身后之随从随即在花名册上的名字处刻画上一道痕迹。 此为二验也...... 小半个时辰,二验终于完成。 刑部侍郎接过随从递过来的已经刻画完毕的花名册,再度小跑回高台,对着吕不韦一礼道:“二验毕,共查验人犯二百二十四人,均勘验无误。” 说着,双手奉上花名册。 “嗯!”吕不韦缓缓点点头说道,身边之人随即接过刑部侍郎递上的花名册。 吕不韦随即转过头对着刑部尚书点点头继续说道:“尚书大人,开始吧!” “诺!”刑部尚书闻言,立即站起身子对着吕不韦一礼应诺着。 言毕,拿起桌上一份竹简,双手捧起,转向高台之下,缓缓展开,朗声宣读了起来。 “王命:诛赵禹朋党诏! 天未悔祸,王室多难。先王升遐之际,事起仓卒。朕以冲藐,嗣守丕图,衔恤问故,遂穷凶党,败燕师与鄗,说五使于都,方得片刻喘息之机。 此亦与民修养之机也,然逆贼赵禹等,枉为重臣,不思报国之策,而潜通宫禁,敢行刺杀,欲乾坤颠覆者。其济豺狼丑类,敢悖天常,不知覆露之恩,辄辄猖狂之计。拒捍成命,阳奉阴违,误国误民,阴谋乱政,县邑黎庶,号呼屡闻。 寡人为人长也,得不兴愧?亦尝告谕,曾靡悛心,稔慝挻灾,日滋月甚。所以命羽林之旅,致原野之诛。雷霆所当,巢穴尽覆。获此凶竖,正其刑书,与众弃之,兹为国典。 宜准法处斩。” 意思呢就是说:咱赵国这几年来啊,一直都是多灾多难的,我这个王也是临危受命当上的。好不容易摆平了燕国偷袭和五国干预的事儿,正想要喘口气与民修养生息一番。 可是赵禹这些个二五仔们,一个个吃国家的饭不干正事儿,不仅阳奉阴违还串通宫内的人,想要把你们最亲爱的赵王给杀了。不仅如此,这些个狼心狗肺的家伙,还准备把咱的新政也给一起推翻了,百姓们听了,都想把他们撕吧了。 我也很难过啊!苦苦跟他们周旋,试图开导他们站到人民的一面,可惜寡人一退再退一忍再忍,他们却丝毫不知错误。没办法了,为了赵国的长治久安,咱只能让羽林卫采取雷霆手段结果了这些人。 今天就当着大家的面,把这群人给明正典刑咯,也给大家助助兴! 围着刑场的百姓们,虽然听不太懂前面说的是什么,但最后最终的“处斩”还是听得真切的。话音一落,叫好声响彻整个刑场。 刑部尚书言罢,双手将王命竹简收起,又打开属下递过来的另一卷花名册,朗声宣布着:“带第一组人犯,曰:赵氏名禹......” 一排五人很快在差役的带领下来到了另一座高台之上。 “终验!”尚书再次说道。 刑部在人犯高台的一位官员,很快对着花名册一一进行验证着这些人的身份。 很快,官员双手抱拳,高声答道:“终验无误!” 尚书收到“无误”的汇报后,转过身对着吕不韦说道:“禀监斩官:叛国案,赵禹......五人,已三验完毕,可行刑矣。” 吕不韦端坐主位,听着尚书的汇报,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两个字:“行刑!” 一旁的差役随即大声传令道:“行刑!” 刽子手们随即将人犯按倒在木墩子之上,随后接过助手递上的黄酒,大口将整碗酒含在嘴中,又将酒液喷在利斧之上。双手握住斧柄,狠狠地往犯人脖颈砍去。 没有依依送别的情景,因为能来送别的要么也在砍头的队伍里,要么就在等待发配的囚徒中; 至于刀下留人的桥段,更是没有,赵括如今正在宫门楼上向着这边眺望呢! 有的只是一地的鲜血,和骨碌碌在地上乱转的头颅,以及百姓们情绪再度高涨的喝彩之声。 雨水将鲜血稀释,又顺着高台的坡道滴滴答答地滴落到地面,又与地面的积水再度汇合,最终淡淡的红色流水,缓缓流向那邯郸城外的护城河中。 高台上的尸首,有专人负责收集,头身一一编号对应。若是有人认领便由其领去安葬,若是规定时间内无人认领,衙门就会将这些尸首用草革一裹,丢到乱葬岗了事。当然想赵禹这样的大人物,还是有专门的坟动和薄棺一口的。 “行刑毕!”刑部官员一通检查,确认无名生还后,便再次对尚书报告道。 “带第二批!”刑部尚书大手一挥,令场下之人将第二批需要斩杀的犯人带上高台。 还是同样的流程,同样的手法,又是五名人犯被一体斩绝。 ...... 伴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二百多名人犯被分批地带上高台斩杀,一直从辰时初刻,杀到了申时末。 尚书的嗓子都有些沙哑,刀斧手也已经轮换过两次,台下的百姓也从最开始的略带兴奋的愤怒,变得有些麻木,最后尽管知道场地中人该杀,但心中却依旧泛起了一丝怜悯,而这怜悯的背后是一丝丝的恐惧。而这样的恐惧在诸多世家大族中更是被放大不少。 而唯一不变的,便是着绵绵不绝的小雨,慢慢地试图将一切冲刷,然而护城河内,由于鲜血的聚集,终究呈现出诡异的红色,无言的宣告者此次“屠杀”的惨烈。 ...... “禀阁老:人犯二百又二十四人,皆已斩绝,合勘无误。”刑部尚书用他嘶哑的声音向监斩官吕不韦汇报着。 “嗯!”吕不韦点点头,挪了挪已经有些许僵硬的脖颈,随即说道:“如此,吾等用印吧!本阁好回禀我王!” 三人(吕不韦、刑部尚书和侍郎)随即掏出各自的印信,在差役呈上的三份花名册(侍郎手中一份、尚书手中一份,行刑官手中一份)上依次印上自己的印信,又由专人将其收拢在匣子中,当着众人的面贴上了刑部的封条。 一场监刑这才宣告结束。 紧接着,吕不韦带着刑部尚书和封存好的花名册一同入宫面见赵括复王命。而侍郎则留下扫尾,直至高台拆除,羽林卫各营归班,侍郎才能带着差役们回刑部复命。 回宫的路上,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日头仍旧藏在层层的云雾之间,刚刚处斩万两百多人的吕不韦身心俱疲,双手牢牢抱着那个转着花名册的匣子,似乎只有那里的一个个被刻画的名字能给予他些许温暖。 那可是两百多条人命啊! 不少还是自己在朝堂上刚刚结交到的“朋友”,尤其是次辅赵禹!自己不止一次的与赵禹共论国事,深深为其才学折服,而如今,自己却亲自监斩于他。 吕不韦明白,这次监斩既是赵王让自己立威之用,也更是对自己的一次考验。考验自己能否以国事为重,考验自己能否狠下心肠,考验自己是否又足够的担当! 所以,吕不韦一步不敢错! 铁青的面色、一丝不苟的监斩,或许自己能够给予对昔日之友最后的尊重。 闹市中,高台被拆,百姓渐散,徒留一地血水随风东流; 宫墙外,一辆马车,缓缓驶入,带着二百余叛逆的阴魂; 王宫内,赵王者括,身着素衣,闭目静等着监斩的回令。 风,渐起。 第二百五十八章 晓风吹各国忙 赵国叛乱的事件,随着清明的一场春雨的洗涤,终于在赵境内告一段落。 然而,叛乱的详情也随着公开的处刑被公诸于众,各国的探子和使者也很快将情报发回本国。 各国朝堂之上收到情报之后也迅速组织高层人员会晤,判断此次事件对赵国国情的影响以及可能造成的国际局势的转变。 楚、魏两国,作为大赵的“铁杆”盟友,在第一时间站出来发出声明。 声名表示:楚(魏)国对于赵国发生的叛乱之事表示密切的关注。 声名指出:以赵禹为首的利益集团是不顾国家大局民族利益的背叛者,是社会的渣滓,历史的淘汰品,必将扫入历史的垃圾堆。 声名强调:楚(魏)国对于以赵禹为首的利益集团,将个人利益荣辱凌驾与国家民族之上,以犯上作乱为手段,以破坏国家和平为目的的行为,予以强烈的谴责!对于赵王雷厉风行的果断决策表示极度的赞同! 声名再次重申楚(魏)国始终坚持一个赵国的原则,始终认定赵王括者,是赵国唯一合法王位继承者。 声名希望在赵王的带领下,赵国能够快速走出叛乱的阴影,加强双边互动,共同维护地区安全,提升百姓福祉。 国书递上,赵括很快着礼部回文表示感谢,并愿意与楚、魏两国就加强双边贸易等问题进行进一步的磋商,并含蓄表示,可以开放部分战马交易以回馈盟友的支持。 楚、魏两国两国闻讯,很快派出使者赴邯郸就双边贸易问题进行谈判。 韩国听闻双边贸易之事,随即表示:任何国家政策的建议都应该在朝堂上进行讨论,而不应该诉诸武力,韩国坚决谴责借反对政策之名,而行改朝换代之实的行为。韩国也愿意与赵国就双边贸易等问题进行谈判,并表示可以优质兵刃交换马匹若干 赵括看了韩国的国书,呵呵一笑。随即让礼部回函:知道了! 至于贸易?只字不提! 赵括表示,早干嘛去了!见到利益才来的盟友不是好顾客。况且等咱的工部发威,就你那些个破铜烂铁,咱还看不上呢! 齐国钓鱼中,倒也发来一封国书,言简意赅:“赵王干得漂亮!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燕国却毫无音讯。不是因为它正努力地舔食着伤口,而是因为在无终城的燕王每日醉生梦死,根本无心政事,上行下效,燕国已经乱做一片了,甚至不少城池都想依附赵国了。 最为纠结的莫过于秦国。 “黑冰台是做什么吃的!”秦王嬴稷一收到消息就把掌管黑冰台的宦者令从头到脚地骂了一顿:“如此天赐良机,黑冰台居然事先毫无所知?” “若是能趁此次机会将赵括格杀!我大秦去一劲敌矣!六国则再无人能抗我大秦兵锋!我大秦一统诸国之机就在眼前啊!”秦王越想越气,都想把眼前的宦者令给生撕了。 宦者令躬着身子,匍匐在地,半句话不敢答应。他明白,即便不是他的错,若是惹了正在气头上的秦王也是有死无生。只有装死,静等秦王消气,或有一线生机。 发泄一通的秦王终于将气给撒了出来,其实他也明白不能全怪黑冰台。毕竟赵括一上台,便成立了叫羽林卫的情报机构,好似专门就是来对付自己的黑冰台而来的。 而连占有天时地利人和的赵国羽林卫都未能察觉到的刺杀行动,要远在异国他乡,人员经费处处受到限制的黑冰台提前预知,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但探查他国绝密本就是黑冰台的重要使命之一啊!化不可能为可能这才是黑冰台作为秦国最为顶尖的情报机构存在的意义。 秦王也是恨极了,这才有了对于黑冰台的怒斥。见着躬身在地的宦者令,秦王终于冷静了下来:“黑冰台邯郸所属人员尽皆罚俸三月,首领降级留用罚俸半年,汝也自领十棍,已示警戒!” 万丈雷霆之后,雨终是下了下来,好在不是冰雹,不会伤筋动骨。 “诺!”宦者令赶忙应诺道。 惩罚已毕,秦王还需对黑冰台之后的工作方向做出指示:“汝需要派出精兵强将增援邯郸黑冰分部,日后的情报重点也应放在赵国邯郸,经费人员都要往邯郸倾斜!日后大秦之劲敌也就是赵国了!但凡赵国之事,皆需第一时间报于寡人,明白吗!” “诺!微臣这就前去调整布置,一定将邯郸城中的一举一动给我王打探清楚。”宦者令再次应诺道。 “嗯!”秦王缓缓地点头,随即又问道:“上将军和相国都到了吗?” “已在前殿等候多时!”宦者令再次应诺。 “把子楚也叫来。”秦王补充道,随后转身揉了揉已经有些劳损的腰部,喃喃自语道:“也该让子楚学学君与臣、国与国该如何打交道了。” 宦者令闻言一惊,颇有深意地看着已经转过身去的秦王,随即应诺而去。只是秦王转身后,发髻上的一抹白发在宦者令的心中久久长存矣。 不多时,秦王宫中一通见礼后,秦王与三人分别落座,秦王自是在主位之上,子楚坐于秦王身侧,而上将军白起与相国范睢则在秦王下手的左右两侧落座。 秦王率先发问:“赵国叛乱之事,卿等皆知之焉?” 两人皆点头表示知晓。 “寡人便不多赘述了。”秦王继续说道:“此次让两位卿家入宫,所论之事有二,一则赵之新政如何,其政施行,赵国将往何处发展?二则,我大秦在此事中该如何表态,又需何等作为焉?二位还请畅所欲言!” “诺!”二人一同应诺道。 随后两人又是相视一眼,范睢开口说道:“禀我王:赵之新政者,乃效法于秦也,却又不识得我秦法之精要,徒惹大方之家笑尔!” “哦?”秦王有些惊异地看着范睢:“相国此言何解,且细言之!” “诺!”范睢双手抱拳一礼道:“禀我王:观赵之政也,始于爵位之改,承于吏治之变,而终于田亩之策也。然以微臣看来,其三策皆为一也,与将世家之权益如爵位、吏治、田亩财帛者,转于庶民也,以此激励庶民抗战之心尔。” “其一言以蔽之,曰:集权中央,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范睢继续说道:“然我秦法之精要,非激民,而是束民也。束民以耕、战二事,故民遇田则耕,闻战则喜。而赵之法也,诸多取巧之法可得爵、得禄者,民何以为战焉?” “故微臣斗胆言之,其法必乱,不足为虑!”范睢总结道。 秦王略略点点头,继续问道:“上将军以为如何?” “末将不善政事,相国所言有理焉!”白起微微躬身说道。 秦王又问道:“上党三郡曾先实行该策,将军其闻乎?” 白起略略思考说道:“听闻三郡行屯田之策,然河东、河内二郡收效甚微,而上党多山,田亩无多。故三郡之策行者,或称无用之功也。然,年未满,尚不可知其具体也。” “上将军不知,微臣倒是知晓一些。”范睢侃侃而谈道:“因我王有意河内郡之所也,故命细作细细查访国河内一地,其新政屯田之策仅在野王城附近被强行推广,亦招致当地士绅怨声载道,便再未在河内推广也。” “河内者,膏腴之地也。尚不能行其田亩之策,况他郡乎?”范睢顿了顿又补充道。 “如此说来,赵之新政,不足为惧?”秦王眉头微皱地说道。 “禀我王:目前看来,确实不足为惧也!”范睢应答道。 “子楚,汝从邯郸归来,汝以为如何?”秦王突然点名子楚道。 子楚显然也是一惊,说好的过来旁听的,怎么还搞突然袭击啊!还是这么难的问题。说不对吧,要得罪相国,与日后不利;说对吧,又显得自己没主见,可能会影响秦王对自己的观感,真的是要命了啊! 好在多年的敌国生涯锻炼了子楚强大的神经。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对着秦王和两位众臣一礼,直起身子,缓缓说道:“小子初涉政务,经验远不如相国及上将军多矣,怎敢在大人面前放肆。然我王垂询,小子亦不能不答,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我王即两位大人海涵。” 一通话,摆低了姿态,先把面子分挣下来。接下来,不管自己说的有没有理,好与不好,对与不对,都是初涉政务的小子之言,若是好那便是大大的加分,若是不好也不会有人太过在意了。 秦王与范睢和白起闻言皆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小子不错,有前途,我看好你哦! 子楚随即继续说道:“刚刚相国所言:赵之新政,实则取乱之策也。小子深以为然。其赵禹者,乃蔺相如蔺上卿之接班人也,其人在朝素有威望,虽一人之下,却万人之上也。此等人物,说之升无可升也不为过。然其反者,所谓何也?” “定非为荣华富贵哉,而是看出新政不妥之处,又苦劝无用,方有此下下之策也!”子楚自问自答道。 三人闻言,又是轻轻点头表示同意,示意子楚继续。 子楚继续分析道:“以此可见,相国之分析有理焉!然,儿臣以为,虽暂可判断其新政乃祸非福,却也不可掉以轻心。毕竟,如今之赵王乃用兵如神之赵括也。可令赵之邯郸等地细作,细细观察其新政之施也,若有异常及时回报,我王可再做处置耶!” 一通话术,首先同意了相国范睢的判断,又从另一个角度给出了自己的分析,再次作证了相国的判断,最终又在范睢意见的基础再加些许建议。可谓既团结了同志,又突出了自己。 若是不知者,定要以为这是哪个单位的老油条给穿越了! 秦王表示很满意!大手板子狠狠地在子楚背上拍了拍!对着宦者令说道:“速速按子楚所言发信与邯郸细作。” “诺!”宦者令赶忙应诺道,随即颇有深意地看了看子楚与范睢。 而范睢也在一旁单手抚须,不住地点着头。 只有上将军白起,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又悄悄地低下了头颅。 “子楚,那汝觉得我大秦该如何回应此事呢?”秦王显然是动心了,又将一个难题抛了出来。 子楚闻言,苦笑一声,双手抱拳一礼道:“我王容禀:如此外交之要事,吾,吾才初次接触,实在不知......” 话语中有着说不出的委屈与落寞。 秦王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地安慰着子楚说道:“无碍无碍,能知这许多已经出乎寡人意料了。此若是全让汝之黄口说完了,还要他们这些柱国之臣何用焉!” 说着又在子楚脑袋上拍了一拍,像极了一位宠溺孙儿的祖父——隔代亲,没办法的! “范睢!此事乃是汝之强项也!子楚为汝补漏,汝也要教一教子楚才是!”秦王随即对着范睢说道。 “敢不从命!”范睢又是一礼道:“我王、子楚殿下:此时之回应也。吾大秦只能有一个说法:那便是站在赵括之侧。” “吾等不该支持赵括之反对者焉?”子楚不解地问道。 “殿下莫急,且听微臣道来。”范睢笑着说道:“其一,大凡反叛之事也,无论缘由,吾等绝不可站在位卑者一侧,否则便是给自己埋下了祸患;其二,只有我大秦也站在了赵王一边,赵王才有可能不去反思自己的错误,更不会如同我王一般下罪己诏以收拢军心。” “故,吾等看似支持赵王,实则是在诱使赵王继续犯错!而赵王继续犯错,则乱必生矣,而此方为我大秦之机也!”范睢捋着胡须总结道。 “谨受教!”子楚恭敬地对着范睢一礼道。 “哈哈哈!”秦王看着谦逊有礼、敏而好学的孙儿,自然乐得合不拢嘴。随即又转向一直默不作声的上将军白起,问道:“上将军可有补充焉?” 白起也丝毫不虚,直接一个问题抛出:“若赵地乱起,秦兵将何出?” 第二百五十九章 赵之乱秦之谋 话音落,众人惊,而秦王细细捋着胡须,缓缓看着眼前的白起,又用余光瞟了一眼怒气值渐渐升腾的相国范睢,嘴角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不愧是上将军也,到底是白起啊!吾等还在纠结赵国将走向何方,自己又该如何回应此事,上将军却已经在构思下一场的战争了! “其高下立判也!”秦王嬴稷在心中默默想到:“只是苦了寡人心爱的相国了。嗯?寡人怎么有点儿开心呢。不行,得憋住......” 再看白起对面的相国范睢涨红了脸,再无刚刚的得意之情,一句话将自己刚刚所有的铺程分析变得无关紧要了,更是显得自己目光短浅。范睢有些恼怒地后牙紧咬。 唯有子楚貌似一个局外人一般,依旧作聆听状,只是在眼窝深处却掩盖不住对眼前的白起的一丝不满,而这忌惮的背后却是深深的忌惮。 “来人,取舆图来!”秦王率先打破沉默道。 “诺!”一旁的宦者令赶忙应诺道。 不一会儿,两名宦者将舆图抬了上来,秦王率先起身,众人随即跟着秦王来到了舆图之侧。 “将军是如何谋划的?”秦王一边看向白起,一边手指着舆图说道:“与吾等详细说说吧!” “诺!”白起对着秦王一礼道。 “我王,诸君请看,我大秦之东出也,有路三条:其一,渡汾水、攻河东、战赵军,而入上党,进而或下河内与魏战、或威逼赵之邯郸。” “其二,出函谷关,进淆函通道,战魏军,而取河内,进而或北上攻野王、行长平之故事,或南下续取魏地。” “其三,南出鄢郢之地,而攻伐楚国。” “以我军目前状况,无力同一时间与多国多地开战,且此亦不合兵法者也。故可取者仅三者之一,望我王决断之。” 白起以臂为鞭,为秦国东出描摹出三条道路,随即稍稍往后撤了半步,好让三人更好地查看舆图。 以秦王为首的三人,看着舆图,渐渐都陷入思索之中。 良久,秦王心中似已有所决断,但仍旧对着相国范睢说道:“相国以为,上、中、下三路取哪路为好焉?” 范睢闻言,却没有立即回答,秦王也没有催促,静等范睢思虑完全。 稍许,范睢双手一举,对着秦王拱手道:“禀我王,微臣以为,我军宜趁赵国内乱之际,渡汾水,取河东半郡及上党全境,进而占据与赵之战场主动权。只要上党易手,邯郸便如囊中之物,纵然赵括天生将才,恐再也无翻盘之能矣。” 秦王摇了摇头,说道:“的确,上党之地,俯瞰邯郸,上党若失,则邯郸必不可保矣。吾等知之,赵括焉能不知。” “相国可知如今上党守将为谁哉?”秦王问道。 “微臣只知赵将河东、上党两郡合并,曰上党郡,其郡守由原河东郡之郡守李义担任。赵括还派了另外之守将焉?微臣不甚知之也。”范睢赶紧双手抱拳一揖到底认错道。 “嗯,此事也是黑冰台刚刚报上来之信息也。相国不知不为罪也。”秦王虚扶起范睢,随即继续说道:“如今上党郡之守将乃齐之田单是也!” “田单”之名一出,明显殿中空气都有些凝滞。 “赵括何以能请得此人出山耶?其父马服君不是与田单互有龃龉哉?”白起眉头也是皱起,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挡住自己所率的大秦精锐兵锋,除了赵括,田单必有其一席之地。无他,火牛冲阵,连夺七十二城,战绩太过耀眼。 “田单乃齐人也,纵一时为赵括所用,恐信任不多,更有与其父之龃龉在前,不知吾等可否用‘离间’之计焉。若是能说得田单来投!”范睢也顾不得与白起的隔阂,顺着白起的话往下说道。 秦王闻言摇了摇头,说道:“情报所载,赵括亲往田单府上,虽不知其谈话如何,然赵括走后,田府内无不欢欣鼓舞,更是张灯结彩地大肆预备喜事,或曰赵之太后赐婚,田单嫡幼女被封为妃!” “既能有姻亲之约,恐怕之前种种龃龉已然不存矣!况田单者,忠贞之士也,苦守即墨三年不曾丝毫动摇,无故而欲说其来投,恐殊为不易也!”白起也摇头说道。 一时间讨论渐冷,正当范睢准备出言否定自己的想法时,一旁的子楚答话道:“赵有田单,我大秦也有白起将军!若论兵法战策,我大秦亦不输赵国也!况我大秦以有备攻无备,赵国忙于内乱而无增援之兵,我军仍有可胜之机哉!” 秦王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也没有怪罪子楚,反而对着白起调笑道:“上将军,子楚这是在为卿抱不平呢!” 白起也是一愣,他也实在不知为何子楚突然对自己示好,但秦王都开口了,自己也只好抱拳一礼回应道:“殿下谬赞了!末将愧不敢当也!” “别光顾着谦虚啊!”秦王有些不乐意地看着白起说道:“子楚如此推崇将军,将军为长者,理应提携子楚一番,且为子楚增些见识才是!” 白起闻言,心中一惊,秦王之话,恐怕是话里有话啊!隔代亲也不至于如此?这是有立孙之意?看着脸色有些潮红的子楚和,白起一时间有些拿不准秦王的意思,顾不得一旁相国范睢颇有些热辣的眼神,只得赶忙应诺。 白起指着上党郡说道:“殿下,末将虽为浅薄之辈,有我大秦虎狼之师,自也不惧田单分毫。然,我大秦想要突破赵军恐也非易事,尤其田单擅守,天下闻名。不需太久,仅需三月之期,赵括见我军势大,便会与国内势力媾和,而出兵与我军决战。” “此不仅与吾等刚刚商议之坐视赵国自乱之策相矛盾。在军事上更为不妥,到那时,恐怕一场局部的战争转眼便会变为秦赵间的决战。而我军师老兵疲,赵军携愤而来,以赵括之能,恐怕我军胜少败多矣。” 白起继续细细地解释道。 “小子妄言,还请我王诸大人勿怪!”子楚闻言赶忙对秦王一礼道歉道。 “无碍无碍!”秦王笑着说道:“日后还需多多向上将军和相国虚心请教才是!” “诺!”子楚立即欣喜地答应道。 “两位爱卿,还需对子楚严厉些,严师方出高徒也!”秦王有时略带深意地说道。 “诺!”白起与范睢一齐应诺道。随后,二人相视一眼,眼神中皆颇有些惊讶:秦王今日是怎的了,不停地提携着子楚,甚至让朝武最高官员成了子楚无名之师,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啊! 然而,秦王的爱护之意并没有因为两人的惊异减弱半分。 秦王随即又对子楚问道:“子楚!汝来说说,这下路攻楚之进军方略如何?” 子楚赶忙将视线转移到舆图的南部,随后答道:“禀我王:若趁赵国新政自顾不暇之机,全力攻楚,赵虽为楚之盟国,然却分身乏术,或可为一良策也。然......” 子楚顿了顿,看了看古井无波的秦王,随即继续说道:“然,楚国者,地大而物博也,虽有鄢郢之败,却仍未伤其根本,况鄢郢之后,河流山川纵横,楚国占尽地利,且楚自鄢郢之战后,厉兵秣马十余年矣,氏族黔首皆存报效之心,可谓人和。” “我军纵有天时,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此时伐楚恐非易事也!故,以小子之意,此时伐楚,不当其时也!”子楚弱弱地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彩!”一旁的范睢当即给予极大的肯定。 刚刚还面无颜色的秦王,此时也是心满意足地喜上眉梢。“老子果然没有看错人!”秦王一边微微点头一边暗自想着。 就连一直不作声色的白起,也经不住稍稍捋了捋胡须。对于楚国的分析,不得不说已经是非常的透彻了,关键是此言居然出自一位刚刚归国才接触政务几个月的质子口中。恐怕也只有天赋异禀来解释了。 “赵虽有赵括,观其新政,为将帅可也,为王还差些;然我大秦,后继有人矣!将帅易得,英王难寻也!”白起在心中不住地感叹着天未弃秦也,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被白起深深地埋入了心底。 考教完毕的秦王很快将心思转回到战事上来,对着众人说道:“看来两位相必也是同意子楚之言了!” “然也!”白起与范睢纷纷答道。 “嗯!”秦王随即指着舆图,以臂带指,自函谷至河内画出一条长长的线条,对着白起问道:“魏军布置如何?出函谷,战魏军,再收淆函通道,尽取河内除野王外之地,而后南下续取魏地。将军可有信心?” “禀我王:魏军在河内驻军约八万许。前军约万许驻轵城以作警哨,而重兵约七万许屯于怀城中。其将者,晋鄙也。” “末将之意,兵十万,出函谷而东,沿河东进,抵达河内郡后,昼夜兼程绕过轵城,而后溯泌水而西,直击怀城!以有备算无备,一战可定也!而后再以怀城为基,扫荡河内可也!”白起边说边在舆图上以指代笔,徐徐刻画着进军路线。 另外三人看着那条若有似无的优美的行军路线,不由地陷入了长考。 “何不自轵城缓缓推进耶?我大秦占尽先机,兵锋无人可挡,为何要行如此险策?若是一个不慎,我十万大军再陷重围,我大秦可再没有三郡之地以赎将军矣!”范睢阴阳怪气地说道。 秦王刚想批评一句注意团结同志。白起却丝毫不以为意地解释道:“相国勿急,且听末将道来。以堂堂之师,堂堂之阵正面推进自然是最为稳妥的方式,末将也有信心在魏军有所准备之情况下拿下河内。” “然,相国需知,以此堂堂之阵攻有备之城池,所需之时日也,短则半月,多则数月。而我军出兵之时,已至秋日矣,若再添半年乃至一年之数,恐河内尚未攻下,则赵国已经内安矣。以此良机仅取本属我大秦至河内郡,实在浪费。” “末将之意,速取河内,而后南下,趁赵国无暇南顾之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灭魏国乃至韩国!待赵国反应过来,无非与我军对峙于河内、河东,无可奈何矣。” 秦王看着舆图,再次陷入沉思。 范睢闻言,又看了看秦王,随即不再言语。因为,很明显,秦王心动了! 如今燕、韩两国已无力争雄,甚至兵穷民寡到无法左右一场局部战争之局势,而齐国一心钓鱼不问世事,楚国虽是厉兵秣马却受限地形只能偏安一隅。 六国之中,除却赵国这个最终的敌人外,唯有魏国或仍有一战之力,若是能够趁此机会攻灭魏国,无疑是断了赵国的一臂。更是将赵国与他的另一条臂膀楚国彻底隔断!一举而两得也! “上将军有多大的把握?”秦王权衡半天,心中还是有点儿打鼓,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须知收获虽丰,但危险却也不小,不得不慎重其事。毕竟长途奔袭,深入敌后,可不是那么轻易之事啊!纵然带队的乃是上将军白起。 白起闻言,立即答道:“仅就攻下怀城乃至河内郡而言,若是野王之赵军不出动,末将有九成把握;若是野王之赵军出动,末将便只剩下七成把握;若是上党、野王之赵军齐出,则末将仅有五成把握。” 那还有啥说的!至不济也能拿下河内郡,至于上党、野王之赵军齐出,秦王觉得应该不至于。 一则此次战役本身就是建立在赵国新政造成内乱的基础之上; 二则大秦才刚刚与赵国建立盟约,赵国可不是我秦国,不至于立即就撕破盟约,尤其还是为他国火中取栗,得不偿失也。啊呸,我大秦也不会撕毁盟约好吧,都是别人逼的。 “看来上将军早有成竹在胸啊!”秦王上下打量着白起,心中嘀咕道:“不怕将军会打仗,就怕将军会拐弯啊。” 今日出兵之论,看似三条方案让寡人选,实则只有中间一条可行!而显然,白起已经为此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然而即便胸有成竹,白起没有直接上来就给寡人谏言,而是拐弯抹角,甚至最终的选择还是寡人亲自作出的。真不知该夸奖白起成长了呢?还是该警惕白起也玩起了花花肠子? 但无论如何,攻伐河内之议已定矣! “上将军听令!”秦王果断下令道。 “末将在!”白起立即应诺道。 第二百六十章 秦令行赵军出 “命汝选大军十万,备战河内!黑冰台魏境所部悉数听命于卿。”秦王下令道。 “诺!”白起与宦者令一同应诺道。 “相国!”秦王转过头对着范睢说道。 “微臣在!”范睢答道。 “命汝筹备粮草军械等物资,屯于函谷关内。”秦王继续下令道。 “谨遵王命!秋日之前,定将大军所需物资办理妥当!”范睢领命道。 秦王满意地点了点头,虽然范睢有些小心眼、有些看不惯白起,但从未因此耽搁过国家大事,这也是自己敢用他做相国的原因。 随即秦王又看向了子楚,说道:“子楚!” “孙儿在!”虽然不知王上为何会点自己的名,但子楚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立即双手抱拳应诺道。 秦王却没有再对他进一步的吩咐,而是再次转向了范睢,问道:“国相再辛苦一些!为寡人好好调教一番子楚,如何!” 范睢闻言,心中一惊,这是要将子楚放在自己手下办差的意思啊?抬头看下满脸笑意的秦王和一脸惊喜的子楚,范睢心中更加没底了。这是信任自己,还是在试探自己与子楚之间的关系? 不行!万事稳妥为上! “我王容禀:子楚公子天赋异禀,只能由大王教导才是!微臣才疏学浅,万万不敢当此重任也!”范睢双手抱拳推辞道。 子楚闻言,先是一愣?怎么如此好的机会,以后便可以正大光明的一起讨论事务,范相国怎的还推辞了起来? 不过在邯郸见惯了各色脸谱的子楚,很快便反应了过来:王子与大臣相交,自古都是大忌,王上如此安排,不会是对自己和范相国起了疑心吧。随即赶忙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而这样的变化自然逃不过秦王和白起敏锐的眼神,然而两人却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结论。 秦王看到的是自己的好孙儿,闻听可跟随相国办事学习而喜,听闻相国婉拒而沮,可曰:好学者也!而相国者,也是深明大义,为避嫌而婉拒了为太孙师的诱惑,可谓之:忠也! 而白起所看到的却是子楚与范睢之间的丝丝联系,不出意料的话,两人早有联系。甚至于,此次奏对,或许范睢也早有预见,早早给过子楚正确答案。若是如此...... 白起看了眼正颇为欣慰的秦王,又见其满头的斑驳,心中的怀疑再次被深深地掩盖。纵然子楚没有他表现的那般优秀,然在大王的子嗣中却也已经算是出类拔萃了。而大王终是老了......如今,秦国也好、大王也罢,再不能经历大的波折了。 正想着,秦王已经开口了:“相国无需犹疑,就当子楚是一普通吏员便好,待上将军开拔,子楚也要在军中学习一番才好,上将军可不要吝啬家传兵法哦!” 此话一出,白起终于决定将自己的怀疑彻底地埋葬看,因为秦王之语几乎就是在告诉二人:好好教导子楚,这就是咱给秦国选的下一任君王了! 范睢与白起相视一眼,范睢当然也明白了秦王的心意,心中一阵暗喜,他明白自己又押对宝了!随即与白起一道双手抱拳,对着秦王深深一礼,回应道:“谨遵王命。” 秦王看着自己的股肱之臣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又看了看自己挑选的继承人,心中也是一阵大定!来吧,赵括!你比寡人年轻!可寡人的子楚孙儿可比你要年轻!且看到底鹿死谁手吧! ...... 正坐在车辇之上,前往邯郸城门外的赵括忽然打了个喷嚏! “我王,无碍吧!”车辇一旁的宦者令赵忠显然听到了赵括不同寻常的响亮的喷嚏,赶忙关切地问道。 “无碍!”赵括揉了揉鼻子,没觉得冷啊!是谁想念寡人了耶?嗯,好像寡人好久没去过赵姬寝殿了,是她在想念寡人吗? 车队在赵括的胡思乱想中很快来到了城门之外。 “我王,已至城门口矣。”宦者令小声地提醒道。 嗯,正事要紧!赵括很快收敛心神,随即在赵忠的帮助下走下车辇来。 城门之外,上万大军鳞萃比栉地整齐排列着,精壮的汉子们持枪鹄立,铠明甲亮、车攻马同、枪竖如林。 为首的两人正是次辅廉颇、阁老吕不韦,其后则是赵启说率领的羽林将校。 赵括也是身着银甲,头戴亮盔,腰佩长刀,大步流星地往大军的方向走去。只苦了身后的平原君和一众文官和宦者,只得小跑着跟上赵括的步伐! 不多时,赵括已经来到了大军面前临时堆砌的土坡之上。 “拜见我王!”燕平君廉颇率领众将帅一起参拜着赵括。 随着前方廉颇的跪倒,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上万大军一排接着一排纷纷单膝跪地对着赵括高呼:“拜见我王!” 单看这整齐划一的动作,便大约可知此军的精锐程度!赵启用心了!赵括表示很满意! “起!”赵括虚扶起眼前的廉颇等人。大军随即“咔、咔、咔”地站起身来。 赵括随即对着大军说道:“卿等不少或为世家健仆、或为上党流民,今邯郸新政已行月余、上党新政更行近半年矣,卿等告知寡人,尔等可分得田亩否!” 校尉、曲长们再次如同传音机一般传递着赵括的话语。 “分得!”大军高声答道。 “卿等告知寡人:新政好否!”赵括继续问道。 “好!”众军再次答道。 “北方!东方!还有百万赵国百姓等待着新政,等待着新政带来的新生,可是那些世家不愿意啊!他们还想继续奴役着我大赵的百姓!卿等能答应吗!”赵括再次问道。 “不答应,不答应!”众军再次答道。 “不答应!吾等要怎么做!”赵括继续问道! “杀!杀!杀!”众军齐齐怒吼道! “带着寡人的新政,带着百姓的新生,出发吧!”赵括朗声宣布道。 随即万余大军齐齐转身,在各军校尉、曲长的带领下,踏上了北征之路。 赵括随即来到了土坡下,为几名众臣送行,也是进行最后的嘱咐。 “廉颇将军!”赵括端起宦者令奉上的酒碗,对着廉颇说道。 廉颇也手捧着一碗黄酒,恭敬地听着。 “此去一路艰难,便全靠将军了!”说着赵括端起酒碗便一饮而尽。 “必不负我王所托!”廉颇也赶忙一饮而尽道。 放下酒碗,廉颇双手抱拳对着赵括一礼,正要离开之际,赵括却又将廉颇叫住,随即从自己怀中,掏出了锦囊一个,塞到廉颇的手中。 一边拍着廉颇的手,一边看着廉颇说道:“此去路远,事事当由将军临机决断,若是将军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可打开此锦囊也!” 一如当年,长平战,月夜下,丹水边,去魏时...... 或曰:人老多情。然念及那些破秦的艰难岁月,仿佛历历在目,又是同样的谆谆嘱托,又是同样的肩负重担,不争气的泪水不自觉地在廉颇的眼眶打着转转。 “定为我王扫清新政障碍,还大赵百姓以生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廉颇手捧锦囊,微微屈身对赵括承诺道。 “没那么严重!秦国虎狼之师尚且在吾等联手下饮恨长平,些许魑魅魍魉,哪会是吾等对手!老将军还需保重身体!”赵括按住廉颇的手继续说道:“与秦决战,寡人还想与老将军并肩作战哉!” “诺!故所愿不敢请尔!”廉颇再次应诺道。 随即,廉颇转过了身,骑上战马,带着赵启等一众将校浩浩荡荡随军而去。 赵括目送着廉颇的离去,岁月将老将军的两鬓染白,却没能压垮钢筋铁骨般的脊梁。 国旦有诏,虽是花甲之年,仍奋力于疆场之上;两鬓染霜,不坠杀敌报国之志;存身困顿,不去慷慨赴难之情,此方为国之大者!亦如前世,国士南山! 廉颇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他的身形渐渐模糊,赵括这才转过头看向了等候多时的吕不韦。 “不韦!”赵括说道。 “微臣在!”吕不韦应诺道。 “此去北方,宜先礼后兵,需以怀柔之心,而行雷霆手段。既要以理服人、以利诱人,团结可以团结的大多数,又要有果断的手段及时处置心怀叵测之人!”说着,赵括拿起宦者令奉上的节仗,递到了吕不韦的手中。 “微臣领命!怀柔心肠、雷霆手段,定让新政推行无碍!”吕不韦双手接过节仗应诺道。 赵括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廉颇将军那里,寡人已经交代好了,他必全力支持于卿!遇事可多与其商议一番。” 吕不韦赶忙再次应诺道:“廉颇将军劳苦功高,微臣必多加请议!” “嗯,廉颇将军长于军务,短于政务,其虽为次辅,然此行乃新政之推行也,最终之决策还在于卿!卿其知之!”赵括再次嘱咐道。 “微臣明白!”吕不韦硬着头皮答应道。 能咋办呢?又能咋说呢? 总不能说,自己本就人微言轻,威严未立,对方又是次辅,本就高自己半级,再加上兵权在握,自己说了算才怪叻。这不是驳了王上的面子吗! 只希望,廉颇将军不是那么不好讲话吧! 赵括显然也明白其中关窍,随即将自己腰间的佩刀解下,递给吕不韦,缓缓说道:“前路凶险,此刀随寡人征战鄗城,军中之人无有不知者,也一并借于卿,一来为卿防身之用,二来也为信物之用:三品之下,卿可持此刀先斩后奏!” 吕不韦一惊,三品之下,也就是说出了郡中除了郡守,军中除了廉颇、赵启等人,但有不从者,自己悉数可持此刀直接斩杀当场! 这还不杀疯了! 见刀如见王,谁还敢不服?就算是廉颇将军当前,也得退让几分。 妥了!太妥了! 吕不韦不敢怠慢,赶紧将手中持节交给副手,随即双手接过沉甸甸的长刀,对着赵括深深一礼道:“谢我王信任!” “新政之推行便拜托吕卿了!万事有寡人在身后撑着,吕卿只管一路向前便是!”赵括扶起吕不韦,拍着他的肩膀再次嘱咐道。 “诺!愿为我王效死也!”吕不韦再次郑重地应诺道。 转过身,吕不韦带着一众文臣也踏上了新政巡视之路。 “我王!”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身影,平原君有些担心地问道:“这身携王剑,行先斩后奏之权,会否太过矣?” “无碍!不韦虽携王剑,却无直接统兵调兵之权;廉颇老将军虽为统兵大将,却无最终决策之权,此二人者可互为对方至刀鞘也。”赵括收回目送吕不韦的眼神,随即对着平原君说道:“而且,寡人信任他们!” 信任吗?若真毫无保留的信任,又何来互为刀鞘之言!更何况,战力最胜的三千陷阵营确实以赵启为将,甚至身下的羽林卫,名义上也是属于赵启的直接下属。 或许不是二人互相牵制,而是三人互为监督吧!甚至军中和文臣之中还有赵括的密探也说不定。 想通其中关节的平原君,看着眼前的赵括,看来王上不仅将自己的谏言听了进去,更是运用到了实践之中——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平原君点点头,缓缓地说道:“我王英明。” 英明吗?或许吧! 赵括没有纠结平原君的反应,反而对平原君问道:“此次北巡,推行新政,平原君以为,其结果将会如何?” 平原君一愣,箭已发出,怎的还在纠结此等事务?然其细细思索一番,却也只能给出一个“不好说!”的回答。 “怕不是不好说!而是说不好吧!”赵括转过身将目光投向远方,平静地说道。 平原君也不知要再怎样接话。 赵括也没有让平原君难堪,随即说道:“平原君与寡人,乃至整个大赵皆需要做好心理准备,准备迎接一发而不可收的糜烂局面!” “啊?”平原君整个人都蒙了!一发而不可收,还是糜烂的,若是已经预料到这样的局面,又何必行此事焉?闲得慌吗? “撑过去!则赵国自此与秦并列而称雄!撑不过去......”赵括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后续的话语,平原君很是明白。 “非如此不可焉?”平原君有些不解地问道。 “秦地处西域,其变法之时也,虽有魏国窥伺,然魏之精力主要在中原之争霸也,可谓天赐之机也。纵如此,仍有太子被贬,太傅受黥(又称墨刑,以刀刻凿人面,再用墨涂在创口上,使其永不退色。),嬴虔遭劓(割鼻之刑)之事不绝也。况我赵乎?”赵括反问道。 第二百六十一章 情报战间计始 “我大赵亦是前有虞信复辟,后有赵禹反叛,朝野上下,损失颇重,如此尚不足哉!”平原君答曰。 赵括摇摇头说道:“今之赵国者,乃秦之唯一宿敌也。吾等之变法也,秦必时时刻刻关注焉。但有中兴之意,秦或举兵来攻,或阴作损毁,必欲断寡人之新政而后快也。” 平原君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 六国不是没有想过效仿秦国变法,尤其是韩国在申不害的主持下进行变法,始有“劲韩”之称,然而就在变法进入紧要关头之时,一场战争将韩国彻底打落谷底,再难翻身。若说其中没有秦国的手脚,平原君是不信的。 至于他国变法,或是天生有所缺陷,但凡有所建树者,无不遭到了秦国的阻挠与暗算。 “秦兵不出,则我心实不安也。”赵括恨恨道:“欲秦兵之出者,必先麻痹于秦,使其以我赵之新政为乱政者,不足为虑也。则我赵之内乱者,最为合适!” “赵国内乱,秦军东出!”赵括仰望着蓝蓝的天空,缓缓说道:“便看是寡人先将内乱收服,还是秦军先将诸国吞并矣!” 平原君是不赞成如此将国运进行豪赌的,可是在赵国明显处于弱势的情况下,不赌怎能以小博大,又将地跨南北,纵横秦岭的秦国拉到同一竞争面上来呢? 默默无语中,平原君亦同赵括一道望着远处的天边,清明细雨洗涤过后的天空越发的湛蓝,片片白云悠闲地飘荡着,三三两两的鸟儿从邯郸城中飞起,又在湛蓝的画布上留下几分灵动。 赵括知道,那起起落落的鸟儿中,有不少都是他国的信鸽,如果他愿意,可以让军中好手将其一一射杀,保证只言片语不得出邯郸。 只不过,此次大军开拔的消息,正是赵括故意给各国细作的礼物。而收了这份礼物的各国细作,在给自家君王转送消息之时,也自然落入了正秘密监控全城的暗影卫和羽林卫的眼中。 回到王宫之中的赵括,很快收到了赵鲤和李毅的求见。 换上一身便服的赵括在偏殿内接见自己麾下的两位情报头领。 宦者令送上茶水之后,识趣地从外间将门缓缓带上,挑了个不近不远之地——既听不见殿中私语,又可听到赵括大声吩咐——静静地等候着赵括的再次呼唤。 殿内,一通见礼之后,李毅率先开始了汇报工作。 “禀我王:末将羽林卫所属,监测城南所属,现信鸽者七处,追查之下现他国细作者一十三处,有一处客栈殊为可疑,因其来往客商多为关中之人,又察其中之人行为习惯,可断为秦国之用也!”李毅一五一十地汇报着。 “查其客商掌柜人等?”赵括闻言有些不悦,眉头微微皱起:自己是要来钓大鱼的啊,可不能因为这些个小虾米却把大鱼给吓跑了啊! 于是赵括赶紧继续问道:“可曾暴露身份?” 见着王上眉头紧皱,李毅也是一阵的紧张,怎的刚刚开始汇报工作就把领导给得罪了?这还咋弄!听闻赵括的问话,李毅赶忙回答道:“未曾暴露身份!” 随即又解释道:“微臣亦知其中轻重,故只是派了一名生于河西之地的下属,伴作行商前去打探,口音习惯皆是河西之人。而微臣为保险起见,该下属悄悄汇报之后,已令其出城往河西而去。” 赵括闻言,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赵鲤。 赵鲤随即会意,双手抱拳禀报道:“禀我王:微臣暗影卫所属,奉王命监测城北所属,自今日子时始,共现信鸽约一十一只,其中两只或为我赵国世家所属,已令人将其控制,并报于吕阁老所知。” “其余九只信鸽,或为各国势力所属。跟踪得各国细作计四十五人,场地计一十七所,因未得我王许可,暂未做进一步调查,暂不知为何国何等势力所派。其全部可以人等与场所皆在我暗影卫监视之内,未曾发现吾等,且随时可以拿下进行审讯。”说着赵鲤对着赵括又是一礼,以示完结。 赵括表示,这才是汇报啊! 汇报嘛,讲究的就是一个对症下药!对将军就汇报兵力战备,对文臣就汇报粮赋税收,对王上就得抓大放小。得搞清楚领导想知道啥,不能把自己做的事情一气儿全部上报,须知多报多错啊! 你报个来往客商和客栈中人,当然王上明白为了增加认定为秦国细作的可信度,可是,这些事情是需要一位王上去了解的吗?王要的只是结果而已! 赵括再次表示:李毅的这个小伙子能力是有的,考虑问题也是比较全面的,但是还得历练历练。 在二位首领简要的汇报完毕后,赵括便要对其工作情况进行总结评价,并作出下一步工作重点的指示了。 只见赵括在殿中踱了几步,缓缓对着二人说道:“此次引蛇出洞之计划,依目前情况而言,此计划已经达到了预期之效用矣。寡人颇感欣慰。” “谢我王!”两人齐齐对着赵括一礼道。 “然,尔等不可疏忽大意!发现城中细作只是最初的一环,接下来顺藤摸瓜,掌握其在邯郸甚至赵国的细作情况才是关键!此事万不可疏忽大意!”赵括给予肯定后随即又敲打了起来。 “诺!”对面两人相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凝重。 见两人心思收敛,赵括随即继续吩咐道:“事有轻重缓急也,而国亦有主次!以吾等初创之机构,拼六国之细作,不可为也!然吾之求,仅在秦之一国也。故调查中发现非秦之细作,则可抽去大部分兵力、精力,而集中力量查秦之细作也!” “微臣(末将)明白!”两人再次应诺道。 “查探赵境之内秦国细作,此为一事。”许是站久了,边说着,赵括边缓缓席地坐下,随后又招呼着两人一同坐下。 三人席地而坐,围成了一个圈,只在瞬间,三人的关系似乎又更近了一步。 赵括继续吩咐道:“这第二件事情,之前也已经交代过,便是为吕卿新政之推行提供情报,此事赵鲤做得不错!羽林方面要抓紧此事,务必做到先于吕卿一步,将城池势力等打探清楚,方便吕卿决策。” “诺!末将回去立即督办此事!”李毅立即有些羞愧地应诺道。 “赵鲤,暗影卫在暗处,一方面要及时洞悉可能的阴谋提供给吕卿和廉颇将军,一方面一定要确保吕卿的安全,切勿重蹈长街刺杀之覆辙!”赵括又对赵鲤单独说道。 “诺!”赵鲤也赶紧应诺道。 “第三件事。”赵括顿了顿,端起身后案几上宦者令准备好的茶汤,小小地饮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喉咙,随即继续说道。 “寡人判断,在吾赵地陷入新政危机之后,秦军必有所动作。若是能遂寡人之意攻击河内之魏军还则罢了,若是秦军不为所动,趁机攻我河东,则……”赵括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是赵括最不希望看到的情景,而他说服田单,让出河内,整合三郡等等一系列的操作,都是为了能够祸水南引,将秦军的兵锋引到河内郡,引到魏国去! 然而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而天亦有不测之风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为此,赵括必须做好最坏之打算! 赵括继续说道:“寡人不得不做最坏之打算!为以防万一,寡人需要尔等派遣精锐细作,密切关注河东、河西乃至函谷关一线秦军之动向。一旦有风吹草动需及时汇报于寡人和上党将军田单。” “诺,微臣(末将)明白!”两人再次应诺道。 “嗯!”赵括随即继续说道:“若秦攻河内,与魏军战,吾料想魏军必不是其对手,然寡人亦不能坐视魏国为秦所灭,故关键时刻,上党方面还需做好出兵之打算。然我上党兵少,亦不可久久为功,故而,开战后,……” 赵括细细交代着开战后两机构的任务,随即两人又是齐齐地应诺。 三人又细细商讨了一番细节,赵括这才接续说道:“最后一件事情,也是最为关键的事宜!” “关键事宜!”两人一听立即来了精神。职场小贴士:永远要关注领导所关注的!随即二人竖起了耳朵,静静等候赵括的吩咐。 “秦国善用间!卿其知之?”赵括问道。 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赵鲤接过话头说道:“据查我王被派往长平战场,便是秦国用间之作。先是由细作散布谣言,致使先王疑心廉颇将军,进而又使金帛贿赂朝中众臣,我王之名这才出现在先王面前。” 赵括亦点头同意,随即说道:“秦据崤函之固,守巴蜀之险,欲从外破,其难度,六国皆已验之。故寡人之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秦人善用间计,则令其亡于间计!” “妙哉!”赵鲤叹道:“古言: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若是我军兵临函谷之时,守将竟为我赵将,不费吹灰之力而得之,岂不美哉!” 赵括与李毅闻言却皆是摇头。 李毅对着赵括一礼,说道:“我王容禀,末将有些不同看法。” “将军但说无妨!”赵括鼓励着李毅说道。 “诺!依末将看来,潜细作而函谷守将之事不可能也。 其一,秦法森严,非有功者不得升迁,若要细作升至函谷守将之职,不知需立下多少功劳,有如此之能,何必为细作之事焉; 其二,函谷守将,何其重要焉,非亲信公室之人不可担任也,寻此细作殊为不易; 其三,如今战事蔓延,以至河东、河内,若能击败秦军主力,再叩函谷,想必破之也不是太难之事。”一直被赵鲤压制的李毅终于在自己所擅长的军事领域扳回一城。 而赵鲤显是不太甘心如此被压制,随即还要分说,却被赵括拦下了。 毕竟有来有回的故事才更精彩。 赵鲤出身黔首,更加明白领导的心意,又在情报岗位上工作较长时间,在细节的处理上要比李毅高出不少,若是不能够及时的补充和提高自己,暗影卫首领之位或许就是赵鲤的终点了; 但李毅到底是将门出身,不仅有身为裨将的叔父教导,更在军队摸爬滚打一步步走到高层,其理论知识扎实,只是才接触情报工作不久,难免有所疏失,但随着他逐渐进入状态,必定能够超越赵鲤,羽林卫或许只是他的起点。 赵括默默地在心中给两位爱将打着分数。 随即赵括开口对着赵鲤说道:“寡人知卿之意,非定为函谷之守将也!然,李毅将军所言者一,秦法之严,卿当知之,若依循旧法,贿赂重臣,恐难以奏效焉。” 听闻赵括之言,赵鲤当然也不再争辩。 随即赵括继续说道:“寡人之意,不必行贿赂之举,亦无需积攒功劳,绕开森严之秦法,令细作升迁!” “嗯?”二人有些懵圈,还有这样的办法吗?既不贿赂,又不用给送功劳,还能绕过秦法?且说与我听,我直接去秦国当差好了!此非天方夜谭焉! 见二人颇有些不以为意,赵括也没有再卖关子,问道:“卿等可知,秦法为何而立焉?” “富国强兵者也!”李毅答道。 赵括摇了摇头。 “乃为约束秦民者也!”赵鲤亦答道。 赵括笑着说道:“虽不中,但不远矣!秦法之立,为秦王也!也唯有秦王,可立于秦法之上而绕过秦法哉!而寡人所谓间人,便是秦王身边之人也!” “我王容禀:秦王身边之人,或可一步登天,然今秦王身边之人皆是年久之老人,且以秦王之老辣,恐怕……”赵鲤弱弱地问道。 “秦王身边之人老矣,秦王更老矣!故,行间者,附庸王储,而非当今至秦王也!”赵括回应道。 两人恍然大悟间,赵括继续说着:“故此,选一人,需深仇;自宫之,入秦宫;侍王储,附其喜,背其锅,得其宠;待天变,间计成!” 第二百六十二章 所谋者子楚也 秦国争战多年,六国之内因秦而家破人亡者不在少数,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者多矣,从中挑选出一两个愿意献身报仇之人不是难事。 难的是选好那个投效之人!那个最可能成为秦王的公子! “诺!”赵鲤与李毅两人再次应诺道,而心中已经在思索排查着要给哪位秦国的公子派去细作了。 赵括显然也知道此事之关节,可他是谁,来自21世纪的人啊!能不知道谁的机会最大吗?虽然如今嬴子楚没了吕不韦的支持与帮助,但就现在的情报来看,却是因祸得福,颇得秦王嬴稷的喜爱。 “两个人!”赵括说道。 赵鲤与李毅有些不太明白赵括的意思。 “寡人料定,未来秦王必出自二人也!”赵括继续说道。 “请我王示下。”赵鲤双手抱拳向赵括一礼道。 赵括随即转过身,在案几之上拿过已经刻好名字的两片竹简,摆到了两人面前,说道:“寡人亦不知何人最终可为王也,其二人之名俱在竹简之上,公平起见,汝二人猜选之。” 说着将两片竹简在自己的手中左右反复交换了几次,又置于起卦之竹筒内,随后放于二人之间,说道:“选吧!” “将军先请!”赵鲤闻言对着李毅恭敬地说道。 “还是赵大人先来,末将羽林初涉情报,甘为大人附翼也!”李毅越发恭敬地对着赵鲤说道。 “将军何需客气耶!”赵鲤还待继续谦让,却被赵括打断。 “罢了!无需再作谦让。赵鲤之暗影卫成立在先,便由赵鲤先行猜选吧!”赵括大手一挥打断了二人的“谦让”。 “诺!”赵鲤赶忙应诺道,随即,从竹筒内抽出了一片竹简,而另一片自然到了李毅手中。 李毅拿起竹简一看,暗暗点头,果然是自己想象中的其中一人——安国君:嬴姓,赵氏,名柱;可赵鲤拿起那竹简一看,脸色瞬间为之一变,刚刚欲跟赵括请示一番,却又被赵括给打断了。 “此事事关重大!寡人之意:此细作为单线联系,尔等二人亦直接向寡人汇报,无需让除寡人外的任何人知晓所派之人依附于谁。明白吗?”赵括严肃地说道。 赵括当然知道赵鲤想要说什么,但他想要的是两人分头行动,而不是协作。 因为一旦李毅和赵鲤互相知道了对方的人选,那么麾下打入秦宫的细作也便互相知道了,在关键时刻是能互相帮助,但更可能地却是两人互相留情。这可不是赵括愿意看到的。就像是养蛊,只需要最后的一只蛊王便可。 “彼此不知其人,或否引起我等细作之内耗焉!”李毅有些不解地问道,赵鲤也是有些疑惑地看着赵括。 毕竟两人计长的道理他两还是懂的,尤其是在经历过审判赵禹案后,二人更对于两家的密切合作抱有期待。 而越是看着两人对于合作理所当然的态度,赵括越是不能让两人继续合作了!互相竞争、互相进步这才是领导愿意看到的局面。 “秦王或有两人哉?”赵括反问道:“既然秦王最后只有一人,吾之所需也只有一人。若是顾念同僚之谊而打乱谋局,不如一来便告知细作其为孤军奋战也!” “诺!微臣(末将)明白了。”两人齐齐应诺道。 随即赵括分别看了看两人的竹简,随即对李毅问道:“李卿还有何疑问否?” “末将无有疑问矣!”李毅抱拳回答道。 “嗯,如此,李卿可先行去落实上述之事矣!”赵括吩咐道。 “诺!”李毅再次抱拳一礼,随即转身出了殿门,又小心地将门关闭,与宦者令赵忠打了个招呼后,这才离开了王宫中。 “鲤!想必汝有诸多疑问吧!”赵括随即对着赵鲤问道。 “然也!”赵鲤对着赵括恭敬地一礼,随即颇为不解地说道:“我王容禀,这子楚乃是秦王嬴稷之孙也!嬴稷多子矣,怎会立于孙哉!” “卿可知秦王嬴稷是哪年继位为王焉?”赵括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起了嬴稷的登基时日,倒也不是不能直接说,只是如今赵鲤虽言语恭敬依旧,心中却难免有所怨怼,此时最好的说服方法便是让他自己去发现真相。 赵鲤闻言一愣,细细思索一番,却也找不出答案,毕竟曾经的一个邯郸牢头怎会记得他国国君是何时继位焉。只得弱弱地、又颇有些惭愧地答道:“微臣不甚知晓也。” “哈哈!”赵括笑着说道:“莫说爱卿了!就连寡人也不曾记得了!只是寡人记得与家父同上战场之时,秦国便是如今的秦王了,甚至家父在教授寡人习文时,秦之王便已是嬴稷矣!” “已然如此之长了耶?”赵鲤还有些不明所以。 赵括只得继续开导道:“而嬴稷之为王时,非少年也!而其治秦之久,远超前人也。因此,其子也,如今皆已近知非之年。卿其知之?” “如此说来!”赵鲤神色一跳,随即说道:“即便是其子继位,恐亦无能当政多久,而其孙辈方为我赵未来之劲敌哉!” “然也!此亦是为何吾要分开汝等二人,使汝二人不知对方所选之因也。”赵括继续补充道:“子楚者,汝亦知之,如今正受秦王嬴稷之喜爱也,甚至于隔代传位亦有可能矣。” “故明告汝之细作也,无需为我赵传递任何情报,更不可言说秦之任何人之坏语,保存自身,并且时时处处为子楚着想,急子楚之所急,想子楚之所需。” “啊?”赵鲤又是满头的疑问,既不传递情报,又不行间计,还时时刻刻为子楚着想,这是要做什么,给子楚送个好宦者令? “吕卿曾言:子楚曾于宴席之上明索舞女于他,可见其人之性,好色也。虽身处邯郸为秦质子,但有机会,便不能收敛其行也。今虽忍得一时之痒,以君子面目示人,然待其掌权者,必索奇淫巧物,美女宫娥,而为乐也。”赵括分析道。 赵鲤闻言点点头说道:“故吾所派之细作者,需顺其心意,方可得拔擢之赏也!” “不仅如此,还需暗自为其收笼珍奇、网罗美女,供其享用,以骄其心;还需时时为其遮掩一二,以保持其在秦人面前之形象;如此一来,待其上位,则可坐视其心其行,自败秦国基业!”赵括补充道。 “微臣,明白了!”赵鲤双手抱拳一礼道。 “嗯!如此,卿便也回去准备诸事吧!”赵括挥挥手说道。 “诺!”赵鲤微微躬身退出了殿外。 第二百六十三章 任城外埋伏中 三月里,莺飞草长。 已经巡视了两城的吕不韦踏上了第三城的巡视之路。 前两座城池许是离邯郸较近的缘故,倒也没有给吕不韦造成太多的麻烦,处置了几个不配合的,借着几份盐铁专卖的引子,一手棍棒一手甜糖的手段,很快将当地的氏族豪强给分化瓦解,清丈田亩、分发田地等新政很快被执行。 甚至廉颇的大军都没来得及亮个相,这让摩拳擦掌想为新政保驾护航的廉颇老将军很是不得意。只得让赵启派人在两城中进行征兵,不过短短两三日的功夫,便得健卒五百,总算是弥补了下廉老将军空虚的心灵。 而直到吕不韦汇合大军离开二城,两城中的士绅方才如梦初醒般地知晓,他们的妥协让他们躲过的是怎样的凶险。 显然,这样轻松的巡视让廉颇将军很是没有成就感。 青山绵延的路上,廉老将军开始了老人般的絮叨:“那个不韦啊!” 没错经过几日的相处,廉颇将军已经与吕不韦熟稔了许多,连称呼也亲切了许多。这里头当然又吕不韦投其所好式的刻意迎合的缘故。 “不韦啊!咱这一路来都没发力,他们就倒了!这王上派我前来完全没起到作用啊!”廉颇将军抱怨道。 “我的老将军啊!王上和我都盼着无需您出手呢!”吕不韦无奈道。 “哎!本将也知其中之意,只是......还不如去代地与胡人去做过一场呢!倒让王樯那小子去成了代地。”廉颇将军喃喃自语道。 “我的老将军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大赵如今代地、上党呈守势,您就是去了代地,也只能固守,不得出击!更憋屈!”吕不韦一边打击着廉颇将军,一边又安慰了起来:“而且,王樯谁也?那还不是您老一手调教的,他去了,不就是您去了耶!” “是矣!便是去了,也只能守!老夫可是在长平守够了!还是李牧那小子舒服啊!带着我大赵精锐,驰骋东胡!想想都让人羡慕啊!不过我王之眼力,那真是没话说!那李牧,那骑兵指挥,绝不在老夫之下!”廉颇也顺着吕不韦的话继续抱怨着。 “老将军虽未能驰骋东胡,却可随吾等一道,尽览这春色山光,遍寻风土人情,顺便还为我王将新政推行。也是美事一桩!”吕不韦稍稍劝解道。 廉颇看了看周围的鸟语花香,心情也算是舒畅了不少。 见廉颇心情稍好,吕不韦又继续说道:“况且,老将军也说了,我王之眼力独特,我王既让将军前来护航保驾,必有其深意也!老将军,吾等可不能掉以轻心啊!” “嗯!老夫知晓轻重也!”廉颇郑重地点点头。 廉颇还正欲再说些什么,前方一骑飞奔而来:“报!” 斥候骑兵来到了吕不韦的面前,一个鹞子翻身便跳下马来,随即单膝跪地,双手奉上竹简一封,报曰:“禀吕阁老,前方任城羽林卫急报!” 吕不韦取过竹简,直接在马背之上读了起来。 少倾,读完急报的吕不韦笑着将急报递给廉颇,说道:“老将军刚刚还说无所事事,这不,事儿来了!” 廉颇接过急报一看,略略有些傻眼,只见上面写着: 任城,羽林卫报,急! 任城八大家族伙同城守,并山中盗匪,集结八百余人,伴作盗匪状,于任城城南二十里山中设伏,欲攻杀巡视使一行。 廉颇有些莫名其妙的是,自己上万大军,这任城八百人就想来攻杀?这是疯了吗? 吕不韦也看出了廉颇的疑问,随即说道:“朝廷所发邸报,只言吾之巡视使三百余人,未曾言及将军之万余大军扈从,故任城及过之两城之人皆不知者,以八百对三百,其自是有信心矣。” “不韦!我王出门之前已有交代,战阵冲锋由我布置,打是不打,打到何种程度由你决断!无需犹疑,且下令吧!”大是大非面前,廉颇向来毫不含糊,双手抱拳对着吕不韦一礼以示尊重地说道。 “多谢老将军支持!”吕不韦赶紧回礼道。 略略思索一番,吕不韦终于下定了决心,试探地对着廉颇说出了自己的意见道:“既然任城所属已经做出如此悖逆之举,吾等亦不可心慈手软,需以雷霆手段,方能震慑宵小。” “然也!此阴托盗匪,而刺杀于朝廷忠诚之举,与反叛无异也!诛灭三族可也!”见惯血腥的廉颇自是明白何时该心存善念,何时该举起屠刀。 “嗯!”得到廉颇的进一步支持的吕不韦很快做出决断:“老将军,烦请您调兵遣将,一路骑快马,绕过任城城南之埋伏而入城,在城中羽林卫的配合之下,趁其不备之时,迅速拿下城防,控制全城,最重要的,要收集到其氏族、官府勾结盗匪阴谋作乱的证据。” “明白!我派赵启率一千五百骑兵亲自往任城!”廉颇很快答应道。 吕不韦随即继续说道:“另一路,直扑其城南埋伏之地,就地剿灭之,当然若是能够俘虏之是最好,其能做伏兵之用,必为青壮也,我大赵如今最缺的便是人矣,且其首脑可做人证之用,当然,若是不好俘虏,宁杀勿放!” “吕卿太高看他们了,本将亲自出马,只需三千兵马,必然给卿全部俘虏来!”廉颇不以为意地说道。 “将军不可!若是将军要亲上战争,这几百俘虏,不要也罢!”吕不韦立即阻止道 “吕卿何不信本将哉!本将虽老,却力能挽弓,智能胜将!”廉颇颇为恼火地说道。 吕不韦组织廉颇上战场,自然是出于廉颇的安全考虑,毕竟战场上箭矢无眼,便是再有把握的战场,也是兵凶战危的存在,若是让老将军亲自上阵,万一有个什么损伤,王上能饶得过自己?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 “将军误会矣!”吕不韦颇有些急躁地赶紧澄清道:“非是不信将军,而是本阵之中还需将军坐镇也!将军忘却了我王被刺之事耶?赵禹等人便是将我王身边之将一一调走而行刺杀之事也,如今赵启将军离去,若老将军再行离去,本阵中便无将军坐镇矣。” “若此时,有另一只队伍来袭,虽我军兵多,然群龙无首之际,极易为敌人所趁,此不可不察、不可不慎也!伏兵,既已知之,遣一员校尉足以,便是让他们逃了,无非在费点气力,花些时间追捕,此癣疥之疾尔,若本阵有失,则新政大局崩坏矣!望老将军察之。”吕不韦又继续补充道。 廉颇闻言,点点头说道:“便,如卿所言矣!” 第二百六十四章 任城中人头落 草木葳蕤青,飞马踏露行。 任城遥相望,金戈长空击。 长长的军列分出两只队伍,一只骑军踏着春天刚刚钻出嫩芽的小草与晨间尚未散去了露水,自东北却去。 为首的正是身形硕大的赵启,身着黑铠,腰佩长刀,而身边一匹马上却没有骑士,竟是专门给赵启驮着硕大的双锤。身后所张旗帜更是已经许久未见的“陷阵营”。 而随行之人也不是赵军常见的红色甲胄,反而都是一袭的黑衣黑甲,一行一千五百余人,全员静默着,自顾自地跟随前行。闷声的马蹄踏碎一路的平静,又如雷声一般轰隆隆地碾过,只留下一地的狼藉。 另一只队伍也是急行军而出,此部则多为步卒,所张旗帜为“羽林”,虽然依旧精锐,却远不及“陷阵营”一般的咄咄逼人,若细细察觉,自然能看出来,这只精锐之师,缺少的便是在战场浴血之后的肃杀之气。 大军本阵依旧按照原有的步调不疾不徐地向着任城进发。 ...... 不过一个半时辰,斥候再度回报:“任城已经全在赵启将军掌握之中,城守及八大家族等一体人等均羁押再案,搜出信件若干,人赃并获。”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步卒方面也传来好消息:“城南埋伏的盗匪已经全数歼灭,除刚刚接触时斩杀的几十名悍匪外,其余诸人皆一网成擒。” 得到了前方大获全胜的消息的吕不韦和廉颇二人,也随即加快了大军的步伐,终于在急行军一个多时辰后,大军来到了任城驻扎。 廉颇将军安排军营事物,而吕不韦则在赵启及其麾下众将士的护持,在城门口上,开启了审案模式。 士卒们敲锣打鼓地告知地方百姓前去城南观刑,眼见得百姓聚集得差不多了,吕不韦坐在刚刚垒砌的高台之上,下令道:“带一干人犯!” “诺!”赵启在一旁应诺道,随即大手一挥,麾下的厮杀汉子将捆缚得结结实实,连嘴也被破布塞住的城守和世家族长等人,一并拖到了城门口高台下。 “松其口!”吕不韦再度下令道。 士卒随即将其等口中破布拉了出来,却不想这布一去,来的不是求饶之声,却是顶撞之语!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吾乃任城守也!尔等欲为乱叛国焉!怎敢如此对待与某!” “某乃李氏族长也!某之亲弟为邯郸大夫也!尔等盗匪之徒,胆敢如此对待于某不得好死!” ...... 一众官员和族长们不住地叫嚣着自己的身份,叫嚣着自己身后之人,他们却不知,他们每报出来一个名字,便会有一片的人头随之落地。 吕不韦看着眼前乱糟糟的样子,眉头一皱,随即斜斜地瞥了了赵启一眼。 赵启会意,又给场中士卒做了个手势,随即杀威棍至,一片鬼哭狼嚎之声乍起,随着不留余地的又一棍下去,鬼哭狼嚎变成了细细哀嚎。 而围观的百姓们也是一片惊悚,这在地上被人如彘犬一般随意殴打的真的是往日里作威作福的官家和老爷们吗! 惊讶的感叹也在哀嚎声中渐渐变弱。 见场子终于安静了下来。吕不韦这才站起身子,向着已经惊呆了的百姓们说道:“某乃内阁吕不韦也!奉我王之命巡视各地,行新政推广之责也!” “然,此任城之中城守与世家诸人,为阻挠我王新政,竟然勾结盗匪,欲谋害与吾等使团!”吕不韦说着,又对赵启说道:“将盗匪等人带上来。” “诺!”赵启应诺道,随即又是一挥手。 早已准备好的盗匪一行人很快也被拖上了场地。 人们很快从其中认出了熟人。 “那不是王衙役耶?” “那是李府管家,去岁来村中催租的便是他。” “还有赵氏的嫡子,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那是黑风寨的头目吧,年关前来村里要过供奉,不给就杀人啊......” ...... 一通乱哄哄地“认贼”之后,群情激愤。 吕不韦随即又将其余盗匪联络之书信公之于众。 “原来他们都是一伙的啊!还说什么捐了地进了门就不怕盗匪?” “黑了心了!”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 百姓的呼声更高了!这也是吕不韦所想要的效果。 然而有利也有弊啊,群情激奋下,个人的声音几不可闻。吕不韦双手下压示意安静,可是收效甚微。 无奈之下,也只能撕扯着嗓子,尽量提高音量地说道:“我王之新政也,乃分田亩于黔首百姓,此等贪官恶绅自是不愿!今其阴谋败露,人证、物诊一应俱全!其罪不容诛也,本阁当替我王,除之一害!” 吕不韦话音未落,场中官吏、族长等人无不齐齐地磕头求饶,哀嚎之声渐止,而以头抢地的求饶之声益盛。 但吕不韦哪会管这些人的求饶,他们可是要伴作盗匪截杀于自己的啊! 在听听场间百姓的呼喊,便知其人往日里是如何的作恶多端了,即便不是为了推行新政,也要将此等恶獠清除干净才是! “来人!”吕不韦说着便要趁热打铁地将其人斩杀当场。 什么审判?实施不够清楚吗?还是审个啥? 什么不符合流程?赵括定的流程就是这样! 可是一个凄惨的声音还是打断了吕不韦的下令。 “慢!”刚刚还在哀嚎的任城守,值此生死攸关之时,他爆发出仅有的力量,挣扎地爬起身子,大喊道:“无奈朝廷命官,我王亲封之任城守,尔等无权斩我!” 好在他还知道轻重,只说的是无权斩杀,而不是无权处置,怕的就是眼前之人,怒而杀己,只要能拖得一时不死,便有机会绝地逢生。 然而他的如意算盘,在吕不韦面前显然是打不响的。 “是吗?本阁无权斩杀焉?”吕不韦冷笑道。 “请王上长刀!”吕不韦侧过身,身子微躬,双手抱拳说道。 随即,赵启将赵括的战刀双手捧上,吕不韦双手接过战刀,对赵启问道:“王命是如何说的?” 赵启朗声答道:“王命曰:北上新政之途,坎坷艰难万分,或有宵小之徒,不服管教,卿且持此战刀,三品以下,悉可先斩后奏,便宜行事!” “任城守!”吕不韦转过头看下已经抖如筛糠的任城守,说道:“区区七品小吏,安敢在本阁面前狺狺狂吠?本阁问汝:我王之战刀,斩不斩得于汝耶!我王之命,杀不杀得你哉!” 话未毕,任城守已然颓然倒地! “来人!”吕不韦再次下令道。 “在!”身边一众羽林卫士一齐应诺道。 “将此一干人等,及其三族近亲、府中恶仆,悉数就地斩绝。抄起家,籍其财,收其房,奴其仆。”吕不韦恨恨下令道。 “诺!”羽林卫士再度应诺道。 随着应诺声毕,场上一个个瘫倒在地的、脑满肠肥的昔日大人物,被羽林卫士们如同拖死狗一般拖至另一处刚刚垒砌好的高台,亦如邯郸城中清明日里的高台。 只是这次没有那么高,更没有做好的木墩给他们垫身子,也没有锋利的大斧给他们个痛快!当然,羽林卫士们还是尽可能地将刀磨得快些。倒不是为了囚犯,而是因为使用他们的都是没有见过血的战场“雏儿”。 用这群肮脏的血液,来洗去羽林将士们的稚气,也算是废物利用了吧。 只是苦了这群平日里破个皮都得请大夫细细诊疗的官老爷们了!尤其是还要跪着听老兵们指挥新兵如何对准,如何挥刀! 运气稍好的,碰到个心里素质较好,刀法也过硬的,一刀也就结束了痛苦; 运气稍差的,碰到个心里素质不好或是刀法一般的,一刀砍在背上,一刀砍在腰上,砍又砍不断,死又死不了,受尽痛苦,哀嚎了无数声后,脖颈处方才来上一刀。 运气最差的,便是碰到了心里素质不好,刀法更不好的新兵蛋子,就没个准头,一刀在臂膀,一刀在腰间,一刀深来一刀浅,身上横七竖八的刀痕,几乎就没块好肉好骨头了。 身边的老兵都有些不忍,可是碍于军法,也没法替代新兵行刑,只得看着犯人受尽无数的痛苦,将哀嚎渐渐衰弱,最后活活的被疼死,这才骂骂咧咧地出手将那破烂的皮囊一刀两段! 可越是心理素质不好,越是刀法差,越是要练啊!于是一刀切的新兵很快被替换下,刀刀致伤不致命的继续留下“练习”! 有问题吗?没有问题!多好的练兵机会啊!赵启表示很满意! 继续! 当然这一切都被在场的犯人们看在了眼里,于是,刚刚还哭求着饶恕放过自己,躲躲闪闪想要晚一点死的犯人们,如今一个个仿佛革命志士一般,个个争先恐后的要上刑场,一句话:只求速死! 去得早还有可能碰到个刀法好的,去得晚了,那可就是钝刀子拉肉了! 却是喜了一众观刑的百姓们了,看着昔日里耀武扬威、无恶不作的大恶人纷纷受尽折磨,惨死刀下,心中报仇的快感油然而生。 “好!” “杀得好!” 一阵阵的叫好声在场地上此起彼伏。 越是刀法差的士兵,其身边的叫好声越是强烈,倒是那些一刀斩的士兵们纷纷被百姓所吐槽,要不是上头说了,斩杀情况要记入考核,真想多给这捆缚之人几刀,以获取百姓们更多的叫好。 有人这么想的,自然就有人这么做的。 “这刀有点儿弯呐!”一位羽林卫喃喃道:“一刀砍不死应该不是我的问题吧!” 说着还问了问身边的百姓:“你们想咱砍哪里!” 一边的老兵闻言,脸都黑了! 彼其娘之的,将军让你们来练胆,你倒好,来表演来了?!上去就是一脚,吼道:“给我照脑袋脖颈处砍!” 正吼着呢!身边的眼神歘歘歘地向他袭来,身后一片凉意,饶是战场猛如虎,也经不住父老乡亲一顿瞧啊。 还能咋办呢?两眼望天,爱咋咋地吧! 最终,这一刀还是偏了“些许”——斩到了犯人的腰上。 哀嚎声伴着一声叹息,和句句叫好之声响彻天际。 赵启看着有些失控的法场,他明白练胆归练胆,士兵以杀戮取乐可不行!他要的是战场上不畏敌军的虎狼之师,不是以杀人为乐的豺狼之师。 随即赵启下令道:一刀不中,鞭以十;两刀不中,鞭以百!监刑老兵同责。若有明显虐杀之情,军法从事。 这才止住了法场中的不正之风。 当然,这一切,吕不韦都未曾知晓,待包括任城守在内的第一批犯人被斩杀后,他便率部离开了城门。 做啥?自然是清理田亩、人口黄册,准备清丈田亩,分发土地之用。毕竟杀再多的人,最终的目的还是推行新政!这个中心思想不能变、更不能忘了。 城内官吏、氏族被一扫而空,幸好吕不韦早有准备,使团之中有不少是备用的官员,如今正好派上了用场,虽然百姓将有短暂的恐慌情绪,但在身着红色甲胄的赵军士卒的巡逻和临时官员的安抚之下,倒也很快恢复了正常。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简单了,既不用谈判,也无需再付出什么代价,轻轻松松地就将新政推行。这令吕不韦也是欣喜不已。 而商人出身的吕不韦当然明白如何尊重领导,早在第一时间他就将任城的情况和自己的做法与考虑,汇编成简,派遣专人回报赵括。 同时请求赵括派遣在求贤馆中待考核、待任命的人员前来增援使团,以弥补文官不足的问题。 更令廉颇和赵括满意和惊喜的却是征兵的情况,也没有多作宣传,只是让士兵们告知百姓:想要守住刚刚发下的田地吗?来当兵吧! 一时之间,万人空巷,征兵处爆满,赵括不得不紧急开启了更多的窗口,甚至提高了征兵的门槛,这才将征兵的人数控制了下来。 果然,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就在一切都欣欣向荣之际,三人却不知一切的轻松与愉快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上有政下有策 三月中,远在邯郸的赵括收到了吕不韦传自任城的竹简。 心中暗叹一声,手持长卷走到殿门之外,望着远方一碧如洗的天空,叹道:“春日渐短,夏日渐长,该来的,终是要来了,就看这一夏了。” 身后一直跟随着的宦者令赵忠小声地问道:“吕阁老那边不顺利吗?” 赵括没有答话,而是将竹简转给了赵忠,示意其查看。 赵忠小心展开竹简,略略扫视一遍,随即更加不解地问道:“我王,吕阁老处置果断,任城当已无恙矣,邯郸这边再派些文官前去便是了!” 赵括摇摇头却未答话,只是一声叹息。 “我王可是担心官吏不够用哉?我王放心,邯郸城中虽经历两次动荡,虽有诸多官员获罪而下,然我朝本身冗员便是不少,前日还曾听闻平原君为冗员安排而烦恼,况求贤馆内日日人声鼎沸,不过是一座城池,便是多几座,我朝官员也是够的。”赵忠宽慰道。 “几城尚好,若是十几城、二十城呢?”赵括终于答话道。 “这......”赵忠一时有些懵圈,整个邯郸郡、整个赵国才多少城池啊,二十城不是说大半个邯郸郡都......想到这些,一贯机敏的赵忠竟然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 “到那时,官吏多寡之事,倒也不太重要了!”赵括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我王,当不至于如此吧!”赵忠劝解的声音中有些颤抖,因为他知道,眼前王上所言之事往往十中其九,也就是说......赵忠有些不敢想象若是二十余城一齐叛变,赵国该何去何从哉? “若真实如此!赵国岂不是遍地烽火?”赵忠不甘心地再次确认道。 “那倒也不会。其人充其量不过结寨自保,以待时变而已!处处烽火,他们还做不到!”赵括自信的说道:“对于其叛,寡人早有所料,只是如今看来要比寡人所料想的更快些。寡人所担心的是廉颇和吕卿一时不察之下,会着了小人之道了。”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然廉颇将军久经沙场,吕阁老亦颇为老成,定不会为小人所趁也!”赵忠回应道。 似乎没有听见赵忠的话语般,赵括继续冷静地分析着局势:“上党行新政久矣,不会乱,只要上党不乱,寡人背后便有依靠;邯郸不乱,基础便不会动摇;至于其他城池之乱,已是不可避免的了,就看代郡和北郡能否止住反叛的蔓延。不过就算了两郡相继也反叛,平叛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传令: 其一、速令斥候飞马快递至吕卿并告知廉颇将军小心行事,做好大战之准备 其二、严令各地郡守、县令等城池主官,务必严守自土,不可轻易串联,以半年为期,即便上司所招,由副手代之可也,以免被叛军裹挟; 其三、令平原君筹备廉颇大军所需至少半年之军械粮草,随时准备送抵前线; 其四、令邯郸增设邯郸卫,暂受羽林卫辖制,并以羽林千人为骨架,招收新兵,以备不时之需; 其五、令上党郡打造军械优先供给廉颇所部,并令上党将军田单做好秦军趁火打劫的应急准备; 其六、令赵鲤、李毅所部严防敌国刺探捣乱。 好了,就这些,传令去吧。”赵括冷冷地下令道。 “诺!”赵忠细细地记着赵括的每条指令,话音刚落,立即应诺道。随即对着赵括一礼,便转身传令去了。 转过身,赵括又回到殿中,细细研究起舆图来,而殿外依旧晴空依旧。 正如赵括所料想的那般,吕不韦在任城的所作所为很快传遍了邯郸郡的各个城池,知晓了新政更多细节的百姓们自然欢欣鼓舞地等候着巡视使团的到来。 一些识趣的世家,知晓事不可为,已经开始典卖田产,以减少自身损失,顺应朝廷的改革。 但更多的世家大族,还是想要负隅顽抗,可是任城外,流血汩汩,生死族灭的阴影,始终如同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在世家大族的头上,使之不敢轻举妄动。 尽管如此,世家间的联络越来越频繁,城守、县令乃至刚刚上任的府令,也参与其中,如同又一只无形的手一般,将原本还是一团散沙的力量悄悄聚集,就等着哪里的一声呼唤! 此时,远在任城的廉颇与吕不韦,已经完成了任城的新政推行,更是征兵上千。志得意满的两人终于踏上了前往下一站——柏城的路途。 黄昏时刻,巡视使团与护卫共计千人在吕不韦的率领下,抵达了柏城城外,而廉颇则带着大军隐蔽在城外山谷中,随时可以驰援柏城。按照赵括的布置,能不动兵戈尽量就不要用武力。哪怕是反复的磋商,只要对方不是暴力抗法,就尽量不出动武力。 临近城外五里亭,柏城守居然已经率领城中一众的官吏士绅出城迎接。听到斥候回报的吕不韦,在庆幸大军在十里外已经分道扬镳的同时,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 是谁将自己的行程告知了柏城之人? 不对,行程的下一站,只有自己、廉颇老将军和赵启将军知晓,可这三人,自己不必说了,另外两位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更对赵王忠心耿耿,决计不会告知他人大军行止。那么何以柏城守能够知道自己今日会到柏城,还提前迎接呢? 只有一种解释,一直有人再暗中窥伺着大军,待大军转向通往柏城的必经之路后,飞马为柏城报信。 那么问题来了! 柏城区区一个依槐水而建的小城池而已,所辖也不过一县之大,为何要监视我巡视大军的行止,更为关键的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何德何能有监视大军之精锐,更兼报信之飞马? 吕不韦皱起眉头,看向了身边护卫自己的赵启,只见赵启也是一脸的凝重,显然他也对大军暴露行止的问题颇赶棘手。 趁着还未见到柏城之人,吕不韦赶紧与赵启商议了起来:“大军行止只吾等与廉颇将军三人提前知晓,断无外泄可能!” 听了吕不韦的话语之后,赵启瞬间明白了情况的严重性,说道:“此必有人暗中查探于吾等!吾等大意了!” “然也!”吕不韦点点头说道:“暗中查探,必有所图也!赵将军,还请你派出心腹之人,立即往廉颇将军处报信,让其无论如何要提高警惕,我大赵几乎所有的机动兵力可全在此处,万万出不得半点差池!” “诺!末将亲往廉颇将军处说明情况。”赵启立即应诺道,说着就要骑马离开。 “慢!”吕不韦阻止赵启道:“将军稍待!前往报信,虽然紧急,但以廉颇将军之能,只需将信息送到,其必能相应作出调整。倒是将军还有更重要之事。” “诺!敬听阁老吩咐!”赵启随即止住马匹,静静等候着吕不韦的指令。 “发生如此时间,城中羽林卫报送之情报中却无所体现,不管是能力问题没有查访到,或是直接参与、知晓此事,如今看来其暂时已经不值得信任。如此一来,吾等对柏城之内情况如同抓瞎,或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怠。将军需立即率领强干之羽林卫,先行入城,以掌控全城之情报!” “诺!末将明白!这边去办!”赵启双手一礼道。 “去吧!本阁这边尽量为汝拖延些时间。”吕不韦也双手抱拳回礼道。 哒哒的马蹄朝着后军而去,不多时,十几员斥候模样的骑兵从队伍中悄悄离开...... 而大队继续缓缓前进,但也很快便来到了五里亭内。 “柏城城守率城中官员士绅族老人等,恭候阁老!阁老一路辛苦!”一员青袍中年笑眼盈盈地大礼参拜道。 “诸位乡老快快请起!”吕不韦也是赶忙跃下马来,一把扶住了拜倒在地的青袍中年说道。 “有劳各位乡老前来,不韦深感荣幸矣!”见众人起身,吕不韦再次微微躬身抱拳感谢道。 “岂敢岂敢......”众人一同附和着。 一通寒暄之后,众人随着大军再度踏上了回城的路途。 而吕不韦更是让柏城守与其共乘一车,以示亲近。当然实际上嘛,自然是为了套话。 可惜,小半个时辰过去,柏城城门已经出现在了眼前,吕不韦也未能从此城守口中套出任何的话语。 说到新政,柏城城守便说翘首以盼,全力支持; 言及任城,柏城城守便说乱臣贼子,死有余辜; 论到实施,柏城城守就开始说困难,摆现状,一句话:心有余而力不足!就盼吕阁老来带动柏城的新政工作! 可以说官话套话一堆,实际落地是一点没有。 通过此次谈话,吕不韦更觉得柏城的水深不可测了! 入城之后,柏城守极力要求让吕不韦等人入住自己的府中,吕不韦以人多杂乱不堪管理为由婉拒了;柏城守又极力想摆宴,为吕不韦一行人接风洗尘,而吕不韦再度以舟车劳顿婉拒了。 即便如此,吃了两顿闭门羹的柏城守却丝毫不以为意,吩咐酒楼将做好的玉食珍馐,一同送到行营所在,可未曾想这次连们也没进得去。 如此几次三番的热脸贴了冷屁股,若是一般人物,不说暴跳如雷,也至少是热情消怠,爱咋咋地了。 可是柏城守没有,甚至还对着守门之士卒道歉道:“吾既知阁老舟车劳顿,却仍不住打扰,实在不该!还请海涵一二。某这就回去,明日再来与阁老请安。” 一通操作有理有利有节!若不是监视大军之事如同颗长刺深深地扎在了吕不韦的心中,几乎就要为柏城守的“诚心诚意”给感动了。如此人才,甚至收为己用带回邯郸也说不定。 只可惜,阶级立场不一致啊! 吕不韦一边翻阅从衙门调来的卷宗,一边等候着赵启的回令。 卷宗之中,亦如同柏城守其人一般干干净净,政令何时下达,又因何事给耽误,一桩桩一件件,俱有条陈可询。 可问题是,阻扰新政之人,不是那些世家望族,而是新政所要拯救帮扶的泥腿子——黔首百姓们。 这就很是令吕不韦费解! 若说是一起两起或许是宣贯不到位,若是整个县域全然都是如此,要么就是歪嘴的和尚念错了经,要么就是人心黑了在搞事! 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而赵启也终于在夜色的掩护下回到了行营之中。 一通简单的见礼后,赵启开始说起了查探的情况。 “柏城之中,百姓对于新政皆颇为反感!”赵启一来便扔出了王炸。 “嗯,本阁查阅库档亦发现此等怪状!正是百思不得其解,将军可曾打探出是何原因哉?”吕不韦没想到赵启所查的事居然正好是自己发现的问题,于是赶忙问道。 “一点都不怪!”赵启倒了一壶茶水,吨吨吨地喝了半壶,随即继续说道:“官府与士绅勾结,说是田亩统一收归国有,而后依据人头重新划分。” “地收上来了,可是从百姓手中收的是实打实的良田、水田,而从世家贵族手中收上来的却是滩涂、山林等地,根本无法种植之地。随后在分下去,百姓名义上地是多了,可是多的都是滩涂、自己家的好地却全被官府划到了世家手中。百姓能不恨死新政了吗!”赵启恨恨地说道。 “好胆!我王苦心孤诣方才制定的惠民、救民之政,在此等贪官污吏手中竟然成了鱼肉百姓、逼迫百姓的要命之策!”吕不韦也曾想过 “不仅如此!”赵启继续说道:“百姓上告之后,衙门便要其写下反对新政之施行之语,以村为单位,由乡老组织,不想被换地的就必须签字画押,否则就不给退还。这样一来,便不是世家阻挠,而是百姓不肯了。其更是在坊间散布吾等此来,乃强制收田者也!” “好计策啊!我说怎么如此之多百姓反对新政!原来症结在此矣!”吕不韦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二百六十六章 决河堤毁农田 “廉颇老将军那边怎么说?”吕不韦问道。 “廉老将军回话,言说已经更改大军驻扎之地,并派出了斥候,以方圆十里为限,进行了地毯似的搜索,确保没有探马监视。”赵启回应道。 “另外廉老将军说了,但需大军驰援,可点燃三柱狼烟,则大军半个时辰内必至!”赵启又补充道。 吕不韦闻言点了点头,说道:“大军无碍,吾等便立于不败之地也!” 正说着,一道电光突然将书房照亮,随后轰隆隆的雷声接踵而至,瓢泼的大雨倾泻而下,只一瞬间,狂风便已肆虐,春日的天气就是如此,刚刚还微风徐徐,一会儿的功夫便成了风急雨骤。 倾盆的大雨伴着呼啸的狂风,劈啪作响地吹打着尚未关紧的门窗。 接着又是一个闷雷在耳边炸响,闪电的巨大光亮再次将书房照亮, “好大的雨!”吕不韦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惊到了,不由得喃喃自语道。望着窗外被雨水狂轰滥炸的小树,已是风雨飘摇,似乎随时都会被拦腰折断。 吕不韦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却又转瞬即逝,就是抓不住那个绳头。 赵启正待关上门窗,以免谈话被风雨打扰,却从雨幕中急急地跑来一人,正是自己麾下负责情报工作的羽林卫。 顾不得擦拭身上的雨水,也顾不得自身的狼狈,双手抱拳对着赵启汇报道:“末将奉命监视各世家人等,一刻钟前,各世家之人纷纷出现前往槐水沿岸,末将认为此事颇为蹊跷,故特来禀报。” 羽林卫的声音很大,饶是有大雨的阻隔,在房中的吕不韦也依然听清了羽林卫的汇报,瞬间吕不韦的脑海中也似有一道闪电劈过,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了起来。 吕不韦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对着保信的羽林卫问道:“沿河两岸,有田亩多少,为何人所有?” 羽林卫见阁老急切的样子,也不敢怠慢,略略思考后回道:“禀吕阁老:依末将所知,柏城依槐水而建,也因槐水而富,其槐水南岸田亩多为百姓所有,北岸地势更高些故多为世家大族所占!” “那就对了!”吕不韦似乎想通了一切,赶紧对赵启说道:“速速派人拦截住各世家之人,他们要毁堤淹田!” “啊!”赵启和保信的羽林卫齐齐惊异道。 “不能吧!”赵启还有点儿不敢相信的样子:“怎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哉!” “路上再与汝解释,现在速速安排人员前往堵截,带上帐篷布料以备不时之需!另外点燃三柱狼烟,请廉颇将军增援!快!”吕不韦急切地说道。 “诺!”赵启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不再多作言语,立即应诺道。 随即,巡视使团除了必要的警戒人员和文职人员,一行六百多羽林卫分做八路,前去堵截世家之人。 大雨倾盆,羽林卫准备不足,只能冒着大雨赶往南岸河堤,就连吕不韦和赵启也是一般。 擦了擦脸上流淌的雨水,吕不韦骑在马上,暗自叹息道:“希望还来得及!” “阁老!”赵启起着大马奔到吕不韦的身边,说道:“阁老,狼烟已点,廉颇将军半个时辰内必到,其余组人员皆已安排出发!” “好!吾等也立即出发!”说着,吕不韦挥动手中的鞭子,狠狠地在马屁股上一抽,战马吃痛之下,顾不得雨大风急,立即向前冲去。 赵启见状,也立即拍马跟上!身后羽林卫也随即跟上。 哒哒哒的马蹄伴着雷雨响彻天地,瓢泼的大雨倾盆而下,穿越千米狠狠地砸落在地面,与黄色的泥土混合,又很快被急促的马蹄给踏出一朵朵的花型。 赵启到底骑术更高一筹,很快便与吕不韦并驾齐驱,本想趁机询问一番的他,看着吕不韦急切的模样,瞬间明白这是不是询问的时机,只得将埋在心底的疑问再度埋藏。 柏城不大,吕不韦一行人很快出了城门,再往前一二里地便是世家们决堤之所在,然而越是靠近河堤,吕不韦的心中约是忐忑,无他,水面渐渐在上涨,马速明显降低了些。 赵启作为将军,更是明白其中的问题,对着吕不韦高喊道:“阁老,请速回城,前方堤坝很可能已经被毁坏了,末将与众羽林前去即可!请阁老往城中暂避!” “勿复多言!”吕不韦甩了甩脸上的雨水,也对赵启吼道:“此危急存亡之时,退一步,则新政亡!进一步,吾等或死,然新政生!” 说着,又看了看麾下的人员,半步半骑,随即对着赵启再次喊道:“将军马快,先领骑兵前去查看情况,本阁带步卒随后赶到。” 赵启明白此时却也不是再行争辩的时候,对着吕不韦一礼,答道:“诺!” 随即又对着身后的羽林卫说道:“骑兵注意!随本将先行一步!” “诺!”身后的骑兵们轰然应诺! 紧接着,赵启带着骑兵们开始提速,转瞬间消失在大雨滂沱之中。 率先抵达河岸边的赵启一眼就看到了,十几名家丁打扮的黑影正在河堤一侧挥舞着锄头,一旁还有一人披着蓑衣,指手画脚、骂骂咧咧的,应该是在指挥着家丁们的行动。 咕咕的河水不住地从被挖的地方冒了出来,眼看就要被挖开一个大的豁口。 说时迟那时快,赵启坐在马上,一边保持着疾驰的马速,一边取下放在马侧的长弓,搭弓、射箭,一气呵成! 随着赵启的一声怒吼:“住手!” 那身披蓑衣的管家似的人物应声倒地,穿过身体,插入泥土的箭羽还不住地颤抖着。 一旁的家丁们闻言纷纷回头,正好一道闪电划过,家丁们清清楚楚地看到箭矢入肉,继而穿胸而过,没入泥土中的全过程。 本就做贼心虚的家丁们,瞬间三魂没了七魄,又见掌事的被一箭射杀,顿时便丢下了锄头等物,作鸟兽散。 只是,在训练有素的骑兵面前,他们逃跑的想法显然有些幼稚。赵启身边羽林卫早已迂回过去,颇有默契第一个人盯一个,不一会儿,十余破坏堤坝的家丁便被一网成擒! 顾不得处置这些家丁,安排了两个士兵看守住家丁,赵启一个翻身便下得马来,飞奔着来到了缺口之处,还好,之前这些人应该是在挑选地方,挖开的缺口不算太大。 “来人!”赵启喊道:“速速回填缺口!” “诺!”众羽林一齐应诺道。 “好险啊!”赵启看着随着羽林卫的忙碌,河堤缺口越来越小,渗水也渐渐断绝,心中不由地暗暗叹息道:“若非阁老临机决断,若是再晚个一刻钟,恐怕便一发不可收也!” 正想着呢,吕不韦已经带着剩余的步卒一齐到了现场。 赵启赶忙上前将场地情况汇报了一遍:“柏城中人果然狠毒,如阁老所料欲行毁堤淹田之事,幸好阁老及时决断,末将赶到之时,其人只挖开了一个小口子。如今马上便可封堵完毕。” 然而,赵启话毕,吕不韦却没有如同赵启一般长舒一口气,反而眉头越皱越深。 “阁老,可有不妥之处?”赵启小心地问道。 “将军马快,尚且已被扒出小口,其余几处恐怕......”吕不韦摇头叹息道。 “啊?”赵启瞬间就明白了吕不韦所担心的:“世家之人安敢如此哉!我巡视使团在此,却行此有损天道之事!就不怕吾等将他们抽筋扒皮焉?” “非如此如何将毁堤淹田之事安在吾等头上,又如何能够煽动百姓集体抗政焉?一旦毁堤之事成,恐怕舆情汹汹之下,便是我王也难以保住吾等了!到那时,朝野上下所需的部室事实真相,而是有人承担起其责任也!”吕不韦淡淡地说道。 “阁老所言,柏城之人乃特意等吾等入城,方行此毁堤之事!特意嫁祸于吾等。”赵启有些惊恐的问道。 “不仅如此,查探我军行止,五里长亭迎接,甚至入城后的多番宴请,皆是为了一件事情。便是营造柏城中官僚士绅所作所为,皆是以吾等马首是瞻,一旦细研,只需一口咬定受使团之命,吾等皆百口莫辩矣!”吕不韦叹着气说道。 “当真狠毒至极!”赵启也咬牙切齿地说道,随即又赶紧对吕不韦问道:“阁老,亡羊补牢,犹未为晚矣!还请阁老调动兵力,挫败其中阴谋。” 吕不韦闻言精神一振,到底是和我王一同尸山血海滚过来的,面对危情,丝毫不慌不乱,反而想的是如何反击。 也罢!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也! 吕不韦稍作沉吟,对赵启说道:“兵分三路,一路带着这些家丁去就近的村子,唤出村民共同守堤坝,防止世家卷土重来的同时,与世家切割开来;一路溯河而上,支援危难之堤坝,不惜一切代价,务必保住堤坝;一路前往城门迎侯廉颇将军,令其迅速控制全城,士绅官吏,一体拿下,待雨后询问,并派遣步卒一部,前来大堤支援。” “诺!”赵启闻令立即应诺,随即对着麾下羽林卫安排了起来。 不多时,吕不韦与赵启再次踏上征途。 哒哒的马蹄再度响起,却没有了以往的清脆之声,河水已经渐渐没过了马掌,如此情况下,便是吕不韦想让赵启先行一步也不可得了。 好消息是沿途路过六个挖堤的点位,世家的行动都被羽林卫士们制止住了,虽然有些地方还在封堵,但显然已经没有了溃堤的风险。 坏消息是,马蹄下的水位还在不住地上涨,而且,上涨的速度居然有上升的趋势。 大家都明白一定至最后一处挖堤点出了大乱子了! 吕不韦和赵启也不再说什么,留下十名羽林看住已经封堵好的堤坝和世家的家丁们,带着收拢沿途的数百羽林卫,急匆匆地赶往最后一个地点。 很快,一行数百人来到了现场,可是现场的情况远比吕不韦想象得复杂,世家的家丁、闻讯而来的村民黔首,还有自己派出的羽林卫,呈三角形对峙,任由一旁两三人宽的大口子汩汩地淌着河水。 很明显,村民受世家的蛊惑以为自己所派的羽林卫是来毁堤淹田的。 为首的羽林卫的曲长都快急疯了,嘶哑的声音不断地向村民们解释自己是来护堤而不是来毁堤的,可惜先入为主的村名哪里听得进曲长的解释,纷纷报之意锄头棍棒。 按理说“民不与官斗”,何况对方还是都城邯郸来的王使,可是田地对于百姓来说,那就是命根子啊,是全家老小赖以生存的根本啊!被逼到死路的百姓,终究放下了心中的恐惧,拿起了武器保卫着自家的命脉。 看着不断流水的堤岸,吕不韦当然也明白必须果断处置,否则损失就更大了。 然而作为文官的吕不韦能想到的还是好言相劝,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吕不韦正准备前出对百姓们说明情况。 可是一旁的赵启却把他拦住了。他知道,此时文法已经不管用了,乱世便应用重典。再有迟疑,恐怕自身都难保了。 “阁老,风急雨骤,呼喊已是不易,况对面之百姓显然已经被世家之人所蛊惑,一时半会难以说通。而那缺口却是等不得了!”说着,赵启往那缺口处一指,正好一大块的堤岸再次被河水冲落下来。 吕不韦心急如焚,对着赵启说道:“任凭将军施为,速速堵住缺口为要,出了何事,本阁老一力承当!” 得到吕不韦许可的赵启立即应诺。 随即指挥羽林卫们,大喊道:“目标堵住河堤缺口,但有阻扰者,立斩之!” “诺!”众羽林一同应诺道。 随即一条红龙出现在了重重的雨雾之中,世家之家丁和百姓黔首还欲阻挠一番,却被羽林卫士无情地砍翻在地。 很快突破阻拦的羽林卫们来到了堤坝的缺口前。 可是,堤岸的情况远比赵启在远处看起来的更为严峻。 第二百六十七章 填堤口补人祸 河堤上,被人为挖开的口子在河水的冲击下,已经有些糜烂,缺口也从两三人宽,变成了四五人宽,更为急迫的是,下一个洪峰眼看就要抵达缺口处,若是不能够及时地进行封堵,长堤恐将毁于一旦。 世家的家丁们叫嚣着,怂恿着百姓黔首; 而无知的百姓黔首们挣扎着,哀嚎着; 一幕幕令人生厌的场景在赵启眼中闪过,说不恼火是假的,明明自己是来救他们的,可回应自己的居然是棍棒相加,而堤口也在这群愚民的阻拦下变得一发而不可收。 自己真想下令羽林卫们护着吕阁老回程,让这群愚民自作自受。 可自己终究还是不能这样做,不仅是吕阁老不会同意,就连王上知晓后恐怕也不会放过自己,最重要的是,自己也不能坐视堤毁田淹人亡,不能眼见着数以万计的百姓流离失所,更不能让王上的新政止步于柏城之中。 所以,赵启已经没得选择。 “羽林卫听令:身近乎六尺,熟稔水性者,出列!”赵启转过身对着对下众人吼道。 话音落,虽不知主将何意,但符合条件的士卒们很快向前一步,站了出来。 赵启一看,出列者几乎都是什长以上的人员,倒也正常,毕竟六尺之躯,战力必然强悍,被提拔重用也在应有之意。只是赵括心中更加不舍了,这些男儿可是羽林卫的精华所在啊。 可是大势所逼,赵启只能强忍住心中的悲痛,将这十好几人分成了三批,随即下令道:“出列者听令:卸甲!” 闻令的众羽林,立即将身上的甲胄除去,而此时的他们似乎也知道了将军所要自己等人做的是什么了,然而即便如此,卸甲的速度也未因此减慢半分。 只片刻的功夫,精锐的羽林卫士已经卸下了甲胄,就连赵启也不例外。 “前排,互挽臂膀。”说着挽起了旁边一人的臂膀,剩下的羽林卫们也有样学样地挽起了身边同袍的臂膀。 “随某来!”赵启又是一声令下。 随即,赵启一手握着原本用来固定帐篷的绳索,一手挽着羽林卫们,只听得扑通扑通的几声,第一排连带赵启在内的六名羽林卫跳入了汹涌湍急的河水之中。 昏黄的河水不住地拍打着卫士们黝黑的脸颊,一个不慎,一口污浊的河水灌入,竟吐出半嘴的污秽。 身后的羽林卫们见状,纷纷在各自或是友邻什长的带领下,赶紧用带来的帐篷,甚至自己的衣物,裹起泥土,以填充缺口。 然而,泥土填落,又很快被汹涌的河水冲走,眼见得缺口又再次括大,等待在一旁的羽林卫士,二话不说,一边把着绳索,一边义无反顾地跳入了湍急的河水。 可是他显然低估了决堤的河水的威力,一个不小心,脚底一滑,手中绳索也随之滑落,身边的同袍还想将他拉住,可是哪里还来得及,湍急而无情的河水瞬间将卫士吞没。 来不及悲伤,更来不及祭奠,赵启的命令再次响起:“再下!” 依然没有丝毫的犹豫,刚刚试图拉住同袍的羽林卫不得不面对如同前人一样的险境,好在一旁的同袍吸取了刚刚的教训,将一条绳索牢牢地勒在了欲要下水的腰间,同时,让在水中的同袍先行抱住刚刚放下的大腿,这才让羽林缓缓下落水中。 缺口又一次被暂时性地用人肉堵住了,但在场之人都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唯有修复身后的堤坝才是解决此事的唯一方法。 数百羽林卫士分工明确,挖土的挖土,打包的打包,运土的运土,填堤的填堤。 这时,一个弱弱地声音从角落里传出:“用石头!” 众人循声看去,正是已经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住的百姓黔首们发出的。望着舍身忘死堵住缺口的羽林卫士们,百姓们终于相信,从邯郸来的大人们是来就自己而不是来害自己的。 而发现上当受骗的百姓们,一个个怒目圆睁地看着世家的人,若不是羽林卫士控场,百姓们恐怕早已扑上前去生撕了他们。 吕不韦大手一挥,命令道:“何人说话,带过来!” 一旁看守的羽林卫很快将发声的黔首给提溜了出来,拖着便来到了吕不韦的面前。 吕不韦俯下身子,对着黔首温和的说道:“小兄弟,无需紧张,你刚刚是说,用石头?” “啊!”黔首哆哆嗦嗦地样子,根本听不见吕不韦的问话,仰着头看向拖自己过来的羽林卫士。显然在他的眼中,眼前身着锦袍,却如落汤鸡一般的老人,明显不如身着甲胄,手持长刀的羽林卫来的有威慑力。 “此乃当场阁老,阁老问什么,汝就答什么!”羽林卫看着转过头来的黔首,心中一片悲凉这要是被阁老记恨上了,我那如花似玉的前程哦。......正想着恼火处,便狠狠地给地上的黔首来了一脚。 “诺!诺!”地上的黔首赶忙应诺道。 吕不韦也不阻止羽林卫,他知道,面对这样的百姓,钢刀很多时候比自己的温言更有效果。 在被羽林卫一阵呵斥后,吕不韦再次问道:“汝刚刚说,要用石头?” “然,然也。”黔首依旧有些哆嗦地回道:“一层土坯,一层碎石,再一层大石,其上再附土、石,如此往复,方能将堤坝压紧,不至于为洪水所冲毁。” 吕不韦闻言点点头,对着羽林卫说道:“按其所言,垒土石以固堤!” “诺!”羽林卫立即领命而去。 很快指令便传达到了羽林卫士的耳中,为首的校尉立即调整分工,分出一部分的人员前去装石,然而如此一来,数百羽林卫一下子不够用了。 可是廉颇将军的援军最快还有一刻钟方能抵达,而现场已经是急不可待矣。一个洪峰刚刚过去,堤坝又被冲得更开了些,又一名羽林卫士投入了河水之中。可是,又一个更高的洪峰,眼见着就要再次抵达。 捉襟见肘的兵力,吕不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没办法了!吕不韦看向了正被看管着的百姓黔首们,心中暗暗想道:“如今之情形,料来此人等皆已明白孰是救堤,孰是毁堤了吧!能出言提醒固堤之法,当不至于行毁堤之事矣!” 正想着,堤坝上,又一员羽林卫义无反顾第投入了河水之中。扑通的一声,溅起高高的浪花,随即又跌落在汹涌的河床上。 顾不得了!赌一把! 吕不韦狠了狠心,随即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黔首的面前,大喊到:“今人手不足也!堤之存毁在于卿等一念之间,本阁老承诺,助吾等保堤、护堤、补堤之人,一律既往不咎!还请诸位乡老,助吾等一臂之力!” 说着,大手一挥,也不待百姓们明白过来,一旁的羽林卫士随即驱赶着百姓们前往装袋区域。 来到了装袋区域的百姓,立刻就明白过来了,这是要自己帮忙修补堤坝! 不仅是给自己将功赎罪的机会,更是保护自己的田地,那还有啥说的,都不待羽林卫们一一指挥,百姓们在年壮者的带领下,纷纷有条不紊的干起活来。 羽林卫的唯一作用竟然是告知他们帐篷等要怎样展开,还有就是为他们将帐篷切割成合适的大小。 而显然,生于斯长于斯的百姓,比之羽林卫们,虽然失之统一的号令与指挥,协作起来也不如羽林卫们流畅和娴熟。 但他们对这份土地的热爱,确实羽林卫们难以企及的。甫一投入到补堤大业的百姓们,便爆发出了极其强悍的“战力”,有力气的便去挖石挖土,气力小些的就将土石打包,一个个都忙得不亦乐乎。 而且由于百姓们对这片土地的熟悉,哪里的土质最为松软,可以轻松挖开,哪里的碎石多,哪里的大石多,都在他们的心里装着。 有了百姓的加入,又找到了相对正确的方法,堤坝很快被一点点的被修复。 然而就在大家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旁的世家又可是作怪,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被修复的堤坝之时,两名管事打扮的世家之人,相视一眼,突然暴起。一把冲开了看守的羽林卫,直直地奔向了河堤缺口处。 说时迟那时快,一名管家一把夺过了堤坝羽林卫手中的,牵引入河之人的绳索,没有丝毫犹豫,扑通一声便跃入了滔滔的河水中;另一位管家,也直扑向河中作为人墙的羽林卫。 这一拉一带之下,只瞬间,河中的羽林卫士们便被拖拽入湍急的河水之中。 一个、两个、三个...... 滚滚的河水迅速吞没了掉入其中之人。 好在赵启气力惊人,这才堪堪拉住了身边的一位卫士没有被拽入河中,然而,河中勇士已然八去其六矣! 如此突然的意外惊呆了所有人。 一直在岸边焦急等候的吕不韦更是两眼发黑,几欲昏倒。 然而,来不及追责,甚至来不及悲伤,堤坝缺口大面积的暴露,致使刚刚补上还不甚牢固的缺口,再一次面临着毁于一旦的危急。 “入水!”赵启一边死死地拽住身边的卫士,一边朝堤坝上大吼道。 话音未落,“扑通”、“扑通”的几声水花声响起,岸上的羽林卫再次义无反顾地跳入河中。 就在最后一个卫士跃入水中之时,又一个洪峰再次到来,羽林卫们咬着牙迎接着洪峰的洗礼。 大浪来袭,狠狠地拍打在众人的脸颊之上,立时就是一片的青紫,如遭重击的卫士几乎就昏死过去,然而残存的意志还是让他的臂弯死死地锁住同袍的臂膀。 在赵启等羽林卫的死死护持之下,已经垒起的临时堤坝没有被让洪峰给破坏多少。 然而即便如此,现场的士气却为之一顿。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赵启的破锣嗓子再次响起。(我知道是秦风哈,借用下咯!秦赵不分家的嘛。)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身处浪花翻滚之中的羽林卫士们接续着唱道。 紧接着,堤坝之上的羽林卫们也开始唱了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再接着,整个修补堤坝的现场被《无衣》点燃:“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歌声里,现场士气为之一震,羽林卫和百姓的速度越发的快了。 歌声里,在一旁的吕不韦也反应了过来,将保护自己的羽林卫调去看管世家之人。 土石越垒越高,每过三层土石,便有专门的人手持重物,将其夯实,虽然慢了些,但胜在坚固,眼见着,土石做的临时堤坝越垒越高,而廉颇将军的三千援军也终于到场。 大军开至,很快在吕不韦的指挥下加入了修补堤坝的序列。 但为了已经筑起的临时堤坝的安全,赵启拒绝了换岗的请求,八位壮士依旧在冰冷的河水中泡着。 三千精锐之师的加入,将修补工作的进度大大提前,不过盏茶的功夫,一人多高的堤坝已经矗立在八勇士的身后。 八位羽林勇士这才在同袍的拉扯下爬上了堤岸。 剩下的就是将勇士所在的地方再度填上土石以加固河防,又过了不到一刻钟,堤坝终于在数千人的共同努力下基本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尽管,在赵启的雷霆手段下,堤坝的补救还算及时,然而脚下的雨水依旧已经浸透了脚踝,若是再耽搁片刻,或许便是堤毁人亡的结局了。 随着最后一块巨石的投入,大堤已经稳如泰山,堤岸之上,无论羽林卫士还是百姓黔首,无不欢欣鼓舞地庆祝着胜利。人们互相拥抱着、拍打着、叫喊着,丝毫不顾忌身上的泥水与污渍,尽情地发泄着心中的喜悦。 然而,放下心头大石的吕不韦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而直至此时,眉头紧皱的吕不韦方才发现,或许,此事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毁堤淹田,嫁祸于己那么简单。 第二百六十八章 削罪首祭英魂 与此同时,赵启等人已经被安排到了临时搭建的帐篷之中,浸透着泥沙与河水的衣物已经在卫士的帮助下给换了下来。 各自裹着干爽的毯子,围坐着一堆篝火,手捧着一碗热辣的姜汤,哆哆嗦嗦地往嘴中慢慢送着。 “堤坝如何了?”赵启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不知是因为嘶吼过久的缘故,还是受了风寒的原因。 守在一旁为赵启等人准备热水换洗的卫士赶紧答道:“廉颇将军的援兵开到,大堤已经基本无恙了,只待放晴,便可再行加固一番。” “嗯!”赵启抿了一口滚烫的姜汤,热辣的汤汁,顺着食道抵达腹中,瞬间点燃内脏一片,一股温暖之意由内而外的散发开来。就连赵启这样的厮杀汉子也不由得“啊”的一声,感叹出心中的惬意。 只是赵启是舒适了,却惹得旁边之人一阵的窃笑。 “笑个屁!”赵启怒骂道:“快趁热喝了!” 说着,又长长地吸了一口手中的姜汤,发出啧啧的声响。 见着自家将军如此毫无顾忌的吃相,众卫士也纷纷不甘示弱地吧唧着嘴,对着姜汤开动了起来。一时间,“啊”的感叹混着喝汤的吸溜声,响彻在这临时的帐篷之中。 “诸位将军慢些喝!”一旁的卫士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赶忙解释道:“阁老将全城的姜都给征了,姜汤管够的!” 显然,这样的话语,根本没有人会听入心中。 终于,热水在一众的喝汤声中开了。咕噜噜的声音好似救命之声传到了卫士的耳中。逃也似的,卫士唤来帐外几人,将鼎中的热水分到水桶之中,又提溜这水桶到了帐篷的另一边,几个大型的木桶早已等候在那。 “诸位将军,热水已经备好,温度正好,先行洗漱一番吧!”卫士带着几人一通忙碌后,向着赵启等人说道。 甩开身上的毯子,赵启带着几人纷纷跃入木桶之中。 顿时,哀嚎之声再起! “烫!烫!烫!”众卫士一齐叫喊着,一个个就要跳起离开木桶,激起水花一片。 却被早有准备的烧水的卫士给阻拦了下来,只见他也不着恼,笑着对赵启等人说道:“阁老说了,务必用热水,将诸君体内寒气逼出,如此方不至生寒凉之疾也。”说着,又往几人木桶之中加了几勺热水。 “足矣!足矣!”赵启等人赶忙拦住了加水的卫士。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情不愿地将自己的身体没入热水之中。 很快,皮肤被烫得通红,而沾染的泥沙也慢慢第脱离身体,沉入木桶的底部。咬牙切齿的众人再没有刚刚的欢愉。 然而,烧水的卫士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放过他们,不多时,几名抬水的卫士再次出现在了帐篷之中,一个个手里都拿着澡巾一块。 赵启等人只瞬间就明白了他们的来意。慌慌张张地说道:“不必了吧!” “这可是阁老特意嘱咐的!澡巾也是阁老特意从给送来的!诸位且享受吧!”卫士一脸笑意地说着。 只是他的笑容在赵启等人眼中却与恶魔无异。 话音落,哀嚎起! 在风雨中搏击浪花也没有喊过半个不字的汉子们,居然败给了区区一条澡巾,哦,还有并不滚烫的热水。 无力反抗的众卫士,只能用呼喊来表达肉体的疼痛与心灵的折磨。 但,很快,消耗了太多精力的众卫士,纷纷睡着在了木桶之中。 加了两三次热水,但木桶中的水还是无可奈何地渐渐凉了,烧水的卫士让搓澡的卫士们小心地将众人从木桶中抱了出来,擦干身子,放到了临时床铺之上,又细心地给披上了被褥,将赶紧的衣物整体地摆放在床头,这才准备熄灭篝火离开帐篷。 然而,赵启却突然直起身子,猛的睁开了双眼,对着卫士问道:“我军伤亡如何?” 卫士显然也是一惊,但很快定了定心神,微微一礼回道:“入河堵窟窿者,损七人,位最高者为曲长;与民械斗者伤二十余人,至于其他,末将实在不知矣。” 话音毕,砰的一声,赵启直直地又倒了下去,双眼也随之紧闭。 卫士无奈,只好又将赵启的被褥盖好,这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营帐之中。 临时的帐篷内呼声震天,而帐篷外,羽林卫士们在吕不韦的指挥下继续忙碌着,一时间柏城之中风声鹤唳,最为忙碌的就要算那牢狱之中了。八大世家、公门中人,只要没有帮忙保堤、护坝,一律打入牢狱再说。 就连原本看管大牢的牢头们也一股脑儿地被装了进去,至于一贯作威作福的他们会在牢狱中受到“老伙计们”怎么“亲切”的待遇,这就不归吕不韦操心。 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吕不韦并没有立即对这些人进行处置,甚至没有进行审判,只是一股脑儿地关押了起来。 而终夜的瓢泼大雨,也随着太阳的出来,告一段落。临时修补好的堤坝终于还是挺过了这一关,吕不韦又带着羽林卫在有经验的水工的指导下开展堤坝的防护修固工作,竟仿佛将城中的始作俑者忘诸脑后一般! 第二日午间时候,赵启率先从睡梦中醒来,狼吞虎咽地吃完早早备好的羹汤,便要去与吕不韦一起“手刃”仇人们。 却被卫士告知,吕阁老仅仅是将众人收押,却并未审理,更未提及要如何处置。 这还得了?! 自己手底下的弟兄们可不能白死啊! 那可都是自己一个个地挑选来的,近乎六尺的莽撞汉子,在大赵哪只军队不是响当当的存在?自己好容易以王上的名义从各军中扣留下来的,各军主将虽是极度的不舍,却仍旧咬着牙支持着自己。 如此国之锐士,若是为保卫王上而亡,那是死的光荣,更是死得其所,但如今,却丧命于一道河堤之内,舍身忘死竟是因为内部人祸所致。 甚至我王的新政,连带着巡视使团也差点被那肮脏卑污之手给拖入深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阁老现在正在何处?缘何不果断处置一干人等?”越想越气的赵启愤怒地向着一旁的羽林亲卫大声吼道。 遭受无妄之灾的羽林亲卫,面对着自己的顶头上司,一脸的无奈。能咋办呢?只得恭恭敬敬而又小心翼翼地对赵启回道:“禀将军:阁老正带着一干水利人等在巡视河防。” 略略犹豫了一下,羽林亲卫继续说道:“嗯,阁老有言:前在任城已经杀戮过多,此次不宜再不审而斩,多造杀孽于新政不利,欲押解邯郸,由我王亲自处置!” “如此大逆之人,何须再劳烦我王焉!不利?就是因为杀得不够多、不够果断,这才让这些小人有了反叛之心!”随即赵启脸色又是一变,接着便恶狠狠地盯着亲卫问道:“不会已经启程押送邯郸了吧?” “尚,尚未!”卫士看着几乎贴在自己脸上的恶狠狠的面孔,饶是身经百战,此时也有些胆战心惊,只得结结巴巴地回应道:“沿途护送的羽林卫队已经准备完毕,相必很快就会出发!” “那就好!”赵启收回自己的大脸,随即又狞笑着看着柏城的方向,喃喃自语道:“出发?邯郸是没有路了,阎王殿的路倒是通畅!” “来人!”赵启朝着帐外大喝道。 “在!”另一员亲兵赶紧出现在了营帐的门口处。 “持我将令,将昨夜欲毁堤淹田的八大世家主事之人和参与其中的各级官吏,悉数从狱中提出,带到堤坝上来!” “将,将军!”还不待门口的亲兵应诺,一直在营帐中的亲卫也顾不得其他,赶紧一边示意亲兵不要轻举妄动,一边对赵启问道:“将军意欲何为哉?” “意欲何为?”赵启狞笑着:“以其之人头,祭奠吾之手足弟兄!” “这!”亲卫虽然已经猜到了赵启的想法,却不曾想赵启真的要如此施为,于是赶紧想要劝阻:“将军,阁老已有言在先,吾等不宜拂逆阁老之意也!” 眼见着赵启丝毫不为所动,亲卫再次劝道:“即便将军欲杀人正刑,也应提前告知吕阁老及廉颇将军才是!” “哼!”赵启冷冷哼了一声,说道:“天塌了,我来顶着!” “还不快去!”赵启看着门口有些呆若木鸡的亲兵,冷冷地斥道。 “诺!”亲兵得到了赵启的催促,立即兴高采烈地应诺道,再不管帐内还有什么变化,飞似的将赵启的将令传达了下去。 不过半个时辰,犯官和世家的主事之人以及直接参与的家丁管家们已经全数带到了堤岸之上。 赵启,身未着甲,仅仅一袭红衣套身,双手拄着半人高的长刀,大马金刀地坐在了众人面前。 望着眼前滔滔的河水,又看看了眼前凶神恶煞的将军,只要不是痴傻之人,大约都能明白是个什么情况。 一个晚上未曾被提审的侥幸,在此刻被现实击得粉碎。 嗷呜一声,终于在赵启的气势压迫之下,很快便有人受不了哭了出来。接着,现场便乱做了一团! “将军,饶命啊!” “将军,吾等实是未曾参与此事啊!将军明察!” “将军,吾上有老,下有小......” ...... 粗人一个的赵启,很是不耐烦如此聒噪的场景,随即丢给了一旁的羽林卫一个眼神,羽林卫士们会意,纷纷用刀鞘和刀背教会了世族和官吏们何为闭嘴。 呜呜泱泱的现场,自然引来了不少的围观群众,赵启明白:自己虽说此番行事无惧任何人,但若是吕不韦及时赶回将自己阻止,自己动手还是不动手?不动手自己不甘心,动手吧,因为这些个不是东西的东西,弄得彼此不好下台就不好了。 看着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赵启知道自己要加快速度了,毕竟,偷偷绕过吕不韦行事与当面忤逆那可是两个性质的事情。 随即,赵启站起了身子,对着跪倒一地的犯人和围观的百姓们说道:“昨夜,某麾下十数员精锐汉子为保堤坝不失,丧命于此!于公于私,某为一营主将当为其出头也!某乃粗人,不会甚大道理!但某识得一事,曰:杀人偿命!” “来人!”赵启大喝一声。 “在!”十数名早已“饥渴难耐”的刀斧手们齐齐应道。 “以此等狗头,祭某弟兄之英魂!”赵启再度下令道。 “诺!”刀斧手们齐齐应诺道。 ...... 巨刃挥舞,人头落地,又被一脚揣入了滚滚的河水之中,紧接着淌着血的无头尸体也被同样的脚法踹入了波涛之中。 有时候,人命,不过就是扑通、扑通的两声水花! 一个、两个、三个...... 鲜血从断口处弥漫了开来,将一片河面给染红,血液腥甜的味道又将河内食肉、食腐的鱼儿引了出来,众鱼儿合力,将尸体上本就破败的衣物再度粉碎,然后贪婪的分食起新鲜的肉体来。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鼓舞着、叫好着,亦如任城之中一般。 只是碍于吕不韦的面子,赵启只是将首恶和直接参与的人等进行了处决,人数还不足百人。十名军中老手熟练的刀斧挥舞之下,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堤岸之上的犯人已经被一体斩绝了。 麾下的刀斧手甚至一旁观刑的羽林卫士们都有些意犹未尽;反倒是赵启,看着已经被血液染红的河水,却有些意兴阑珊。 是呀!给各位弟兄报仇雪恨了!可是,然后呢?弟兄们还能回来吗? 不能了! 但若是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自己仍旧会这样去做!无他,就如弟兄们为保堤岸,跳下河床时的义无反顾,自己为弟兄们自然也当两肋插刀。 摆了摆手,赵启示意手下收拾收拾现场。 随即,急促的马蹄声从远方赶来,正是听到消息的吕不韦等人。 不多时,吕不韦一惊出现在了赵启的面前。 望着已经染成血红色的河水,吕不韦对着赵启叹道:“将军!祸事矣!” 第二百六十九章 立军法刑于鞭 竒 書 網 W w w . q í S ǔ W A И G . C c 见赵启昂着脸庞,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吕不韦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在多说什么,转身便与赵启一同回了营中。 吕不韦当然明白赵启是将羽林卫之死,全数归结到了柏城世家,但他没有预料到的是赵启的反应会如此迅疾而猛烈,甚至不惜违背自己的命令。 吕不韦听闻此事也是怒不可遏,甚至看到被染的血红的河水之时,很想当场就要处理赵启一顿。可是,自己不能那么做。 首先,处理得轻了,对于这样的厮杀汉子,根本毫无意义,只是平白恶了他而已; 处理得重了,需知对方可是跟王上一同浴血奋战过,几度救护过王上,也被王上以伤换命的救过,就这份情谊在,自己敢下狠手?又能下狠手吗? 更为关键的是,保护巡视使团的上万大军,名义上是以廉颇为尊,可是两只队伍:羽林卫和陷阵营,其主官可都是赵启,而其中大部分的士卒都是赵启亲自挑选出来的, 甚至于各级将校的晋升悉数出自赵启之手。 如此一来,固然是保证了两只队伍在赵启的带领下能够如臂使指, 却也给如今的吕不韦留下了巨大的难题。 “怎么办呢?”回营的路上, 吕不韦一直在问着自己。 完全不处理或是处理太轻吧, 自己威信何在?可要自己处理太重了,又怕引起军中将士的不满, 毕竟赵启不仅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还是为了死去的同袍报仇才违的令,这要是处理重了, 指不定哪天不开心,哪个将士就会对着自己后背来一刀。 而更令吕不韦感到棘手的是赵启此为带来的后果。 从那两个宁愿自杀换掉几名羽林卫士,拖延修堤进度的“死士”,吕不韦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若是一般的家丁, 如此情境下,理应抱头等候宽大处置才对,即便是趁其不备,想做的也该是逃跑才对。唯有“死士”方才会在此等环境之下, 不惜以命换命也要完成任务! 可是, 这样的以命换命,无非也就是拖延一下堤坝修理好的时间而已, 于大局并无益处, 反而是暴露了死士的存在。 只是死士会有那么蠢吗?以生命为代价, 却行此无意义之事? 不会!如果把他们的目标从堤坝换成修理堤坝的羽林卫士们,这个逻辑就很是通畅了。羽林卫士不顾自身安危地保护堤坝, 却被世家之人拽入河中身亡, 尤其还有可能将一位高级将领给一同带走! 此举虽与谋反又何异? 此已经不是简单想要将巡视使团拉下水了,而是在挑衅使团、甚至是在故意的激怒使团! 没错! 试想一下, 若是赵启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由赵启一手带起来的羽林卫、陷阵营会陷入怎样的疯狂的境地? 盛怒之下的大军便是将柏城给屠了也不稀奇,便是再理智的人恐怕也不会轻易地放过世家和公门之人。 屠杀!这是唯一的结果!而如今赵启的做法也恰好验证着他们的谋算。 时隔不过数日, 相距不足百里, 又一座城池——柏城里,又是一场对名门望族的屠杀。 再让人稍稍联想一下数日前的任城之屠! 很轻易的就能得出一个看似相当严谨的结论:赵王意欲以使团为刀砍尽不服新政之人。 这倒也确实是赵括本来的心思:顺之者昌, 逆之者亡。可是有些东西, 只能说不能做, 而有些事情, 只能做不能说。 有些话,说出来就是错!甚至是罪恶! 很明显,强力推行新政这样霸道的行为只能悄悄地进行,却不能大张旗鼓地宣扬。 一旦,这样的霸道行径被公诸于众,固然是对不少心存侥幸之人的威慑,可是若是在有心人的撮合之下,一群胆战心惊的人不察之下便会稀里糊涂、慌不择路地抱团取暖,试图以“法不责众”的方式消极对抗。 可实际上,捆绑的方式看似仍在律法的框架内跳舞, 而实则他们已经走向了反叛的道路。而等他们发现自身问题之时,往往已然身不由己,于是便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所以, 为了避免世家不明所以的聚集捆绑, 这才有了使团一个一个城池地先礼后兵,不厌其烦地商讨,不惜给出盐铁这样的国之重利来补偿。 如今, 自己的巡视使团连续两度剿灭城中世家贵族,短短十数日,斩杀贵族、官吏好几百人,此举无疑是在大肆地宣扬着新政的“霸道”,而更给了暗中的势力以极好的口实。 一旦对新政的恐惧在赵地贵族中蔓延开来...... 一场浩劫在所难免啊! 一脸忧虑的吕不韦终于带着满心的忧虑在忐忑不安中回到了军营之中。 得到消息的廉颇将军,在中军帐外迎接着他们。 一番见礼之后,廉颇将军二话不说便出手解决了吕不韦的第一重的难题——权威的问题。 “吕阁老,请稍后!阁老不便处置此混不吝,本将来!”廉颇对着吕不韦一礼道。 “老将军!这......”吕不韦有些意外地看着廉颇,他不明白廉颇为何要淌这趟浑水,他的想法还是将赵启交还给王上定夺为好,毕竟赵启乃是王上的爱将。 廉颇却不这么认为。交给王上处置, 自己自然不用担什么责任,甚至自己可以装作不知此事的样子, 继续做好防务也就是了。 当然自己也不是为了卖吕不韦的好,这才决议插手此事。 只是他知道,他是处理此事的最佳人选。若是由王上定夺,轻了, 恐伤及军法威信;重了,则有损于忠臣之心。要远在千里之外的王上处置如此棘手之事,孰为不妥,此为一也。 更重要的是,此事一日不解决,巡视使团之文官便与护卫军之武将将存在隔阂。文官怨武将不识大局之观,不晓从令而行;武将怒文臣不识同袍之情,不知同袍之义。如此一来,文武失和,定然于新政之推行不利,此为二也。 “阁老无需多言!王上曾言:错了需认,认了需罚!”打定了主意廉颇将军打断了吕不韦的劝阻之言说道。 随即,只见发须皆白的老将军大手板子一挥,几名羽林卫士齐齐上前,将赵启押到了廉颇的面前。 “阁老有言:柏城一干人等悉数押回邯郸受审!汝可知之?”廉颇对着赵启问道。 “末将知晓!然,柏城世家害我精锐曲长等人性命,是可忍孰不可忍!便是再来一次,末将亦无悔也!”赵启昂着头朗声答道。 周围士卒闻言,皆是一脸崇敬地看向赵启。 “明知将令,却依旧擅自斩杀犯人!”廉颇冷哼一声:“哼!汝倒有理了!要不这上将军、阁老之位,或是我王之位!便由汝来坐好了!” “末将不敢!”赵启闻言都快吓傻了,赶紧拜倒,连称不敢。 不用这么狠吧!扣这么大的帽子下来,真的会死人的。赵启的小心肝都有些缩紧了。 原本还桀骜的性子一下子就乖顺了许多,这也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也许、或许、似乎、仿佛是闯了大祸了。 而廉颇之所以不论事情的真实大小,直接一个大帽子扣下来,也是因为赵启实在是被赵括给惯坏了,天老大,大王老二,他赵启老三,不拿赵王是真怕压不住他。 也只有把赵启给压住了,他才能去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才能重新站回到他该有的立场,而不是被一时的仇恨蒙蔽了头脑,失去了该有的立场。 将恫吓有了效果,廉颇也不再多废话,随即朗声说道:“将军赵启,目无尊上,擅杀囚徒。着,鞭笞三十,禁闭三日,发回邯郸,交王上论处!” 几名羽林卫士闻令对着赵启一礼,说道:“将军,得罪了。” 说着就要将赵启压下。 赵启也不挣扎,反而很是配合地交出了自己的兵符和武器,脱下自己的甲胄。 紧接着,早已在一旁等候的两名彪形大汉,手卷着腕子粗细的皮鞭就来到帐前,双手抱拳给廉颇和吕不韦行了一礼。而赵启也刚好被扒去了上衣,一身的腱子肉泛着黝黑的光泽,任谁看了也要说声好汉子! 又几名羽林卫士,给赵启抬来了一条长凳。可不是让他坐的,更不是让他更舒服用的。而是让赵启好趴下的。怕途中不自觉的走动让施鞭之人不好控制,当然也是为了万一被抽晕了过去,也不至于出现扑通跪倒在地的尴尬。 赵启也不装汉子,三十鞭子,作为曾经的军中刺头他太知道是个怎样的难关。即便是当年的刺头,也不过就是五鞭、十鞭的,便已经下地难行了。三十鞭!想想都有点儿抖。 但没办法,犯道人家手里了。刚刚不后悔的口号可是喊出去了! 丢人不丢面,赵启二话不说,一屁股就坐下,左脚一抬,跨坐在长凳上,随即向前一倒,整个人包括头颅紧紧地贴在了长凳凳面之上,两条手臂紧紧握住长凳的两条粗腿。 一系列的操作如同行云流水,是个老挨鞭子的! 赵启熟练,鞭手也不含糊。皮鞭子在凉水里又浸了浸,施刑的二人又看了看廉颇。见廉颇将军缓缓点头,这才抖擞开长鞭,在渐渐晴朗的空中挽了个鞭花,清澈的凉水从鞭子中甩脱了出来,映着云层里钻出的阳光,泛出七彩的霞光。 “唔”的一声,鞭子陡然从半空中落下。 又听“啪!”的一声,那是鞭子与血肉的亲密接触。 清脆的声响响彻整个营帐,几乎同时,血花随着鞭子在空中飞舞开来,而原本黝黑一片的后背之上,瞬间一条粗壮的血痕清晰可见。 还未等赵启有喘息之机,对面的鞭子又紧接着落在了赤裸的背部。 “啪!” ...... 一鞭接着一鞭,营帐前两条鞭子舞成了龙,又在精壮的赵启的黑背奏响起美丽的极富节奏感的乐章——“唔......啪!” 只是可惜,若是再有赵启的一两句呻吟,就更好了! 那铁打的汉子,真就如那铁疙瘩一般趴在那里,一声不吭地。只有那逐渐粗壮的呼吸声和额头不断滚落的汗水,以及血肉模糊的后背在诉说着鞭刑的可怖。 “廉颇将军!”吕不韦有些不忍地看向廉颇。 这个情,吕不韦必须要帮忙去求,不求就把以赵启为首的一批羽林将士给得罪了。 “军法如山!”廉颇丝毫不为所动地回应着。 但这个情,吕不韦也不可能能够求下来,因为廉颇比任何人都明白,做错了事儿就要认,就要承担,如果他不把这三十鞭子打完,无疑是将难题抛给了赵括。 所以......盏茶功夫,三十鞭,终于打完。 而在战场上令敌军闻风丧胆的赵启,如今却不得不有人架着才能勉强行动。 两名卫士将赵启架到廉颇面前。 “今鞭笞于汝,汝可服气?”廉颇冷声问道。 “末将违令在先,服气!”赵启大喘气地回应道。 “嗯!”廉颇见其知晓轻重,也便不再继续深究,随即下令道:“带下去,禁闭三日。” “廉颇将军!”吕不韦再次站了出来说道:“赵将军也是一时气愤,方有不遵之行,然所斩之人皆为恶首,并未滥杀。又已行鞭笞之刑,今用人之际也,还望将军网开一面,准其归营禁闭养伤。” 廉颇等的就是吕不韦的这番话语,随即点点头说道:“若非阁老之面,定要禁闭尔三日方可!还不谢过阁老。” 赵启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鞭笞是因为自己确实违反了命令,不鞭不足以体现军中纲纪之严明。而禁闭之罚不过是准备好的台阶。吕不韦吕阁老一劝,正好就坡下驴,同时也能缓和阁老与军中的关系。要真的打完就关禁闭,自己半条命也就没了。 在左右的搀扶下,赵启赶紧对着吕不韦双手一揖道:“谢阁老护佑!” 于是,以赵启违令大开杀戒而始,止与赵启被狠狠鞭笞三十,也算对内对外有所交代。 然而,吕不韦的另一份担心却正在慢慢地变成现实。 第二百七十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热门推荐: 吕不韦一行在柏城耽搁了足有十余日,方才再度整顿完毕。 而期间吕不韦将任城、柏城诸事以加急文书详呈了赵括,而赵括的王命也终于在昨日抵达了柏城。头里十二个大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不管前路之上,还有多少的阴谋诡计,任由那些魑魅魍魉如何阻挠新政的推行,我大赵朝廷始终坚持的便是将最广大的百姓黔首的利益放在首位。只要坚持这个初衷不动摇,那么就没有什么困难能够阻挡住大赵的脚步。 至于吕不韦所担心的事情,赵括表示,问题不大。赵国如今有能力、有信心能够处理好局部乃是较大面积的不理智行为。 随即王命对赵启不顾大局不听指挥的错误行径进行了严肃的批评,念及廉颇已经代为惩处便不再一罪多罚;同时又指示吕不韦等人。对于违法乱纪的叛乱分子,无需顾及后果,持手中利剑,奋力砍去便是,一切又赵括和朝廷在后面担着。 最后赵括表示:巡视还要继续,虽然前程可能会变得艰难,但希望廉颇和赵启牢牢地团结在吕不韦的身边,群策群力,继续带着新政北上,克服一切可能的困难,将新政的种子播撒在大赵的每寸土地上。 而与赵括的王命一起抵达的,还有平原君收集和转运的一大批粮草军械。鞭伤刚好的赵启匆匆点验了一遍,将汇总单据交到了廉颇与吕不韦手中,随即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地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无他,给的太多了!粮草足够一万多大军几乎半年之用,箭矢军械更是备得足足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要跟秦军拼命去呢! 至此时,三人方才明白王命之中所言“有能力、有信心”之谓何物也。 “我王之意,已然明了!”廉颇率先打破了沉默说道:“大王不怕乱!” 吕不韦和赵启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王不仅是不怕乱,以末将之见,如此多的军械,我王甚至是怕不乱。”赵启在一旁补充道。 “不乱不立!”吕不韦再次缓缓地点点头。 话音落,三人又互相凝视一番,从各自的眼神中,看到了各自心中那抹跳跃的火焰,随即,大笑之声从营帐中渐飘渐远,三人的思想也在这一刻达到空前的团结与一致。 带着赵括的嘱托与期望,三人小组继续组团向北,依旧是巡视使团在前,护卫兵团在侧,只不过,在使团之中,增加了五百陷阵之士。 其名曰:以策万全! 可知陷阵营者方知:陷阵之士,斩将夺旗者,擅攻不善守也! 以陷阵之士充当巡视使团之护卫,其意者,不言而喻矣。 下一站,鄗城!那是赵启的大本营了,早在准备防御燕军之时,赵启便将城中的世家大族“敲打”过一遍,而在血战燕军的过程中,鄗城更是与赵括、赵启血脉连为一体,新政在此地自然是畅通无阻的。 即便如此,吕不韦仍旧花费了近乎五日的时间对田亩和政务进行一一的清理和梳理。 只是苦了附近山中的珍奇野兽,再次遭到了大军的雷霆一击,也不知是谁,将那日赵燕第一次鄗城之战后,赵括以牛肉羹汤为基,混山珍野味,特制牛肉汤犒赏全军的消息给泄露了,一下子羽林卫也好,陷阵营也罢,纷纷找到赵启,想要复刻一番。 而正闲着无事可做的赵启,也是硬着头皮找到了廉颇将军诉说了一番。 廉颇将军一听还有这缘故?也不管什么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一场轰轰烈烈的打猎比赛就拉开了序幕。 一来嘛,传播大王的恩义,此乃每个赵国臣子应尽的义务; 二来嘛,大军困守一地,却整日无所事事,要是让这群浑身肌肉的汉子,一膀子的气力使不出去,可指不定闹出什么动静来,不如来点比赛,发泄下满身的气力; 三来呢,大军在柏城损失了好几名骨干的曲长、屯长之属,虽说是因公殉职,但全军上下还是一片悲伤不已,正好趁此机会,提振士气军心。 至于奖励,赵启脑瓜子一动,更是别出心裁。 他命人将城中的几乎所有卖牛肉羹汤的酒楼给包圆了,哪曲赢了比赛,便优先选酒楼,带着麾下的弟兄和打好的猎物到酒楼中大摆宴席,宴请来往的百姓黔首,也算是对他们曾经的毁家纾难表示点感谢吧。 如此一来,既有了赢家的体面与优越感,更是增进了军民的情感,再次喝到军中牛肉羹汤的百姓无不感怀莫名。输了的,那不好意思,就灰溜溜让伙头军给你们做饭吧!明日加油! 而做牛肉羹汤的酒楼更是因此名传八方,宾客自此络绎不绝,这是属于官方认证了!至于那几个因为担心生意受影响而拒绝了赵启请求的酒楼,悔得肠子都青了。 就连吕不韦得知了消息,都忍不住给赵启狠狠地点了个赞,甚至还跟使团众人着便服偷偷潜入其中,混得几碗牛肉羹喝,顺便,只是顺便哈!跟城中的世家们聊一聊田亩的事情。 美食当前,棍棒在后,是个人都知道要怎么选择。三两勺羹汤下肚,再添上几爵温润的黄酒,哪里还有谈不好的事情?如果有,那就再来几勺羹汤,再添几爵黄酒! 见此情形,商人出身的吕不韦敏锐的嗅到了其中的商机,随即以私人的名义,为赵括收购了几家有名的牛肉羹汤店,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于是,在全城、全军的拥戴下,白天军营里轰轰烈烈分组进山狩猎,晚间军民共赏牛肉羹汤,成了鄗城之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甚至于,鄗城之中的百姓们都在揣测,将士们今晚又将带回怎样的山珍野味让大家大开眼界。 然而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短短五日,羹汤之赏只做了三日,吕不韦一行便又要启程前往下一个城池。 离开之际,不知是牛肉羹汤的魅力,还是赵括曾经与百姓一道浴血的缘故,亦或是赵括的新政带来的变化,鄗城百姓们都自发地夹道送之。 早已习以为常的赵启打着头阵,肆意挥舞着双手,向两旁的百姓打着招呼。 吕不韦也骑上了高头大马,与廉颇将军肩并着肩,享受着百姓们的簇拥与欢呼。 “大赵万年!” “赵王万年!” 仍旧是那几句简单而朴素的呼喊,却是不识几个大字的百姓黔首们心中最真切的愿望。身处其中的吕不韦真切的感受到了这点。 从城内至城门,又从城门排到了五里亭外,百姓们箪食壶浆,直把双手举酸,一碗浑浊的酒液里尽是百姓的辛劳与满满的情谊。 一碗又一碗,直把人儿喝醉! 吕不韦第一次地感受到了赵括口中经常提及的“人民的力量”,也终于明白王命中所言“百姓所在,无所惧哉!” 走出十里之外,鄗城城楼已经不再可见,大道之上行人也不见得几个,只有满山的花朵为地气所激,一个个争奇斗艳地为夏日增上一笔浓墨重彩,也为渐渐枯燥的行军之路增上一些明艳的色彩。 高头大马上的吕不韦已经有点儿晕晕乎乎,不知是百姓的浊酒后劲儿足,还是百姓的热情太醉人,总之吕不韦已经在喃喃自语起来了。为安全起见,廉颇将军只得让赵启等人将其抬上了车辇之上。 正待赵启安顿好吕不韦准备离开之际,吕不韦却一把拽住了赵启的臂膀,口中喃喃地对赵启说道:“柏城之事,将军做的对!还有下次,将军只管去做!本阁既为将军后台!” 说着,小手一放,身子一软已经躺倒在车辇之中。 赵启有些惊讶地看着就要起鼾的吕阁老,心中委屈再无半点,双手抱拳对着软倒的吕不韦一礼道:“谢阁老!” 车队缓缓继续前进,夏日的太阳比春日里要热烈了许多,却还未到盛夏里的那份毒辣,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在欢快的气氛中,大军行进的脚步不知不觉中又加快了几分,原本两日的路程,硬生生缩短到了一日半便已经完成。 第三日的午间,巡视使团来到下一站:栾城。 而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既没有鄗城之中的夹道欢迎,也没有任城中的暗藏杀机和柏城里的阴谋诡计。一切仿佛回到了刚出邯郸城,刚到第一座城池一般。 栾城中的官吏们,老老实实的交出权利、卷宗,优先讲述着新政推行中的进展,却也不避讳推行中存在的困难; 栾城中的世家也老实得可爱,该反对的必须反对,但只要您稍微呲下牙,都不用羽林将士们拔刀,立即就给跪下。跪虽然是跪了,却也不说答应,就跪着,唉,态度是极好的! 正当吕不韦以为这群人准备“非暴力不合作”时,可随着试探性的利益抛出,世家们的代表立马就接招,还纷纷表示只要您能给出适宜的补偿,就没啥事不能谈! 能谈就好,那就谈呗! 一晃又是三日过去,分割好经商的利益,栾城的土地算是谈下来了! 接下来吕不韦又带着使团和当地的官吏们开始清丈田亩,而这一清又是四日。 而就当众人以为一切都将继续有条不紊地继续下去之时,一匹快马突然闯入了宁静的栾城之中。 “报!军情急报!”一身红衣甲胄的斥候径直来到中军之中。 正在讨论着下一步行军路线的廉颇与赵启二人随即便打断。 “讲!”廉颇端坐主位对着斥候说道。 “诺!”斥候应诺,随即双手抱拳说道:“禀上将军:宜安、封龙、石邑、东垣、权、肥、善阳、也太、丹丘、乐徐、容城等四府一十七县,联盟相结,相约共拒巡视使团,共抗新法!” “什么?!”廉颇闻言噌的一声便站了起来。 斥候恍若未觉,继续汇报着:“广昌、方城、勺梁、阳城等两府一十一县之世族官吏仍在摇摆之中,随时有可能倒向反赵联盟。” 廉颇闻言愣了一愣,眉头略略皱了起来,怎么如此之多? 随即将斥候招呼到近前,要其在舆图之上标注出刚刚所报府县。 这不标不要紧,一标之下,事态越发的严重了。六府二十八县!横跨邯郸郡、代郡、北郡三郡之地,面积几乎大过一郡之地,更是将北方唯一还算富庶的区域全数囊括在内,若是此等地域陷入战乱,光是赋税,今年大赵便要少一大块! 虽然知晓了赵括的战略是“破而后立”,可面对如此大面积的糜烂之势,本就不擅长政务的廉颇将军一时间也有些麻爪。 好在廉颇到底是廉颇,虽然一时之间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却很快知道要做些什么,随即对着赵启下令道:“赵启将军!” 一旁的赵启也有些被消息给震傻了,听闻廉颇的点将立即应诺道:“末将在!” “其一:封锁消息,封锁栾城四门,勿使四府联盟自保之消息流入栾城及军营之中!其二:全军备战,随时准备出击,消灭叛逆!其三,速速找吕阁老回营议事,注意不可有慌乱之举,以致旁人误解。”廉颇细细吩咐着赵启。 “诺!末将这就去办!”赵启随即记下并应诺道。 不多时,一脸懵逼的吕不韦被赵启以宴饮之名,从田间硬生生地拖回了军营之中。 只一步踏入营中,吕不韦便知晓有大事发生,无他,众军士皆已是备战之态。随即不动声色地随着赵启来到了中军帐中。 重重地帘幔随着吕不韦的进入,缓缓落下,十几名廉颇的亲卫将中军帐围得水泄不通。 帐中,廉颇正对着舆图眉头深锁地思考着,一旁一名斥候模样的士卒正独自瑟瑟发抖着...... “老将军!属下来迟了,这是?”吕不韦进帐后对着廉颇便是一礼。 廉颇转过身,微微回礼,随即对一旁的斥候说道:“将情况对吕阁老再行诉说一番。” “诺!”斥候随即对着舆图又是一番讲解。 此时,吕不韦方才明白: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正以远超自己想象的方式朝着自己呼啸而来。 chaptere 第二百七十一章 烽烟漫天掩前路 吕不韦听了斥候的汇报,略略沉吟了一会儿,随即转过头对着廉颇问道:“廉颇将军之意如何?可有进军之方略哉?” 廉颇闻言,颇感沮丧地摇了摇头。 吕不韦看着廉颇摇头,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不应该啊!即便四府之地串联,也不过几万乌合之众罢了,怎么会让久经沙场的名将廉颇也感到束手无策呢? “将军,不能直捣黄龙,一举而迫降之焉?”吕不韦不解地问道。 廉颇轻叹了一口气,他明白吕不韦这是误会自己了,于是缓缓解释道:“非是敌军势大,我军无可进展也!” “以如今情形来看,无论是已经形成联盟的四府一十七县也好,甚至加上摇摆中的府县,共计六府二十八县也罢,无非都是些不知情形的百姓黔首组成的乌合之众。甚至其军力都未曾集结,漫说本将领兵,就是赵启领军,一一击破也就是时间问题。”廉颇指着舆图无语地说道。 “既如此,将军何须忧虑哉?吾等点齐兵马,杀将过去,重夺赵地便是啊!”吕不韦有些不解地问道。 “阁老,廉颇将军所虑者,正是对方太散太杂,我军虽强,却是无处发泄。如一双铁拳,却对着空中挥舞,徒耗气力与时间矣。”一旁的赵启插言解释道。 吕不韦这才明白过来,正是因为联盟的松散,兵力未曾集结,若是我军集合大军一路推过去,就得一个城池一个城池地去攻击。 的确,以陷阵营和羽林卫的战力,对付由百姓黔首的临时军队,自然是手到擒来,甚至顺利的话一天下一城也不再话下。 可是,攻下之后呢? 自己需要多久的时间去安抚已经进入叛军队伍的百姓黔首们?有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在一座已经树立反旗的城池中推进新政的执行? 须知,即便在一切顺利,百姓世家都纷纷配合的鄗城之中,自己也花了有五天的时间,才将新政推行到位。那么,在已经唱反的权、肥等地,自己需要多久的时间呢?十日,还是二十日? 十几二十几个二十日,一年也就过去了。如今已经是夏日,若是真需要一年方能平定此乱,也就意味着这六府二十八县两年的赋税粮秣将颗粒无收,甚至还需要大量的粮秣来赈济灾民和弥补军需。 如此一来,大赵便真正地被拖入了战争的泥潭,损失也就大了! “不唯如此!”廉颇看着舆图继续补充道:“吾等攻一城,则更给了反叛者以口实,当有更多不明故里的城池和人员卷入其中。此战便会越打越大,最终只有两个结果:我大赵被它拖垮,或者我王实施让步!” “我王断不会相让一步!”赵启赶忙抢白道。 随着赵启的抢白,几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说我王应该媾和?那肯定不对!可不让步,自己又拿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营帐中陷入一阵的沉寂。 廉颇对着斥候挥了挥手,示意他先行离开。 随着帘幕的起落,赵启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了。 “老将军!”吕不韦狠了狠心说道:“属下说的是假如,假如我们以一城为基绳,果断下狠手处置之,能否起到杀鸡骇猴之效用?” 廉颇闻言,依旧是摇头。 赵启还以为廉颇未曾理解他的意思,随即指着舆图上标红的一处,说道:“末将之意,选其中威望颇高之地,屠而杀之!”说着还做出了一刀切的手势。 廉颇叹道:“此便是幕后之人高明之处,此联盟者似有若无,似乎就专门是等着吾等去破城之用,期间兵力分布大致相当,也无从比较谁为更贵。即便知晓了,以其星罗棋布的布局方式,所能影响之城也殊为有限。” “甚至于,幕后之人最希望的便是吾等将城池屠戮,这样一来,他们便可以此为例争取到更多反对的城池。”廉颇补充道。 “拖,拖不起;战,又不能一站而胜!吾等便只能遂了幕后之人的心思,一个个城池地去争夺,直至一方受不了焉?”赵启有些丧气地说道。 一旁的吕不韦突然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对着廉颇和赵启问道:“两位将军!既然对面城池防御不甚强劲,不弱干脆我军兵分多路,不就可以成倍地节省时间耶?” 廉颇还是摇头说道:“老夫手中若有十万大军,自可如此施为。然手中仅有万余大军,敌军虽弱,每城之中仍由两至三千民壮,若是平地野战只需一千兵马足矣!” 廉颇顿了顿又继续解释道:“可若是要攻城,非倍于其军方有一击而下之效果。兵力过少,反而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在攻城之上,攻城日久,兵力、士气损耗也便多了起来,反而得不偿失。” “而且,分兵过多,万一有一路不畅通,甚至为敌军所乘,则恐我军倾覆亦无不可能也。兵者,险事也,能不分兵,不可分也!”赵启也补充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吕不韦有些焦躁了,狠狠地一圈砸在了放置舆图的木框之上,鲜血蹭的一下就流了出来。 “阁老!”赵启见状赶忙上前问候道。 “无碍!”手部的剧痛让吕不韦强自地镇定了下来,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兵家大忌,便对着廉颇将军一礼说道:“小子莽撞,竟妄言兵事,险些置我大军于险地也。行军之事当由老将军一言而决。” “吕阁老言重了!吾也是纠结莫名。对手以赵之民要挟我大赵之军,殊为可恨,然一时之间,本将却也无奈何他也。”廉颇微微回礼说道。 “老将军,若是将军一时之间不能拿定主意。”吕不韦接着说道:“吾等是否将此事详呈我王,由我王做出决定。好在栾城距离邯郸也不算太远,单人快马,两日必至,既然已是需以年月对付之事,倒也不急在这四五日间。” 话音刚落,廉颇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喃喃自语道:“对极,对极!我王定有主意也!” 说着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锦囊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 锦囊妙计定军策 一个明黄色的锦囊被廉颇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放置在了几案之上。 其余二人随即围拢了过来。 “这是?”吕不韦开口问道。 “此乃临行前我王亲手交与本将的锦囊也!”廉颇以手抚须,颇为自豪与得意地说道:“我王交托之时曾有言,吾等不知该如何施为之时,即可打开此锦囊也!” “如今正是吾等进退两难,不知如何处置之时也!”一旁的赵启赶忙接茬道,一只手甚至都已经伸向了那锦囊之上,却被眼疾手快的廉颇一个大手板子给打了回来。 面对着将锦囊当成了万能钥匙的二人,吕不韦颇有些哭笑不得。便是我王再厉害,也不能在一月之前便预料到如今的情形吧! 可是两人深信不疑的模样又让吕不韦不得不对锦囊中的内容好奇了起来。 “吕卿莫要不信!老夫就是凭借着我王的锦囊妙计,这才请得魏国援军,进而扭转长平之局势也!”人老成精的廉颇自然看出了吕不韦眼中的担忧,以及这份担忧背后的不信任,于是赶忙出言维护道。 廉颇只身入大梁,求得魏国十万大军援救长平的故事,吕不韦早有耳闻,却不知其中还有赵括的锦囊相助的一节,但此时显然不是追问的好时候。 不过经此一言,到时彻底第激起了吕不韦对那锦囊中的内容的好奇。 “廉老将军!你倒是快些打开啊!”早已按捺不住的赵启在一旁极力地催促着,虽然他也不曾有过如廉颇般被锦囊护持的事迹,但出于对赵括的信任,只在一瞬间赵启便相信了锦囊之中必有救其出困的妙计。 廉颇环视一圈,缓缓打开锦囊。 一张被整体叠放的帛书静静地躺在其中。 小心翼翼地将帛书缓缓展开,帛书不大,只有一尺见方,......,上面密布着蝇头大小的密密麻麻的字迹,三人排成一线,努力地分辨着帛书上的字迹。 只前面一行稍大一些的字迹,三人便已知晓,这正是他们所需要的——“平乱策”。 廉颇见状,单手再次捋了捋发白的胡须,颇感欣慰的同时,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骄傲模样; 而吕不韦则是一脸震惊,更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帛书,眼睛瞪得老大,仿佛要将帛书上的字一个个地刻入脑海之中。 只有赵启稳如泰山,在他的心目中,这都是我家赵王的基本操作。若是让你们知道,我王早就预料到平阳君会败了大军,甚至提前让自己在鄗城备战,还不得把你们都给吓死。 各怀心思的三人,带着或是震惊,或是欣慰的心情,都很快被帛书上的内容给吸引住了。 其策一曰:釜底抽薪。 寡人预料,或受阴人撺掇,或由秦国间客,新政之行,世家大族必结寨而自保,且其势必大也。而吾大军受兵力所限,无法分兵治之,一路平叛,则又恐伤农时,故进退维谷也。 寡人言之,此番反叛,非一朝一夕可克之者。吾等需抱定持久战之信念,与之对敌,不可操之过急以兵戎相加,如此不仅无补于事,更增与黔首百姓之隔阂也。 叛军所持者,无非愚昧之黔首、无知之百姓及闭塞之健仆耳。 寡人之策也,令羽林情报所属者,以百姓之名潜入其腹地之中,缓缓宣扬新政之策,却不加刀兵之急。放之、任之,以世家大族之趋利避害,其反而自会行耕种之事,而归于自家库存。 如此一来,一方为黔首百姓之丰收,一方仍是世家大族之鱼肉,孰胜孰劣,百姓当缓缓可明也。......待天兵至,则转瞬可收其城而行其政也。 “此釜底抽薪之治根之策也!”吕不韦点点头说道:“只是我大军难道屯驻栾城,空耗粮秣而无所作为焉?” “莫急!”廉颇笑着对吕不韦说道:“我王之策也,从来绵绵不绝,不留后路。前者有言:此为策一,其必有策二也!” 说着廉颇将帛书翻转,之间背面果然也是满满当当的一面。 其策二曰:困龙浅滩。 前策虽为治本之策,然亦不可任由反叛之城池无限制扩张下去,需将其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方才不至于对我大赵造成太大之影响。 寡人预计:代地苦寒,地广而贫,世家大族之所弃置者也,纵有世家,亦多为军籍中人,当不至于生有反叛之心; 燕地新附,世家多随其王族东迁,余者不足把持一城池之局面,且赵燕往日多有龃龉,幕后之人为保赵地团结,必少纳燕地城池也。 故,寡人判断:反叛之域,应在鄗城以北,代邑以南,安平城以西之赵北区域也。 “神了!”吕不韦看着赵括对于反叛区域的判断竟然与实际情况如此之吻合,不由得惊叫了起来。 赵启颇有些嫌弃地看着自己的上司,幽怨的双眼仿佛在说:“你才知道我王之神哉?能把白起打服之人,可不就是神么!” 一段小插曲过后,三人继续往下看去。 寡人之策,大军立即奔袭二地,确保代邑、安平城等周边城池未令反叛势力染指,进而将反叛之范围死死地锁在以代邑、安平城、鄗城为支点的图形之内,勿使其扩散也。 一则控制反叛之总体实力,勿使其大祸与赵;二则策应代郡、北郡侧后,保障对胡作战之后方安全。 其策三曰:摧枯拉朽。 ......#锁住三座支点,则困反叛势力于赵北之地也,一番釜底抽薪之策,秋收之后,其裹挟之基础——黔首百姓自能看清事态真实面貌。 值此之机,我大军自代地南下,面对外无精兵、内无支撑的反对势力,自可将城池一一收付,而已有了群众之基础,新政推行亦能加速推进,行摧枯拉朽之势。 冬至日前,收复旧地,新政推行,一并而成矣! “彩!”吕不韦再次兴奋地欢呼道。 廉颇和赵启二人也是收回目光,三人相思一眼,随即大笑了开来,原来困扰自己三人许久的问题竟让王上在百里之外,一月之前便已经解决。 能在王上手下为事,当真可为幸事也! ( 第二百七十三章 旌旗半卷出栾城 ,我是赵括,人在长平 “两位若是没有其他意见,吾等便按王上之策施行哉!”廉颇对着二人缓缓说道,声音中已然不复之前的焦灼。 “谨遵王命!”吕不韦与赵启二人相视一眼,纷纷抱拳领命道。 “既如此,赵启将军,羽林所属乃汝之部下,速速依我王之令布置下去!”廉颇对着赵启吩咐道。 “诺!末将这就前去准备。”赵启对着两人一礼,随即出得辕门而去。 “吕阁老!”廉颇接着对着吕不韦说道:“我王之意,大军应该先王安平城中。” 吕不韦点点头表示同意,虽然帛书中没有明确写明,但后文中提及自代邑南下攻伐各城,也就是说代邑应该在安平城之后。 廉颇随即说道:“据斥候之言,安平城附近几座城池虽未倒戈之行,却已有倒戈之象。为策万全,依本将之意,本将帅大军先行一步,吕卿率巡视使团稍晚于本将两至三日而行。” “一则,栾城之中还需吕卿进行收尾;二则吕卿留在栾城也可稍稍对反对势力以迷惑,好让本将趁其不备,一举而夺之。”似乎是怕吕不韦不同意,廉颇又赶紧补充了两条理由。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廉颇没有说,但吕不韦明白。那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毕竟自己商旅出身,未经战阵,而接下来的战斗,谁也不知究竟会有多么的激烈。 “一切军事调遣听从将军安排!”很有自知之明的吕不韦很爽快地答应了廉颇的请求。 倒是让廉颇颇感意外,若是一般的年轻之人,知晓前方有战事,怎么也要跟上前去瞧个究竟,哪怕他心中知晓前路兵凶战危。 能够知危而知退,听良言而守中道者,方为人上之人也! 不愧是我王一眼相中之人也!廉颇默默将吕不韦在心中的地位抬高了一级。 随即,廉颇继续与吕不韦商议了起来:“我军长途奔袭,为避免我军处于以劳击逸之劣势,而我王之意,也是稳中求胜。故此本将之意,不宜速奔安平,却应稳扎稳打,故至安平城,恐需八日之期。” “如此波诡云谲之局面,安平城又是连接邯郸郡与北郡之要地,更为三点锁钥之一,关系重大,上将军慢些也是应有之意也。”吕不韦缓缓点点头说道。 “嗯!此言正合吾意!八日军至,复两日,本将应可扫荡安平城在内的附近区域。届时,吕卿也率巡视使团至安平城矣。吾大军于安平城中驻屯三至五日,以护卫吕卿新政至推行。而后大军北向代邑。”廉颇指着舆图缓缓谋算着说道。 “嗯!可也!只是大军离后,我巡视之使团将往何处耶?”吕不韦也指着舆图的安平城说道:“是在完成安平城中新政推行后,跟随大军北上代邑还是往东,向北郡推行新政焉?” 廉颇稍稍迟疑,随即对吕不韦说道:“代郡之地广人稀,对于新政之阻力不大,而新政所需之人员亦不多也。依本将所见,可将使团一分为二也,两者兼顾。吕卿一路走来,新政推行也有五六城池矣,也该放手 吕不韦闻言,也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对着廉颇说道:“可也!便以栾城接下来的工作及安平城的新政推行为试点,待安平城后,我率使团一部北上,另一部择优者带领东向继续推行新政。” “然也!”廉颇继续说道:“吕卿还需嘱咐一番,可稍稍往赵北之地缓缓渗透,以策应羽林卫之策反也。” “可也!”吕不韦再次点头应诺着。 “大军北上代邑,所需者约十日也,再加上扫平反叛势力和新政推行之时间,当不过二十日,匆匆算来,可在秋收之前,完成我王之战略布局也!”廉颇继续细细算着时间:“吕卿,新政方面没有问题吧。” 虽然廉颇问的含糊,吕不韦却是明白他所问的乃是新政能否在秋收之前完成推行?毕竟,赵括的“平乱策”中最重要的一环便是要让百姓黔首们看到新政过后的变化。 能否在这新政的第一年便切实地让百姓黔首们看到真正的实惠,至关重要! “能!”吕不韦眉头稍皱,缓缓地向廉颇一礼,保证道:“大军扫荡,吾之巡视使团随后跟进,十日,最多一十二日,定能将新政推行到位。必能在秋收之前完成!” “好!”廉颇缓缓点头:“如此,吾等分头准备吧!” “诺!”吕不韦对着廉颇深深一礼。 不知不觉中,三巨头分头准备,时间已经到了黄昏时分。太阳如同跟春日怄气般,依旧躲在重重的云层之中,不肯跟大地亲密接触一番,只是通过斑驳的云层缝隙,向大地抛洒下几许温热。 城外北向的道路上,上万精锐大军已经整装待发,一身戎装的廉颇在城门口,跟吕不韦与赵启做着最后的交代。 “我走之后,巡视使团只有千余护卫,赵启将军,务必安排好使团的防御,防止叛军狗急跳墙,行刺杀之为。”廉颇对着赵启吩咐道:“尤其是重要的官员身边,务必安排好贴身的防务。” “诺!末将明白。”赵启连连点头答应着。 “吕卿。”廉颇随即又对吕不韦嘱咐了起来:“卿多行走在乡间地头,还请务必带上陷阵营之护卫。另外,也无需事事躬亲,保重身体、保全性命为第一之要务也。” “多谢老将军,谨受教也。”吕不韦对着廉颇一礼,随即也嘱咐着:“将军此去,亦需保重身体,战场流失颇多,将军还需小心才是!” “哈哈!能伤本将的刀剑还未造出来呢!”廉颇不以为意地笑着对两位抱拳说道:“两位,吾等安平城再见!” “将军保重!祝将军一路顺风,旗开得胜!”吕不韦与赵启纷纷抱拳向着廉颇一礼。 带着同僚的祝愿,带着赵括的嘱托,廉颇大步走向战马旁,一个翻身,身子稳稳地落在战马之上,只是几缕花白的头发俏皮地从头盔中滑落了出来。 廉颇不以为意,端坐马上,又向二人拱手示意,随即右手一挥,大喝道:“出发!” 随即军中低沉号角声起,呜咽着向略略有些昏沉的天地,宣告着大军的启程。 紧接着,战鼓之声咚咚咚地响起。 一面面旌旗在微风的吹动下渐渐展开。 风中,秀着赵字与廉字的红色旌旗双双迎风舞动,在翠绿的青山之中,舞出了一副铁与火之歌! 踏着咚咚的鼓点,大军齐整地开始前进——目标:东北方向,安平城! ( 第二百七十四章 赵地烽烟传九州 “大王!大喜啊!大喜哉!” 一个急切而喜悦的声音从殿外直传到秦王宫中。 “定是相国来了!”秦王笑着对身旁正在汇报军事部署的白起说道:“只有相国会如此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不知相国这是给寡人带来了怎样的好消息了!” 正说着,范睢三步并作两步已经来到了大殿之上。 “见过我王!”兴奋的范睢对着秦王微微一礼,又见白起在一旁,心情大好的他居然主动跟白起打起了招呼:“上将军也在!见过上将军。” 白起显然也是有些惊讶,多少年了,相国跟自己都势成水火,如今居然主动给自己打招呼?日头从西边出来了? 不管怎样,相国纡尊降贵,白起也不能差事儿,随即对着范睢回礼道:“见过相国!” 一旁的秦王有些吃味地看着二人见礼,赶紧打断这一和谐的面貌,调侃着笑着说道:“两位爱卿,尔等共事多年,最是熟悉不过了,便不要再多礼了!” 眼见着殿内的氛围融洽至极,秦王也忍不住开起了玩笑:“相国,老远便听闻你在大吵大嚷着大喜!喜从何来焉?若是不能令寡人满意,定要治尔一个咆哮宫殿之罪也!” “嗯!禀我王:常言道,赏罚分明方为明君也。今有喜报一则,不令王喜则责臣之罪,若是令得我王圣心愉悦,是否该赏赐一二才是呢!”范睢见秦王高兴,也大胆地跟秦王卖起乖来。 “呵!这老小子估计是看上寡人什么好东西了!”秦王对着一旁的白起咬牙切齿的“恨恨地”说道:“越是如此,寡人越是不能上当!” “相国若是不说,便是欺君之罪哦!是欺君还是咆哮宫殿之罪,相国挑一个吧!”秦王颇为无耻地说道。 “这......这......”范睢有些麻爪了,这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啊! “宦者令!”秦王见范睢有些结舌,故作生气般喊着宦者令。 “诺!”宦者令也配合地应诺道。 “看来相国是准备欺君了!欺君之罪该如何惩处焉?”秦王恶狠狠地问道。 还不待宦者令回答,反应过来的范睢赶紧打断道:“慢!我王!我说,我说还不成嘛!”随即,无奈地摇着头,哭丧着脸,低声喃喃自语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声音虽小,在空荡的大殿内却显得那么清晰,秦王顿时不乐意地“嗯?”了一声。 “微臣说的是:大王英明,我王万年!”范睢赶紧讨好地回应道。 “好啦!还不快快道来!”秦王恨恨地瞅着范睢道。 “诺!”范睢随即换上一副欢喜的脸孔,对着秦王一礼,又从袖笼之中取出帛布一卷,双手小心递给宦者令,转交秦王。 秦王缓缓展开帛书,而范睢也随即正式汇报起情况。 “禀我王:赵国细作来报,赵廷以廉颇、吕不韦等人为帅,率使团北上强行推行其新政,我方斥候接报后,怂恿任城世家于城外设伏欲诛杀使团之人,事败后任城世家悉数被赵廷斩绝。 “随后我细作又在柏城中行毁堤淹田之策欲阻其新政,然事又败,虽拖得几名赵军曲长丧命,而柏城中官吏世家也被盛怒之下被一体斩杀,我细作亦损失颇重。” “嗯?”秦王略略皱着眉头,颇有些不解地问道:“相国啊!此,皆事败,所获者无非几条赵军性命而已,喜从何来耶?” “我王莫急!此二者虽为赵廷廉颇等人所破,然任城、柏城两地官吏、世家悉数被屠戮一空,此才是吾要之效果也。”范睢颇为自得地说道。 “微臣命细作以任城之屠为据,扮作世家之人,四处串联赵北之世家,呼吁共同抵制赵廷之新政也。初时,其人尚有顾虑,应者寥寥。待柏城之屠传遍赵北之地,则应者景从也。”范睢兴奋地诉说着。 “此事确乎?!”秦王惊喜地问道。 范睢没有直接回答,反而从袖笼中再次取出帛书一卷,再次双手奉上。 随即继续说道:“截至消息传回,已有赵地五府二十一县,具名自守,共抗新法。其地横跨代郡、邯郸郡、北郡三郡之地,更有十数城池欲加入其中也!此为明细。” “哦?”秦王直接站起了身子,一把夺过了宦者令刚刚接过的帛书,匆匆浏览了一番,随后将帛书递给一旁的白起,并对范睢问道:“如此说来:赵北之地,尽数反矣?” “然也!”范睢骄傲地昂起了脖子,那意思是:快夸我,别停! 可惜,范睢没有等来秦王的夸奖,却等来了一个令他颇为讨厌的声音。 “敢问相国,赵括及赵廷是如何处置焉?”白起略略扫遍帛书,随即提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范睢撕了白起的心都有了,老子正是邀功的时候,你突然就给自己来上一刀,显得你了是吧!哪那么多事儿啊! 可是看着秦王渴望的双眼,范睢明白,这个问题自己还得回答啊。 “禀上将军:赵括并未做出进一步的指示。”范睢故意恶心了白起一把,以泄其心头之愤,然后又继续补充道:“只是令上党方面加强了对我军的监视,同时调集了大量的粮秣军械支援廉颇的北上大军。” 白起对范睢的揶揄却丝毫不以为意,随即又继续问道:“看来赵括果然是准备让廉颇率军平乱了。敢问相国,不知赵北之地,其世家们准备如何?能否拖住廉颇的大军,能拖住廉颇多久?” 不待范睢回答,白起又补充道:“万万不可令其集中兵力,乌合之众,即便兵多,却必不是廉颇至对手,集中兵力反而会被廉颇一举而灭之也。” “这就不劳上将军操劳了!”范睢轻笑道:“本相早已下令细作,务必让各城池藕断丝连,既有粮草军械以及消息之互通,却又不使其兵力聚集一处。廉颇想平乱,那就一个个城池地拔吧!” “总之,以本相料来,拖个一年不成问题!”说着范睢的头颅再次昂起! 而这次,讨厌的声音终于没有再次响起,倒是范睢心心念念的夸赞之声萦绕耳畔。 “如此甚好!”秦王大喜道:“相国辛苦了!此当真为大喜之事也!此不可不赏也!也罢,寡人知汝眼馋寡人宫中玉如意多时矣!相国为我大秦立下大功,此玉如意便赐与相国。” “多谢我王!”范睢兴奋地双手抱拳一揖到底。当然,令他如此高兴的不仅仅是一件玉如意,而更是秦王的关注与认可,而有了这两样东西,何物不可得哉! “哈哈哈!”看着范睢高兴的模样,秦王的心情更加愉悦了。送礼之人最高兴的莫过于自己送出的礼物深得被送礼之人心意。 一场宾主皆欢的赏赐过后,秦王缓缓转过头,对着一旁的白起说道:“相国已经把舞台搭好了,接下来就看将军如何将这出戏唱好,唱出彩了!” “诺!”白起深深一躬,似乎在心中暗暗地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在喃喃自语又似在向秦王保证着:“必不辜负相国之情,此番必为我王取地也!” 说着,再次将舆图展开,指着河内之地,缓缓开口:“末将之意者......” ...... 就在秦国因赵地烽火而兴奋不已之时,邯郸城内,平原君府上,一位贵客正与平原君一边品茗,一边担忧着赵国的局势。 “平原君,缘何不曾好生劝导赵王一番啊!”一位衣着华贵的君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对着平原君吐槽着。 定睛一看,正是许久未见的魏信陵君! 此番前来邯郸,一则为了押送最后的一批粮草送予赵国,以履行赵国退出河内郡的盟约;二则是与赵国商议开放双边贸易的事宜。 却不想,刚入邯郸城便听闻北上大军连屠两城世家的事情,还未曾发表什么看法。国书刚刚递交,紧接着,又是赵北之地联盟而抗新法的消息传遍邯郸。 虽然他也与邯郸百姓一样坚信赵王括会取得最终的胜利,但生来为公子,长成为君上的他显然更明白这样的胜利背后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而唇亡齿寒的教训更是被秦国欺负惯了的大魏人所熟知的道理。 一旦失去了赵国的强援,自己的大魏国就将独自面对如狼似虎的秦军!想想长平战场上那群杀人如麻的秦军,那场惊心动魄的亡命狂奔仿佛就在眼前。 眼见着赵国因新政而内乱,信陵君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可是,说到底,自己还是一个魏国的外臣,总不能对着赵括一顿输出吧!这要是换了大魏王,自己高低上去就是一顿喷!当然了,可能最后也没什么改变!但好歹能喷一喷不是? 但这是在赵国啊!可是不说点儿啥实在对不起自己。没办法,灵机一动的信陵君只好找到了自己的姐夫——平原君赵胜,试图通过影响平原君,劝谏赵括一番。 “平原君呐!治大国者,如烹小鲜也。需从大处着眼,小处着手也。怎可一来就行此动摇根基社稷之举焉?赵王不懂,平原君汝还不知焉!”信陵君不住地吐槽着。 平原君也是无语了,我会不知道?咱跟着赵武灵王后头处理政务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玩泥和尿呢!跟咱谈治国之道,也就是你是咱小舅子了。 想了想后宅的安宁,平原君决定还是忍这小舅子一忍,夫人平日里最喜爱的便是这个小舅子了,每月都是书信不断,这小舅子也会来事儿,各种好吃好喝的往府里送,把夫人捧得那叫一个开心。 哎,家中有这么一个伏弟魔,平原君心中暗叹:“吾能咋办呢?好在这个小舅子自己也挺争气,明明岁数比自己小,名声却不在自己之下。行吧!那就聊聊吧。” “非吾所不劝也,只是吾那位王上,岂是轻易动摇之辈者?长平一战,数十万大军为秦军所困,眼见着就是全军尽没之危,我王手握十万精锐,却硬是弹压众将,生生等到秦军底牌尽出,破绽渐露,方才悄然出兵。”平原君摇着头说道。 信陵君闻言心里不是个滋味,那个破绽不就是自己带着这那十万魏军?不提这茬咱们还能好好地做亲戚! “由此可见我王,其心之坚忍也。非其自己想通,旁人根本劝不通的。”平原君见信陵君不语,随即接着总结地说道。 信陵君闻言也轻声叹息:“那也得劝啊!赵王长于兵事不假,说着军神亦不为过也。然政事不同于军事也,其精髓在于戒急用忍,行稳致远矣!” “此言虽也有理哉。然我王之意者,一则赵之政坛、吏治已病入膏肓,非猛药不得医治也;二则天不假年,秦国咄咄逼人,必不让我国徐徐图之,与其受阻于秦,不如趁秦舔舐长平之伤时,毕其功于一役!”平原君稍稍解释道。 “如此欲求毕其功于一役,倒也符合赵王一贯的思路,长平之战也是布下天大的局面,将四十万秦军给一口吞下了!”信陵君闻言,也是苦笑一番。 “只是恐怕赵王也未曾想到,世家之反叛会来的如此之迅速而猛烈也!”信陵君摇着头说道。 平原君暗暗瞅了一眼老神在在的信陵君,心中暗自想着:若是老夫告诉你一切尽在我王掌控之中,那不得把你下巴给惊讶掉了!敢小瞧我王,活该你和大魏国扛雷! “嗯,不行,还得继续装苦闷、装柔弱、装难过!毕竟要让你大魏国跟秦国死拼去啊!对不起了小舅子!死道友不死贫道。”平原君内心的小魔鬼疯狂嘶吼着:“啊!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感觉,真爽啊!” 平原君举起一杯苦茶,向信陵君一举,随即倒入“愁肠”,发出“哎......”的一声长叹。 “当真就没有办法劝得赵王回头了耶?”信陵君继续问着。 “赵禹的尸首还是老夫代为收拢的,可怜啊,堂堂亚卿,竟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平原君漫不经心地说着,似乎没有回答信陵君的疑问,又似乎什么都说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清茶一杯话前路 信陵君闻言,自然是明白平原君所言何意,也只得缓缓端起茶盏,细细品味着其中的苦涩——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呐! 自己家那位大王虽然宠幸那啥,本事也是平平,但对自己那还是尊重的,虽然耳根子软吧,倒有的时候也还听自己的劝谏。 可是赵国这位呢?是,战场英明神武、所向披靡,可是战场上的说一不二也给带到了政事中,对于反对的声音那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对于政敌的打击那真真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比之战场上的秦兵也相差无几啊! 想想,自己的王上似乎更可爱些!至少在大魏为官,没有掉脑袋的风险。 嗯,要不把姐夫给忽悠到咱魏国去? 不行,咱这次来就是怕魏国独立面对秦国下独木难支,这要是在此节骨眼上将赵之重臣拐带走了,赵王还不得跟秦国一起把魏国给撕碎了? 两国处于蜜月期呢!这么做不合适! 正回味着茶水滋味的信陵君随即被平原君打断了思路。 平原君缓缓抬头,却是不知信陵君打着拐带他去魏国的心思,反而一脸真诚地说道:“如今我赵国为内乱所牵制,国内精兵良将尽数赶往北地,此一战也,恐拖延日久,非一年半载不可取胜也。最怕的便是秦国舔舐好长平之痛后, 攻我河东,而致使我后院起火也!” 说着, 细细盯着信陵君观瞧。 平原君之言, 亦真亦假。真的是赵国大机动兵力很大程度上被内乱给牵制了, 假的是精兵尽数调往北方;真的是赵廷最担心的就是牵连时日长久,假的是此战将延续一年以上;真的是秦国必乘机出兵, 假的是秦国出兵的方向,河内的概率远高于河东。 当然,这半真半假的话语在信陵君听来, 却是一片真切之语。无论何时,能够自爆其短的谈话,总能在第一时间获得对方的信任。见平原君如此“真诚”,信陵君也不再端着, 当下也跟自己的姐夫开始交底。 “本君所担心者,亦是如此!”信陵君轻轻叹息道:“当世可挡秦军兵锋者,只有赵王一人尔。若是赵王疲于国内之事,如秦之虎狼之性, 必乘机东出也。则长平一战, 你我赵魏两国付出数十万将士英魂方才阻塞的秦国东出之路,又将岌岌可危矣。” 平原君也是轻声一叹, 却没有打断信陵君的话语。他知道, 现在的他, 最好就该做一个只带了耳朵的倾听者。随即又为信陵君满上一盏清茶,示意其继续。 “秦之东出者, 无非上中下三条路也。下路攻楚, 为山川阻塞,且楚地蛮荒, 秦之不欲也,上中两路,无非赵之河东, 魏之河内。”信陵君轻轻抿了一口苦茶继续分析道。 “去岁秦有长平之败, 必对河东、上党之战心存忌惮,而河内为崤函锁钥, 秦国东出之必经之路也, 则河内一郡或为秦军首要攻击之所在也。”说着信陵询问般的眼神看向了正在添茶的平原君。 平原君明白, 这是要询问自己对局势的看法。那自己还能有啥说的, 分析得如此到位,省了自己无数的口舌,若是自家门客,自己都忍不住要打赏一番了(作者菌也需要打赏鼓励哈!)。当然话还是要说的。 “此乃秦军之阳谋也!吾等虽知之,却无可奈何之也!”平原君忍不住叹息道,一脸的生无可恋。 信陵君所要的也正是这样的结果。 见着“无可奈何”的平原君,信陵君赶忙说道:“若是能有一只赵军埋伏在我河内之地,待秦军来攻,赵军突然杀出,与我河内魏军共击秦军,必能打秦军一个措手不及。则秦军东出之危自解矣!” 话音毕,平原君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且不说自己大赵就等着秦军和你魏国打生打死呢,怎么可能派兵为你魏国火中取栗?什么原因让你认为赵魏两国已经铁到这种程度了? 即便是两国互为联盟,一齐抗秦,埋伏秦军的想法也太过异想天开了。要埋伏秦军,赵军少说要几万人马吧!你要把这几万兵马藏到哪里去?这会儿可没有农夫民壮给你鱼目混珠。 你当秦军斥候都是傻子吗?吃了一次亏,还吃?而且秦军是攻击方,能不把你查探清楚再攻击吗? 最为关键的是,凭什么你认为几万赵军加上你大魏的军队就能稳赢秦之虎狼之师呢?谁给你的勇气呢?我王都不敢这么说好吧! 好容易将口中茶水咽下,平原君尽量心平气和地对信陵君说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矣,若我军有如此之多兵力,又何惧北地之患,而秦军又何敢肆无忌惮地东出犯境呢!” “可将上党之军......”信陵君接着说道。 却不待信陵君说完,平原君便行打断道:“上党本就兵力不足,防守秦军已经捉襟见肘,如何能够抽调?况且,自土不守而移防魏境,于理不合也。” 信陵君黯然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而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无他,他要的就是平原君的果断拒绝。 身为四大公子之一的信陵君怎会如此轻浮地提出一个根本不切实际的提议, 其目的正是让平原君否定之, 否定了一个,再拒绝调一个, 可一可二,总不好再三再四,再往后的提议与请求总不好再行拒绝了吧。 随即信陵君继续说道:“我魏国单独无力对砍秦国,此人所共知也!赵国无兵,或可支援一两员名将以拒秦国焉?” 平原君还是摇头,说道:“赵之重将者,无非廉颇、田单、乐毅三人耳。廉颇北上平乱,田单坐镇上党,乐毅已老、上马不得,就连为我王取人参之将也只是名不见经传的李牧,如何还有名将相借焉!总不能让我王亲往魏军吧。” “不敢不敢!”信陵君连称不敢,这要让赵括进了魏军,几个月后,这大军姓魏还是姓赵就难说了,自己最后的那千余武卒可是至今未归啊! 当然,名将之邀仍旧是信陵君的烟雾弹。 第二百七十六章 羚羊挂角迹难寻 “哎......”信陵君轻轻叹息着。 人老成精的平原君此时自然也看出了信陵君的“取法乎上而得乎中”的企图,也不急更不恼,自顾自地为信陵君添着茶水。 信陵君轻轻地又抿了一口茶水,对平原君说道:“天下能败秦师者唯赵王一人尔,还请平原君为两国情谊计,为天下百姓计,替魏国向赵王讨一份败秦、退秦之策。” “这......”平原君有些无语,赵王的退秦策就是祸水东引到魏国啊, 可是这话不能跟你说啊。 见平原君有些为难,信陵君赶紧补充道:“本君之意,请赵王略略分析秦军主将白起可能之行军路线,或是最可能发起进攻之处,也好使我军能早一步做好准备。哪怕是一点点建议也是好的!” 平原君更加无语了, 岂不闻:病万变药亦万变也,善战者都是根据对方部署临时调整攻击之策略也, 哪能那么轻易被预测到?更何况, 对手可是白起啊! 可是看着一脸希冀的信陵君,平原君明白,自己要是再拒绝,可能对方就要翻脸当场了。当即决定先稳住对方。 “不瞒信陵君,我王还真与本君推演过秦军攻河内之战也!”说着平原君细细地抿了一口茶水,嗯,美滋滋! 越是撒弥天大谎时,越是要慢条斯理、稳如老狗!——by尼古拉斯赵括! 信陵君一听,有门啊!赶忙双手捧起了茶盏,一脸谄笑着,为平原君添蓄茶水。 “然,推演来推演去,我王发现无论怎样设防,秦军总能找到破解之法,哪怕是处处设防,在秦军看来也是处处漏洞!而秦将白起之所擅长者正是临机决断,其用兵也, 鬼神莫测,无迹可寻也!”平原君故作玄虚,先行拉低对方的期望值。 果然,闻言的信陵君倒茶的手都有些停顿了,口中不住地喃喃感慨道:“怎,怎会如此耶?果然无一法可克制秦军焉?” 见信陵君颇感失望,平原君知道该抛出肉戏了,随即又说道:“信陵君莫急!我王所擅长者便是于无迹处寻其踪也。白起用兵虽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却逃不过我王之慧眼也!” “哦?赵王是如何说的!”信陵君赶忙询问道。 “我王言:白起之战也,其一者,擅长以正合,以奇胜;如长平之战,虽正面数十万大军看似强悍,而其杀手锏乃绕百里石长城而走的精兵两万五千人。 其二者,战必以斩杀有生力量为目的,伊阙之战、鄢郢之战无不以全歼对手为最终目的也。”平原君继续说道。 “嗯嗯嗯!”信陵君略略思考,似乎果然如此,连忙点头称是,期待着平原君的下文。 “故我王断言:白起之攻河内也,必于最不可能处出现,一击而得手,一击而断全军之后路也!”平原君言毕,随即端起茶盏,缓缓地饮了起来。 要说平原君之言确实是赵括曾经说过的话语,也确实从某一方面概括了白起的用兵之道。 可这就像是告诉你求极限有六种方法一般,可是具体怎么用呢?而在那时间有限、神经高度紧张的考场上,又要怎样在最短的时间里选用最佳的方法解题,这才是关键。 所以,平原君的话语就是一句正确的废话而已!看似有道理也帮了大忙了,实际根本没有任何的可操作性。 哪里是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若是自己想到了那个地方,那儿还是不可能的吗? 断绝后路?袭击粮道,直抵大梁都是断绝后路,你猜白起会怎么做? 可是,当局者迷啊! 闻言的信陵君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深深地思考之中。 良久,也不知信陵君从那正确的废话中得出了怎样的结论,只见信陵君双手抱拳对着平原君就是一揖,随即恭敬地说道:“本君代魏国上下深谢赵王不吝赐教矣!若能抗秦以归,必有厚谢哉!” 平原君赶忙回礼,连称:“赵魏本就一体,为共抗暴秦,何需多礼哉!” 心中却道:“为我大赵顶住秦国便是最大的谢意,打吧!打生打死才好呢!”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虽然信陵君已经很满意了,但为了加强魏国方面可怜的胜算,平原君还需要按照赵括的安排,给魏国一些切合实际的“帮助”。 “君上!我王对秦国、秦军研究日久,尚有两策,可再增抗秦之胜算也,只是疲于国内诸事,一直无暇顾及,不知君上可有意听而行之否?”平原君靠近信陵君小声地说道。 “求之不得矣!君上快快说来!”信陵君赶忙回应道,未曾想还有意外收获。 “君上可知,秦军之名将何如哉?”平原君没有直接诉说,而是缓缓引导着。 “嗯,秦之名将者,武安君上将军白起自是最有名望的一位,将军王龁、胡伤自然也是当世名将,攻伐蜀中之将司马错也算一位,公室中赢摎也算一位,还有白起新进提拔之青年将领孟琥也算一位。屈指算来,至少有此六人也!”信陵君不明所以,但还是据实而答。 “君上对秦军也算是下了一番功夫了!”平原君笑着说道。 “然,君上谬矣!”平原君摇着头说道:“先说胡伤、赢摎二将,其勇猛有余,可为先锋之选,却难为中军大将。冲锋陷阵当为好手,却短于排兵布阵,将兵三五万已是极限!” 信陵君闻言,略略思考一番,点头表示同意。 “再说王龁、司马错,虽也是一时之选,然到底中人之姿,无论人望或是谋战布局皆相去武安君白起者甚远矣,将兵五七万也是极限矣。至于孟琥,虽有名师之教,却还需打磨一番,尚不足为惧也。君上以为然否?”平原君继续循循善诱道。 “武安君白起,自是独一档之人物也!然王龁、司马错者亦是名将之选也。”信陵君眉头稍皱,显然对比秦国的兵多将广,大魏国的将领更摆不上台面了。 “我王曾言:世之第一等之名将唯武安君一人尔!”平原君再次搬出权威人士的话语开始了他的总结。 . 第二百七十七章 推杯换盏为葬秦 “世之第二等之名将者,如我大赵之廉颇、田单皆属于此列;而世之三等名将,则秦之王龁、司马错、魏之晋鄙将军皆属此列也!”平原君继续说着。 “赵王亦当属武安君之列也!”信陵君点点头说道,显然他已经接受了赵括的排序,也便顺带着拍一拍赵王括的马屁。 平原君没有理会信陵君的恭维,随即接着说道:“君上可试想之,若能将秦将自白起换为他人,如王龁、司马错之流, 是否将大大增加我方之胜算哉?” “嗯?”信陵君心头一惊,确实啊!一将无能累死千军的例子,魏国可是深有体会!如太子丹、公子卬之流,率领一流的武卒,却只能打出三流的战力。 莫说将白起换成一个草包,哪怕换成一个稍弱一点点的将领,我大魏国的胜算也将大大地增加啊! 可惜,这个火热的想法刚刚升起, 又被自己按捺下! 可能吗?! 不太可能!秦王嬴稷也,那可不是自己家的大王,不说英明无双吧,为政数十载,带领秦国从西陲之地马踏中原,怎会犯如此愚蠢的错误? 信陵君摇了摇头,对平原君说道:“固知换将之胜也,却难于实施也!秦廷团结,而秦王亦非愚人矣。” 面对有些泄气的信陵君,平原君却大笑了起来,说道:“君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 “秦廷虽曰团结,却非铁板一块,据本君所知,国相范睢便与武安君白起互有龃龉。且其恩怨,可追溯至穰侯魏冉之事,属不可调和之矛盾也, 而范睢其人,更是睚眦必报之人也,故其将相表面虽和,内里却势同水火。” “嗯!范睢之人,本君亦有所耳闻也!白起乃穰侯一手提拔之人,而穰侯之死却与范睢逃脱不得关系,即便白起一心为国,恐心中仍有所不畅。更重要的是,以范睢之心胸,政敌之心腹断不得相容也。”信陵君点头补充着秦国的恩怨情仇。 “若非秦王居中调和,恐怕两方早已火并当场。然,正是有此英明之秦王,何能行换将之举焉!”信陵君不住地摇头道。 “说及秦王,其英明自不必说,不然也不能调和将相之属,始终令其互相保持竞争对立,却始终又不伤大局。”平原君灿然一笑,随即继续说道:“然,秦之破绽也正在秦王也!” “无他,秦王已老矣,而老之王者,最担心者莫过于功高震主之人,既为自己计,也为新君计,尾大不掉之臣,必除之而后快。”平原君继续着他的表演:“若非长平之败,恐武安君已然身首异处矣。” 信陵君闻言,看着平原君,若有所思。是呀,过河拆桥,打压骄兵悍将,自己的大魏国可是鼻祖,从吴起到庞涓,哪个名将能逃过“王的制裁”。 礼仪之邦的魏国如此,那蛮夷一般的秦国更是如此,我大魏国好歹会保住用功之臣的性命,使其得归养故里,秦国呢?从商鞅到张仪,有几个好下场的? 那么,白起呢? 说句功高盖主是毫不为过,若非秦王做王久矣,尚可压制,换了别国,早进行打压了。即便如此,近些年除了率军出征,秦国朝堂上再少有白起的声音与身影,也是一个旁证——秦国快容不得白起了! 想通这一节的信陵君又给平原君倒上一盏茶水,示意他继续。 “我王言,欲终取之必先与之!”照例,平原君依旧以名人之言终结着自己的观点:“与秦之战,无论将、兵皆有所不及也,故不可力敌之。只可先败,方能后胜!” “如长平之故事?”信陵君忍不住说道。 “虽不中亦不远也!”平原君继续解释道:“秦军雷霆之一击者,六国无论哪国皆难以招架,故在此一击中,不求与秦鏖战而胜,只求保住主力生机。甚至些许土地宜主动归于秦也,以壮其功,以骄其心。” “此时,再行间计!在秦廷看来,我军不堪一击,纵无武安君之统帅,亦可为之,为免其再立不世功勋,则临阵换将之行可为之矣!”信陵君忍不住搭话道。 “然也!功壮则白起对内威胁更胜,心骄则必无视对手之存在,则不仅换将可行,换将后一举而溃之亦成可能矣!”平原君补充道。 “彩!”信陵君忍不住地喝彩道:“赵王不愧世之一等将帅焉!” “哈哈!”平原君见自己大王被吹捧,心情也是十分舒畅的! 两人举盏再饮。 “君上刚刚所言有两策焉?”信陵君放下茶盏继续问道,第一策就这么哇塞,信陵君对第二策的期待一下子高了起来。 平原君见状不慌不忙地说道:“刚刚之策,乃阴谋之论也!其中诸多环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稍有环节失误,则全盘谋算无用矣。是故,君子之成事也,虽有阴之谋算,却不可少阳之计策。故这第二策,乃阳谋也。” “愿闻其详!”信陵君自然明白阴谋难成事,只有阳谋是正道的道理,只是秦军势大,非阴谋不可敌也,这才求阴谋之算,若是能有阳谋,自然是再好不过。 “其实很简单!”平原君笑着说道:“先哲早已为吾等指明了道路,无非合纵连横而已!” 闻言,信陵君一阵的失望,谁不知道“合纵”之策是对抗强秦的唯一办法,可是几度陈兵函谷,最终却被秦国杀了个片甲不留,谁还敢提那“合纵”之事。 见着信陵君失望之色,平原君却老神在在地继续说道:“齐、秦两国,实力相当,昔并称东西二帝者,诸国莫不侧目。齐更有稷下学宫之文盛,又有货通诸国之利盛,更兼技击之士不若于秦之锐士,带甲者更是百万计,何故诸国攻秦不效,攻齐则齐一蹶不振哉?” 信陵君闻言,缓缓看向平原君,似乎也在等着平原君的答案。 平原君自然不会让他失望:“无他,秦虽贪,却只取地而不灭大国社稷之存,然齐灭宋之宗庙,则触诸国之底线,诸国势必弱之矣。” 第二百七十八章 缺月疏桐人未静 “然则,如何让秦国触及底线耶?莫非令秦灭韩焉?”眉头深皱的信陵君再次发问道:“若秦得韩铁器之利,则恐诸国再难与之抗衡也!” “君上怎的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焉!”平原君笑着看向信陵君说道。 “君上说的是?”信陵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平原君却笑而不语地给信陵君再添一道茶水。 “吾知之矣!”信陵君微微拱手。 ...... 一场茶谈,耗费明前清茶几两,两家皆大欢喜! 信陵君确认了赵国内部的矛盾重重,又从平原君的口中得到了抗秦的三策,不管这三策是不是管用,至少给魏国提供了抗秦的思路, 更是增加了抗秦的信心。 而更重要的是,通过此次两国高等级官员的洽谈,明确了一体抗秦的总方针,能够联络到赵国,并取得赵国的支持对于如今的魏国来讲很是关键。 而平原君则通过惠而不费的口舌之述,成功地坚定了魏国抗秦的信念, 进而成功为赵国新政的推行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而且如果顺利的话还悄悄地阴了秦国一把。 总之, 两人都很满意,谈话在一片祥和中告一段落。 转过身,平原君赶忙入宫,将今日的收获汇报给赵括。 听了平原君的汇报,赵括也表示很满意,随即决定趁秦军尚未开战,魏国尚处和平状态,趁热打铁,开放双边贸易,以军中淘汰的战马尽量换取魏国的粮草,毕竟这不换也会给秦军所夺,与其资敌,不如资己! 平原君深以为然,随即二人又一道商量起如何“坑”自己的盟友——大魏国起来。 “骟!一定要骟......” “不仅要骟, 还可以喂点......回去没几天就会......” 一老一少,你一言我一语,尽显奸商本质,从日落河畔到月升中天,一阵阵奸笑声不断响彻在龙台宫中,直把明月羞得躲入云层之中。 北方,吕不韦已经扫清栾城,踏上了北上的路途。 营帐中,篝火处处,放下书简的不韦撩开帐幔,仰天北望,北斗灿烂生辉,心中豪情摇曳,不禁默默对天许诺着:“我王放心,微臣肝脑涂地,也要尽快横扫北疆,行新政于大赵之地,以报我王知遇之恩。” 一旁的营帐中,劳累了一天刚刚巡营归来的赵启已然睡下,鼾声逐渐响起。 梦里,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丹水西岸的壁垒之上,同袍一个个地倒下,只剩下自己挥舞着最后的赵字大旗,死死地占据着秦军壁垒的一角。 忽然间,一只大手拍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还不待自己反应过来,一把大刀在自己的眼前一晃,“当啷”一声,将直直射向自己的箭矢干净利索地斩落。 紧接着,大手接过了自己手中的大旗,朝天一指,身后无数将士涌出,伴着巨大抛石的呼啸之声,嘶吼着向着前方杀去。 定睛一看那擎旗之人,一身银甲亮盔,大刀杵地,赵旗迎风而舞,不是大王更是何人!而眼前的战场也不知在何时变幻成了鄗城! “大王威武!”一声呐喊伴着鼾声喷涌而出...... 在更北的北方,廉颇已经拿下了安平城这个关键的节点,周遭秦军细作也被廉颇一扫而空,站在安平城头,望着城里城外将士们忙碌的身影和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发须皆白的廉颇仿佛回到了长平之战后的中军帐中。 当时的上将军,如今的赵王,“为百姓开一条生路”的壮志豪情,言犹在耳。而自己,正履行着当日之言,为着这条艰难的道路,披荆斩棘在所不惜。 老友在天之灵,若是知晓吾正与他所选的王上,一道为着这千年不易之事殚精竭虑,想必当是欣慰的吧。只是不知自己还能为我王护持多久!老友啊!愿天再假我十年,见一见那时的盛世模样吧! 再往北的北方,王樯仍在巡视着赵地长城。 时已入夏,但北方的风依旧猛烈,身后的火把在狂风的吹动下不住地舞动着身姿,跳跃的身影却依旧不忘将前路照亮。 刚刚被提拔为代地大军主将的王樯,显然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尤其是在这特殊的时刻。临行前,赵王括的嘱托历历在目。 “赵国如今看似强盛,实则外强中干,非大变革不可重焕新生。此时也是赵国最危险的时刻,内有因新政而叛之乱,外有强秦虎视眈眈,当此时者,北境的安全尤为重要。去岁长平一战,抽调了太多北境之兵,如今虽有补充,北境却仍旧空虚不已。无论如何,北境不能乱!” 自己从代地出发到了上党,从上党又去了河内,如今又从河内回到了代地,一番轮转,自己也从一员普通的都尉变成了一军之主。 “但有一息尚存,不叫胡人南渡!”这是自己对王上、对赵国的承诺。而自己明白,这份承诺,需要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来,一刀一枪守护来。于是,上任短短二月,自己的足迹已经踏遍了边防的每个角落。 火把下,一身戎装的王樯的身影被拉得更长了。 而比代地更北的北方,同样连夜行军的还有李牧和他的骑军们! 历经三月余,李牧左冲右杀,踏破了一个又一个的东胡部落,驱赶着他们往他们单于所部而去。连月的伤亡终于将东胡激怒,单于一声令下,草原之上的胡人部落纷纷集结精兵,又朝着单于所在地集合。 一场李牧期盼已久的决战,眼看着就要打响。 然而,李牧却不准备给东胡单于任何的机会,在打探清楚东胡部落的集结地和兵力部署后,李牧集结了军中所有的精锐骑兵约五万余人,轻装简行、日夜兼程,直奔东胡王庭而去。 月色被乌云所遮蔽,被葛布包裹住的马蹄在有些湿润的草地上践踏着,一条黑色蜿蜒的巨龙在碧色的草原上缓缓地前行着。 近了,更近了!李牧似乎已经看到了王庭里东胡人载歌载舞尽情欢愉的模样! “我王,助我!”李牧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第二百七十九章 寂寞沙洲马踏营 近了,更近了! 遥遥望去,李牧已经能够看到远处摇曳的灯火!那应该就是东胡王庭所在! 抬头望望天,月亮在笑! 藏了一晚上的月亮似乎感应到了大地上即将上演的风云变幻,居然在此时悄悄地钻出了层层乌云,如水的月光瞬间洒满大地。 没有丝毫的犹豫,李牧当即下令除去马蹄的束缚,丢弃一切辎重, 全员上马,目标东胡王庭! 哒哒的马蹄终于将宁静的黑夜,踏破! 月光下,黑色的长龙一分为三,主力呈锋矢阵正面冲击,左右两军分向两侧包围而去! 锋矢之上,李牧胯下黑色骏马,手端丈八长戟冲在了最前面,身后亲卫擎着大纛紧随其后,北地的狂风略过李牧坚毅的面庞,留下岁月的痕迹,马蹄下踏破的草地混着凝结的露珠在空中舞出最后的弧度。 近了,越发的静了! 李牧已经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王庭的营寨,摇曳的灯火里,混杂着中军大帐中羌笛奏起的欢快乐曲、美人翩翩起舞的呢喃歌声还有贵族们的狂荡的笑声。 外无警戒之士,内无应战之卒,只有靡靡之音充斥王庭之间。 “天助我也!”李牧心中大喜道! 怪只怪十数万精锐控弦之士的集结,给了东胡单于太多的信心。他知道对面的赵军兵力不过数万而已,东胡大军南下之际,便是赵军化为齑粉之时。 所以,且舞之蹈之吧! 他不知道的是, 他的对手是集中了赵国几乎全部精锐的数万铁骑,而率领这只铁骑的更是后世称为战国第一骑将的李牧。 当死神挥舞镰刀之时,他不会通知那可怜的人类,命运的审判即将来临。 而李牧所率领的骑军,同样不会给他的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 加速! 李牧率先鞭策着胯下的战马,将马速提到最高!身后数万大军随即一起加速起来!哒哒的马蹄声如同闷雷一般,从草原的一端席卷而来。 近了,更近了! 赵国的骑军們几乎已经能听见王庭外围本应在站岗放哨的东胡卫士的若有似无的鼾声!闷雷般的响声已经让一些东胡士卒惊醒了过来。 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李牧的长戟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大纛随即传令。只一瞬间,漫天的箭雨升起又落下,如彗星砸地般,狠狠地砸向东胡人的营地。 熟睡的牧民们和东胡的控弦之士们很快被疾驰的箭雨给纷纷“唤醒”。 呐喊声、哀嚎声瞬间响彻了整个东胡营地,更多的东胡牧民惊醒了过来,然而还未等他们穿起战袍做出下一步的动作,只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迎面而来的便是泛着寒光的刀剑。 本就缺乏甲胄的东胡人哪里抵挡得住精锐的赵国精骑,本就猝不及防之下,东胡人几乎没有任何防御抵抗, 王庭便被李牧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无情的刀剑肆意地划破着东胡人的胸膛, 鲜红的血液迎着刀剑的寒光在空中飞舞开来,在洁白的月光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亮眼。 “冲!”李牧收回刚刚刺穿两人的长戟, 向着王庭的更深处遥遥一指! 李牧明白,自己所率的大军打了东胡一个措手不及,攻破辕门只是第一步,自己毕竟兵少,必须尽快凿穿东胡王庭,将单于等人一举抓获,才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此次战争的胜利。 李牧的话音刚落看,一直在其身后的大纛随即传令,赵军精骑更是闻令而动,纷纷以曲为单位,组成更小的鱼鳞阵,向着大纛所指的王庭深处冲杀而去。 一片片的鱼鳞,跳跃、旋转、飞舞着,无情地撕碎着眼前一切阻碍其前进的事物,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如蝗虫过境一般,摧毁者东胡最后的生命力。 王庭的中军帐中,单于正跟手下的贵族、头人们一边欣赏着歌舞,一边细细打算着南下后要如何奴役赵国之人,又要如何划分地界将耕地化为牧场。 “报!”一名东胡士卒慌慌张张跌跌撞撞地奔入帐之中。 还不待士卒开口诉说敌情,被搅扰了好事的单于,气不打一处来,一鞭子就要打将下去,好教教这名士卒如何做奴,可惜几只箭矢的突然到来,救了士卒一命,也省得他的汇报了。 “当啷”一声,不知从何飞来的箭矢将一堆篝火射倒,倒塌在地的篝火立时就溅起满地的火花,惹得一众舞女尖声大叫起来。 刹那间,尖叫声、哀嚎声、呼救声响彻中军帐中,舞女、乐师、贵族、头人纷纷狼奔豸突,搅的中军帐更乱了。 单于一时也有些懵了,显然这并不是自己那一鞭子能打出来的情状。自己麾下的贵族们都在宴饮,不存在反叛之说。那么,在排除了全部的可能后,那剩下的唯一可能,即便再不可能,也只能是事实了——赵军,敌袭! 很快反应过来的单于立时就想要召集自己的亲卫军,控制局面,反击赵军。 可惜,又一轮更密集的箭雨袭来,将他所有的想法全数浇灭!丁零当啷的声音响起,身边无数贵族、亲兵被一一射杀,帐中越发的乱了。 “单于!快撤吧!”眼见着事不可为,亲兵赶忙拉扯着单于的衣袖劝道。 “撤?往哪撤!”单于摆脱亲兵的拉扯,怒吼道。东胡几乎所有的精华都在此了,自己便是逃了又难逃到哪里去?投靠匈奴吗? 没有了族人、兵马的单于,即便逃到了匈奴,恐怕获得还不如一条狗!草原上没有人会同情一个失败者! “整军!反击!”明白自己没有退路的单于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可是慌乱的中军帐中,除了几个亲兵并没有人听从他的命令。 愤怒的单于抽出战刀,当场斩杀了一名慌不择路的头人,欲要立威当场,可惜并没有什么效果,人们依旧如无头的苍蝇一般乱走乱撞。 望着混乱不堪的中军帐,单于明白不能再待在其中了,必须出去,出去集合队伍! 第二百八十章 长戟横空东胡灭 长刀奋力一挥,单于将自家的中军帐划破一个大口子,带着几名亲兵就钻了出来。 然而,钻出营帐后的单于所面对的是更加令他绝望的局面——整个王庭已经处于一片混乱的火海之中,焚烧的营帐染红了半边天。 无数的东胡子民东奔西窜着,女人叫,孩儿哭,男儿跑, 处处都是刀光剑影,处处都是腥风血雨,真真一副末日之景也。 单于始知局面之糜烂也! 但,草原搏击群狼选出来的单于自然有他独到的一面。即便到了如此地步,他仍旧没有自暴自弃。 “摇旗!吹角!”缓过神来的单于很快对着身边晋升的亲兵们下达着命令:“告诉我东胡的勇士们,本单于在此!让我东胡的勇士们向本单于靠拢过来!” 眼见着亲兵们还未反应过来,单于又立即怒吼道:“快!” 很快,呜咽的号角声响起,而象征单于的狼旗也很快被架在旗杆上升了起来。 原本慌乱不堪的王庭居然在号角声中渐渐有冷静下来的趋势,尤其是单于本部的精锐部队,纷纷向着狼旗所在靠拢了过来。 只要在过盏茶的功夫,东胡单于就能集结好自己的本部精锐,然后再整理好其余部族的队伍,一场漂亮的反击战眼看就要形成。 可惜,他的对手是李牧——天生的骑兵将领。 号角刚响起,李牧便知是有人准备集结队伍反抗;而在狼旗竖起的一瞬间,眼观六路的李牧便很快地注意到了。 “找的就是你!”李牧心中大快道。 马头轻轻一拨,大纛随即微调,无数赵军精骑便向着狼旗所在的方向急驰而来。 身子微微伏低, 左手掌住马头方向,右手端平长戟, 双腿轻夹马腹,再次加快马速!左右亲卫你一刀,我一枪,默契地交替为李牧清理着前方的障碍。 几乎只在一瞬间,张牙舞爪的狼头旗帜已经近在眼前,连那狼头之上象征着无上权威的小撮白毛也清晰可见了。 没有丝毫犹豫,李牧将手中长戟递出,借着马力,手腕一抖,长戟横扫,直接将护旗之人连同旗杆一齐斩断。 人马交错,“咔哒”一声,狼头旗应声而倒,张牙舞爪的狼头也在李牧的身后缓缓落下,又被几名不知天高地厚的赵军精骑踩在马蹄之下,再不复往日尊严与荣光。 而一旁的亲卫們也将鼓着腮帮子吹响号角的东胡士卒斩于马下。 狼头旗落,号角声断! 东胡的将士们仿佛感受到冥冥之中气运的消失,一下子, 仿佛脊梁骨被抽离了去, 刚刚的斗志再不复存在, 或是跪地等待命运的降临, 或是四散而逃...... 李牧回头看了看彻底分崩离析的东胡王庭,心中大石这才放下,随即让大纛传令:左右两路大军合围东胡,降者弃械跪地不杀! 赵军精骑随即领命,吆喝着“降者不杀”的变扭的胡语,呼啸而去! 什么? 胡语说得太烂,听不明白? 那只能怪你该死了!好好的人话不说,硬要说鸟语,杀了也白杀! 听不懂你照做也行啊,硬要跑,也不想想两条腿跑得过四条腿吗? 什么?你也有马? 你当我左右两路大军的合围是在跟你闹着玩呢? 下来受死吧你! 眼见着大局已定,诸将士正追亡逐北,李牧这才调转马头,来到了已经被亲卫们控制起来的东胡单于的面前。 “李将军!单于,被吾等抓住了!”一员校尉咧开大嘴邀功似的向李牧汇报着。一边汇报,还一脚踢在单于的脚窝处,试图让单于给跪下。 东胡单于见李牧骑着高头大马,一身精甲,曾经在燕国待过的他,自然明白眼前之人应是军中大将也。 “好小子!就你眼尖!还好没有把单于也给本将斩杀了!”心情大好的李牧也开起了眼前校尉的玩笑。 看着将军脸上的笑意,校尉很是明白“趁着日头好,赶紧晒稻草”的道理,随即对李牧邀赏道:“将军,这不是按照您的将令嘛!直取王庭,所阻皆斩嘛!获单于者,晋官三品,赏金千钱!将军可不能抵赖啊!” 李牧看着眼前没脸没皮的校尉,这还是刚刚那个怒目圆睁,神仙难当的猛将吗?气不打一处来的李牧狠狠地骂道:“少不了你的!滚!” “嘿嘿!”校尉缩了缩脖子,眼见着一旁的单于还未跪下,赶紧又补上了一脚:“瞅啥瞅!跪下!” 可惜生搏草原之狼的单于却没有如此容易跪下,校尉的举动不仅没有让单于屈服,反而激起了单于心中的怒火。 “你就是单于?”李牧将目光投向单于,用着不算流利却还算清晰的胡语对单于说道。嗯,就是胡语,李牧多年在代地跟匈奴人打交道,好学如李牧者,自然会一些胡语。 “尔不讲武德!偷袭!不算英雄!”被绑缚起的单于却很是愤愤不平,用略显生硬的燕国语言怒斥着李牧:“我东胡男儿不会就此屈服的!等待着你的是我东胡男儿不分日夜的报复!” “哦?”李牧听了单于的蹩脚话语,反而乐了。一则是乐单于居然会官话,虽然也不算流利,二则是在乐单于不知自己和东胡的情状。 “东胡?”李牧摇着头,长戟横着搭在单于的肩头,缓缓说道:“本将此来,便是叫这世间,再无‘东胡’之称矣!” “你!尔!说什么!”单于显然听明白了李牧之言,这是要亡国灭种啊!可是肩上沉重的长戟似乎在告诫自己:别再问了,再问要命啊! 李牧看着面目有些狰狞的单于,却不在言语,双眼微眯,手上暗暗发力,长戟下压,千钧的压力瞬间加诸在单于的身上。 刚强的单于感受到肩头千钧的重量,可是王的尊严让他依旧挺立着。 知道一旁的赵军将那块破布似的狼头旗捡起呈到李牧的面前,面对着曾经的圣物被糟蹋至此,单于心中不由得一阵恍惚。 而马上的李牧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随即手上再度发力,口中怒吼道:“跪下!” “啪”的一声,单于再也经受不住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打击,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 李牧见状,仰天长啸,笑(啸)声中,长戟离体,随即将一旁赵骑手中的狼头旗帜轻轻挑起,长戟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又向飘在空中的狼头旗帜刺去。 “滋啦”的一声,狼头一分为二,那旗帜上绣着的象征着至高权利的白毛也随之脱落,飘飘荡荡地跟着两瓣狼头一齐摔落在地。 长戟收回,狠狠地杵在地面,发出“当”的一声! “世间再无‘东胡’矣!” . 第二百八十一章 灭国成就激系统 “叮,恭喜主人,完成系统任务,达成灭国成就!”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机械声音突兀地出现在赵括的脑海,还好今日赵括晚间与平原君相谈甚欢,一时激动谈晚了,也就没有再跟伊妃再做趣事,只是抱着温香软玉缓缓睡去。 饶是如此,突兀的声响也将赵括给吓了一大跳!惊醒的赵括,一下子就弹射了起来,后背大把大把的汗水直流。这要是在剧烈运动时候来一下子,还不得......想想都后怕。 本就有起床气的赵括已然有些怒不可遏,该死不死的系统居然作死般地继续毫无感情地自顾自说着:“请主人及时领取任务奖励!” 刚刚苏醒的赵括听闻系统的再次开口,一时间还有些疑惑:“什么奖励啊!” “恭喜主人,麾下李牧已经剿灭东胡,擒其单于,斩其图腾,收其部族,绝其苗裔,达成系统任务,请主人及时领取任务奖励。” “我领你妹领!”明白过来的赵括立即翻脸不认人,在心中恶狠狠地说道。 正这时,一旁的伊妃也醒了过来,看着一脸心有余悸、满头大汗的赵括,伊妃软言细语道:“大王做噩梦了吗?”说着伸出白玉般的手臂轻轻地抚拭着赵括的额头。 “本王无碍!”看着清冷柔弱的伊妃眉头轻蹙的娇羞模样,赵括的气一下子消散了许多,一把搂过伊妃,温言说道:“继续睡!” 说着,抱着玉美人直直地躺下,准备继续睡去。 这会儿轮到系统着急了,就没见过这样的穿越者这样的系统主人的,还有置系统奖励不顾的?是系统坏了,还是赵括飘了? “请主人立即领取任务奖励!”系统的声音再度在赵括的脑海响起。 “不领,不要!滚!”一向对系统唯唯诺诺的赵括突然间就支棱了起来,竟然对系统发起了飚。 “请主人不要闹!请立即领取任务奖励!”系统显然有些急了。 “听说过强制任务的,咱就没听过还有强制奖励的!咱不希的你那破奖励,不要了!滚!”赵括恶狠狠第在心里骂着。 “请主人注意,若是不领取任务奖励,主人将只剩下两年半的寿命!请主人珍惜生命,领取奖励!”急了的系统干脆开始威胁起赵括来。 可惜,已经掌握了主动权的赵括怎肯轻易认怂,听了系统的威胁之语,赵括更确定那系统奖励不是啥好东西,毕竟上赶着给的就没好货! “不是还有两年半吗!两年后再说吧!要是奖励不能留存也没关系,回头我让李牧晚一点再把朝鲜灭了就是了。”赵括丝毫不以为意地在心中继续默念道。 此话一出,直接把系统可能的威胁都给堵死了,系统到底还是嫩了些,换了狡诈些的系统,你还不领奖励?不领就给你缩短一厘米,看你领不领。 当然,咱这王霸系统也是讲究的系统,不能干那强人所难的事儿。 能咋办呢?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吧! “主人哦!快快领取奖励哦!这次的奖励可是前所未有的好哦!”机械的声音换成了软妹子的呢喃细语,显然系统不是不懂,而是不屑。正如世上本无直男,只是因为女的太丑,才有了只知多喝热水的直男! “骗鬼呢!上次激活任务的奖励,一下子把自己干吐血了,给点莫名其妙的功能,却把自己最为宝贵的生命给压缩到只有三年!三年呀!阿伟当个卧底还要五年呢!你知道这半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赵括听着系统的诱惑忍不住就吐槽了起来。 “亲,这是为了督促亲实现统一大业哦!这不是在本系统的带领下,主人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便达成了灭国任务,很棒棒哦!”系统再次舔狗道。 “那是老子和老子麾下的李牧给力,跟你有半毛钱关系吗?看看你出来以后掉了多少追读?本来三江之姿的,生生被你干成了扑街,三个月后低保都不一定有了。你怎么还好意思舔着个逼脸来邀功呢!”赵括继续吐槽这心中的郁闷。 “亲,掉追读不关本系统的事情哦!那是作者菌自己s.b.!笔力不行能怪谁?”系统颇有些不屑一顾地说着。 “哦?系统君,你很勇哦!我看好你哦!”赵括在心中窃喜着。 (读者们,作者菌错了!再给个机会吧!)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系统继续说道:“至少系统给予旺盛精力,主人运用得很纯熟,也很顺手哦!” “什么鬼!”赵括有些莫名其妙,就系统给的那几个破功能,除了能让自己更肝以外,没有丝毫的作用。有时赵括真的怀疑,这个系统是彼其娘之的万恶的资本家做出来的。 “亲,不信你可以问下身边之人哦!她,应该很满意,至少对于时长和频率,很满意!”系统奸诈地笑着。 “麻蛋,你这是正经系统吗!?还王霸系统,分明是lsp系统!”赵括的脸刷的就红了,随即恼羞成怒地质问着系统。 “系统只是系统而已,就像是一把刀,有人用来切水果,有人用来砍人头,系统只是提供了充足的经历,至于主人是用来肝还是用来走肾,与系统无关哦!”系统继续刺激着赵括,随即继续诱导起来:“领取奖励,会有更多惊喜哦!” “不可能!你就是说破大天去,这奖励老子也不领!”赵括固执地回应道:“老子已经布局得差不多了,新政实施,马上就能跟秦国battle了,一统就在眼前,要你这系统何用!再说了,读者们也走得差不多了,还整系统的幺蛾子,我疯啦!” 赵括心中的声音落下,系统一时竟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毕竟读者的流失,它还是要背一定的锅的。 而沉默或许是系统唯一表达歉意的方式。 正当赵括以为系统已经放弃,自己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之时,一个魅惑的声音又从心底里冒了出来! 嗯,还是那该死的系统! “有完没完啊!”赵括在心中怒吼道。 第二百八十二章 直播带货系统诈 “亲!你还在为赵禹之流的反叛而烦恼吗?你还在为枕边人的忠诚而担忧吗?你想知道赵启、王樯等人谁勘重用吗?领取奖励吧!王霸系统,给你不一样的王上体验! 还等什么!今天厂家直销,不要1998,不要998,甚至不要98,只要一次点击!一句呼唤,王霸奖励带回家!说出你心中的渴望吧!点击小红心, 让我看到你的渴望!” 没错,系统被逼得没办法了,直接开启了直播带货模式,将赵括雷得半荤半素的。 “有完没完啊!”赵括无语道,话语中对抗的劲头已经小了许多。毕竟也不好太不给系统面子了。而且忠诚度、能力值的窥视对赵括来讲还是很有诱惑力的! “亲,要是您再不领取奖励,可怜的系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没有意义的系统就吸引不到读者的目光,没有读者看作者菌就会不开心, 作者不开心就会影响其对俄乌局势的判断,影响了俄乌局势的判断,就会导致俄乌局势的恶化,最终主人曾经的世界就将会因为主人的麻木而世界核平,核弹的核!”系统一阵的威胁道。 见赵括还是一脸不屑的样子,系统于是继续努力道:“今天厂家(作者)也在,本系统豁出去了,领一赠一,领取任务奖励,送人生模拟器!” “还在犹豫什么!你不想脚踢白起,拳打嬴稷吗?你不想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吗?新政推行还想遇到怎样的阻碍,战场之上又有怎样的风险,来吧,人生模拟器,带给你最真实的战国体验!” “人生模拟器?倒是有搞头!”赵括一下子有了精神。 “对对对!人生模拟!超火超好用!主人赶紧来体验一把啊!”系统趁热打铁地怂恿道。 “嗯!”赵括还是有些犹豫,毕竟自己这个系统实在是太坑了,坑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轻易真的答应不得啊!可是人生模拟器, 想想又觉得好像挺好用的样子。 “你发誓:中国系统不坑中国人!”赵括不放心地要系统保证道。 这回儿轮到系统无语了:“咱不是中国系统啊亲!” “那不管!你必须发誓:中国系统不坑中国人!否则就两年后再见吧!”打定主意的赵括根本不理会系统的狡辩。 “行吧!本系统以作者菌的订阅发誓:中国系统不坑中国人!”系统无奈的发誓道:“主人可以领取奖励了吗?” “料你也不敢拿订阅开玩笑!”赵括自信满满地在心中默念道:“领取奖励!” “好叻!请好吧您叻!”说着,绚丽的直播间逐渐褪去颜色,一脸谄媚的系统也很快恢复成了人畜勿近的模样。 “系统奖励下发:灭国奖励——系统升级!系统重启倒计时:10、9、8......” 随着“biu”的一声,系统重启中...... “草!”赵括怒骂道。 果然又被系统给坑了,就知道这个系统没安好心!怪不得一直怂恿老子领取奖励,原来奖励的是系统不是自己! 意识到再次被坑的赵括再也睡不着了,将手臂从软玉下抽出,只身走出寝殿,烦恼的赵括倒要看看这系统要闹什么幺蛾子。 寝殿之外,除了几名站岗的和巡逻经过的羽林卫再无他人,清冷的月光洒在偌大的宫殿之上,照着雕梁画栋更加的栩栩如生。 但显然,赵括无暇去欣赏这份静谧的景色,如今的他迫切地想知道系统有准备怎么坑他! 良久,赵括等来的不是系统的重启,却是一件厚实的披风。 “我王,夜深风大,还请保重身体。”伊妃的呢喃细语再次在赵括的耳畔响起。 “无碍!又惊扰爱妃了!”赵括温言道:“爱妃且先行休息,寡人无心睡眠,在此看看月色也好!” “妾亦愿随我王共观月色也”伊妃怯懦地回道。 有谁能够拒绝一位美女的陪伴呢?还是轻衣薄裳,若有还无的那种!再配合着无辜而怯懦的表情,一双羞涩的大眼扑闪着赵括的心灵。 清冷的月下清冷的人!若是平时,恐怕赵括早已化身人兽,嗷呜一声就扑了上去。 麻蛋!这该死的系统!鬼知道它什么时候升级好!为了日后的幸福,赵括只能强压住自己。 但抱着美人看月亮还是可以的! “来人!”赵括吩咐道:“取躺椅来。” 一旁随伊妃一同出来的宫女很快将躺椅取来,并铺上了厚厚的垫子。 赵括拉着伊妃舒舒服服地躺下,月光下,一只大手肆意地游走。侍女们秀红了双颊,羞涩地背过身子,侍卫们也识趣地远离了开来。 正在赵括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叮”的一声,系统的声音再度响起。 真的,赵括真的是后悔了! 他当初就不该完成那该死的激活任务,让系统就在那挂着就好,垃圾系统不得hoe!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系统大大也不允许赵括有那后悔药吃! “系统升级完毕!宿主新技能已发放!” “得,刚刚还甜甜的叫人家主人,现在就是个宿主了!”赵括无力地吐槽道。 然而,系统根本不鸟赵括,随即自顾自地介绍起新的技能来。 “技能一:智慧之眼。 说明:因宿主累次受背叛之苦,险些因此丧命。为保全宿主狗命、逃脱背叛的厄运,系统贴心为宿主量身打造了智慧之眼。 顾名思义:宿主可查看任意人员参数,具体为忠诚度、武力值、政治度等。 目前只有三个参数,解锁更多参数请加油升级! 技能二:模拟之脑。 说明:宿主自长平之战、鄗城之战后明显有所放松警惕,再无响亮之战绩,此与王霸系统之初衷违和,为鼓励宿主继续效勇沙场,特为宿主量身打造模拟之脑。 顾名思义:宿主只需进抵战场,指挥战斗,即可以模拟之脑模拟战场百态,从而运筹帷幄,决胜沙场! 特殊说明:以上技能发动,均需消耗功勋值!智慧之眼每次使用消耗功勋值一千,模拟之脑每次使用消耗功勋值十万。功勋值有限,请宿主谨慎使用。功勋值为宿主及宿主麾下杀伤俘虏敌军数量计算,目前功勋值——计算中......” “哎呦,不错哦!”原本还一脸难受的赵括,听得系统对新技能的介绍,居然有点小心动,这是怎么肥事?果然,男人都是善变的。 “自己在长平之战就消灭了秦军三十万,魏军十万,跟燕国打又消灭和俘虏了有十几万,李牧灭东胡,少说也有二十万的进账,屈指算来,怎么也有六十多将近七十万的功勋值吧!那还不是随便用!” “叮,功勋值计算完毕!” “草! . 第二百八十三章 过河拆桥贼系统 “宿主目前共拥有功勋值一十一万一千五百七十二,请宿主再接再厉!”机械的声音将赵括的幻想再次戳破! “来,系统你出来,我一定不打死你!”赵括在心中怒骂道:“老子光长平就干掉了三十多万秦军,你跟老子说老子只有一十一万多的功勋值?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啊!来来来,你来告诉我是怎么算的!” 怒极的赵括手上的力道也越发地大了,惹得怀中玉人眉头轻蹙, 却又不敢分说。只可惜,一心沉浸在系统统计的愤怒中的赵括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谁说一个兵一个功勋值啊!小卒能和将帅一个功勋值吗!宿主若是不信,可以自己算哦,具体公式如下:十名小卒为一个功勋值......”系统丝毫不以为意地反驳道。 赵括至看了前面几行就知道,自己是怎样都算不过系统的,跟规则的制定者讲规则, 那不是自找没趣! 你能说啥?承诺给你的鉴别忠诚度和人生模拟器都给你了,只是稍稍加了个限制罢了, 你又没说不能有限制的。 若是再没领取奖励之前,自己还有些讨价还价的余地,如今嘛......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赵括还是懂的! “系统大大,咱就是说,那个啥模拟之脑,消耗的功勋值有没有可能减少一丢丢?哪怕就一丢丢、一咩咩?”弱弱的赵括弱弱地请求道。 如果系统是个人的话,相必要仰天长啸:前倨而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好在,一切都在赵括的脑海中进行。 “应宿主强烈请求!模拟之脑消耗功勋值调整为99999!请宿主继续努力,系统升级,所需功勋值将大幅降低哦!”不卑不亢的系统回应着赵括的乞求。 “个、十、百、千、万!彼其娘之的!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就少了一个功勋值!老子是缺那一个功勋值的人吗!这是对本王的侮辱!”赵括已经出离的愤怒了。 系统也是真的狗!不降就不降吧,降一个功勋值是个啥意思!纯纯的报复啊! “系统,你出来!决斗!”赵括在心中怒吼着。 可惜,如今的系统已经升级完毕,哪里会鸟赵括的无能狂怒! “王霸系统任务发布:战神之名! 任务说明:宿主虽然完成了上一轮灭国任务,但存在投机取巧之嫌疑,既非亲自参与战斗, 而所灭之国又非中原之国, 故未避免宿主再次取巧,同时鼓励宿主多上战场,特制定此任务! 顾名思义:宿主需要在战场之上再次确立自己无上的战神权威! 要求:直接参与指挥一场敌我总兵力在二十万以上的战役,直接或间接造成敌军十万以上的死亡或俘虏,并取得最终的胜利! 加油吧!未来的军神!你可以的!本系统看好你哦!” “这是要自己去死啊!杀伤十万兵力,除了自己的赵国,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兵力让自己杀的也就秦国了!杀伤秦国十万大军?!这是要跟秦国提前决战吗?”赵括心中略显烦躁,显然,系统的任务将他原本的计划打得稀烂。 “请宿主认真读题,不要满目臆测!”系统机械的声音再度响起,随即任务说明要求用三号黑体加粗,清晰地再次展现在赵括的脑海中。 “嗯?”听闻系统话语,赵括随即细细思索了起来。 “首先是参与指挥,而不是全程指挥,也就是说自己可以半路参与进去,也可以半路离开;其次是敌我总兵力,而不是双方,也就是说无论敌我都可以是联盟,兵力是可以抱团合计的;最后就是敌军十万,这里可没说是带甲之士啊!” “系统大大有点东西的!”赵括心中有数了,随即夸奖起系统来! “╭(╯^╰)╮”系统一脸傲娇地打出了如上表情。 技能也给了,任务也发布了,接下来就看赵括的了!正当系统心满意足地准备撤离休息之际,却又被赵括拦住了。 见系统心情似乎挺好,赵括赶忙说道:“系统大大,再商量个事儿哈!以后能不能有事儿在自己清醒的时候说,这么突然地叮的一声,真的会让人......尤其是在晚上的时候,一不小心,恐将成终生之憾事矣!” “宿主作为王霸传人理应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心态,故宿主请求,本系统不予采纳!且宿主心思龌龊,建议及时端正思想!”系统也不惯着赵括,疯狂吐槽着。 “那,此智慧之眼,发动一次要一千,可是人的忠诚度一直在变化啊!总不能我一直发动一直爽吧!”被怼了的赵括立马予以反击道。 系统一愣,随即解释了起来:“对同一人发动智慧之眼技能后,之后随时可以查探其数值,不再重复扣除功勋值。系统本意是让宿主少用技能多用心,而不是要贪墨宿主的功勋点。” 但显然,这样的解释有些苍白无力。 “你果然就是想要贪墨本王的功勋值!”赵括在心中怒骂道。 “我没有,你胡说!告你诽谤!”系统狡辩道。 “哼!”好容易赢了一回的赵括很是满意。 随即赵括眼神飘想了怀中的玉人,心中默念:“发动智慧之眼!” 系统又是一愣,这时候发动什么技能啊? “宿主确定对楚女伊妃景润发动‘智慧之眼’技能?提醒宿主,发动智慧之眼,所需功勋值一千,功勋值来之不易,切莫铺张浪费、随意使用!”系统一字一顿地向赵括确认着技能发动对象。 显然,哪怕是高等文明的产物,它依然是个机器!所谓机器者,自然不会懂男人那该死的占有欲。 “确定!”赵括毫不犹豫地说道。 “智慧之眼,技能发动!分析如下: 人物:景润(赵,伊妃) 武力值:10 政治度:30 忠诚度:60 分析完毕!” 看到这数值,赵括一时间有些呆了! “系统大大,你确定?”赵括还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系统出品,童叟无欺!” 第二百八十四章 出师未捷心先死 政治和武力值倒没啥关系,可是这忠诚度是个什么情况? 60? 刚刚及格的那种?! 自打此女入宫以来,自己那是百般的疼爱,万般的怜惜啊!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丝毫没有介意她楚女的身份,甚至选择性的忘记了她曾经的恋人刺杀一事。 因为一次宫中陈设的不瞒,自己下令杖毙的宫女不知多少, 处罚的宦者不知几何! 赵姬如何?能歌善舞不说,不仅姿势繁多地百般讨好自己,更是未来嬴政的母亲,可自己呢?对其之宠爱不及伊妃之万一。甚至只有伊妃不方便时,才会去赵姬那儿解决下生理问题。 真可谓集后宫万千宠爱于一身。 怎么可能只有60?怎么可以只有60?怎么敢只有60的忠诚? 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上下求索的手在了空中停驻,愤怒的心情在胸中爆炸。 原来这冷清的面容, 并不仅仅是天生的性子使然。而刚刚少有的温情,又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假意, 多少是出于心中的爱意,又有多少是出于惧怕自己王的威严? 赵括心里很难受!毕竟这段情,乃是他重生后的第一次,又是与曾经的梦中女神,说不动情那是假的,可是显然,这份情对于伊妃来说更多的只是负担而已。 刚刚还在嘲笑系统不懂男人,转瞬之间便被系统打脸——你根本不懂女人。 出离愤怒的赵括左手掰过伊妃精致的面庞,借着皎洁的月光,细细地观瞧着。 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含苞待放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可爱的鼻子加上精致的小嘴,再配上清冷的气质,一切都是那样的刚刚好! 刚刚好的美,刚刚好的我见犹怜! 刚刚好的,一件花瓶! 既然是花瓶, 只要足够的漂亮就够了,只要不破成碎片扎到自己,摆在那里能够让自己实时地欣赏、把玩,还要她如何? 够了! 就如明天的朝堂之上,或许没有几个人的忠诚度能够达到自己的预期,可那又怎样! 只要平原君、赵鲤、李毅等关键岗位的关键人物,能够对自己保持忠诚,大赵这台机器便可以顺滑地运行下去。 至于其他的人,只要利益一致,只有腹有才华,只要能暂为我所用,那就够了! 当然自己的功勋点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不会浪费在一般的人的身上。 只怕的就是一种情况,关键性岗位上的人忠诚度不够,那可就麻烦了。 如此倒要感谢怀中人的提醒,她再次告诉自己: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自己!所以,不必担心,忠于自己的就提拔重用,不忠的就慢慢边缘化,让他做花瓶去,也挺好的,不是吗。 想通了的赵括,更是觉得这一千的功勋花得值了! 只是,若是怀中之人的忠诚度能再高一点,就更好了。 不知赵姬的忠诚度如何?她可是自己预定的未来贵妃乃至于王后,谁让人家可以母凭子贵呢?可据史书记载,赵姬可是需求旺盛得很,若是忠诚度不够,真有点担心自己戴上顶帽子! 不过,嬴政不姓赵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可若是嬴政出世后,其忠诚度仍旧不高,为防吕后之事发生,自己还是如汉武帝之故事——杀母立子的好。 嗯,不对,应该是自己给汉武帝打个样才是! 想及此处,怀里的依旧缱绻的伊妃突然就不香了。 抽出手臂,站起身子,甩下披风,对着身边的宦者说道:“来人!” “微臣在?”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一旁答应着,赵括回头一看,或许是知晓今日的夜不同寻常,不知何时赵忠已经在等在了一旁。 “移驾赵姬寝宫!”没有理会伊妃诧异的眼神,赵括自顾自地吩咐道。 话音毕,伊妃那水汪汪的大眼中已经噙满泪水,她也不明白为何王上突然将要离开自己的身旁,去往另一个女人的身边。自己一直如同往常一样,六分退却,三分逢迎外加一份清冷,怎的不奏效了呢? 明明刚刚还对自己上下其手的?是自己不够配合吗? 伊妃不明白,怎的忽然之间,王上性情大变,这就是所谓的伴君如伴虎吗? 可是她知道,王上如此的举动无异于对外宣布对自己的不满意,而失去了王上宠爱的自己将受到怎样的待遇,从入宫的第一天她便已经感受到了。 更何况,自己还是楚国派来的,若是楚王知道自己惹恼了赵王,自己的家人将受到怎样的灾祸。 激动加害怕之下,心绪波动也便在情理之中。 若换了往日,见着如此委屈的伊妃,赵括定要上前好好宽慰几句,更要问清由来为她好好出气一番,可是知晓了伊妃的忠诚值,明白了她“花瓶”的定位后,莫说这泪是咎由自取,便是其他人给了气受,自己也不再会理会了。 毕竟,花瓶嘛,不破损就好,有点水才更好养花,不是吗! 赵括对委屈的伊妃视而不见的态度,自然也落在了一旁宦者和宫女的眼中,相信不用一个白天,伊妃失宠的消息便会传遍宫墙之内,倒也破了自己独宠的传言。 但这又与赵括有什么关系呢? 得令的宦者令赵忠没有任何的询问与犹疑,很快便安排好侍卫、宦者和仪仗,一边打发个宦者前去通知赵姬,一边扶着乘着上步撵。 一行人很快离开了伊妃的寝宫,浩浩荡荡地往另一处寝宫而去,徒留伊妃直直地愣在原地,彷徨地看着渐渐远去的大队身影,一旁侍女们也纷纷禁声不语,生怕一个不小心成了已经有些崩溃的主子的撒气桶。 随着步撵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伊妃终于认清赵王离她而去的事实,也突然明白自己恐怕失去的还有赵王那份独有的恩宠,自己的日子恐怕要难过了起来。一贯柔弱的伊妃想及此处,瘫坐在椅上,两行清泪是再也忍不住,默默地流淌在依旧清丽的脸庞之上。。 有些东西,拥有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只有在失去了之后才能感受到它的重要。 此事,古难全。 第二百八十五章 同为舔狗何相煎 花下重门,柳边深巷,不堪回首; 念多情,但有当时皓月,向人依旧。 赵括离开了,带着一些怨气、几许怒气。舔狗终究不得hoe,自古亦然!却不想一位二十一世纪的饱经沧桑的情场浪子, 居然在这公元前的战国阴沟里翻了船,果然,颜值才是第一生产力! 可是,即便是在那两千年后,谁又能顶着住“小龙女”的灿颜一笑呢! 再不能当舔狗了!赵括暗暗发誓! 正在赵括心中稍稍感到安慰时,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来到了赵姬的寝宫之外。 “见过我王!”一句轻轻的问候将暗暗发誓的赵括拉回了现实之中。 眼前一名身材高桃的女子正对着自己微微行礼。 薄如蚕翼的罗裳之下, 轻盈的玉体若隐若现, 蜿蜒曲折的体态, 配合着毫不矫揉造作的微微一礼,尽显端庄娴雅。 一头如瀑的乌发如漆如墨,配着洁白如玉的肌肤,更显静谧恬淡。 头颅微微低下,一汪清泉般的美目却流兮盼兮,扑闪扑闪地看着自己,似乎在跟自己细细诉说着近日的思念。一颦一笑之间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风韵。 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美而不妖,艳而不俗,千娇百媚。 “我真是个猪啊!”赵括在心中不由得暗骂着自己,如此美人,换了纣王都得从此君王不早朝,换到21世纪,那更是门都不想出了,自己居然让如此佳人每每独守空房,真的是被伊妃给迷昏了头了。 细细看去,精致的五官丝毫不若景润(伊妃),身材更是火辣以极。若说景润是一味清冷的菊花, 那么眼前的赵姬便是一朵热烈的牡丹。不仅是各有千秋,甚至牡丹要更甚一筹! 真是少年不知御姐好,错把少女当成宝。明星效应要不得啊! 看着眼前的佳人,赵括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应该一碗水端平的。自己如此冷落之下,恐怕此女的忠诚度也不会高吧。 “发动‘智慧之眼’技能。”赵括在心中默念道。 “技能发动中......数据分析中......”明白赵括是精虫上脑的系统也没有再多废话,直接按照赵括的要求开始发动技能。 不一会儿,系统给出了它的结论: “人物:赵姬 武力值:35 政治度:81 忠诚度:75 分析完毕!” 嗯?赵括心中又是一惊!有惊喜啊! 武力值倒是正常,毕竟是个小女人嘛! 但政治度可就不寻常了,虽然不知道旁人的情形如何,但显然81已经是一个非常高的分数了!毕竟生在世家的景润也才30,出身舞姬的赵姬居然能有81的高分!只能用天赋异禀来形容了! 不过随即赵括也惊疑稍稍放下,毕竟赵姬可是千古一帝——始皇帝的母亲啊!没点天赋能生出这样的天才吗? 赵括表示很满意! 而让他更为满意的是赵姬的忠诚度,即便自己不常来看她,甚至位份也比伊妃景润要低许多,更别谈什么关心了,基本来也是来泄火的。 可是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悄悄地将忠诚度累积到这么高了,比自己百般呵护的伊妃还要高出十几点!我的天!这是被自己的王霸之气给倾倒了吗?赵括不无自恋地想着。 其实,这忠诚度倒也没有赵括想的那么复杂,跟赵括的呵护与否也关系不大。只是二人一直以来的生存环境有关。 伊妃景润,自幼便是世家出身,虽然是旁支,却也上有父母疼爱、中有兄弟护持,下有侍女伺候,被捧在手心里、娇生惯养那都是一贯的生活常态,自然也就对赵括的爱护没有那么的感动。 而赵姬却与之相反,既无亲戚护持,又无下人伺候,反倒是一直扮演着伺候人的角色,更是要靠卖笑献舞来取悦于人,期间稍有差池轻则无饭可食重则一顿鞭笞,辱骂更是家常便饭,比之货物也相差无几。命途之坎坷可见一斑。 而进宫之后,虽未得赵括之荣宠,心中也颇有计较。可是毕竟再无忍饥挨饿之苦,更无人敢于不尊于她,至于辱骂、鞭笞更是绝无可能,甚至宫中还有专人伺候着。至此赵姬方知人之为人也。 而如此境遇皆拜赵括所赐,如何能不心生敬意呢! 见赵括迟迟没有回应,只是直直地盯着自己一个劲儿地瞧,赵姬的脸一下子便红了,慌乱间想要四处张望,生怕被人看了去,像极了刚刚确定关系的小情侣般。 好在周围之人都很是识趣,早早地就将头颅轻垂。 而眼见着赵姬如此懵懂而娇羞的样子,更是让赵括心猿意马了。 “大王!”羞红脸颊的赵姬,壮着胆子轻轻呼唤道。 “咳、咳......”赵括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失礼,随即轻咳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爱妃无需多礼!” 说着,双手将赵姬轻轻扶起。 握着软若无骨的双手,赵括不由得又对着赵姬的耳畔轻声说道:“爱妃今日,很美!” 话音毕,赵姬的脸颊越发的红润了。 “叮!” 那是尚未来得及关闭的系统数据面板发出的声音,赵括一看,又是一惊!刚刚还是75的忠诚度,仅仅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便变成了76! 果然!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自己做了伊妃的舔狗,而眼前的赵姬,应该就是自己的舔狗了吧! 而舔狗最是知道舔狗的悲伤!也不知是心疼眼前的赵姬,还是心疼同为舔狗的自己,只是握着赵姬的手更紧了。 赵括拉着赵姬,携手步入寝宫中。 寝宫中大体布局与伊妃的寝宫差不多,只不过在多谢些明丽的色彩的同时,少了一些名贵的材料和精心雕琢的细节,比如那大床之上虽然也是雕龙画凤,却明显不够伊妃宫中的栩栩如生。又如赵括最喜欢的自己设计的躺椅,在这宫中却是没有。 赵括当然明白这是位份的差距导致的必然结果。可是心中还是不很舒服,感觉自己所给予的与眼前的美人的付出完全不相称,白瞎了那七十多的忠心值。颇有种渣男良心发现的意味。 宦者令赵忠命人摆上了些吃食,便识趣地带着众侍女和宦者离去,并从外面将门轻轻带上。 于是,寝宫之中便只剩下了赵括和赵姬二人了。 “我王安坐!臣妾不知我王今夜会来,未曾准备些什么,倒是难为了宦者令想得周全,为我王准备了些吃食。正好臣妾新学了一只舞曲,可奏于我王助兴。”乖巧的赵姬对着赵括讨好道。 “哦?原知道爱妃善舞,却不想爱妃更通音律,快快奏来!”赵括笑着说道,这是他到赵姬寝宫以来第三次的意外之喜了。 “此曲乃是臣妾向宫中乐师新学,若是不入我王之耳,还请我王见谅。”赵姬起身对着赵括一礼,随即转身坐到了早已准备好的古琴之后。 看来是有备而来啊! 自己与报信的宦者所差不过盏茶的功夫,赵姬这边却又是梳洗打扮,又是准备好即兴的节目,还在自己到来之前赶到了殿外迎接。 也不知为了这样的一刻,赵姬在暗地里准备过多少个夜晚,又反复地练习过多少次? 赵括明白,只有将来人看得极其重要,才会如此极力地讨好,才能如此地将一个迎接做到极致,只有爱一个人,才会如此的付出。 正想着,悠然的琴声已经响起。 纤细而白皙的手指划过琴弦,清婉流畅的琴声随着流淌开来,如同汨汨流水,带着淡淡的忧伤。 一阵清风拂过,桂花的香气氤氲缭绕,刹那间,白袂飘扬,若流风回雪; 风渐渐,雨偏偏,琴声缓缓上扬,激越悠扬,似与林间松涛一起连绵回响,久久不绝; 起手落手间,起承转合,流转舒缓,更有那一根商弦微微颤动着赵括的心房; 颤若龙吟的一声后,赵姬的动作慢慢放缓,琴声随之又变得静雅、婉转,又是一份淡淡的忧伤,一如这桂花飘香。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即便并不太懂音律的赵括也不经陶醉在这美妙的琴声之中。 而坐在古琴之前的赵姬正一脸紧张地看着赵括,期待着他的评价,像极了一个做了好事,等待家长表扬的孩子。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赵括缓缓睁开了微闭的双眼,显然他对刚刚的琴声很满意,当然更满意的是对赵姬努力讨好自己态度的满意。 想想刚刚在伊妃寝宫中的待遇,一件披风便是全部,再看看如今赵姬的表现。 真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看着略略有些紧张的赵姬,赵括哈哈一笑,随即摆了摆手示意赵姬过来。 羞涩的赵姬轻移莲步,略有些忐忑地挪到了赵括的身边。 只见赵括伸出右手一般将赵姬揽入了怀中。 “客心洗流水,馀响入霜钟。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赵括对着赵姬问道:“爱妃曲中虽多清风拂面,却亦不少愁云,此为何故哉?莫非宫中有人为难爱妃焉?” 心系之人一下子将自己的琴声听懂,赵姬立时感动莫名,听闻了赵括的问话,生怕王上有所误会的赵姬赶忙回答道:“不曾有人欺负臣妾!自入宫以来,臣妾如同换了个活法,已是开心至极!” 虽有怯弱弱的双眼又望向赵括,继续说道:“只是王上许久未来臣妾宫中,自是有些想念之情,许是如此曲中才沾染了些愁云惨雾。我王还请恕罪!”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生怕因为自己的曲子得不到赵括的认可。 见状,赵括笑着对怀中的赵姬说道:“清泠由木性,恬澹随人心。爱妃的琴声很好听,寡人很是喜欢!学多久了?” 收到赵括肯定的表扬,赵姬显然很是高兴,躺在赵括怀中的羞涩之情也减少了许多,随即对着赵括娇憨地回答道:“学了大半个月了呢!近日才敢献于我王。” 赵括拉起赵姬的小手,细细摩挲着。果然,拇指、食指都有新鲜的手茧。 “白雪乱纤手,绿水清虚心。爱妃辛苦了!”赵括有些心疼地说道。 “不辛苦的!王上若是喜欢,臣妾要多学几首曲子,再献给我王听赏!”赵姬继续笑眼盈盈地说道,如同被夸奖的孩子想要做更多的好事,以获得家长更多的夸奖一般。 看着眼前如同焕发孩童模样的赵姬,天使的面孔,魔鬼的身材再加上较弱而清纯的话语,赵括不由得心头一荡,还有比一个魅惑的女人娇滴滴的讨好更有诱惑力的事情吗? 如果有,那定是红烛灭刻,床幔落时...... 显然,赵括已经忍不住想要看一看那时的风景。 双手抱起轻盈的玉体,一步、两步,缓缓挪到了床榻之旁。 如同小猫一般蜷缩在赵括怀中的赵姬,很快便明白了王上的心意,一颗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刚刚还在求夸奖的高昂头颅,再次垂入了波涛之中,试图掩饰这自己的慌张与渴望。 紧张中,一双巧手顺势便紧紧地环住了赵括的脖颈,一双细长的美足从薄如蝉翼的长裳中露出如葱白一般细嫩的一节,轻轻地搭在赵括强壮的臂弯之上,十只玉趾紧张地缩在了一起...... 显然,出身舞姬的赵姬,对男人的心思最是明白。她很是清楚地知道,今晚的她应该扮演怎样的角色,才能最大限度地吸引赵括、留住赵括! 轻轻的,一脸紧张的赵姬被放到了床笫之上; 静静的,洁白透明的床幔被放落了下来; 殿内,红色的烛火摇曳着; 殿外,皎洁的月光照耀着。 这头,春天轻踩着夏天的脚步,热辣的气息摧动着吱呀的木床,听取着蛙声一片; 那头,冬天驱赶着夏日的酷暑,冰凉的心底凝视着空荡的躺椅,宣示着恩宠落幕。 从来只听得新人笑,哪里记得旧人哭。 但,伊妃又能去怪罪于谁呢?一切都是自找的,不是吗? 可是,正如莫名倒在社会上的“小镇做题家”一般,输了,又能怪他们吗? 所以,又能怪伊妃吗? · 第二百八十六章 特务政治再上台 一夜劳作,播种无数,倒是让赵括体验了不同的荒唐人生。 刚刚结束战斗,才睡下没多久,赵括便被宦者令赵忠给唤醒了——该上早朝了!睁开疲惫的双眼,伸了伸还有些酸痛的腰背。 “当王是真不容易啊!若再有机会穿越重生,自己一定要投个闲散王爷的身体!”赵括一边轻手轻脚地起身一边在心中暗骂着。 赵括已经很小声了, 生怕打扰到被鞭挞一夜的赵姬。但一旁的赵姬似乎就根本没有睡着,在赵括的起身的一刹那便也睁开了双眼。随即,麻利地起身伺候着赵括洗漱更衣。 竒 書 蛧 W W ω . q í s ú W à N G . c c 看着赵姬在自己身边忙上忙下,赵括不由得有些感动,因为她那蹒跚的步伐已经将她出卖,明明行路都有些艰难的, 却仍旧故作坚强地为自己更衣。不由得有些恼怒自己昨夜是否有些过度了! 赵括没有打断赵姬的一片心意, 因为他知道虽然忍者疼痛,但相比赵姬的心里是无比的快乐的。若是强行让她休息,反而会让她多想。 任由赵姬施为的赵括,无聊之下又查看了一番赵姬的属性,其他倒没什么改变,可是这忠心值怎么又上升了? 一夜之间,忠心值已经高达83,相较睡前的76直接提高了7分,比天赋异禀的政治度还高了两分,这是一次涨一分吗?那要不了几天就满了啊!这又算不算是后天的努力战胜了先天的优势? 嗯,果然,人定胜天。 不一会儿,在气喘吁吁的赵姬的努力下,赵括已经穿戴整齐,而一旁的赵姬也露出了久违的会心一笑,浅浅的梨涡里尽是幸福的甜蜜。 赵括在赵姬的额头上轻轻一吻,说道:“好好休息!今夜等着寡人!” 言毕,赵姬的脸刷的就红了,如同蚊蝇般细弱的声音轻轻答应着:“诺!” 转过头, 赵括又对着宦者令赵忠发动了“智慧之眼”的技能。 无他,作为自己身边最为贴己的人,往后有许多的脏活累活需要他去处理,再没有比宦者令更值得发动技能的了。 系统机械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只在瞬间便又在赵括的脑海中再度响起: “智慧之眼,技能发动!分析如下: 人物:赵忠 武力值:75 政治度:74 忠诚度:100 分析完毕!” 哦?还不错哦!这数据,政治、武力都能打良好了!尤其是忠诚度,完美好吧!如此数据,别说当个宦者令了,就算是当个大将或是大臣也毫无问题啊! 什么?七十几的武力值不高? 亲啊!你不看看赵忠是哪一辈的人了!五十岁的人了,还有如此武力,还要怎样! 看着赵忠几乎完美的数据,赵括对其的态度也随之改变,出言道:“忠!” 宦者令赵忠一时间有点儿懵?王上这是在叫我?双眼稍稍瞥视左右,除了赵姬和自己再无其他人,那么这个“忠”一定是在叫自己了! 能喊自己的名字,说明什么?信任啊!真正将自己当成了自己人,才会随意的叫着自己的名吧! 受宠若惊的赵忠赶忙答应道:“微臣在!” “嗯!即日起,赵姬位份提一提,一应待遇与伊妃同!”赵括吩咐着赵忠说道。 “诺!”赵忠立即应诺道。 虽然昨夜的一举一动都表明了赵王对两位妃子态度的颠覆性的变化,但赵忠还是未曾想到,只一夜之间,赵姬便连跨两级,与伊妃平起平坐! 一旁的赵姬听闻赵括的话语,心情更是激动莫名,几乎就像蹦过来对着赵括亲上两口,好在知晓宫中规矩礼仪的她及时克制住了心中的情绪。 “多谢王上厚爱!”赵姬深深一礼道。 赵括凑近那妖媚的脸庞,笑着说道:“要谢寡人,晚上有很多机会哦!” 说着大笑着带着赵忠离去,徒留烧红了脸的赵姬在原地踟躇不已。 “记得放两个躺椅过来!”踏出殿外的赵括好似又想起什么,对着赵忠又吩咐道。 “诺!微臣马上安排。”赵忠继续应诺道。 “嗯!”赵括点点头,踏上步撵,赵忠随即更上,吆喝着一行人缓缓朝着龙台宫而去。 “忠!”赵括坐在步撵上,看似随意地对赵忠问道:“手上功夫可曾放下?寡人记得汝说过曾为亲卫,可还能骑战焉?” 一旁徒步跟着步撵的赵忠闻言又是一惊,王上问自己会不会功夫作甚?这是要启用自己做什么吗? 猜不透王上的赵忠只得老实地回答道:“禀我王,闲暇之时还有锻炼,然却与当年相去甚远矣。步战尚可,骑战恐力有不逮也!” “嗯!”赵括点点头,明白赵忠说的是真实的情况。随着年龄的增大,经验、技巧不断上涨的同时,气力逐渐丧失,步战尚能以经验和技巧取胜,可到了考验力量的马战时,便不太行了。 什么?马战也靠技巧! 别闹了!没有高桥马鞍,没有双边马镫的现在,马战玩的是什么?玩的就是力气!(当然这指的是都会骑马的前提下哈。) 首先就是控马!控马靠的啥,不是有了马鞍马镫的花活,而是气力,夹住马腹需要脚力,稳住身子需要腰力,挥舞兵器靠的臂力! 其次就是玩射箭!射箭看的是啥?是谁的弓更硬、谁能射得更远。气力越大,用的弓越硬,也就射得更远,在有距离保证的前提下,才是准头! 最后,短兵相接,靠的还是一把子气力!实在是马上施展的地方太小,掣肘太多,一力可降十会。 这也是所谓的“拳怕少壮,棍怕老郎”! “能在如此年纪仍旧保持锻炼,保持武力,想必是下了功夫的!”赵括继续说道:“寡人身边缺的便是如爱卿一般的人也!寡人欲给爱卿加加担子,爱卿以为如何啊?” “听凭我王吩咐!”虽然还不知道王上要上自己做什么,但赵忠还是毫不犹豫地应诺道。 得到赵忠肯定答复的赵括,也不再犹豫,随即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赵鲤、李毅手下有两个情报机构!然其毕竟是外廷之人,一则出入宫闱不甚方便,二则不能时时在寡人身边,三则其权利日渐膨胀矣,寡人要有所准备!” 不待赵忠反应过来,赵括继续说道:“宫内,寡人还需要一直隐藏的力量,既能时时护卫寡人,也能为寡人监视赵鲤与李毅麾下!忠,汝来组建之。” “诺!”一旁的赵忠强行压制住心中的兴奋之情,一边跟随着步撵,一边不动声色地应诺着。 兴奋之由无他,只因年过半百的他,除了每每午夜梦回之际可以再战沙场,此生恐再无为国效力的机会。虽然身居宦者令,也算身居高位,却并不是亲卫出身的赵忠的理想。 日日不辍地强身练武,时时刻刻保持着身手,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还能为赵国、为赵括做更多的事情。 可以说,赵括让他组建情报机构,无疑会是他实现自己理想的最佳途径,而通过这个途径,他更是能够达到职业生涯的又一巅峰! 他太知道羽林卫监察缉拿之权的强大了!更何况生在内廷,先天就比羽林卫更贴近王上!而作为王上的情报机构,王上的信任便是最为重要的条件。 既能圆自己为国效力之心,又能有威慑一方的权利!怎能不让赵忠兴奋不已。 没有注意到赵忠语气中的兴奋之情,赵括继续吩咐道:“其名便以‘内卫’为名!人数不必过多,核心以宫中宦者、侍女为主,教之武艺,暂以护卫寡人太后及嫔妃为目的。两个要求:其一曰忠心,其二曰保密!” “诺!微臣明白。”赵忠继续不动声色地应诺着,而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宫中可用之人了。 “嗯!”赵括满意地点点头。 经历过昨夜伊妃的惨淡分数后,赵括对身边之人明显更加不信任了,可是那万恶的系统将功勋值卡得死死的,为了保证下次大战自己能有一次模拟的机会,自己能用的功勋值只有一万多,也就是能甄别的人员只有十一个左右,而从昨夜到如今,自己已经用去了三千功勋值! 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而剩下的,平原君作为百官之首,自然要占一个名额;掌握着情报网的赵鲤、李毅两人又要去掉两个名额,北上巡视推行新政的三人组:吕不韦、廉颇和赵启自然也要占上三个名额,还有刚刚为自己灭掉东胡完成系统任务的李牧,负责代地军事的王樯,便已经是八个人了。 还有总揽上党军政的田单与李义,负责自己最为重视的工部事宜的郑新,在李牧手下的任武等等诸人都需要名额。 显然,名额远远不够! 为今之计,要么自己马上发动一场大仗,赚取足够的功勋值,要么只能抓取极少数的重点人物进行系统分析,其余的人,则靠特务政治进行控制。 前者,即便在系统的帮助下能够解决一时之用,但随着朝堂的扩充,后宫的充实,显然自己的功勋值只会越来越不够用! 所以,尽管特务政治恶名昭彰,尤其是启用宦者的做法,无异于自掘坟墓!毕竟大明亡于何人之手尚有疑虑,但弱于土木堡之变却是共识。其中太监王振正是其中最不光彩的一面。 但即便是这样一个潘多拉的魔盒,自己也要义无反顾地去打开了! 一则已经有了两个特务机构,与其两厢厮杀,不如三足鼎立!二则昨夜伊妃的打击实在太大,而赵鲤、李毅的触手显然不敢也不能深入后宫之中。于是,基于宫中的情报特务机构也就呼之欲出了。 正想着,步撵已经抵达了龙台宫的后殿。 又整理了一番衣裳,赵括这才缓缓步出后殿,来到前台,接受着百官的朝拜。 捎带手的,赵括对平原君和工部侍郎(代尚书事)郑新也发动了“智慧之眼”的技能,至于其他人,赵括表示自己功勋值宝贵着呢! 甚至于郑新的查探,赵括都犹豫了很久。 无他,也是自己亲兵家将出身,忠诚度没有问题,长平之战中虽然没有展现出自己的武力,但在随后的上党郡守的任上却表现出了自己的处理政务方面的才能。 而自己用他,用的就是处理政务方面的才能和忠诚。 但思前想后,赵括还是没有省下这一千功勋值。原因很简单,自己手里的武将很多,但能为自己办事的、又能把事情办好的文臣却太少了。 郑新作为自己为数不多需要依赖的文臣之一,值得这一千功勋值!而且,自己也需要一个知其深浅的人来对系统给出的数值进行一个标定。 一咬牙、一闭眼,赵括在心中怒吼一声:“查探!” 系统随即飞速运转,好在结果没有出乎赵括的意料之外,虽然没有太多的惊喜,但好在也没有什么意外。 “人物:平原君赵胜,武力值:35,政治度:91,忠诚度:85; 人物:郑新,武力值:76,政治度:73,忠诚度:94。” 此结果一出,赵括也有了基本的参数标定物!二流武将的武力值大约就是在七十至八十之间,二流的政客也大约是在这个区间;而顶级政客的政治度大约是在九十往上(平原君应该算是顶级中的渣渣,没问题吧!),而最重要的忠诚度基本80往上就已经很不错了,90往上基本就是指哪打哪了。 什么赵胜太弱了?勉强胜过一个女人?拜托,一个老人家,半截子入土的那种,用没有像廉颇那般饱经风霜而老当益壮,与女子无异很正常好吧! 什么郑新政治度太平庸了?一个家将出身的人,能有如此水平已经很不错了好吧!只要不把事情办砸那就是把事情办好了! 一通流程走完,几件大事商议完毕,宣布退朝之际,时已过午。 而在那遥远的北方,进攻一夜外加一个上午的合围,东胡十数万精兵与牧民被李牧一网成擒,数不尽的牛羊跟随者大批俘虏,一齐被运回燕地! 但,李牧的主力骑军,却似乎没有南返的意思。 第二百八十七章 田间秋分收麦忙 转眼间,炎热的夏天在吕不韦等人的千里辗转中飞快地过去。 时至秋分,各地的黔首百姓顶着秋老虎的暴虐,在田间忙碌着,收割着一年的成果。一片片金黄色的麦浪,微风吹过,被果实压弯了腰的麦穗轻轻摇曳, 似乎在跟伺候了它大半年的黔首们依依惜别。 前日里你以汗水浇灌,今朝我以硕果相报! 前日里你为我脸朝黄土背朝天,今朝我以重重的麦穗作酬劳! 对于那整年埋首田间不辞辛劳的黔首而言,再没有比这更美的风景了。 尤其是邯郸附近的黔首们,手中镰刀挥舞得明细比往年更加快,更加有劲儿了! “交够国家的,留足族里的, 剩下的都是自己的!”这是新政推行时, 粮官们常常说的一句话, 却不想在这秋日里真的成了现实。 一眼望不到头的麦田,黔首的心中再没有往年的苦大仇深,身边也没了那拿着皮鞭的监工,但每个人眼中都充斥着兴奋的火焰,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干劲儿! 只因为眼前的收成其中有一多半能够进了自己的口袋,甚至自己新开出来的田亩,国家居然第一年直接给免了赋税,除了象征性的给村里族里交上一些,剩下的几乎九成的麦粒可以收到自家的房中。 给别人家干活和给自己家干活,那情形自然不一样! 根本无需催促,穷怕了的黔首争先恐后地对着自家的田地狠下杀手,生怕一场秋雨袭来,将自己的粮食减产些许。 无垠的田亩之间,无数的人家全家老少齐齐出动,上演着一场配合默契的收割秀。 作为主要劳力的壮年夫妇在前头奋力地挥舞镰刀,右手持刀,左手握着麦秆, 左手一握,一脚跟着踩下,右手随即跟上一刀,一刀便是一茬麦秆,没有丝毫停留,将割下的麦秆往边上一丢,而人已经再次跨步向前,重复着刚刚的动作。 几个半大的孩童们跟着爹爹妈妈(古代有叫妈妈的,别杠!)的后头,稍小些的孩童拾起爹爹妈妈割下的麦秆,熟练地用其中一根稍长的杆子将其绑缚好,稍大些的孩童也一边整理一边接过弟弟和妹妹打包好的麦穗,一道整齐地摆放到自己挑着的硕大的担子中。 而在最后面的踉踉跄跄地孩童,也没能闲着,屁颠屁颠地跟在哥哥姐姐的后头,小心地检拾着从麦穗上脱落的调皮鬼们,又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挎着的几乎跟自己一般大的篮子中。 热辣的阳光让麦地丰产的同时,也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着收麦的黔首们的体力。豆大的汗珠不住地从黔首百姓的脸颊和后背流淌下来,顾不得擦拭,只得任由其将贴身的葛布黏在身上,又被阳光烤干。 午时,正是太阳最为毒辣的时候,几个老叟挑着担子出现在了田间,他们各自带来了家中老妪做好的饭食,当然还有劳作者们急需的淡水。 “开饭叻!”苍凉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彻在田间地头。 听到熟悉呼唤的声音的夫妇,抬起了头颅,直了直酸痛的腰肩,对着树下的老人挥舞了下手中的镰刀,随即对着身后的孩子们唤道:“爷爷来哩!快去吃饭去!” 早已翘首以盼的孩童们,听到父母的吩咐,纷纷兴高采烈地挑着担子,挎着着篮子奔往那树荫下熟悉的人影前。 “爷爷、爷爷!看我捡了好多麦子!一颗都没有丢哦!”最小的孩童扑向自家爷爷怀中,脸上的汗水在灿烂的笑声中随风而去,又如同献宝一般,用自己小小的胳膊,将篮子高高举起。 “好!好!好孩子!”爷爷蹲下身子,宠溺地接过孩童手中的提篮,又用满是胡渣的下巴在孩童稚嫩的脸庞上亲昵地蹭着,惹得孩童一阵的嗔怪。 只可惜,如此天伦之乐爷爷却也享受不了多久!因为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 一阵十分短暂亲昵之后,爷爷将担子中的饭菜交给年岁较大的孩童,又担起了孩童刚刚放下的满满当当的麦穗的担子。 “多吃些,就着汤水吃,莫噎着!不够家里还有,喊幺儿来讲,我再挑些来!”担起麦穗的爷爷又转头嘱咐着。 “哎!爷,路上慢点走叻!”孩童一边答应着一边又对爷爷嘱咐了起来。 “晓得叻!多吃些叻!”爷爷也答应着,随即右肩挑着沉重的担子,挎上装着麦穗的小篮子,粗糙的左手又在每个孩子的头顶微微抚摸了下,这才大步流星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而正值壮年的夫妇此时却依然在田间,并没有和孩童们一道去休息用饭。见着孩童已经到了爷爷怀中,随即又再次弯下已经酸痛无比的腰,再次割起麦来。 他们要在孩童用完饭前,割出足够的麦子,这样在他们用饭的时候,孩子们便可以来收拾他们割下的麦子,如此一来便能节约出一半的用饭的时间! 等在家中的奶奶已经趁着爷爷外出将家中的禽类给喂好,又在忙碌着儿孙的晚饭,挑着担子回家的爷爷刚刚进门,二老赶紧将稻穗倒出来。 “今年收成不错啊!光南坡那边就已经满满的四挑了!”奶奶一边帮忙卸着稻穗,一边揉了揉爷爷的肩膀说道:“老头子,累坏了吧。” “嗯,老天爷赏饭,收成不错!”爷爷也锤了锤自己酸痛的肩膀,疼吗?疼!但爷爷丝毫不以为意,笑着说道:“但还是大王开恩呐!这里头一多半都是咱家的!明儿北面那块地收的八九成都是咱家的。累个啥!” 听闻爷爷的话语,奶奶的眼角也笑开了化,脸上岁月留下的褶子都仿佛在笑声中消散了不少:“回头卖了谷,给咱孙女置办身好衣裳!再给大孙儿置双鞋,大孙年龄大了,跑来跑去的最费鞋。” 奶奶絮絮叨叨地说着:“还有小孙儿,闹着要吃饴糖,等卖了谷,记得到集市上给我的乖孙儿打上二两!别打多了,那卖糖人惯是要多敲半两,不要都不行!糖吃多了也不好。” “尽说那怪话,糖哪还有不好的!”爷爷一边将稻穗摊开,一边回着奶奶的话:“今年家里多了十几亩地,收成又好,大王还开恩减了赋税,家里有余钱哩!多打些,让孙儿吃个饱,过个好年哩!” 奶奶闻言立马不乐意了:“明年不过啦!还得存些钱粮给大孙儿取媳妇哩!还有孙女的嫁妆哩!敞开了吃,县老爷也不敢如此败家啊!” 爷爷听着奶奶的话语,明显感受到了其中的怒火,只得自顾自地摊着稻穗,再不敢插话。 见已经取得胜利,奶奶也没有赶尽杀绝,反而温言说道:“若是粮价好,那就给多打二两,给家里人都尝尝,都过个甜年!” “那敢情好!”爷爷听了,心里立马乐开了话,随即对着奶奶灿烂一笑。 “死老头子!”见着有些蹬鼻子上脸的爷爷,奶奶立即摆出主母的架势说道:“这边我来就好了,你赶紧把挑子换回去,再打些甜井水去,井水解渴,莫让娃儿们累着了!” “好哩!这就去!”憨厚的爷爷闻言立即又挑起空空的挑子,摘下两个空葫芦放入挑子,随即出门而去。晃晃悠悠的担子里满是天伦之乐的欢喜和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许是担子轻了许多,只有两个装满水的葫芦,老汉儿挑起来自然轻松得多了,当然又或许是心情舒畅的缘故,三步两步,老汉又来到了田间树荫下。 几个孩童已经狼吞虎咽地吃过饭食,稍大的孩童正带着弟弟在树荫下纳凉休息,繁重的体力活儿已经将他们的精力消耗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最小的捡麦穗的孩童,因为工作量小,正在树上爬上爬下地玩得不亦乐乎。 见怪不怪的老汉,从树梢上将小顽童摘了下来。 突然被打扰的顽童正要大喊,转头一看确实爷爷的面容,随即大喊变成了撒娇:“爷爷!爷爷,你来啦!” 显然,因为上树的事儿,顽童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那是老爹老妈明令禁止的。不过好在抓住自己的是爷爷! 正说着,小脑袋便讨好似的依偎在爷爷的胸膛。 几名稍大些的孩童听到稚子的呼唤,也纷纷转过头、站起身来,口中喊道:“阿爷!” 爷爷也是一脸笑容的答应着。 不待老汉有下一步的吩咐,年级最大的孩童便主动对着爷爷说道:“我们去把阿爹阿妈唤回来。” 说着便接过爷爷放下的担子,将其中的水葫芦和小篮子拿出,随即带着弟弟妹妹往田间奔去。而在爷爷手上的小崽子,看着哥哥姐姐们都走远了,顿时就不乐意了。手脚并用地挣扎着要下地,跟随哥哥姐姐而去。 老汉无奈,只得放他离去。 小鬼头刚一落地,便蹦蹦跳跳地拿上自己的小篮子,撒开丫子就奔向哥哥姐姐,口中大喊着:“阿哥、阿姐等等我!” 牵头的几个孩子听得声响,回头一看,一双小短腿虽然极力地加速,受困于松软的田地,始终跑不快,几人也不急于一时,便在原地等候起来。 不多时,一只脏兮兮的小手递到了哥哥的面前,昂起的小脸一脸期冀的看着哥哥。做哥哥的能咋办,好在挑子不重,随即伸出同样发黑的左手将那只小脏手握在其中。顽童的脸上瞬间露出胜利的微笑,晃悠着哥哥的手,便一起寻阿爹阿妈而去。 “多好的孩子啊!”阿爷看着几个孩子高低错落的背影不住地叹道。需知,他们中最大的也才12、3岁,而最小的顽童却只有5岁不到。 不多时,满头大汗的壮年夫妻微微弯着腰从田间缓缓走向老汉所在的树荫下,而孩童们已经接替他们的阿爹阿妈开始打包整理。 “爹爹!”夫妻两齐齐唤了一声。 “哎!来吃饭!你娘特意让带了两葫芦的井水,刚打上来的,还凉着。”老汉随意答应了一声道。 “哎!”夫妻两将手中的镰刀丢入一个小篮子中,随即一人拿过一个葫芦,浅浅地尝了一大口,暑气在冰凉的井水的冲刷下瞬间减了许多,只是二人都知道,井水虽好,却不能一次性喝太多了。 把葫芦的盖子盖紧,二人随即拿过已经有些凉了的饭食,在树下挑了个好位置,一屁股坐下,后背靠着大树,这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老汉也找了个儿子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今年收成不错!大王恩典,赋税也低,就是不知道这粮价如何了。若是能高一些就好了。”老汉对着儿子说道。 “阿爹。”壮年的汉子抹了抹嘴唇,将口中饭食吞下,这才对老爹说道:“儿已经打听过了,粮价跟去岁那是没法比,去年打仗,粮价都飞上天了!” “哪能给去岁比!去岁一斗黍米都涨到百钱了!那还是黍米吗!”老汉不住地吐槽道:“今岁若是一斗能卖个十钱,那就好咯!前几岁未有仗的时候便是一斗十钱的。” 汉子又咽了一口饭,说道:“肯定不止哩!给咱家分地的官家说了,王上规定了,粮价最低不得低于一斗十二钱呢!” “真的耶?”老汉一下子来了兴致,可随即又萎靡了下去,轻叹了口气说道:“王上自然是心疼咱们的,可是王上管天管地却也管不到人家怎么收粮啊!粮商们一起压价就算是王上也没办法啊。” “阿爹你放心。”汉子低头又是一大口的饭食:“官家说了,我王要建常平仓,要是粮商的价格低了,只管把粮拉到衙门去,看麦的成色,12文至15文一斗,童叟无欺!就咱这麦子,即便卖不到15文,13、4文总是有的!” “真的耶!”老汉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那还有假?就是那给咱家分田的大人说的哩,衙门还出了告示,盖着方方的大红印哩!”汉子终于将盆中饭食扒干净。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为有源头活水来 “不仅如此,大人还说了,大王最是心疼咱这些泥腿子了。要是咱信得过官人,只要跟村老说声,官人就带着官斗和马车直接到家里收麦哩!都不用咱进城去。”汉子又继续补充道。 可是闻听此言的老汉却眉头微皱,摇着头说道:“还是不要!麦子没进官仓,若是来日公人倒打一耙说咱未交粮或是说咱交粮不足, 无凭无据的咱可说不过官字两个口啊!” “嗨!这个大人早就想到了,说是与在官署交粮一样,交粮会有凭证,卖粮更是当场钱粮两讫,而且路上的损耗都算官家的哩!”汉子一边从身旁拿出水葫芦一边回道。 “还是不好!”老汉思考片刻,还是摇头:“没进官仓, 咱心底不放心。而且城里的粮价会不会更高些?” “嗯!咱也是这个意思!”汉子打开葫芦,灌了一口井水继续说道:“不仅咱, 村里的几家都是这么想的,还是要自己拉进城才安心。” “嗯!”老汉点点头说道:“就算是赔些进城费,也要稳妥为上!” “哈哈!阿爹!王上早就给咱想好了!”汉子灿烂一笑说道:“那位大人说了,要是不放心要自己进城去卖去,王上也给咱好处哩。” “怎么说?”老汉的兴趣一下子被提了起来。 “大人说了:王上恩德,怜惜吾等种粮不易,凡是入城卖粮交粮者,只需缴纳人头税,无需缴纳货物税”汉子擦了擦湿润嘴唇笑着说道。 “那敢情好!就怕那些商人作坏,你可要多长个心眼,不可让他们用大斗做小斗用了。多跑几家,看清了再卖才是!”老汉继续嘱咐道。 汉子看着一脸严肃的老汉,又继续笑着说道:“阿爹放心吧,吾只管找粮价最高的粮商便好,王上为了防止商人在用具上作弊,下令市场上统一用官斗称量,每天清晨官家下发官斗,还有吏员巡逻, 谁家敢不用官斗,立马就是吵架问罪。大王这是叫我们放心去卖粮哩!” “如此......如此......”老汉有些激动得不知如何形容了,大半辈子的经验之谈,竟然在王上的新政中成了废物,交粮、卖粮怎会变得如此简单而轻易?轻易到自己都不敢相信! 或许这便是故去的老人们所说的“盛世”之景哉!不想老汉竟有如此福分,能得见盛世之端矣。我那饿死在街头的妹妹哦,我那累死在田间的兄长哦,还有冻死在冰雪夜的父母哦,你们要是还在该多好啊! 想及此处,老汉心中不由得一酸,两行浊泪突破着重重的沟壑阻隔,流淌在岁月的痕迹之中。 “阿爹,这是好事啊!怎的还哭了!”汉子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老父。 饥荒里的老父带着自己挖野菜、猎野猪、采草药,头破了碗大个疤没有哭,手臂被野猪撕咬没有哭,大腿被山石头拉了个大口子还是没哭,自己印象中的老父那是顶天立地不知哭为何物的汉子!怎的突作小女儿状? 身旁的壮妇显然更明白父亲的心理,随即戳了戳自己那憨憨的丈夫,说道:“阿爹这是高兴的哩!” “是耶是耶,高兴啊!”老汉不住地点着头,泪花随即顺着沟沟壑壑流入了咧开的大嘴中。嗯,甜的哩! “阿爹!”壮妇趁着老汉高兴,壮着胆子越过自家丈夫,直接对老汉说道:“阿爹,咱想的是趁着今年收成好,还是卖一部分粮食给官家哩!” “咱不是说过哩,今年粮价高,卖给粮商划算些!”闻听媳妇的话语,一旁的汉子有些不开心地打断道。 一旁的壮妇听得丈夫的话语,刚刚鼓起的勇气又被压了下去。 擦了擦脸上的泪珠,老汉知道自家的儿媳妇不是不讲理的人,所言必有其道理,倒是自家的憨儿往往一根筋,随即老汉反手就给壮汉的头上来了一巴掌,直打得壮汉抱头鼠窜,那个带着自己生猎野兽的父亲回来了! “显得你了!”处理完不争气的儿子,老汉这才转过头温和地对儿媳妇说道:“孩子,你别说,别管那憨货!有爹在呢,还敢吼你?看我不收拾他。” 躲闪到一旁的壮汉挠着头,弱弱地轻声说道:“没吼啊我!” 话音未毕,老爹一个凶狠的眼神杀到,壮汉再不敢言语。 有了老爹撑腰的妇人随即腰杆子硬了起来,缓声说道:“阿爹!是这样的,那位大人说了,王上定下12文一斗的最低价格,此举一则是为了稳定粮价,不让我等吃亏,二则多年征战,粮库中确也缺粮。” 老汉闻言点点头,说道:“这吾也知道,如今的王上是千年难得的好王上,按理说咱是应该知恩图报,可是那憨小子说粮商那边的价格会更高。” 老汉略略沉吟地说道:“今年虽然收成好,但前几年的欠账也不少,若是把粮卖给了官家,恐怕还了账也就剩不了几个子了!老婆子还说要给孙儿们置办些衣物呐!” “你看吧!都说了,还是要给价高的粮商好哩!”汉子听了老爹否定的话语,一下子又来了劲儿。 妇人却没有理会自己丈夫,而是继续对着老爹继续说道:“阿爹,你不知矣!那位分田的大人说了:王上知道官家收粮的价格不一定比得过一众的粮商,更不愿吾等贫苦人家吃亏,所以吾等没给官家卖一份粮都会记录在案,只要达到一定的数量便能得一爵位,得爵之后不论从军还是为吏都是可以的哩!” “啊?还有这等好事?”老汉闻言便是一惊,那可是爵位啊,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东西,还能给安排为吏,我的天老爷,自己家要发达了啊! 可随即老汉又冷静了下来,对儿媳妇问道:“要卖多少粮秣才能得爵啊!若是太多,只怕......” 虽然这么担心地说着,但老汉的心已经扑到了“爵位”二字上了,见惯了世事的老汉可是太明白有爵位和没爵位的区别了。 虽然现在有爵位的老爷也要纳粮当差了,但不说别的,单单那份铁饭碗和公家的职份田就够让无数人流口水了,再加上得爵后的各种隐性收益! 老汉已经暗暗发誓即便是苛刻些,要自家吃上十年的苦工,也要把握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明白趁着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早些得了爵位便能早一日从根本改变自家的生活,而且这样的机会可能会随着府库的充实而随时取消。 “阿爹,那位大人给咱都细细的算了,若是每年都如今年般丰收,咱又将准备卖出的一半的粮秣卖给官家,至多六到七年便可换得一份爵位矣。”妇人显然也明白阿爹这是心动了,正在盘算利弊呢!随即将自己的底牌和盘托出。 只见老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哪有年年都如今年般丰收,北边新开的几亩田地,明年起也要交税了!说是六七年,只怕是八九年都不能打止哩!”汉子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着:“更何况,即便是只要六七年,六七年间会发生什么事情,谁说的准耶?若是官家说话不算数......” “今年王上分田地时你就说不会有那好事,喊你多开几亩地,你又说是给旁人开的,好劝歹劝才在北坡开了这几亩地。如今怎的了?若是当时多开几亩地,今年的日子还要好过些!”妇人听了丈夫阴阳怪气的话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随即开始翻起旧账来。 自知理亏的壮汉也不敢再多言语。 但显然,气头上的妇人可不会轻易地放过示弱的丈夫:“再说了,明年的收成比不得今年,你还不能多开几亩地啊?狗儿(大儿子)明后年也成丁了,到时候再多开几亩,还怕得不了今年的收益?” “你说的简单,多开几亩地,咱家哪来那么多劳力?这是要累死咱啊!”壮汉在一旁弱弱地说道。 还在思索着的老汉听了自己儿子没出息的话语,顿时气不打一出来,一脚便又狠狠地踹了过去,壮汉眼见着老爹的大脚踹了过来,却也不敢躲,只能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脚。 “吃点苦怎了?都是给自己和自己的儿女们吃的苦!怎的还不愿意啦?老子当年和你妈两人都耕种了几十亩地,这才把你拉扯大的,怎的,换了你就不行啦?”老汉说着说着越想越气,一脚又踹到了壮汉的臀部。 妇人赶紧拦下了暴怒的老爹,虽然妇人的嘴碎一点,但心里还是心疼自家丈夫的。 一下子踹了两脚狠的,上了年纪的老汉显然体力有些不支了,在儿媳妇的劝导下,也就就坡下驴,一屁股又坐了下来。看着缩在一旁的儿子,略略又沉吟了一会。 终于,老汉似乎下定了决心,对着儿子儿媳一招手,说道:“选好种子,再交完公粮和税收,留足一家子的吃食,再存上五六斗已备不时之需,其他的全部拉去卖给官家!” “老爹,这......”围坐一旁的两人显然没想到老爹居然会如此决断。 老汉却没有理会二人的惊讶于不解,摆了摆手继续说道:“王上是千百年难遇的真心爱护百姓的王上,此从分田、赋税乃至入城税里皆可见也!此亦是吾家发达之机也。去岁开荒,多开几亩的笑开了花,没能开地的愁断了肠!所以只要跟紧了王上,官家定不会让咱吃亏!” “阿爹!便是如此,也不需要将粮全卖给官家啊!吾听闻城中粮商的粮价足足比官家高了有一两钱哩!卖一半给官家,另一半卖给粮商,好歹把家中的饥荒还了啊!”这会儿换儿媳妇劝说老汉了。 老汉摇了摇头,说道:“卖给官家无非少了几十个大钱而已,也足够还那些饥荒的。只是家里还需再紧点便是了。” “好不容易盼个丰年,却还是要饥一顿饱一顿的。”壮汉默默嘀咕着。 “哎!儿啊!”老汉少见的没有动怒,反而平和的说道:“若是没有王上把田分给了咱,光是那佃租就不知要几何,便是丰年又如何,过些日子还不得去山里讨生活?如今政策好了,免了入山之险,怎的还吃不得苦了?” “阿爹,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几个娃儿......旁的娃儿今年定是穿新衣履新鞋的,咱家的娃儿却还是......儿只是觉得对不住几个娃儿!”壮汉叹息道。 “要想往后年年有新衣新鞋,就得先苦上这几年!先苦不是苦,后甜才是甜哩!”老汉叹息道。 “得了爵位的好处你等还不知晓也!等大孙拿了爵位,或是去城中做吏,或是去参军,吾家从此便有了靠山,若是再开田亩,有爵位的可是能免三年的税呢!只是这一项,便将前面的损失全都补回来了。”老汉眼睛望着茫茫的麦田说道。 不待二人说话,老汉又继续解释道:“如今王上手里缺粮,才有了卖粮换爵的好事,若是王上手中粮食多了,不说把这政策废了,加些粮草数量那是肯定的了。到时候可就不是区区几年的粮食可以得个爵位了。” “阿爹说的有道理!”妇人点点头说道,随即用捅了捅一旁眉头紧皱的丈夫,可是汉子还是不曾言语,似乎还在倔着。 老汉见状自然明白儿子还是舍不得让孩儿们吃苦头,随即继续说道:“咱大孙明后年可就成丁了,说媒议亲的事儿也就在后年了,若是咱能在大孙成丁前把爵位拿到手,那到时候大孙还不是可着劲儿地挑媳妇,就是去城里找个媳妇也是可以的啊!” 汉子闻言眼前一亮,显然老汉的一番话说到了汉子的心坎里去了:“成,咱家一起吃苦三年,给狗儿攒个爵位,说门城里的亲事!” “嗯,这就对了!”老汉笑着说道。 “成!阿爹你在休息会儿,趁着日头好,咱今儿把南坡剩下的几亩地都给收了!”想通了的汉子一瞬间爆发出一股仿佛用之不尽的气力,抓起一旁的镰刀便往田间而去。 妇人也是莞尔一笑,跟着自家丈夫又下田去了。 老汉见状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父慈子孝,夫唱妇随,全家劲往一处使,未来的日子更是充满着希望,老汉仿佛已经看到了他在城里的一座宅子里抱着曾孙取乐的场景。 乐呵呵的老汉将饭盆一一收好,放在另一个篓子了,又将装着井水的葫芦摆放好,随即背起篓子再度往家的方向而去,回家的步伐似乎又轻便了几许。 而在田亩的不远处的大道上,几名斥候骑兵正风风火火地往邯郸赶着,红色的旗帜随风而舞……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三封急递惊龙台 蹬蹬蹬......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龙台宫外传来。 正是赵国宦者令赵忠,原本一贯和煦的面孔如今却严肃无比,双脚捣着细碎而快速的步伐,恨不能立刻就出线在赵王的面前。 宫内,赵括正和平原君一起商议着各地秋收的情况,看赵括一脸惬意的模样,相必收成应是不错! 听着殿中的欢声笑语, 赵忠看了看身后宦者托着的信简,心中暗暗祈祷着自己带来的消息不会是噩耗。可是一次性三名急使,也不知是巧了还是......真是多事之秋啊! 想及此处,赵忠脚下的步伐更快了,只是苦了后面跟着的宦者,不仅要托着托盘还要跟上宦者令那快速的步伐。 很快,一路小跑着的赵忠便到了龙台宫的殿门之外, 小小地喘匀了气息, 理了理衣裳, 赵忠这才双手微拢,头颅稍稍低垂着,带着小弟,小心步入殿内。 “我王!”站定后的赵忠对着赵括微微一礼。 “哦?忠卿,可有事?”赵括抬头问道,自己正跟平原君商议着朝事,若无大事,宦者令不应该进来打扰的。 “禀我王:有信使百里急递!”听闻赵括的问话,赵忠立即回应道。随即又从身后的宦者手中接过放置信简的托盘,往赵括案几上递。 “哦?可是不韦爱卿和廉颇爱卿已经完成战略包围了耶?还是......”赵括有些惊喜的问道,显然最近赵括的心情很是不错,顺带着便成了乐天派。 “禀我王:一共有三封急递!”赵忠一边递上托盘,一边小心地看着赵括的脸色说道。 果然,听到一下子由三封百里急递的赵括,脸色一下子就凝重了起来。 百里急递,换马不换人,沿途各郡县皆需无条件地给予支持, 不说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吧,至少也是撞人不纠,阻递获罪的待遇。 这急递可不是速递,更不是随便就可以用的,非军国大事不可用。违者,轻则罢官,重则流放。这样的条件下一般官员宁愿慢一点上奏,也不敢轻易使用百里急递。 如此,在保证急递的严肃性、重要性的同时,也使得赵国一年到头也收不到一封急递。 往日里,一年都不见得有一封的急递,如今一下子便来了三封,也就是说赵境之内一下子发生了三件足以动摇社稷的大事,怎能不让宦者令急匆匆地赶来,又怎能不让赵括脸色凝重。 赵括和一旁的平原君很快地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可越是急事越不能急躁地处理。 赵括随即将案几上的托盘拉到自己面前,细细查看火漆是否完整。 虽然发现了赵括的脸色有异,但在赵括检查的间隙,赵忠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三封急递,一封来自北巡使团,为次辅廉颇将军和阁老吕不韦二人联合署名;其二来自北疆,为将军李牧署名;其三来自上党郡,为将军田单署名。” 言毕,看了看赵括的脸色稍霁,赵忠明白王上这是大概有数了,随即如老僧入定般站到了赵括的一旁,再不吐露一字。 一旁的平原君显然有些坐不住了,这三个地方正是赵国如今最为要紧、最为关键的三处。 北巡使团关系到新政的推行,数十日前已有邸报言及赵北十数县联盟抗议新政,自己好容易才安抚下邯郸朝臣们的情绪,如今又值秋收之季,若是此时北地爆发,真真是要赵国伤筋动骨了。 北疆军团,集结了代地的强骑,邯郸和上党精锐步卒的一只强军,可以说乃是如今的赵国最为强力的一只野战大军了,即便代地之军也有所不及。若是此军有什么意外,赵国战力立马就要被削弱三成不止。 最后那上党更是要命!自古上党便是邯郸的屏障,这也是前些年自己立劝当时的赵王出兵上党以抗秦军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若是上党有失,立时便又是一场长平之战。如今的赵国可不能再打这样的消耗战了,也打不起了啊! 莫说三处同时急递到来,便是只有一处便已经够如今的赵国喝一壶的了!看着慢条斯理检查火漆的赵括,平原君都有冲上去为他打开的冲动了。 说好的老人家的城府呢! 好在理智的天使战胜了冲动的魔鬼,平原君只得眼睁睁第看着好似胸有成竹的赵括,慢慢地剥去火漆,展开信简......心中暗暗祈祷着:千万别坏事了啊! 听了赵忠的简要介绍后,赵括的心中反而有底了! 北巡使团的来信,自己早有命令,秋收之前只许完成战略包围,不许肆意进攻,所以此急递应当是汇报此事的; 北疆李牧的来信,自己更是通过系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已经灭国的东胡还能蹦跶出怎样的火花吗; 最后上党的来信,或许是最为紧要的了,恐怕秦军开始行动了!秦国尤其是蜀地,处于纬度更低的区域,粮食要比赵国早熟上些时候,只怕如今已经差不多完成了秋收。只是不知他们的进攻对象为何了。 心里有了底,手头就不慌。 赵括小心察验好火漆的完整,看着如老僧入定般的赵忠和伸长脖子翘首以盼的平原君,赵括莞尔一笑,正准备开始剥离火漆的手停在半空中。 此时不装逼更待何时? “平原君!”赵括对着紧紧盯着信简的平原君呼唤道:“平原君?” 直叫了两声,平原君才反应过来,心中暗骂着,口中却应诺着:“微臣在!” “呵呵!”赵括笑了笑,继续挑逗着平原君说道:“平原君以为,这三封急递是福是祸焉?” 彼其娘之的,明知道自己迫切地想知道急递里的消息是福是祸,你还来问我?拆啊你倒是!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问我作甚!玩儿呢! 已经出离了愤怒的平原君强压怒火,对着赵括教训道:“国家大事岂能付诸猜测?猜中如何,不中又如何?我王不宜存顽童之心与国事之中。且急递者,沿途多人之辛劳者,便为我王尽速察之。不可再多迟疑,我王应速速察之。” “无趣!”讨了个教训的赵括在心中暗骂着平原君的古板。倒也不敢直接表达,随即继续拆解起信简来。 第一封急递来自北巡使团吕不韦之手,嗯,有点儿长呢! 赵括看了第一句话,便大概知晓了其中内容,随即转手交给了宦者令赵忠,令其读之,省却了转手给平原君看一遍的时间。 赵忠恭敬地结果信简,随后读了起来。 “臣,内阁辅臣、北巡正使,吕不韦,并次辅、副使、将军廉颇,于代地,叩请王安!” 没错,就这一句,赵括就明白了,这是吕不韦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布局,给自己报信同时告知自己准备下一步动作的信简。 赵忠继续读着: “自夏日接报赵北四府十七县联盟对抗新政以来,臣等忧愤莫名、日夜难安。一恐有负我王之重托,而使新政毁于一旦;二怒四府官吏之不体王意、不恤百姓;三忌大军强行压境,虽或可摧枯拉朽,却亦有糜烂而至倾覆之祸。 是以,大军踟躇于栾城之东,而臣等亦困于两难之境也。 幸,廉颇将军怀中藏有我王留之锦囊妙计者,言及北方必反之因,又令以‘釜底抽薪、困龙浅滩及摧枯拉朽’之三策,则一壮吾等之信念,二解吾等之困途,三定乾坤之胜矣。 随之,吾等依计,以廉颇将军所率大军为先导,北巡之使团为后,先攻其城、再掠其行。大军于五月底陷安平城、六月中取代邑,而使团尽收其地而推之新政也!三角之困阵已成,而反叛联盟尽成瓮中鱼鳖矣 更有赵启将军羽林之属,将百姓得利之新政广而告之,致使大军所到之处,黔首百姓无不欢欣鼓舞而夹道欢迎者也。而四府一十七县之民亦无不翘首以盼王师之来也!反叛联盟之根基尽毁矣。 六月二十三,已有五县之官吏世族代表暗入代邑,为投诚而来。 六月二十五,又两县投诚。 六月二十六,再添两城。 如此,四府一十七县,已有半数投诚,其联盟自破,而我王之策已然功成矣! 然,为免打草惊蛇而使秋收之事有误,吾与廉颇将军商议后,暂且安抚众人,令其先行完成秋收事宜,而静代天兵之至也! 吾与廉颇将军决议,欲于秋收后,出兵攻伐,若一切顺利,可在寒露前尽收赵北之地,即或不顺,应在霜降日前,一统全境。 是故,特以百里急递告于我王! 一则将如今情形及即将的计划尽呈我王知晓,二则为请王命示下,对于反叛联盟之属吾等该如何处置哉?投诚之人如何安置? 臣,不韦、廉颇,再拜顿首!” 赵忠一气儿将吕不韦的信简给读完,越读是心中越酣畅,尤其是“我王之策已然功成矣。”一句,从心底不由地便有些兴奋与骄傲之感!而随着“再拜顿首!”四字念完,原本提着的心也随之重新放回了原处。 怎么说呢?四个字——就很舒服! 一旁的平原君听着听着也不住地捋着胡须,连连点着头,显然老头子很满意。 “虽不知我王之锦囊妙计之具体情状,然两月已过,反叛之联盟不仅没有扩张糜烂,反而有半数之多投诚与我,可见其已然如秋后之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而我王之计果如定海之针,一战而定乾坤也。” “哈哈!”赵括很是得意的笑着:“平原君过誉了!此皆是不韦爱卿和廉颇老将军辛苦、麾下将士用命所致,吾只是一旁提提建议罢了!” 虽然赵括自谦着,但毫不掩饰的狂放笑声里,似乎在对平原君说着:“继续夸,搞快点!” 人老成精的平原君自然知道现在正是拍领导马屁的好时候,随即笑着对赵括说道:“恭喜我王!北地一平,则赵境之内再无与我相抗之阻力,则我王之新政成矣!” 赵括很是满意地点着头,是呀,自己努力了半载有余的新政,终于看到熬出头的希望!而新政的实施,只需再过几年,自己便有了与秦国撕破脸、掰手腕的资格了。 至于,能够在掰腕子的最终决赛中胜出?且看吧......虽然自己有系统伴身,可是谁又敢说能稳赢白起呢?说过这话的应该都已经到地府报道了吧!况且,那系统......不提也罢! 正沉浸在未来的袭击中呢,一旁平原君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王,吕阁老和廉颇将军所提及之战后处置之事,不知吾等该如何回复呢?”平原君眉头微皱地问道。 赵括略略一愣,现在不是夸奖自己的时间吗?怎么突然就变道了?也太突然了吧?真的是有点儿猝不及防啊亲! “论到角色变脸,本王墙都不扶,就服你平原君啊!”赵括在心中无奈地吐槽道,看着眼前如“变色龙”一般的平原君,仿佛又回到了长平大营之中,也是一样的变脸如翻书。 但,能咋办呢?以前还能翻脸不干。 现在?赵国成了自己的了,平原君不翻脸尥蹶子就不错了! 所以,还能怎么办呢? 国事为重吧! 赵括略略沉吟,思考着吕不韦的请示来。 随即赵括发现不对来,按照自己给他们的“便宜行事”的指示,这点儿事情远不及出兵平叛来的重要,可是出兵日期他们都能自我决断,这点战后处置的事儿会拿不了主意? 所以,只有两个可能,要么他们是想让自己这个大王来做恶人,要么是想“恩自上出”,让自己这个王上颁下恩典。 前者不太可能,自己对两人都不薄,而作为聪明人的吕不韦,更不至于如此自掘坟墓。所以,只能是后者了。 请示一道,再已王上的名义对所谓的反叛联盟进行相应的赦免,在立威的同时又稍作施恩,恩威并施,如此方为为王之道也。 想通了这点,赵括也不再犹豫,对着平原君说道:“回信就八个字:恩自上出,酌情尔定!” 第二百九十章 捷报次第长相续 平原君闻言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这是吕不韦和王上在演双簧呢,于是当即应诺道:“我王圣明!” 北巡事了,倒是个好消息,虽然后续还稍有不确定性,但基本上已经无碍大局了。平原君的心也稍稍放下,但紧张的神色随着赵括的接下来的动作又慢慢地爬上了脸颊。 只见赵括笑着点了点头, 又拿出第二卷信简,正是李牧将军的那封。 “北疆,李牧!”赵括看了看火漆,随即也不打开直接就将信简交给了赵忠手里,吩咐到:“念!” 一瞬间,平原君的心跳都快了许多, 身子立即坐了起来,脖子伸得更长了,试图早那万分之一秒听到关于北疆的消息。 原因无他, 若说北巡之事最多也就是个损兵折将、新政消亡、最终与世家妥协的恶果,大不了多花些时间再徐徐图之。 可若是北疆陆沉,则赵国不仅将失去一只最为强力的主力大军,付出河内郡一郡代价方才得到的燕地立时就会被燕国反攻,而显然秦国也不会放过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一句话,北疆大军若失,则赵国恐有倾覆之危矣。 想及此处,平原君甚至有些埋怨赵括,怎地将如此大军交托在李牧这个毛头小子的手中,太过草率矣...... 只是他忘了,眼前坐着的也是如李牧一般年纪的毛头小子,而这个毛头小子,去岁刚刚率领赵军战胜了不可一世的秦军,逼得秦国以两郡之地而赎其败军。 他更不知道,百十年后,有个少年郎,年仅十八便率八百骑军斩首两千, 功封冠军。而接着这位比之此时的赵括、李牧还要年轻许多的少年郎更是开启了他开挂的一生。 万骑出陇西, 转盏千里,枭首八千,获祭天金人; 再出北地,逾居延,过(小)月氏,攻祁连,斩三万而俘两万五千余; 复出代地,进两千里,越离侯山、弓闾河,歼匈奴左贤王等部精锐七万,而终至狼居胥山。 从此,第一名不再是第一名,而是冠军! 也自此时起,历代武将的最高成就便是——封狼居胥! 当然,也从此时起,再无人敢言少年无谋之语!取而代之的乃是:有志不在年高、莫欺少年穷、未可轻年少的话语。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下本写大汉如何?) 但显然,赵括对于北疆的信简有着绝对的把握!不是因为系统已经提前漏题,而是赵括从一开始便对燕北攻胡之事有着绝对的信心。 孱弱如燕国尚且将东胡压制得喘气,更何况是将燕军好一顿胖揍的赵军呢?而且,自己留在燕国的配置是啥?最精锐的五万骑兵和两万步卒,统帅更是被后世评为战国第一的战将李牧! 这要能输,自己拿块豆腐撞死算了!只看是大胜还是小胜,己方损失如何罢了。毕竟灭国之战,东胡肯定是拼死一战,闹不好被他咬下一块肉倒也有可能。 各怀心事的两人正想着呢,宦者令赵忠却已经开始念起李牧的信简。 “臣,北郡主将李牧,拜见我王。 臣自去岁入胡以来,经大小十余战,今终灭东胡之国,尽取其地,而获其民。 此战共计斩敌六万余人,俘获东胡单于以下近三十万人,牛羊马匹四十万,另获王旗等辎重无数。我军自死伤过万。 急递我王,特为我王报捷,此为事一也!” 赵忠稍稍停顿,惊喜地看着赵括和平原君。 赵括倒还好,这个结果也算是在意料之中,只是这损失略微有点儿少,收获有点儿大罢了! 可是,一旁的平原君却忍不住地站了起来,高呼道:“天佑我大赵也!以弱胜强,战损比高达三四十!真,真......” 激动不已的平原君已经不知该用何等的言语来形容如此的大胜! “纵然是廉颇将军,甚至是被誉为军神的赵括亲自前去,能打出如此之大胜吗?”平原君在心中暗暗揣度着:“或许、也许有这个可能吧!但也只是可能而已!” 随即又看向了一脸平静的赵括,说不由得又在心中暗暗想道:“看来我王早有预料有此大胜矣。” 平原君看向赵括的眼神略略带了些敬佩:“我王看人之能确实非同一般呐!刚走了各吕不韦,朝里又一个郑新,愣是把一个工部整得有声有色,一份‘农家肥’不知为我王、为朝廷收拢了多少人心,这又来了位军神般的人物!” “真真是天佑大赵!不,不对,此几子先王在位之时可无此惊才绝艳呐!此乃,天佑我王也!”平原君忍不住地暗自叹息道。 随即,平原君对着赵括一揖道:“恭喜我王,我大赵又添一员‘军神’矣!” “哈哈!寡人早知李牧之能矣!”赵括笑着调侃平原君说道:“平原君可曾埋怨过寡人任用新人过于草率焉?” 被戳中心事的平原君自然不能承认:“我王哪里话!我王之眼光,朝堂上下有目共睹也!若有人胆敢质疑我王之用人,老夫第一个便不答应,定要站出来与之辩驳也!” “哈哈哈......”赵括哈哈大笑,心中却暗暗骂着:“变色龙!老狐狸!” 不再跟平原君过多纠结,赵括随即让赵忠继续念起信简,李牧以百里急递当不至于只是报捷而已。 “诺!”赵忠也是欣然答应着,三封急递,两封已经证明是好消息,此封还是灭国之捷,最后一封便真是坏消息...... 嗯,应该也问题不大吧! “另附行军战斗细册于后,此仅大略概述末将攻胡之策也! 年前,末将奉命率军七万出征东胡。然入境之后,便发觉东胡之地,地广而人稀也,防守故燕之长城自是可令东胡不得南下,而吾等北上却难于寻找东胡之主力也。 甚至于,因其游牧之习性,其部落行踪飘忽不定,非外人可知。是故,初时,末将欲寻一部落一战却不可得。 故此,吾索迁徙之图于来往之行商,并以威逼利诱,使其不仅交出舆图,更为末将所用。 得图后,虽可找到各部落栖息之所,甚至于单于王庭也在眼前。然,东胡者不似我华夏之国,虽有单于,然各部落虽战时听令单于,但平时却各自为战。 即便末将直捣单于本部,将其部落消灭,东胡仍不得亡也,欲一部一部灭之,则时日不知几何也! 故,末将将大军一分为四,步卒两万拱卫北地长城,骑军分作三部,各自持舆图并向导入胡境,而驱赶东胡之人,另以行商之细作,散布末将欲毁国灭族之言,以威胁单于,使其收拢各部也。 东胡单于果然中计,于其王庭,广召东胡各部,屯兵十余万,欲与我军决战是也。 我军则趁其聚兵方成,军令不通之际,四部合一,以四万主力骑军直冲王庭斩将夺旗,偏师骑军一万分作左右两路以为合围之势,另有万余步卒殿后收降。 六月初九,会战于东胡王庭,东胡单于猝不及防之下,并各其大头领皆为我军所虏,而东胡大军稍作抵挡后便随王旗倒下而不战自溃矣。 我军遂收其众而迁于燕地矣。” “彩!”平原君又带头呼喊了起来。 一惊一乍的样子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刘姥姥,惹得赵括一阵白眼。 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失态的平原君随即干咳了两声以缓解尴尬。 其实倒也怪不得平原君,如此精彩的布局,看似简单,实则环环相扣,难的是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便想出了破解之法,更难的是对着破解之法,几乎没有遗漏地执行! 如此之将,如此之军,怎能不让人拍案叫绝! 宦者令见平原君有些尴尬,随即对其一笑,示意:兄弟懂你! 随即,赵忠继续念起李牧的信简来。 “末将尚未灭东胡之际,便已遣将军任武往代地索要燕军之降卒,得降卒五万,并其家眷,增之燕地之世族人等,共计四十余万人,欲迁入胡境,新建城池,改牧为田,以全辽东郡之实也。 另保留水草充足之所四处,以为我大军养马之所! 今第一批约八万人已然成行。然,末将军臣稀少,更少有基建、耕地开荒、牧马之才也,当次一批尚可勉力为之,然恐后继无力也。 而燕郡加之辽东郡,两郡之地,幅员辽阔,末将长于军事,而短于政务,今虽强自为之,仍不免有所疏漏。 故伏请我王速派文臣增援辽东!此为事二也!” 念着念着,赵忠看向了赵括和平原君。 赵括随即说道:“平原君,此事可已准备好了?” “禀我王:郡守之属,微臣与我王早有所论。至于文臣,求贤馆中已经人满为患了,随时可以出发辽东;而基建、耕地开荒及牧马之才,据臣所知,工部已然网罗了不少能人!应该足够李牧将军所用!”平原君略略思考后信心满满地回答道。 “嗯!留些名额给配合新政的世家们,嗯,北巡那边也给几个名额,这样吕不韦那边的推进更好地开展些!”赵括随即吩咐道。 “诺!微臣明白!”平原君随即应诺道。 “嗯,新附之地,最易生乱,平原君要亲自把关,尽快先安排一批官员过去!”赵括不放心地继续嘱咐道。 “我王放心,微臣今日便去求贤馆,名单最迟明日便可送至我王处。”平原君双手抱拳对着赵括一礼道。 赵括随即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示意赵忠继续。 “末将年前效力于上将军廉颇麾下之时,便知我大赵如今缺少战兵,五月里,又得我王之命征兵与北郡之地。 末将征讨东胡之战,损兵累万,故此北郡地扩民增而兵却少矣。 东胡之降军者,多为骑军,其马上功夫不弱于我军,更兼饱食牛羊之肉,力气更甚于吾。只因其兵戈不修,矛箭不利,战法落后,方弱于吾。 故燕之兵,亦有其强者矣。 故,为解兵力不足之困,末将擅自做主,以赵国民籍为诱,征兵于东胡及故燕之降卒。得骑卒两万,步卒一万。 此事虽有我王之命,然臣扩之于降军,不知当否!请我王示下,若是不当,末将当立即解散之,若是王上首肯,于此降卒间,末将可再征兵累万。 伏请我王决断降兵之去留,此为事者三。” “三”字落下,赵忠再次停顿下来。 赵括也陷入沉思。留不留?怎么留? 自己缺兵,燕兵自然可以留下,毕竟燕赵虽有龃龉,但更多的是血脉相连,尤其是对胡人的同仇敌忾。 那么,胡兵就不能留了? 还是得留,无他,舍不得啊! 霍去病之所以能跟开了GPS一般,每每都能找到匈奴的晦气,跟他手下的一群胡奸不无关系; 曹操手下的乌桓骑兵更是威震天下,打得一众敌人是不要不要的。 无论对内对外,一只精于马术的骑兵队伍对于赵括来讲都是梦寐以求的。 可是,胡人无信,那是臭名远扬的。 既然要留,那就得用好才行,否则便是祸患。 赵括随即下定了决心,对平原君说道:“传王命:许各军将领于败军俘虏间征兵之权!” “然,未免胡人得我军军法并铁器等而因此做大反叛,命编入军籍之胡军及其家眷,悉数内迁至邯郸、上党二郡,并与当地驻军混编,以分其力而弱其势!”赵括继续说道。 “诺!”平原君一口应诺道,对于军事,他从不辩驳,赵括说啥是啥! 见此事已定,赵忠又继续念了起来。 “发信之时,末将忽得行商所献之入朝舆图,末将以为此乃天赐之机,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也。 故末将已亲率胡骑两万、赵骑三万、并混编燕军之步卒一万,共计六万大军,东向而入朝,此行必为我王取箕子之地,以全辽东之名! 或亦可顺势得朝鲜之人参,特为我王报也,此为事者四也! 臣,李牧,在拜顿首。” 李忠的声音渐渐下去,而赵括的怒气渐渐升了上来...... 第二百九十一章 乌云乍变秋意凉 不得不说,最后这一段相必李牧是用了心的。比如,这个“忽”字就用得很好,你看咱是偶然得到的,别人送上门的,绝对不是咱到处搜刮搞来的。 入朝的作战动机是啥?是为王取地!王上不是说了吗,东胡并箕子之地合为辽东郡, 这郡都设立了,不能让它只有半块。咱可不是那名不副实的人啊! 至于人参什么的,我真的真的只是顺便去看看有没有!有当然最好了撒! 另外兵力部署啥的,咱也安排得妥妥当当,刚刚收的马仔就是咱此次征伐的排头兵,即便有所损失,也应该不会伤到赵国的大军。 而且因为扩军了的缘故, 北地还有三万精锐,可保北郡及辽东无忧。 可以说,方方面面,无论面子还是里子,李牧都为赵括想到了,也找好了完美的台阶。 除了点赞之外,李牧表示:你还想怎的? 当然了,明眼人一看就都明白的。李牧这是给赵括取人参去了。 看来军中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身体无恙,至少在军队高层还是在为自己的身体担忧着。 赵括一时间有点儿不知是该发怒呢还是该高兴。 高兴的是军队一直的团结不是作伪,而是真实地团结在自己的周围,以自己马首是瞻。 而愤怒的呢,则是李牧又在自作主张! 赵括有些后悔自己没能将自己的身体情况跟军队的高层再告知的详细一些,或许如此,李牧便不会有此不告而战之举。 若是这六万大军没有东向朝鲜,自己就可以从北郡撤下来至少五万大军! 三万胡骑,两万赵骑,这五万骑兵丢到上党郡,进可以趁着秦军攻伐河内之地,在河东乃至渡过黄河在河西之地,给秦国狠狠地来上一下, 退可以从容守护上党,静待秦魏两国打生打死。 一句话,有这五万生力军,则掌握的战场的主动权,再不必烦恼秦军的进攻方向是否如自己所想的攻河内而取魏地。 可是现在呢? 李牧以他名将的风姿,在远短于自己设想的时间里,以远小于自己预估的代价取得了东胡大战的胜利; 但这唾手可得的战场主动,又因为李牧名将的自作主张给丢了! 如今别说调回北郡的大军了,甚至,只有三万大军的北郡,还要小心翼翼的防御燕军的反扑。 可是,赵括能说什么呢? 斥责李牧?惩戒李牧? 别闹了,李牧才给赵国打下一郡之地,而且是灭了赵国人人深恶痛绝的胡人!仅这一点,自己就不可能在此时斥责、惩戒于他。 否则,自己与被刺的先王何异?贤王与昏王之间的差距,往往就在是否能忍一时之气上!显然,赵括不会给反对他的人留有任何的可能。 更何况,李牧无令调兵出征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人参,给自己治病,一片拳拳心意,怎忍心斥责、惩戒!如此忠心的将领还被斥责、惩戒,还有人敢忠于自己吗? 最为关键的是,李牧已经在攻伐朝鲜的路上了,自己便是想要斥责、惩戒于他,也得等打完战再说!而这场战,以李牧之能,即便是有山川之阻,恐怕也终将以胜利告终。 那么,再灭一国,携大胜而归的李牧...... 哎,当了王才知道,有些时候,并不是自己想要“狡兔死,走狗烹”的,而是那狗有的时候也太讨厌了。 当然,好在本身赵括便是大家认可的名将,所以聊还是要跟李牧聊聊的,明面上的赏赐不能替代私底下的教训,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赵括稍稍平和了下情绪,微微叹了口气,对着平原君说道:“准李牧所请,并令其余诸郡大肆收拢流民,并做好迁徙之准备!” “诺!”平原君在一旁应诺道,作为首辅的他自然知道如今的赵国处处缺兵,但对于李牧的做法,他还是举双手赞成的。毕竟王的健康乃是国本也,那是压倒一切的大事儿。 想到国本之处,伊妃、赵姬等人入宫也有段时日了,怎还没有什么“好消息”传出来? 据说我王独宠伊妃,这段时间才想起来赵姬?这可不行!不仅独宠不行,才两个嫔妃也不行啊! 这个可是真正的大事儿,回头可得找我那老姐姐说道说道。 没有意识到平原君已经神游天外的赵括,随即拿起了最后的一封信简。 “希望此中会是好消息吧!”被李牧搞得心情有些七上八下的赵括默默祈祷着。随即,也将信简交给了赵忠。 赵忠双手接过并展开,上眼一瞧,信简内容很短,相较于前面两封,仅有寥寥的几行而已。但其中信息却是十分重要而紧急。 “臣,田单,问我王安。 查,秦军自秋收后,聚集与函谷关内,以至十万之巨,近日更有斥候不断出函谷而东,恐秦军出兵在即。河东、河西之地,暂无异常,更无兵马之调动。特呈我王知之。 另,我上党屯田之军已于日前完成秋收事宜,所获粮草颇丰,足以十万大军一年之用。目前屯田军已恢复训练,正日夜操练,以待出战!不出十日,可尽复其战力矣! 臣,田单,在拜顿首。” 话音落,赵括刚刚被弄得有些忐忑的心绪终于安宁了下来。 聚兵于函谷,斥候出函谷而东,此二者无不表明秦军这是要攻伐河内了。 原因很简单,若是要攻河东,则其函谷之兵需先入河内再攻河东,如此必为魏军所阻,其与攻河内则无异矣。 其二绕开河内,则大军需在黄河处绕一个大弯,再经秦军自己所占之河东半郡东度汾水而再攻赵之河东。 后者,不仅耗费时日颇多,更是易为我军发现从而实现半渡而击,则秦军必损失惨重。远不及自河西、过河东而攻赵来得隐蔽、有效。 当然,依然不能排除秦军函谷之军乃是疑兵的可能。 以秦军之疯狂,很可能跟着自己有样学样,用十万民壮顶替十万精锐在函谷露头,已达到麻痹自己的目的。 而真正的大军隐藏在河西,再昼伏夜出,缓缓而又秘密地调动至河东,从而趁着我军毫无防备之际,一举而攻下河东,进逼上党!从而占据战场的绝对主动权。 这样大规模的战略欺骗的行动,秦军不是做不来,更不是不可能做!甚至以秦军以牙还牙的狡诈豺狼般的个性,此举还极有可能! 而田单将军也不愧是沙场老将,显然他也想到了秦军声东击西的可能! 于是才有了斥候探寻河东、河西二地兵力调动、集结情况的举动,而得到的结果却是两地并无兵马调动之情形。 这也从侧面佐证了秦军出函谷而东,攻伐河内的举动。 但饶是处处迹象皆表明秦军的攻击方向乃是河内,田单将军作为擅守的将领仍是不放心,更是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秦军,以最不利的情形来要求自己!不愧是能独守即墨数年的大将!也只有这样老成持重,吃过教训的将领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李牧啊李牧,你要好好学习一下哦!) 什么是最坏的恶意? 田单将军默认函谷之军乃是疑军,只为降低自己的警惕,而自己派出的斥候、细作皆因秦军狡诈等各种缘由,未能找到已经藏匿其中的秦国大军。 什么是最不利的情形? 我河东守军在猝不及防的状态下,遭受到秦军如泰山压顶般快速而强烈的攻击,在第一时间便失去了战力,我军被迫与秦军再打一次长平之战。 那么面对这样的最坏的恶意与最不利的情形,田单将军又是怎样做的呢? 一方面,田单立即恢复屯田兵的训练,以保证自己即便失去了河东大军,在上党还有足够的兵力、战力与秦军相抗衡; 另一方面,田单特意提及屯田丰收,足够十万大军一年之用,意为其粮草充裕,且已经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什么是老将!这就是老将! 虽然明知自己被攻击的可能性不高,可是依旧没有放下哪怕一丝丝的警惕,赵括甚至能想象到河东之军在第一时间已经接到了田单要求提高警戒等级的将令。 即便已经提醒前军,田单还在布置一道又一道的后手,后手之中更藏着一张又一张的底牌。不到最后一刻,即便是他在你面前随时可能死去,你也千万不要相信自己已经赢了。 保不齐从哪里就杀出一个“火牛阵”,让你之前的操作皆尽付诸东流;亦或者前方便是高平陵...... 面对这样的对手,你的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都会被他牢牢地握在手中,而将成为最后失败的原因。田单如此,白起更是如此。 而白起比田单更恐怖的地方在于,田单只是擅守,只能在保证自己不犯错的前提下,静静地等着待对手出现失误,再抓住失误进而防守反击。白起则不然,他会诱导着对手一步步地犯错,一步步地走入他预设的陷阱之中,而到了最后,战场上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甚至连对手也变成了他手上的一枚棋子。 面对已经将防御安排得如此妥妥当当的将领,赵括明白他要做的不是干预前线将领的决策,而是为前线的将领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持,就如历史上长平之战中的秦王一般——征发河东全部的男丁支援白起。 “传令,其一令上党郡守李义,密切配合田单将军,凡军之所需,悉数提级为郡之要务!不足之处,列明详细,百里急递至邯郸! 其二令邯郸郡属,由工部牵头,立即着手打造箭矢等军需物资,以备不时之需。”赵括稍作思考后对着平原君说道。 平原君闻言一愣,怎的好像他听着的是秦军出函谷而东啊,这跟咱一直以来的预料所差无几,正是奔着魏国的河内而去啊!应该不关咱赵国啥事才对啊!而且听田单的意思,上党郡也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怎么王上还令各地备战耶? 若是先王,平原君自是要好好争辩一番,但如今面对的可是赵括啊!整个赵国,乃是七国之内,有谁敢说军事上能稳赢赵括?不存在的!疑惑留在心理等战后再看便是,军事上的事儿,自己还是无条件服从便好! “诺!”平原君响亮地答应着,随即又在自己面前的布帛上记录上,毕竟今日之事也颇多,一旁的宦者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在赵括第一条吩咐的时候便将一块布帛摊在了平原君的案上。 做好内勤是赵括目前唯一能做的了。 安排完内务的赵括随即从赵忠手中拿过田单的信简,又令其拿来舆图摊开在案几之上。 秦军攻伐,向来不宣而战,以快速、强劲著称。 以秦军之快速之名,函谷之军既已能被我军侦知,那么旁国恐怕也差不多也快侦查到了。 以此来看,要么就是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此军为秦军的障眼法;要么秦军的出动便是在这几日了,甚至于先锋之军已经开拔,故此无需再做隐藏。 那么,也就是说,短则数日,长则十数日,大战必起! 田单之信以百里急递而来,以上党与邯郸之距离推断,此事应该只过去两日。 既然如此,自己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将此情报告知魏国,并嘱咐其提高警惕,早做提防。 即便其细作已将此情报报于魏庭,自己也算是尽了盟友之力了; 若是其细作未能侦知此情报或是未能及时传递,那魏国可就欠自己人情欠大发了。 最关键的是,即或自己告知魏国,使者日夜兼程也需三五日,而秦军开拔在即,短短几日根本不足以魏国通知到位,或是做出军事调整,甚至于魏国的使者刚刚出发,秦军便已经兵临城下矣。 也就是说,人情欠了,但该挨的毒打一点也不会少! 还有比这更惠而不费的外交吗? “平原君!”赵括立即再度补充道:“令礼部派出使者,昼夜兼程,务必于四日内赶到魏国都城大梁,告知魏王及信陵君,就说:秦军十万集结于函谷,恐东出在即矣!务必提防也!” “嗯?”平原君又是一惊,啥时候腹黑的我王变得这么关心魏国的死活了?咱可是记得我王是如何从信陵君手里“骗来”河内郡,而又在以河内换燕地后如何的谩骂这魏国的。 若是提前告知魏国,魏国做出相应调整,极有可能造成秦军作战思路的调整,别到时候把那该死的秦军招到自家门口啊! 平原君对此表示深深的疑虑,而对于外交之属,平原君还是有发言权的,随即应诺了半晌的平原君终于准备发出自己的声音。 可惜,赵括似乎看出了他的企图,并不准备让平原君得出,于是直接对平原君说道:“时间!魏国的时间不够了!” “啊!”平原君闻言恍然大悟。 “果然,眼前的我王还是如同以往一般的腹黑!但,自己好喜欢,咋办?”平原君心中暗暗不住地吐槽着。 脸上却一脸严肃地应诺着赵括的吩咐:“诺!本君这就去安排礼部之人!” “有劳平原君了!”赵括却不知平原君心底的吐槽,见其起身,当即也起身相送道。 两人依依惜别之际,在那遥远的咸阳,一场战前会议,已然拉开了序幕。 第二百九十二章 计划有变欲奇袭 “我王!”身着全甲的白起对着秦王双手抱拳微微一礼,缓声说道:“末将自函谷整备归来,特向我王交令!并附上行军计划,请我王允准大军开拔!” 说着,白起从怀中拿出书简一封,双手递上!宦者令随即赶忙上前,接过白起的书简。 不待竹简递到自己手中, 秦王直接便发问道:“大军整备如何?军士士气如何?粮草军械是否充足?” 白起好想说,你自己看啊!竹简里都有啊!既然要问,何必要我刻竹简这么麻烦啊!虽然竹简是手下帮忙刻的,但自己也破费了脑细胞想那书面之词好吧! 可是身为打工仔就得有打工仔的觉悟,白起虽然骄狂一些,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随即又是微微一礼, 将情绪稍作调整, 回答秦王道:“目前函谷已经聚集大军十万,大部分来自去岁长平之军,大伙儿都憋着一股劲儿要一雪前耻,故士气正是旺盛。依照我王之吩咐,尚有五万大军为拱卫函谷及后续之军,也当在今明两日集结完毕。” “至于粮草军械。”说着白起稍稍停顿了下,瞟了一眼正坐在秦王右手侧的范睢,随即继续回答道:“粮草方面,已然足够十五万大军三月之用,暂已足够;只是军械方面,云梯倒还足够,但是是攻城之箭塔、冲城车之属,却不太够。” 言毕,白起随即站在一旁看着秦王的反应。 可是秦王只是淡淡地点点头,这让白起很是诧异!打战耶!还是出动十万大军的大战,军械居然不够,秦王不该雷霆大怒吗? 不应该啊!范睢虽然与自己不睦,但从未在打战这件事情上掣肘过, 至少是明面上从未如此掣肘,今次怎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搞事情? 这本就令白起百思不得其解了,在回程的路上自己是犹豫再三,才在报告中隐晦地提及,本想着私下里跟范睢交流一番,可是自己一进城便被王上叫进了宫中,这也是刚刚回答之时自己欲言又止的原因。 更离谱的是我王向来英明,怎会如此纵容此事,换了往日,大王直接拔刀砍了范睢都有可能......想及此处的白起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自己才走了十几日,咸阳怎的就变了天了? 秦王见着百思不得其解的白起,笑着对其说道:“将军勿恼!” “末将不敢!”白起赶忙双手抱拳一揖回道。 秦王直接从位子上起身,走到了白起的身边,亲切地把着白起的臂膀,将其带到了早已准备好的舆图之前,而一旁的范睢和子楚两人也纷纷跟着起身来到秦王一旁。 “将军所需攻城之器械,相国早已安排妥当,比之长平之战的准备也相差无几!绝对够将军攻伐之用!如今箭塔等物均囤积与咸阳,被寡人拦住了!将军切莫怪罪相国!”秦王笑着拍了拍白起的手说道。 “末将不敢!”白起又是微微低头,随即对着范睢也是微微点头说道:“末将不知其中详情,误会了相国,还请相国勿怪!只是,大战在即......” 说着,白起又看向了秦王,等待着他的解释。不得不说,一场长平惨败,让白起收敛了不少,不仅对王上恭敬有加,对相国范睢也越发有礼了起来。 “说来也怪寡人,寡人梦中突发奇想,有条不一样的思路,却不知是否可行,难以下定决心。问之相国,相国却言此事非上将军在不可定夺,故吾与相国相约等候将军归来。而如箭塔等重型攻城器械,运输不易,故此寡人将其拦下,欲与将军及补充部队一同再往前线,定不至于耽搁战事!”秦王继续说道。 “不知我王所想为何?”白起有些不解地问道,心中这场战咱都前前后后推演过无数遍了,该想的、能想的都想了个遍,怎的还有什么新思路?如今大军集结,动员也做了不少了,正是箭在弦上之时,我王啊!你可别闹什么幺蛾子哦!白起在心中暗暗祈祷着。 “相国!你来给上将军说说吧!”秦王让出位置将相国让了进来,指着舆图说道。 “诺!”范睢点点头,站到秦王让出的位置,随即对着白起一礼,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起他的新思路来。 “上将军,如今我大秦之军集结函谷,虽我军竭力隐藏行踪,然,函谷所在沟通秦国与六国之所在也,往来之商旅不绝也!不瞒将军,将军在函谷的这几日,咸阳城中已然出现流言,说我大秦欲出函谷而东!”说着,范睢指着函谷关说道。 “王上令黑冰台细加查察之下,果然是从行商那里露了行藏。如今恐魏国已然知晓我军集结之情,继而判断出我军东进河内也是应有之意,甚至已经着手于防御。如此一来,我军东进之突然性恐将大打折扣。”范睢摇着头缓缓说着自己的结论。 白起闻言眉头稍皱,却没有打断范睢的话语。 范睢随即继续说道:“既然魏国已知,那么赵国必然也将知晓。若是此时,吾等效仿赵王于长平之故事,李代桃僵,以民壮充当我精锐之师,而悄悄将我十万雄师移至此处!” 说着,范睢稍稍停顿了一下,又用手指往舆图上狠狠一指! 那所指之处正是——河东郡! 随即范睢昂起了头颅,颇为自豪地说道:“赵国猝不及防,而我大秦虎狼之师,以泰山压顶之力、行摧枯拉朽之势,更有将士复仇长平之热血,必能夺河东而占其上党,进而无论是威逼邯郸,还是南下攻取河内,亦或是就此罢兵修养生息一番,皆可矣!” 随即,范睢将左手收回,五指慢慢并拢,缓缓说道:“则战场主动权尽在我手也!” 言毕,又看向了秦王一眼,那意思是在说:怎么样,我表现不赖吧! 可是,听着范睢慷慨激昂的演说,又看了看颇有满意之色的秦王,白起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明白,这份所谓的“新思路”恐怕不是秦王自己想的,而是眼前的相国范睢想出来的。 原因很简单:一则,秦王一直支持自己的计划,从未有过攻赵的念头,不至于在自己离开的十几天里突发奇想;二则,如此天马行空的计划,只有一个完完全全的外行才会想得出来。 秦王恐怕是被复仇的火焰和范睢所描绘的美妙结果给蒙蔽了双眼,这才想要一试!值得庆幸的是秦王还是保留了最后的理智,想要跟自己探讨一番再行下令,而没有直接下令改变计划。 可是,若是又相国直接提出修改计划,又怕自己因阵营不同而毫不犹豫的拒绝,这才假托是秦王的思路,好让自己投鼠忌器。 “未免有点儿太高看了自己,却又太小看了我白起了!”白起在心中叹息道。 高看自己,是因为明明是一个门外汉,却偏要来个什么惊天之谋,外行指挥内行; 小看白起,是因为若是真的有利于战事,白起根本不会因公废私,长平之战中,为麻痹赵括,隐姓埋名又如何?鄢郢之战,为尽快以最小代价结束战争,洪水灌城背负骂名又如何? “范睢不同白起,王也不懂白起吗?”白起在心中默默地呐喊着! 可是,该说的还是得说。 “我王,请试辩之!”白起平复好心绪,对着秦王一礼道。 “准!”秦王立即答应道。 “诺”白起应诺着,随即对范睢问道:“相国可知,函谷之聚兵乃是秋收之后,令各部分散入关,而后缓缓集结,这才躲过了众多细作之耳目,即近今日我军已然集结完毕,各国细作方有察觉。而从函谷调动至河东,如此巨大的军事调动看,敢问相国将欲准备如何掩人耳目焉?” “嗯。”范睢说道:“此亦可分散而去,选一城而集结也!” “若依相国之言,我大军拆分,又向河东分批运动,再重新集结,敢问相国可知,这一拆、一运、一合之间,所需时日多久?”白起继续问道。 “这......”范睢有些迷茫。 白起倒也不为难他,耐着性子为范睢和秦王解释了起来:“禀相国,即便大军整体调动也需十几二十日的时间,莫说还要分批前行,路途之时再增七日,再加上拆分和归建、整编的时间,便是三十好几、四十日之期都不算够!” “这!”范睢有点儿傻眼,自己好像还真没想到这点,随即赶忙趴到舆图上用手细细丈量着距离,显然是并没有因为白起的两个问题就放弃自己的战略,正努力找着其中的漏洞。 而一旁的秦王也是眉头微皱,他也算是知兵之人,自然知道白起所言非虚。 但,功夫终究不负有心人,在范睢下一通瞎找之下,还真让他找到了白起的漏洞! “将军!出函谷而东,虽有水路,也可大军一齐行动,然缺需经崤函通道,并以将军之谋略,所战之地乃是河内之腹地,故此行军之时日恐亦需十几二十日吧!然则若依吾之计也,我军运动至河东之后,便可立即渡过汾河攻击赵国!此间相差不过十几日而已!”范睢一手指着舆图一边说道。 不待白起回话,范睢继续说道:“且,赵国无备,我军集结先头三万左右大军便可先行渡汾水而战,待先锋站稳脚跟,后续大军随即跟上,如此一来又可以节约好几日!如此一来,并无浪费几日矣!”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言毕,又似炫耀般看着白起。 白起都无语了,自己只是想找个最简单最容易懂的理由让他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还真的想跟自己争一争?! 争个屁啊!白起好想开骂! 斥候派出去了吗? 沿途的驻军都查探了吗? 行军路线制定好了吗? 先攻击哪里,再战哪座城池,想好了吗?? 攻击方案呢? 敌人来了增援怎么办? 攻不下来又怎么办? 一旦失利要怎样退却,又在哪里布防? 一旦顺利要又如何继续推进? 要啥啥没有,一句话,敌情不明,我军行止不知,这是打战还是玩笑呢! 白起在心中深深地叹着气! 他知道,即便将这些都说了,不过又是陷入一场场的强辩罢了!甚至于他可以说咱可以边行军边打探边做方案啊! 所以,要打消他们的念头,唯有一个方法——毁了他们的根基——赵国毫无准备! 他们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都是建立在赵国无所准备的前提下,可惜如今赵国上党郡的守将乃是田单,也幸好是田单,否则自己还真不好劝得昏了头的两人回头。 理了理思绪,白起笑着对范睢说道:“我知相国定然对此事思虑很是周全,而已我大秦将士之勇、之忠,王若有命,必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也!” 嗯,先夸一夸吧!也算是降低些仇恨值吧! “然,赵军亦非等闲之辈,尤其如今上党、河东之将被换为了田单!”白起摇着头,表现得颇为惋惜,轻叹了口气,颇有种生不逢时的感觉,随即继续说道:“田单者,何人哉!于无人处,独守即墨五年,于万败时,尽复七十二城也!” 秦王和范睢颇有些不明所以,这不是讨论得好好地进军事宜吗?怎么突然就夸起人来了?夸自己也就算了,还夸田单,虽然也算是事实吧!但就因为有田单就不打了吗?显然不可能啊!一个田单再强,能强过我十万虎狼?而且以有备算无备,田单又如何?赵括也能拉下马! 白起没有理会两人怀疑的目光,转身看向舆图,右手指着上党郡说道:“据吾派出之斥候回报,自五日前,田单或已然知晓我大军集结于函谷之信,而并未因此感到安全,更为放松哪怕一丝的警惕。据闻,其已然集结大军,并令河东之军做好接战准备。” “啊?”范睢有些不可思议:“怎会如此?不应该啊!” “不应该?很应该好吧!你以为就你知道声东击西啊!人家五年的城白守的啊!名将之名白叫的啊!”当然,这是白起心中暗戳戳的默念。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东出函谷秦军藏 白起还待为相国解释一番,秦王却将他拦了下来。 “寡人已知将军之意,此事却是寡人急于复仇于赵,为仇恨与利益蒙蔽了寡人双眼,思虑不周之下,方有如此之妄想!”说着秦王对着白起便是一礼,说道:“若非将军明辨是非, 寡人险些误国误己,几成大秦之罪人矣。” 一旁的范睢和公子子楚见状也慌忙拱手而躬身。 白起骇然,赶忙双手抱拳并将身子躬得更低,口中慌忙称道:“末将万死不敢受我王之礼也,此皆是末将份内之事,且我王拳拳之心皆是为我大秦之东出也,何错之有焉!” 秦王缓缓直起腰来,又双手托扶起白起,说道:“此伐河内之战,便照将军之战法施行,寡人与相国在将军后方,全力支持将军!相国,你说是吗!” “诺!”范睢赶忙答应着。白起所言似乎也蛮有道理,范睢明白自己这是做了件蠢事,而秦王虽然出面保下了自己的颜面,但也在最后敲打了自己一番。 范睢赶忙顺着秦王的话对白起一躬身说道:“上将军,咸阳所备之、粮草军械即刻起运,下官亲自督运,定然不会误了战事,后续大军之需,只需言语一声或是书信一封,下官定亲自为上将军尽速办好!” “如此,多谢我王与相国了!”白起说着又是拱手一揖。 就这样, 一场风波在秦王的主动认错下消弭于无形。 后世者称, 此次军议或为秦王故意为之,一则斩断了文官集团试图向军队伸出的触手, 二则部分地修复了白起因长平之战而受损的威严,三则通过一拉一踩再次确立了以秦王为核心的领导地位。 而支持这一观点的最有利的证据便是:白起大军所需粮草军械,仅在短短七日时间便走完了本应至少十五日的路程。很难不让人认为是秦王故意将军械停在半路的。 当然,这些猜测毕竟都只是猜测,要知道它的答案,恐怕只有问一问秦王本人了。 只是如今,白起已经拿到了他想要的一切,正马不停蹄地赶往函谷关。 秋老虎把山间的风压在了脚下,本应高悬的旗帜,也没有出现在队列之中,一队队身着黑色甲胄的士卒,排着整齐的队列,趁着夜色开出函谷。 虽然没有清风相送,头顶却又明月照路,只是这路......却不知是通向荣誉的殿堂或是阴冷的鬼蜮? ...... “我王!”李毅匆匆忙忙地走入宫殿,对着赵括一礼,说道:“函谷、河内等地,各有羽林卫急报。” 闻言,正无精打采看着一封又一封竹简奏疏的赵括一下子惊醒。随即直起腰杆子,看向了李毅,果然后面还带着一卷卷的竹简,这要自己看得看到啥时候去? “不要动不动一有事情,就把所有的原始材料搬到龙台宫来,都让寡人看了,还要你这个主事的作甚!”赵括一脸无奈地说道:“捡重要的说!” “诺!”李毅也不敢反驳,立即应诺了下来。 随即,李毅开始汇报了起来:“函谷关羽林所属细作查明,函谷关内秦国大军,已于五日前消失,去向不明!” “河内郡细作发现,在泌水东岸发现有较多秦军探马,甚至与魏军已经有过摩擦,而在轵城城内也发现秦军细作频繁活动的痕迹,种种迹象表明,秦军大军所指恐怕便是轵城。”李毅分析道。 “泌水东岸和轵城有探马、细作,就能断定秦军进攻之方向?”赵括有些不相信,秦军既然是消失而去,去向既然已经不明,可又怎会如此简单地被找到攻击的方向? 要么,秦军主帅是个棒槌,要么秦军如今所展现的这个方向就是骗人的! “秦军主帅何人?”赵括继续问道。 李毅略略思索回道:“目前暂不明也!因十五日前,白起已视察之名曾在函谷出现,然三日后便在众目睽睽下回转咸阳,咸阳之细作也在十日前发回了确认白起曾入宫上朝的汇报。” 李毅自然知道自家王上最在意的就是白起,于是首先将白起的行踪给汇报清楚了。 “白起走后,函谷应是以秦将王龁为尊,然王龁自长平战后转为函谷守将,未传出改任之文,而守将不可轻出也! 另外便是秦国公室之将嬴摎者为尊,且其所率之军乃关中五万大军,或为此战主力也; 另有战将司马错,亦率攻蜀之精锐大军三万,陈兵函谷,在长平之败后,司马错是唯二被秦王通令嘉奖之将也,另一位乃是新晋的将军孟琥也; 以位尊及战功论,当由嬴摎与司马错二人之一为此战之主将也。”李毅根据手中的情报细细分析道。 虽然没能给出一个确定的答复,但根据如今的情况,能做到如此已经是李毅的极限了。 但赵括听了李毅的汇报之后,心中却有了与李毅截然不同的答案! 什么王龁、嬴摎!什么司马错、孟琥! 都是迷惑各国的烟雾弹!兵力越多,将领越多,越说明此战主将非白起莫属! “不必揣测了!”赵括对李毅说道:“此战秦军主将必为白起也!” “啊?”被王上全面否定的李毅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还有些迷茫和尴尬的李毅,赵括不动声色地解释道:“道理很简单,十余万大军,统率本就不易,嬴摎就不说了,能带个几万人已经是极限了,再多战力反而下降,而司马错呢,能劝动并为秦王攻下巴蜀,本领自然是不错,但要压服嬴摎等人......” 赵括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一句话:其他将领,即便或有统兵之能,却无率将之威。” 李毅虽然接手情报也有大半年了,但对于情势的判断还是不够细致,听闻赵括的判断与解释,却仍有疑虑,随即问道:“可是我王,白起仍在咸阳啊!此乃由咸阳细作从不同渠道共同见证之事也,断无可能为假也!” “一叶障目!”赵括颇有些怒气不争地说道:“白起如此神出鬼没,乃是秦国的疑兵之计也,如画蛇添足般,更是寡人之判断的最好明证也!” 赵括随即分析起白起之人来! “白起何人哉?即便有长平之败,却仍是功高盖主的人物。而知道自己已经有些危险的白起,平日里也是深居简出,甚至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深怕旁人注意到自己。上朝诸事那是能推就推。 除非是朝中有大事,此大事还非自己出马不可,白起才会在秦王的邀请下上朝议事,否则白起那是非常愿意当一个隐形人的。” “可如今白起居然主动地出现在了公众的视野中,甚至还主动在朝会上亮相?”赵括对着李毅反问道:“汝不觉得奇怪焉?” 不待李毅回答,赵括自顾自地继续表演道:“那意思仿佛就在跟自己和五国的探子们说:‘你们看,我是白起哦!我在咸阳不在前线哦!所以我不会带兵出征,你们都放心吧!’” 经过赵括的细细分析,李毅这才如同醍醐灌顶般恍然大悟:“我王高见也!细细查来,自白起出现到函谷大军消失,其中至少有五天五夜的时间,足够白起从咸阳快马奔赴函谷了。” “然也!”赵括点点头说道:“故,情报乃是死物,需详加分析方能为我所用。若此次秦军攻击目标为我大赵,而吾等又轻信了秦国的疑兵之计,其后果当不堪设想矣。” “汝当以此次事件为戒也!”赵括脸色阴沉地说道。 赵括之所以故意将话说得比较重,乃是因为今天的奏对情况实在不能让赵括满意。虽然李毅准备充分,对于情报也算是信手拈来,对问题也是对答如流,但对情报的把控却是不到位的,而这点却是赵括最为在意的点。 为了督促李毅的不断进步,赵括决定对李毅这面响鼓来记重锤! “诺!”李毅颇有些残酷地应诺道。 见李毅面有惭色,“给一棒子”的效果已经达到了,该是“给一甜枣”的时候了。 随即缓和下脸色说道:“汝亦无需过多自责,恐怕剩下的五国几乎都会被这样的操作所蒙蔽,毕竟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长平之战的故技重施罢了!” 不待李毅再次应诺,赵括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又是一变。 “刚刚汝说泌水东岸和轵城有探马、细作?”赵括再度确认道。 “然也!”李毅眼见着赵括的脸色变化,却一时猜测不出赵括的心理,只得老实的答话。 “那魏国可有对应之动作?”赵括继续问道。 “魏国河内守将晋鄙闻讯,率马步军五万前出郡治怀城而东,欲往轵城迎战秦军,魏国国内亦在大肆征兵,同时向我大赵及各国求援之使者恐已在路上了。”李毅略略思考组织好语言回应道。 闻听李毅回话的赵括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蠢猪!”赵括怒骂道,随即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沿着泌水的曲线缓缓在舆图上描画着。 随即赵括一拳狠狠地砸在固定舆图的框架之上,恨恨地说道:“晋鄙,好歹也是沙场宿将,怎会如此蠢猪式地指挥?” 李毅有些不明所以,只得静静地看着赵括发泄心中的怒火。 站在舆图前的赵括眉头皱得更深了,然而身为王上的他很快将心中的怒火压制了下来,他明白,现在不是探究晋鄙如此举动的缘由的时候,更不是追究晋鄙的责任的时候,自己也追究不了他的责任。 唯今之计,最重要的便是大赵要如何面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河内郡旦夕之间便将易手的事实! 诺大的河内郡,秦国几乎没有耗费多少时间、更无须多少伤亡便可拿下,这是自己始料未及的。 原以为魏国再怎么样弱,也至少有地利之优,又有伊阙之战的前科在,小心翼翼的防守之下,怎么也能阻挡秦军几个月,让秦国付出几万将士的代价。 如此一来,一则秦军损失颇大,其兵锋锐减,势必不能继续向北攻击野王、进逼上党,甚至于攻伐魏国本土也需要再行谋划;二则几月之后,自己北巡兵团回归,自己手中便有了一只生力军,便是秦军来攻,自己也是不慌的。 可是,如今的情形! 几乎无伤占领河内,消灭了魏河内守军的秦军虎狼,必然北顾而南视。当然,有极大概率会南下继续欺负已经损兵八万余的虚弱的魏国,但即便如此大赵也不能再置身事外了。 原因很简单,不能让秦国就此灭了魏国,一则如此恐怕更加深了各国对秦之恐惧,毕竟如今可不是五国攻齐的时候了,各国的国力已经衰弱了许多,若是魏国灭,各国想的恐怕不是合纵,而是讨好秦国。二则,若是让秦国如此轻易便去了魏国的表里河山,那么自己好不容易从燕国、东胡得来的土地便显得有些愚蠢了。 “来人!”赵括对着外间喊道。 “微臣在!”宦者令闻言匆匆赶来应诺道。 赵括点点头,看着舆图,开始下令。 “传令:其一,令北巡军团无计损失,不计代价,务必于二十日内迅速剿灭叛乱之徒,但有不从者,无需请奏,皆以死论!吾要北巡军团在一月之内回转邯郸。 其二,令平原君会同礼部,迅速派出使者联络各国,共商河内沦陷后的抗秦事宜,重点在楚、韩两国,务必说动楚、韩两国出兵相助!同时尽快知会魏国,尤其是信陵君,寡人对于河内将失的判断。 其三,令北郡任武之留守兵团密切监视燕军动向,一旦其有不轨之举,令任武无需请示,迅速予以消灭。 其四,令上党郡田单所属,积极备战,另准备骑军一万,随时准备西进秦河西之地,必要之时,吾需要给秦国侧后来上一刀! 其五,令羽林卫迅速派出探马细作,探明秦河东、河西之地可供行军之路途,并绘制秦军兵力布防图以供大军之用! 其六,令户部加快秋收进程,务必在一月之内囤积十万大军半年所需之粮秣!” 一气儿说完,赵括又稍稍思索一番,兵、粮食、外交都已经有所安排,应该没有遗漏了。叹了口气,暗暗希冀一切都还来得及。 “便是如此,记好便去传令吧!”赵括对着宦者令说道。 宦者令对着赵括一礼,随即马不停蹄地便朝外头奔去,显然从赵括之令中,他也已经听出了事态的严重性。 不多时,风尘仆仆的平原君出现在了龙台宫中。 第二百九十四章 河内恐入秦军手 君臣奏对话秦军 听闻平原君求见,赵括随即打发走身前已经被自己训斥半天的赵鲤和李毅二人,这才请得平原君入内。 “见过我王。”平原君对着赵括一礼道。 “平原君无需多礼!”赵括虚扶起平原君,随后便问道:“平原君急着来见寡人,可是为了寡人刚刚下达的王命之事?” “然也!”平原君微微点头说道:“微臣已经按照我王吩咐,令礼部安排使者准备前往诸国,此前也有所准备, 倒也不至于慌乱。” 平原君当即先将赵括安排的事项进行了简要的汇报,随即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然则,微臣听闻我王还令北巡使团加快剿灭进度,甚至令户部不惜代价加快秋收进程,囤积军需粮秣,上党郡、北郡之军皆入备战状态,探马更是要探寻秦河西不妨。兹事体大,微臣身为内阁首辅, 不得不过问一二,还请我王见谅。”平原君尽量平和着语气问道。 “嗯!”赵括点点头说道:“便是爱卿不来找寡人,寡人也要找爱卿的。” 随即赵括将李毅麾下斥候探马带回的消息以及自己对于秦军主将的猜测转述给了平原君。 平原君闻言,略作思考,终是点点头表示同意,随即又问道:“我王容禀:即便魏国为秦国所蒙蔽,错认了秦军主将,却也未必就会导致河内战事糜烂也。” 而为了证明自己所言,平原君不待赵括的反应,便继续说道:“微臣听闻,信陵君自长平一战后,于魏国国内声望甚矣,魏王迫于压力,不仅未追究其擅作主张之行,反而以倾国之兵相托付。” “自我赵国以河内郡相赠后,其威势更隆,魏国上下无不景从。而信陵君也当真有其过人之处也,于三月之间便在魏国内征兵数万, 练兵更是颇得其法,擂鼓鸣金、进退有度、攻守有方也! 或曰信陵君已得吴子兵法之秘传也,其麾下是十余万大军之战力,虽较巅峰时之武卒尚有不足,然,却与去岁之魏兵不可同日而语矣。窃以为,即便魏军或有不利,却不至于一触即溃也!”平原君侃侃而谈地说道。 赵括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说道:“魏兵之战力几何,吾不知也!然,其即便再强,未修兵甲之伤、未历风雨之苦、未经战阵之险,便是强,亦有限也!而秦军者,本就是虎狼之师,兵甲精粮,又携恨而来,其战力该有多恐怖。战力之强弱,一眼可知也!” 也不待平原君回答,赵括便继续说道:“即便退一万步说,信陵君真练兵之天才,魏兵果如爱卿所言之战力匹敌秦兵,如今恐怕也已经深陷秦军之阴谋中而无法脱身了。” “啊?”平原君显然有点儿意外,怎么还有阴谋?不就是隐藏了个主将吗?真打起来,或许头阵会吃点儿亏,打着打着也就适应了啊! “秦之阴谋,虽能蒙蔽一时,接战之后,恐怕也是瞒不了多久的!纵使一时失利,但以河内魏军八万之众,当尚能支撑也!”平原君显然还是想要劝谏赵括一番,联络各国没问题,但在自己家中就没必要不惜代价地又是剿灭乱臣又是强势收粮。 如此举动,于赵国而言,定然是要损失诸多的利益的。 便以收粮来说,要么抬高粮价,跟粮商们打价格战来筹集粮草,但这官方下场抬价的行为极其容易造成粮价的虚高,不仅要耗费大量的钱帛,还会造成市场的不稳; 要么呢就只能降低“购买”爵位的要求,吸引民众将粮食卖给官家,如此一来虽然国库的钱帛保住了,但赵国却会多出一大批的低级爵位的“士族”。 若是形式严峻,甚至是灭国之患,那自不必说,该如何便如何,些许经济的损失在国之存亡面前,自然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但依平原君看来,如今的情形远未达到如此紧张的地步,甚至河内之战胜负亦未可知,而之前讨论的国策乃是坐山观虎斗,如今两方尚未斗将起来,自己便准备下场,平原君有点儿接受不了。 赵括明白,平原君这是还没有看清战场的形势,虽然暂时按照王命去做了,但心中仍有疑虑。而自己要做的就是说服平原君,将他的思想统一过来。 随即赵括将平原君拉到舆图旁,开始对秦魏河内之战预演了起来。 “平原君请看!秦国约十万大军,出函谷关而东,显然是奔着河内去了!这点平原君没有疑问吧?”赵括指着函谷关说道。 “然也!若是出函谷而攻击我河东、上党,恐有地利之不变,而攻周王畿或是韩国之地,又恐遭各国之难,尤其魏国可出河内之兵而击秦军侧后,秦军必得不偿失也。故,出函谷而索河内之地,为秦军之上策也!”平原君显然也是关注此战已久,赵括刚刚起了个头,平原君便侃侃而谈地回应了起来。 “嗯!”赵括点点头表示同意,随即继续说道:“此事你只我知,周天子知、韩王知,为王、信陵君和晋鄙更是知道!如此天下皆知之事,秦国浩浩荡荡十万大军为何会夜间趁大家都不注意之事悄悄开拔?又为何要在一夜之间,便消失在各国刺探的眼皮子底下?” “更为关键的是,秦国朝廷上下,费劲心力地配合白起的演出,妄图造成一种白起未曾随军出征的假象,此又是为了何事?”赵括继续问道。 “此自然是为了给魏国突然一击!”平原君随即回答道。 “好!既然要突然一击,那为何轵城之外、泌水东岸,会又如此多的秦军探马与细作的痕迹?平原君不觉得这些痕迹有些刻意吗?仿佛在跟魏军说:吾要攻打轵城了,尔等小心防御哦!”赵括转过头继续说道:“此不与平原君刚刚所言之‘突然一击’的目的背道而驰焉?” “这......”平原君一时间有些想不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会否秦军只是在时间上给予魏军突然袭击,而攻击方向......” 说着说着,平原君也意识到有些不对了。 接着平原君的话头,赵括继续说道:“其实平原君也该感受到了!若是将秦军的攻击目标设置为其他城池,一切都说得通了!” “大肆查探轵城,将各国刺探以及魏军的目光、兵力牢牢地吸引在轵城之地,而秦军主力在乘其不备,于另一处行平原君之所言:突然之击。平原君以为然否?”赵括反问道。 “如此当是最有可能之情景也!”平原君点头承认道:“只是如此简单的声东击西之事,魏军没有察觉吗?” “有道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此为原因一也。”赵括继续说道:“而吾等之分析,皆是站在已然确定白起身在军中,秦国使瞒天过海之计在先,又用暗出函谷之计在后,才得出的结论,魏军并不知,此为原因二也。” “然而,正是这份不知,却已然将河内魏军带入死地也!”赵括叹息着说道。 平原君闻言心中一颤,回道:“此是为何?” “据羽林卫查探来报,魏国大将晋鄙率五万大军出郡治所怀城而西,欲增援轵城而与秦军主力对峙与泌水者也。然,怀城之距轵城者,虽不远,却也不近。即便急行军,也许两日方可抵达。一城有事,另一城根本无法及时增援。”赵括指着舆图上的轵城和怀城两地,一只手比划着两地的间距说道。 “若我是白起!”赵括随即扮演起白起的角色,一只手沿着舆图上蜿蜒的泌水,缓缓而上,直至河内郡治所在地——怀城! 赵括接着说道:“可乘怀城主力西去之际,大军溯泌水而上,直接强攻怀城,怀城守军兵力不足,又无丝毫准备,猝不及防之下,怀城旦夕可下!” 说着,手指狠狠地在舆图上怀城所在地戳了一戳,又转过头看向平原君说道:“爱卿当知,秋收刚过,河内郡今年秋收之粮与魏国拨付的大军粮草有一大半,可都囤积在了怀城之中啊!” 平原君闻言,后背的冷汗渐渐地已经下来了。但赵括似乎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随即赵括又看向了舆图上的轵城继续说道:“彼时,魏河内大军已至轵城。但无论如何,得到怀城被攻的消息后,于公于私,怀城乃河内郡治所在,又有粮秣囤积,丢不得!尽管前路经纪,晋鄙也必然回师救援怀城。” 赵括继续分析着,甚至似乎真的已经化身成了白起,继续说道:“刚才吾说过了,轵城之地距离怀城有两日之路途。故此:一者,晋鄙知晓怀城被攻之时,怀城已然入我秦国手中;二者,吾可再令精锐部队于晋鄙回师怀城的必经之路上。” “魏军急行而来,而我秦军则以逸待劳,此为人和;战场由我秦军所选,则我必占据地利之势;如此人和、地利尽占,更携攻占怀城之胜势,而主将白起,最是喜欢打歼灭战。如此,河内魏军之除了全军覆没便再无其他可能矣。” 说着,赵括又是狠狠地锤了装载舆图的框架一把,叹息道:“怀城一失,河内缺粮,以粮为饵,诱骗大军回援,以致魏国于河内之所,人地皆失。而剩下的轵城守军与其他零星的城池的守军,秦军只需偏师两万不出十日便能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赵括摇着头叹息道:“而最为要紧的是,拿下河内一郡,秦国消耗甚少,不仅花费时日很短,自函谷出兵到占领全境,寡人预计不会超过一个月,最多四十日!而且全程几乎没有恶战,兵力几乎没有损失,而粮秣之损失也可以从怀城之粮予以补充,甚至还有盈余。” “如此十万未受损失的虎狼之师,兵精粮足,信心爆棚,而距离冬季还有两个月之久,若爱卿为秦之主将,会否就此罢手?”说了半天的赵括终于将自己的结论和盘托出。 已经有点儿心慌的平原君闻言摇了摇头,不知是在说秦军不会罢手,还是在说自己不知道。 赵括没有为难平原君,转而继续扮演起白起来:“若我是白起,定然趁此良机,或南向吞并已经失去大量军力的魏国,得其百里沃土,彻底占据表里山河; 或是往东南,扫荡早已失去作用的周王畿,以及几无还手之力的韩国,取周王畿天下通财之地,而得韩国之坚锐铁器; 或是北上,占据野王,趁我赵国兵力不济之时,再与我赵国会猎与上党长平!” 赵括一边在舆图指指点点,一边颇有些沮丧地继续说道:“后者自不必说,吾等严阵以待便是;寡人最怕的就是白起行前两者之事,若其取前两策,无论灭了魏国、韩国甚至是周王畿中的哪一个,一旦吞并笑话完全,其国力将再上一层楼,而寡人所制定之跳出中原泥潭,争取外线发展的策略便成了一个笑话!” “我王切莫自责,国际形势变幻莫测,王上亦无预测未来之能也!‘跳出中原,争取外线’的计划如今已然实施得有声有色,我王切莫犹疑!”平原君闻言立即安慰道。 赵括也点点头说道:“吾等还是为长平之战所蒙蔽,既低估了秦将之诡、秦王之诈以及秦军之利,又错判了诸国军队的战力,由此得出各国可将秦国牵制于中原的错误结论。如今看来,若无我大赵出面,诸国在秦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我王所言甚是,但以我大赵如今之势力,尚不足以与秦军硬拼啊!”平原君叹息着说道。 “故所战,必须控制规模,既要把秦国打疼,又不能让秦国老羞成怒地报复我国。因此,寡人才急令北巡军团归来,又令上党备战。秦既然要战,吾就与之再战一把,与其等着秦国的选择,不如主动出击”赵括恨恨地说道:“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 第二百九十五章 平原犹疑兵不足 “我王圣明!”平原君对着赵括一礼道。 “爱卿请起!”赵括一把扶起平原君说道:“为了赢得这次的战役,平原君,寡人需要你的全力配合。” “敢不从命?”平原君又是微微躬身地说道。 “首要的便是联络诸国之事,必须劝得韩、楚两国出兵相助,有此二国之威慑,在加上赵、魏两国,如此才能给秦国足够的压力, 使之投鼠忌器。也只有如此,才能免除寡人的后顾之忧,寡人也才敢放开手脚跟秦军做过一场!”赵括看着平原君认真地说道。 “诺!”平原君点点头继续说道:“楚国刚刚与我赵国盟好,又与吾等正在商议买马事宜,而子鄢殷之战后,楚人对秦人更是恨之入骨, 料来说服楚国出兵当不难也。 至于韩国,秦军攻下河内后,极有可能直下韩国,韩国受秦军威慑,料想不难拉入阵营,只是韩国如今地小民寡,恐怕即便出兵,兵力也有所不足。” “无碍!只需他出兵就好!寡人也从未指望过他国之军能胜秦军,与秦军对战还是得靠我们自己!”赵括不以为意地说道:“其次,爱卿需与不韦及礼部官员商议好大战过后与秦国的议和事宜,若大胜如何处置,若小胜该如何得利?毕竟战争只是工具而已。” “诺!微臣明白!战场上秦国拿不走的东西,在谈判桌上他们也休想拿走!”平原君一脸笃定地说道。 “只是我王!”平原君欲言又止。 军事上的事情本不该他过问的,可是,听王上的口气,与秦之战只存在大胜与小胜的可能性,就没有一丝丝战败乃至于战平的可能吗? 那可是秦国啊!对手还是白起耶! 平原君弱弱地看着赵括,王上是不是太过于自信了?需知,过分的自信那便是自负,而自古以来, 骄兵必败! 赵括却没有在意到平原君的思绪波动, 他已然沉浸在如何打赢这场“局部战争之中”的思考之中。 “得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把朋友搞得多多的!”赵括心头想着:“这是这场战的关键所在,靠赵国一家之力不足以应付秦国大军,尤其是如今自己手上的筹码少得可怜,即便胜了,也是惨胜。” “必须让秦国尽可能地得罪更多的国家,这样才能有足够的联军来顶住秦国的正面大军,如此一来,自己才能以一旅之偏师,行巨大之效。”赵括心头已然打定了主意:“对!必须让秦国得罪更多的国家!” “光是自己派出使臣说服各国,即便韩、楚两国出兵,赵国作为联盟的发起者,还是要担起主攻的责任,这样可不好!”赵括对着平原君继续说道。 “额?我王之意是?”平原君不解地问道。 这是要给自己加难度吗?说服韩、楚两国出兵,与说服韩、楚两国出其倾国之兵,那可是两件事情,而且其难度更是天差地别啊! 前者自己是手拿把攥,后者自己却是毫无信心啊! 跟在赵国后头摇旗呐喊, 胜了能喝口汤, 败了也不过损失点兵力,附送几座城池而已;这可跟拿出家底跟秦国死磕不是一件事情啊!这要是输了,一个不小心可就是亡国灭种之祸啊! 若不是被逼到了不得不的境地,任何一个国家不会如此做的啊! 赵括显然也明白平原君的为难,随即解释道:“若是秦国只是攻打河内转而威胁上党或是魏国,各国自然不肯拼命!可是如果秦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攻灭此处呢?” 说着赵括往地图中心一指。 “周王畿?”平原君恍然大悟道:“吾先令使臣以秦欲灭周王畿以说服各国,各国必然不信、不肯。如此,吾之使臣则稍退一步,说其各出兵数万以救魏国,同时约定,若秦军兵犯洛阳,则各国皆需出兵十万以救天子。” “然也!必须给各国详细阐述周王畿路通天下、货通天下之利,其所储存财物之丰,以及秦国得之后的国力大增,进而秦军下个目标必是该国也。周王畿的情况必要时可予以夸大。只有各国都眼馋秦国的所获、同时又害怕秦国的兵锋,彼时再登高一呼,方有应者云集之效也。”赵括点点头同意道。 “诺!吾会与各使者说明此点。”平原君双手抱拳一揖而道。 “只是我王,如何令秦舍魏而取周焉?”平原君随即又问道。 “这就需要信陵君发力了!”赵括说道:“知会信陵君:其一,务必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大梁不破;其二,派人携带重金往秦,贿赂范睢,离间将相,务必将秦国的目标转至更为富庶、更为好打的周王畿。” 赵括顿了顿说道:“告诉他:秦国攻入周王畿之日,便是赵国出兵之时!不将秦军赶回函谷,赵军必陪着魏军打到底!给他吃颗定心丸。” “诺!”平原君立即应诺道。 至于为何让信陵君去贿赂范睢,而不是自家去贿赂,平原君明白倒不是王上舍不得那点金玉之器,而是若由赵国去找范睢,可能反而会将事情搞乱。 毕竟,与秦交战的是魏国,又不是赵国。赵国突然以重金贿赂,试图让自己改变秦王的想法,改变进攻的方向,要是没有鬼那才是怪了。 范睢虽然贪财,却绝不是傻子,更不会为了些许财帛,至秦国、秦军于险地,自己之所以有价值,靠的便是秦国的强大,这点道理范睢比谁都明白。 所以些许“无关紧要”的事情,财帛给够了,哪怕国家稍稍有点儿损失,范睢也就办了。可是涉及到国家大利、大是大非的问题,范睢还是不会含糊的。 赵国作为六国中唯一一个还能跟秦国掰掰手腕的国家,如今又明知赵国没安好心,范睢就是再怎么贪,也不敢听从赵国的想法啊! 但换了信陵君派人去就不一样了。 为国解难,多好的借口!范睢必不疑有他。 而信陵君提出的以攻周替代攻魏,明面上不仅无损于秦国,反而有利于秦国。相信只要财帛给够了,一切都能谈。 “只是我王!”平原君纠结了半天,眉头一皱,心中一狠,终究还是决定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不知我王欲以何法战秦焉?需知即便北巡军团归来,加上上党大军也不过数万,其中屯田之兵就过半,若再减去留下驻守上党、邯郸的大军,我王手中的军队恐怕还不足三万也!是否需要从他处抽调一些兵力?” 不待赵括回答,平原君急急忙忙地又说出了自己的建议与意见:“若是我王决议与秦一战,微臣建议,立即百里急递,命李牧所部回师,即便不能回师,也应抽调北郡、代郡所部南下参战,以充实手中的实力。我王切不可因长平之胜,而轻视与秦军也。” “寡人从未轻视过秦军,相反,恐怕再没有谁比寡人更清楚秦军,尤其是白起手下秦军的厉害了!”赵括见平原君颇为在意,随即也严肃地回应起平原君来。 “至于此战的兵力问题,寡人前方已经说了:此战最多只是决战的序幕,还不到与秦决一死战的时候。故,寡人最多只能用上党军和邯郸军的一部与秦去拼,这也是为何寡人一定要爱卿将韩、楚两国拉下水的原因。”赵括继续解释着。 “可是我王,战之则为胜!”平阳君听了赵括的解释,不仅没有放下心来,反而越发地着急了。 情急之下,平原君居然打断了赵括的话语:“我王容禀:若是邀天之幸,使臣成功说服韩、楚两国出大兵,则战场之上,吾当有魏、韩、楚三国之军助战,以田单或是廉颇将军之威望,取三军之帅位也不难,联军之规模当也不下二十万之巨,兵力倍于秦矣。” 说着平原君指着舆图上的楚国道:“然楚国出兵南方,恐一时难以调至战场,而另外三国之兵,即便也有秦军之众,恐其韩、魏国积弱已久,战力不足;更有三国虽一脉同出,却也是各怀心思,如此战力不足、战心不齐之军何以抗强秦焉?” “平原君还有何疑问,一道说了吧!”被打断的赵括也不恼怒,却让平原君继续他的话语。 平原君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试探了,随即对着赵括一礼:“多谢我王宽宥!” 但显然平原君的炮还没有放完:“我王应知之,战场之上并非一厢情愿之事也。其规模大小并不以我王或是廉颇、田单将军的意志为转移的。即便我王不想决战,可是战场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若是秦王或一急之下,硬是要将此战再度变为长平对峙,我军准备不及之下,恐要吃大亏啊!还请我王三思!” 静静地听完平原君急切的问询,赵括却一点儿都不急。 “的确,战场之上,两军厮杀,打出真火,鸣金不听也是常有的事儿。更何况,秦军出兵十万,或许本就奔着一举解决魏国来的,恐怕是做好了大打特打的准备的。”赵括笑着顺着平原君的话语继续说道。 随即,赵括话锋一转,将平原君愣在了当场! “只是,其一,寡人不会派遣白起或是田单为主将去打此战!寡人要御驾亲征!”赵括笑着说道。 平原君都有些无语了,刚刚的问题还没解决呢,王上这有给出了一道送命题,好好的当王不好吗?前次鄗城之战,那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朝内无兵更无将可用,这才让刚刚登基的王上出征。怎的还上瘾了是吧! “我王可闻,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焉?”已经出离了愤怒的平原君压低着自己的声音说道。 这倒是有些冤枉赵括了,不是他不想安安分分地在邯郸当王,赵姬的胸怀不香吗?可是不行啊! 一则此战乃是主动出击,什么廉颇、田单,尤其是后者,都是以擅守著称,也就是防守反击,跟此次的行动计划不符。 二则李牧还是太年轻了,虽有天才之名,但终究有点儿嫩,无论资历还是威望都不足以跨过廉颇担当与秦作战的主将。若是再过的十年,自己倒是可以安心地把军权放给李牧。 三则,其他人脑海里没有系统啊!而能稳赢白起的,除了系统,赵括实在不放心其他人啊! 所以咯!舍我其谁呢! “爱卿不必忧虑!与秦比,我大赵实在落后了太多!故此吾等一代人需要将两代人乃至三代人的苦、难、危险都吃了,方有机会迎头赶上!”赵括看着有些愤怒的平原君安慰道:“而且,赵军之内,还有比寡人更厉害的统帅吗?” 是啊!谁不想在着邯郸城中,左拥右抱,垂拱而治呢?谁又愿意以王上之尊出入生死之间,尤其是这位王上已然奠定了在军中无上的地位!可以说,再带兵出征,除了无尽的危险,于个人而言并无任何的益处。 那么如此情况下还是义无反顾地主动要带兵出征,真真是应了那句给廉颇的锦囊中,又被廉颇给传颂的那句话:“苟利家国生死以,岂因福祸避趋之”。 万千劝谏的词句堵在了平原君的胸口,最终化作一句:“微臣无能,害我王又陷危难之中,臣羞愧不已。”说着平原君双手抱拳,深深地一礼。 “平原君无需多礼!倒是平原君提醒寡人了!军队的梯队建设也要提上日程了!”赵括继续说道。 “想来李牧入朝也应该有两三月了,如今或许已经战上好几场了,以李牧之能应该很快能够推平!嗯,与秦之战或许就在月余了。北地的大军是指望不上了,但若是平定得够快,李牧却应该能够赶上与秦之战,也算是带着他积累些经验与功勋吧”赵括心中想着。 随即,赵括对平原君继续说道:“传令北郡,一旦李牧平定朝鲜,令其将兵权交给任武,快马赶回,参加对秦之战!” “诺!”平原君赶忙应诺,随即又问道:“北地之军一起带回吗?带多少?能赶得上吗?” 第二百九十六章 差之一刻毁万军 一连三问搞得赵括有些措手不及。 但赵括很快明白,是自己还没有说清楚,让平原君误会了! 随即赵括解释道:“北地之军应该是赶不及的,即便李牧很快平定箕子朝鲜,大军还需驻留地方一段时间,以定民心,以防宵小之徒趁乱起势。但李牧可以快马归来, 任武在北郡,虽进攻或有不足,但镇守一方还是足够的!” 许是怕平原君不知李牧的重要性,赵括继续说道:“李牧乃是寡人心中下一任的上将军之人选,虽有灭国开疆拓土之功,却因对手太弱、且远离朝野视线,于其名声威望并无太多增益,寡人要带着李牧立些功劳。” “李牧何其幸哉!能得王上如此看重!”平原君感叹着说道。 赵括嘿嘿一笑, 战国四将之一,闹呢!自己可不得好好地笼络焉! “虽言是上将军之人选,在寡人心中,却几乎是不二之选矣!”赵括笑着继续说道:“此事爱卿知之即可,对秦之决战,李牧当为寡人决胜之器也!” “诺!”平原君心中一惊,原以为自己已经够把李牧拔高了,可未曾想在王上的心中李牧的地位如此之高,几乎盖过了廉颇啊这是! “只是王上,若是北地之军不得归来,这兵力不足的问题该如何解决呢!”平原君显然并没有因为赵括的打岔而忘掉自己的疑问。 赵括也不瞒着,随即说道:“此战,寡人只带两万骑兵,多了一个都不要!” 彼其娘之! 平原君心中刚刚升起的对赵括敬意瞬间又被怒火掩盖:刚刚三、四万大军,自己都嫌不够,怎的突然又变成了只要两万?对方可是十万大军啊!两万够干嘛的?去送菜去吗? 已经找不到词句的平原君张大着嘴却不知要怎么骂这该死的装逼犯。 赵括却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笑着说道:“平原君勿恼!寡人之军根本就不准备跟秦军主力硬碰硬!甚至连白起所率的十万主力的面,寡人都不准备见!” “哦?有点儿意思!”平原君的心思一下子被赵括的话语勾了起来。 不硬碰硬?偷袭? 不对!王上说不见面的!那是...... 赵括似乎看着平原君渴望“知识”的眼睛, 嘿嘿一笑,对着舆图一通比划,边比划着边开始了自己的装逼行为。 “嗯、嗯、嗯。”在某人的装逼行动中,平原君只有一个劲儿的点头的份儿。 随着赵括一句:“如此,秦军必退!”终于结束了自己的战略讲解。 “原来如此”的声音从震惊异常的平原君的口中发出,原来战还可以这样打的!平原君长舒了一口气!原本不安的心终是放了下来。 随即,平原君便看到了赵括一脸嘚瑟的模样,尤其是最要一个弯钩,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别说话,夸我!” 果然,关于军事行动,自己就不该问!可让这个装逼犯逮着机会表现了! 但老奸巨猾的平原君岂能让可恶的赵括得逞呢! “嗯!我王言之有理!微臣这就去礼部落实我王的要求!”说着,平原君微微一礼,也不待赵括反应过来,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就往殿外走去。那样子,像极了一只急欲逃脱陷阱的野兔。 “嗯......”只是如此一来,赵括却不高兴了,自己好容易逮着机会, 炫耀了一通自己的战略思维,却连句“彩”都没能换来。 乏开心,找赵姬! 赵姬好,赵姬妙,可人的赵姬会大叫! 回想起昨夜赵姬对自己的“夸奖”,赵括只觉得当下一片火热。 嗯......政儿啊! 你也该出来了吧!说好的公元前259年生人呢?这259年都过了一半多了,你怎的还没个影子呢?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加油吧!还能怎的! 嗯,再批些奏章就去找我的赵姬小乖乖! 想着想着,赵括手中的刻刀动得更快了。 ...... 刀光一闪,一条鲜活的生命便殒命当场...... 漫天的火箭伴着呼啸的风声,将山谷点燃,远在天边的云彩似乎也被这热烈的火焰点燃变成了通红的火烧云。 一名将领,冒着头顶不断的箭矢,高举着宝剑,指挥者麾下的将士朝着谷口的方向一遍又一遍地发起进攻。 竒_書_蛧_W_ω_W_._q_í_δ_U_ω_ǎ_й_g ._℃_c 可惜,一队又一队的勇士被冰冷的兵车刀阵挡下,一片又一片的士卒倒在了寒冽的刀光剑影之下。 痛苦的哀嚎声、怒吼的喊杀声伴着猎猎秋风,回想在距离怀城不过五十里的山谷之中! 没错!白起不愧是白起,他既没有如六国无能之将所想的那样攻击河内的桥头堡——轵城,也没有像赵括预计的那般去攻打河内的郡治所——怀城! 自始至终,白起的目标便只有一个:河内魏军主力! 让我们将时间的轮盘拨回到二十日前! 那日的夜,没有月!零零散散的星星在这黑色地夜空中孤独地照耀大地。许是天地也怕那星星太过寂寞,便派了朵朵云彩陪着星星嬉戏在夜空,你跑我追着,你躲我藏着...... 原本就因无月而有些昏暗的夜色随着星星被云彩遮蔽,显得越发的黑暗了。 可是,没有谁知道,白起为了等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顶着巨大的压力,硬生生地将出兵日期延迟了两日! 两日啊!十余万大军人吃马嚼的军粮便是一个天文数字,更何况十数万大军日日枕戈待旦,直到深夜时分方才能被通知卸甲睡下。 自将军至士卒,无不苦不堪言。若非白起在军中之威望,恐怕早有将领上书秦王告他个延误军机之罪了。 饶是如此,孟琥、嬴摎等将混子(将领中的混子)或是仗着白起的喜爱,或是仗着自己公室的身份,没少在白起的身前阴阳怪气。 “上将军啊!还等啥啊!再等弟兄们都把王上的粮给吃完啦!” “上将军啊!你看今天的月也不是很亮啊!要不咱开拔吧!” “上将军啊!真等不了了!日日等候,底下人都要把末将给吃了,要不末将先行一步?” ...... 白起对于这些人统统只有一字回应:“滚!” 而更让白起头疼的却是军纪的问题。眼见着大军集结已久,前段时日大军尚在整备之中,各人都有事情可做,一贯军纪严明的秦军倒也没有什么幺蛾子。 只是随着大军渐渐整备完毕,十数万大军都面临着无事可做的情况,而为了保密起见,又不能大肆练兵。尤其是这两日里,大军除了等就是等! 浑身是劲儿的二十余岁的棒小伙子,正是精力最旺盛之年,一肚子的火气没处撒,于是,老秦人好斗的血脉再次复苏,即便是军纪严明的秦军,也不免生出了许多的事端。 惹得白起一阵头疼,一时间没有太好的办法,只得狠心处置了几个带头的将士,这才稍稍压制住军营中的斗勇之风。 好在,白起的等待是值得的! 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整个函谷关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十余万秦国大军,人衔枚、马摘铃,口戴嚼,布裹蹄,悄悄地从函谷开出。 因为天太过黑暗,几乎看不清前路,可为了保密起见,大军中断是不让点火把的,于是军士们纷纷用左手搭在前方袍泽的肩膀上,接着若隐若现的微弱星光,小心翼翼地开拔向远方。 而秦军也不愧强军之属,饶是几乎摸黑前行,又是十余万大军之多,愣是在天色渐亮之前全部开出了函谷关,消失在了茫茫的山林之间。 若不是赵括严令羽林卫无分日夜密切关注函谷关的开闭,函谷的羽林还真不知大军何时开拔的。可即便如此,羽林还是将没入山林的秦军给跟丢了。 而其他国家的细作更是不堪,直到两三日后方才察觉不对劲,冒死派出死士往军营一探,这才发现十余万大军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想要再去追踪,那更是不可能了。 而此时的秦国大军,已然开拔秦魏边境,只待一声令下便可渡过泌水进入河内郡。只这一项,白起的两日苦等便是值得的了! 不仅如此,白起的骚操作自大军开拔之时便开始了。 先是飞鸽传书轵城中的细作立即收集轵城的城防事宜,同时令骑兵前出大军一步,快马抵达泌水,随即扮作探马渡过泌水,近抵轵城。最后,为保万无一失,甚至白起给王上的军报之中所述都是大军不日可至轵城。 而为了达到更为逼真的效果,嬴摎所率的一万先锋军的目的地也是轵城之外。当然了,嬴摎怀中还有一个至轵城外方可打开的关于下一步计划的锦囊。 而锦囊中所述乃是白起真正的计划! 只是不知,为了争夺先锋之位不惜与孟琥翻脸,一路上更是载歌载舞、兴奋异常的嬴摎,抵达轵城之外后,见着了白起真正的计划后会是怎样糟糕的心情。 如此从内到外的布局,除了极少数人(当然包括秦王在内),几乎其他所有人都已经确认了秦军欲攻轵城的事实。 河内郡的魏军主将晋鄙当然也不例外! 轵城当然是值得攻击占领的,占了轵城,那就等于打破了魏军的泌水防线,更在河内郡楔进了一枚钉子,近可攻,退可守! 可惜,他们碰到的是白起,尤其是在长平之战中战败的白起。 冥冥之中,白起似乎感受到了“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的真理,这是长平之战中,用三十万秦军的骸骨外加两郡之地的束脩,赵括才教给他的! 而确定秦军已经准备出动的晋鄙也丝毫不敢大意,在请示大魏王的同时,晋鄙也在怀城整军备战。 得到大魏王许可后,晋鄙迅速组织已经集结完毕的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出怀城,准备在轵城与秦军好好做过一场! 是谁给晋鄙勇气用五六万大军去跟十万秦军掰手腕的? 自然是我堂堂的大魏王了。来信原话是这么说道:“卿且于轵城抵住秦军十日,寡人令信陵君随即率倾国之师来援!必再现吾大魏武卒之风采于泌水之间!” 嗯,很提气有木有! 几乎同样的话语,另一份王命被送到了正在边境军营练兵的信陵君手中! 接到手书的一刹那,信陵君的心便凉了半截!只有亲身经历过长平战场,亲眼见过自家大军如何被几乎同样人数的秦军屠戮的信陵君知道,这不是去打仗,这是去送功劳啊! 别说六万大军了,就是集结了自己手上的十万大军和河内的八万大军,一共一十八万大军一起去都不一定是秦军的对手!就六万大军,还想要坚守十日,玩呢! 不待自己带着十万大军前去,这六万人头估计就能被摆成京观,放在泌水河的岸边。 当然,信陵君也是认为秦军首要攻击的便是轵城,只是他认为应该集中力量以抗秦军,而不可添油战术对付强大的秦军。 随即,信陵君手书帛书一封,令家将马不停蹄地送去怀城给晋鄙! 只是这封写有“严守怀城,不可轻出”八字的帛书到底来迟了一步,等家将进城,大军已经开拔有一个多时辰了! 看着只有两万余“老弱”看护的怀城,跟随信陵君从长平战场杀出的家将心中不由的一阵寒意。他似乎已经看见了秦军不费吹灰之力便攻入怀城的情景。 想及此处,家将立即就欲回返信陵君处,好在身为信陵君心腹,倒也不是一无是处,在离开之前,他以信陵君之名义,令怀城全城备战,防御秦军偷袭。 只是,他区区一个家将,虽有信陵君的信物,却无信陵君的手令,而且人却又急匆匆地离开了,自然听从他备战之命的怀城将领少之又少矣。 但有人阳奉阴违,便有人脚踏实地。 但可惜的是,自古以来,阳奉阴违者爵高,脚踏实地者不显。也正因如此,脚踏实地的少,阳奉阴违的多。 即便如此,终究是有忠贞之士忘身于外,也正因为有了如此忠贞之士,方有国士无双之名。也因为国士的存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命令,却让秦军颇受了一番折磨。当然,这是后话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万般谨慎却入彀 ,我是赵括,人在长平 —《我是赵括,人在长平》第二百九十七章万般谨慎却入彀 话分两头,就在家将回转信陵君处时,晋鄙也带着麾下五万大军穿梭在蜿蜒的山间道路上。只是他不知道,前方的山谷之中,秦军已经在那儿等了足足三日。 要说晋鄙之行军,倒也中规中矩。探马十里一报:逢悬崖隧道,必先令人登之绝巅,以特定之哨音示意,大军方才从容入内;逢山峰谷地,即便并不陡峭,也会让探马们先行上山检查一番。 但如此一来,苦了斥候探马,慢了行军之速! 麾下的将军或劝曰:“大军仍在怀城范围内,一草一木,皆早有了解,无需如此紧张,或可稍纵以令探马斥候稍歇也。” 晋鄙不听,行之如故! 若是晋鄙若能听麾下将军之言,减少一些近前的查探,而在午后出了怀城城外二十里的范围后,再行统一思想加强防范,或许就能避免此悲剧的发生。 若是晋鄙麾下之兵将再精锐一些,能够让晋鄙如臂使指,严格按照晋鄙的要求去做,或许也能躲过此劫。 可惜,没有若是。 而自古之事,便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一通查探,连根人毛都没见着的探马们渐渐的就厌倦了、不耐烦了。随即哨声不再从山巅发出,谷地也不再深入探查。 一句句“前方探明无异”被传到了晋鄙的耳中。 而晋鄙和他麾下的五万大军也在一句句的“无异”中,一步步地踏入了通向地狱的阶梯。 终于,在那片平平无奇的山谷前,晋鄙照旧等候着探马的回令。 渐渐西下的夕阳映照在晋鄙的脸庞,照红了他的面容,暖洋洋的阳光洒在晋鄙的身上,晋鄙只觉得一阵的烦躁。但他把这份烦躁归结到了一日的赶路上了。 “过了这个山谷便扎营休息吧!今日行了有五六十里了,嗯,就到这儿吧!将士们也都累了!”晋鄙在心中暗暗盘算着。 正待晋鄙回头查看将士们的情况时,前方的探马已然回报:“将军,前方山谷探明无异。” 晋鄙的眉头微皱,无他,太快了! 晋鄙抬头看了看连绵起伏的山谷,这么长的谷道,显然不是这盏茶的功夫能够探查清楚的。 但看着来人额头上滴落的汗水,晋鄙却也有些心疼来将,毕竟一路行来,最为辛苦的便是这群人了。 但心疼归心疼,为将者当有菩萨心肠,雷霆手段。 “如此长的谷道怎会如此轻易探查完!汝欲欺瞒本将焉!”晋鄙朝着来将怒吼道。 被发现应付了事的探马立即拜倒在地连称不敢。 随即晋鄙却又缓和了下来,并未对其治罪,反而又令其再探谷道,躲过一劫的探马慌忙应诺。 可是正当垂头丧气的探马准备回返谷中之时,却听闻身后晋鄙的将令再起:“大军原地休息一刻!”随之而来的便是身后窸窸窣窣的坐倒在地的声音。 探马首领瞬间气不打一处来。若是不信吾等之探查,何敢令大军休息?若是信了吾等之探查,又何必让吾等再辛苦一遭? 可是自己有错在先,却也不敢强辩,只得装作没有听见,回到谷中。 带着这样的情绪,探马还能好好查探那才真的怪了。首领将晋鄙的将令一说,瞬间就炸了锅,查探?探个屁! “首领,他们在外头歇着,吾等就在谷内歇着。谷内虽无大树,却有秋草之松软,秋风之凉爽,不比那外头差,等时候到了,咱再出去,无必要跟将军对着干!”一个探马劝道。 众人一听,也觉得甚有道理,随之便一齐看向了首领。 “就你机灵!”首领笑着瞥了那人一眼,随即又说道:“找个隐蔽些的地方,莫让将军一进来就看见了!” “得叻,瞧好吧!”刚刚的探马再度说道。 话音毕,数十名探马便在距离谷口不足百米的背阴处歇息了起来,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的头顶不到四五米处,一队队的秦军精锐正屏气凝神地盯着他们,数十只冒着寒光的箭矢已经悄悄对准了他们。 只是秋风实在凉爽,一阵阵的秋风吹过,将探马们一身的疲惫稍稍吹去,也将他们的玩笑之声悄悄吹撒,同时也将他们该有的警觉给抹平。 就这样,魏军最后一次脱离陷阱的机会便在晋鄙的赏罚不明,探马的阳奉阴违中悄然逝去。 约莫两刻钟后,首领再度起身,先是热了热身,将已经被秋风吹凉的身子热络起来,以免被晋鄙看出破绽,一旁的众探马也有样学样地做了起来。 头上的汗珠凝聚,首领这才骑上战马,往谷外奔去。 见着晋鄙,还是熟悉的“将军,前方山谷探明无异。” 晋鄙见其额头汗珠更甚,加之时日稍久,不疑有他,也便安慰道:“辛苦了!平安抵达轵城,本将为尔等请功!” 有功劳啊!你早说啊! “多谢将军!分内之事,不敢言功!”首领虽然心花怒放,口中却连连推辞,脚下更是让开了大道。 晋鄙也不再犹疑,传令大军继续前进,同时为了激励士气,更向将士言明,出谷后便安营扎寨。 也不知是安营扎寨的消息刺激到了众将士,还是休息了两刻钟,将士的体力有所恢复,只见将令一下,魏军居然很快便集结完毕,随后便浩浩荡荡地开入山谷之中。 这倒是让在山谷北面急的团团转的孟琥欣喜不已。 伴着缕缕清风,魏国五万大军脚步轻快地开入了山谷,谷口的曙光似乎在指引着魏军的方向,虽然七拐八绕的谷道根本看不到什么谷口,而渐渐西沉的夕阳,更没有什么曙光可言。但有了希望,就有了动力,人也不自觉地就开心了起来。 家乡的歌谣渐渐在队列中响起,就连晋鄙身边的亲卫也不自觉地跟着哼唱了起来。 只有晋鄙眉头越皱越深,越往里走,晋鄙越觉得不对劲。直到刚刚身边家乡的歌谣响起,晋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安静,实在是太安静了! 按理说,这么长的队伍,又是这么多人,行军中还有歌谣传出,山间的鸟兽应该受惊才对,不说狼突彘奔,至少要惊起不少的飞鸟吧! 可如今呢?莫说走兽飞鸟了,便是虫鸣蛙叫也是没有。 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早已有人将那些飞鸟给惊走了,而自己派出的几十名探马显然没有这样的威力。 晋鄙只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无底的冰窖之中,彻骨的寒意袭上了心头! 但晋鄙好歹是沙场宿将,即便相较白起之流颇有差距,却也非一般人可比。反应过来的晋鄙很快定下心来,随即怒吼道:“全军止步,后队变前队,速速退出山谷!” 传令兵们微微一愣。 “快!”晋鄙再度怒吼道。 传令兵们这才反应过来,定是将军发现了什么异常!随即四散飞奔开来,朝着大军两头传令而去。 队列之中经过短暂的混乱,很快调转了方向,准备向着谷口处撤退。 可是队列的混乱自然也被山巅之上的白起看在了眼中,虽然距离自己预想的最佳的伏击点还有一定的距离,但白起知道应该是敌军的将领发现什么了。 没有丝毫犹豫,山巅之上,一面黑底白字的旗帜突兀地出现,又随着秋风肆意地舞动了两圈,紧接着,大军原本的前方,山谷的尽头传来一阵阵的轰鸣之声——犹如山崩! 刚刚调整好阵型的魏军还没搞清楚状况,又被山谷的震动给吸引的注意力,顿时又陷入一片混乱。 “撤!快撤!”晋鄙再度怒吼道,说着带着亲兵继续往谷口狂奔了起来。 晋鄙的及时出现给了全军方向,大军随即朝着谷口的方向狂奔了起来。 晋鄙一边狂奔一边指挥着身边的队伍试图从不太陡峭的山坡攻上去,可惜,他的对手是白起,而白起不会给他的对手任何的机会。 不太陡峭的山坡上,不待晋鄙麾下的将士冲杀几步,一尊尊黑衣战士便从茂密的丛林中现出了原形,而跟着他们到来的便是硕大的带着火焰的滚木礌石和漫天的火箭。 只片刻,已经枯黄的秋草便被滚过的滚木礌石和火箭点燃,大火又随着秋日的微风蔓延,几乎一瞬间,道路两旁的山坡都被点燃。 随即,敌军的将领就下令在抛下的滚木礌石中夹杂一捆捆的枯草树枝,以供大火继续燃烧。其实即便不抛下这些“燃料”,这山火也是没法灭的。 但魏军静静等山火稍减或是熄灭,从两边山坡突围的想法,也在那一捆捆被抛下的枯草树枝的燃烧中,彻底地化为了灰烬。 前方山谷,听那动静,不用问肯定是被堵的死死的。估计别说搬开了,就算是爬上去都且费功夫了! 什么爬出去?以那龟速往上爬,那就是个活靶子,还没到顶就会被射成了刺猬! 所以,自古华山一条道,撤! 晋鄙将军大手一挥,后军改前军,边举着盾,边以弓箭稍作还击,一边迅速地往来时处后撤。可是晋鄙知道,以敌军将军的布局来看,只怕这条看似的生路走得不会那么轻易。 果然,这条唯一的一条生路,很快也传来噩耗,敌军的车阵已经在谷口处严阵以待! 正是秦军第一猛将——孟琥亲自坐镇,堵住了魏军唯一的生路。 但好在,越是往来时的谷口,山坡的坡度越缓,而为了吃掉所有的魏军,白起不得不将孟琥的堵截队伍放在了比较靠近谷口的地方——正是那些探马们休息的头顶。 较缓的坡度造成此处无法如谷道的另一端一般用山石堵塞,同时能够藏纳的兵力也有限,故此白起才将军中最猛的孟琥放在了此处,试图以孟琥之猛堵住魏军的第一波进攻。 而较缓的坡度与孟琥暂时的兵力不足,也成了晋鄙的五万魏军唯二的生机。 晋鄙清楚:“谷口的略微平坦的地势是他唯数不多的机会,而山顶之上的兵力因为隐蔽的缘故必然不多,要增援谷口,应该是要从山背调兵。所以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要在秦军山背之援兵赶到之前,撕开一个缺口。” 抵近谷口,果然情形如同晋鄙所想的一样。 十几二十辆临时拼凑起来的战车组成了防御阵线,死死地堵住了谷地的出口,战车上两人持戟三人持刀与弩,其身后更是有约莫两百的弓兵正在引弓射箭。显然可远攻,可近战,殊不好战。 倒是山坡之上,因为临近谷口,风势常变之故,秦军倒也没有放置太多的引火之物,以免伤及自身。隔着若有似无的火光看去,隐隐约约却只有千余秦军,虽然都是身批精甲胄,但总好过与战车去拼吧。 眼见着自己麾下的将士一批又一批按照自己的命令踏着火焰慷慨赴死,晋鄙知道,不能再等了。 随即调集了一直跟随自己的亲兵和麾下最为精锐的一营将士,共计一千五百余人,踏着已经渐渐熄灭了火焰,便朝着山坡之上冲杀了过去。后续源源不断的魏军也跟着他们的主将冲杀了过去。 只可惜,他们应该去冲击车阵的! 因为只有弱者才需要车阵的保护,而所谓战车,毕竟是死物,一刀砍不断就两刀,两刀不够就三倒,砍个几十上百乃至上千刀,什么战车也该碎了,即便两人之命换一刀之伐,有两千人赴死也就够换一辆车了,而一旦有一个缺口打开,剩下的便容易多了。 可是偏偏晋鄙挑的是山坡上没有战车的秦军,道路上的战车面临的压力一下子小了很多,虽然还是有源源不断的魏军前来送死,但没有了指挥的他们如同无头的苍蝇,只顾着攻击战车上的人,却不肯对战车下手。 见此情景,一直在战车附近徘徊补刀,随时准备以自身之躯补位战车的孟琥,也是放下了心中大石。 至于是谁给他的信心,如此信任山坡上的秦军? 又是谁给他的勇气,不顾没有防御的秦军而在战车之后徘徊不断的? 无他,只因山坡之上的这支小部队有个名称——秦锐士。 第二百九十八章 锐士当道晋鄙陨 没错!秦锐士,秦国一国之锐士! 武卒之选已是严苛: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 日中而趋百里。 而秦锐士选拔之严苛,更在魏国武卒之上! 其一,体能关:需在魏武卒的基础之上外加全副甲胄,一口阔身短剑,一把精铁匕首和一面牛皮盾牌,总重约有八十余斤; 其二,较技关:不仅需要精通步战、骑战,对于刀枪剑戟等各式各样的武器装备也要耍得有模有样,既有单兵作战时的勇武,又能在团队协作中融入集体。 如此锐士,堪称全能之兵也!虽古之特种兵亦不为过! 也正因为选拔之严苛,秦军虎狼之师数十万,却选不出多少锐士,其总兵力,即便最多之时也不过一千六百人,连两个千人队都凑不满。 但这千余人,却是各个都是以一挡十的狠角色!更有《荀子》中称:齐之技击不可以遇魏氏之武卒,魏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锐士。其战力之强劲,可见一斑。 再说个名人吧! 如今的秦国上将军,让列国闻风丧胆的白起同志,便是曾经的秦锐士的千夫长! 也正是因为此军的战力之强,非到必要时刻不容轻出,一般都是在王宫之中护卫秦王之用。当然大战之时也会给上一些,一则护卫主将,二则为不时之需。 但即便是如长平之战的几乎倾国之战, 随白起一道入秦营参战的也不过五百余。 而为了保证此次雪耻之战能够大获全胜,白起居然向秦王索要如此大量的秦锐士。 秦王更是连头都没抬起,眼皮都没眨下地回道:“秦锐士非我大秦之军焉!寡人早已言明:凡我大秦之军,上将军尽可调遣之!” 于是,在这并不十分惹眼的河内战场之上,在对付如同土鸡瓦狗一般的魏军之时,凭空出现了一只上千人的秦锐士队伍。当真是不可思议也! 若是计上长平之战中秦锐士的损耗,恐怕秦王身边也就剩下百余人了吧! 当真是一个真的敢要! 一个是真的敢给啊! 雪耻之战、敌军不强、以阴算阳、白起用兵、成竹在胸,等等的条件,或许少了任何一个都不会出现如此壮观的场景。 而这样几乎秦锐士全军出动的场景,恐怕再难在战场之上看到了! 只是苦了晋鄙将军了,原本以为挑了个软柿子,却没想到撞上了铁板了。 自己带着数千精锐踩着地上尚未完全熄灭的火焰,浩浩荡荡地杀向了秦军锐士,就如同那扑火的飞蛾一般…… 冲杀到半路,晋鄙就又感觉不对了! 原因也很简单,对面的秦军见着倍于己的敌人,丝毫没有慌乱的情绪,反而各个眼中迸发出渴望的热情。 那眼神, 晋鄙只在勾栏之中一中年妇人眼中瞧见过! 那是一种对自己肉体贪婪的占有欲!随后他用半月的腰酸见证了这一占有欲。 但显然, 对面秦军不会对自己的肉体感兴趣,能让他们如此兴奋的只有自己所率大军的人头,以及人头所带来的爵位的提拔、生活的改善以及妇人! 而能够赤裸裸地展现出这样欲望的人,往往都非等闲之辈!勾栏妇人如此,眼前的秦军亦是如此! 事情也果然朝着晋鄙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起来。 只见得对面的秦军,见着敌人的临近,三三两两地便结起阵来,一人主防守,两人主攻击,不仅没有后退,反而欺身上前。 魏军精锐猝不及防之下,立时就有数百人躺倒在地,没了声响! 还不及晋鄙和其麾下将士反应过来,小小的阵法微微一转,另一边的秦军的刀又已经横过了魏军的脖颈。又是数百人被转瞬消灭。 好快的刀! 好准的刀啊! 只是照面的一个回合,自己损失已经大几百了!要知道这些士卒可要么是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亲兵,要么是自己选拔的精锐,在魏军之中再难有更精锐的士卒了。 可就算是魏军最精锐的士卒,在此秦军面前居然如此的不堪一击? 晋鄙也不是没想过在一道并非天险甚至有些平坦的山坡上,敢用千余人堵住自家数万人的生路,这千余人必然是精锐。可是晋鄙万万没想到此当道的精锐之军竟然恐怖如斯! 但事已至此,晋鄙和他麾下的大军已经没有了退路!即便如今回过头去攻击战车,无论时间还是士气都不允许晋鄙这么做了! 长剑挥舞,晋鄙朝着前方怒吼着:“杀!” 随即带着亲兵,再度杀上!身后魏军的士气也随着晋鄙的杀出再度高涨,还不知道眼前秦军厉害的魏军纷纷跟随着主将杀向前方。 晋鄙的想法很简单,自古华山一条道,你有精锐大军,我有无数人命!无非就是填嘛!晋鄙企图凭借着一股子血勇之气与人命为大军杀开一条血路。 可惜,再多的血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仍旧是不堪一击! 本就不如秦锐士精锐,武器装备都逊色一筹,又受地势所限需要进行仰攻,虽然,凭借着主将的参战,魏军的士气为之一振,但秦军锐士,更是一直保持着旺盛的战斗欲望!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如人,这战还怎么打! 而对面的秦军却丝毫没有理会魏军的迷茫,更不会同情他们的遭遇,在秦军眼中,眼前的魏军就是一张张让自己晋升的帛书。而自己要做的便是凑过去,抢过来! 不管魏军如何冲刺,秦锐士们始终保持着自我的阵型和节奏,一刻不停地收割着眼前魏军的性命!如同一朵美丽的樱花,旋转着、跳跃着,在了满地的血泊之中尽情地舞动着。 不一会儿,秦军的阵前,尸体已经堆积如山,鲜红的血液甚至已经将土地浸得松软,然而秦军的阵线却是丝毫未见动摇。 而晋鄙手中的精锐却已经所剩无几,甚至自己也险些命丧当场,是身边的亲兵用自己的命换了自己的逃离!气喘吁吁的晋鄙终于记起,似乎秦国还有一只强军曰:秦锐士! “啊!”一阵尖叫突然从秦军阵线上传来。 晋鄙赶忙循声望去,期盼着自己付出上两千人的代价终究能够从眼前的秦军中破出一个口子!哪怕只是一个小口子! 可惜晋鄙失望了! 那声惨叫确实是来自秦军,只是他却不是被魏军所伤,而是因为土地松软,不小心将脚给扭到了。 这也成了秦锐士参战以来,第一个伤亡! 谷嘒 暂时退出阵线的秦军再后方疯狂的揉搓着自己的脚跟,试图尽快恢复,好继续参战,这可是难得的“捡”功劳的机会啊!若是因为一个扭伤而耽搁了,自己能把肠子悔青咯。 而因为“伤重”而造成三人小组的空缺,也没能让魏军有可乘之机。周围的一组秦兵很快跟那组剩下的两人融合成了一个五人的小组,继续收割着魏军的人头。 战至此时,晋鄙已然明白,自己和麾下的五万大军恐怕都要饮恨于此了! 回头望去,谷内浓烟弥漫,火光仍在肆虐,高温伴着浓烟,即便没有被烧死,也会被呛死,自己迟迟打不开生路,恐怕还在浓烟中的数万大军已然凶多吉少了。 但,无论如何,军人的荣誉感也好!心存万一的侥幸也罢!晋鄙挥舞着宝剑,再度指挥者残军向秦军发起死亡冲锋。 可惜,一阵低沉的号角宣告着一切都结束了! 秦军主力上来了!晋鄙心中一惊,这么快! 目之所及,一群群黑压压如同蚂蚁一般的秦军出现在了战场各处,没有“降者不杀”的口号,只有疯狂收割人头的快刀。 看着麾下大军被疯狂地屠戮,晋鄙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但或许是对魏国的热爱,又或许是想起了老将军龙贾的教导,晋鄙猛地睁开了眼睛,踏上了自家袍泽堆起的尸山,对着麾下众将士说道:“二三子!本将陷大军于死地,死不足惜矣!唯今之憾,一则未能将秦军欲攻怀城的消息传出,二则未能取敌锐士之性命!” “二三子,可愿随本将赴死哉!”晋鄙将手中宝剑一丢,从一旁拔出一根长长的戈戟,对着众军喊道。 “愿往!”魏军剩余的将士纷纷应诺道。 随即,端着长戟的晋鄙一马当先便冲向了秦军:“随吾来!” 一群不要命的魏军也随之疯狂地冲向了秦军。 有道是,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魏军临死前的反扑已经没有了章法,完全是一副以命换命,甚至是以命换伤的打法! 你杀我可以!胳膊上给我来一刀! 原本还处处压制着魏军抬不起头的秦军锐士居然也开始出现了伤亡。 而这最开始的“亡者”,正是晋鄙和他麾下的亲兵造成的,而为此,晋鄙的左手和三名亲卫也交代当场。 秦军锐士之威,真是恐怖如斯。 来不及包扎,也未想过活着的晋鄙单手持戟,趁着周边秦锐士尚未合拢之际,立刻欺身上前,插入了秦军的阵列,而一旁的魏军无论是否亲兵,也疯狂地向着这个缺口涌着。 一时间竟然打得秦锐士一个措手不及,数个小组的锐士饮恨当场。 眼见着突围有望,可惜秦锐士到底是锐士,很快做出了调整,几组锐士合并成大组,将晋鄙等人死死挡住! 一步之遥,却咫尺天涯! 胸口中刀的晋鄙再无力亲自冲锋,中刀处不住涌出的鲜血,不断带走着晋鄙的气力还有温度。 七窍之中,不住地涌出血液,天也变成了血的颜色! 身后的魏军将士仍旧视死如归地一个个从他的身边掠过,如飞蛾一般,义无反顾地冲向秦军。 晋鄙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恍惚间,晋鄙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青年时期。 那时候,河西还是大魏国的地盘。 自己在武卒之中被龙贾老将军看中,带到了河西之地,授予将兵战胜之法,教以忠君爱国之心,自己也从一个毛头小子成长成了人人羡慕的晋小将军! 而如今在魏境肆虐的号称虎狼的秦军,被自己揍得躲在西陲之地不敢东顾。 那时候的天好蓝啊! 只可惜公子卬的到来,将一切都改变了。 两次河西大战,几乎断送了河西全部的精锐,更是把战败的责任一股脑儿地推到了战死沙场的龙老将军的身上。 可是,自己能怎么办呢?作为龙贾将军手下的一名将军,连大魏王的面都难见到,纵然最后见到了,自己又能说什么呢?连上将军庞涓都拱手于公子卬之下。 更何况,龙老将军临终之命便是让我看护好大魏国。 从此,自己的天空变成了灰色,而自己也听从龙老将军的遗愿,对太子和公子卬的所作所为,一律视而不见,只一门心思完成大魏王的任务。 于是,马陵之败里,自己带回了几千武卒,算是保全了魏国的一份武力;河东、河西再败,自己又带回万余精锐;伊阙之败,还是自己又给大魏王带回了几千兵。于是,自己的忠心得到了魏王的赏识,自己也做到了魏国上将军的位置。 可惜,我自己知道自己差龙贾将军、差庞涓将军,差很多将军许多许多!所以,援赵之行,我在边境徘徊不前,因为我知道,大魏再受不得败了。而自己出兵,大魏败多胜少。就如此次! “末将无能,毁师辱国啊!”晋鄙在心中默默对着有些模糊的龙贾将军的影像念叨着:“末将尽力了!龙老将军!末将真的尽力了!末将无能,还想为您老再看护魏国几年,却不想中了白起之计,只能来寻您老来了!” “回去吧!你还有事情未做呢!大魏还需要你!”一直板着脸的龙老将军突然和蔼地对着晋鄙说道;“把最后一件事情做完,我来接你回家!” “回家!”晋鄙突然从如梦似幻的境地醒来。 “自己还能做什么!”晋鄙有些不明白。随即看着远处正在厮杀的魏军,晋鄙突然明白了,自己可以死去,但却不能倒下! 只要自己不倒,魏军就还能冲,就还有机会!哪怕冲出去一个人,给怀城、给大王还有信陵君报个信也好! 是呀!信陵君,那可是带着魏军打败过秦军的存在啊! 晋鄙嘴角不自觉地抽动着,虽然不知道长平之战的详情如何,但终究河内郡是到了大魏国的手中,希望信陵君不是如公子卬一般的“嘴强王者”吧! 为了这万一的希望,自己和麾下的残军必须拼尽全力! 晋鄙环顾左右,一旁正有一根折断了的长矛。奋力地拔出长矛,往自己身后一杵,尖锐的一头斜斜地插入土中,被折断的一端,抵着晋鄙的铠甲,晋鄙随即往后倒去,被折断的木刺透过布帛,“噗”的一声扎入了晋鄙的腰部! 幸好,晋鄙已经感受不到其中的刺痛了!右手中的长戟也随之插入土中,另一端在腋窝之下支撑其晋鄙的身躯。 如此一来,晋鄙用自己的身体和一柄半的长矛,构成了一个稳固的三角。 嗯,稳了! “龙老将军,吾可以回家了吧!”晋鄙笑着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天黑了,回家吧!” 第二百九十九章 怀城攻防一日终 失去一只手臂的晋鄙用两只长矛支撑起自己破败而老旧的躯体,如同一座墓碑一般,上面用数万魏军士卒的鲜血,写满了大魏国由盛而衰的屈辱,以及一代代、一批批大魏人为了重现昔日荣光而不懈奋斗的历史。 仅剩的的魏军仍旧如同飞蛾扑火般从晋鄙的身旁掠过,义无反顾地扑向前方的秦军的罗网,试图哪怕送出去一人, 也好让怀城之内的留守的两万大军有所准备。 可惜,面对由秦锐士编制的罗网,又有大量的秦军补充,想要再撕开缺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更可惜的是,即便他们侥幸冲出了包围圈, 等他们一路奔回怀城, 等着他们的恐怕已经是城头变幻大王旗了。 面对着已经是瓮中之鳖的魏军,白起在摇动旗帜发起总攻之前, 便已经下令原本藏在魏军侧背阻其归路的三万大军,改变战略目标,后队变前队,转而攻向怀城。 山谷之中,火焰渐渐熄灭,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燃烧的灰烟以及烤肉的焦香,山坡之上的秦军,踏着整齐的步伐,逐渐开始收缩包围圈。 刀戈碰撞的金属之声逐渐减弱,更多的是刀剑入肉的“噗噗”之声,那是秦军在毫不留情地对魏军补刀。而尚能抵抗的魏军大多在山谷入口处被秦锐士带着后续秦军绞杀殆尽。 而魏军在晋鄙将军带领下的临死反扑,也让有些大意的秦军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光是秦锐士便阵亡了六十多人,更有百人带伤,普通的秦军士卒也足足损失了三千多人。 但饶是如此,以三千人的损失,全歼魏军五万大军, 仍旧是旁人难以企及的大胜! 就在秦魏山谷之战告一段落之时,五十里外,怀城的攻守战也已经战至白热化。相较于山谷之战,秦军的轻松写意,本应更加惬意的怀城之战,却显得颇有些曲折。 得到白起将令的断后大军,很快也知道魏军主力被围困的“好消息”,但同时也明白了自己在山谷之战中是没有战功的了!要是不想白跑一趟,就得果断地把怀城拿下。 有难度吗? 没有! 因为白起早已预料到此场景,断后大军果断按照预案派出了麾下的数百骑军,换上一早收集好的魏军铠甲衣物,飞马就往怀城奔。 什么哪来的魏军铠甲衣物? 最近十几年来,跟魏国大战之后,打扫战场的都是秦军,缴获的军需物资堆积如山,毕竟大魏国可是很富有的!可惜,都便宜的老秦人! 老秦人穷怕了啊! 那不得好好收集起来,那衣物更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当然魏军的铠甲还是大多熔化重铸了秦军甲胄,但偌大的秦国,几百魏军铠甲还是很好找的。 而一早就打算奇袭怀城的白起,自然备好了所需的魏军的铠甲。 断后大军就这样冒充着魏军, 兵分两路,分别到达了怀城的东、南两座城门,再以传达晋鄙将军之令为名叫开了城门。 东门倒是毫无迟疑,城门大开地就将秦军放了进来,但南边的守将却是听从了信陵君家将之言:小心备战,严防偷袭! 于是,南门外城城门虽开,瓮城城门却紧闭着。见着瓮城未开,秦军的首领倒也不好直接发难,随即言说要往城中为晋鄙将军取得某件事物,试图将瓮城骗开。 而本就有点儿犯嘀咕的守将,干脆亲自迎接骑军的归来,言谈中一两句熟悉的魏国乡间俚语试探,准备不够充分又有些自大的秦军很快在魏军守将的眼中漏了馅儿! 那还有啥说的,你敢来送死,咱就舍得棺材埋! 随即将一伙五百余人的秦军被热情地接入了瓮城之中,而随即接待的众魏军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意识到不好的秦军首领还未来得及暴起,便被一只穿云箭穿胸而过!而紧接着麾下的五百秦骑很快便在箭雨之下,死伤殆尽。 无伤地消灭了秦国精锐骑兵五百余人,在魏国几乎可以算的上是一场大胜了!几乎是近十几年来唯一的一次战损比大于一的战斗! 没错,十几年来,哪怕只是一场小规模的战斗,秦军都几乎没有吃过亏! 可惜,还不待南城守军们高兴一会,遥远的南方突然升起了浓烟滚滚!看那方向,正是晋鄙将军所率大军开拔的方向。 众人的欣喜一下子堵在了胸口! “将军!上将军那边......无碍吧!”一名曲长小心翼翼地问着南城守将。 眉头紧锁的守将很想说服自己说此乃秋日里天干物燥,山地起火而已,可惜,自己距离如此之远尚能见其粗壮如柱的滚滚黑烟,那么在当场该有多大的火焰,又有多少东西在被焚烧,显然这不是一般的烟火。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 那种自己最不愿意相信与接受的可能。 “做好自己的事情!”心情糟糕的守将狠狠地瞪了一眼麾下的曲长。随即说道:“知会其余几门,若有自称晋鄙将军所派之军回转,不可轻信、不可大开城门!” “诺!”曲长双手抱拳赶紧应诺。 可是,还未等曲长直起下拜的身子,便听到城东传来“啊!啊!”的几声,紧接着便是“城破了”的呼喊与刀剑相撞的声响! 原来东门的秦军抵达东门后,东门守将可没有南门守将的警觉,见是自家的甲胄衣物,便想也不想就放人入城,瓮城大开的那种! 狞笑着的秦军随即飞马入城,度过瓮城之后转身便杀向了城墙之上,魏军被杀了个搓手不及,而刚刚的几声,便是东城魏军与秦军交战的叫响。 东城魏军虽然有着人数优势,但一则精锐不足,二则猝不及防之下,城墙上的魏军很快被秦军杀得七零八落。 “全军备战!”南城守将高喊着。 “呜、呜、呜......”的号角随即吹响南城,伴着“咚、咚、咚”的鼓点翩翩起舞。有道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南城的士卒又这样一位守将,其战力也可见一斑。 不一会儿,城南两千守军便已经集结完毕。 守将刚想带着一半的兵力前去增援城东,只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一条如同墨线一般的黑压压的军队,伴着漫天的尘烟出现在了城外的远处。 “备战!”守将一边吼着一边拿起来自己的长刀,又从身边拉过一个什长模样的将士,说道:“速速回禀中军,秦军大军来袭,请中军务必立即派兵抢回城东!” 谷肶 “诺!”什长也不含糊,立即便应诺了下来。 随即带着麾下的十位将士就往城中中军所在跑。只可惜,等他到时,中军已经乱做了一团。明明是紧急军情,却连主将的面都见不到。 终于按捺不住的什长带着麾下只好凭着蛮力,强行“插队”见到了主将,一番汇报,却被主将轻笑着赶出了房间:“城中便只有他城南知兵焉?吾早已派兵前去收复矣!” 不过念及还需城南守军出力,这才没有对什长等人做出惩戒,只是命人将他们丢出去。而什长也是挣扎着汇报城南秦军的情况,虽然是强自喊了出来,可人却被丢了出来,也不知主将有未听到。 不过将军也是,守好自己的城南不就行了吗!管人家城东之事作甚。 懊恼不已的什长只得回城,但军令在身,什长不得不又绕道城东确认它是否已经被夺回了。 这一看不要紧,却把什长惊得亡魂直冒,城墙之上高高飘扬的仍是秦军黑旗,自家土黄的将旗被砍倒在一旁,上千的魏军在城墙后头不敢轻进,眼睁睁地看着秦军在城头边耀武扬威边重整着防线。 “彼其娘之!”什长暗暗骂道,外头大军将至,里头还在犹豫不决? 随即什长找到了带队的校尉,通报了秦军已在数里之外的情况,意思很明确:“别犹豫了,冲吧,再不冲,等城外的秦军来了,就全他妈完了。” 可是带队的校尉只是眉头紧皱,却不曾下令。 空气仿佛都在此刻凝聚,什长的耳畔似乎想起了秦军哒哒的马蹄之声,又看了看眼前贪生怕死的校尉,什长怒道:“庶子不足于谋也!” 说着,带着自己的并,便行离开。 但,他们离去的方向并不是城南,而是向着被秦军占领的城墙而去。 众军排头,举起长矛,什长振臂高呼:“吾乃城南之兵,秦军主力已至城外数里,待其至,吾皆死!不愿死者,随吾等杀敌哉!” 说着,身后十名士卒亦齐声高呼:“不愿死者,随吾等杀敌哉!” 看着或有触动却无行动的众魏军,什长知道,没时间了! 也不待再行相劝,带着麾下便冲杀了上去,城头上的秦军自然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随即派出精锐与这支小部队战。 不一会儿,便以秦军损四伤三的结果干净利落地结束了这场闹剧,底下上千魏军依然纹丝未动,静静地看着什长带着城南之兵,在这城东之地,被秦军斩杀殆尽。 说不出的讽刺与惋惜。 而就在最后一名城南之兵倒下后不久,哒哒的马蹄终于出现在了城外,城头上的秦军一阵的欢呼雀跃。 城门洞开,甚至城墙都在自家掌控之中,还有比这更好攻的城吗! 一队队的秦军从大开的城门中鱼贯而出,甚至都不曾重整阵型便急匆匆地杀向了城墙后的魏军。 而等了整场的城东魏军也不负众望地表现出废军的本质——一触即溃! 紧接着,城北、城西而至城内,所遇之处魏军或是望风而逃,或是跪地求饶,几乎毫不费力的秦军便要就此拿下怀城! 然而又是城南守军,如同鹤立鸡群一般,在一众的投降魏军中异军突起。 先是故技重施,让秦军先锋误以为南城城门已经被拿下,随即将数百秦兵放入瓮城,随后几名死士将城门关闭,又是一次瓮中捉鳖,八百秦兵饮恨当场。 尚未接战,城南已经收获了一千三百余秦军人头了。 随即,恼羞成怒的秦军疯狂攻城,而早已准备好的滚木礌石,金汁毒箭又让秦军吃了个暗亏,城南守军再添数百战功! 只可惜,也就到此为止了! 已经扫清城中的秦军分别从城东、城西和城内三个方向向城南猛攻,应付城外的秦军已经让守军忙碌不已,哪里能想得到,这边才刚刚交上或,后院就已经失陷了! 毫无准备的守军瞬间被自己内部三个方向的攻击打了个措手不及,只一瞬间,城南原本固若金汤的防御便被击得粉碎,数百魏军莫名其妙地便成了刀下亡魂。 眼见着麾下倒地,秦军居然从友军的方向杀来,还是三个不同的方向!守将明白,怀城已然沦陷,城中的两万守军不是逃了便是降了,自己麾下的这千余残军恐怕就是怀城之内唯一的抵抗力量了。 但,那又如何! 来势汹汹的各路秦军很快将这千余残军给分割包围,残存的守军不得不在各自曲长甚至是什长的带领下,聚成圆阵,以抵抗来自各个方向上的。秦军快锐的刀剑在圆阵的缝隙中来回穿梭,不断有魏军倒在血泊之中。 但,那又如何? “守城之军,自当以命护城!”南城的守将怒吼着:“二三子,随某杀敌啊!” “诺!”南城守军齐齐应诺! 守军气势为之一振,而守将也令亲兵将自己的将旗高高举起!众军皆明白,城墙已经没有防守的意义,如今能做的,便是靠向将军,随后杀更多的秦军。 将旗招摇,秦军自然也看到了,没有丝毫的犹豫,一直精锐便被派往解决掉将旗所在。一时间,怀城南城墙上一场惨烈的厮杀便又开始。 一方存着死志,无所不用其极;一方却是更为精锐,配合更加默契,一时间竟打得难舍难分。 但终究士气会消退,而南城守军只有区区的千余人,不过半个时辰,怀城再无抵抗之魏军,而南城的守将的头颅也被割下,成了一名秦军的进阶之资。 正是: 荒郊白骨卧枯莎,有鬼衔冤苦奈何。 半夜数声凄枕席,十年几度惨干戈。 英魂无托子孙绝,史笔不知忠义多。 欲反髑髅生世乐,近来富贵亦消磨。 第三百章 来了便是赵国人 两千多魏军,在外无援军,内有阻碍的情形下,依旧换得秦军将近三千的损失,虽然这其中少不了秦军的大意,但结果便是结果,无论如何, 结果都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大意而重演一遍。 同样的,虽然魏军南城守军的拼死抵抗,也没能阻止住怀城被秦军夺取的事实。而这只唯一奋起反击的魏军的覆没,也将大魏国最后一丝的遮羞布给扯了下来,人们恍然看清,原来去岁与赵共击秦军于长平的神话,靠的原来还是赵军。 仅仅一天, 秦军便以不到万人千人的代价,将魏国在河内的布防撕成了碎片!几乎以十比一的战损比,轻松拿下,不得不说,此乃秦国自上而下的大胜! 但,越是这样的大胜,越是掩盖了许多的隐患,比如怀城攻防中的大意,又如在轵城外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的嬴摎...... 不论如何,出兵不过一月,河内千里江山、千亩良田尽入秦王之手,而最重要的,崤函通道这一遏制住秦军东出咽喉的要道就这么重归秦国之手。 “拟奏,向我王报捷!”站在怀城城头,看着城楼下欢呼的秦军将士,白起也不由地常舒了一口气。 虽然此战只打了一天,但为了这一天,自己和秦王却为此足足布局和准备了有半年之久。 从细致到河内每个城池兵力的军事探查,再到上至秦王、下至普通秦兵的整体战略欺骗, 这才给了自己集中优势兵力一举荡平河内的机会。 自己和麾下的将士们都自长平归来后憋着一股子的劲儿,如今终于在这片故土之上用魏军的鲜血洗刷了曾经的耻辱。 恨恨地开心了一刻的白起随即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他并没有忘记,还有一个强大的对手在自己北方盘踞,现在远未到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 “传令孟琥率兵三万,增援嬴摎。后以嬴摎为帅,孟琥副之,攻下轵城,并负责扫荡河内周边。大军主力于怀城修整。”白起对着一旁的传令兵下令道。 如此安排也算是给没有捞到一点功劳的嬴摎一个立功的机会,好稍稍减少些他心中的怨气。置于为何派遣孟琥?其中既有平衡之意,也有看重孟琥之思。 “诺!”一旁的传令兵赶紧应诺道。 ...... 三日后,悠悠然的孟琥终于赶到了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嬴摎的身边。 看着双眼通红的嬴摎,孟琥却也不知这是因为眼热而红,还是担心局势的发展,而整夜难眠。 孟琥将来意说明,又将怀城告捷,魏军主力被歼的“好”消息消息转达了嬴摎,随即又将三万大军的兵权予以交割。得到孟琥增援的嬴摎,将自己心中的苦闷全部发泄到了轵城内的魏军身上。 二话不说,渡河!攻城! 在四万大军的聚堆优势下,轵城城防很快破口。但轵城作为抵御秦军的桥头堡, 其中魏军还算是有些血性,城墙在便守城,城墙丢了就巷战,直至战至最后一人最后一刻。 但,可惜的是,一腔孤勇终究抵不过战力精锐。 而这血战到底的决心,却让嬴摎喜出望外! 轵城攻防第一日,魏军损兵过半,丢了城墙,杀伤秦军三千四百余人,秦军自城门如蜂般涌入轵城; 轵城城战第二日,魏军以城中优势地利,以伍为单位,节节抵抗,步步消耗着秦军的生命与锐气,而秦军攻战过程中杀伐过盛,致使百姓损伤较多,故轵城百姓多为魏军助力,是日秦军损兵两千。 轵城之战第三日,秦军副将孟琥亲自参战,斩魏军主将,毙魏军三千人,所余魏军不足千人,仍各自为战,在街头巷陌,跟秦军逐房争夺,毫无退缩之意。是日,秦军再损兵千余。主将嬴摎怒而下达屠城之令。 轵城第四日,城中几乎没有了魏军的踪迹,确切的说,除了秦军,几乎已经没有任何的活物了,而城中建筑也几乎被移平。而秦军屠城的消息也被侥幸逃走的轵城百姓带走,很快便传遍了河内。 轵城五日,修整了一日的秦军浩浩荡荡地开出轵城,前往下一座城池。 慑于秦军屠城之威胁,秦军所到之处,守城之魏臣或率军野战以全忠义并护麾下百姓之安危,或领军而降与逃。 至此之后,秦军再无难缠至对手矣。见此情形,嬴摎果断决定分兵取城,随即,秦军一日而下三、五城。 城池一座座地被秦军攻下,严苛的秦法再次笼罩在河内郡百姓的头上,而伴随着轵城幸存者的口述传播,以及秦军一路来的血流成河,终于河内迎来了它的流民潮!无数的百姓,携家带口地奔向野王城、奔向上党郡! 而他们所投奔的上党郡,似乎早有准备一般,不仅没有阻拦他们的进入,在那边境处还准备好了热的饭菜,干净的房间,甚至还有烧好的足量热水洗去一身的疲惫。 一边洗去一身的疲惫,换上备好的干净衣物,另一边便开始对流民的登记。 一家几个人啊? 要去投奔亲戚的?那谁,长子县路票一张! 什么?行李多! 早说啊!那个谁,去长子县的马车再留一辆!这家人有点儿多,给安排个大点的马车! 什么钱?放心吧!这点钱,大王给你们出了!能安心、开心地待在赵国就好! 票拿好哈!去长子怎么也要三、五天路程,一路上可是要凭票领吃食的!别弄丢了,弄丢了我又要弄一遍,麻烦得很。 下一个! 没亲戚投奔?想来赵国讨碗饭吃! 嗯......你这让我很难办啊!赵国人都是自食其力,看不起讨饭的,也没讨饭的职业啊! 哈哈,逗你的! 我等的就是你! 这样吧!赵北好像还差几户,去邯郸郡的赵北之地如何,今年到明年秋天的粮食,官府会先借给你,然后到地方了,每名成丁分田三亩,一年免赋,一年后十赋一!怎么样? 家里孩子多,三亩田太少了? 明白!北郡的燕北之地或是代郡怎么样?远是远了点,但好在每丁分田五亩!还是一年免赋,一年后十税一。可以吧? 谷櫞 还少!彼其娘之的,是不是在耍老子!你哪来那么多吃饭的口!一妻一妾?孩童六个?彼其娘之,老子都还没娶妻! 行吧!那就只能去辽东郡了!那边正是开发的时候,大片大片的地儿哦! 我王隆恩,每丁最多可分田二十亩,只要你肯种,跟那边的官员说说,估计还能给你加点儿。最重要的税赋低啊!三年免赋,三年后才每十赋一。 三年,你那半大小子也该成丁了,再分个二十亩!就怕你种不过来啊! 怎样!是不是很心动?老子都心动了!要不是想要在战场立个功取个城里的媳妇,咱都想去了! 还不行?彼其娘之的,老子的刀呢? 你满世界去打听打听,凡是逃难来的,除了咱赵国,哪国不是二话不说逮到一个便捆一个到矿场上,先水里火里炼个三年,不死也要你脱层皮。我王给这么好的条件,居然还挑三拣四的。 是你丫飘了还是老子拿不动刀了? 误会?最好拟能自圆其说! 嗯,嗯...... 了然!早说嘛,还当啥事儿呢!不用担心了,告示上不都写了嘛,百户一组,人满就出发,路上的安全啥的根本不用担心,有大军护送着呢!吃食什么的,更不用担心了,大军吃啥你们吃啥,我王都包了。还能屈了你了? 安心上路,啊呸,尔等放心跟着走就是! 什么?“多谢我王!” 这就对了!到地方好好种地报效我王!等瓜娃子长大了,记得来参军!这地儿要是让秦人给夺了去,可就没这好日子过了。 “谢我?” 那却不必了,去岁,吾也是逃荒来的,哈哈!如今,本将已经是军中什长了! 那啥,我王说了:“来了就是赵国人!” “来了就是赵国人!” 这是逃难到上党郡的河内百姓在这儿听到最多的话语!而这样的话语,也在河内的各个城池里流传了开来。 显然这一切都是赵王括的杰作。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道理,赵括在九年义务教育里就明白。战乱必然波及百姓,更何况是号称虎狼的秦军。而刚刚在赵国的治理下过了些好日子的河内百姓,必然会反感秦军和秦法的再度到来。 逃难似乎是必然的,只不过嬴摎的屠城之举将此事大大地向前推进了一把,而在河内的的羽林卫也顺势推波助澜,极力鼓动着河内百姓们往上党而去。 上党郡见状,原本想着人不多就就地安置到当地屯田算了,可是只第一天,逃难而来的人员便大大超过了预料,于是,又一封百里急递送到了龙台宫中。 而当日赵括便在龙台宫中说出了那句经典的话语:“管他河内河西人,来了就是赵国人!” 随之以此为中心要旨的一个流民处置方略新鲜出炉。 大致的方案便是将现有的赵国土地分为三等,上党、邯郸为熟地,分田最少;燕北、代北为贫地,分地次之;辽东郡急需人员开发,分田最多。 同时,既然要收流民,那就索性多收一点! 羽林卫、暗影卫全力将赵国“打土豪、分田地”的消息传遍六国,顺便将“不管河内河西人,来了就是赵国人!”的宣传口号广而告之,吸引各国的百姓黔首前来赵国。然后根据来人的具体情况,各郡组织人手将其分配到各地。 于是一场由秦国发动的河内之战,却意外地让赵国启动了百姓引进计划。 短短十几日内,消息传遍大江南北,很快在秦军攻陷轵城的第二十日,赵国各地接收的流民数量出现井喷式的增长。 而在轵城沦陷的第三十日,秦军终于一统河内西部,也就在这一日,赵国各地接收的流民数量再达一个高峰。仅这一日接收,便有万人之多! 轵城沦陷第三十五日,嬴摎率军在怀城与主力回合,可是,一如三十日间,白起并未对嬴摎的屠城之举有任何的反应,甚至连问都没问。 毕竟人屠!才屠个小城而已,好大点事儿,楚国国都又如何,白起照样水淹之。秦军之伤亡、城池之归属才是白起关注的。显然这两样,嬴摎做的也还不错,虽然轵城里的损失也不小,但可以接受!毕竟这也算是入河内以来,唯一的一场硬仗了。 既然干的不错,白起又自知有些亏欠于嬴摎,那就继续吧! 随即白起继续以嬴摎为将,率兵两万,扫荡河内东部最后的几座城池。而这样的行为,愈发地加剧了各地百姓逃亡的风气。 不得不说,赵括又取了个巧,如今正是各国的目光被秦军动向牢牢吸引的时候,若是赵国再出个招贤令,或许还能吸引一些目光。但那些不过些黔首百姓,如同田中韭菜一般,割去一茬,新的一茬长得更茂盛。哪里还有人管!即便是最终有人察觉到了异样,那时也是无力回天了。 于是,龙台宫中,原本给吕不韦和廉颇摆下的庆功宴上,以雷霆之势将赵北反叛联盟彻底端掉,刚刚回到邯郸的吕不韦,甚至还没来得及喝下几杯庆功酒,便又被赵括安排为主理此次“流民迁徙”事宜。 这波属实是“工具人”实锤了! 但,吕不韦却是乐此不疲!在吕不韦的视角里,赵括这是在重用他,是为他接手平原君的位置铺路! 北上巡视新政,力克反叛之臣,让自己有了威! 主持流民迁徙,安抚受难百姓,这是让自己去怀恩! 可以想象的是若干年后,新政支持下的新一代与迁徙的流民的下一代成长了起来,进入了朝堂,岂有不对自己这个“恩人”马首是瞻的? 吕不韦仿佛已经看到了十数年后的自己在这龙台宫中与赵王一道叱咤风云,指点江山的模样! 于是秦国出兵夺地,赵国出夺民 赵国朝堂,一多半的文臣忙着跟吕不韦一起安顿流民事宜,另外一多半的武将以及平原君等人,却在忙着与秦之一战! 第三百零一章 魏使至赵诉哀情 时至深秋,秦军已然拿下河内全境,彻底打通了秦国东出之路。正在做着最后的休整,厉兵秣马,却不知刀向何方? 而赵国也通过一系列的政策,吸引着、接受着各地的流民,短短两月, 已经接收流民数十万,更有流民源源不断地流入赵地,也算是挣得盆满钵满。 只有大魏国损兵折将,丢城失地。然而挨揍的大魏国却在信陵君的一力承当下,十余万大军居然陈兵边境,只做防守, 绝口不提反攻河内之事。甚至于对于秦军的小股部队的试探都是能让则让,能避则避。 十余万大军陈兵边境, 却一步不前, 畏缩不前的风格显然触怒了大梁城中的嘴强王者们,更是在魏国朝堂之内引得议论纷纷。 信陵君欲拥兵自重的流言甚嚣尘上; 罢免信陵君,处置信陵君的言语更是广泛流传!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秦国黑冰台细作的身影。或是扮作商人,或是装成友人,细作们在大梁城内四处活动,试图通过被贿赂的朝臣们对魏王施加压力,进而说服魏王逼迫信陵君出兵反攻。 然而一贯耳根子软的大魏王,如今却如王八吃称砣——铁了心一般,对一众的说客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甚至还力挺着信陵君不出兵。或许是因为晋鄙之死和五万大军转瞬的覆灭,将魏王给吓着了。一贯好用的离间之计,却在此时折戟沉沙,着实令秦国的细作们懊恼不已。 当然,陈兵边境的魏国也不是啥事儿都不做,大梁城中,使臣一批一批地派出,金玉蜀锦如同缟素一般往车马上装, 一封封的情真意切的告急文书, 雪片般的朝着赵国、楚国等各国发出! 赵龙台宫中,在魏使再三的恳求下,赵括终于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见了魏使一番。 “赵王!”魏使终于见着赵括,一瞬间,眼泪鼻涕全都下来了! “救救魏国啊!”刚说了一句话,扑通一声,涕泗横流的魏使就拜倒在赵括的面前。 赵括瞥了一眼一旁的平原君,白眼一翻,似乎在说:“这魏使是闹哪样?博同情?” 平原君颇感无奈地摇了摇头,仿佛在说:“吾亦不知也!” 无奈之下,赵括只得上前一把扶起魏使,安慰道:“魏使何须如此焉!魏国有何难处,且慢慢说来!赵魏同气连枝,只在能力范围内的,寡人无有不许的!” “赵王此言当真耶!”魏使惊喜地问道。 “当真!当真!使者快快起身!且细细说来。”为了从使者口中得知魏国和魏军的真实情况,赵括继续安抚着魏使道。 然而赵括心里却想着:所来无非是求兵, 但这兵是在能力范围内还是外, 这不还是寡人说了算?而且即便是寡人许了, 何时能出兵还两说着呢!若非想要知晓尔等底细,寡人都不惜的见尔。 “多谢赵王!”魏使缓缓站起了身。 “魏使,还是先介绍下现今是何情况,我王才好下决断啊!”一旁的平原君见着赵括的眼神再度向他瞟来,赶忙帮腔道。 “诺!”魏国使者微微一礼,随即诉说起目前的情境。 “秦军以阴谋赚我河内怀城大军,夺我河内之地,更在轵城屠我百姓,如今又饮马泌水河畔,不日便要南下犯我大梁矣!” “怎会糜烂至此焉?”赵括故作惊讶地说道:“据寡人所知之情报,秦军自函谷出发,才不过两月时间吧!这,寡人不是提醒过信陵君要小心防备秦军哉?怎的还是被秦军偷袭了?不是说河内有八万魏军吗!就是八万头猪……” 赵括瞟了一眼有些尴尬的魏使,明白自己装傻掩盖自己提前获知河内战况的效果已经达到了。随即不再继续吐槽,转而又问起信陵君来。 “信陵君可还好?未曾被秦军所获吧!”赵括关心地问道。 “君上安好!”魏使越发地尴尬了,随即还是决定稍稍解释道:“河东之主将非信陵君也!因信陵君招募新兵,无暇分身,故我王派上将军晋鄙都河内军事。” “哎!”赵括轻叹一句,颇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地为信陵君抱不平地说道:“只怕招募新兵是假,忌惮信陵君之才华才是真吧!如此军国大事,岂能因私废公哉!信陵君有虎踞龙盘之才也,扼守秦军东出之紧要地方焉能不用龙虎之将,而用一无能之辈哉?” “赵王还请相饶!”魏使双手抱拳道:“死者为大,晋鄙将军得知秦军入侵,随即亲率大军欲驰援轵城,岂料行军途中,误入秦军埋伏,晋鄙将军不避锋矢,力战而竭,断臂中箭后,更以断矛插入腰间,以保持身躯不倒,令麾下冲击秦阵,最终大军五万无一人降者。纵虎狼之秦军亦感佩其义,遂归还尸首,并暂之节义也。” 说着,魏使的眼中又已是饱含热泪。 为魏国求得赵军援兵乃是魏国如今最为重要之事,能得担当此任务,独出大梁而至赵国,魏使自然是有些本领的。 而这样还算有些本领的人,在那乌烟瘴气的魏庭中却是不多见的,也自然而然地会抱团取暖。所以魏使与晋鄙的关系非同一般,除了有些英雄惜英雄之情外,更有守望相助之义,这也是魏使为晋鄙鸣不平并落泪的原因之一。当然,晋鄙也确实是死得惨了些。 赵括在一旁听着,他很是明白,秦军可没有魏使口中说的那样讲义气,尤其还是人屠白起为帅。将晋鄙破败的残躯归还的举动,可不仅是感怀其节义的缘故,更多的还是在恫吓、威慑魏国,进而打击魏本土守军的士气及将士们反抗的决心。 再加上被自己广为宣传的轵城屠城之事,如今在六国已经是沸沸扬扬,而秦军面对如此激愤的舆情,居然毫无遮掩之心,甚至继续以嬴摎为将收服河东其余城池。 若说之前秦军下一步乃是南下,此尚是赵括的猜测,而以归还晋鄙尸体与屠城之事观之,秦军之南下大梁恐怕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谷锕 但这些话,赵括是肯定不会跟魏使讲的。不仅如此,自己还要继续抬高信陵君,贬低晋鄙,从而达到离间的目的。打赢秦国是自己的目的,但也不能让咱的“好盟友”魏国太好过不是! 随即,赵括变幻出一脸的可惜之情状,说道:“哎!三军之将,居然……”赵括故意停顿了一下,随即接着说道:“若是能由信陵君带兵就好了!魏王糊涂啊!” 刚听了赵括前半句的魏使,脸色稍霁,可又被后半句给憋得脸色有些发黑。而一旁的赵括自然也看出了魏使脸色的变化,赵括明白,自己的离间计已经实现一半了。 “老小子,让你敢威胁寡人要了寡人的河内!”赵括心里默默地想着。 魏使到底也是见过风浪,胸怀家国之人,很快将自己的情绪调整过来,同时准备将话题引入正途。 “赵王容禀!”魏使稍稍擦拭眼角的泪水,双手抱拳身子微躬说道:“如今再追究前尘往事,于事无所补益,还请赵王暂熄雷霆之怒,以保全我魏国社稷为念,速速发兵以助我魏共抗秦军也!” 说着魏使又是深深拜倒。 “魏使请起!”赵括再度扶起魏使,继续问道:“如今魏国以何人为将,麾下尚有多少兵力,战力如何,囤积何处?” 魏使听闻赵括一连串的问话,明白这是正式进入中心环节了,随即将自己与信陵君商量好的话语告知赵括。 “禀赵王:目前我王命信陵君为帅,率麾下新军并大梁增援之大军,总计不足十万,其中战力,有我王之近卫一万,信陵君苦心编练之精锐八千,余者皆战力一般。日前正屯驻河内郡边境,以泌水河为依凭防御秦军。”魏使利索地回应道。 稍作停顿,魏使继续说道:“我军空有十万之名,能敌秦军之士却不足两万,信陵君有言,以此兵力防御十万虎狼,无异于螳臂当车,可如此兵力却已是我王、我国之极限矣,都城大梁中也只剩老弱之卒不足一万,一旦泌水防线崩塌,后果不堪设想也!故还请赵王速速发兵救魏!” 说着魏使又是一拜。 其中信息自然是被信陵君给处理过了,经过长平一站,信陵君可是知道赵括这位盟友“卖队友”的利索,你要把全部家底给抖搂出去,他能给你卖得一分不剩! 所以,在魏使的口中,信陵君手上得到增援后的十二万总兵力被严重缩水成了不足十万,倒是精锐部队方面没有过多地缩减,因为信陵君明白,要败秦存续,这一万多战力必须发挥出他们最大的效用。 而在大梁,一贯自私的魏王怎么可能将精锐尽付诸信陵君之手!其中兵力不少于三万之数,增援给信陵君的兵力除了为数不多的近卫,大部分是从各地紧急抽调来的守城之卒。只是这个信息不知是信陵君故意让魏使隐瞒,还是说他二人都被魏王瞒在了鼓里。 但显然,信陵君也好,魏王也罢,都低估了赵括麾下羽林卫、暗影卫的能力了。其麾下将领与兵力早就被查探得一清二楚,甚至于大梁的增兵未到,赵括便先于信陵君知晓魏王所派增援兵力如何。 “老小子,又给瞒报了两万多?跟谁学的这么精?好在精锐部队没有作隐瞒,还有点良心,也算是在大是大非面前知晓进退。”赵括在心中吐槽着,却也不准备拆穿。 稍作沉吟了一会儿,赵括命人抬上了舆图。 “魏使。”赵括走到舆图前说道:“赵魏两国,一体同源,魏国有难,寡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尤其虎狼之秦,竟行屠城之举,殊为可恶!” 不待魏使露出欣喜之色,赵括话锋一转指着舆图上的赵国大地说道:“魏使请看,寡人之赵国也,其四面临敌也,西北有胡人作乱,东北有燕军窥视,西南更是直面强秦,是故寡人不得不分兵把守。” “而长平一战,寡人虽获险胜,兵力、粮秣却消耗巨胜,又兼燕国两度趁火打劫,致使数万赵军精锐饮恨燕北。如今寡人手中除却四处分守之兵力,可用之机动兵力不足七万也。粮秣更是匮乏,尚不足旬月之用也。”赵括无奈地摊手道。 “足以!”听闻赵军兵力的魏使立即高兴得蹦了起来,随即缓缓一拜为自己轻浮的举动表示歉意,说道:“赵王军事之能也,天下有目者共睹也!七万赵军精锐,再加吾国精锐一万八千,并八万新卒,纵然不能再现长平之胜,阻住秦军于泌水却是不难,秦军劳师以远,又有长平之前车之鉴,必不会长久坚持矣!” “至于粮草之事,我王与信陵君来时已有交代,只要赵国出兵,大军所需一切粮秣皆由我国提供,待秦军退后,另有大礼相赠!”说着魏使对着赵括又是一拜。 赵括看着手舞足蹈、兴奋异常的魏使,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魏使还请听完寡人之言也。” “魏使当亦知寡人因长平战后,气血两虚,只有箕子朝鲜之人参方可延续。故此方有有攻伐燕北而眺望辽东之事!而年后,寡人身体日渐不适,而秦之兵锋暂歇,故寡人遣兵五万,并燕北之兵,北上攻伐东胡而入朝鲜,如今恐已至朝鲜交战之中也。”赵括无奈地说道。 “怎?怎么会?”魏使有些不愿意相信。 “魏使可知,寡人推行新政,夏日初,邯郸郡北方十数县域结盟抗法之事哉?”见魏使不愿相信,赵括随即问道。 “外臣稍有听闻!”魏使不明所以,只得老实回应。 “那魏使可知,廉颇将军所率平乱之军至前些日子方才完成清缴回转邯郸?”赵括继续问道,却不待魏使回答,便自问自答了起来。 “自夏初至秋深,几乎半年时间,又是廉老将军出马,若非兵力不足,怎会迁延如此之久,致使新政推行受阻哉!”赵括颇为惋惜而愁闷地说道。 “这……”魏使一时间有点儿懵,好像廉颇出征之事却有其事,也好像确实是才回邯郸,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明白就对了,打死魏使也猜不到放缓进攻是赵括的意思啊! 不待魏使继续说话,赵括便说道:“如今寡人手上可用之兵不过两万多人,其中一万人还需拱卫邯郸,以免燕国趁虚而入也。如此一万大军于河内战场,其用微乎其微也!” 看着赵括一脸惋惜的样子,魏使却突然一笑,直笑得赵括心中一颤。 第三百零二章 极限拉扯化危情 原来,在信陵君的营帐中,信陵君早已将赵括“无赖”的嘴脸告知了魏使,虽然信陵君也不知赵括会以怎样的方式推辞出兵之事,但总归是不可能轻易的就出兵的。 而面对这样的赵王,信陵君自然也想好了对策。 “赵王容禀!”魏使淡定地看着眼前的赵王括说道:“信陵君有言,纵不得赵国大军, 但得赵王亲自出马,便胜过十万大军!” 魏使也不管眼前的赵括与平原君吃惊的表情,随即继续说道:“我王与信陵君皆愿以边境十万大军相托,还请赵王不辞辛苦,接手边境十万之魏军,以抗秦军也!” 赵括听闻魏使的话语, 一瞬间有点儿怀疑自己所听到的。 幻觉? 把自己国内最庞大的一支队伍交给别国的王上? 这是什么样的操作? 赵括身在局中不明所以,但一旁的平原君却是心明眼亮,见着赵括还有点懵逼,心急之下便插言回应起魏使。 “信陵君倒是好算计!我王入了魏营,却不知是做魏军之帅还是做信陵君手中之人质焉?魏国有我王在手,我赵国投鼠忌器,不得不倾尽全国之力以抗秦军!只是不知待秦军退后,魏国能否经得住百万赵人之怒哉!”说着说着一向老好人的平原君居然发须皆张。 “我赵国可不是楚国!我王登基之日便说过:凡犯我大赵者,虽远必诛!臣虽老叟,拼尽这条残命也要为我王讨回公道!”平原君愤怒地向着魏使怒吼道:“魏使是来求援的,还是来增敌的焉?” 赵括在平原君的怒吼中也很快反应了过来,自己去指挥魏军,别问什么能不能指挥得动了,去岁长平之战廉颇便是最好的例子。而自己深陷军营,魏国再以自己的名义下达的攻秦的王命,赵军尊是不尊呢? “彼其娘之的!终日打雁,今日却险些被雁给啄了眼!好在平原君在一旁,果然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自己斗争经验还是不足啊!”赵括心中想着,眼中也满是怒火地看向魏使。 魏使看着眼前隐隐就要暴怒的赵王括,很是明白,这要是自己不给个说法, 估计今天就要去跟晋鄙老兄团聚了! 随即,魏使赶忙解释了起来:“赵王、平原君,误会!天大的误会!” “我王与信陵君向来敬重赵王,如今强秦当道,怎会行此杀鸡取卵而使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哉!”魏使见二人神色依旧怒气冲冲,略略慌张地继续解释道:“若是赵王不信,信陵君有言,若是赵王不信,信陵君愿与魏王之嫡长子,先至赵国为质也!” “甚至,信陵君愿意说服魏王,驾临赵国。”不待赵括和平原君反应,魏使继续补刀:“不仅如此!为使赵王可以尽快指挥魏军抗秦,还请赵王带上足够的将军校尉,至军中好将原有校尉等人一一替换!” 这下子换赵括和平原君有些麻爪了! 不得不说,信陵君的诚意是给足了!赵括是知道信陵君的,虽说是战国四君子之一,但其惜身更甚于爱国。越是知晓信陵君的为人,赵括越是明白信陵君此举是下了大决心的。不仅是甘心亲自为质, 让魏王驾临赵国的话语都说了出来,可见是被逼急了的。 虽然信陵君是诚意满满,但赵括却不能如其所愿。 赵括指着一旁的舆图,摇摇头对魏使说道:“此事恐怕无法如魏王与信陵君所愿也!且不说如此换质,消息走漏,秦军偷袭之风险。单单是这换质所需之时间,寡人整合魏军的时间,便足以秦军在魏境杀上七八个回合了!” “这?”魏使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毕竟军事非他所长,听起来赵王所言却也有道理,但想来信陵君当不会给出如此有明显问题的建议才是。 当然,在信陵君的视角来看,秦军消化河内之地还需时日,其主力在怀城久久不动便是明证,自然还是有时间做出调整的,哪怕是冒了点风险,但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救魏国的最好的办法了。 而从赵括麾下羽林卫与暗影卫的刺探来看,秦军厉兵秣马,恐怕不日就要出兵了。另一方面,从赵括的本心来讲,自己也不愿意冒险去魏军内。 毕竟魏军的战力,赵括在长平战场上可是见识过,用“战五渣”来形容也毫不为过。能被同样兵力且鏖战许久的秦军追着砍,而毫无反抗之力的兵根本不值得信任。 因此,即便此事或有可为,到了赵括嘴里也变成了必不可为!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儿,一则赵括乃是世之公认第一梯队的名将,而信陵君需要赵括的认可才能算个有才的将领,权威性就差了许多;二则赵括拥有着绝对的主动权,说这行它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魏使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原本还信心满满的样子瞬间情绪便有些低落了起来。 既然你们的办法不行,那就听寡人的吧!赵括心想着。 随即也没有顾及魏使的感受,又指着舆图继续说道:“河内郡横亘在赵魏之间,即便寡人出兵野王,也极容易被秦军侦知,如今河内尽数掌控在秦军之手,其只需少量兵力阻击,寡人之赵军便需三日方可赶至泌水。而泌水河窄,并非天险之地,秦军若攻恐一日便可尽渡。” “如此一来,我军未至,而魏军便需独自抵挡秦军两至三日,恐待我军至则魏军已败,则又换我军独自对抗秦军,不仅无法行成夹击之势,更恐有被各个击破之危险也!故此,主战场之选择不可在泌水河也。”赵括缓缓得出自己的结论。 “赵王容禀。”魏使有些郁闷地问道:“外臣虽不懂军务,却也知如今我为鱼肉,秦为刀俎,其主战之地非吾等可选也!泌水虽非天险,好歹也有河水之阻隔,若是从泌水退去,则自泌水至大梁,再无险可凭也!莫非赵王之意欲于秦战于大梁焉?” 将都城卷入战乱,那损失可就大了! 赵括自然明白魏使的意思,却也没有继续言语,眼神看向了一旁的平原君。 平原君会意,出言说道:“吾曾与信陵君商议过抗秦之事也!其中吾曾将我王之一策告知信陵君,曰:祸水西引,不知信陵君可曾有所作为焉?” 魏使略略思量,立即回道:“外臣出大梁前,便有一路使者往咸阳而去,此时应已在范相国府上。信陵君也告知于外臣,与平原君所议之事,然此事,信陵君言说却无十分之把握也!” “如此,吾等还需静等消息才是!”赵括点点头说道:“只要秦军能够调转进兵方向,魏使可速速联络其余诸国,必得响应也!” 魏使显然心有不甘。 但赵括并不准备让他再说什么,随即继续说道:“尊使回告信陵君,言寡人料定秦军不日改向,然秦军入侵周王畿后,信陵君务必统帅诸侯联军约战秦军。” 谷物 “赵王!”魏使有点儿急了,什么跟什么啊!我是来求兵的,不是来求策的啊!合着战全让我魏军和诸侯军打了,你赵国就干看着啊? “魏使莫急!”赵括摆摆手说道:“周王畿之战,能胜最好,不能也只需保存实力将秦军拖住就好!寡人将亲率赵骑与秦战也!”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c “至于如何战?魏使将话带到,信陵君当明寡人之意!”赵括补充说道。 魏使沉吟了一会儿,他也明白,这也算是赵国给了一个说法了,可是秦军会不会如赵王所想改变进攻方向?改进攻方向后诸侯又将如何反应,会否出兵相助?而诸侯与秦战时,赵国会不会如约出兵? 这一环扣一环的,稍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魏国将面对的便是灭顶之灾! 可是,魏国除了接受还能怎的呢? 哎,悔那日贪图这河内之地哦! 许是见魏使久久不语,怕其心中不忿,不愿接受,平原君开口给一甜枣道:“另外,魏使,还有一个好消息我王未曾告知于汝也!” “哦?”魏使低垂的头颅一下子抬了起来,满眼希冀地看向了平原君。 平原君也不卖关子,随即说道:“自得知秦军出函谷,我王便已命使者出访各国,寻求抗秦之同盟也!两日前,楚国发来国书,言说愿意出兵东向牵制秦军也!若是秦军枉顾道义,楚国必率军会盟也!” “如此!如此倒真是好消息也!”魏使满意地点着头。 到底是腕子硬才是真道理啊!自己去楚国的时候,可是被晒了足足两月有余呢! 如此,虽然没有得到赵国出兵的承诺,但好歹也得到了赵王的保证与一只援军,应该能够交差吧!魏国也应该能够无恙吧! “多谢赵王!”魏使对着赵括一礼道。 随即殿中达成一致三人相视一笑,笑声中,仿佛秦军已在瓮中。 而在遥远的咸阳,天色尚未完全暗下,范睢范相国的府外,二三十个半人高的礼箱被一队队的精壮汉子,从一个小门“悄悄”地入了范府。 一件件礼盒被小心翼翼地放下,饶是如此,过重的礼盒还是将地上不多的尘土激起,并发出“砰、砰”的几声。 “轻点儿啊我说!”一名府中管事模样的人怒斥着抬礼的汉子们:“若是坏了其中的金玉,便是杀了尔等也赔不起!” 显然,在管事的眼中:既然礼物进了府,那便是范府之物。 边说着,管事一边指挥着后续之人将礼箱抬入了廊道之下,等待着府上主人——范睢的一一查验。在范府已经十数年的管事,自然是知道自家老爷的那点子癖好! “某穷怕了,不喜华衣美食,不爱美女香怀,就是喜欢这金玉啊,一件件在手中流淌而过的感觉!”这是老爷一日夜间在库房对管事亲口说的话语。 而内堂之内,门窗紧闭着,一名老者双手捧着一卷帛书,二话不说就跪倒在另一坐在首位的老者的面前。 “求范相国放过我魏国啊!”跪倒在地的老者涕泗横流地呐喊道。 那哭泣之人正是魏国大臣须贾!而那端坐之人自然是权倾秦国朝野的相国范睢! 范睢一时间也被自己这老友给搞懵了!这么直接吗?许久不见,好歹客套下,套套交情啥的啊,怎么就直接拜倒了呢! 范睢赶忙起身,将老友扶起。 虽然跟这位老友有些过节,范睢出奔魏国,老友也有见死不救的过错,但时也命也,倒也怪不得须贾。反倒是当年须贾出使秦国,自己当时虽已是相国,却扮作仆人相见,老友不以自己卑鄙,更以衣衫相赠,往年些许怨怼便在这一衣之中消弭无形。 而那件薄杉至今还在库房中小心地存放着,范睢入秦后威势愈显,朋友却是愈发的少了。每每前去库房把玩金玉之器,范睢都不免要去看一看、穿一穿这件薄杉。或是体味那少有的人情味,或是忆往昔峥嵘岁月。 但无论如何,可见范睢对此杉、对须贾的重视。 “老友这是何故!快快起来!”范睢边扶着须贾坐下,边说道。 眼见着须贾还是痛哭不已,范睢也是轻轻一叹,说道:“魏国乃某之母国,某岂能坐视其亡哉!非是某不愿相助,更非某执意不放过魏国,实是我王注意已定啊!老友不知,出兵之前,吾已经冒险劝过,险些丢了这相国之位矣!” 须贾不说话,只是双手捧着帛书递到了范睢面前。 范睢瞅了老友一眼,接过帛书一看! “好家伙!”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范睢直接“好家伙”! 帛书之上密密麻麻记载的全是金玉之数,自己多年积攒恐怕也不过如此吧!魏国这是把自己王宫秘藏给掏空了吧?不过了? 也是,国都要亡了,还要这金玉之物作甚! 看着这密密麻麻的礼单,范睢暗暗把心一横。 “行吧!看在老友的面子上!某再豁出去一次!”范睢将帛书稍稍叠好,一把塞入了自己衣袖之中,随即拍了拍须贾的肩膀继续说道:“只是老友,吾等还需好好计议一番才是!” 第三百零三章 五胜五败说秦王 不多时,一辆四轮马车出现在范府的门前,范睢随即登上马车,车夫缓缓驱动马车往王宫方向而去,只留下须贾一人在范府内堂焦急地等候着。 咸阳宫中一间偏殿内,秦王一边看着手中的竹简,一边品着新晋的茶水, 只是眼神却不时地瞟向殿外,似乎在等着谁来,观其神情,却又是有些不愿谁的到来。 不多时,一名宦者匆匆而来,在秦王耳边轻语了几声。 秦王微微一叹, 说道:“传相国入宫,便在此殿吧!给相国也沏壶茶!” “诺!”一旁宦者应诺道。 “寡人第一次见相国也是在此殿之中!希望相国不要让寡人难做啊!”随着宦者的退下, 秦王独自对着空荡荡的大殿自言自语道。 显然, 须贾带着重礼到范睢府上之事,秦王早已知晓。而秦王对范睢的了解更是透彻,故此才特意等候与他。只是希望范睢能够不要在大是大非面前犯了糊涂,让十余年的君臣相得尽付东流。 正想着呢,范睢已经来到秦王的面前。 “见过我王!”范睢大礼参拜道。 秦王也是一愣,怎么的搞这么大阵仗,自己还没说话呢! 随即秦王赶忙说道:“相国所来何事焉?怎行得如此大礼?快快起来!”说着,大手一挥,示意宦者令前去将范睢扶起。 “多谢我王!”范睢又是一拜,却不曾起身,而是继续说道:“只是微臣罪不容诛,实在不敢厚颜起身。” “相国说笑了!相国总领朝事,桩桩件件处理得都甚合寡人之意,秦国也在相国治理之下井井有条,秦军收复河内之地,也多亏相国多方筹划粮草军需,可谓劳苦功高, 何罪之有焉!”秦王笑着说道。 “禀我王!”范睢双眼一红,带着哭腔说道:“此皆是罪臣应尽之责,不敢言功也!今日微臣犯下死罪,特向我王请死也!” “相国,到底何事焉?”秦王有些不悦地说道。 “禀我王:今日朝会之后,魏国使臣须贾到微臣府上求见微臣。王上您是知道我的,有恩必报也,须贾与我不仅是好友,更有患难之谊。此番求见,微臣虽知其必说我大军攻魏之事,却也不忍将其拒之门外!却不想…..”说着,范睢眼睛又是一红,简直委屈极了。 “不想如何?”秦王问道。 “却不想,昔日之友人,竟带着厚礼,企图贿赂微臣以成其事,微臣不查之下,转瞬间连人带物便都进了微臣府上。如此瓜田李下,微臣是辩无可辩!故特向我王请罪也!此乃魏使礼物详单, 请我王查验。”范睢说着又是一拜,双手托着一卷帛书高高举起。 “哦?”秦王饶有兴趣地看着范睢, 挥了挥手,宦者令会意将帛书取来。 摊开帛书,秦王也是直呼“好家伙”!都快赶上自家宫中秘藏了!赶紧拿茶水压压激动的心,只可惜却管不住那颤抖的手。 “相国就不心动哉!寡人都心动了!”秦王笑着调戏着范睢说道。 不管怎样,主动交代那就是好同志!至于是不是不查之下才收礼,还是被数目吓到这才自白,问题都不大! 听了秦王略带戏谑的言语,范睢明白,自己赌对了!秦王果然知晓须贾之事!自己此举不仅赌对了,更是又过了一关! “禀我王:心动!”范睢老老实实地回道:“来的路上,罪臣还在想着要不带着这些金玉跑路算了!” “噗!”秦王听闻范睢惊世之言,口中茶水喷出,直直地喷在了范睢的脸上。 范睢却丝毫不以为意,袖子往脸上一抹,露给秦王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 “那卿怎的不跑啊?”秦王轻咳了一声,边问着边对宦者令使了个颜色。 宦者令会意,为范睢取来葛布,细细擦拭着秦王喷出的茶水。 范睢哪敢劳烦宦者令,一把夺过宦者令手中的葛布,身子微躬小声说道:“多谢令者,某自来便可!” 随即转过头,边擦拭着自己边回答道:“禀我王,罪臣在来的路上突然想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臣就算是逃,没有我王开具的路凭,就算是逃到了函谷,也会被遣送回来,还不如直接来找王上。” “你倒是聪明!”秦王无奈地看着范睢,心中却是对范睢更加喜爱和放心了。 “算了!既然没有及时主动上交,把须贾的礼都送进宫来,便不算尔收受贿赂了!去吧!”秦王高兴之下,一笔将范睢的罪过给带过了。 “多谢我王!”范睢也是高兴地拜倒在地,他知道,第二步也算是完美地完成了。 随即被秦王亲自赦免的范睢,站起身子向殿外退去。 秦王正准备也撤了,却听闻殿外好似范睢正在高呼:“臣,范睢求见我王!” 秦王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宦者令,宦者令也懵啊!细细一听,又是一遍“臣,范睢,有军国大事,求见我王!”应该是范睢无异,怎的不是刚才出去吗? 看着秦王探寻的目光,宦者令只得回道:“应是相国情急之下,忘了些事情吧?” 秦王闻言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范睢何人也,向来是机敏过人,如何会有军国大事忘记汇报呢?虽不解其意,但秦王还是说道:“传!” 范睢于是再度踏入殿内,只是此时,范睢龙行虎步,欲与天公试比高! 谷憔 “见过我王!”范睢对着秦王微微一礼,坦然而道,再无刚才的悲戚。 这才是堂堂秦国相国应有的风范,秦王默默想着。随即不解地问道:“相国何故去而复返焉?” “禀我王,前次觐见为说微臣之私事也,此时来朝,乃是为国之公事也。自古公私不可混为一谈也!是故微臣去而复返!”范睢侃侃而答道。 “嗯!”秦王闻言点点头,随即坐直了身子,给予范睢足够的尊重后说道:“是何军国大事,相国且细细道来。” “诺!”范睢微微一拜说道:“臣以相国之名,请我王暂移兵锋,不入魏境,而攻洛阳!特献上攻魏之败五,攻洛之利五,为我王参详!” “好胆!”秦王怒喝道:“刚刚才赦免尔收受贿赂之罪,如今便替魏国说项,相国是觉得寡人之刀不利,还是觉得秦法无奈何与尔哉!” “我王容禀。”范睢面对这秦王的暴怒,丝毫不虚地说道:“此奏本应在明日朝上呈与我王,只是今日须贾的到来打乱了微臣的节奏,故此微臣先行请罪,并交付所有贿赂,以视臣之清白,可是人言可畏,若是明日上朝呈上,必难逃悠悠众口,则微臣之策必不为所取,则必为秦之损失也。故此微臣只得于此时,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为我王谏言。” “微臣之议,也曾与公子子楚相商,我王若是不信,可传子楚公子问话。若有不实,当以秦法问罪微臣。只是还请我王,听一听微臣之谏言,微臣所言字字句句皆是为我大秦着想也!”说着范睢又是拜倒在地。 秦王看着再度拜倒的范睢,心中怒气稍稍消解,随即说道:“尔且说来,寡人稍后自会去求证子楚。” “诺!多谢我王!”范睢心中大定,但表面仍是唯唯诺诺地应诺着。 范睢之所以大定,原因很简单,在他入宫之前,便安排人悄悄的前去找了子楚言说相关,秦王若是找子楚,定然是自己的有力证人。 范睢随即站起,从怀中又掏出一卷帛书,朗声读道:“今大军既下河内,陈兵泌水,为大秦百年之计,特谏言于王,言暂移兵锋之事疏。 攻魏者败五: 其一,败于人和。黑冰台屡屡出手劝导魏王督促信陵君进兵河内,皆不得其效,甚至于魏王尽出大梁之兵以助信陵君,以致其兵力更甚于我军矣。此所谓魏国上下一体,欲报必死之决心而守泌水也,故谓之人和之败; 其二,败于地利。泌水者,水流湍急,又逢秋日水涨,我军劳师以远,魏军则以逸待劳,若于半渡而击,则我军受难者众矣,且河内郡者地处赵魏夹境,如今民众未附,贸然攻魏,必受赵国背刺,虽赵之兵力受牵制,然只需万余精兵,于河内百姓策应下,直捣我军粮秣重地,则我军死之无极也故谓之地利之败; 其三,败于天时。魏境者,表里河山,绵延千里,城池百计,倾尽全力,准备半年,收一河内郡尚且耗时两月,况魏国乎?而冬日即将来临,如此冒严寒而攻,则我大军非战之伤者必众矣,故谓之天时之败; 其四,败于倾轧。嬴摎者,秦公室之大将也,然此次大战,嬴摎先被用于疑兵,无缘怀城之功,再被用于轵城之屠,虽有利于我军收服各城,却也背上屠夫之名,无功而背骂名,嬴摎心中定多憋屈,若再行攻魏,则上将军必继续令嬴摎为先锋,以灭魏军士气,然魏军士气降或不降另说,而我军将帅之嫌隙更重矣。; 其五,败于功高。自商君变法至今,尚无灭六强之例,而如今我军主将白起者,功高赫赫,已至人臣之极,若是再有灭魏之功,我王将何以赐上将军、武安君焉?” 范睢说着,稍作停顿,静静地看着秦王。 秦王略略沉吟,说道:“继续!” “诺!”范睢点头应诺,他明白自己已经过关了! “攻周者利五: 其一,胜于名顺。先王举鼎,崩于周地,先王虽勇武,但非短智之人,何故一气之下而举九鼎?而先王又是何其英武,何故因举鼎膑崩而亡?若非我王及时归来,又有太后相助,则秦之大业恐毁于内乱矣。其中种种皆是利于六国而害于秦,而其中又是否有周王室之身影?此虽已不可考,然此罪却可追也!吾王得位于兄,取周而为亡兄之灵可谓名正言顺者也! 其二,胜于财货。周虽暗弱,然有道是“破船仍有三千钉子”,其八百年积蓄亦非徒有虚名也,其必藏于其王畿所在也,取之,则周八百年积蓄尽为大秦所有也。且洛都者,货通天下,取之,只税赋一项便已是大利; 其三,胜于东出。臣细观舆图,我大秦东出之道也,仅三者,上者需与赵战,下着困于楚之河泊,仅有中路,却也被夹于函谷道中。若我军能的周王畿之地,则我军即可以洛阳为支点,成东出之新局面。 其四,胜于将和。周王畿者,暗弱久矣,兵甲不修,内无良将,空有天子之名,却无天子之实。故可遣嬴摎将军为主将,即行攻灭周朝,而武安君回朝受赏。如此,一则可消嬴摎将军心中戾气,缓和其与武安君之间关系,二则可保护武安君不受功高盖主之祸也。 其五,胜于攻魏。暂移开兵锋非不攻魏也,只是先易后难之选也。如今魏国上下之所以团结一心者,乃是我大秦虎狼之师陈兵于河内,随时可能渡河攻魏也。 灭国之忧下,魏国不惜搬空国府贿赂微臣,自然更会同仇敌忾地对付武安君,如此一来,攻魏必难,即或攻下,也难再有如河内一般的大胜,如此还不如放上一放。 以魏王之心眼,一旦我军撤围,其岂能容信陵君统帅全国之精锐焉?我王再派细作说于魏国,便是不让信陵君身死当场也要让他走投无路投奔他国而去,如此一来而魏国上下,晋鄙已死,尚有何人能统兵与我军一战乎? 待我军取洛都之利后,再回转头来攻打魏国,则魏国良将已去,兵马涣散,如此一来,魏国之战便可如河内郡之故事也! 凡此往上,攻魏难且无益于国,灭周则易而大利于国,如此种种皆出公心,还请我王察之。” 说着,范睢双手奉上写着“五胜五败论”的布帛,其身再度拜倒在地。 秦王命人拿来舆图,对照这范睢呈上的布帛,一一细细查看,仔仔细细思索。良久,秦王终是长舒了一口气。 随即,秦王从位子上缓缓站起,来到范睢身旁,缓缓将范睢扶起,又对着范睢深深一拜,说道:“寡人误会相国!还请相国恕罪也!” “我王羞煞微臣了!”范睢赶紧回礼道,随即眼角一抬,对秦王说道:“嗯,若是王上觉得不忍,不如从那须贾所献宝物中挑一两件赏赐给微臣呗!” 秦王闻言一愣! 随即看向慌忙低头,装作惶恐的范睢!果然,相国还是那个相国啊! 秦王无奈地摇了摇头,笑着把着范睢的臂膀说道:“只要相国之策有利于秦,寡人何惜些许财货焉!” 第三百零四章 决心已下攻洛都 在回程的马车上,范睢痛并快乐着。 快乐自然是因为秦王将自己所上缴的须贾的贿赂给赐给了自己,痛是因为秦王居然扣下了一半之多! 说好的不吝惜些许财货呢? 秦王你要不得,出尔反尔! 范睢依靠在马车上,满脑子都是秦王最后的言语:“来人,须贾所贿赂相国之财务,寡人做主重新赐还给相国, 只是,相国啊!寡人也穷啊,你先拿一半好了,日后相国还有好主意、好计策、好劝谏了,寡人也好有财货赏赐相国才是。” “相国放心!只要相国有策,寡人定不让相国空手而归!”说着秦王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在那笑声里,自己损失了近乎四分之一的家财。能咋办呢?谢王上隆恩呗, 自己也就只能跟着秦王笑起来了。 难受啊!伴君如伴虎啊! 马车缓缓驶离王宫,但秦王并没有因此就将此事定下,前面只是确认了范睢的用心确实是出于公心,但此计能不能用,却还需一番论证。甚至,子楚也需要喊来印证一番。 当然,若果有其事,子楚便是来学习的。 天随着马车的驶离,渐渐的黑了下来,不多时,又有几骑飞奔出了王宫,公室之人、文武重臣还有公子子楚被一个一个地带到了王宫之中,又被秦王一个个地召见。 而第一个见的便是子楚。毕竟子楚就在宫中,来得快也是正常的。当然,也不排除秦王本就是想要先见子楚,为自己的怀疑画上一个句号。 果然,子楚不负所望,言说就下朝那会儿,相国都还拉着自己说这事儿呢!只是未听得什么“五胜五败”, 但移师周王畿之事确有言说的,孙儿未知我王之意,不敢轻下结论。 排除掉最后的一丝怀疑,秦王随即开始考较起子楚来,一边将那“五胜五败论”的布帛递给子楚,一边问道:“子楚以为相国之策如何哉?” 子楚装作仔细研读的样子,而实际上这个问题早在范睢的意料之内,而它的标准答案,子楚也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看完策论后,子楚又小心地思考了片刻,这才说道:“孙儿以为,相国之言或许有理,但是武安君备战已久,本就是准备一举荡灭魏国的,若是因为一些不太紧要的原因,而改变战役设想,如此恐为兵家之忌也!” 秦王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孙儿,秦王嬴稷是越来越满意了。先不说他答得如何,光是那份不急不躁的心思, 就胜过自己那些儿子多矣! “且坐下, 与寡人一道细细听听诸位大臣的看法!”秦王也不点评,只让他听着,这妥妥的是要栽培自己啊! “棒棒哒啊,相国!”子楚在心中给范睢大大地比了个赞。 随即,一名名大臣在宦者的带领下分批进入了殿中,秦王不厌其烦地将“五胜五败论”一遍又一遍地介绍,而众位大臣也是急忙开动自己的小脑袋瓜思索着,回应着秦王的问话。 终于,时至深夜,最后一名大臣也离开了王宫,子楚也被秦王放走。 偌大的殿阁内又只剩了秦王一人,秦王需要这样独处的时间来决定大事,毕竟这是关系到两国存亡,秦国利益的大事。 “也该把这不世功勋分与他人一些了!”良久之后,秦王权衡半天,终于喃喃自语道。 “来人!”下定决心的秦王随即高喝道。 “诺!”几名卫士和宦者闻言立刻出现在殿门口。 落锁的宫门再度打开,在皎洁的月光照耀下,三人六马飞奔着出了宫门,直直地就往东边而去! …… 又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大军已经在怀城休整了一段时间。 三日前,嬴摎所率领的扫荡河内东部的偏师也已经带着胜利的消息归来。 白日里,根据探马斥候打探到的魏军最新兵力布防情况,白起带着众裨将、都尉们一起,制定好了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明日,先锋大军便要进行开拔,目标直指泌水南岸。 大战之前一贯是成竹在胸、气定神闲的白起今日却心中有些无来由的烦躁。 “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白起坐在中军帐中,细细地思索着即将到来的秦魏大战来。 因为这样烦躁的感觉,白起只在长平之战的尾期感受过。但当时的他没有放在心上,所以便有了长平之败。 而今日,又是大战前昔,又是如此焦躁郁闷的心情,白起知道,这或许是冥冥之中,上天给予自己的启示。 可问题是,自己绞尽脑汁也没有发现自己计划的漏洞在哪! 自己出函谷十万大军,如今损兵约一万,还有九万大军,而后续三万也已经到位,也就是自己手上 是赵国吗? 不应该啊!邯郸郡、上党郡的兵力自己都摸得一清二楚,固守尚不足,更何况出击了。即便如此,自己为了表达对赵王括的尊重,还安排了嬴摎带领两万精锐殿后,专门防止赵军偷袭。 是魏国吗?信陵君? 也不对啊,信陵君一直龟缩在泌水南岸,方圆百里都被自己查探得清清楚楚。魏都城大梁也被自己查探得一清二楚。 对面就那缩成一坨的十余万大军啊!没有伏兵啊! 而且,自己倒还希望他们分兵,好让自己可以分而歼之。 楚国?韩国? 前几年都被自己打趴下了,即便出兵,自己也不过捎带手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嗯,兵力足就是这么自信! 可是,这也不对,那也不是,那么这问题、疏漏到底在哪啊? 思索半天,白起越发地烦躁了。但白起只是静静地坐在主位上,甚至不愿意在帐内走动一二。 因为大战在即,他不能让麾下的将士们看到自己焦躁的模样,这也是为何白起甚至没有找一个半个人来商量一二。 正在白起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帐外一句禀报之声打断了白起本就有些混乱的思绪。 白起闻言一惊,自己明明交代过无事不要打搅自己,那么如今的禀报,一定是有事才对。可是,能有什么事情呢?难道这就是自己的疏漏所在? “进!”抛却过多思索,白起朝着帐外说道。 “诺!”门外之人应诺着,随即帐帘被两旁的卫士撩开,一人站在帐外双手抱拳恭敬地说道:“并上将军:有王命到!” “嗯?王命?”白起又是一愣!心中随即便是咯噔一下,果然,这疏漏恐怕就是出在了此处了! “速请!”说着白起也站起身来,往帐外迎接王命。 谷螛 不多时,一封不似王命的王命被摊开在了中军大案之上。正是范睢所呈上的“五胜五败论”的帛书。 对,没有结论!甚至没有秦王的只字片言,只有孤零零的一封帛书。 似乎在说:“来来来,上将军,你看看这个提议咋样啊?” 但,这就已经足够了! 三人六骑,快马送来的一封帛书,这其中本身就已经表明了秦王的态度! 可是,这样大的军事调整,必然要征询前线主将的意见,否则闹个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就完蛋了。 而这样没有一个字的命令,却往往比有形的命令更为致命而有效。 白起再次坐在主位之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帛书,心中不再烦躁,反而是一片冰凉。 “原来这就是自己心悸的原因所在。”白起轻轻地叹着气,双手捧起帛书,又轻轻放下。 摇曳的烛火中,白起已经将那份帛书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个论策有道理吗? 自然是有道理的,可更多的是没道理! 十万大军在敌情没有发生巨大变化的情况下调整战略目标,这显然是不对的。 说是先打周王畿后打魏国,可是这一去洛阳,即便一切顺利也需要一两个月。到那时,便已经是冬日了,再加上大军休整时日,恐怕严寒已至矣! 再打魏国? 省省吧! 那必然是到明年去了……而到明年?赵国即便再慢,也该腾出了手来,那自己还能仅靠两万军队就能锁住后路吗?? 可要说他完全没道理嘛,它又是有道理的。不说其他的,光是功高盖主一项就戳到了自己的痛处。 即便自己不在乎,愿意担此风险。可是,秦王呢?嬴摎将军呢? 明知有功高盖主之嫌,却自己依旧我行我素,是贪功不已还是自己飘了?秦王将怎样看待自己,有将如何处置自己? 而本可为主将的嬴摎,却被自己安排去殿后,又会不会因此生出了其他的心思? 甚至只要此策一传开,恐怕底下将军们的心思就要乱了。即便自己强压,恐怕也再难有如今的团结一致了! “哎!”白起再度重重地叹了口气,双手把帛书叠放好。 “来人!”白起朝着门口喊道。 大帐帘幔再度被撩起,晨曦微弱的阳光通过被撩起得帘幔撒入有些昏暗的大帐之中。 原来,夜,已经过了;天,已经亮了。 “末将在!”一名侍卫在帐外的晨曦里答道。 “传众将议事!”帐内昏弱的烛光下一声苍老而雄浑的声音传来。 “诺!”侍卫点头应诺。 一旁的侍卫刚想将帘幔放下,白起却起身对侍卫们说道:“门帘都打开吧!” “既然清晨终将到来,那黑夜也终将离去!”白起在内心对自己说道。 不多时,秦军众将纷纷披甲而来,他们打闹着、玩笑着,憧憬着攻入魏境的大胜,即便是被安排去殿后提防赵军的嬴摎也不例外,扫荡河内的战斗让他狠狠地出了口气。 再度拿下先锋一职的孟琥最是开心:“老司,咱要是深陷魏军重围了,你可得及时发兵增援,可不能拉稀摆带!” “去你的吧!你不把魏军一口吞了就算好了,还深陷重围?你要是怕了,咱这左路军两万人归你,先锋一万军归我,你还挣一万,上将军那我去说如何?”另一名秦将无情地拆穿了孟琥装逼的丑恶嘴脸。 “滚,想的美!”孟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那人的提议,说着一脚就踢了过去…… 一行人在玩闹中,很快来到了中军帐前。 众人随即收敛起狂放的表情,按照职位高低,分作两列站好,随即站在最前头的嬴摎对着帐中禀报道:“末将嬴摎与司马错等众将军,奉军令而来!” “进!”一句干脆的声音从帐内传来。 “诺!”众将军齐齐应诺,随后依然是嬴摎打头,众将鱼贯而入。 甫一入帐,众将就感觉出不对来了。 相较于外间朦朦胧胧的光亮,帐内显得更加昏暗,只有门口和几个窗口撒入点点光晕。 而一看上将军就更不对了!一袭素衣不说,脸朝窗口,身子却隐藏在黑暗之中。 虽然身姿依旧挺拔不见佝偻之感,可是仅一夜间,好像上将军的头又白了不少。 “上将军?”嬴摎上前问道。 “嗯!”白起随即站起身子,晨曦都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了白起的脸上,泛出点点金光。 “昨夜有王命至!”说着白起掏出了怀中叠放好的帛书,递给嬴摎说道:“传阅一下!” “诺!”嬴摎双手接过,而白起则又坐了回去。 接过帛书的嬴摎很快被众将包围,众人围坐着一起看了起来…… “这……”众将很快将“五胜五败论”给看完,一双双眼睛都看向了白起。 秦国将军,闻战则喜,有战打有功劳就行,至于打哪里,除了嬴摎这样关系到主将归属的,其余秦将倒真不在意此事。 “上将军,不知您之意是?”一旁的司马错问出了嬴摎想问又不好问的问题。 “既然王有命,自然要尊其令行事。”一句话,白起便将嬴摎等人安抚下。 随即站起身对着众将说道:“我王之命,由嬴摎统军,先攻周王畿所在,吾已命探马改变探查方向,相信不日便可回传消息。攻魏之计划终止,后续听从嬴摎将军指令。交接后,本将回转咸阳!” 众将显然一时有些无法接受,但白起却不待他们开口便说道:“嬴摎和司马错留下,其余人可退下了。” 第三百零五章 秦攻周邑诸侯惊 “动了!动了!快快,我要面见我王!” 一阵急切的声音从正在巡视军营的赵括的不远处传来!而那传声之人正是羽林卫副指挥使李毅,现下正被拦在了较武的校场之外。 赵括回过头一看,见是李毅,随即挥了挥手,示意放行。 只见李毅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奔到了赵括面前。 “见过我王、见过上将军!将军。”李毅对着赵括和他身边的廉颇、赵启两人一礼道。 赵括点点头, 随即又将眼神转向了眼前较武的士卒们,不经意地问道:“何事?” “禀我王!”虽然赵括表现冷淡,但李毅显然还是难掩心中激动的心情,双手抱拳,激动地说道:“河内羽林卫回报:秦国大军西移,先锋已至周王畿外围, 已经与天子之卒,兵戈相加矣!” “哦?”赵括转过头看了看李毅,淡定地说道:“这倒是个好消息!” 显然, 赵括的表现让李毅很是受伤!毕竟麾下将士可是冒着生命的危险,将秦军调度的事情在第一时间给汇报了上来,居然得到的是如此不温不火的回应。搁了谁,谁也会不太开心的。 “恭喜我王,一切果然如我王所料,秦军西下攻周矣!”一旁听闻了此消息廉颇却是兴奋异常:“如此我军至战略构想便再无变数!” 对嘛! 这才是听闻了此等消息该有的反应啊!李毅在心中吐槽着。 “是呀!”赵括又看向了廉颇将军,笑着说道:“老将军,看来吾等这次演武之行就要告一段落了啊!” “老将军,安排结束吧!”赵括站起身子说道:“传令:全军备战!” “诺!”廉颇和赵启一齐应诺道。 “我王!还是让末将带兵去吧!”廉颇将军拦住准备离开的赵括,小心地建议道。 “老将军,你怎么又来了!寡人说了,此战主攻击,长途奔袭,一击定胜负,非将军所长也!”赵括有些无奈地说道。 “那......”廉颇还待说些什么,却又被赵括打断。 “跟着寡人也不行!”赵括有些无奈地说道,这人越老越像小孩子,越要哄, 能咋办呢?赵括接着说道:“寡人在前线最需要的就是一个稳定的后方,如今北地、代地都不太平稳,邯郸更需要老将军坐镇才是!” 廉颇还要说什么,赵括只得继续说道:“老将军放心,此次与秦之战仅仅是一个大战的序幕而已,与秦之决战定少不了老将军的!” 听了赵括如此的承诺,廉颇这才放下心,点头应诺了下来。 正准备离开的赵括,忽的又停住了脚步,转过头对身后的赵启问道:“李牧到哪了?” “按飞鸽传书所言,李牧将军也该在今明两日就到了!”赵启略略思考一番后立即回答道,显然北地走这一遭,让这个厮杀汉子不仅练兵有一套,情报相关的工作也捡了起来,总体成熟了不少,还要多亏吕不韦的调校之功也。 赵括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对其说道:“汝是羽林卫指挥使, 赵鲤和李毅都是汝的下属,虽然赵鲤的暗影卫互不统属, 但情报汇报的差距也不该如此大。汝既为正官, 该管的还是要管一管,该说的不妨多说些!” “诺!末将明白!”赵启连忙应诺道。 随即,赵括乘着车辇就往王宫之中而去,大军开拔事宜有廉颇和赵启去操心,军械粮草之事还需通报平原君一声。 而赵启却留了下来。 军营的一个帐篷内,赵启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之上,而对面的李毅则弱弱地站着,像极了上课犯错被罚留堂的小学生。 显然李毅并不知道赵启为何将他留下,而面对自己的这位直属的上司,李毅天然地有些发怵。毕竟赵启那在长平战场、鄗城之战中立下的英勇无畏与赫赫战功,几乎已经在赵军传为传奇,仅次于赵王的传奇!再配合上那副夸张的身躯,换你你也麻。 “怎么,没有得到王上的夸赞,心里面有些,啊?不舒服?”赵启率先开口,冷冷地说道。 “没,没有,不敢!”李毅赶紧否认道。 “还不敢?”赵启怒道:“怎么觉得自己探听到如此重要的情报,王上却反映冷淡,觉得委屈?” 不待李毅回答,赵启便继续吼道:“有委屈也别在某的眼前委屈!” “诺!”李毅虽不知犯了怎样的错,但及时认错总是不会有错的。 “哼!”眼见着李毅认错态度良好,赵启这才将原委说明:“三日前,赵鲤的暗影卫便探知了白起悄悄回转咸阳,甚至还带回了秦军锐士,王上当时就断定了,秦国已经中计,转攻周地已成定局!” “这也才有了自昨日开始的军营演武,其目的就是以演武之名行备战之实。也就是说,你的这份消息充其量就是赵鲤的消息的补充说明而已,一份足足迟到了三日的补充说明!若是等你的消息,我王不知要落后秦军多少,你还能奢望我王嘉奖与你不成?”赵启对着李毅怒吼道 “怎么会?!”李毅有些惊讶地看向赵启。 “怎么不会,天下多少细作,多少眼睛都放在了秦国那十万大军上,而赵鲤却能及时发现秦军主将的变化,进而探查出其中的不同。汝还觉得自己委屈吗?”赵启继续训斥道:“情报之所以有用,便在于其料敌先机之效果,若是大家都知晓的消息,那还有什么意义?汝专司此职,莫非还要本将来教你?” “末将知错,还请将军责罚!”李毅双手抱拳深深一拜。 “直起身子!”赵启毫不留情地说道。 “诺!”李毅只得继续听训。 “若只是情报滞后,最多也就是个能力问题,让赵鲤好好交流一番也就是了,我王也就不必恼怒,本将也不会出现此地与汝多言。”赵启继续说道。 “你瞧瞧你给我王汇报的是些个什么信息?啊?”赵启继续问道。 “秦国大军西移?西移至何处?主帅何人?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先锋已至周王畿外围?先锋多少兵力,何人为将?骑兵多少,步卒多少? 谷妁 已经与周天子之卒,兵戈相加?爆发了战斗,规模如何?胜负如何?交战之后周王必然已经知晓了秦国入侵之事,又有哪些后续的手段?秦国自交战后是继续按部就班还是加快速度向前推进?” “这些尔都知晓吗?即便不知晓,有无差遣人员前去探听?何时能有回报?”赵启一股脑儿将问题全部抛出,不待李毅反应又继续训斥道:“汝亦是将门世家,在军中也算是摸爬滚打过,试想下若是两军对战,探马只是向汝汇报对面有军队,其兵力多少,阵型如何一律不知,汝要如何应战?” 话至此处,李毅只觉得无地自容,刚刚的自己居然试图拿着一封过时的、只有只言片语的、毫无意义的、情报来王上这儿邀功请赏? “末将惭愧!”李毅羞红的脸低垂,心中暗暗发誓,定要争回这口气。 赵启随即起身来到李毅身边,将语气稍缓,说道:“不要急功近利,要脚踏实地,多思考下王上需要的是怎样的情报!明白吗!” “诺!多谢将军指点!”李毅再度顿首。 这边,赵括以秦军转向之事再度敲打着自己的情报机构。 那边,周天子宫中,为数不多的臣子们已经乱做了一团。 这个要周天子亲往秦咸阳请罪,那个要联络天下诸侯共伐无道之秦; 这个说秦国不教而诛必遭天谴,那个说秦国牧马出身自古无信无义; 这个言说要征兵以抗秦国大军,那个说如今征兵怎能敌过秦国虎狼? 你一言我一语,好好的朝议,几乎成了集市一般。 周天子一时间也不知该听谁的好,甚至于从来,周天子也不知该听谁的好!周天子随即一拍脑袋——那便大杂糅吧! 一面派出使者往咸阳问询秦王入侵周邑之故,表达想要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愿; 一面向其余各国尤其是周边的赵国、魏国等仇秦之国,发出勤王的通告,邀请各国共击秦国; 同时在周地之内广泛征兵,力求顶住秦军的攻势。 显然,周王两面倒的选择看似精明,实则是选了一条最为愚蠢的路。 媚秦却又与诸侯勾搭,自不能讨好秦国,让秦国放弃攻击;发出勤王之令,却想着与秦媾和,如此又得罪了诸侯各国。 至于征兵?府库中锦绣尚比刀剑更多,征兵不过一个笑话! 但好在,周天子有个给力的盟友——信陵君! 信陵君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秦国西向的消息,兴奋之余,随即依计划,很快将第二批使者发出,邀请各国合纵勤王抗秦! 早已联络好的楚国自然第一个跳出来赞成,使者将国书一递,楚国答应出兵的盟书就放到了自己手中,甚至使者抵达的第二日,便要随着楚国的五万大军回转泌水前线。搞得使者很是没有成就感。 韩国有些犹豫,毕竟周王畿可就在自己旁边啊!万一秦军打出兴致来了,连带着把自己一道给收拾了,那可真没地儿说理去。可即便如此,屡屡败在秦军手上的韩国,如今已是患上了恐秦症。 韩王表示,不是寡人不想出兵相助,实在是不敢出兵啊!不出兵还好,出兵不等于给了秦军灭了自己的借口了吗!若是联军再败,自己可不想替周天子挨刀啊! 好在魏使也是早有准备的。 一则说明厉害关系:出兵与否,与秦军是否攻伐并无联系,周天子何辜?尚且遭此横祸,况韩国乎? 二则指明前进方向:赵王括,将亲率赵军参盟!大王你不信韩军、不信魏国,还不信赵王括的能力吗? 想清楚的韩王随即也拿出自己的家底——三万大军加入抗秦联盟之中。 刚刚被赵国狠狠修理的燕国则表示:地寡民弱,无力参与中原战场。当然魏使也未想过将这个秦国的小弟拉到自己一边,只是希望恫吓一番,让燕王在中原大战之时能够安分一些,不要给赵国的侧后来上一刀。 只是如今的燕王早已沉醉在酒池肉林之中,军政大事皆尽托付给了国相栗腹,而国相栗腹早已被赵军给打怕了。 至于最后的齐国,则淡定地表示:钓鱼中,勿扰!只要秦国不打上门来,万事勿扰之!即便魏国使者好说歹说,齐国也不肯派出哪怕象征性的一兵一卒支援抗秦大业。 一边是无需更多言语便有五万大军相随,一边是费劲口舌却讨不到一兵一卒,人生之际遇也,殊不可知也! 但无论如何,仅仅不过十日,一个临时的抗秦联盟便算宣告成立。 其中,名誉董事主席:赵王括。 名誉董事:大魏王; 挂名董事:楚王、韩王! CEO:信陵君; 总监:各国大将! 当然这个CEO的争夺还是激烈的,尤其是信陵君只带了六万五千大军会盟,其中精锐兵力也只有一万五千人,剩下的五万多大军仍旧屯聚在泌水河畔。 如此一来,魏军虽然占了联军的多数,刚刚好超过了楚国大军,却又比不过楚、韩两国联军。于是,除了长平之战再无赫赫之功的信陵君,一时也无法压制住楚、韩两国的主将。 就在CEO之争进入白热化时,还是赵括的一封信定下了信陵君的位置。见有公认名将第一梯队的赵括作保,楚、韩两国的主将随即也就退出了联军主帅的争夺。 于是乎,一只以信陵君为主帅,由魏、楚国、韩国三国组成的一十四万五千人的大军,声势浩大地在泌水会盟,随即追随着秦军的脚步往洛阳而去。 什么?赵军! 用赵括的话来说:“他会在该出现的时候给秦军致命一击!”为了取信于各国,赵王括甚至带着邯郸一万大军和各国的使者悄悄地一起开拔至了上党前线! 这边联军如火如荼地盟天誓地,那边秦军自然也已经得到了消息,但面对这些手下败将,如同土鸡瓦狗一般的乌合之众,秦将嬴摎表示,来多少都是送! 第三百零六章 骑兵出击一路西 虽然战略上可以藐视敌人,但在战术上却要重视敌人,久经沙场的老将嬴摎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随即一边向秦王告急,请求援军,一边加紧攻势,企图在联军到来之前彻底攻克周王畿。 周天子面对着亡国之危, 也终于发狠,将宫中积蓄尽数取出,充作军资,更招募骁勇之士,戍守城垣。 周都城本就繁华聚集之地,无数游侠男儿都在其中讨饭吃, 更兼秦国无故而伐之, 或为之名,或为之利, 无数的黔首百姓都加入了周朝各地的城防之中,更有以墨者为代表的一派人等源源不断地往王畿聚集,誓要与暴秦在周王畿拼个你死我活。 当然,这些举动在强大的秦军看来有些渺小而无知,事实上在一开始,秦军果然势如破竹的攻下周朝(国)的外围城池,可越是靠近周王畿,秦军受到的抵抗就越强烈。 想要速战速决解决周朝(国)的战略设想,在攻打周王畿外围的十余座城池时,便已宣告失败。而周都城洛阳,更成了一块难啃的骨头。 虽然在春秋战国这百年内,周天子被无数次地无视和打脸,八百年江山社稷的余威也在一次次的“笑话”中消耗得差不多了,但周天子毕竟有天子之名,而对于周王畿的百姓来说,周朝(国)还是有感情的。 于是,洛阳城内军民一心, 又有为名为利的外部势力的加入, 一时之间,秦军对洛阳居然无所作为。 但秦军,尤其是其主将嬴摎,却丝毫不慌。 原因却很可笑,联军虽有勤王之名,却不愿担此勤王之实,眼看着秦军攻势稍缓,联军进军的速度也变得缓慢,大有坐视秦军与周军拼个你死我活的意思。 “坐山观虎斗?”老将嬴摎对于诸侯之间的这样的自私自利的小心思最是明白不过。 “既然对手要给机会,那自己就要给他们足够的惊喜才是!”嬴摎心中这么想着,麾下十二万虎狼之师也是这么做的。一边严密监视着联军的动向,主力向西边延伸,试图压缩联军战场,一边在保证伤亡率的前提下加紧攻城。 一面是如火如荼的城池攻防,一面是不紧不慢地缓缓前进,一场大战正向着双方所预见的那般进行着。 只是在他们不知道的北方,原来的河东郡, 如今的上党郡中, 一只人数约么一万两千人的精锐骑军已经悄悄集结,整装待发。 高台之上,一名头发花白的青年将领,银盔亮甲,一把硕大的长刀肃立一旁,不是赵括还能是谁? 面对着高台下枪立如林的虎贲之军,赵括正在做着最后的动员! “秦军无故兵犯河内,随之又攻打周王畿!有人跟寡人讲,秦又未曾攻赵,何故以赵人之鲜血,而守他国之地盘焉?” “你们觉得有道理吗?” 赵括稍作停顿,随即突然爆发道:“有个屁的道理!秦国和其贪婪也,今日攻河内、周朝,明日便要在上党、邯郸掀起腥风血雨;今日吾不出兵与秦战于他国之地,明日战火便要在吾等家园烧起!” “战事一起,吾等好不容易建起的房屋将成他人家园,吾等日日耕作所得将为他人所食物,吾等父兄手足皆要断送于暴秦之手,而吾等妻子姐妹皆要匍匐于虎狼脚下,以至于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众将士可愿让吾等来之不易的生活拱手想让焉?”赵括怒吼道。 “不愿!不愿!”高台之下,阵阵怒吼响应者赵括的问话,显然将士们心中的怒火已经被赵括点燃。 “好!那便随寡人冲杀吧!将敢于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切撕碎,不管那是秦人还是城墙;让我们的马蹄为我们的儿孙们蹋出一条大道,用我们的刀锋为我们的儿孙们砍出一线光亮!儿郎们,可愿随寡人冲杀一场?”赵括继续激励着将士们。 “愿意!愿意!”高台下的将士们报以更加热切的回应。 “凡随寡人出征者,爵赏一级,赐资百钱,若有斩获,另有封赏!儿郎们,拿起手中长戈,随寡人出发吧!”赵括拎起一旁的长刀,刀尖朝天遥遥一指,怒吼道:“全军开拔!” “诺!”众将士应诺着,随即便是整整齐齐的一队队士卒翻身上马之声。 赵括也走下高台,一旁的李牧也赶紧跟上。 “李牧!”赵括边翻身上马边说道:“前几日,汝匆匆归来,寡人身边人也较多,不便与汝多说些,近几日来忙于军务,也不曾与卿好好说说话,趁着开拔的时间,此地就寡人与卿二人,有些话寡人还是得告知于卿。” 说着赵括止住了李牧抱拳的手,说道:“上马,随寡人来!” “诺!”李牧应诺一声,随即翻身上马。 两人两骑随即奔驰起来,到一小山坡上,二人方才停下,望着脚下如流水一般骑兵,伴着朝阳的脚步向着西方前进,好一副秋日行军图啊! “爱卿可知,廉颇将军数次想要随寡人一起出征,寡人都给拒绝了。”赵括平视着前方的人潮,对一旁的李牧说道:“但寡人却不远千里,要将卿调回来,参与此次征伐,卿可知为何?” “多谢我王厚待!”李牧双手抱拳在马上微微一礼。 “知道厚待就很不错了!”赵括笑着看向李牧说道:“卿以为此战与以往之战,有何不同否?” “嗯!末将以为,此战我军出兵不多,却是行偏师之举而至奇兵之效也!”李牧认真地回答道。 “然也!却又不确也!”赵括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此战既不在偏也不在奇,而在于远!此战,寡人酝酿良久,其中关窍,寡人却从未对任何人言说。卿不知也在情理之中。” 不待李牧回应,赵括便继续说道:“卿恐怕以为,寡人此战是要袭击秦军河东、河西之地,以迫使秦军回师焉?” “莫非,不是如此?”李牧有些惊讶地问道。 “若只是迫秦军回师,只需田单将军出兵即可,何须本王亲自从邯郸带兵而来,即或是田单将军不宜清出,派廉颇将军来也就是了!”赵括又看向脚下的士卒缓缓道。 随即赵括的眼神逐渐望向了大军行进的方向——那更西的西方,更北的北方。 “上万骑军,兵自河东,大肆西渡,秦之河东、河西,必以守为主,然我军过河西而不入,大军直插义渠,转而急转南下,大军一举涌入关中,使秦廷振荡!此,方为寡人之计划也!”赵括平静地说道。 可赵括说得越平静,李牧心中越是惶恐,这也太......太过于天马行空了吧! 从河东至义渠,再从义渠入关中,其间何止千里,而这千里之路之上更是有敌无友,没有后勤,更没有后援,已经不是孤军深入的问题了,几乎就是陷自己于死地啊!其中艰难不想可知。 但它的收获也是显而易见的,若是真的能攻入关中,不仅让秦国朝野震动,铁蹄之下也更是可以让关中糜烂,动摇秦国的根基,而同时,此战若成,则从此攻击秦国便不再是函谷一条道了! 谷霞 可谓危险越大,机遇也越大! 李牧看下朝阳下的赵括,似乎是要看看是怎样的胸怀才能想出如此惊心动魄的计划,又是怎样毅力与决心才能下得如此决断。 然而此时的赵括,脑海中闪现的却是昨日系统模拟的情景。 ...... 昨夜,大军已经准备妥当,赵括也终于歇了下来,中军帐内,赵括终于开启了系统的第一次—— ——模拟! “豪掷十万功勋,换得一次模拟,希望物有所值吧!”赵括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许是听到了赵括的心声,生怕赵括有所迟疑,系统赶忙说道:“放心!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屁的精品!到现在为止,可有一件系统出品,算得上能用?”赵括无力吐槽道。只在一瞬间,赵括突然有点儿不想模拟了! “几日前的夜里,你在赵姬那儿可不是这么说的哦!”系统无情地拆穿道。 “嗯……”赵括没有理会系统的“胡搅蛮缠”、“胡言乱语”和“胡说八道”,心中速速默念道:“开启战场模拟!” 天地恍然变色!呼啸的风声带着漫天的黄沙卷起...... 才怪叻! 除了一道机械的声音外,再无其他变化。 “战局模拟功能启动,扣除功勋值十万,剩余四千功勋值,请宿主再接再厉,尽快杀敌补充功勋值哦!” 赵括狠狠地鄙视了一把系统,这还没开始模拟呢,就催着自己补充功勋值,真是个财奴!就算是后世的企鹅也不会在刚充值完毕就嚷嚷着让人下次继续啊! 而且,你即便是没有个全真模拟,也好歹搞个沙盘啥的,跟个“人生模拟器”似的,是闹哪样!也太简陋了些,能不能专业一点! 系统显然有些被打击到了,随即强辩驳道:“系统无所不能,沙盘啥的,咱都有!只是怕宿主看不懂而已!” “屁叻!老子是赵括!你要说咱不会打战咱可以认!但你要说沙盘谈兵?古今中外,你可劲儿打听打听,有谁敢于我赵括齐名哉!你当‘纸上谈兵’的名号白叫的?”赵括顿时就不乐意了。 系统也不再答话,随即一张3D模拟的战场域图凭空便出现在了大帐之中。 “请宿主抓紧时间,3D沙盘使用时间为一个时辰!”机械的声音随着沙盘的出现再度响起,将赵括刚刚升起的兴奋感给瞬间浇灭。 “那边开始吧!”赵括静静地在心中说道。 ...... 许久,沙盘却仍无动静。 “宿主啊!脑子是个好东西!”系统的声音再度响起:“你倒是派兵出动啊,你不动让我怎么模拟啊!” “哦哦!了然!”赵括赶忙说道:“寡人在思考好吧!” 不待系统继续吐槽,赵括赶紧在心中默念:“精锐骑兵两万,出上党入河东!” 说着,3D的沙盘上,一条黑色的长蛇,蜿蜒着出现在了秦赵交界! “秦军斥候发现赵军出击行踪!狼烟飞报咸阳!” “秦王一面命使者出使赵国,质问赵国为何背信弃义,偷袭秦国,一面令河东、河西各地严守城池,同时命秦将赢摎速胜回师,兵征发关中百姓数万,以守卫河西之地。显然,秦王已经做好了暂时牺牲掉河东的准备。” “恭喜宿主,尚未开战,便让秦国劳师动众,并GDP损失10个百分点!” 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沙盘之上也随即出现相应的变化,甚至于使者入赵的队伍都有! “请宿主继续下一步指示!” “大军西向,攻击前进!克曲沃,以作前进河西之基!朝中驳斥秦王之事交于平原君!同时告知信陵君赵军动向,督促信陵君的联军尽快行动,将秦军主力拖住在周邑!” 3D的沙盘再度按照赵括的命令开启了变化。尤其是在周邑附近,刀光剑影不断,烽火狼烟未停,而累累骸骨森然,显然随着赵括的行动,此处爆发了一场大战。 “平原君依王命驳斥秦王背信弃义之论,直指秦国无信无意,妄图吞灭天子之国,此诸侯所不容也!秦军士气减一!” “大军攻克曲沃,由于秦军防御不足,后续又无援军,故大军损失仅千人,耗时三日,便已克河东重镇曲沃!而随机河东各城池,皆望风而降,不到大半个月,大军便已饮马黄河河畔,远眺秦河西之地!但,秦国关中援军已经抵达河西。” “周邑之内,已为秦军所夺,周赧王薨,周灭!联军随即大举进发,信陵君也按照您的要求,企图将秦军拖延在周邑,但秦军主将赢摎却主动接战,联军不察之下,先锋两万大军被秦军埋伏斩杀殆尽,士气极其低落。” “好在,此时赵国大军攻入河东的消息传来,联军士气也得以提升!随即信陵君分析出秦军急于班师的想法,设计与秦,与秦大战于周王畿,持续三日三夜,秦终败!主将赢摎重伤,大将孟琥死战断后,副将司马错率仅剩不到三万残军狼狈撤离周邑,逃回河内,并以快马向秦王报信。” “联军损失泰半,入周王畿,立周赧王之子为周王,复周朝(国)社稷!随即大军再度西进,欲扣函谷而入关中。” “消息传至咸阳,秦国举国皆惊!相国范睢自请其罪,戴罪狱中,朝臣无不慌乱不知如何是好,民众无不惶恐而不知何以自立。” “恭喜宿主,先败秦于河东、再斩秦于周邑,连战连捷!秦国国运减一!” 第三百零七章 响鼓无需重锤击 面对一片大好的形势,赵括没有丝毫的犹豫,心中继续默念:“大军继续西进,进击河西!” 然而就在赵括一鼓作气,准备直下河西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之时,整个沙盘仿佛出现了些许不一样的变化。 一切,似乎并没有朝着赵括所设想的那般变化! 自己在河东战场无往不利的大军, 在渡过黄河黄河之后仿佛变了只军队一般,攻击变得软弱无力,一次次地冲击城池,却被一次次地防御了下来。 终于,好不容易打下一座城池,大军上方冒出的红色伤亡数字却让赵括心头一紧——居然高达三千多!须知, 这不过秦国河西一座小城而已。按照这个伤亡比例, 恐怕要不了几个城池, 自己的两万大军就要交代在这河西之地了。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原本被打趴下了的龟缩在河内的秦军,不知为何突然军心大振,居然敢于尾随于浩浩荡荡向着函谷关挺进的联军之后。 而联军居然对此好似全无所知。 于是,即便没有沙盘的推演,赵括也知道,联军恐怕要吃大亏了。 只是,赵括也没想到的是,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十余万联盟大军居然突兀地便在地图上消失了! 没错,不是击溃,而是消失! 系统很快给出了解释,顺便也将此段时间发生的战况一一讲述。 “秦王大惊,亲往武安君白起府上,不仅向白起赔罪,更以全国军事相托。白起初闻秦国大军败与周王畿之事,亦颇为惊讶,随即领秦王之命,再督秦国军事。” “白起根据黑冰台情报, 制定了北守南攻的策略。一面继续征发关中之卒,往河西之地,迟滞赵军进攻锋芒;另一面,讨来全数秦军锐士一千二百人,与其本人一齐分批渡汾水而会合河内败兵。” “因为白起的到来,使得河内败军士气大涨,战力稍复。白起择其优者两万,并锐士一道随即跟随联盟大军至函谷关外,不待联军修整,趁着夜色,白起以秦锐士为先锋,河内军为主力,夜袭联军大营,函谷守军随即大开城门,骑军四出!” “联军不察之下,损兵折将,信陵君欲组织突围,却又因为前次以楚、韩两国军队为饵,导致失去两军信任,几人却为突围方向争执不已。” “无奈之下, 信陵君只得组织魏国兵马向北攻击前进, 试图打破包围入串河西与赵军会合,而韩楚两国之军则在各家将领的统帅下联合向着东变退却。然而因为兵力有限,两个方向均为秦军所阻。” “联军全军覆没,信陵君并其余两国主帅尽皆为白起所获得。” “是役,白起损兵不足两万人,而尽败魏、楚、韩三国联军十数万。随即白起尽起骑军欲与赵军战于河西之地!” “卧槽!”眼花缭乱的战况引得赵括不自觉的一声国骂! 只一个回合,白起便将秦国从危难之中扶起,甚至于,重新占尽了战略优势。 来不及感叹,赵括明白,既然联军已败,战机已失,自己在河西的两万大军便成了一只孤军,而且是后有秦国河西百姓的汪洋大海,侧有白起所率秦军的追击,若是晚上半分,恐怕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啊! “撤!全军立即撤离河西,撤回上党!”赵括向着系统发号施令道。 系统沙盘随机变幻,一只红色的队伍飞快地从河西之地撤出,与之前攻入河西的雄赳赳气昂昂不同,这会儿的撤离多少带点儿狼狈。 刚刚打下的原属秦国的河东半郡也很快再次反叛,同时沿途上,小股的秦军依旧在不断地袭扰,誓要将这只敢于入侵的敌军彻底的留在河东之地。 但好在撤退及时,在付出了千余骑兵的代价后,大军安全撤到了大战的起点。 直至此时,原本应该出现的秦国大军才缓缓出现在了秦属河东之地,与赵军遥遥相望,而且这只秦军,显然不是函谷秦军的全部! 正在赵括疑惑之时,系统的解说已经开启。 “秦白起,以函谷三万守军诈称十万大军,增援河西之地,赵军得知联军被歼灭,一时恐慌,不察之下,将疑军当成秦军主力,慌忙从河西撤离,在河东与河西之地,两军暂时恢复站前的态势。” “而白起所率的七万秦军主力,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河西之地时,再次渡过泌水,直击河内野王城,试图从野王城打开缺口,入寇上党,切断进攻河西的赵军与赵国本部的联系。” “好在,上党将军及时增援野王,白起损兵万余,未能攻破野王城,随即两国罢兵言和!” “至此,五国河内大战终告一段落!” “战役总结: 秦国:损失兵力约十万人,得河内、周王畿等地,不仅咸阳之兵尽出,还征发了关中百姓,可为底牌尽出,损耗也颇为严重,故暂无余力外征,然其综合国力再度上升,即便赵国也再难以望其项背; 赵国:损失兵力约五千人,人数虽不多,却多为精锐骑兵,以精锐骑兵行攻城之举殊为不智!劳师以远,却一无所获; 魏、楚、韩国:损失兵力二十余万(包括秦国闪击河内,魏军损失之八万大军),其国内亲秦派彻底压倒抗秦派,至此再无力抗秦。” 赵括看着被插满秦国黑色旗帜的河内与周王畿之地,一屁股坐在了案几之上! 自己苦心经营许久,又是挑起站端,又是怂恿各国参战,可到头来,换来的只是这样的结果吗,全为他人做嫁衣?! 不,不行! 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对! 白起!此战关键就是白起!若非白起天马行空般的调度操作,联军不会败的如此迅速而彻底,联军不败,秦军主力就不得轻易北上,那么至少我军就可以占下半个河东,来年便可再行窥视河西! 对!白起! 打定主意的赵括在内心说道:“系统,若是寡人在开战前,将白起杀掉,能够模拟?” 系统微微一愣,随即回应道:“系统判定杀掉白起的条件并不满足,若是借秦王之刀,白起听从王命交出兵权,更刚刚获河内之功,短时间内不足以令秦王自断臂膀;若是以刺客暗杀,白起自身武艺尚且不说,保护其的秦军锐士便有百人,刺杀也行不通;除非宿主大军攻入咸阳,除此外别无他法!” 谷咣 “能攻入咸阳,我抓秦王不香吗?还杀什么白起?”赵括无力地吐槽道。 心中话音刚落,赵括却如同遭雷击一般——“攻入咸阳”?系统是不是在不经意的提醒自己啊? 若要彻底扭转白起出而全局崩的局面,靠联军是不可能的了?那么靠自己呢? 让秦军得河内而失咸阳,占周邑而乱关中? 显然秦王不会坐视自己作乱关中而威胁咸阳,那么自己甚至利用秦王之命将白起按照自己所设计的路线给调动起来! 有搞头! 想到此举可能的收获,赵括不由得心头一人,显然已经动心。 那么如何进入关中呢?自古入关就只有一条道——函谷,显然自己不能拿骑兵去攻击那天下雄关? 那么哪里有平坦的适合骑军奔驰的大道,又能抵达关中的路线呢? 赵括在沙盘之上细细思索寻找了起来。终于,沿着自己刚刚攻入秦国土地的路线,赵括发现了一条可能的线路:从河西入串义渠,再在义渠境内奔驰数百里,从而南下咸阳! 这条道之所以无人去想无人去做,乃是因为此路需要在秦国的领土之中驰骋近千里,在敌境迂回百里不被发现企图已属不易,更何况千里之途,而一旦被发现了迂回的企图,面对如同汪洋大海一般的秦国百姓,便是再多几万人马也无济于事。 更为关键的是,所需经过的义渠草原,不仅地形难辨,更是难于补给,还有风沙相袭,一旦陷入其中,则有万劫不复之危险。 所以,这条路,有也等于没有! 在如今人们的心目中,世上根本没有一个将领,也没有一直队伍能够完成转战千里、一战定乾坤的如此举动。 但,赵括却知道,这样的行动是可以完成的! 而这样的行动,后世将之命名为“封狼居胥”,完成这一壮举的将领更是一位年岁仅有二十的少年朗将——冠军侯——霍去病! 系统在身,赵括不认为自己比那霍去病差在哪里。 此战关键一在于隐蔽接敌,勿使敌人过早发现自己的战略意图。这点上,秦军坚壁清野的战术正好为自己所用,至少入义渠之前倒无需担心暴露之忧。 其二则在于一个好的向导,给大军指引正确的方向。霍去病是靠着无数的匈奸才每每获悉敌军所在,自己没有那样的义渠奸,但自己有系统啊!这3d沙盘不就是最好的GPS吗? 最大的两个难题都解决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系统,重新推演!”(系统是按战役收费哈!) 随即,在系统的“帮助”下,一个长途奔袭的大胆计划便新鲜出炉了。 虽然前路依然凶险,但赵括已经充满信心。 但这些,却不是赵括想要对李牧说的。 回过神的赵括,对着眼前川流而过的大军,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即便寡人有足够的信心能够完成此次长途奔袭,但寡人依旧不得不承认,此事乃是在弄险也。” 随即赵括转过头看向一旁的李牧继续说道:“爱卿可知,寡人缘何要行此险策焉?” 李牧听了赵括的问话也是一愣,自己刚刚光是想着计划的如何伟大了,却不曾想过王上为何要如此做。 是因为收益大吗?可是王上亲自带兵,深入不毛,有必要为了这点所谓的收益,行此巨险吗? 李牧摇摇头,双手抱拳说道:“请我王恕微臣愚钝。” 赵括依旧静静地看着李牧说道:“寡人甘冒奇险,其中自然有成功后可获利益所致,但更多的乃是因为爱卿啊!” “微臣?”李牧越发的疑惑了! “若非爱卿,按照寡人的筹算,如今寡人手中应该至少有七万大军,再联合魏军,足以对河内的秦军形成夹击之势也。自然不必行此险计也。” 不待李牧答话,赵括便继续说道:“可是如今,因为爱卿擅自将北地之兵调往辽东,寡人手中只有区区不到两万军队,除了兵行险招,如何能阻止秦军东出呢!” “末将!”李牧一听,顿时惊得欲要下马领罪,自己好像又好心办了坏事,不,不仅仅是坏事,而是重大的错事!一件足以毁了自己、误了赵国的错事。 此事可不是可大可小,乃是赤裸裸的不听调令,甚至还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后果。后果严重到甚至需要赵王括亲自涉险方有可能能够解除。 而一旦因此导致赵王有个什么闪失,又或者没能顶住秦军东出,恐怕李牧便成了赵国的千古罪人了!如此情形,怎能不让李牧心惊胆战。 赵括一把将李牧扶住,说道:“告知爱卿,不是要责怪爱卿!只有有足够的能力、足够的信心、足够果敢之人才,方会犯如此之错,寡人岂忍心怪罪焉?更何况,爱卿还是为了寡人的身体而战于朝鲜。” “然!”赵括继续耐心地解释道:“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年也!寡人安排汝灭东胡却不提朝鲜之事,实是朝内自长平战后,兵力短缺,而秦军秋收后必然找事儿,方才欲令尔在秋日回归,以备不时之需也。” “末将知罪!”李牧再度抱拳领罪。 “自代邑后,没有多久吧!”赵括声音稍冷:“此事可一可二,却不能再三再四,汝可明白?” “末将明白!”李牧慌忙应诺。 “此事止于你我二人,再有人问起,无论东胡之战或是朝鲜之役,皆是寡人授意!明白耶?”赵括再次问道。 “诺!多谢我王回护!”李牧感激地说道。 “嗯!”赵括点点头,随即转过身说道:“且随寡人来吧!”说着,轻夹马腹,融入骑兵的洪流之中 第三百零八章 王畿终破周朝灭 秋末,银杏树金黄的叶子终于抵不住岁月的侵袭,纷纷不舍地离开了枝头,有的在重力的作用下,零落在了大树的脚下,化作来年新叶的营养;有的结束了一生的劳累,于想去外面看看, 便伴着秋风,随风飞舞着...... 只是这外面的世界,并不只是诗和远方。 更多的却是卑微与无奈,以及生死的考验! 刚刚离开大树怀抱的银杏叶,还没来得及欣赏几眼秋日的美景,便被冲天而起的烈火与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包围! 到处是刀剑相撞的金戈铁马之声,处处是断指残臂的可怖场景,就连深山里湛蓝的天空此刻也被浓浓的黑烟所遮蔽。 一个人影冒着黑烟, 从那熊熊的烈火中冲出,炽热的火焰让他不住地哀嚎着,哀嚎着的火人却没有求救,身知必死的他义无反顾般地冲到了最前线,试图冲入一个人堆之中。 圆阵中人哪里能让他得逞,随即长戈出击,试图将火人抵挡在阵线之外,可那火人丝毫不惧,仍有戈矛穿透自己的身体,猛地向着人群冲去。 可惜,不知是因为戈矛破身之痛太过刻骨,还是烈火加身之苦终于熬受不住,又或是烈火顺着戈矛破开的缺口将血液蒸发得快了,在距离阵线仅有一臂之距时,那“勇猛无匹”的火人儿却再也冲不动了! 可是圆阵之中的人们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下,火人奋起最后的气力,让自己的身体甩了一甩,身上仍旧在熊熊燃烧的火油随着身体的舞动飞溅开来, 迎面的圆阵中的几人瞬间中招,紧接着大火瞬间沿着戈矛的木柄蔓延开来。 火人见此场景,终于是满意地倒下。 火人虽然倒下了,大火却继续烧着,更因为有了新的猎物,反而烧的越发的跳跃了起来。 圆阵之中,反应稍快的,立即丢弃长戈及盾牌,并迅速蹲下,以土覆盖着火之处,这才避免了重蹈火人的覆辙;可那反应慢一点的,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大火蔓延到自己的身上,火油遇到衣物,瞬间便又燃了起来,而那人只得痛苦的哀嚎了起来。 只是,丢弃了长戈的人没能庆幸多久,被大火引燃的人也不用痛苦多久。 几名身着制式黑衣黑甲的士卒,很快发现火人用自己的生命造成的混乱和缺口, 长剑横摆,便向着此处杀来。 圆阵第一排的几人,身子为被火焰侵袭的手中没有了武器,有武器的正一个劲儿地哀嚎着,甚至众人连靠近都是不敢。原本固若金汤的圆阵,瞬间被一个已经必死的火人打开了一个缺口。 长剑横绝,无论是放下武器的还是被火点燃的,只一瞬间便丢去了性命。而他们一直护持的圆阵也随即被破!数十将士随即被一举屠灭。 鲜血从被斩断的脖颈处喷射而出,直直地就溅在了金黄色的银杏叶上。 原本悠悠荡荡在天地间自在飞舞的叶子,随即好像被这场景吓傻了一般,再无之前脱离母树时候的欢喜,更无飞舞林间的飘逸。只剩下满心的,深深的恐惧与不知所措的慌乱,还有背负着国仇家恨的血液的沉重。 萧瑟的秋风也托不起着着占了国仇家恨的血液。 直直地,银杏叶向着地面重重地摔去,栽落在了一片的血泊之中,又被周遭倒下的烈火烤干、烧毁,化成了一缕青烟,终于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来不及缅怀,也根本没有缅怀,一只大脚踏入血泊之中,将银杏叶的灰骨混合到了一地狼藉之中,又一只大脚将那满是血污的坑洞踏平,终于银杏叶最后的痕迹也被抹去,就如同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踏着银杏叶尸骨的人类士卒,渐渐地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 虽然周王奋发起了最后的斗志,虽然一批又一批的以墨家为首的“仁人志士”前赴后继地支援着周王畿,虽然战斗也曾进入白热化,秦军也因为自己的大意而吃了不小的亏...... 但,胜利的天平仍旧不可逆转地倒向了秦军。 无他,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阴谋诡计都显得苍白而无力。 秦军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甲坚矛利,战力不知高了这群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不知多少;就连矢志忘我、有我无敌之心,秦军也要胜于周军,着火后的秦军不是想着退后,而是与敌同归于尽,便已很好地说明了此点。 战力不足,信心不够,甚至甘愿牺牲之心也不够!还有谁能够挡住秦军的脚步吗? 没有! 周赧王孤零零地站在了空空荡荡的大殿之中,本就没有几个人的周国朝堂,如今早已没有了半个朝臣,徒留宫中召唤的钟声不住的响着。 朝臣们或是直接投降秦军,或是奔赴他国,稍好一点的也是严守宅院,企图龟缩其中。唯独没有谁愿意做这个早已破败的王朝的殉葬者,除了他的王! 周赧王穿上了他许久未曾穿过的,祭天时的最为隆重的服饰,稍稍梳理好他那十二缕旒的冠冕,缓步走到了殿前广场之上。宫门外的厮杀之声已经能够传到他的耳畔,整座城池处处是烽火狼烟,再无往日的平和安宁。 “再有一刻钟,秦军便要杀到宫门吧!”周赧王看着眼前被黑烟遮蔽的天空,心中喃喃自语道:“然后,宫门就很快便会被攻破吧!再然后便要杀向寡人的宫殿了吧!好在,寡人的儿女们都已经送走,希望他们都能平安吧!” 正想着,宫门外一座楼台倒塌,惊起灰尘一片。紧接着便是一片的欢呼之声,显然,宫门前一处要地又被秦军给拿下了。 周赧王转过身,不去理会宫门之外的事情,右手一甩,偌大的朝服随即飘转,展现在周赧王面前的乃是历经了百年风雨的周王宫。 其上也,雕檐画栋,栩栩如生,一如当年刚刚落成之时的雄伟壮阔,只是那斑驳的颜色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王朝的衰落。 周赧王缓步跨过殿内的门槛,不知是否是年岁太大的缘故,一个不小心险些被那门槛绊倒,好在年久失修的门槛早已不复朱红之色,露出的原木经历风雨与岁月的洗礼更是早已腐朽,这一绊之下居然裂作了数块。 谷響 周赧王看着破碎的门槛,仿佛看到在如今分崩离析的天下,不禁悲从中来,正要感怀一番,可是身后激烈的喊杀声越发的近了。 “罢了,随他去吧!周灭商,商纣王以火焚鹿台而自尽。我大周之天下,今日尽矣!寡人也便葬于此殿之中,以殉我大周八百年江山!”周赧王边说着,一边大手一挥:“燃!” “诺!”身旁一直跟着的宦者令,随即将手中燃烧着的火把丢入殿外早已放置好的浇了火油的柴堆之中,很快,烈火将围绕在大殿一圈的柴火统统点燃,火光瞬间将大殿照得通亮。 点燃柴火的宦者令却没有如同其他宦者一般离开大殿,反而一脸平静地回到了周赧王的身边,为坐在龙椅之上的周赧王最后一次整理起服冕来。 周赧王对于宦者令的举动显然有些意外。 但随即周赧王又笑了起来。没想到自己窝窝囊囊的一辈子,最后守在自己身边的不是爱人妻儿,而是自己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宦者。 也好!也好!总好过那众叛亲离的商纣王吧! 只是不知那千年之后的史书之上,丹青铁笔是如何描述自己的? 昏庸无能? 想必不会有什么好词吧! 罢了!罢了!纣王还骄奢淫逸、天妒人怨吗?寡人总比他好些!只是这万里江山不知终究归了谁?归谁都好,只要不归了灭我社稷的暴秦就行! 那封诏书,应该已经送到了邯郸了吧! 想想赵王看到那诏书后惊愕的表情,还有秦王听闻后的义愤填膺,周赧王就想笑。这或许是周赧王一生以来唯一一件由自己做主的事情吧! “虽然赵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能看到秦赵两国狗咬狗,寡人也算是对得起列祖列宗了!”周赧王暗暗想着。 咔嚓一声将周赧王的幻想打断,偌大的宫殿终于不看猛火的攻击,木质的梁柱终于伴着噼里啪啦的火苗爆裂了起来。紧接着凝聚着无数工匠心血的榫卯结构,在梁柱的爆裂下渐渐脱开了咬合,而沉重的屋脊也再也不堪重负地猛地坍塌。 周赧王甚至没有来得及呼喊便被掩埋在了废墟之中,大殿坍塌激起的灰尘甚至扑灭了周遭不少的火焰,但是紧接着,火焰继续沿着坍塌下的木料燃烧了起来,燃烧得更旺盛了。 后世史书记载,公元前259年,周赧王五十六年,秋,秦继长平之战后继续发动战争,连克魏之河内,后转而攻周,遂而取之,周赧王引火自焚与王宫之中。周朝覆灭,享年787年! 随着王宫大殿葬身火海,周王畿对于秦军的抵抗也渐渐走到了尽头。 黄昏时分,秦军终于肃清周王畿内所有的残敌,但也因为残敌的干扰,秦军无法及时扑救周王宫中的火势,大火在吞没大殿的同时也顺着风势,向着周围的殿阁蔓延,而其中的王室之人、宦者、宫女早已带着细软逃命而去,一时间竟没有一人前去扑救。 拥有八百年历史的周王宫,延绵不绝的上百所房屋,好似也不愿接受暴秦的战领一般,竟然在秦军踏入的前一刻,自我了断似的,尽数化为了灰烬。 而王宫之外,惨烈的巷战已经结束,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到处都是血污一片。 望着这一地的狼藉,作为秦军主将的赢摎真的很难高兴得起来。 前去搜宫的将士再次带回噩耗:周朝(国)国库与王宫之中所剩不多的绫罗绸缎及金银玉器,或是在大战前分发给了守城之士,或是毁于大火之中,而传说中的周朝八百年秘藏更是连个鬼影都没有。 甚至于大军所急需的粮草军械,也所剩无几。这倒不是大火的功劳,实在是周朝(国)多年甲兵未修,自然粮草军械稀少。就连守城时的为数不多的粮草军械,还是临时征集临时打造的呢。 紧接着,追击周朝王室的部队也带回噩耗:就在要追上其王子之时,联盟大军先锋突然出现,将周朝之人迎如军中,因敌我悬殊,故只留下部分部队监视,其余队伍全数退回洛邑。 “来得好!”嬴摎怒吼一声。 损兵折将,却收获甚少的赢摎正在气头上,却碰到了想来捡便宜的联军先锋。这赢摎能忍? 跨上战马就要跟联军来个你死我活! 一旁老成持重的司马错一把就抓住了马匹的缰绳,死活不让赢摎轻动:“将军,敌情不明怎可轻动?若是联军倾巢而来,我军刚刚经历大战,岂能再战焉?” 赢摎无奈只好对追击归来的校尉问道:“其先锋也,约么又多少兵力,何人为将?兵力配置如何?后续大军距离几何?” “禀将军:其兵力在两万上下,以步兵居多!主将何人暂不知晓,但其中服饰皆为土黄之色,或为楚兵居多!后续大军暂不可见,应在三十里外。”校尉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骑兵集合!”赢摎闻言再不顾司马错,调转马头就开始集结骑兵! 司马错见状却也不再阻拦,也没有理由再行阻拦。 因攻城不适合骑兵之故,秦军的三万多骑兵一直处于轮换修整的状态,也正是防御着可能到来的联盟大军,如今联军轻进,而又与中军脱节,五十里,以秦军骑兵之速,吃掉这股子联军再把战场打扫完,联军主力都不一定赶得到。 随即,司马错也没有跟着赢摎,反而替代赢摎安排起周王畿战场的打扫来。因为既然联军先锋已至,那么主力到达即便再慢,也就是几个时辰的事儿,只有尽快完成战场打扫,将士们才能早一刻进行修整,从而才能从容地面对联军主力的到来。 而一旁的赢摎,已经集结其三万骑兵,向着联军先锋所在急驰而去。 第三百零九章 一望无际的华中平原上,几只老鸹盘旋在碧蓝的空中,十数里外的周王畿都城中的浓烟,却也没能把这片天地熏染成黑色,一片静谧之中,只有潺潺流淌这的,泛着血色的洛水, 似乎在诉说着秦周洛邑之战的惨烈。 还有几尾小鱼不知死活地在水中肆意地游荡、嬉戏着,随即被等候多时的人类一网成擒! “阿兄!快看快看!我捕到了哩!”并不湍急的河水中,一名身着土黄色衣服的瘦弱的年轻人,赤着双脚,高高举起手中装着小鱼的渔网,向着另一个年级稍长的穿着土黄色衣服、披着铁甲的壮年炫耀道。 说是年轻人, 恐怕是刚刚成丁没多久, 加上营养不良,几乎还没有车轮高,甚至比那放在岸边的长剑也搞不了多少,瘦瘦小小的身子,几乎撑不起那明显大了几号的衣服。 那岸边的壮年闻言,转过头便看见那网中还不够塞牙缝的小鱼儿,顿时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随即一巴掌拍在那年轻人的后脑勺,恶狠狠地道:“不是告诉过汝,要把网织得疏一些么!这小鱼,不抓的!” “这又不是在家里!”年轻人嘟囔着嘴,显然不太乐意接受壮年的训斥,但碍于壮年汉子的淫威,却又不敢直接反驳,只得挠挠头弱弱地低声说道。 壮年人显然知道年轻人的意思:这里是敌人的国家,把他们的小鱼吃完了,让他们没得吃不是更好吗?壮年人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年轻人的问话,只得将自己,也是眼前年轻人的父亲对自己曾经的“教导”,再在年轻人的身上施展一遍。 “在哪也不行!不杀妇孺小孩, 这是规矩!天底下最大的规矩!”壮年将年轻人还有点儿不服,随即一把夺过渔网,将其中的鱼儿一股脑儿地倒入了水中,随即又是一脚踢在年轻人的臀部并厉声地呵斥道。 年轻人显然也被壮年突如其来的怒火给整懵了,眼睛瞬间就红了,但还是委委屈屈地应诺着。 “什长,莫打细娃子撒!孩子还小,不懂慢慢教就是了!”河中另一个士卒笑着对壮年人说道。 “还小哩!都成丁了!”壮年也笑着回着水中的士卒,随即将那委委屈屈的年轻人从河中提溜了出来。 轻轻抚摸着有些发黄的头发,壮年稍稍有些心疼,家中老父已经卧病在床,可是大王下的诏令家里必须出丁两人,没办法只得让还未成年的弟弟悄悄改了年龄装作成丁,顶替无法行动的老父亲,这才给县里交代过去,而自己在军中好歹是个什长,跟军法官很是喝了顿好酒,这才蒙混了过去。 可是, 自己的弟弟才十一岁啊!别说拔剑杀人了, 杀只猪都费劲儿。 而自己将要面对的可是秦军啊!号称虎狼的秦军啊!自己虽然也算是勇武, 不如也不能以白身坐上这什长的位置,可是面对如狼似虎的秦军,自己自保尚且困难,更别说照顾好弟弟了。 自己让弟弟放生小鱼,何尝不是希望秦军能够稍动恻隐之心,在战中放过自己的弟弟呢?但这些话,自己不能说给弟弟听,甚至不能说给任何人听。 壮年一脸的心疼,稍稍弯下腰,柔声对着年轻人说道:“你要听话,现在是在战场上,稍不留神就会去了性命,家里老娘还在等着你哩,明白吗?” “知道哩,哥,都听你的。”许是感受到了兄长的异样,年轻人很是乖巧地回应着。 说话的功夫,其余众人已经将一曲所需的鱼儿捕捞够了,纷纷从水中上岸,穿上衣甲,准备归营,打牙祭! 没错,联军先锋在发现追击周国王室的秦军后,既没有选择立即进军加入周王畿的战斗,也没有选择后退与主力汇合,反而就近选了一个水草旺盛之地——安营扎寨! 想必在先锋主将看来,刚刚经历了与周朝(国)的大战的秦军,显然是没有战力,也不敢再来挑衅自己的。 但,事情往往最怕的就是“想当然”! 就在河内摸鱼的一什人马,稀稀疏疏地穿戴好,挎上满满登登的渔网准备归营之时,远方周王畿的方向,突然传来了闷雷一般的响动。 久经战阵的什长立即发现了不对劲,艳阳高照的天气哪里来的闷雷? 只有另一种可能——铁骑,大量的铁骑,只有大量的铁骑一道冲锋才会发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响动。 “秦军铁骑!”什长高喊着,随即对着麾下命令道:“放弃物资,速速归营!” “诺!”众士卒显然对自家的什长十分的信任,二话不说,扔下渔网就随着什长奔跑了起来。 短腿的小孩儿也装成大人模样,跟着大人们奔跑了起来,但情急之下没跑两步便被岸边的藤蔓绊倒,尚来不及喊疼,一只大手便将他提溜了起来。 什长一脸严肃的对小孩儿说道:“附近草木茂盛,汝将外衣反穿,就躲在此处,勿要发声,勿要被人发现!若是今夜吾未来找汝,汝便往南边跑,回家去!若是遇到黑衣的强人问你衣物之事,便说是从死人身上扒的,明白吗?” “哥,我要跟你一起!”小孩儿显然还不知如今的紧急,尚抱着什长的手臂不肯撒手。 “刚刚汝是如何答应吾的?嗯?快快撒手!”什长恶狠狠地推开了小孩儿,又将怀中一个小包裹塞入了小孩的怀中,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朝营地奔去。 看着兄长远去的身影,小孩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小心翼翼打开兄长留下的小包裹,里面是几枚大钱,一块面馍,还有一块自己馋了许久的饴糖。 此刻,鼻头一酸,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但兄长临走的告诫再次响起,小孩儿只得用那脏兮兮的小手紧紧环抱住自己,嘴角狠狠咬住衣袖,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兄长走后没有多久,闷雷般的响声越发的近了,如同就在耳边一般!小孩儿甚至能够听得清楚马儿胸膛前的铃铛轻响。害怕已极的小孩儿,只得将自己的头藏入了臂弯之中,瑟瑟发抖地呆坐在茂密的草木之间。 好在秦军的目标只有不远处的联军大营,对着洛水边也仅仅是一扫而过,并没有细细查探,小孩儿似乎躲过了一劫。 但那联军大营可就没有这样的运气了。 什长稍稍安顿好自己的弟弟,三步并作两步,总算赶上了弟兄们,随即一行人提溜着兵器,飞似的奔回营地。 谷踿 营地虽然距离河边不远,却也有四五百步的距离。 好消息是:待什长等人奔回营地,在平地之上尚未曾看见秦军骑兵的身影; 坏消息是:在什长的指点下,营中斥候爬上瞭望塔,已经能够看到一根黑色的细线,正由远及近朝着大营奔来。 留给联军的时间不多了! 好在先锋之属,虽然其中更多的是楚国将军力争得来,但到底还是精锐所在,不论其余两家所派的数千人成色如何,楚国将军可是将自己的家底子都给拉了上来,毕竟自己是来争功的,可不是来求死的。 还算精锐的联军先锋,在得到消息的一瞬间,备战的钟鼓便敲打了起来,从将军到士卒都开始了作战的准备。 求援是来不及了,但最新的情况必须立即汇报中军主力,将军二话不说,将报信的探马全给撒了出去——十万火急,秦军来袭!看在赵国的面子上,拉兄弟一把! 挖沟壑是来不及修了,但拒马能搬多少搬多少,先别管出路的问题了,先把所有的路给顶住了再说,今天守住咯,最快今日夜里,最晚明天白天,大军主力就能到,到时候还怕没出路? 弓兵一部在营门前就位,箭矢能拿多少拿多少,一旦秦军进入射击范围立即万箭齐发,千万别想着节省箭矢,而唯二的两副床弩顶在正门,只要是秦军寇门,就给我射他丫的! 盾兵将长盾安置好,顶住寨门与周边缝隙,防止秦军的箭雨冲击我军,长矛兵将长矛的一端杵在地里、一边靠在栅栏边的盾上,配合盾牌防御骑兵的冲击。 金汁给我烧起来,抛石车也给我组装起来,别管来不来得及,先组起来,不行我往后退退,总能用的! 刀斧手、长剑手,着甲戴盔,随时做好肉搏的准备。 对了,狼烟!速速点燃三柱狼烟!!! 不得不说,敢于担任先锋之职,楚国的景翼将军还是有点东西的,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将能够想到的东西都想到了,排兵调度也颇有章法,并没有因为秦军的突然袭击而乱了阵脚。 但很可惜,自从他决议不进不退,就地驻扎,却不曾想过秦军可能的偷袭之时起,他,便已经败了。 秦国的骑兵没有给联军太多的准备时间,拒马还没放完,弓箭手尚未完全到位,盾牌和长矛也只绑好了一部分,营帐中还有部分兵士陆陆续续懵懂地出来,更别提什么金汁、抛石车了。 砰的一声,寨门前的几个拒马被秦军撞开,紧接着漫天的箭雨将联军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反击,弓箭手反击!”景翼将军怒吼道。 中军大纛迅速招摇,前营的弓箭手们虽然尚未整备完毕,但也只能在校尉的指挥下挽弓射箭,开始对秦军进行反击。 但稀稀拉拉的箭雨射入秦军阵中,又被飞快的马速弹开,一阵箭雨下来,并无太多的收益,反而是秦军的箭雨给了联军极大的杀伤。 “顶住寨门!”景翼将军没有理会收效甚微的弓兵,因为秦军已经冲到了寨门之外,正准备强力破门。 前方的将士闻令,冒着箭矢,将一块块的滚木礌石累积在寨门之后,试图用这些重物顶住岌岌可危的寨门。 寨墙之上的联军士卒也抱着一个个的大石,疯狂地向下砸着,寨门虽然不高,但铆足气力的大石在重力的作用下,一砸就是个骨断筋折,即便身着厚甲也无济于事。 一瞬间,秦军冲到寨墙外的骑军便吃了大亏了。随即秦军的箭矢调整好角度,专门射向了寨墙上的联军士卒,直压的联军不敢探头,石头攻势随即失了准头,效果一下便大打折扣。 寨外的秦军继续冲击着,寨内的联军迅速调整着。 另一部的弓兵很快在后营整备完毕,来不及撤下寨墙上的士兵,将军便下令后营弓兵朝着寨墙的方向射击,一瞬间失去了速度的骑兵变成了联军弓兵的活靶子,连带着不少寨墙上的联军一起被射成了刺猬。 但好在,混乱之中,谁也分不清自己中的箭士敌人发出的,还是自己人射过来的,一个又一个的联军士兵被补充上了寨墙,而寨墙外的秦军骑兵虽然损失惨重,却始终不见减少。 战斗嘛,你如果不能一拳把我KO,那就只能等着被我一拳撂倒! 在损失上千骑兵后,秦军主力再次发威,几头壮实的马匹身着重甲,还负重着巨石,疯了似的冲着寨门猛冲而去,一次、两次,直至头破血流! 终于原本就不堪重负的寨门终于在一次次的冲击之下,朝着外头倒了下去,而里头堆积的滚木礌石很快也被秦军一把推平。 营门防守宣告失败! 而此时距离秦军发起进攻,只是过了不到两刻钟的时间! 寨门的被破,导致寨墙也无险可守,反而有腹背受敌的风险,景翼将军随即将寨门上的兵力撤下。又将剩下的兵力组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圆阵,企图以圆阵固守! 其实在寨门倒下的那一刻,双方将军,甚至于在场的士卒们都已经知道这是一场已经注定胜败的战争——失去寨墙、无险可守的步兵如何能使一只精锐骑兵的对手? 景翼将军和麾下的先锋们只能期盼着自己的中军主力能够快些到来。 可惜,他们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即便是信陵君发现异常,不待他们发出的探子抵达便先行令军西行,恐怕也是赶不上了! 第三百一十章 抛却众军自逃命 秦军后续的部队很快杀到,由于没有了寨门的阻隔,杀入的秦军还保持了较高的马速,甫一冲入联军大营,便掀翻了数个联军士卒,而面前的圆阵也随即陷入了危急之中。 在锐利难当的秦军兵锋之下,数个圆阵转瞬告破!前军都尉不得已, 强令麾下弓箭手三发急速射,以暂时压制秦军的冲击,同时指挥大军稍稍退后以重整阵线。可这一退,却给秦军更大的行动空间,更多的秦军一拥而入。 刚刚重整的锋线再次陷入危机。 事到如今,前军的都尉已然明白,大军不能再退,而面对着如狼似虎的秦军, 除了拼命别无他法。好在军营所在乃是一处缓坡, 稍稍地限制住了秦军的马速,否则,恐怕自己的前军早已被秦军洞穿。 打定主意的都尉立即下达了就地组织防御,一步不退的将令,自己也拎着长刀、带着亲兵们充当起灭火队长的角色。但即便如此,以步对骑,除了弓箭尚有一些杀伤力,其余时间无不在被动第挨打中。 秦军倒也不急,只是用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消耗着联军士卒的生命,压缩着联军的军阵,扩大着自己的地盘的同时,一只五千人的队伍已经开始悄悄绕后。 终于在秦军的零敲碎打下,联军的人员一片片地倒下,而可活动的空间也在一步步地缩小中。 不到小半个时辰,前军八千大军就只剩下了不到五千人,地盘更是丢了一大半。收缩后的前军虽然抵御秦军的能力增加了, 但在箭雨袭击下的损失也越发的大了。再如此下去,恐怕很快整个防线就要崩塌。 同时自家的弓兵部队也遭受了重大的损失,已经无法与秦军形成对射压制,更为关键的是:在大营的左右两侧,已经开始发现了骑军奔驰而引起的尘烟。 而这些情况自然都落在了于中军观战的景翼将军的眼中。 看着尚未下山的太阳,景翼从未像今日一般渴望天黑的到来,虽然他知道,即便天黑秦军也会点灯夜战。但,天黑了,虽不能战,却可以跑! 没错,景翼虽然依旧指挥着众将士们死命抵抗,甚至欺骗着手下人说主力大军马上能到,顶住一个时辰,胜利就将属于我们。但其麾下的亲兵始终未曾出线在战场的一线。 景翼十分清楚,主力几乎不可能在自己全军覆没前赶到,自己太靠前了!至于原因?对外,必然是信陵君见死不救!相信韩国将军也会同意自己的说法。天下悠悠众口,自有评判, 有韩将背书,王上当是信我多谢, 如此便已足够。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自己原本的打算乃是让麾下的两万大军坚持到天黑,好给自己创造出逃离的机会。但显然对面的秦军并不准备给自己这个机会,似乎已经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自己全数留在此地! 景翼看在眼里,急在心中!若是等秦军左右两路迂回到位,只怕即便自己借着夜色也是无力逃脱。 若是与旁的国家作战,战自此时,自己便是放弃抵抗束手就擒以保全性命也未尝不可,但对面的敌人可是秦军啊!且不说自己若是投降秦军,归国后会受到怎样的待遇,秦军会否接受自己的投降还两说着呢! “杀降、杀俘”对于他国乃是万万不可、万万不敢之事,对于秦国却是轻车熟路之事,自己可不敢也不能将自己的性命维系在这群虎豹的手中。 “既然如此,也别无他法了!”景翼心中一狠,随即下令道:“拆除后寨寨墙,大军以战车为护,呈圆阵向东方撤离!” “慢!”一旁的传令兵刚要领命,却被副将所阻。 “将军,我军如今地处平原,又多是步卒,有营寨之护尚且能抵挡秦之骑军一二,若是失了营寨的依凭,以步挡骑,恐有全军覆没之危也,望将军三思!”说着副将双手抱拳深深一拜。 景翼闻言虽然有些恼怒,但考虑到副将手中掌握着韩、魏两国数千大军,景翼只得耐心地解释道:“前寨门已失,秦军随时可拆毁前寨之墙,进而攻击我军,而其却为如此行事,只为麻痹吾等,好让其左右两军迂回到位也。寨墙拆与不拆在秦军夺下寨门、逼退我军之时便已无关紧要也。” “可是将军,寨墙存在,吾等好歹可以免除部分的威胁,若是我军弃寨而去,偌大的平原之上,恐怕大军损失......不可估量也!”副将仍是不肯同意景翼的观点。 “如今已经不是考虑损失的问题了!能冲出去一个便算是一个了!此间地形本将最是了解,以此最近之山川,便在往东五里外!五里!只要撑过五里路,我军便能入山!”景翼眼神已然有些森然。 “可是,将军!”副将仍不肯罢休。 耐心已经消耗殆尽的景翼不耐烦的摆摆手,说道:“本将乃是此间主将,更无需多言,执行命令便是!” “诺!”副将见景翼发飙,也只得应承。心中却在长叹:这五里路,不知用这两万大军的尸骨能否铺得完此路啊! 但既然将令以下,便只能义无反顾地投入战斗了。 景翼的将令很快得到了有效的执行,后军的寨墙很快被拆除,大军缓缓向后移动,同时中军派出两只精锐部队,如同伸出两只触手一般,接应着前军脱离与秦军的纠缠。 秦军主将嬴摎见状不由得嗤笑一声:小样,还想跑?! 随即秦国大军迅速压近,试图阻止联军的回合,无奈何地,前军都尉只得放弃部分脱离了阵线的士卒,这才保全了大部分的士卒回到中军。 但秦军的攻击显然不会因为联军的后撤而中断,坚固的战车固然能够抵挡住秦军的冲击,却也限制了联军的行动,再加上笨重不堪行动缓慢,组成巨形圆阵的联军就如同一个巨型的乌龟,缓缓地向着那遥不可及的山林挪动着。 秦军如同戏耍一般,从圆阵的外围疾驰而过,顺便朝着龟壳之中释放着箭矢,由于联军兵力太过集中,秦军士兵几乎每发必中,甚至不需要特别的瞄准。但联军的箭矢却无法伤到高速移动的秦军分毫。 祸不单行的是,联军不仅要面对如暴雨一般的箭矢攻击,还要防备突入齐来的骑军冲击,一旦有那辆兵车稍稍慢了一些,立时就有秦军骑兵突入收割联军士兵的人头,顺便瓦解联军的圆阵。 联军对于这样被动挨打的局面却显得毫无办法,只得龟缩在盾牌之下,小心翼翼又心急如焚地朝着山脚挪去。 一次次的冲击,一股股的箭雨,肆意地收割着联军的生命的同时也将联军原本就不高的士气打落到了最低。 谷鐖 五里路还未走到一半,圆阵却已经缩小了一大圈。而那从营寨中退出的路上,已然变成了一条血泊之路,断臂残肢与破败的军械混杂在了一起,无声地记录着联军的这一次惨败。 但好在,人少之后防御的盾牌总算是够了,箭雨的袭杀功效一下子降低了下来,但长时间高度紧张地驱动兵车,人员难免疲累。疲累之后更是难免疏忽,而疏忽的代价便是整车连带着附近的数十人被屠戮殆尽。 此消彼长之间,联军的兵力仍旧以一个可怖的速度下降着。 又行了一里,联军的阵型再度缩小了一圈,但众人已经可见到不远处山的雏形,如同沙漠中饥渴已久的人看到不远处的水源一般,即便心中明白或许只是海市蜃楼,但不由得心中还是喜悦万分,随之而来的便是信心顿的大增与士气的提振。 主将景翼也适时地向中军打着气:“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山中了!加速!加速!” 在一个瞬间,联军居然真的将移速提了起来。 可是,这样的士气提振很快又被秦军打回了原形,甚至将原有的仅存的士气也给消磨了干净。 原来,越是靠近山川,越是看得清晰,越是看得清晰,才发现原来在那入山的缺口处,数千秦军骑兵早已严阵以待。明晃晃的秦剑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似乎在对联军的士卒说道:“想过去,死了这条心吧!” 景翼心中也是一阵阵的绝望,但事已至此,再行转向只会死得更快更彻底,冲向山川,杀出一条血路,除此再别无他法!好在此处距离山口已经不足一里。 “将士们,吾等生路只在那骑军身后的山川之中,且随本将杀将前去。”景翼眼见着士气已经降到了零点,随即怒吼道:“变圆阵为锋矢阵,我为锋矢,诸君随我冲啊!” 说着跨上了战马,带着麾下的亲兵部队就朝着山地冲杀而去。 在景翼的带领下,联军再度变阵,试图将圆阵变化为适合冲击的锋矢阵。 可是这次变阵却没有那么轻易,一旁虎视眈眈的秦军骑兵等的就是你打开龟壳的那一瞬间,哪里还能让你从容变阵? 于是,原本的零敲碎打变成了肆意的屠杀。 联军的士卒们除了少部分跟上了他们主将的脚步,更多的士卒,要么就地被秦军围剿,要么被秦军围射杀在了前进的途中。 但显然,他们都很好地完成了他们主将想要他们完成的任务——用他们性命拖延住身后秦军的脚步。 景翼带着自己的亲卫约么千人,还有上千的精锐,组成锋矢之阵,转瞬间便来到了山口处。而景翼以抛却大军为代价,整出来的突然袭击,显然也给了山口处的秦军极大的意外,猝不及防之下居然真的被景翼一举凿穿。 但很快,反应过来的秦军立即做出调整,及时地堵住了缺口。 就这么一瞬之间的机会,还是让景翼给把握住了,尽管如今围绕在他身边的已经不足百人,整整两万多人被丢在了周王畿的外围,他们甚至没能看一看为之战斗的周王都长成个什么球样! 窜入山林的景翼依旧不敢大意,头也不回地就往山林的深处扎去,至于外围仍旧在于秦军艰苦作战的大军,景翼表示,他已顾不得这许多了。 而那捕鱼的什长早已不知在何处战没,只是苦了他的弟弟,咬着牙、噙满泪,在秋日的水塘边,挨着冻,期盼着他的兄长的到来…… 而就在景翼开启战阵放弃大军之时,求援的传令兵终于赶到了联军主力大营之中。 “禀将军:先锋营于周王畿城外约二十里外遇秦之追击周王室之骑兵,将军将周王室救下,随后就地扎营等候将军率主力到来,只是周王畿之秦军为抢周王室之人,不顾师老兵疲,悍然对我军发动进攻,我家将军特命小人前来求援!请将军速发援军,以求里应外合共灭秦军!”传令兵一股脑儿将景翼所交给的话语和盘托出。 按照传令兵的说法,前线战斗竟然好像并不十分紧张,而所谓的求援更只是为了消灭秦军,而不是求救之意。 信陵君的眉头紧皱。 他是知道秦军战力的,明明出发前跟那景翼反复交代,不得距离大军过远,不得离周王畿过近!二十里地,骗鬼呢!秦军怎会在大战之后率兵长驱二十里地去打你?恐怕实际离周王畿连十里都不到,这下惹得秦军不得不打。 距离周王畿十里,也就是距离自己的主力大军约么四十里,主力大军又刚刚安营扎寨,若是尽起大军前去增援,能不能来得及且另说,就这样疲惫不堪的大军遇上了秦军能否取胜还两说着,虽然秦军的消耗更甚一些。 但是,若是不救? 信陵君瞥了一眼闻讯而来的韩国将军,只怕自己若是不救,第一个不答应的便是那人了。若是那样,楚国将军生死未卜,韩国将军心生怨怼,这联盟不散也散了。 救,是一定要救的? 至少救援的动作要表现出来,只是明知前路有埋伏,还一个劲儿地往前跳,那是傻子所作的事情,需要找一个能在明面上过得去,又能够达到不损兵折将的两圈全之法。 随即信陵君猛地拍了拍脑袋,这么简单的关窍我都没想通,真是不应该! 想通了的信陵君衣袖一挥,立即下令道:“全军整备,速速随本将前军增援!” “诺!”众将士包括韩国的将军在内一一响应。 第三百一十一章 胜败只在一念间 联军在信陵君的指令下达后,很快开始了备战。但,上十万大军的整备却不是一蹴而就的,粮草军需的转运,兵力的集结布置甚至是收拾好帐篷等事儿,统统都需要时间。 忙活了大半天的韩国将军,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中了信陵君的拖延之计了, 可是却也无可奈何。 能咋办呢?跟信陵君说我先带几万大军去救,你随后就来? 那不是去送菜去?万一自己再陷入其中呢? 韩国将军自问与楚国的景翼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能让自己甘冒奇险的地步。 至于让信陵君先带兵去?根本不用想。 出了催促信陵君尽快出兵外,好像真的是没有丝毫的办法。 那么大军到底能不能快速出击呢,当然能! 只要丢掉那些瓶瓶罐罐,轻装减行,自然能够快速出击。 但是,可能吗? 信陵君自不必说,本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肯定不会下达如此的将令。 那么韩国的将军敢讲这个话,又能说这个话吗? 说了这个话,损失的物资是由你韩国来补偿吗? 至于楚国留下的其他裨将就更说不上话了! 于是,在信陵君的暗示下,在韩国将军的默许与楚国裨将的无可奈何中,联军大军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救援事宜”。 而联军先锋景翼将军也没有辜负信陵君的等待。 就在大军即将整备完毕,将要拔营启程之时,辕门卫兵回报:先锋将军景翼带着百十人回到了营寨之外! 信陵君赶忙带着韩国将军一道往寨外迎接。 “景将军!辛苦了!”甫一到营门口,两人尚未及见礼,信陵君便立即问候道,其情真意切之语,宛若在关心多日未见的老友。 其实看着他身后亲兵打扮的众将士,信陵君哪里不知道他是以众军的性命换得了自己的性命,这一换,就让自己平白少了两万精锐,信陵君心中恨不得将此败军之将千刀万剐! 但信陵君不仅不能责怪于他,反而要想尽办法去安抚于他,原因很简单,他手下还有几万大军。当然信陵君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容易占的。 投桃报李般的, 景翼一个箭步就冲到了信陵君的面前,随即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泪眼婆娑地说道:“败军之将,几无颜再见将军矣!末将损兵折将,仅以身免,请君上治末将败师之罪!” 信陵君心中不住地点评道:戏有点儿过了!都是千年的狐狸,搞这一套悲情戏码作甚! 虽然心中恶心不已,但,该配合的演出,信陵君一场也不会落下。 “将军哪里话!能安全归来已是万幸也!”信陵君双手搀扶起景翼将军,安慰道:“强秦者,虎狼之师也,各国之败还少吗?败北本是寻常之事,我军晋鄙将军更生死敌手。况将军以寡击众,能安全归来,已是不败矣!” “末将惭愧!”景翼继续低头抱拳告罪道。 “将军, 如此执着此事, 莫非这是在怪本将只给了将军两万先锋之军耶?”信陵君佯装微怒道。意思很明显:差不多得了,那两万大军大都是你楚国之兵, 没谁会去追究拟丢失两万大军的罪责。 “末将不敢,不敢!”景翼显然也听出了信陵君的言外之意,随即就坡下驴道。 “来来来,随本君一道入营。”随即,信陵君把这景翼的臂膀,一行人一道回到了中军大帐之中。 而两万多人的生死,就在这一拜一扶之间,一笔勾销,再无半点响动。 联军中军帐中,一张大案横摆当中,案几之上,竹简都尚未收拾,韩国将军一看,心道:果然,信陵君从未曾想过要真的去救那先锋之军,今日不救楚国至先锋,明日韩国之军呢?看来还是得跟紧楚国才行啊! 心中想着,韩国将军的身子也不自觉地向着楚国的方向稍稍靠了一靠。 如此细节,却逃不过精明的信陵君。而韩楚抱团取暖这样的局面,正是信陵君所想要的! 随即,三国的主将分主次坐下,信陵君的亲兵奉上舆图后便退出帐外。 眼见着帐中只剩下了三人,信陵君作为主帅率先开口道:“景翼将军,且与本君二人详细说说与秦之战!” “诺!”景翼立即应诺道,随即开始了一段不详不实的描述,其中的话语早在窜入山林的那一刻便开始组织,虽然不能说是天衣无缝,却也差不多了。 当然,交战的过程自然是秦军的强劲与狡诈,以及自己的果断与无奈。 在场的两人,包括信陵君在内,也从未想过从景翼的嘴中听到真实的战场,毕竟自己也曾以长平的假军情忽悠过大魏王。 但,即便在这几乎毫无有用的信息量的汇报中,信陵君依旧还是从景翼的描述中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丝的可用的信息。当然,这个“可用的”信息,与其说是信陵君发现的,还不如说是信陵君特意找到的。 “将军所言,秦军乃是清一色的骑军?”信陵君打断滔滔不绝的景翼道。 “然,然也!”被打断陈述的景翼显然有些措手不及,连回话也有点儿磕磕巴巴。 “将军可能确定?”信陵君直起了身子,严肃地问道:“将军还请仔细回忆一番,突入营寨之秦兵,追击之秦兵,封堵之秦兵,是否确认无有步卒之属?此至关重要,关系到我军下一步之战法,还请将军慎重。” 闻言的景翼,虽然不知信陵君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倒也老老实实地回忆了起来。 不久,景翼再次抱拳答道:“末将仔细回忆,自开战始,至战末,秦军至始至终只有骑军!” “好!”信陵君双手抚掌大笑道。 谷光 “君上?”另外两人颇有些不明所以。 “二位将军皆晓,秦军者,其步兵之战力不逊色于骑军也,而景将军与秦战之时间不算短也,秦军为何只发骑兵,不派步卒焉?”信陵君自问道。 不待二人回答,信陵君又自答道:“原因只有一个:发不出来!或是秦军为周兵所拖累,或是秦军步卒因攻城遭受重创,战力削减颇重,急需修整,这才仅仅派了骑兵出击。否则以秦军好打歼灭战的一贯思路,必派步卒进行封堵也!” 二人细细一想,似乎、仿佛、好像、也许有点儿道理? 秦军步卒战力危困,骑军也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大军沉浸在欢愉之中,战斗欲望也是不足。若是此时,联军杀个回马枪?真乃天赐良机啊! 最关键的是自己的大军已经完全做好了出击的准备,你说巧不巧! 真乃败未必真败,胜未必全胜也! 信陵君挑衅般的眼神随即在眼前二人逡巡着,那意思是:干不干? “干啊!那还有啥说的!”景翼在心中怒吼道,刚刚损兵折将的他迫切地需要一个获取功绩的机会。 而一旁的韩国将军显然还是有些犹豫,毕竟韩国恐秦久矣,真要打战自己还是有些犹豫的,即便他也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但显然,信陵君不会让韩国独善其身。 信陵君也装成犹豫不决的样子说道:“吾等拖慢行军速度,苦等周兵与秦军苦斗,为的不就是此刻耶?若是等秦国缓过今夜,修整了过来,则此战恐怕就更难打了!可是,我军新败......” 那话的意思是:多好的局面啊,可惜出了个景翼,丢了两万大军不说,还连带着要丢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简直是在戳景翼将军的肺管子了。 身为楚国大将的景翼哪里能忍得下这口气,随即请命道:“末将请命,率军夜攻秦军!” 甚至为了强调自己的决心,不惜立下军令状:“若是不胜,绝不归营!” 信陵君在心中暗暗鄙视,立个军令状都还要给自己留个后门——不归营,直接归国是吧?你倒是敢归啊!把楚兵全丢了,你看我弄不弄你就完了。 当然了,表面上信陵君自然不可能这么做,反而要大大称赞景翼的勇武,以此刺激一旁的韩国将军。 “彩!景将军不愧是楚国之大将也!”随即信陵君若有似无地瞟了一眼韩国将军,继续说道:“然将军兵少,若是将军愿意,还是由本将率兵,并楚、魏之精锐,共袭之如何?” 景翼闻言也觉得有理,自己麾下确实已经不足以独自担当重任,虽然跟随在信陵君身后,功劳会少上一些,但也总归是败秦之功劳啊! 随即就要应诺,却被一旁的韩国将军突然给打断了。 “君上容禀:君上乃联军主将,不宜轻动也!况我韩军远道而来,却也不甘做一个看客也!还请君上允准末将随景将军一齐夜攻秦军!”韩将说着一拜到底。 脚下还踢了踢有点儿发懵的景翼,微微偏过的头更是狂打眼色。 韩将如此行为,倒也不是贪恋功劳,而是想要跟楚国抱团的缘故! 在韩将的视野里,出门夜攻不说是倾巢而出,也该是大部兵力,既有楚军作伴,还有部分魏军相陪,如此才是安全的去处,最不济被秦军发现了,自己带着兵逃跑,秦军未必就会追着自己。 但如果自己守家,前方一败,以信陵君的调性,必然不会派人来通传,自己没有防备之下,必然被秦军给包了饺子了!这可要不得。甚至哪怕是秦军派只偏师来偷营,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所以,跟紧大部队,尤其得跟楚国紧紧抱团取暖,坚持自己一贯的策略才是最佳的选择!至于功劳什么的,顺便而已。 景翼虽不知韩将打得什么主意,但若是能独立领军击败秦军,自己从此跨入名将序列,名垂史册亦未可知也!若是韩将没有此提议还好,但韩将既然有此意,那说不得这位置,自己还真得争上一争! 无他,这诱惑,太大了! 景翼随即对韩将微微点了点头,又对信陵君一揖说道:“韩将军所言也不无道理也!君上乃联军主将,理应坐镇中军运筹帷幄才是!前方厮杀之蠢笨事,还是交于末将二人吧!” 转瞬之间,票型由原来的2:0变成了1.5:2。 而韩、楚二将暗通款曲的小动作,信陵君自然是一一看在了眼里心中。但面对着票型的颠覆,眼见着泼天的功劳易手,信陵君自然是愤怒以极的模样。 “本君乃是大军主将,怎可不随大军主力而行?”信陵君质问道。 “君上有所不知也!为主将者,若朝中相国也,淆理阴阳、统御百官方是其职也,至于判狱断案,自有有司衙门执行也!”韩国将军赶紧解释道。 “君上莫急,便是末将等人侥幸攻破秦军,其一此议乃是将军所思,其二此令乃是将军所下,末将等人不过依计行事而已。故此战之首功者,定然是君上也!”景翼也赶忙劝说道。 听闻首功必在自己,信陵君这才稍稍安心。 景翼见信陵君面色缓和,随即给信陵君喂下安心丸,说道:“君上放心,末将将兵也,必不至于有门户国别之间,三国将士皆一视同仁也!若是君上不信,可另遣一魏将为夜攻之副将也!” 信陵君闻言,稍稍点点头,随即稍稍有些遗憾说道:“本君却是不擅马术,更无缚鸡之力,不宜上战场也!如此便由景将军为主,韩将军为副,统御所部,并三万楚军,共计九万大军,前往夜攻秦军!本君率三万大军殿后。” “须知,若是能夜袭是最好,然以秦军之谨慎,恐怕很难,但其战力危殆,只需坚持一二,定能克敌制胜也!”信陵君又似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诺!”两国将领齐齐应诺道。 随即二人告退而出,整兵而去!月光下,两人轻骑快马,说不出的惬意——又是一次团结的胜利。 而在寨门前向着二将挥手告别的信陵君,看着越行越远的大军,笑容已经不自觉的挂上了脸庞,心中更是如夏日里吃井水一般的舒畅! 什么怒极! 什么遗憾! 全都是假的! 第三百一十二章 千计万算败秦军 自始至终,信陵君就从未想过要亲自带兵前去搞什么夜攻秦军,甚至他也从未自己相信过什么秦军战力危殆。毕竟在长平战场上,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秦军是如何在打完强悍的赵军后,又继续吊打自己的魏军的。 甚至三国联军的不合,甚至先锋将的争夺,这一切的一切, 都只不过是他布下的局。 从三军不合开始,信陵君以兵力之优、并赵王括至推荐,强势拿下了主将之位,便是逼着两个弱者抱团对抗自己; 先锋之争,自己假意迫于压力将位置给了楚国景翼,让他们尝到了联盟的甜头的同时, 借着秦军的手削弱楚军战力; 紧接着, 故意拖延救援联军先锋,却又让这样的行为让韩国将军轻易察觉, 则是为了坚定韩将与楚国抱团的决心; 终于到了图穷匕见之际,景翼的亲眼所见让自己节省了许多的口舌。而秦军之所以不出步卒,其原因当然不是步卒战力危殆,相反是因为秦军对自己的骑军有着绝对的信心。 当然,这话,没有面对过秦军真正实力的楚、韩两国的将军,根本不会理解,更不会想到这样的可能。 于是,一个荒唐至极的夜攻计划,就这样形成了。 奇*书*网*w*w*w*.*q*i*s*u*w*a*n*g*.*c*c 面对败秦之功的巨大诱惑,好大喜功的景翼显然是把持不住的。 一旦景翼把持不住,即便韩将或许会略有迟疑,但在抱团的思想驱使下,也会极力地配合景翼拿下主攻任务。 果然,事情一步步地朝着信陵君所设想的方向进行着。 可是有人要问了,如此坑楚、韩两国,他魏国、他信陵君也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啊! 败秦便是最大的好处! 没错, 至始至终, 信陵君想的就是败秦、败秦和败秦! 楚、韩两国并自己的三万大军,没有其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夜里尽量地消耗秦军的战力,当然这个设想可能并不能很好地完成,但经历周王畿血战,又跟九万大军夜战,其战力必然有所损耗。 而更重要的是,一旦那九万联军崩盘而逃,秦军势必肆无忌惮地追击,战线一旦拉长,不仅顾此失彼收尾难以相互支援,更会陷入被各个击破的境地。 至于如何各个击破,靠的当然不仅仅是大营中留守的三万大军! 还记得被信陵君留在边境上的大军吗?足足五万五千多人,信陵君可没有忘记他们,更没有让他们继续隔着泌水与空气对峙,也没有妄图重入河内。只在联军开拔后不久,大军便接到了信陵君的调令, 更是早联盟大军一步行进到周王畿的南面, 随时可以切入周王畿的大战。 不仅如此, 派给景翼的三万大军除了两千多精锐装装样子, 其余皆是战力不强新卒,一万多精锐的战兵,信陵君始终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还不仅如此! 为了战胜秦军,信陵君以自己项上人头做保,硬生生地从大魏王的手中抠出了最后的一万精锐!也随着边境的大军进驻周王畿的南面。 依旧不仅如此! 听闻赵国对流民感兴趣,信陵君更是以自己封邑的万户百姓为代价,换取了赵国一万精锐大军的支援,其中更有五千精锐骑兵!这也是为何赵括入击河东的兵力由两万变成了一万的原因之一! 而这只最为要命的大军如今正隐藏在周王畿的北面,一旦自己开打,燃三柱狼烟为号,赵国铁骑大军便会从北面疾驰而来,如同一把利刃将秦军刺穿! 屈指算来,为了击败秦军,除了随景翼而去的三万炮灰,信陵君还准备了足足十万五千余人! 能借的,能求的,能抵押的,信陵君全都做了一遍,已然压上了自己的全部! 十万五千人!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了! 重重算计,不仅算计秦国,甚至连自己的盟友也算了进去! 天时——如今夜攻,算来景翼也就能坚持两个回合,随即逃命,算上来往赶路的时间,秦军展开之时应正是旭日初生之时,我大军自东而攻,秦军劳累一夜不说,适应了黑夜的眼睛迎着阳光,战力再打折扣; 地利——周王畿附近,多为平原,且北高南低,故南面以新军为主,辅以万余精锐战兵,防御为先,以阻挡秦军逃窜为目的,而精锐大军自东北而西南,为主攻,趁地势而下,则势如破竹也; 人和——被秦军压制了多年的魏军,如今终于有机会败秦雪耻,相信自己将将令下达之后,士气将会有一个明显的提升,而秦军先战河内,再战周都,又挑灯夜战,再逢突袭,士气必然低弱。 没问题了!信陵君在心中暗暗地由盘算了一遍。天时地利人和,这已经是信陵君所能做到的全部了! 全干了,真的,一滴都没有了! 但即便是如此,信陵君仍旧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对手可是威震六国、罕逢敌手的秦军呐!即便赵国的长平之胜,也是付出了三十万大军的代价啊! 一一再次确认好所送的将令,信陵君随即带着营中三万大军倾巢而出,什么帐篷、什么粮草,通通不要了,甚至偌大的军营只有千余老弱守护。 要打,那就倾尽全力,不留半点余地! 夜终于深了! 许是月亮也怕见这满地的血光,悄悄地躲入了乌云之中,只有几点顽皮的繁星,一闪一闪地好奇地看着地上的人头攒动。 借着黑暗的夜色,信陵君的十余万大军已经悄悄地全部就位,信陵君明白,此时还不是他们的舞台,带给各军的军令中也都是就位后就地修整,以逸待劳,待狼烟起后行事。 而在距离信陵君大军十余里之外,在周王畿的都城外,联盟大军已然和秦军擦出了火花! 别问为何没有进城休息,城内一片焦糊,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想在哪座房间休息,保不齐在何时就坍塌了下来,还不如野外舒适。 但这也给了联盟大军一定的机会! 先是秦军几队夜巡的斥候被联军斩杀,但训练有素的秦军还是及时将响箭发出,得到示警信号的秦军很快从睡梦中惊醒,但许是白日消耗太过之故,不少秦兵起床着甲的速度竟比平时慢了半拍。 只是这半拍的功夫,联盟大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入侵到了寨门的附近,而由于秦兵的不足,一时间寨门的秦军竟然被联军所压制,寨门竟然有被夺的风险。 若是此时,联盟大军及时派出大量精锐,趁着秦军不备硬夺下寨门,随即骑兵猛冲秦营,搅乱秦军的指挥系统,或许就没有信陵君什么事情了! 而他景翼也要当之无愧地以不逊色于白起的名将之姿出现在后世的史书之中。 但就是这么一瞬间的机会,显然并非名将之许的景翼,并不能抓住! 按部就班的援兵到来,可是秦军的战兵却更加多了,几番争夺下来,联军终究落入了下风,破门再也无望。 眼见着奇袭无望,那就对攻吧! 景翼随即鸣金收兵,摆好阵势准备跟秦军来上一场“硬碰硬”的较量! 而缓过气起来的秦军,也很快在他们的主将嬴摎的带领下,接受了联盟大军那不知死活的“硬碰硬”的较量。 骑兵出北门绕道攻击联军右翼,正面交给步卒,缓缓向前推进! 两军相距百十步,秦军率先发出箭雨,联军顿时一片哀嚎。但这样的哀嚎之声丝毫动摇不了景翼进攻的决心。 又行十余步,终于到了联军弓矢的攻击范围。 弓兵校尉随即下令放箭,而秦军第二轮的箭雨已然袭来! 就这样,两军你来我往,互相比拼着箭矢的运气,直到两军相距不到五十步! 仿佛有着默契一般,双方的校尉同时下达了冲击的命令!随即两军的步卒向着对方猛冲了起来。 矛与盾、刀与剑的对话再次在周朝八百年的沃土上响起。 一时之间,冷光乍现,乱红纷飞! 信心十足的联军,对阵上刚刚起身,脑子甚至还有些懵的秦军,这一升一降之间,一时两军竟然战了个平手。 但身处中军的韩国将军很快看出了不对来。 “景将军!不对啊!”韩国将军贴着景翼的耳边小声地说道:“秦军哪里像是战力受损的样子?一线的几校兵可是我军最为精锐的几只部队了!怎会无奈何秦军呢?” “将军莫急,这几只秦兵必是秦军的预备队,未曾损耗过的。能与其战平已是不错了,只要撑过了这一场,后面的秦军只会越来越弱!”景翼不以为意地说道。 看着眼前的秦军,回想起刚刚差点儿夺下的寨门,韩国的将军也只得稍稍点头表示同意景翼的看法。 联军的主将满意,不代表秦军也满意! 对于一线大军,都快两刻钟了,居然还没有将敌军击溃,主将嬴摎显得有些急躁! 几次三番想要调动真正的预备队上场,都被副将司马错拦下。无论嬴摎如何说,司马错只有一句话:“敌军星夜而来,必然有所依凭,敌军底牌不出,我军预备队不可轻上也!” 嬴摎无奈,只得令前线加紧攻势。 许是感受到了主将焦急的心情,渐渐清醒的秦兵开始发威。 而联盟大军也立即就感受到了压力,好在几只联军都是精锐之属,左绌右支之下倒也没有让秦军给破了防,即便是偶尔被撕开了一个缺口,也凭借着悍不畏死的几次自杀式进攻给防了下来。 但,人力有尽时!人命更是一去不复返! 随着联军精锐的不断地亡命拼杀,渐渐的伤亡也在飞速的上涨,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第二梯队的联军就不得不提前补位。 然而,这第二梯队的联军显然比之第一梯队的精锐要差上不止一个档次,很快就被秦军精锐杀了个人仰马翻。 “不对啊!”韩国将军高叫着:“景将军,这不对!这不是战力危殆的秦军该有的表现啊!” 景翼此时显然也发现了异常,但他的心中还抱着万一的希望,万一这是秦军最后的一只精锐呢? 撑过去!一定要撑过去!只要撑过去!自己就是威震天下的名将! 若是撑不过去?景翼有些不敢想象这样的后果——全军覆没?自己还能活吗?这可是自己争来的主将之位啊!甩锅都无处可甩。到时候,即便是楚王想饶了自己,可是魏王、韩王甚至赵王呢?会不会借自己这颗人头以谢天下? “亲兵卫!补上去!”景翼如同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对着将士冷冷地下令道。 “你疯了!”韩国的将军出言阻止道。 这不阻止还好,一阻止却把自己也给搭了进去! “汝之亲兵,一同上前!”景翼继续冷冷地开口道,而他的右手已经握在了剑柄之上,但凡在韩国将军口中听到半个不字,他便要杀鸡儆猴! 韩将无奈,只得交出兵权,但随即便找了个由头方便去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此战必败无疑!甚至,信陵君恐怕早已料到此结果,只是,魏国也有三万大军在其中,害了楚国、韩国,他魏国又能好到哪去。 韩将百思不得其解,也便不再想了,随即安心准备起自己的逃亡计划来。 亲兵之所以叫亲兵,不仅是因为他们是将领的私兵,更因为他们是可以亲近可以信任的。而建立信任的首要便是战力的强悍。 所以两只亲兵一经投入,效果是立杆见影! 原本岌岌可危的战线被亲兵稳住,还渐渐有着反攻的趋势。 而在中军之中的景翼的脸上也再次挂上了笑容。 只可惜他的笑容很快便会被终结。 无他,嬴摎发现了联军新的战力的投入,随即看向了一旁的司马错(嗯,嬴摎还是很尊重司马错的。) 而司马错则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于是,不多时,孟琥带着秦军真正的预备队就冲上了战场! 甫一换防,孟琥的双戟就给两个亲兵开了瓢,还没等对面的联军反应过来,一戟又给一名联军来了个对穿肠。而预备队的其它秦军也纷纷亮出绝活,肆意地屠杀着联军的士卒。 靠着两位将军的亲兵卫方才好不容易稳住的阵线,不到盏茶的功夫就被秦军精锐给撕成了碎片。 紧接着,二道放心、三道防线,相继告破。 而秦军骑兵的加入,宣告着联军的失败,也彻底地给这场战斗画上了句号。 “撤吧!将军!再不撤就来不及了!”仅存的几个亲兵劝着景翼离开。 “撤?往哪里撤?”景翼问道,似在问亲兵,又似在问自己:“天下之大,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耶?” 第三百一十三章 天道轮回火攻秦 灰蒙蒙的天空,无月无星,一如景翼将军此时的心情。 前方,秦军势如破竹地撕扯着联军阵线,一片片的联军将士如同韭菜一般被秦军的长剑割下,濒死的呼喊响彻天地,红色的血液流满了战场!终于, 对于死亡的恐惧还是战胜了一切! “好死不如赖活着!毕竟逃了不一定会死,但留下一定就是个死!” 终于想通的景翼很快带着最后的亲兵悄悄地踏上了逃跑之路,至于韩国的将军,早在秦军孟琥出现的时候便已经预感不妙,随即便逃之夭夭了! 随着中军主将的逃跑,大军再无人指挥。凭着本能, 一线的联军士卒仍旧继续抵抗着秦军的冲击,但要援军没援军,要弓箭覆盖也得不到任何的反应,很快,联军一线的阵线被秦军切割成了好几块。 而后续等待命令的援军也终于发现了中军的异常,传令兵也很快将中军主将“离去”的信息从传来,随即便是一传十、十传百,数万大军几乎瞬间崩盘。 有马匹的,跨上马匹,没有马匹的便夺过友军的马匹,一个个不顾一切地往来时的路上后撤。 只有秦军包围中的一线联军还不明所以地奋力顽抗着! 秦军很快也发现了联军的崩盘,没有丝毫的犹豫,嬴摎下达了追击的命令!只要将这只部队全数留在周王畿之地,那么魏国、韩国将几乎失去抵御之力,楚国也将再次元气大伤,随即在自己修整之后,不管往魏、韩哪国,必然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至于“佯败”? 看那丢盔弃甲的模样,居然还有抢夺自己人马匹的,逃跑的方向更是四面八方, 若这也能是“佯败”?那真败该是何等模样! 打定主意的赢摎一马当先,率领骑兵嗷呜一声就追杀而去。 至于原地负隅顽抗的联军,便交给了副将司马错和孟琥了。 ...... “报!” 一名探马单膝跪在信陵君的面前,原本翩翩公子如玉一般的人物,如今蓬头垢面、不修边幅地依靠在一棵歪脖子树的树干上,假寐着。 听到探马声音的信陵君很快惊醒,一边戴上头盔,一边对探马说道:“讲!” “禀君上:前方已败,秦军正追击着我军而来,再有两刻钟必然到谷口!” “好!”信陵君闻言心中一阵激荡,转过头对传令兵说道:“传令:全军备战!快马通知各方,注意狼烟信号!” “诺!”一旁一同惊醒的传令兵赶忙应诺道。 望着天边若有似无的金色光亮,信陵君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如今应该卯时许,前面败亡的时间与自己所料相差不大,也就是说秦军的先头部队将在太阳将出未出之时抵达谷内,模模糊糊,正好适合我军埋伏,等自己解决完秦军先头部队,自己的大军又可以乘着初升的阳光对秦军进行攻击, 占尽天时。 嗯,希望一切都能按照预想般那样顺利! 不多时, 营中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数万将士从睡梦中清醒,摆好战斗队形等待着敌军的到来,同时几匹快马从林中奔腾而出,往南北两方而去。 时间在大军焦急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过去,旭日在一分一秒的时间流逝中缓缓升起。 就在旭日刚刚从山边探出一角,让信陵君心中不由一紧以为计划出现变化之时,一大批的败军冲入了山谷,而跟在他们后面的乃是赢摎所率领的秦国骑军。 几千人马居然追着上万人跑!甚至如同狩猎游戏一般,秦军一边驱赶着联军,一边射杀着跑得稍慢的士卒,就连跪地投降的也没有放过。 骄纵的秦军即便见到山谷,也没有丝毫想要停下脚步探查一番的意思,大大咧咧的就奔入了山谷之中。 谷内早已埋伏到位的魏军,一个个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虽然底下的秦军只有数千人,虽然他们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虽然他们给秦军准备了很多的见面礼物...... 就连他们的主将信陵君此时心中也没有底! 但事已至此,只有拼命这一条道了。 眼见着秦军主力进入山谷中段,信陵君果断下令封堵出口,随即,山谷尾端的一个狭窄路口之上,早已备好的巨石们被魏军推落。 “砰”的一声,整个山谷为之震荡,紧接着,更多的滚木礌石被推下,以塞满巨石们的缝隙。 “不好!有埋伏!”面对震耳欲聋的声响,久经战场的嬴摎很快想到了埋伏的可能性,虽然嬴摎百思不得其解,联军哪来的兵力埋伏自己,但面对这样的情景,无论如何还是退出山谷比较好。 同样惊讶莫名的还有被所在山谷里的联军士卒! 没错,为了保证能够将秦军一举歼灭,巨石在秦军还有一定距离之时便已经被推下,自然还有部分的联军被困在其中。 他们的处境比秦军更为各位恶劣,因为他们的前有巨石,后有秦军虎狼,退无可退! 当然,秦军的撤退也没能顺利的进行! 入口的山谷再次响起巨石掉落的声音! 几乎同时,山谷两侧,滚木礌石与带火的茅草堆一通滚落山坡,根根利箭如瓢泼大雨般的射入山兔,哀嚎之声瞬间响彻谷道。 秦军主将嬴摎在烈火中挣扎地想要组织反击,可此处的山坡可不是白起选的埋伏之地那般的平坦,虽然称不上悬崖,却也是需要手脚并用才能爬上的,想要持械而行已如等天,更别提什么纵马而上。 更何况头顶魏军手中的长戟也不是拿来看的,即便有几个运气好、实力强劲的登上了山坡,见到了魏军,也很快被大量的魏军围殴致死。 众秦军见上山之事不可为,便护着主将赢摎,靠向谷口外的乱石,试图以盾牌为掩护,起码将将军护送离去。 可惜,看着秦军的异动,山上的信陵君怎会无动无衷,随即两校的弓兵与两校的步卒专门针对着这只小秦军进行袭杀。 秦军尝试了一次又一次,可是,只要稍稍冒出头,便是一阵箭雨袭来,即便背着盾牌,魏军立时就是一顿滚木礌石猛砸下来,甚至主将赢摎也在一次试探着中,被箭雨射中背部。 在尝试了又不知多少次后,眼见着身边的亲兵越来越少,秦军主将赢摎随即将还要继续尝试的亲兵给拦了下来。 “事不可为,无必要再伤及诸君性命了。”嬴摎边咳着边阻止道,显然背后之箭恐怕已经伤到了赢摎的肺部了。 “上将军托付众军于吾,吾却轻敌冒进,陷诸君以死地,此皆吾之罪也。”嬴摎稍稍停顿了下,嘴中已经冒出些许鲜血。 身边的亲兵刚想说些什么,嬴摎右手稍稍一摆,继续说道:“然,本将身为大秦公室之将,只有战死之嬴姓人,而绝无被俘的嬴姓之人!” “本将走后,诸君可率军投降也!”嬴摎说着便举起了手中宝剑,却被亲兵握住横起的宝剑,死死拦下。 “将军不可啊!” “将军,让我在冲一次吧!定能护得将军出去。” 锋利的宝剑握在血肉之躯的手中,鲜血立马就随着宝剑流了下来。 嬴摎惨然一笑,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后背说道:“箭矢入体,已无力回天矣!诸君想让吾成那被俘虏之人耶?” 说着,许是心绪激动扯动了伤口,大口的鲜血从嬴摎的口中涌出,随即嬴摎的身子就要往后倒下。 握着宝剑的亲兵慌忙将嬴摎扶住。 “降后,想办法,逃离,往咸阳,带消息给秦王,为吾给上将军,赔个不是......”嬴摎颤颤巍巍地站稳,对着亲兵们做出了最后的交代,随即宝剑一横,身死当场。 “将军!”几名亲兵跪送着嬴摎的离去。 很明显,赢摎临死的交代不过是给自己的亲兵和麾下秦兵们一个活下去的理由罢了。 因为俘虏向来是被严密的看守,尤其还是秦国的俘虏,哪有什么机会逃离,而即便让他们找到万一的机会,等他们逃离开去,又哪里还有什么消息需要送给秦王,而白起又何须赢摎的一个道歉? 随即,按照主将赢摎的遗愿,众将士高呼投降,兵器掉落在地的声响也随之响彻山谷。 但,也不知是否是燃烧的浓烟遮住了魏军和信陵君的耳朵,回应秦军投降的只有漫天的箭雨和越发猛烈的火焰。 从来只有对敌军赶尽杀绝的秦军大概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拒绝投降。 倒也怪不得信陵君,毕竟秦军战力实在在他心中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若是此时放了着几千秦军,待其从山谷中走出,即便是没有武器,一股脑儿地冲过来,自己恐怕也是招架不住的,毕竟手下有近乎一半的新兵。 而一线的魏兵的心思就更简单了,哪个秦兵身上没有魏国人的血债?甚至不少的魏兵就是从河西一路迁徙到如今的魏境内的,其中各种心酸痛苦不足为外人道也。而从河西之战、河东之战再到后来的伊阙之战,秦军杀了多少魏兵,其中有多少是已经投降了的?恐怕连秦军自己也数不清吧! 投降?投个屁!——只有死去的秦兵才是好秦兵! 所以,闻听秦军投降之言与兵器坠地之声后,魏军士气瞬间高涨,箭矢越发密集,攻击也更加强烈。而已是瓮中之鳖的秦军即便想再反抗,也已经毫无意义。 几乎只有不到两刻钟的时间,谷内已经人声渐无,肉香阵阵。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尸体中还混杂了上千的联军士卒。但信陵君不会去在意这点“误伤”,其他人更不会去提及这样的“误伤”。 总之,这是一次极好的、极其胜利的、近乎零战损的完美伏击! 眼见着太阳尚未在地平线上徘徊,还不到最佳的出击时刻,信陵君随即分出一万多的新兵,到谷内补刀练胆,精锐一部谷外游荡警戒,主力则原地稍作休息,静静等候最佳的出击时刻。 不多时,一名校尉前来汇报:发现秦军大将嬴摎的尸体! 信陵君大喜过望,心道:“晋鄙将军,今日本君用与当日山谷一样的方法,将数千秦军精锐尽数斩杀,更送了秦国大将赢摎去与您作伴。您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随即看向东边缓缓升起的太阳,下令道:“全军集结,点燃狼烟,通知埋伏的各军,为晋鄙将军报仇去!” “诺!”一旁几名传令兵和校尉一齐应诺道。 不多时,三柱狼烟伴着冉冉升起的旭日,突兀地出现在了山坡之上。 从周王畿到埋葬嬴摎的山坡,十数里路上,秦军也好、联军也罢,看着这冲天的三道狼烟皆有些微微愣神,是谁在那点燃狼烟? 已经剿灭联军在战场上的残余势力的司马错和孟琥,很快也看到了这三缕狼烟,而同样的疑问也出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之中。 但还不等司马错有所反应,埋伏在东北面的赵国精锐率先出发,不过盏茶的功夫便与秦军迎面相撞,红色的战衣伴着殷红的旭日,刺眼得瞬间有点让秦军反应不过来,仅仅一个回合,原本还趾高气昂的秦军变成了赵军的刀下亡魂。 而在中军看着远处红色一片的司马错终于反应了过来——中计了! 虽然,司马错也不知道敌军是如何把真败变成了佯败,更不知道联军的兵力从何而来,但司马错知道,自己再不当即立断,麾下十万秦兵就要毁于一旦了!刚刚经历过长平之战的秦国可再也受不了如此的损失了啊! “传令:全军收缩,固守周都!”司马错的脑海中第一想到的便是固守。 周都洛阳,虽然城池在自己的攻势下有些破败不堪,但好歹还是有些断壁残垣在的,如今敌情不明,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拳头收回来,看清楚情况再打出去。 但这个将令却被一旁的孟琥给阻止了。 “司马将军,收不回来了!”孟琥摇摇头说道:“嬴摎将军的骑兵出击已经有个把时辰了,大军也已经撒开又大半个时辰了,光是将令传到,恐怕就得大半个时辰。” 是呀!大军已经撒开,如同雨点打入沙滩,如何能在短时间内再行聚集呢?况且,敌军也不会让自己轻易聚集大军的。 而既然大军无法集结,那么周王畿也就无法再守,毕竟此地新占,既无粮草之积累又无民心之依附,已成死地。 若是大军尚在,或可以人数之众而守之,但自己手中如今不过两万多人,如何能守? 若是守无可守,便只有先行突围了! 但,我大秦就如此败了吗? 第三百一十四章 壮士断腕突围中 “树旗,擂鼓,鸣金,聚兵!”副将司马错一脸冷意地一字一顿地下达着将令。 “诺!”孟琥不再犹豫,立即应诺道。 司马错何尝不明白此时擂鼓聚兵,必将遭受重大的损失,但损失总比全军覆没的好, 既然败局已定,那么为将者能做的也就是把损失压缩到最小。 战场之上,正与赵、魏联军厮杀的秦军闻听号令,当即向着周王畿的方向开始撤退,但来得容易,去可就不再容易了。 且不说大部分的步卒根本跑不过赵军的铁骑,就算是为数不多的骑兵们,经过一夜的折腾, 已是人困马乏,哪里还能躲得过赵军的箭雨。 而信陵君自东面袭来的围堵大军,更是让秦军新生绝望之情。 因为兵力的分散,往往一个秦兵要对上三至五个敌军,若是平常或许还能招架一二,可是经过一夜的大战,气力也好、精力也罢早已到了极限! 打是打不过的,逃也逃不过,如何是好?似乎除了坐地挨宰再无他法,怎能不让人心生绝望! 但秦军到底无愧于天下强军! 面对如此如此绝望的情形,愣是让秦军给想出了办法。 办法也很简单:壮士断腕! 先是受伤的秦兵主动留下,阻击赵魏联军,接着是老弱的秦兵,再接着是壮年的秦兵,直至年轻的秦兵们…… 无数的秦兵主动放弃了生的希望,只为给大秦留下些许火种。 但即便秦军祭出了“壮士断腕”的手段,却也没能将那主帅保住,数万大军在赶回周王畿的路上被赵魏联军给屠戮一空。 一个多时辰后, 副将司马错再度整顿军队,十余万秦兵只剩下了不到四万三千人,其中骑兵部队因为冲得最快,损失也是最大的,原本三万铁骑只剩下了不到三千多人,可谓十不存一也。 看着手中的数据,司马错的心都在滴血。 但司马错来不及悲伤,因为他面临着一个绝世的难题——朝哪边突围! 从返回的败兵口中,已经得知北边乃是赵骑所控制,南变的部队未知,按理说应该从南向突围才是,可是那平静的南面,怎么看也不像是易与之辈。而且即便从南面突围,也还需要经过韩魏土地,才能回到秦国,此事风险太大。 反倒是北面,虽然有赵国骑兵,但人数总归是不多, 若是趁其不备,极有可能突围成功。一旦突围, 自己可溯着泌水河北上回到河内, 河内尚有一万守军,再加上完备的工事,应该足以抵挡住联军的攻势。 至于西面,不仅要进入韩国境内,更是有河流阻隔,一旦渡水不畅,定然会被联军尾随而击之,故,此乃死路一条。也正因为如此,信陵君也并未在此方向上布置兵马。 不得不说,能看出巴蜀之重要的将领到底战略水平不一般,一眼就看出了信陵君在南方布下的陷阱,更是很快地找到了联军的薄弱环节。 兵贵神速,司马错随即下令,暂代主将之职位,全军向北,并以以孟琥为先锋,统帅所有骑兵,为大军打开回程的通道。 骑上战马,孟琥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带着刚刚稍作休整的骑兵再度踏上征程。 可是秦军在变,信陵君也在变阵。料想到秦军集结的目的在于尽快地突破包围圈,信陵君随即调整了兵力布置,给北面的赵军增加了一万大军,又从南面调来了一万精锐充实东面防线。并且整个联军由攻转为防守,试图困住秦军。 如此,就看谁能快过谁了! 一边是有备而来,但是联军之间调动尚需时间; 一边是训练有素,但整合败军也需要耗费时间! 时间呐!在这战场之上,时间不仅是金钱,更是人命!每耽搁一刻,便不知需要耗费多少秦军士卒的生命去填补。 前方孟琥的骑兵眼看着就要与赵骑交战,可是狡猾的赵国骑兵,却远远地绕开了与孟琥的纠缠,转而攻向了孟琥身后的秦兵。 秦军不察之下,不仅大量的秦兵被赵骑给屠戮,整个大军前进的步伐也被拖慢,而更严重的是前方孟琥所部的骑兵并没有察觉到后方的异常,依旧自顾自地猛冲猛打,很快便陷入了赵、魏步卒的包围之中。 众所周知,在平原之上,骑兵之所以能够对步兵形成单方面的图上,一方面是依仗着自己身形的高大,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但这方面容易被长矛等兵器抵消,故而更多的依仗其实是骑兵的速度。一句话,我能打着你,你却打不到我,单方面的屠杀也就形成了。 但显然,陷入包围的孟琥所部的骑兵已经失去了他们最有利的武器——速度。 面对失去了速度的骑兵,赵魏的步卒显得异常的兴奋,长盾抵住骑兵刺出的长戈,盾牌之后一根根的长矛,齐刷刷地刺向了临近的骑兵。 平均一个骑兵便要面对至少三至四根角度刁钻的长矛突刺,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骑兵往往顾头难顾腚,不一会儿便或是被刺死当场,或是被迫掉下马来,而失去马匹的骑兵更难以招架数倍于己的步卒的进攻,也很快饮恨当场。 后方秦军副将司马错见大军脱节、骑兵陷落,心中也是急躁了起来,随即下达将令,令大军不顾伤亡立即加速上前与骑兵回合。 精锐的秦兵顶着疲惫的身躯再次很好地完成了司马将军的指令! 不过盏茶的功夫,秦军步卒便已赶上将联军驱赶,从而将骑兵解救了出来,只是就在这盏茶的功夫,三千骑兵已经损失了大几百人,甚至孟琥的身上都带上了伤,若是再晚来一刻半刻,恐怕骑兵就要全军覆没了。 而没了骑兵,想要从赵魏联军的包围圈中突围?难如登天! 尽管暂时将骑兵解救,但司马错知道,恶战才刚刚开始! 站在战车的高处向后望去,东面、南面的联军已经缓缓地朝着自己移动过来,北面的联军已经开始收缩防御,最为危险的赵国骑兵也不时地从大军身旁擦肩而过,顺便带走一片秦军的生命。 情况可以说是万分的危急! “兑子!” 这是司马错想到的唯一能够救秦国大军于水火之中的办法! 大军稍作停顿,司马错将孟琥叫来,问道:“君死,国存,何如?” 孟琥毫不犹豫地回应道:“纠纠老秦,共赴国难!” 司马错随即下令:“所剩骑兵一个不留,皆尽划归孟琥,目标只有一个,粘住赵军的骑兵,为大军突围争取时间!” “诺!”虽明知此举自己将必死无疑,孟琥还是毫不犹豫地应诺道。 随即孟琥将军中所有马匹集中,硬生生又凑足了三千之数,到了现在,无论骑兵还是步卒,显然都已明白如今的处境。 孟琥也没再多说什么,跨上战马,高声喝道:“纠纠老秦,共赴国难!” 身后各个带上,神情略显疲惫的骑兵将士们也纷纷跨上战马,怒吼道:“纠纠老秦,共赴国难!” 紧接着,秦军最后的三千骑兵发疯似的追着赵军骑兵狂咬!一时间虽有兵力优势的赵骑,却也拿着秦兵无可奈何,而对于秦军主力的骚扰也随着减少了起来。 司马错没有耽搁一分一秒,随即下令大军呈锋矢阵,不惜一切代价向北突围! 一线的秦兵们随即爆发出他们最后的战力! 秦军长剑挥舞,对面的赵魏联军也不甘示弱地挥舞长刀,几乎是以命换命,只是一个照面的功夫,双方便有上千人饮恨当场。 赵军的将领见此情形,虽然明知撤退是对友军的出卖,但面对如此大的战损,赵军的将领还是不由自主的稍稍产生了保存实力的心思。 虽然没有明发将令,但而这样的心思很快以一种隐蔽的方式传达到了一线赵兵的心中,随即可以明显地感受到赵军,尤其是赵军的步卒没有之前拼命了,甚至不惜放弃掉阵地,也要保全更多赵兵的性命。 而战场之上,你弱他便强!更何况是久经战阵经验老道的秦军! 一线的秦军很快捕捉这一战机,几乎不需要将军指挥,凭借着老兵们的本能,秦兵们便纷纷向着赵魏结合部猛攻,在赵军的不断退却下,秦军很快撕裂了一个又一个的结合部。 小的结合部连成了大块结合部,大块的结合部又最终成了一个偌大的缺口! 秦军主力随即冲着这个缺口猛攻而去! 眼见着秦军就要钻出了自己的口袋,信陵君在东北方向是看在眼里急在了心里。他明白这是赵军保存实力的后果,但他能怎样呢?毕竟赵军本就是借来的,逼急了人家直接撤了,那可就大不妙了。 既然指挥不动始作俑者的赵军,那便只能用自家的兵力去填补空隙! 随即信陵君严令增援北面的魏军,不惜一切代价收拢缺口,将秦军重新堵回口袋之中!同时南面、东面的魏军加快速度,迅速攻破当面之敌,尽快攻击秦军主力侧背。 信陵君的想法是美好的,策略更是完美的。 魏军的士卒更是爆发出了本不属于他们的勇气与战力,北面的魏军悍不畏死地阻挡着秦军的突围,几乎以命换命般地跟杀红眼的秦军展开着最为血腥的肉搏。 但战场形势从来不会因为某位将领的意志或是士兵的想法而改变,秦军之败亡如是,秦军的突围也如是! 虽然秦军经过一夜的奔波大战,其战力已经到了危殆的边缘,但凭借着惊人的意志,秦军依旧压制着魏军,只是这样压制的代价却是秦军大量士卒的生命,随着魏军士卒的倒下而急速的消亡。 终于,在付出了上万人的生命后,秦军主力终于突出了赵魏联军的重重围困,向着北面山林逃窜而去。 联军部队刚想要追亡逐北,却被不知从何冒出来的秦军骑兵给拦住了去路,正是那刚刚还在与赵骑纠缠的那只骑兵。 这倒不是赵骑故意放水,纯粹是将领的骑兵战术不如孟琥。孟琥虽然是在纠缠赵骑,但目光始终没有脱离主力,这不,就在主力最需要的时候,孟琥便出现在了殿后的位置。而这也是司马错留下孟琥的原因。 赵军的将领显然有种被羞辱的感觉,明明是自己占据优势,却被敌人给秀得团团转,更兼丢失了秦军主力,怒不可遏的赵军随即表现出一流战力该有的水准。 左右两边的军队迅速前出,如同两只臂膀将这数千秦军骑兵环抱在内。随即,盾牌在前,长矛在后,一步步地便开始缩紧包围圈。 竒*書*蛧*w*W*W*.*q*Ι*s*ú*W*ǎ*Й*G*.*℃*c 孟琥看了看渐渐远去的主力,他明白,自己不能撤,一旦自己撤离,赵国的骑兵就能撵上秦军的主力,接着便又是一场包围和屠杀。 自己和麾下的秦军骑兵,必须钉在此地,如同一颗钉子一般,钉在此地,牢牢地吸引住联军的注意力与战力,用自己的死换取更多战友的生! 随即,孟琥指挥着麾下的大军开始和赵军兜起了圈子,既不完全脱离赵军的包围圈,也不让赵军彻底地完成包围。 直惹得赵军将领捶胸顿足!——明明自己才是赢家啊! 只是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多次在刀尖跳舞的秦军也难免为刀尖所伤。 如同小刀割肉一般,三千秦军铁骑被赵军十几个十几个的斩杀,不多时就只剩下了两千人许。然而更让孟琥意外的是,在信陵君的指挥下,魏军居然完成了战略大迂回,在更大的地域对自己形成了包围。 但孟琥依旧没有选择突围,因为孟琥明白,魏军如此作为实际上也就是放弃了对秦军主力的追杀,而这正是自己想要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赵魏联军的包围圈越缩越小,而秦军的骑兵也是越战越少越无力,当然秦军主力也是渐行渐远渐无影。 终于,在秦军骑兵即将失去腾挪空间之时,孟琥再次冲天怒吼:“纠纠老秦,共赴国难!” 身后仅剩的不到一千五百骑兵也随即跟着怒吼了起来,一时间,原本激烈的战场都为之一静! 第三百一十五章 十面埋伏困猛虎 眼见着包围圈越来越小,而自己的主力大军已经脱离自己的视线,仅剩的秦军在孟琥的指挥下,终于停止了兜兜转转,迅速组成了锋矢阵,却没有朝着北方突围,也没有向着赵军铁骑复仇, 而是径直地冲向了东方——信陵君大纛所在。 这令信陵君意外之余,更是心中一紧! 完成了阻击任务,不应该立即撤退吗?怎么还不要命似的往里头冲呢! 而令信陵君心中一紧的原因也很简单,为了避免因为赵、魏两军衔接不当,致使被困的秦军脱逃,同时也为彻底地封死秦军北逃的希望,信陵君将自己身边为数不多的精锐又调了五千往北面驻防。 也就是说现在在信陵君身边只有五千多精锐外加不到两万的新兵。 按理说这么多的兵力对付只有区区一千五百骑兵, 应该是足足够够的了。但面前的可是秦军啊!而且明摆着是不要命了的那种秦军。 而对面秦军的表现也似乎在印证这信陵君的担心,虽然仅有一千五百骑兵, 却爆发出了近乎万人的气势! 尤其是一马当先的孟琥,遇人杀人、遇马斩马,几乎是如入无人之境! 仅在一个眨眼的功夫,孟琥所带着的秦军已经又前进了十数步! “传令:中军精锐速速截停秦军,请赵骑兵速速从侧面攻击秦军锋矢阵,北面魏军,速速从后方尾击秦军!”信陵君还是压制住狂跳的心脏,部署着对这只秦军的围剿。 只是,三个“速速”还是暴露了信陵君心中的焦急。 “诺!”传令兵急急应诺道。 传令间,秦军又进了数十步! 好在信陵君的命令很快得到了执行,后阵中的弓兵率先对秦军发难,一阵箭雨侵袭,秦阵之中立时想起了一阵的叮叮当当,随即数十人便中箭从马上摔下,又被后续的骑兵踏成了肉泥。 但秦军前进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弱。 就在弓兵取箭的间隙,魏军中军第一排的阻击士卒已经就位,长盾耸立, 长矛如林,誓要将敢于来犯之敌扎个千疮百孔。 但可惜,充当锋矢之尖的是孟琥和他麾下的亲兵。 只见孟琥看到魏军阻击的盾阵,马速依然不减,长戟换到左手,身子微微左探,在战马进入魏军长矛手的攻击范围前,左手的长戟便先行将挡在面前的长矛一股脑儿地撩起,随即马儿踏上微微倾斜的长盾,长盾之后的几名魏军猝不及防之下,立时就是个骨断筋折,而长盾也随即跟着盾手倒下。 不待周遭的魏军反应过来,孟琥左手持戟,右手持刀,便将一旁的几名长矛手和盾兵一齐砍杀,缺口一下子变得宽敞了起来。 身后的几名亲兵也立即跟上了自家将军的步伐,从缺口出一拥而入,又是几名魏军身死当场,缺口再次被破大。 紧接着, 更多的秦兵通过越来越大的缺口向着信陵君所在的中军冲杀而去,魏军第一道防线只在转瞬之间便被秦军攻破,甚至马速都没有降低多少。 这样的结果虽然有些出乎信陵君的意料,原以为对付精疲力尽的秦军,自己的第一道防线怎么样也能坚持几个会合,没想到垂死之秦军,战力依旧彪悍至此! 但这样的结果,信陵君显然也是能接受的。 一来在魏军的阻挡下,好歹是降低了些秦军的攻速,为后续的防御争取了一定的时间; 二来,虽然秦军先头以孟琥为首的精锐出入如同过家门一般,后续的秦军却还是被自己的魏军留下了不少。眼见着秦军的锋矢虽然锐利依旧,但明显瘦了大半圈。 三来,虽然秦军突破了防线,但魏军的损失并不算大,几乎和秦军能够形成3:1乃至2:1的战损比(两三个魏军换一个秦军),要知道这道防线可大部分是新兵组成的。也就是说,这样的防线,只要自己想,几乎可以无限制的复制。换句话说,只凭借身边的上万大军,秦军便永远无法打到自己的近前。 这无疑给了信陵君极大的信心。似乎眼前的秦军也不再那么可怕了! 但在场中的孟琥却没有时间更没有心思去理会信陵君的想法,甚至根本没有顾及麾下的战损,与是否能够跟上。在孟琥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前进、前进、再前进! 无论是谁,胆敢挡在自己的面前,便只有死路一条。 眼见魏军第二道防线已经近在眼前,孟琥随即将长戟换到右手中,依旧是一挑,一蹬,只是此次魏军吸取了教训,在盾兵的后面还仅仅地贴着数人,战马一蹬之下,盾牌居然没有倒下。 但好在孟琥的坐骑也算英武,随即后蹄跟上,踏着盾牌便飞腾了起来,居然直接越过了魏军的第二道防线。而在半空之中的孟琥也没闲着,右手向后一挥,如同回马枪一般,长戟飞舞,数名魏军的人头便一齐飞上了天空。 可惜的是,紧跟着孟琥的数名亲兵却没有如此厉害的随机应变的能力,挑起长矛后,战马不可避免地与长盾相撞,顿时连人带马全都骨断筋折。 好消息是,在孟琥与亲兵的前后夹击之下,魏军的第二道防线也宣告被破,秦军骑兵大部再次快速通过冲向了中军。 坏消息是,孟琥一人固然英勇无匹,但显然后续的秦军已经显现出疲态,而最明显的象征便是后续秦军与孟琥的距离更大了!而即便孟琥,通过第二道防线后,马速也不由得降低了许多。 不待孟琥将马速提起,魏军第三道方向再度出现。 终于,第三道防线里,一直盯着孟琥重点照顾的弓兵终于建功,一只长箭穿透孟琥的铠甲狠狠地摄入其肩部。 没有丝毫的在意,孟琥左手长刀一挥,箭杆随即掉落。 而在行云流水般的挥舞中,战马依旧高速地前进着。 第四道防线,依旧随着孟琥的含怒一击而破碎,但秦军也付出了更多地代价,能够继续跟在孟琥身后的已经不足千人。 而通往中军大纛的路尚未走完一半。 但,这条路注定一开始便没有回头。 双腿一夹,继续加速! 第五道防线,似乎是箭雨的伤势终于影响到了孟琥,反应稍慢一些的孟琥,被魏兵一矛捅在了头盔上。 虽然这一击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钝击却也让孟琥的头颅嗡嗡嗡地想着。同时更是将其头盔击落,满头的黑发瞬间飘散开来,配合着孟琥满脸的鲜血。宛如恶魔从地狱归来。 同时一直在赶路的赵骑也终于赶到了亲兵的侧后,随即开始发力。赵军一个冲锋,便将秦兵的锋矢阵懒腰截断,几乎三分之一的秦兵被截留了下来,随即魏军将滞留的秦兵团团围住,秦军的损失一下子就上来了。 将被困的秦兵交给魏军的步卒,赵骑再度快马想着秦军追去,企图再来一次。 前有大军阻击,后有骑兵追击,秦兵早已陷入了死地。但孟琥丝毫未觉,只是一味的继续冲杀而去。 第六道防线,孟琥手臂再度为长矛所伤。 第七道防线,孟琥的背部也挨上了两刀。 而还跟在孟琥身后的秦骑已经不足百人。望着前面密密麻麻的魏军,即便再勇武之人也不免心生绝望之情。 但孟琥没有! 长戟抛出,又是一片人仰马翻,第八道防线随即被破!冲出人群,孟琥已经能够看到大纛之下的战车,隐隐约约的一人正怒斥着什么! 应该就是这场战斗的指挥者了!孟琥心中暗自想道:“来让爷爷瞧瞧到底是何方圣神,敢算计我大秦!” 随即孟琥再度轻轻夹动马腹,却没有意料中的提速,甚至马速还渐渐地慢了下来。 孟琥意识到马儿出事了! 低头一看,战马上下已经时遍布伤痕,有刀伤,有箭痕,还有长矛的血洞,甚至马屁股上也插着几根箭羽。而最为致命的是:一只长箭不知何时已经钉在了马脖子之上,汩汩的鲜血正从箭矢的伤处往外冒着。 孟琥有些惊讶它是如何坚持下来的。每跑一步,恐怕都是锥心刺骨般的疼痛啊!而如今,恐怕已经到了它的极限了!孟琥随即减速,并一个翻身跳下马来,挥舞着长戟为马儿抵挡住箭雨的侵袭。 几乎是孟琥下马的同时,战马便再也坚持不住,四蹄一软便卧倒在了战场之上,甚至没有气力在嘶鸣一声,以作对主人的最后告别。他只是也只能静静地趴着,仍由箭羽从自己的身边飞过。 孟琥又回头看了一眼:马头已经彻底地摊在了地上,马身之下尽是鲜血,眼见着出气儿多进气儿少,只有一双硕大的马眼正噙着泪水,死死地盯着自己。 孟琥明白,马儿知道自己已经没救了,这是马儿在催促自己赶紧离去! 把心一横,孟琥从战马腹下取出自己的武器,随即骑上了身边一个失去主人的战马,再度向着前方奔去,而战马所在之地也很快被魏军所淹没。 但显然胡乱间上的马匹远不原先的战马给力,仅仅一道防线,孟琥身下的新战马便再度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跟随者孟琥闯过来的秦军士兵已经只剩下了十余人。 但,孟琥已经能够看清楚信陵君的面孔! “真是一群废物!”信陵君心中暗骂着:“近十道防线,数万大军,前后阻击,后有追击,竟然还是让此子来到了自己的百步之外!” 要说信陵君不慌那是假的,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站在自己百步之外,犹如地狱恶鬼一般,一双血红的大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任谁看到此情此景,心中也都不免地有些忐忑。 好在,身边数百亲卫给了信陵君继续站着的勇气,而身后数万大军的咆哮之声更是告诫着信陵君必须站在此处,一步不退,哪怕是刀剑加身,自己也一步不能退! 没有任何的招呼与客套,孟琥带着仅剩的十余秦兵再度杀上! 而守卫中军的魏卒显然也有些疯了,他们得到了最严的严令——但放一人至军前,全营皆斩,祸及三族! 为了避免自己成那刀下亡魂,也为了保全自己的家人,魏卒只得爆发出自己最强的战力。一时间秦兵、魏卒还有信陵君的亲兵们疯狂地杀成了一团。 在连斩数人之后,孟琥有些愤怒地发现自己等人居然几乎寸步未进。显然面前的这股子魏军是得了死命令的,要不惜一切代价将自己困在此处。 眼见着身边的秦兵已经所剩无几,而身后的魏军也即将要围困上来。一股悲壮的凉意从孟琥的心底荡漾开来。 孟琥抬头看了看那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的信陵君,又看了看前方挡在自己面前的魏军。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差不多,该用那办法了!”孟琥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随即,孟琥怒吼一声:“诸君助我!” 说着长刀一横,朝着一个长矛兵就冲杀了过去,周围秦兵立即奋起最后的勇武,护送着孟琥的前进。 只见孟琥欺身上前,一刀结果了长矛兵,又将长矛夺在手中,没有丝毫地停留,奋起全身的气力,将长矛掷出,晃晃悠悠地长矛随即直直地就飞向了信陵君。 “啊!”战场上一片惊讶之声! 任谁也不会知道孟琥居然还有这样的一招,百步飞矛?! 原本还在剿灭秦兵的魏卒显然一时间也有些愣神,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长矛,仿佛是要用眼神将那长矛狠狠停住。 随着点点泛着寒光的矛尖在信陵君的眼中渐渐变大,也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因为主将包袱的缘故,信陵君居然待在了原地。 好在一旁的亲兵首领眼疾手快,一面长盾立即就树立在了信陵君的面前。 砰的一声,长矛击碎战车的护栏,去势不减,直直地钉在了亲兵首领刚刚竖立起来的长盾之上。直震得首领手臂发麻。 “呼!”战场上赵魏联军无不松了一口气。 “嗨!”仅剩的几名秦军无不唉声叹气,除了孟琥之外。 第三百一十六章 周都战结将星陨至死犹念赴国难 一击不中,孟琥竟然丝毫没有气馁,似乎根本就没有指望那只长矛能够带走信陵君的性命。 其实早在他抛出长矛的一瞬间,他便没有再去关注长矛的结果,而是把目光便聚集到了下一个长矛兵的身上! 三步并做两步,孟琥来到另一个方向的魏卒面前,长刀一横, 又一名长矛兵倒地,手中长矛也随即到了孟琥的手中。 “呜”的一声长矛从另一个方向,再度飞射而出! 在场的双方士卒再度将注意力全部聚集到了这只长矛之上。 好在这次亲兵首领早有准备,不待孟琥长矛出手,首领高声急呼道:“护!” 车马一旁的信陵君的亲兵们这才入门初醒般,举起长盾将信陵君所在的战车防护得严严实实! 长矛破空而来, 狠狠地扎在了刚刚到位的长盾之上,连带着盾后的魏卒也被击退了两步,险些撞在了战车之上。一旁的亲卫赶紧将空出的缺口补住, 防止孟琥的再度偷袭。 “哎!”眼见着长矛又是查差了一点点,秦兵再次叹息。 而见着孟琥二击不中,而战车又被牢牢护住,战场的赵魏联军皆是松了一口气,在惊叹于秦将勇武的同时,随即也准备将所剩不多的秦兵一网打尽。 但,无论叹息的命途不公的秦兵,或是感慨天佑的赵魏联军,都没有发现,孟琥已经凭借着两次的突击,进入到了距离信陵君百步之内! 百步,正是孟琥身后那张强弓能够发挥出最大效用的位置! 战车之上的信陵君为了躲避自己的长矛攻击,已经被高高的盾牌遮挡住了几乎全部的视线,而自己抛射的弓箭却能够轻易地绕过那些高高的盾牌,直击信陵君! 什么长矛攻击?都不过是孟琥最后一击的序奏! 毕竟百步开外,即便孟琥气力过人,可是一则有车马护栏想隔,二则只需反应及时, 或移或护,长矛便无可建功。 但,自己的弓箭就不一样了。 一则弓箭的速度本省就比长矛要快上许多,防御也更加困难;二则由于为了躲避长矛,势必会树起长盾,长盾一立,必然遮蔽视野,想要防御箭矢就更难了;三则上将军特赐自己的强弓铁箭,百步之内,便是精甲长盾,自己也有把握穿透! 最重要的是,自己凭借着长矛的威慑,成功地吸引住了在场魏军的注意力,把自己送入了一个更近也更合适的位置。 既快又强,这也是孟琥的战马倒下后,孟琥宁愿耽误些许时间,也要将马腹下的此武器取出的缘故。 没有丝毫的停滞,在抛出长矛的一瞬间, 背后的长弓已经握在了左手中,右手长刀狠狠插入一旁的泥土。 搭箭、弯弓、发射,一气呵成! 几乎在盾阵再度合拢的一瞬间,特质长箭已然朝着马车呼啸而出。 战场众人再度被这三只箭矢所吸引,原本稍稍放下的心再度悬空了起来。附近的亲兵恨不能以身接住这三只铁箭,但显然,破空而去的箭矢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嗡、嗡、嗡”的破空之声响彻战场,孟琥将所携带的三只铁见全数发出,随即又是看也不看地便拎起插入土地的长刀,再度杀向了信陵君的大纛所在。 显然,“斩将夺旗”,孟琥准备一气儿都给他办了! 若是真让孟琥完成了此两事中的任何一件事,即便是秦军败了,也不算是败了,赵魏联军便是胜了却也不算胜。 但好在有了前面两次的经验,魏军终于有人意识到不能再让孟琥这么肆无忌惮地前进了,否则真让他杀道中军帐中,那就全完了! 随即几名曲长带着麾下的魏军朝着孟琥围攻了过来,而另一面所剩无几的秦兵也被重重魏兵围困,眼见着就要饮恨当场。 但秦兵丝毫无惧,一边阻挡着魏兵的攻击,一边关心着三支箭矢的成效。一心二用,又兼战力危殆,只是几个照面,仅剩的秦兵便被悉数斩杀殆尽。 最后的一名秦兵倒下,眼睛仍然睁得老大,死死地看向信陵君的车马。只是有些可惜,他终究未能看到结局。 而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因为在有些时候,即便你用尽全身心的气力去谋取一件事情,甚至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事情的结果却往往并不能朝着你所想要的方向发展,甚至于往你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着。 所谓皇天不负有心人,往往不过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安慰之语。 有人称之为运气,也有人称之为,天道。 有人会在失败后继续不懈地努力,也有人会在失败后怨天尤人进而放弃。 而孟琥如今所要面对的,正是这样的情境,却再也没有继续努力的机会! 长盾树立,信陵君被严密地遮蔽了起来,他看不见外界的情形,外面却也看不见里头的情形。孟琥所瞄准的位置,只是信陵君一直所站着的位置。 可惜,不知是信陵君心有感应,还是腿真的被两柄长矛给吓软了。几乎在长盾树起来的同时,信陵君便悄悄地在首领的搀扶下,下了战车。 所以...... “铛、铛、铛”的三声,战车发出金属与木质相撞的声音。 在场的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但孟琥一耳朵便听出了异常,不是铁箭与铠甲,不是铁箭与肉体,而是铁与木的装机声! 也就是说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击,落空了? 孟琥心中一惊,手中长刀一慢,身法也随着停滞,背上立即便挨了一刀。 剧烈的疼痛迫使孟琥清醒:虽然不愿意接受自己一击落空的事实,但久经战场的耳朵不会骗人,敌军主将一定还活着。 正想着,孟琥手中的长刀却不再停滞,再度横扫过去,逼退近前的魏军,眼睛随即往信陵君战车的方向微微一瞥,只见密密麻麻的盾阵之中并无多少的慌乱,眼中所见再度与耳听之事相吻合,心中暗暗叹气。 如今即便想要再改变方向杀向敌军主将却也是不可能了,旁的不说,就是着盾阵自己恐怕就很难闯过。孟琥心中暗想着:能砍下这面旗帜,或许也算不错?! 随即,打定了主意的孟琥,再度怒吼着挥舞长刀,又朝着仅剩下数十步距离的旗杆杀将过去。 五十步。 三十步。 二十步。 孟琥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甚至因为没有了相互配合的战友,弓箭手肆无忌惮地向孟琥发射着箭矢,饶是孟琥已经将长刀舞成了风,饶是再精细坚固的盔甲,却依旧抵挡不住几乎不停的箭雨的侵袭,更何况眼前还有诸多魏兵的干扰。 仅仅三十步的距离,孟琥的前胸后背已经插满了不知多少的箭矢。血液从一个个黑洞中汩汩地流出,每一次挥舞长刀,带起的不仅仅是魏兵的首级,甚至还有孟琥自己的鲜血! 一十、二十、三十...... 孟琥已经不知道砍翻了多少魏兵,只是精铁打造的长刀,有些地方已经卷刃甚至崩口,而因为魏军士卒鲜血的长时间浸润,长刀的把手都已经变得有些滑手。 孟琥还是紧紧握着长刀的手依旧没有放开。 尽管,他的步履已经有些蹒跚,似乎只要一阵风过,便可以将他吹倒。 但,没有人敢于上前。 魏兵们静静地等候着,等着眼前的猛将失去最后一丝的气力,等着孟琥兀自地倒下,甚至连一直放箭的弓兵都有些不忍心。 “降吧!”孟琥左侧不远处,一道声音响起。 正是信陵君! 原来他在下车的一瞬间,三只铁箭就从空中袭下,狠狠地钉如了车体,其劲力之足,竟将底板洞穿。 信陵君见此情形也是冷汗直冒,想想若是自己仍在车上,只怕便是又盾牌相护,也断断躲不过着三箭追魂。 “莫非大秦气数已尽?”信陵君心中突然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 但很快,信陵君的心思又被盾牌之外的怒吼声所打断。虽然信陵君很想看看外间的情况,但都被怕死的情愫给劝退,直到外间魏兵将除孟琥外的秦兵一一击杀,又将孟琥给重重包围了后,得信儿的信陵君这才从层层保护中探出头来。 却不想,一看之下,孟琥已经伤至如此,仍不肯放弃。 看着孟琥正前方不到二十步的大纛,信陵君哪里会不明白孟琥想做什么。 看着眼前的踏着不知是自己还是魏兵鲜血,艰难站立的猛汉,信陵君甚至都有种想要成全他的冲动,毕竟大战已经结束,除了北方仍旧试图追击一番的部分大军外,其余诸军甚至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便是将大纛降下也无太多的问题。 但看着孟琥这一路走来,堆积成山的魏军尸骨,信陵君打消了这个念头。 随即还是不忍地开口说道:“降吧!”虽然,信陵君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孟琥偏过头看向信陵君,嘴角微微一扯,漏出红里透白的牙齿,随即大量的鲜血从齿缝中流出,煞是可怖! “只有战死的秦将,绝无投降之秦将!”说着,孟琥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的大纛,继续用微弱的声音喃喃自语般的说道:“赳赳老秦,共赴国难!上将军,某做到了!” 随即,孟琥再次奋起最后的勇武,试图继续前行。 但,一旁的信陵君大手一挥,箭雨随即发射,目标直指孟琥的膝盖脚踝。 噗噗噗的几声,箭矢射入的孟琥的腿部。 砰的一声,铁塔一般的汉子终于跪倒在地。但随即在长刀的支撑下,孟琥居然又艰难的站了起来,而原本蓄势待发的弓箭手们则再度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孟琥明白,自己已经动不了了! 那就到这儿吧! 孟琥一手杵着长刀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平衡,一手将挡在自己半只血眼前的,被鲜血凝结成块的头发缓缓撩开。 眼神坚定而锐利地看向远方,深吸了最后的一口气,血液随着吸气不断从伤口涌出,但孟琥丝毫不以为意,最后的一丝气力,孟琥将手中长刀扔出。 砰! 砰! 两声巨响! 其中一声巨响,是孟琥扔出长刀后,身体失去支撑也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仰面便倒在了地上,背后无数的箭矢或是被压断,或是直接穿透孟琥的身体,将铠甲顶起老高,汩汩的鲜血不住地从孟琥的体内流出。 另一声巨响,是长刀插入升起大纛的木杆,将系着大纛的麻绳竖着从中间一分为二,旗杆晃了两晃,却终究没有倒下,而旗杆上的大纛依旧迎着风肆意的舞动着。 可惜,孟琥终究没能看到结果。 也幸好,他没有看到结果。 良久,众军士见孟琥迟迟没有了动静,这才敢上前查看! 之间孟琥双眼睁得老大,一如刚刚的秦兵一般,似乎死不瞑目,定要看看那信陵君和大纛的最终结果。 终于确定孟琥已死,杂乱的人群随即便拨开,信陵君在亲卫们的护卫下缓缓地走了过来。 见着孟琥如此惨状,信陵君心中也不是个滋味。 看着死不瞑目的孟琥和倒在他身后数十步的秦兵尸体,信陵君轻叹了口气下令道:“厚葬诸人,以吾之旗帜陪葬此猛将,以吾之衣物陪葬该等秦兵。” “诺!君上仁义也!”亲兵首领双手抱拳敬佩地说道。 “君上仁义也!”麾下魏军诸将士随即附和道。 一瞬间,信陵君趁大败秦军之势,在魏军之中威望一时无两! 而说来也怪,将魏军旗帜与信陵君的衣物一同埋入棺中,孟琥和诸秦兵的眼睛居然真的就给闭上了。 而随着这样的故事的传播,信陵君仁义之名更胜其军中威望! 但常言道:几家欢喜几家愁! 信陵君这边大获全胜、风头无两,损兵折将的景翼和韩国将军,经历艰难跋涉终于前后脚地回到了大营之中。 看着空空荡荡的大营,两人初到还以为大营也被秦军给偷了。 好在留守的魏兵及时发现了两人,这才避免了二人的再次逃遁。 但显然,信陵君的计划也随着两人的归营被发现了。 只是,那又如何?! 第三百一十七章 军报传来秦宫惊 胜利者,从不屑于解释,更不需要解释。 但失败者需要! 在大军主力窜入山林后,司马错匆匆将麾下军队整理一二,这才发现原本十余万大军,如今只剩下了两万五千多人,且各个带伤, 士气更是低到了极点。 长叹了一口气,司马错知道,经此一役,大秦,是真的伤筋动骨了! 甚至比去岁的长平之败,后果更加的恶劣和严重。 原因既简单又复杂,简单的说法是秦军一败再败,已经失去了对山东六国的绝对压制, 复杂的说法是,秦军先败于赵,后败于魏,不可战胜的神话接连被破,极大地助长了山东各国反秦的气焰,同时秦军用无数次战斗所建立的优越感也随之消磨殆尽。 但不管怎样,如今最为重要的事情,甚至不是为这两万多大军找一个栖身之所,而是将秦军大败连损两员大将的消息尽快地告知秦王! 按照司马错的估计,恐怕待魏军收拢好残军,稍作修整,恐怕就要趁此机会西叩函谷关了,而函谷关此时正是虚弱的时候。 没有丝毫的犹豫,几乎是在战马之上,司马错便将此战的情况写好,半刻也不敢耽误,随即让自己的亲兵首领带着三个亲兵,护送着战报前往咸阳。 ...... 而如今的咸阳宫中,秦王也正苦恼着。 倒不是苦恼周王畿的战事, 而是河东的战事。 没错,赵括带着一万多骑兵入侵河东的消息第一时间便传到了秦王的耳中,而秦王也早有准备,随即下令河东重点防御安邑、曲沃二镇,其余城池的兵力全部撤离到这两座城池。 显然,秦王只是打算用空间换时间。 但他面对的是赵括啊!深刻明白“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道理的赵括啊! 反手赵括就将夺取城池的目标改为了截留后撤秦军,随即一万多的赵骑被分成了七只小股骑兵,分别截停后撤的秦军。 赵军马快,秦军又没有统一的调度指挥,更是反应不及,一只秦军吃了亏,另一只秦军继续往圈套里钻,不过十余天,一只只秦军,纷纷在撤往两地的路上被赵骑截停,或是全歼、或是被俘。 一时间, 赵军用最小的损失便打破了秦军在河东的几乎所有的部署。而安邑、曲沃二镇,虽自古城高壑深, 但一来地处河东腹地,自秦军攻下后便不再屯留重兵,如今外援又被赵骑斩断,如同两个恐有武力却无法施展的大汉,静静地等候着赵军的收割。 但赵括依旧没有强攻,虽然强攻估计也费不了太多的事情。 因为截留了太多的秦兵,赵括干脆安排了两只队伍拌做了收缩防御的秦兵,往两城而去。正纳闷外援为何还未到达的秦兵,听闻援军终于抵达,纷纷喜不自胜,草草对过文书与指令,便将赵兵假扮的秦军给放进了城中。 接下来的故事就更简单了,出其不意,占领城门,主力入城,纳降秦军。 至于为何周王畿的秦兵纷纷血战到底,而河东的秦兵则有不少选择了投降? 一来,驻守河东的秦兵属于秦军编制下的预备军团,其福利待遇要远低于正规军; 其二,河东本就是魏国所有,又兼秦法严苛,河东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中也不为过。尤其是去岁长平之战,秦王应是要征发了河东几乎所有的百姓,而补偿至今未下,二等秦民石锤了! 其三,反倒是一河之隔的赵国民众,虽然刚开始时生活苦了点,累了点,但很快在百姓的共同努力下,日子眼看着是过的越发的快乐幸福了起来。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于是,生于斯、长于斯的秦兵自然有许多愿意降服的。 这也导致不过区区半月,赵军便在赵括的带领下几乎毫不费力地就拿下了秦之河东半郡之地。 河东陷落的消息很快再度传到秦王的耳中,面对赵军的疯狂突进,秦王随即立刻调整了河西的布防策略,根据河西群众基础好,民众心向大秦的特点,改重点防御改为了逐级抗击,利用河西星罗棋布的城池拖延赵军的进攻,争取主力大军回转的时间。 同时未免万一,紧急从巴蜀地区征调三万大军已经进入关中、开入咸阳备战,同时关中募集的新兵两万咸阳集结,五万大军随时准备进入河西,以阻挡赵军兵锋。 当然,临时募集的大军,战力必然有所不足,若是贸然调入河西,恐怕即便挡住了赵军的兵锋,也要损失惨重,倒不如先放在了手中,在咸阳操练磨合一段时间。这也是为何秦王迟迟没有将这张牌打出的原因之一。 然而更让秦王郁闷和讶异无比的事情发生了,这杯秦王刚刚下达“一寸山河一寸血”的死守命令,那边赵军在攻略河东之后便如同鬼魅一般,消失了! 没错,消失了! 既没有继续攻击河西,也没有就地驻防,没有人知道赵国的大军去了哪里。即便秦王严令黑冰台不惜一切代价查出赵军所在,黑冰台也下了死力气了,上至赵国朝廷,下至上党、河东各郡县,几乎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 可惜,依旧一无所获! 没办法,知道大军目的地的人目前也就赵括和李牧,甚至平原君赵胜和上党将军田单都以为赵括在河东的某个城池中修整,准备给河西的秦军来把狠的。 这就很尴尬了,尤其是秦王的“泣血”诏书几乎是卡着点,跑死了几匹马才送到河西每座城池的手中,完全的准备,却如同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秦王都快疯了! 整宿整宿地睡不着,生怕河西方面传来噩耗。 没办法,对面可是赵括啊!将大秦不败金身打破,更是狠狠吞下三郡的赵括啊! “赵括啊!你在哪里啊?!出来干我啊!”秦王在心中呐喊着。 可惜,如今的赵括正昼伏夜出地小心翼翼的奔忙在河西的山地林间,风餐露宿不说,更是要时时警惕被秦兵和秦民发现,哪有心思理会秦王的呐喊,当然他也听不见。 很快,秦王也没有心思再揣测赵括的行踪了,因为司马错的战报到了。 没有大开城门,没有百官迎接,甚至整个咸阳城都不知道战报的到来。司马错的亲兵首领紧赶慢赶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进了咸阳城。 随即更没有大张旗鼓地直冲王宫,反而依法下马而行,仿佛是普通的入城休假的军官一般,缓缓地朝着王宫而去。 这都是司马错细细交代好的,沿途若无必要,皆过城而不入,即便入城亦不可惊扰,尤其到了咸阳,更是不可流露出大军惨败的神情,以免造成民心士气的恐慌。 只是,一身的风尘与眉宇间的疲惫与焦躁还是在不经意间透露着些许不好的信息,当然并没有人去特意观察这几个军官,因为新募兵的缘故,这几日里进进出出咸阳的军官不知几何也。 从城门到宫门,虽然首领极力地想要放慢些脚步,但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速度,不到一刻钟,首领带着几人便来到了宫门外。 随即也不待守门的侍卫呵斥,便从怀中掏出司马将军给的信物,出示给了侍卫,并且细声交代道:直接告知大王或是宦者令,前线有重要、紧急军情汇报,不可令他人知晓。 侍卫也有点儿懵,怎么了这是?紧急军情还有啥可瞒着的吗,还需要特意地交代一番?随即仔细检查过信物,确认没错之后,这才点头称是。 虽然不知道眼前的人为何如此小心,但侍卫却也不敢耽搁,更不敢违背前者的交代,好在秦王勤于政务,这时间段定然在偏殿批阅奏章,随即侍卫很快便在偏殿外找到了宦者令。 双手递上司马将军的信物,对宦者令说明了来意。 宦者令也有些惊讶,随即心中一抖。 显然作为宦者令,他比侍卫知道得更多。东出大军的主将乃是嬴摎,即便有什么紧急的军情,也应该是嬴摎派人手持嬴摎的信物前来宫中报信才是,怎会是持着大军的副将的信物前来? 只有两种情况! 要么前线发生巨大的分歧,副将不惜顶撞主将,甚至要让秦王来做评判,这才派人持自己的信物入宫汇报。 但,一则司马错者,老好人也,更是老成持重之人,即便是天大的委屈也会等打完仗再说,不应该会行如此之事;而且,若是主、副将意见不同,主将的信使也该一同到达才是,而不是仅仅只有副将的信使。 那么就只剩下了后一种可能! 主将已经无法履行主将的职责,这才由副将司马错代行主将之事,也便由司马错派人汇报军情。 那么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一军主将无法视事呢? 流矢所伤?战场之上,固然兵凶战危,但一军主将周围光亲兵就有上千,嬴摎又是以公室身份行主将之职,为显其尊荣,秦王还派了一百秦锐士相随左右,想要为流矢所伤,有点儿难吧! 再结合来人所说要瞒住众人的要求,那么,所剩下的就只有最后的,也是最难以接受的一种可能性——大军惨败,主将重伤乃至...... 想到此处,宦者令整个人不由的一抖,好在多年侍奉秦王,倒也练就了一副变脸的手段,随即努力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自我催眠般地对自己说道:“定是其他事情,或许王上特意安排些事情给司马将军去做,这才要掩人耳目。” 稍稍安慰了自己一番后,宦者令这才让侍卫将司马将军的信使送到偏殿来,而自己则入殿内向秦王汇报。 秦王听闻此事,显然更是一惊! 但秦王就是秦王,没有因为自己的猜想而有任何的色变,只是平静地吩咐将来人带上殿来,又嘱咐加强戒备,勿使他人靠近。 即便秦王表面风轻云淡,似乎成竹在胸,但手中紧握着的几乎变形的书简,还是无声地透露着秦王内心的焦躁。 一边是号称当世第一的名将赵王括不知所踪,一边是十万大军或许要传来大败的消息,作为秦王怎能不紧张呢? “我王,是否传相国和武安君前来?”宦者令完成秦王的吩咐后,回到秦王身边稍稍提醒道。毕竟,如此大事,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秦王略略犹豫,终究还是摇摇头说道:“日已落,相国与武安君恐已各归其家,先听一听到底何事吧!” “诺!”宦者令立即应诺道。 不多时,司马错的信使已经带到了殿内。 看着风尘仆仆,一脸憔悴、毫无喜色的信使,秦王的心渐渐沉入谷底,心中那万一的希望也随着亲兵首领的汇报化为了乌有。 “末将,见过我王!”亲兵首领见到秦王后,立刻拜倒见礼道:“末将奉司马错将军之令,为我王带回前线最新战报,恭请我王御览。” 说着,亲兵首领从怀中掏出一封被火漆封印的帛书,双手举过头顶。 早就等在一旁的宦者令随即接过亲兵首领手中的帛书,检查过火漆无误,这才放到了秦王面前的案几之上。 秦王的心越发地凉了,看了看不再言语的亲兵首领,他知道,眼前的战报恐怕是败报! 因为若是捷报,眼前的信使早已高声诵读,以愉自己,而期自己的打赏! 若是败报...... 孤的大秦还能承受失败吗? 长平一战,秦军战力损失大半,如今东出之军几乎是自己所能掌握的仅剩的精锐武装力量,若是再有所闪失,即便秦国不忘,自己这个秦王却也做不长久了! 看着眼前朴实无华的白色帛书,秦王始终狠不下心将他拿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信使拜倒不语,宦者令也低头沉默,一时间大殿之内,充满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但,终究,秦王还是要拿起那封帛书,因为不管是怎样惨烈的情况,都需要他去面对、解决! 这是作为一个王的基本素养! 第三百一十八章 国难之际思良臣 帛书终于被秦王拿在了手里。 轻轻捏碎火漆,展开帛书,上书: “臣司马错,敬禀我王:我军耗时二十余日,日前已荡平周王畿,损兵万余。然随即,魏国为首之联军, 十余万大军尾随而至。 趁黄昏,将军嬴摎率未参与攻城之精锐骑军突袭而破其精锐先锋,全歼先锋两万余人,先锋之将仅以身免!” 看到此处,秦王都有些懵了!这不是妥妥的大胜吗? 周王畿荡平了,只损失万余士卒,联军的精锐先锋也破了,剩下的十来万联军, 那还不是自家大军的一盘菜吗! 难道此信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样! 乃是捷报? 秦王按捺住心中的激动, 继续读了起来。 “当日夜深十分,所剩十万联军几乎倾巢而出,欲趁我军大战之后,士卒困顿、战力危殆之际,与我军决战于周王畿外。 将军嬴摎率军迎战,大战将近两个时辰,待联军底牌尽出后,将军遂命孟琥将军亲率预备队加入战斗,不过一刻钟,终破之!十万联军顷刻奔溃,溃不成军,见此大胜, 嬴摎将军随即率军追亡逐北,欲一举而歼灭之。 联军相互践踏, 为我军所斩杀者数不甚数,我军随即放肆杀戮。然又过一时辰, 天方亮也!而我军为追击联军溃败之军,竟无意间已分散与周王畿之东十余里地间。 忽, 东面山间,三柱狼烟升起,而随之鼓声阵阵,蹄声隆隆。赵之精骑、魏之武卒自东北而向西南杀来,南面更以数万魏军驻守切断我军退路。而狼烟所在,恐将军嬴摎已战死敌手。 至此,我军方知:联军竟以十余万将士为饵,钓我军上钩。然此时,大军已然铺开,更经一夜奔波,已无力反击,末将无奈只得暂替主将之位,挂招摇旗,得兵卒四万余人,而敌军人数应不下十万之巨。 是时也,南面魏军兵多,且山川无阻;东面正迎敌军强势攻击;西面又是敌国绝境;为免全军覆没, 末将只得率军北上突围。 而为牵制赵国骑兵, 并阻敌追击,不得已,末将只得令孟琥率剩余三千骑兵殿后,恐已遭毒手。 罪将率军突围入林后,即行清点,共计突围而出之兵卒两万五千余人,目前正向河内转进。 罪将预计,联军得胜后,短则五六日,多则十余日,必全军西向而扣函谷。是以,特令亲卫兼程将此帛书面呈我王,以使我王早有准备。 罪将司马错再拜顿首。” 一气儿读完司马错的战报,秦王心中再无半点侥幸,帛书被秦王死死攥在手中,仿佛生怕他人见到一般。 一旁的宦者令看着秦王逐渐变黑的脸色,显然已经猜到了信中内容恐怕就如自己方才猜想的那般——是大败的消息。 “完了,全完了!”这是秦王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去岁损兵三十万,今年又没了十多万,就算再厚实的家底儿也经不起这般地折腾啊! 更何况还搭上了嬴摎和孟琥两员大将,要知道,即便是长平之败,也没有损伤国之大将啊!这对于一只军队来讲,简直是要命的打击。 更加要命的是,十余万联军即将乘着大胜之势,西扣函谷关。而函谷关内的部队,因为联军组建的缘故,大都在河内战后,增援嬴摎前去攻打周王畿了,如今的关内只剩下了一万多的老弱之军。 一旦函谷被破,关中震动,同时赵王括兵出河西,即便最终大秦将联军赶出了关中,却也再难以收复河西之地矣。 如此,大秦百年东出之计,皆毁于自己之手也! 秦王显然不能接受如此的事实!目光随即阴冷了起来,坐了数十年的王,他明白此时最需要的就是冷静,找到破局的点。 “一定还有机会!一定还有办法!一定!”秦王给自己鼓气道,随即又展开帛书,企图从中找到破局的方法。 但很可惜,越是焦急越是想不到办法,越是想不到办法,心中越是焦躁,渐渐的王者的气度慢慢消散,只剩下一个如同赌输了一切的赌徒一般的人物在疯狂地蹂躏着司马错的帛书战报。 一旁的宦者令眼见着秦王的怒气逐渐升腾,却好似一直没有找到好的办法,宦者令只好硬着头皮提醒道:“禀我王:是否请相国与武安君入宫商议?” 秦王闻言一个激灵! 是极!自己这是魔障了,怎的如此急躁不堪,如此军国大事,便是自己有了主意也需要与柱国大臣们商议一番才是,更何况自己毫无思路。 但相国嘛......若非相国一力促成攻周之举,恐怕也不至于有此败也!岂不闻:“内事不决问范睢,外事不决问白起。” 自己真不该颠倒乾坤。 随即,秦王放下手中帛书,对宦者令点了点头,说道:“传武安君入宫吧!” 宦者令闻言一愣,这么重要的事情不传相国吗?这天又要变了吗?但,面对着秦王,宦者令什么也没有多说,只是恭敬地应诺了一声,随即就要安排手下的宦者前去传令。 “慢!”不待宦者令走出大殿,秦王便叫住了宦者令。 微微皱眉的秦王显然想起了自己在不久前才将白起从前线调回的尴尬,若是此时将白起传来,即便白起心胸似海,一心为秦,却也难免有些龃龉。 而值此危亡之时,秦王决计不允许为自己献策之人心存龃龉,万一有一点点的小心思,秦军所要付出的可能就是数以万计的代价! “来人,更衣!”想通了的秦王随即叠好帛书,对宦者令吩咐道:“吾当亲往武安君府上谢罪也!” “我王!”宦者令深深一拜,眼中含泪,刚想劝说一番,却又被秦王略一挥手给无情阻止了。 无奈何,宦者令只得为秦王更换上便捷的衣物。 不多时,一辆简单的车马缓缓驶出已经关闭的宫门,朝着武安君的府上缓缓前行着。 月夜下,宦者令轻轻敲打着武安君白起的府门。 “谁啊!”门内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声音。 随即,侧门缓缓探出了一个脑袋,上下打量着敲门的宦者令,显然门房并未认出这位“内相”。 “有劳了!”宦者令和声细语地说道;“我家主人求见武安君。” 显然宦者令明白如今的处境,大王定然不希望大张旗鼓弄得满城风雨,这才没有报上名号。 门房见来人颇为有礼,也是不卑不亢地回应道:“君上已经睡下了,若有事,还请明日再来!” 宦者令也不慌张,从怀中掏出一面令牌,放到了门房的手中。 门房以为来人是要贿赂自己,刚想呵斥,却见着手中乃是令牌一枚,仔细端详一番,竟然是王宫之物,随即大惊失色,双腿就要跪下。 宦者令一把将其抚住,说道:“不要声张,打开大门,让我见主人入内,速速通报武安君,勿要惊扰他人!家上不欲他人知晓今日之行,汝可明白?” “明,明白。小民这就开门!”说着便缩回门内,吩咐身旁两人将外面之人带到正厅,而自己则飞奔着往武安君的小院奔去。 不多时,白起一边系着衣带,一边着急忙慌地赶到了正厅之中。 却见正式大王微服至此,正要上前大礼参拜,却被秦王一把拦住。秦王一个眼色,宦者令便带着人出得正厅而去。 “爱卿不必多礼!”秦王随即说道:“如今大秦风雨飘摇,本王也不便多待。其他权且放在一边,爱卿先看看这个吧!” 说着秦王将手中已经捂热的帛书递给了白起。 白起双手接过,尚未打开,心中便已然有所准备。 大王深夜微服造访,来了二话不说,先来个“风雨飘摇”,显然是大秦遇到难事儿了。 河西迟迟没有传来消息,即便赵王括再行奇计,在自己所献的“城城相守、层层抗击”的计策下,也不可能一夜席卷河西,更不可能让王上如此失态。 那么就只有攻打周王畿的大军了。 可是,十余万精锐大军,能出什么事儿呢?攻击不顺? 不对啊,前些日子的军报里还说已经扫荡外围,不日就可攻下周王畿啊! 联军阻扰?更不应该啊,就那群乌合之众?再多一倍或许能够跟自己那十万大军掰掰手腕。 又或许? 白起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性。随即打开了帛书,仔仔细细地看完帛书上的每一个字,身子不自觉地就倒退了几步,不顾秦王在侧,颓然地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一则秦军败得实在太惨了,十多万大军,只剩下个尾数不说,最重要的是战力强悍的骑军几乎全军覆没,抢救出来的两万五千余人,加上士气低落的影响,恐怕连之前十分之一的战力都达不到,可谓惨也; 而更令白起痛心的却是孟琥之死! 白起将孟琥从一线校尉提拔起来,一直是按照将帅的要求来培养,而孟琥除了偶尔的不冷静,总体来讲表现得十分优秀。 既有武将的勇,又不缺主将的智,对于秦国更是爱得深沉。 可以说,孟琥已经是日后上将军之位的有利争夺者,也是自己选定的衣钵继承者。 可如今,让自己再去哪里找这样的一个猛将来继承自己的衣钵? 这无疑是在白起的心上狠狠地插了一刀。 瞥了瞥自己鬓角的白发,白起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离去之后,赵王括站在秦国的宫殿之中,肆意地嘲笑着秦国无将!心中不免泛起一阵阵的恐慌与无助。 秦王看着有些许沮丧的白起,心中也是一惊,连武安君都无计可施了吗?! “武安君?”秦王的喉咙有些发干。 白起很快被秦王的呼唤所惊醒,抬头看了看一脸忧虑的秦王,赶紧起身说道:“我王赎罪,末将一时心绪不宁,以至......” 不待白起继续请罪,秦王立即打断道:“武安君无需自责,寡人只问!我大秦可还能自救,如何自救!” 武安君闻言,重新振作精神,将一切的困难抛诸脑后,细细思索当今的情形了起来。 弱者之所以是弱者,只因为在绝望时,他们只会哀嚎,试图唤起他人的怜悯,企图救世主的降临。可惜,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哪里有什么救世主! 而强者之所以成为强者,就在于他们从不奢望他人的救赎,他们会在绝望中寻找希望,并朝着希望的方向不懈地努力! 显然,白起就是这样的强者,未来可能的困难并没有将他击倒,反而激发起了他无穷的斗志!赵王括将秦军的未来给断送,那么我就要将你这赵国的希望给湮灭!白起在心中暗暗想到。 围绕着这样的目的,白起苦思冥想,终于完成了他的布局,随即白起站起身子,对着秦王深深一礼,语气从未如此坚定地说道:“只要我王信任微臣,微臣愿领军与那赵王括再较量一番。” 白起稍稍定住,随即补充道:“不成功,则成仁!” “赵王括?”秦王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赵括之危虽在,却仍有河西阻隔,短时间恐怕不会危及社稷,当务之急乃是即将抵达函谷关外的四国联军!其主将乃是魏国之信陵君,魏无忌是也!” “我王容禀!”武安君手托着帛书说道:“自赵军攻下河东之后,上万大军并赵括其人,如同消失一般,吾等百般打探却一无所获。甚至河虽然赵朝廷中的信息传来,赵括仍率军在河东驻守,但河东几乎每座城池都发回了信息,言说并无此人此军。但当时微臣就在想,或许赵括本就已经不在河东。” “如今,此战报也,正吻合微臣所想也!”武安君白起很是肯定地回复道。 “哦?”秦王一下子被吸引住了,毕竟输给魏国和输给赵国那可是有着根本的差别的。前者是不可饶恕的错误,后者只是防备不足的失误,虽然从结果看相差不多,但对于民心士气的打击,尤其是对自己的自责,却能减少许多。 第三百一十九章 纷纷定计图谋广 随即,秦王拉着白起坐下,说道:“爱卿且细细说来。” 白起也不客气,一边坐下,一边说道“山东六国,赵军战力独树一帜,是唯一可与我大秦虎狼相抗衡的战军, 如此强悍之战军又岂能甘心伏首于魏国之信陵君之下?而赵魏之间也并非亲密无间,赵王括就不怕信陵君故意葬送其军焉?” 秦王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魏军乃是此次联军之绝对主力,从战报来看,其余三国诸兵相加也不过魏军之数,故以信陵君为帅也不足为奇。至于赵军是否会被轻送,想必信陵君也知, 要抗衡我军非赵军不可,当不至于自毁之也。” 白起闻言也不辩解, 只是将手中的帛书摊开在案几之上,然后继续说道:“我王请看。战报中言:联军以十数万大军为饵,诱使我军对战,继而追击,从而造成我军战力危殆,进而对我军形成了分割包围,最终导致我军全线崩盘。” “然也!”秦王点点头认可道。 “我王细想,此番计策,是否有些眼熟?”白起看着秦王说道。 “爱卿是说?”秦王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白起缓缓地点点头,说道:“如,长平之故事!当日以魏军并赵军民壮数十万人为饵,调出末将在光狼城与界牌关的战力, 而早已埋伏好的赵军精锐随即乘虚夺取两处, 进而趁我军与魏军学战时,偷袭西案壁垒, 再以故关之军封死北路,如此方才行成对我军的包围,彻底封死我军出路。” “而今日之战者,亦是如此!”白起肯定地说道:“如此惊艳而雷同的布局,若是没有赵括的身影,末将是绝不相信的。而这也正好印证了我军遍寻赵括无果的情况。” “如此说来,赵括攻打河东,便是要将我朝至注意力集中到河西的防御,从而忽略对东出大军的增援,而赵括在拿下河东之后,便立即率军南下,隐蔽在周王畿附近,这才致使我河内细作遍寻无迹?”秦王显然也被白起的设想给惊讶到了。但仔细想想,这却又是最有可能的情形。 “如此,我军当如何处置焉?赵括恐怕不日便要兵压函谷了!”秦王有些焦急地问道。 “我王放心,料想赵括整顿诸军,尚需时间,吾等还有时日!未必就不能够一举而翻盘也!”白起看着手中的帛书恨恨地说道。 “爱卿可是已经有了计较?”秦王赶紧继续问道。 “然也!”白起略略点头,将帛书收起,对着秦王缓缓开口道:“我王请看, 如今一切之关键在于守住函谷,只要守住了函谷,我军便有了回旋之余地, 故其一者,臣请我王尽起关中之兵前往拱卫函谷。” 秦王点点头,说道:“目前关中兵力大抵都在咸阳,加上五万新军,共用八万许,寡人亦知函谷的重要性也,只是河西之危尚在,寡人实在不敢尽起关中之卒也!” 白起闻言也不恼怒,随即居然从怀中掏出一副舆图,摊开在案几之上。 白起随即指着河西之地继续说道:“我王请看,河西之地也,地广而城多也,漫说此时赵军恐已至联军之中,即便赵军想攻,也一是半会儿攻不下来,即便退一万步,河西被攻下,其下一步也是攻击函谷。” “换言之,函谷战胜,河西之地失或不失,皆是芥癣之患尔,今日失之,明日可夺之也;函谷若败,则河西成飞地之势,不失也失矣!故,若我是赵括,必不会分兵河西,此为一也。”白起指着舆图肯定地说道。 “其二者,我王容禀。”白起稍稍看了看秦王的脸色,见其微微点头,这才继续说道:“如今我军已处战略被动,须调整思路,集中兵力于一处,方有机会反败为胜之机会也,万不可再行贪念,既欲战之胜,又想国之全也!” 秦王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这是白起在小心劝谏着自己勿要重蹈覆辙。 如今要全然依靠白起的秦王自然不会在意,随即心下一狠说道:“如卿所言,关中之军尽数增援函谷,若是需要,寡人还可令驻守巴蜀之军回转关中!” 白起闻言心中也是感叹,我王到底是我王,在大事面前绝不犯糊涂,一旦想通了,对自己的支持那也是杠杠的。 “巴蜀之军却暂无需调来,其地初附,尚需镇压也!”白起略略有些感激地说道。 秦王闻言点点头说道:“函谷守住不难,可是,如此一来,我大军龟缩其中,则河东、河内乃至河西之地,尽成飞地,恐时日一长,不再为我大秦所有也!爱卿可有破敌之策焉?” 白起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此计曰: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随即,白起在舆图之上细细言说着自己的打算,直惊得秦王阵阵惊呼:“怎敢如此!怎能如此!” 好在外围早已被宦者令带着人清空。 就在这样的一惊一乍中,一个反击计划便在这秦国君臣奏対中慢慢形成,不知不觉间东方既白。 秦王从怀中掏出虎符,交托到白起的手中,双眼望着白起,深情地说道:“一切都拜托爱卿了!” 随即白起双手捧起虎符,缓缓举过头顶,坚毅的声音响起:“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而白起心心念念的赵括正在河西境内急行军中! 当然,联军的布局确实是赵括在使用了战场模拟后,以锦囊的形式通知给了信陵君,但临场调度却是信陵君亲自施为,这也是为何在合围的后段,三方面的兵力来回调动的原因。 若是赵括亲自领军,必然不会管孟琥那可怜的三千骑兵,更不会用自己的上马——五千精骑去对别人的上马。而是用五千精骑死死咬住妄图逃离的秦军主力,而用步卒缓缓阻击秦军的骑兵。 甚至包围圈不妨围得更大些,而收缩的速度可以更慢些,让秦军以为还有腾挪的余地,打慢点。因为秦军久战的缘故,时间始终是站在自己一边,不如就打到正午,让秋老虎再考验下秦军。 虽然因为调度统属问题,部分秦军的逃逸是不可避免的,但绝不会让他们如此成建制的逃离。 当然,信陵君已经做得很好了,毕竟他可不是赵括,可以从结果推导过程,谁敢放任如此勇武的孟琥肆意地冲杀自己的军阵呢!谁又能想到秦军真的就弃如此猛将于不顾呢? 总归,在信陵君的调度下,联军算是大胜了秦军了! 当然,其实联军的损失也不算小。 从一开始的先锋被破,损兵两万; 接着受信陵君忽悠带着九万大军前去袭秦,却被秦军击溃,继而又被秦军追杀了大半个时辰,战后收拢下来,只剩下了不到两万人,且由于一开始的玩命,精兵尽损!没兵七万。 即便到了最后的分割包围,除了山谷一战,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损兵不大,在平原之上,哪怕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大军还是被秦军的临死反击而伤,再加上秦军突围时的阻击战损和孟琥所部的疯狂冲击,十万五千众的联军,居然也被杀没了三万多人。 当然,其中也包括赵军的将近千余精锐骑兵和两千精锐步卒。 如此一来,虽然联军大获全胜,联军损兵一十二万多人,秦军损兵约十万,其战损比却甚至还达不到1:1。 但这依然不能掩盖这场胜利的辉煌! 换个想法,信陵君用一只乌合之众的十二万人换得秦军虎狼之师十万并两员大将,这买卖怎么看也是不亏的。 大获全胜的信陵君在重新集结完了大军后,便着手开始与众位将军商议下一步的进军策略。 中军大帐中,信陵君端坐首位,景翼将军和韩国将军分坐信陵君下手的左右,再后面才是赵军的一位裨将。 见诸位坐好,信陵君率先抛出议题:“今日之议,乃是下一步联军的进军方向。” 下首三人,眼观鼻,鼻观心,谁也没有要发言的意思。 信陵君见场子有些冷,随即继续说道:“其实无非两条路,一则尾随秦军北上,收复河内之地,二则继续西进,扣关函谷!” 说着信陵君竟然有些激动了起来! 倒也怪不得他,多少年了,自从公孙衍死后,多少年了,再没有一只军队能够扣关函谷! 景翼将军和韩国将军相视一眼,显然都已经明白信陵君这略显粗糙的兴奋之情背后所代表的含义——意在函谷也! 二人很想提出反对,毕竟函谷关哪里那么容易攻破的!即便是如今空虚的函谷关。而若是尽起大军追击秦国败军,进而收复河内,那可是手拿把攥。 可是如今的大营之中,哪里还有景翼和韩国将军的话语权!一个是战胜秦军的功名赫赫的君上,另外两个是被秦军追着跑的败军之将,甚至两人的前程性命,全在信陵君的一念之中。毕竟,战报如何写,那可是门大学问。 于是,携大胜之威,联军几乎成了信陵君的一言堂。 而自信心极度膨胀的信陵君,也随即将赵括给的锦囊中最后的几行字给抛诸脑后了!甚至于,信陵君想要直下函谷的原因,除了自己自信心爆棚之外,也不乏想要与正在谋夺河西的赵括比一比的念头。 “敬听君上吩咐!”景翼将军和韩国将军二人齐齐地回答道。 信陵君闻言,脸上的笑容更胜了,捋了捋胡须,正要谦虚一番,却被一些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 “禀信陵君,末将认为,西叩函谷固然振奋军心,然置数万大军于我军侧背而不顾,此事断不可为也!故末将以为,可先灭秦之残兵,再图函谷也!”坐在末端的赵国裨将突然站起插话道。 信陵君闻言,脸色明显一黯,随即依旧笑容满面地对赵国裨将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拘礼,随即笑着说道:“嗯,将军所言有理也!景将军,你以为如何?”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想死想活?想活给我往死里怼这个不开眼的! 景翼显然很快接受到了信陵君的意图,但他好想说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啊!但,条件不允许啊! 稍作思考,景翼站起身子,对着信陵君微微一礼,随即说道:“以本将看来,应该无碍,毕竟秦军打败,不仅主将战没,其战力最强的骑兵也是消耗殆尽,可以说此秦军之战力也已十去八九,便是想要回援函谷,也不过是送上来的一道菜而已。仍由其离去也无伤大雅。” 景翼微微停顿了下,随即看向了赵国的裨将说道:“但是秦之函谷就不一样了!若是此时进发,函谷空虚,我军有极大可能夺取函谷而威慑关中,从此将秦国锁于函谷关内也是有可能的。可若是我军先攻河内,虽然能再添些首级功勋,可也将失去夺取函谷关的可能。得知东出大军败亡,秦军势必抽调关中精锐,乃至于巴蜀之军巩固函谷也。” 信陵君闻言,也不由地点着头。 可是赵国的裨将还是不肯放弃,随即又站起身子说道:“秦军败亡之日,其将必定快马急递军情与秦王也。而据今已有三日矣,此事秦王当已知秦军之败也,则增援函谷之军恐已在路上,待我军赶到,恐怕函谷早已驻满大军矣!” “将军此言谬矣!”燕国的将军见景翼出言相助信陵君,自然也不敢含糊而过,随即站起身来为攻函谷辩驳道:“如今秦军新败,士气低落,我军士气高涨,正应趁此良机取利大者也,何谓利大者,非扣函谷而何?” “将军!所谓利大,乃指攻入函谷也!如今站端未开,将军如何以为定能攻入函谷耶?”赵国裨将再度反驳道。 燕国的将军还要再辩,却被信陵君挥挥手阻止了。 “大军陈兵函谷,热血挥洒函谷,令秦举国震动,便是最大之利也!其利远远大过几许败军。”信陵君捋着胡须慢条斯理地说道:“况,便是扣关不成,回师绞杀也来得及!” 第三百二十章 千里转战终入秦 话及此处,赵军裨将哪里还不知道信陵君扣关之心已坚。正如赵王括所预料的那般——胜利已经蒙蔽了众人的眼睛,杀死了众人的理智,裨将在心中再次赞叹着王上的先见之明。 随即裨将从怀中掏出锦囊一件,缓缓展开,一边竖着拿在手中展现给帐中诸人观瞧,一边缓缓说道:“我王有令:只需周王畿与河内杀敌, 不许踏足函谷半步!既然君上与两位将军主意已定,请恕末将王命在身,无法陪同各位!” 说着,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中军大帐。 好嘛,大战未起,先损战力一万余,而且还是战力最强的一万大军! 信陵君好想翻脸将人拦下,将赵军的一万多人给吞了, 可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 绝不能同时得罪两个超级大国。 于是三人只得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赵军裨将的离去,甚至一句狠话都不敢放。毕竟谁敢放狠话,保不齐就被另外两人给告到了赵括耳中。 但一万多赵军的离开,并未打消信陵君扣关的决心。 “十万大军,攻下函谷,足够了!”信陵君给自己打气道。 赵军离去后,径直便往河东而去,而赵军走后,联军又在周王畿,哦,现在叫做魏国洛城修整了数日。 而趁着修整的时间,联军又进行了一次整编,简单来说就是楚国、韩国的仅剩不多的兵力被信陵君全部吞掉,景翼和韩国将军彻底成了傀儡和摆设。 而令信陵君惊喜的是,就在大军修整期间,不少被秦军追杀逃逸的士卒在听闻秦军大败后,居然重新回到了军中,而原先不足十万的兵力, 瞬间膨胀到了十一万! 这无疑给了信陵君更大的信心。 随即,信陵君带着着十一万大军便踏上了西行的路程! 而比信陵君还稍快一些的是武安君白起,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带领大军入函谷主持军务,反而带着化整为零的千余将士,再次悄悄地溯泌水而上,往河内郡而去。而关中(咸阳)的八万大军则震惊中,跟着将军王龁,向着函谷开拔。 一直昼伏夜出的赵括,也终于带着万余骑兵挨过了最难的河西之地,来到了一望无际的原野之上! 三只军队,如同三只利剑,分别指向着他们渴望的地域,而终究鹿死谁手,就看接下来的战事了! 草原之上,上万铁骑尽情驰骋着,手中长戟已经握紧,箭已在弦,而他们的目标,正是不远处的一个义渠的小部落。 之所以冒着被秦军发现的危险, 偷袭义渠部落,原因很简单:赵括没有给养了! 为了保证穿插的快速性,在战场模拟的帮助下,赵括所率的骑兵几乎是带着刚刚够穿过河西的给养出发的。 当然,这个用于临时补给的义渠小部落也是早早计算好的。 甚至因为一旦放掉女人孩子、甚至降者不杀,必然会暴露自己的行踪,自己的行动也将进入倒计时中,可要是真的屠干杀尽,自己的这只精锐打完此战也就要不得了。 所以,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赵括所率的骑兵通通穿的是黑色的秦军制式的衣物和铠甲。 哪里来的?去岁长平战场上不要太多哦! 虽然这样已然避免不了自己的暴露,却至少能够拖延十数日乃至数十日,而有这功夫,自己早已穿过义渠国,奔向关中了。 没有后顾之忧的赵骑,很快攻破小部落,操持着河东口音的赵骑一边冲杀一边高喊:“降者不杀。” 早已被秦兵杀怕的草原人,只以为秦兵过境,纷纷跪地请降。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一个小型的部落便在赵括的掌控之下。 部落的族老还试图请见赵括,却被一把拦住。赵括明白,自己只是个过客,要尽量少的接触,才能尽量久地瞒住。于是指挥着麾下将粮草、马匹一装,不过一个多时辰的功夫,赵骑便再次踏上了征途。如同迅捷的风儿一般,消失在了茫茫草原。 一路向西。 转而向南! 二十余个日夜的长途奔袭,赵骑又连续地攻破了十余个义渠的小部落,给原本安宁的草原带来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暴。 义渠人惊讶着、愤怒着、咒骂着,可最终都化为了无奈的泪水!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对秦军反制的力量,除了一级级地往上求告,似乎就没有了任何的办法。 而他们的上级管理者,虽然在义渠地位颇高,但去了咸阳,连站上议政殿的资格都没有,甚至其中还多是秦人。 其上告的结果可想而知了,老秦人岂会为难老秦人。 即便有几个秦人和义渠本土的人想要依法办事儿,却也无权处置秦军之事,只得再一次的上告。而他们的上官,这次可几乎全老秦人。再往上还是秦人。 虽然最终还是有人发现了其中的不寻常——多个部落集中被抢,不像是秦军所为,可那时赵骑早已陈兵义渠与关中的交界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赵括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有一件事情却是在赵括的意料之外。因为他们所假扮的秦军肆虐草原,而秦国迟迟没有做出反应,导致一直以来还算不错的“两地”关系瞬间出现裂痕。而义渠中的“有识之士”也终于发现:靠谁不如靠自己。 于是,秦国好不容易才解除的义渠武装,几乎在一夜之间死灰复燃,不少的小部落报成了团,企图对抗一切的外来之敌。而要对抗外界的武力,就得提高自己的战力,而草原的男人天生就是战士,所缺的便是武器而已。 随即一队队的牧人扮作商旅,带着牛羊马匹前往赵国,换取“铁器”。至于为何不去韩国?韩国在义渠的印象中已经被秦国打怕了,虽有铁都之名,却未必敢将那“铁器”卖给自己。 而赵括却是秦国的死敌!只是不知,后面秦国公布袭击他们的是赵人而非秦人时,草原之人会作何感想。 义渠的“独立”思想却也不仅仅是促进了赵国的草原贸易,更重要的是草原上的义渠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家眷、部落,不得不留在了义渠,如此一来,加入秦军的人更少了,甚至因为贸易的缘故,对于秦国军马的支撑也有所下降。 一言以蔽之,赵括成功地挑起了义渠与秦国之间深埋着的不信任,进而导致了秦国从人员、军械、威望等各个方面的削弱。 但,这些都不是赵括此时关心的。 毕竟他们已经劫掠完了最后的一个部落,正在一个山坳里做着最后的修整,明日便要踏足关中之地——这片百年没有外军踏足的地方。 而一旁的李牧伴着赵括,看向远方的袅袅炊烟,心中更是对赵括佩服得五体投地。 作为亲历者和唯二能与赵括说上话的人,他太知道这二十余日里赵括背负了怎样的压力,又是如何在绝望中为大军找到希望的。 犹记得初入河西,众将士不明所以,倒还能控制下来,可随着昼伏夜出,渐渐深入河西,前后左右全是秦军的城池,甚至最近的一次,秦军的探马就在山脚之下,一旦被发现,不仅战略意图被破,着一万大军也说不得就要葬送在秦军四面八方的围攻之中。 不少的将士都全王上改变战略,一步一个脚印慢慢蚕食河西方为稳妥。 可是王上不仅不为所动,反而一次次地劝解起谏言的将士,一次不行就两次,校尉想不通就喊校尉来聊天,士卒想不通就跟士卒们一起讨论。 完全没有王的架子,更没有用什么军法来强压众军,这才有了如今的众军一心。赵括告诉他:“长途奔袭,一个都不能少,少了一个人,就有暴露的危险!” 将士们不知道的是,在与他们结束了谈话后,他们是可以趁着白天休息的,但王上不行。 夜间的行军路线等着他去决策,明日的驻扎地等着他去确定,甚至还要亲自带着探马去查勘。自己还可以跟赵启两人轮换,可是王上始终是一个人,没有谁能够替换他。 每每想及此处,李牧就有些恨自己为何要擅作主张,为何不能再成长得快一些,哪怕为王上分担一点点呢! 犹记得攻入草原那夜,赵启来报,补给将断,帐中众校尉皆是惊诧!要知道,茫茫草原,有的是草,可缺的是粮食,一旦踏入其中,天地茫茫,方向再难以辨别,即便大军粮草充足也大意不得,何况是补给将断! 不少将军建议就近攻下一座城池,以作补充之用。 甚至有人暗暗劝王上回程河东。 但王上只是微微一笑,根本不慌。 “明日太阳生气,大军及行开拔,入原后,随着太阳的脚步前进,不过午时,必有部落将补给送上门来!”李牧犹记得王上那抹自信的微笑。 李牧初时只以为这不过是大王的安慰之语。漫说草原上的部落随水草而迁徙,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明日的自己会身处那片草场,更何况是从未到过草原的王上。 可是,这天地仿佛就是钟情于王上似的。 就在第二日午时许,大军即将失去耐心之时,一柱炊烟在前方若隐若现地飘起! 随着一场几乎算不上战斗的战斗结束,大军补给又已经充足。 自己曾不止一次地明示暗示地请教王上是如何做到的,可是王上却只是回答道:“用心去看!”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于是自己带着满心的疑问继续前行。 这一进便是七天七夜! 七天七夜啊!没有义渠人、没有部落,甚至没有多少的动物经过。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自己这只队伍一般。 而大军的补给和士气也在这孤寂的行军中慢慢消磨。 绝望的气息渐渐笼罩着大军——这行军何时是个头啊! 就连自己都有这样的念头,何况是麾下的众军了。而王上显然也发现了这样的情形。随即,第七日的晚间,正是用饭之时,王上又将曲长和校尉们聚拢在了一块。 虽然没有佳酿相佐,几块牛肉下肚,曲长、校尉们也纷纷打开了话匣,王上一一听着,却没有更多的解释。 静静地听完众人的抱怨,王上咀嚼着牛肉,笑着对众人说道:“想打仗还不简单,明天吧!刚好牛肉也快吃完了,明天咱们找个大部落,谁要是跟上次一样把牛给放跑了!哼哼!” “大王,要是把你的牛肉放跑了,你就把握炖了!”一名校尉没大没小地回应道。 “炖个屁,你的肉是臭的。”王上手中咬了半块的牛肉随即抛向了那名校尉。 校尉双手一皆,牛肉稳稳到手,颇为调皮的校尉再度对王上说道:“谢我王赏赐!” 众将士哄堂大笑。 连日的疲惫、郁闷与烦躁,在这一瞬间便化为了乌有。而一场谈话过后,大军仿佛又焕发出了生命的气机,将士们无不摩拳擦掌地要为王上把那牛群给包揽了。就连伙头兵都开始磨起了宰牛的刀和炖牛的香料。 短短的两句话,便又重新激励起了大军的士气!这便是王上! 而第二日的午后,又是如大王所料想的一般,肥美的草地上,一个大型的部落的义渠人们,正悠闲地放着牧。 其结果必然又是每餐一顿。 就这样,大军一路高歌猛进,每当补给不足时,就有义渠人主动挡在大军的前方,而被秦人驯化的义渠人,居然成了自己的最好的补给站。 原本预想的方向问题、补给问题都在大王的轻而易举间化为了乌有。 甚至大军最大的困难居然变成了——水土不服!深入义渠百里,大军驻扎不知名的河边,一曲中数十人突然腹泻不止。 还是王上,亲侍汤药,又命大军不准饮用未经烧开的河水,这才又避免了一场非战斗的减员。 而李牧也通过此事,似乎终于参透了王上料事如神的秘密——水! 只有有水的地方才有丰沛的水草,有丰沛的水草的地方大抵有那义渠人放牧! 李牧很快将自己的发现告知了赵括,看着如同孩子一般的李牧,赵括怎么忍心告诉他我是在作弊啊亲!只得拍拍肩膀以示鼓励! “多虑胜,少虑败!”许是怕李牧日后走向弯路,赵括还是决定稍稍提点道。 李牧若有所思中,大军又行开拔! 直至义渠与关中的边境之上! 千里转战,耗时月余,一万多大军终于站到了秦国关中的土地之上,而接下来的事情能否继续朝着赵括想要的方向发展呢! 明月朗照大地,咸阳宫中、函谷关外、泌水河上、义渠边境,无数的眼睛抬头相望,祈求着月神的祝福! 第三百二十一章 孟琥者吾亲兄也 “攻!” 利剑出鞘,向天一指,千骑既出。 天地间,一股黑红交加的洪流,踏着晨曦的光辉,浩浩荡荡冲向这关中与义渠交界的小城——泥阳城! 那是脱下秦国黑色的衣袍,换上自家红色衣物的赵国骑军。 将士们套上黑色的铠甲, 擎着赵国鲜红如血的战旗,奔腾在秦国关中肥沃的土地之上。哒哒的马蹄声与马背上肆意的呼喊,似乎在对着这片土地诉说着自己的传奇! 一个转战千里,攻敌腹心的军事传奇! 即便在千年之后,依然能在各种教科书中看见此战的身影,而其中竟几乎全部都是褒扬之辞。 有人说,这是骑兵战术运用的极致; 有人说,这是旷古烁今的伟大一战; 有人说,这是秦赵相易位的分水岭; 更有人说,这是一个再无法复制的奇迹! 而作为这场历史的参与者与见证者,李牧和他麾下的骑兵都感到无比的荣幸与自豪!正如他们此时冲锋时的心情一般——随风奔跑,战功是方向! 泥阳城外,城门令一如既往地慵懒地伸着懒腰,随即在一旁的凉棚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准备补个回笼觉,麾下的兵丁们或是手握长矛或是腰配长刀,在城门外列作两排,正有条不紊地收取这百姓们的入城税。 轰隆隆的马蹄声从远处袭来,城中之人还以为变天了,纷纷看向天空,却见天空虽然因为太阳初升的缘故有些幽暗,确实万里无云! 人民正在疑惑之际,终于有人发现了天边的一条黑红色的细线! 因为地处关中与义渠交界之地,更有不少长在马背上的义渠人在排队入城,人们很快反应过来那是骑兵,大量的骑兵! “骑兵!快看,好多骑兵!”人们惊呼道, 但言语中竟是兴奋之情多于惊讶之意! 一个腰佩长刀的什长,很快跑到了正在休憩的城门令的面前,一拱手汇报到:“大人,有骑兵来到!” 闻言,原本还有些起床气的城门令瞬间没了脾气,一个骨碌就爬了起来,呵斥道:“快,列队,速速派人通知城守,迎接大军到来!” 说着,带着什长就回到了城门口,开始整队起来。 显然泥阳城内外,从上到下,从军官到百姓都以为来人是自己秦国的骑兵。 是呀,谁会想到一只赵国的骑兵,能够从天而降般的来到这关中的腹地呢?至于那黑红的颜色,大家只当是旭日照耀下的变色而已。 很快,黑红色的细线越来越粗, 而藏在黑色中的血红也越发的明显了。 渐渐的,有人察觉出了异常!但又不敢声张,万一是自己弄错了,大军之怒,自己可担待不起。 而时间就在一次次的犹豫中悄悄流逝,而数百步外的赵军却没有耽搁一分一秒,正快速地接近这城池。 直到,人们清楚地看见那边血红色的写着“赵”字的大旗! “赵军!”终于有人惊恐地吼道。 城门外的士卒百姓,这才如梦初醒般的发现,那疾驰而来的骑兵不是自家的秦兵,而是老对手老冤家赵军! 这一发现令众人猝不及防,百姓还好,纷作鸟兽散,可苦了秦兵了,不远处就是城池的大门,合上便有生的希望,却被疯狂的百姓给冲散阻挡,一步之遥如隔万里。 城门之上的士卒显然也发现了异常,慌忙安排士卒,也想要从内部将城门关上。 可惜,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城门令拔出长剑想要杀出一条血路回归城中之时,一柄长戟已经搭在了他的肩头,长戟的另一端正是赵军骁将——李牧! 来不及冒出冷汗,伴随着飞快的马速,李牧右手微微发力,手中长戟稍稍一横,城门令偌大的头颅便骨碌碌地滚了下来。 他麾下的十数兵卒也很快在赵军的攻击下,几乎与他同时倒落在地。 一个冲锋,泥阳城外之敌已然肃清。然而赵军骑兵没有丝毫地停留,直直地就冲向了正在关闭的城门。 看着城门后几人奋力地推着厚重的城门,眼疾手快的李牧哪容得他们如此从容关门? 右手提起长戟,奋而发力,将长戟扔出,只听得“噗、噗、噗”的几声,右半边的城门便再也不动,原来李牧扔出的长戟竟然一次穿透三人,肠子内脏顺着伤口流了一地,瞬间将右半边的士卒们给吓跑了去。 也正此时,李牧和麾下的骑兵们也已经催马赶到了城门口,顺着尚未关闭的城门,便杀将进去。 李牧手持着长刀,是左一刀,右一刀,刀刀致人死命。 不一会儿,城门已经洞开,门内秦军死伤一地,再无反抗能力。只一个照面,泥阳城的城防变宣告崩盘。 跟随在后的大军顺着长裤的城门杀入城中,顺着城墙,解决掉已经被自家弓箭手压制得不敢冒头的城楼之敌。 占领四方城楼,大军随即从四方往中心继续推进,一边解决掉城内负隅顽抗的秦兵,一边占领城守府和武库。 不到半个时辰,赵军便彻底地占领了泥阳城。这座百年未有外军踏足过的城池,终于悬挂上了鲜红的“赵”国战旗。 四散而逃的百姓们,也将赵军来袭的消息带到了关中各地,一时间关中震动、秦国震动! 秦国的函谷关也在震动! 大型的抛石机不断地怒吼着,虽然是未经赵括调教的老式抛石机,准头自然是差了点,但架不住他的丸弹够大啊!那玩意,砸上了那就是个坑,压上了那就成了饼,信陵君的要求也很简单,不求你颗颗落在关上,把函谷关轰塌,只求你粒粒都入关内,给秦军带去足够的威慑就够了。 而这样的轰击,一轰便是数日! 信陵君虽然有些狂妄,可是对于秦军,尤其对于阻挡了六国百年的函谷关,信陵君还是保留了足够的尊重。在整编大军,吞掉韩楚战力的同时,还不忘修建了足够的攻城器械,储备足够的箭矢弹药。 伴随着抛石机的狂轰烂炸,早已准备好的数十座箭塔,也掩护着一波又一波的联军,以万人为单位向着函谷关猛攻了过去。 秦军虽强,真正的精锐老卒都已经在长平战场和周王畿战场消耗一空,如今函谷关的防守靠的多是从关中和蜀中临时征集的新兵,战力下降可见一斑。 联军虽弱,却已经算是各国的精锐了,又经历了周王畿的血战,即便是魏军的新兵也大抵见过血,有了一定的战场经验。再加上随行箭塔与远处抛石机对秦军的压制,联军的战力居然远超秦军想象。 而更为重要的是——士气! 联军携大胜而来,以往对于秦军的恐惧变成了如今的攻克函谷的无限动力;反观秦军,得知周王畿再次惨败,心中的骄傲已是荡然无存,面对这以往的手下败将们,居然有些束手束脚了起来。 如此一增一减之间,联军居然跟号称无敌的秦军打得有来有回!甚至几度攻上函谷关头,若非王龁亲自带着自己的亲兵及时顶上,恐怕函谷关早已被破。 而函谷关的几度危机,自然也被信陵君和韩楚的两位将军看在了眼中。 眼看着战旗已经插在了函谷关头,大军就要跟进突入,却从不知何处杀出了一只精兵,硬生生地将自家的部队给赶下了城头,战旗随即被拔出扔下城头。 眼见着一次又一次的大好机会却被秦军顽强地抵挡住,韩楚两国的两位将军几乎要气急骂娘了。纷纷建议信陵君将整编最为精锐的一万大军派上去,好一鼓作气拿下函谷,打通关内。 迟则生变!信陵君当然明白二人的意思。秦军一时困顿,兵力不足,若是函谷久战,待秦军从蜀中或是其他地方再调兵充实,则自己再难打下,恐怕就要步犀首的后尘! 急!当然急! 眼见着就差一点点就能破关而入,信陵君自然不免有些遗憾,遗憾中更是有些急躁,但信陵君却没有因此而被冲昏头脑,更没有听从两位“卧龙凤雏”的建议——压上自己最后的底牌。 信陵君还在等! 等着时间的作用,等着秦军战力的不断消耗! 因为他发现,随着战斗的进行,那只神出鬼没的秦军出现的频率越发地高,而将自己的大军赶下城墙的时间确实越来越久! 也就是说:这只如救火队一般的秦军,始终是同一只军队!而且人数并不多,最重要的是,随着战斗的进行,这只队伍的战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着。 自己的兵力是多于秦军的,若以月为单位的长时间来看,时间确实是站在秦国这一边的,但若是以日为单位来看,时间却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就如打拳一般,定要选在对手旧力已失,新力未生之际攻击,方有一击毙命的效果。 而自己如今要做的,就是等待秦军那只精锐的战力消耗到一定程度,然后乘着秦军援军未到之时,派出自己最后的精锐,一举占领函谷关。 打定了主意的信陵君,随即下令,将麾下剩余的十万大军分为四个集团,前三集团各三万人马,最为精锐的一万大军为第四集团充当预备队。 前三个集团不分昼夜,轮流对函谷关进行攻击,以求尽快消耗调关内秦军的士气与战力,最后再已预备队一锤定音。 安排妥当的信陵君,随即安心休息了起来,因为他预估着,关内的秦军至少还能坚持两个昼夜。 而事实,却果然如信陵君所料。 关内的秦军不仅能坚持两个昼夜,甚至在关上的殿阁之中,几名校尉正单膝跪在主将王龁的面前,请求着带兵“反击”! 没错,是反击!不是防御! 这已经是几位校尉不知道多少次地来求王龁将军了!眼见着殿阁之外,函谷关上自己的同袍正在浴血奋战,甚至主将不惜带着自己的亲兵前去扑火。 而自己这儿却有足足上万人马,一直龟缩在函谷关中,不得出战?这让一直被称为精锐老兵的校尉如何能受得了? 看着麾下一身整洁的甲胄,一脸疲惫、满身伤痕的王龁何尝不想带着这只精锐,对着城外的联军做过一场! 可是,上将军的将令却是…… “将军,这是何故焉!吾等便是预备队,此时也当入场了吧!”一名校尉双手抱拳一揖到底说道。 “然也!将军,前方关隘已经岌岌可危,将军自己都上了战场,何故将吾等落下?!”有一名校尉忍不住抱怨道。 “将军!且令我军出击,不胜,乞斩某头!”又一人狠话不多的校尉撂下狠话! 随即几名校尉一起应和道:“不胜,乞斩某头!” 眼见着几名校尉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正在王龁为难之际,一名兵卒来报:“关隘危急,请将军速速派兵支援!” 没有丝毫犹豫,王龁大喝一声:“亲兵集合!” 随即带着自己的亲兵变冲上了关上! 徒留几名校尉在原地长吁短叹地面面相觑。 “莫如,吾等?”一名校尉试探着说道。 还不待他说完,一直在角落里不曾说话的一名校尉便打断道:“无令出兵,虽胜亦斩,祸延全族,将军慎言。” 此话一出,房间又是一阵的寂静。 随即大家似乎找到一个发泄口似的,枪口一致对向了那么劝诫的校尉。 “哼!无卵之人,怎配与吾等并肩焉!”被打断的校尉首先发难道。 “孟西白三族无人了耶,居然派出此等货色出战!”又一名校尉阴阳怪气道。 “若是惜命,孟豹,汝还是早早离去吧!此间危,不适于汝!”一名稍长一些的校尉拍了拍那名沉默寡言的校尉的肩膀,小声地劝道。 众人的嘲讽也好,劝告也罢,角落里的校尉丝毫没有理会。 直至一名校尉调侃起了他的祖上与族人:“也是,吾等是用命挣来的军功,有些人却是靠着祖上的福荫得的官职,自然是不用,更不用拼命矣!” 寡言校尉终是年轻,虽忍得下对于自己的谩骂,却不允许伤及自己的亲人,直起身子的校尉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说道:“孟琥,乃吾亲兄!” 第三百二十二章 函谷关外角力中 一时间,殿阁之内噤若寒蝉!只有外间兵器相撞的声音与两军的怒吼之声若有似无地响彻在众人耳畔。 孟琥!那可是以一己之力,率领三千残兵,硬生生地阻断了十万联军追击的狠人啊!更是最终以身殉国,誓死不降! 如此狠人的亲弟,怎会怯懦! 背负着亲兄的遗愿与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的他,又岂会怯懦! “吾等失言, 将军恕罪!”几名校尉齐刷刷地向着孟豹抱拳作揖道。 孟豹没有言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众人的歉意,随即又到角落里坐下,静静等候着王龁将军的归来。毕竟战场之上还需要众人协力配合为自己兄长报仇雪恨,孟豹自然不想把关系搞僵。 沉默不言只是他不想废话,不愿意搞关系不代表他不懂搞关系。 诸人见孟豹点头, 随即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毕竟孟琥那可是上将军乃是王上面前挂了号的人, 如今因战殒命,护得大军突围,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王上定然对孟家有所愧疚,对于孟琥的亲弟那更必然是关心倍至。 若是今日恶了孟豹,不说孟豹日后飞黄腾达了如何,便是哪天孟豹在王上面前提一提自己的问题,那还得了?!好在,孟豹似乎接受了自己的道歉。 众人随即也在堂内找地方坐下,静静等候着将军王龁的归来! 什么?回营! 回营那是万万不敢回营的。麾下两千多人,正眼巴巴地等着自己的消息,自己若是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就回去了,即便是秦法再严苛,却也管不住那刺人的白眼啊! 等吧! 正在诸人再度陷入沉默之际,王龁带着亲卫们匆匆地就回转了殿阁之中。 “原地解散,抓紧进食和休息!”略带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紧接着,王龁便跨入了阁中。 众人随即起身, 却见一脸疲惫的王龁身上的战甲又多了几道刀剑划过的痕迹, 好在盔甲足够的精良,这才未被刀剑所破。只是如此下去,为敌所破只是迟早的事情,一如如今的函谷关! 众人上前,试图说些什么,却发现想说的、该说的、能说的,几乎都让自己和同伴说了个遍,除了请战,便还是请战! 看着还未离去的几名校尉,一脸疲惫的王龁此时只想好好休息一番。随即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丢给了最近的一名校尉,说道:“此乃上将军之将令。” 说完,也不管众人的诧异,找了个地方就坐了下去,又从怀中掏出一袋黍米,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众人诧异, 不是因为王龁将军的不修边幅、席地而坐,而是因为“上将军之将令!” 他们得到的信息是,上将军得罪了王上, 被王上圈禁在家,这才以王龁将军为主将,率军来援函谷。这也是导致大军的士气再度低落的原因之一。 不是说王龁将军不强,但与王龁将军相差无几的嬴摎将军刚刚惨败,将士们心目中,也只有上将军、武安君才能力挽狂澜。 如今听闻王龁将军之言,似乎此战仍是上将军为主将!王上和上将军之间并无龃龉?若是如此……众人相视一眼,皆是喜形于色。 结果锦囊的校尉却没有功夫想那么多,迫不及待地就将锦囊打开,从诧异中惊醒的众将也纷纷靠了过去,只见锦囊之中仅有小小的帛书一张。 展开一看,上书两列,共计一十六字,曰:“狼烟不起,精锐不出;狼烟三柱,全军出击!” 众人看完,再度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正此时,王龁将军略带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看完了吧!看完了就滚回去好生备战!别再来烦某!” 众人闻言,立即齐声应诺。 王龁费尽口舌没能劝得动的众人,见到武安君的一封帛书,甚至没有问一问为何如此安排,便齐声答应,武安君在军中之威望,可见一斑。 那拿着锦囊的校尉,小心地将帛书叠放入锦囊中,双手将其交还给王龁。 王龁拿过锦囊,揣进怀中,又对即将离去的众将说道:“此事乃绝密!不可与任何人言说,明白吗!” “诺!”众人纷纷转过头应诺道。 回营的路上,众将都低着头,几乎不言不语地就走过了全部的路程,尽管他们的内心是十分想要一起讨论下武安君到底是如何打算的,但军令如山,若是在此讨论让他人听见,自己便是有十条命也不够砍的。 当然,自从知道了武安君已经亲自出马之后,众人再也不担心函谷关的安危,即便是函谷陷落敌军手中,众人也会觉得这是武安君设计的圈套! 而回营之后面对这数千渴求的眼神,众将的回复几乎出奇的一致:“时日将近,备战便是,勿需多言!” 众将士也很快明白了自己校尉的意思——上峰有了安排,战有的我们打,我已经知道了大体的安排,但为了保密,不能跟你们讲,所以不要问,很快就会轮到我们上场! 于是,函谷关上打生打死,函谷关中一万多秦军精锐正厉兵秣马,而给予秦军校尉无限信心的武安君,已经自河东归来,正带着河东的三万大军和千余秦锐士,潜伏在泌水北岸,随时准备渡河对函谷关外联军形成包夹之势! 没错,武安君白起没有去函谷关,而是直接去了河内。 他深知,单靠函谷的八万大军,守城或许足够,可要击溃乃至歼灭关外联军却是力有不逮,从蜀中调兵不仅耗费时日,更是有可能造成蜀中震荡,所以唯一可行的、可用的,便是突出重围的河内大军。 翻盘与否,皆在此军! 但此军自周王畿突围而出,已如惊弓之鸟,战力和士气几乎降落到了冰点,突围之战已经打掉了这只部队最后的一点锐气,别说令其行军百里行围歼之举,就是令其守护河内都尚有不足。 白起明白: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亲往!以自己在军中的威望,稍稍提振降临冰点的士气,随即以将士归乡之心,带领军队回转函谷。 但这样的军队,显然不足以尾击联军,万一联军反扑,恐怕这三万多大军立时就要陷入溃逃之中。 所以,才有了函谷关内的部署。 首先,白起洞悉了联军欲破函谷而入关中,以期名扬天下的急功近利的心态,随即便利用函谷关这座天险,尽量地消耗联军的战力,同时死死握住关中精锐,造成函谷关岌岌可危的假象,以蒙蔽联军主将信陵君,从而诱使信陵君将手中底牌全部打出。 当信陵君将底牌尽出之时,便是函谷关中精锐尽起之刻。两强相遇,无论联军的精锐是否是秦军的对手,其注意力和兵力必将被牢牢地被函谷关吸引住。 而此时便是自己从河内悄悄调回的三万多大军出击之时。虽然联军主力被吸引,应该难以顾忌后方,但为了避免出现意外,自己狠心向王上讨来了几乎全部的锐士,以此锐士当矛头,便是联军反扑,也能抵挡一二。 在自己两面夹击之下,只要自己的部队顶过了最初了三次反击,形势便将彻底地逆转,联军的士气战力将急剧下降,而自己所率的河内大军士气将会稍稍恢复,而一场顺风顺水的歼灭战,即便是士气低下的河内兵团相必也能很好的完成使命! 这便是白起仿赵括而为之的战略构想。 不得不说,白起的战略乃是冒了一定的险的。 若是函谷关因为兵力收缩的缘故被联军一举攻下;若是函谷关坚持不到自己从河内调兵;若是自己从河内的调兵被联军侦知; 都有可能造成计划的失败,尤其是最后一条,若是让联军知晓了大军的侧后有一只军队埋伏,定然会转过头优先消灭自己。而自己手中的三万败军外加一千锐士显然是抵挡不住联军十万兵马的侵袭的。 也正因为如此,白起才会将大军屯驻在泌水的北岸,而因为泌水的阻隔,联军尽管放出了诸多的探马,却对白起的河内大军毫无警觉。 一时间,函谷关外竟然形成了微妙的平衡:白起在等着信陵君抛出底牌,而信陵君在等着王龁精疲力竭,而王龁又在苦苦支撑着等候着白起的狼烟!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的是赵军经过千里奔袭已经踏入关中,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边境的泥阳城,短短几日便又连下数城,兵锋直指雍城。 雍城者,故都也!其民也众,其物也丰!最重要的是,若是连雍城都陷落,距离雍城不过百里的咸阳又当如何呢! 几乎一瞬间,关中各地的告急文书如同雪片般飞向咸阳! 秦王看着一封封的告急文书,头再次炸裂!哪里来的赵军?函谷关不是还在寡人手中吗?赵军难道是从天而降不成! 此时秦王身边已无大将,无奈之下只得让相国范睢进宫商议。 此时的范睢因为攻打周王畿的失利,被秦王很是冷落了一段时间,甚至被强令休假。眼见着门前冷落鞍马歇,范睢是又急又怒。 急的是如何挽回在秦王眼中的印象,怒的是魏国居然胆敢欺骗于自己! 可惜,没有了秦国权柄的范睢,只是一只风中残烛而已,虽又急又怒,却是无可奈何! 如今突闻秦王召见,范睢是连饭都顾不得吃,爬上马车便往秦宫而去。 一番见礼,秦王也不客气,将堆积如山的文书信简搬到了范睢面前,说道:“赵兵有如天降,已入寇关中,卿务必查出其从何而来也!” 范睢闻言也是一惊,真是多事之秋!洛阳惨败的阴霾还未散去,函谷关上正打得热闹,河东河西还在对峙,关内又出现了敌军?接下来该不是蜀地也要出乱子了吧?! 但老成的范睢很快冷静了下来,他很想告诉秦王,如今最重要的不是查清楚那赵军是从哪里来的,而是要想办法让他没掉! 但如今已是戴罪之身的范睢,显然不宜再行劝谏之举,只得拿过一封封的告急文书,细细看来。或许只有找到了赵军的来途,才有资格劝谏秦王安排赵军的归路吧! 范睢一边查看着各地的奏报与文书,一边又在舆图上仔细寻摸。 良久,范睢方才直起身子,缓缓对着秦王一礼,答道:“禀我王,综合各地之情报,微臣判断,赵军入寇的第一站乃是泥阳!” “泥阳?”秦王闻言眉头微皱,随即来到了舆图旁,细细查看了起来,显然他对这个地方并不算太熟悉。 范睢很快明白秦王的意思,随即手指一点指出了泥阳所在。随即手指从泥阳出发,在舆图之上画出一条痕迹,说道:“按照各地所报军情之时间顺序,即可得知此线。而此线的一头便是泥阳!” 秦王点点头,随即问道:“可是,那赵军是如何到的泥阳哉?” 闻听秦王的问话,范睢略略皱眉,一则不想过多纠结于赵军的来路,二则赵军实在诡异,来路确实不好揣测。 但不得不说,相国到底是相国,只是略略思考便想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说道:“或是从义渠借道?” 秦王闻言,看向舆图,从泥阳到义渠,从义渠再到河西、河东,随即缓缓点头,却又猛地眼神锐利地看向范睢,说道:“卿之言,意为义渠或叛焉?” 范睢却也不惧,只是摇摇头,指了指舆图上的义渠郡,说道:“义渠者,归附秦国日久,秦兵之中每五人间,便或有一义渠之人,义渠反,不至于。然义渠广袤草地,若无人带路,便是我秦军也难以深入,更何况转战千里耶?” “卿之意:义渠未叛,然义渠之中有人背叛?”秦王双眼微眯问道。 “然也!”范睢点点头,随即看向已经有些发狠的秦王,鼓足勇气一揖到底,说道:“我王容禀,此时不是追责之时,如何抵挡住赵军兵锋才是重中之重也!” 第三百二十三章 关中入寇秦王苦 见秦王迟迟不语,范睢知道,不能在耽搁了,便是犯颜也要直谏! 随即范睢狠了狠心,拜倒在地,哭丧着说道:“如今咸阳空虚,兵力尚不足五千, 若是赵军下雍城而犯咸阳,则我社稷危矣!还请我王速速决断,调集勤王之兵!” “寡人已令关中蜀地之军回转关中!”秦王点点头,范睢一系列的分析以及对于局势的判断,显然已经再度获得秦王的信任,秦王这才将调兵之事告与范睢。 范睢闻言,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一半:自己算是再次过关安全了, 但是秦国还是处于危险的境地。 值此危难时刻,范睢也顾不得许多,急急地说道:“我王容禀:蜀地路远,传令、集结、再行回师咸阳,少说也要月余,而赵军已经近在咫尺,若是等待蜀地之军,恐怕咸阳危矣!” 秦王看了看焦急的范睢说道:“卿之意,寡人明白!寡人已令咸阳城中再度征兵,并关中各城之守军回援咸阳,攻伐或许不足,咸阳城高壑深,守住却不是什么问题!” “我王!”范睢一听更急了,随即问道:“一月之前,河东之失,我王如此之快,便已或忘哉?况抽调关中之兵勤王,咸阳虽不失,关中却也不保也!” 秦王闻言, 心中一惊,是呀,河东不就是因为自己重点防御的决策而被赵军给各个击破的吗?若是赵军再在关中搞这么一套…… “快!”秦王急道:“宦者令,速速召回勤王之令!令各城严守城防,无令不得轻出!” “诺!”一旁的宦者令见状赶忙应诺,随即小跑着便出得宫门,好在诏命并没有送出去多久,若是快马相追,应该很快能够追回。 而殿中的秦王则有些颓然地坐在了地上,喃喃说道:“吾老矣!竟犯了如此低级之错误。” 范睢赶忙上前,缓缓蹲下,随着秦王一礼道:“我王切莫如此言说!只是近日国事繁重,赵军又来得蹊跷而突然,我王一时不察,有些慌乱也是人之常情,我王切不可因此而自我怀疑也!” “还好有相国在旁!”秦王拍了拍范睢的肩膀,示意他也坐下,随即问道:“只是,如今咸阳征兵不过数千之数, 恐不足以应付赵军之攻城也!相国可另有他法焉?” 范睢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身旁已经两鬓斑白的秦王,两人仿佛又回到了若干年前的那个夜晚,那个秉烛长谈,抵足而眠的夜晚。 那时的秦王,青丝缕缕,所思所想只有两字——东出! 那是的自己,智计频频,似有无数的想法助长秦王强盛! 君臣相宜,一道将秦国推向了一个又一个的巅峰,眼见着就要看到秦国一步步地吞噬六国,成就亘古的大业,却又在这一年之间,跌落到了谷底。 数十年努力得来的河内、河东之地一战便又还了回去,如今甚至祖辈浴血得来的河西之地也岌岌可危。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祖辈的原点——六国寇函谷,而义渠反咸阳。 但,好在,秦国还有巴蜀,还有巴蜀外掠夺的故楚之地,只要扛过去这次危急,秦国就还有机会! 想及此处,范睢心中已经有了计算。 “禀我王!”范睢小声地说道:“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除了速速调军回援,微臣实在想不出还有何等方法能够安全渡过此难也!” “卿岂不闻‘围魏救赵’之故事焉?此恐怕又是赵王括之阴谋也!”秦王摇着头,轻叹了口气说道。 “非阴谋者!”范睢回应道,不待秦王问询,范睢继续说道:“此乃阳谋也!若是当年魏将庞涓不回兵,则齐兵必攻安邑,赵之邯郸破与不破尚不可知,然魏国精锐尽出,安邑却是必不可守也!故此,庞将军必须回军!” “回军,若无马陵之败,不过是失去了攻赵的机会,可若是不回,魏国都城被破,大军孤悬在外,恐有军失国亡之祸也!”范睢继续言辞恳切地说道。 闻言,秦王再度陷入了沉默。 秦王明白,摆在眼前就只有两条路,要么令函谷关大军回援,要么自己带着公室和百官,临幸栎阳,甚至暂避巴蜀,等函谷大捷,再行收复关中之地。 可是,范睢的话,无疑是明白无误地告诉自己,除了调军回援再无其他办法。 他知道,范睢虽然说的是“围魏救赵”的故事,实际上却是在说如今秦国的局势!回军,或许在战略上陷入被动,但却能保住关中不失,关中不失秦国就不会亡;可是如果不回军,就咸阳现有的这几千人马,恐怕是真受不住。 自己和公室百官当然可以避祸而去,可一旦咸阳沦陷,关中必乱,关中一乱,前线失去补给,若是战事速决还好,若是战事迁延,前线断粮,则必然是个全军覆没的结局。 若如此,先失关中之地、再去关中,秦国数百年的国运也就到此了! 按照如今的情形,似乎只有令函谷大军回援这一条路了!但秦王知道,白起安排良久,如今恐怕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若是能够挺过去,大秦就能全歼关外之敌,进而将河内、周地全部纳入版图。 此时抽调函谷兵力回援,白起的精心安排必将被打破,无奈之下,函谷便只能再取守势,而一旦放弃此次机会,联军恐怕再难给自己第二次的机会了,无论联军是撤军还是增兵,大秦都将告别函谷关外包括河西、河东和河内在内的大片土地。 如此一来,自己与白起精心策划半年的战策将毁于一旦,而秦国损兵折将,丢土失地,甚至要倒回到孝公时代。 几代人的心血可就白费了!秦王怎么忍心如此事情发生!? “若是发动全民守城,能否拖延一二?”秦王不甘心地问道。 范睢似乎已经看出了秦王的心有不甘,但事实摆在眼前,性命攸关,范睢也不敢胡言乱语,只能小心翼翼地赔罪道:“微臣不通具体之战事,如此之事,微臣恐给不了王上具体的建议。” 说着,范睢又小心地说道:“可微臣听闻,当年商君奉命建城,欲使咸阳成天下之中心也,故咸阳占地之广也,在诸都城之上,仅一面之城墙者,虽千人通行,伸手不可触其背也!” 秦王闻言,明白这是范睢在小心地反驳着自己的提问。是耶!偌大的咸阳城,一面城墙便需要足足上千人防御,四面就是四千人,自己手里这点兵力,甚至没有预备队与轮换之人,而对手从奏章来看少说也是上万人,还是精锐中的精锐,如何能守? 范睢见秦王脸上不决之色仍具,只得再度劝道:“我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秦之根基在关中,关中根基在咸阳,咸阳根基在王上!只要我王安全,咸阳不失,关中稳固,则我秦国依然能够雄霸六国,反之,若是三者任何一者有失,则我大秦必陷于动乱,如此才是毁了我大秦之基也。”范睢双手抱拳,以头触地,对着秦王劝谏道。 秦王看着匍匐在地的范睢,心中也终于是有了决定。 随即秦王问道:“若是上将军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执意不退,该如何?” “我王放心,上将军者,老诚谋国之臣也,若是得知咸阳有失,定会知晓其中利害,必定立即率军回转!”范睢一脸肯定地说道。 秦王满意地点点头,当即就站起身子下令。 范睢随即也站起身子,却将刚要下令的秦王打断,说道:“禀我王:我王还需对义渠方面下道旨意:一则告知其赵军乃是经由义渠郡而入关,可令其自查,行敲打之效;二则令其出兵封锁义渠之出口,勿使赵军在我大军回转之后,再经由义渠逃脱。” 秦王闻言,再度点头,总该让那该死的赵国付出代价才是! 正此时,宦者令刚好归来,却带来了一好一坏两个消息。好消息是:诏命已经成功追回;坏消息是:黑冰台汇报——昨夜雍城已然沦陷,而雍城通往咸阳的大道之上,烟尘弥漫,显然赵军恐已杀向咸阳! 秦王闻言惊出一身的冷汗,不待范睢再劝,他已是明白,绝不能再犹豫了,否则悔之晚矣。随即又唤过宦者令,便要下达最新的王命。却不知秦王所恐惧、担心的赵军骑兵,早在昨夜,便已经分兵! 而分兵的决议甚至在数日之前便已做出。 数日前的夜里,赵军中军大帐中,关中舆图前,赵括与李牧两人并排而立。 李牧有些不解地问道:“我王,如今关中空虚,我军几乎毫不费力已占数城,何不一鼓作气,荡平关中耶?” “荡平关中?”赵括嗤笑道:“几日所下之城,皆是与义渠杂居之城也,城中百姓不多,故此反抗不为强烈也。若是关中大城,发动百姓守城,吾等不知要耗费多少兵力方可克之也!况汝可知关中有多少城池?即便抵抗不大,吾等需要多少时日?” 李牧闻言,也是明白,自己所率毕竟是骑兵居多,平原对战敌军再多也不惧,可是若是要攻城,反抗不甚激烈或是以奇计袭之尚可,若是攻坚,却非大军所长,徒耗兵力而已。 但即便如此,李牧还是颇有些可惜地说道:“秦国之根在于关中,若能一举而乱关中,日后之秦国则再不足为惧矣!” 不再理会李牧的可惜,赵括继续诉说着自己的战略:“如今,我大军粮秣已然充足,而行踪也已经暴露,秦庭或已知晓我军来袭。故本王之意,继续攻击前进,造成我军欲直下雍城,进逼咸阳的假象,迫使秦王调函谷之兵回援!” “我王!”李牧忍不住打断道:“即便不能彻底搅乱关中,我军何不趁机攻下咸阳!如此一来,即便不能捕获秦王等人,也必定令秦国朝野震动!甚至引发秦国内乱也是有可能的!” 不待赵括回应,李牧又补充道:“如今我军行藏虽漏,但咸阳想要知晓,然后调兵,尚需时日也,我军又是骑兵快马,若是一鼓作气,末将有七成把握拿下咸阳!” 赵括见状连连摇头,说道:“其一,不要低估秦国,尤其是不要低估咸阳百姓,需知秦国之民只晓耕战二事,咸阳虽暂无兵,然秦王一声令下,满城百姓尽皆是兵,我军又无攻城之器械,难以攻下!” 见李牧还想解释,赵括大手一挥,指着咸阳说道:“更为关键的是,即便我军攻下咸阳,然后呢?甚至与我军抓获秦王!然后呢?” “然后?”李牧有些不明所以:“自然是秦国震动啊!” “是耶!秦国震动!然后呢?”赵括继续问道。 李牧越发地迷茫了! “然后,我军之万骑,将遭受来自四面八方的秦军的围追堵截,函谷关的秦兵会弃关而回,彻底封锁住我军的去路。”赵括一边说着,一边在舆图上比划着: “义渠人会迅速加入秦人的阵营,一只不下数万人的骑兵会出现在我军来时的路上,接着,蜀地的秦军、关中的秦民会一起向我军攻来,遭受四面围堵的我军除了全军覆没,再无别的出路。” “如此,秦国自然是天翻地覆,我军却也损兵万余,还搭上了一个王两名将,而得利的只有魏国人而已!”赵括总结道。 李牧闻言,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光想着眼前利益却忘记自身的危险境地,这可是将军的大忌讳,随即相赵括请罪道:“末将愚鲁!还请我王恕罪!” 赵括挥挥手,却也能够理解。毕竟不像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士兵;而不像灭国的将军,也不是好将军。敌国,还是最强的敌国,它的都城如同裸衣女子一般,不设防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任谁看到,都会被它冲昏头脑的。 要是没有战场模拟,赵括也是这么干的! 其结果嘛,死得太惨…… 第三百二十四章 决胜只待天之明 “回到刚刚所说的,我大军沿途而下,进抵雍城,待攻下雍城后,我军即行分兵!寡人只能给汝一千兵马!汝将率之,转而缓缓西行,进一步威逼咸阳。可将树枝绑缚于马尾之上, 造成烟尘滚滚之效,以迷惑秦王。一句话,务必令秦王深信,我军主力都在此处,不日便要攻打咸阳!”赵括指着舆图对李牧说道。 “诺!”李牧立即应诺道。 “如此一来,秦王必定继续催促函谷之白起大军回援!而我军则可趁机夺函谷而出矣!”赵括随即继续说道。 “我王,如此,不是便宜了魏军了耶?”李牧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军入关中之目的, 汝还记得吗?”赵括问道。 “自然记得,一则搅乱关中之地!”李牧回答道。 “此目的可曾达到?”赵括继续问道。 “我军入寇关中,拔除几座城池,关中已然震动,虽非大乱,却也已然做到!”李牧略略思考后回答道。 “嗯!还有呢?”赵括继续问着。 “其二,挑拨义渠与秦国之间关系,减少秦国兵、马之来源!”李牧继续回答道:“我军自泥阳城而出,秦国自有聪明人能够发现我军是从义渠草原而来,自然会疑心义渠,而我军穿着秦军衣甲在义渠草原上进行抢掠,秦国也是百口莫辩。故此也已经达到。” “嗯!不错,其三呢?”赵括笑着说道。 “其三,结束河内之战!”李牧继续答道。 “然也!如何结束?”赵括问道。 “末将不知也!”李牧老实的回答道。 “若是没有我军出义渠而入关中,汝可知此战将以何等情形结束?”赵括继续问道。 “嗯,依情报曰秦国兵力尽调于函谷,可见信陵君依我王之计应已破秦军于周王畿,却又未遵我王之名,止步周王畿, 方有此函谷之战。”李牧边分析边说道:“以秦魏两军兵力士气来看,应为魏国占优,然我王却不惜千里转战,故此战若无我军,必是秦军获胜也!” 赵括点点头,心道:不愧是名将,就这么点点信息,就把自己花了大价钱搞来的模拟给猜测的几乎一毛一样! “魏军长期为秦国所欺,突然大胜,其心必傲,故寡人虽留言令信陵君不可西扣函谷,然以其心性,必以为此是吾为阻其西进而独取秦地之策也,必不纳之。”赵括侃侃而谈道:“而其不顾身后河内所遗之秦军而一意西行,便已注定其败矣!” “而于此战而言,若是我军出力不足,仅仅攻略河西,秦军最终大胜,只恐秦人大败魏军之后乘胜而攻我军,甚至兵至河内, 攻野王而断我军后路,我军若是不察,则必陷入包围,我军察之,则只能撤兵河西,龟缩上党、河东之地。”赵括说着指向舆图。 “如此一来,秦军先败而后胜,以十万军尽取河内、周王畿等地,联军大败,恐魏、韩并楚三国再无抗秦之心,而我军即便撤退及时未有损失,却只能眼见秦军取利,更失三国盟友,此不败亦败矣!”赵括摇着头说道。 “若我军出力过猛,则联军大胜,而我军必陷自身于险地,恐为联军,尤其是魏国火中取栗矣!”李牧随即接过话题,总结道:“故此战者,需要秦魏两败俱伤,方可收场也!” 赵括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非两败俱伤,乃三败具伤也!若我军独存,则将盟友推向秦国矣!” “我王之意?”李牧有些惊讶地看向赵括。 “为将者,一将功成万骨枯,切不可妇人之仁也。以不足一万之兵,换我大赵五年之休养生息,很划算!卿可明白?”赵括看着李牧缓缓说道。 李牧闻言,惊讶被感动所替代,他明白,王上这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心腹中的心腹在培养了。非如此,不可将此机密相告;非如此,不得以为将之念相传也。 “末将!”李牧感怀莫名,双手抱拳道:“明白!” 于是雍城通往咸阳的大道之上,烟尘滚滚,而秦王不察之下,误以为赵军主力将要攻城,一时间,咸阳城人心惶惶! 一份撤军的诏书也随即发出。 …… 泌水河北岸,一个不起眼的山坳中,简单而整齐的军营陈列其中,因为灯火管制的缘故,偌大的军营中黑压压的一片,几乎没有一点儿光亮。而整齐排列的营帐之中,一片寂静,若非偶尔几声鼾声传出,真以为是一个“死去”的营地。 其中一个最大的营帐,也是为数不多点着灯火的营帐之一。 外间数百亲兵将其围得是死死的,门窗都被厚厚的毡布封得死死的,只有帐篷下方的缝隙间隐隐约约地透着一丝丝的光亮。 相较于军营中的幽暗与寂静,大帐之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的热闹景象。 数名秦军的将领,围坐在舆图旁,为首的一人发须皆白,沉重的眼袋挂在一张疲惫的脸上,只有锐利的眼神中透露的阵阵杀气无声地宣示着自己的能力与地位——正是秦国上将军,武安君白起! “关上情形如何,魏军依旧连夜攻关否?”白起率先发问道。 “回禀武安君:函谷关上仍在激战之中!看此情形,魏军今夜应当是在继续攻关!”一名校尉出班答道。 “赵军骑兵可有了消息?”白起继续问道。 “河内郡发挥消息:已经发现自周王畿退回之赵军万余人。”另一名校尉出班答道。 “嗯。”白起闻言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舆图。 总算是找到这只赵军了!白起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自打尾随魏军到函谷关外,自己就一直没有见到赵国的军队与旗帜,派出死士与魏军中的细作接上头,得来的消息是:赵军不愿意攻击函谷关,随即便与信陵君闹翻了,在周王畿便离开了大军。 这倒也符合自己的想法,赵王括用兵维稳,当不至于弃河内而攻函谷,若说是与信陵君闹翻了,由信陵君统领全军倒是有可能。 但吃过亏的白起不放心,若是赵魏失和是假,赵军藏兵是真,待大军交战之际从后方杀出,自己就真无力回天了。当然这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毕竟自己已经隐蔽多日,若是赵军在埋伏,早就对自己发动进攻了。 即便理论上绝无可能,但白起还是广撒细作和探马,大有不找到这只赵军誓不罢休之意。 也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大战的前夕,终于确定了这只可恶的赵军的位置!白起又细细端详着舆图,心中默默地将计划一一计算,应该没有问题了! 白起威严的声音再度响起:“本君预计,明日巳时许,关上王龁的亲兵便至极限,而魏军必然出动其最后的精锐,企图一举拿下我函谷!届时,便是我军反击之时!” 话音刚落,营帐中众将一阵的激动。 “司马错!”白起随即点将道。 “末将在!”坐在白起身旁的司马错立即起身答应道。 “狼烟是否备好?”白起对司马错问道。 “狼烟皆已备好,随时可以点燃!”司马错回应道。 “明日巳时,听本君号令,点燃狼烟,随即由汝为先锋,率秦锐士并本部两千精锐,率先过河!记住:锐士开道,本部架桥!要快、要猛!要打得魏军猝不及防!”白起细细地颁布命令道。 司马错也是仔细聆听,他明白,上将军以自己为先锋,是给自己机会做雪耻之用。 细细记下军令,司马错双手抱拳答道:“诺!末将定不负君上之望!” 白起点点头继续向其余的将领说道:“其余诸军,随本将一起渡过泌水,具体渡河顺序及渡河后攻击方向如下:……” 就在白起对着一众激动的将领宣布着攻击波段之时,函谷关内的王龁也迎来了一次大考! 秦王的王命到了! 看着这份要求撤军的王命,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王龁陷入了苦苦的挣扎。 没错,王命没有送到白起的手中,而是直接给了王龁。不仅仅是因为白起如今身在泌水北岸不便联系,恐怕更深层次的原因是王上怕武安君来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可是自己也不想奉命啊喂!王龁在心中怒吼道。 函谷关如今本就风雨飘摇,若是自己一撤军,不仅是把泌水北岸的三万大军连带着函谷关给卖了,甚至魏军尾随攻入函谷,自己就是想撤都撤不掉。 真不知王上为何会下如此乱命! 王龁深深地吸了口气,稍稍冷静下来的王龁终于明白了自家王上的意思。 王命还是得想办法送到武安君手中,而因为是自己送过去的,也就是告诉武安君,函谷关的守将已经知晓了王命。 若是武安君不从,则函谷关的守将可能会依据另一份王命悄然撤退,于是迫于猜疑链,武安君未免陷入更大的被动,不得不想办法将三万大军运回函谷关,如此一来,函谷关中便能腾出至少两三万大军回援咸阳。 王上到底是王上啊! 可是,王上啊!您为何就不能再多等一两日吗? 明日,明日恐怕就是决战之日了!在大军合围之下,对面那群土鸡瓦狗,甚至不需要一日,便能将其彻底击溃! 一日! 对,一日! 王龁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又仔细观瞧了王命。 良久,笑容逐渐爬上了王龁的脸庞——果然,王命诏书之中并没有说明具体要带多少兵马回援,更没有严格规定是否要一次性撤离。 这应该是秦王考虑到前线的复杂性,给予武安君一定的布置空间,毕竟若是一股脑儿地撤下了,任谁也知道必受追击之苦。 但,既然王上没有严格的规定,那自己就有了操作的空间。甚至自己还能将猜疑链的问题也给一举解决! 没错!自己手中现在由一万精锐,那可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武安君之命乃是反击之用,五千投入战斗,五千坐镇函谷。 但以面前魏军的战力,自己从中调出三千兵力,余下两千兵力坐镇函谷足以,甚至不留预备队都问题不大。 等明日收拾完魏军,自己再将王命呈上,武安君再带着大军回转,即便是战事迁延两日,也不算违背王命。如此既没有忤逆王命,又免去了功亏一篑之祸,可谓一举而两得也! 想及此处,王龁不由得给自己点了一个大大的赞! 随即不再犹豫,传令三千精锐连夜开拔,回转咸阳! 黑夜里,被抽调的三千秦军精锐骂骂咧咧地上了路,而留下的七千精锐也仿佛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大战的气息,纷纷激动了起来。 因为秦军是关内的悄悄行动,倒也没有惊动关外的魏军。 临近子夜,函谷关上依旧灯火通明,秦魏两军也算是你来我往,只是其中似乎更多的是走走流程,双方都未尽全力,似乎都在酝酿着什么。 而在联军的中军大帐中,信陵君也在跟麾下的众将军做着最后的动员,任谁都看得出来,关上的秦军已经是强弩之末。破关只在明日! 函谷啊!那可是挡住无数枭雄的函谷关呐! 明日就要在自己的手上告破,怎能不让人兴奋!即便大多数的将领已经持续十数日的攻击,无论身体或是精神都已经疲惫不堪,但一想到能够攻破函谷,这些疲惫仿佛否不算什么了。 但,信陵君还是保持着一位统帅该有的“冷静”。 “今之函谷,已成强弩之末,然秦军狡诈,其必然还有生力军未出,故明日能否攻破函谷,就看吾等能够经受住秦军最后的生力军的一波冲击!”信陵君对着众将严肃地说道。 “君上多虑矣!连日来我军多方试探,秦军之精锐就此一只而已,若是仍有预备队,当不至令函谷关数次陷入险地也!”一名裨将颇有些不以为意地说道。 “不!”信陵君很是肯定地说道:“秦军定有后招!诸君绝不可大意!越是靠近胜利,越是要小心行事!” 第三百二十五章 战至终局底牌现 显然信陵君也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迹象能够支撑他的观点,但冥冥之中,信陵君还是觉得秦国不当如此轻易失败,故此只得强令诸君小心,可却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措施。 自然,能把信陵君的警告放在心上的将军极其有限,而即便是听从信陵君的话语, 小心行事,又能如何呢? 但终究,经过一夜的备战,无论是函谷关内的秦军,还是函谷关外的魏军亦或是泌水北岸的白起所部,都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上至主将, 下至士卒似乎都已经明白, 今日便是决胜之日。 卯时许,魏军率先变阵, 无数的投石车被聚集在了本阵之中,紧接着,无数的箭塔从投石车的间隙中被推了出来,而紧跟在箭塔后面的是已经修整了一夜的生力军。 函谷关上的瞭望手见此情形,立即吹响了口中长哨,并舞动起了手中红色的信号旗。 尖锐哨音很快传到王龁的耳中,刚刚小憩了一会的王龁只得睁开迷糊的双眼,抬头一看,却见红旗招展,王龁明白,对面的魏军出招了! 随即,王龁速令换防的士卒加快速度,又将最后的亲卫聚拢到一起,同时下令预备队备战! 战斗从箭塔靠近城墙始逐渐地激烈了起来! 密集的箭雨从箭塔倾泻而下,好在秦军也早有准备,盾牌吃掉了绝大部分的攻击。但也因为举盾躲避的缘故,城楼下的魏军乘机又向前推进了十数步。 紧接着,秦军的弓弩开始发威! “风!大风!”关上的秦军如同吟唱着古老的歌谣一般, 边搭弓射箭边祈求者风的助力! 然而,似乎自然之神并不想介入这场无所谓正义的战争,偌大的战场之上,竟是半点风都没有。 但秦军的弓弩依旧锋锐无当! 抛射的弓箭斜斜地插入人群,循着铠甲的缝隙,将一个个魏军钉在了原地;直冲的弩箭,肆意破开着魏军还算坚固的铠甲,带走一条条的生命;最可怖的要数秦军的床弩,小儿手臂般粗细的箭矢,一经发出,便势如破竹地将数人穿成了串,内脏流了一地,说不出的恶心与恐怖。 只一轮箭雨,便叫攻城的魏军损失惨重! 但魏军的攻势丝毫没有因此而停滞,甚至更多的魏军踏着同伴的尸体冲向了城楼!而在魏军悍不畏死的冲锋之下,一架架的云梯终于搭上了城楼,攻防战进入下一个阶段——更为血腥的面对面的白刃战! 一名名魏军悍不畏死地踏上云梯冲将上去,一颗颗滚木礌石、金汁汤药不要钱似的从城楼上倾泻而下, 魏军再损一部。 尽管魏军已经损失惨重, 但这些对于已经攻伐十数日的魏军和信陵君来说,都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趁着滚木礌石的攻击间隙,更多的魏军登上了云梯,杀奔秦军而去。 不多时,已经有魏军站上了函谷关的城头。几名秦军随即攻来,不待魏军站稳脚跟,便已经被数名秦兵给团团围住。 很快,刚刚才站上城头的魏军又被赶下了城头。 但信陵君丝毫不以为意,更多的魏军被派上了前线。一个魏军被乱刀砍下城头,两个魏军又冲上了城头,更多的蜂拥而至的魏军,终于在函谷关上渐渐站稳了脚跟。 几乎就在魏军试图向秦军阵地延伸的同时,王龁带着他的亲兵终于出现在了城楼之上,尚来不及换洗的衣袍上尽是魏军的鲜血,长剑一横,面前的魏军便倒了下去。 随即,好不容易站稳脚跟的魏军阵线再度动摇了起来。 魏军的裨将请示着信陵君是否将预备队派上去? 信陵君抬头看了看渐渐升起的太阳,时间才刚刚过去不到一个时辰,随即否定了裨将的请示,只是继续催促着前线进攻。 终于,因为没有生力军的加入,魏军再度被赶下了城楼。 但今日的魏军却没有丝毫的停歇,又一波攻击随即展开。王龁的亲兵队几乎没有任何的休息时间,当然魏军悍不畏死的打法也给自己带来了极大的伤亡。 两只军队都在咬牙死撑着! 又是一个多时辰的鏖战,终于由于长时间得不到休息,精疲力尽的王龁甚至已经有了幻觉,一个不小心间,竟然被魏军的长枪逼迫得摔倒在了城楼之上,好在身边亲兵竭力相救,这才没有哦饮恨于此。 而对面大将被击倒的信息,自然被一直关注着战场的信陵君所掌握。 信陵君知道,差不多是时候了! “传令:预备队出击!”信陵君对着一旁的裨将说道。 “诺!”裨将兴奋地回应道。 紧接着,没有擂鼓,甚至没有更多的箭塔相伴,信陵君的最后的底牌如同轮换的士卒一般,悄悄地便运动到了函谷关下。显然,信陵君是准备给秦军来个突然惊喜 攻城随即展开。 甫一交手,秦军便感觉到了不对。先不论战力,就这整齐的衣甲就要将秦军的双眼亮瞎,而怒气积蓄已久的魏军也没有辜负信陵君的期待,狠狠地给秦军来了一个惊喜。 只一个回合便将一大片的城墙占据,刚刚离开城楼准备稍作休息的王龁立即又被叫了回来。 被打乱节奏的王龁,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抬头往北面看去,却是阳光猛烈,万里显形,更无一丝烟火的影子。 “密切注视北面是否有狼烟,狼烟出现无需汇报,即行通知预备队反击!”王龁拉过传令兵,对着他怒吼道:“明白吗?” “末将明白!”传令兵狠狠地点了点头,随即目不转睛地盯着北方的天空。 等王龁带着亲兵出现在城楼之上,更多的魏军已经攻上了城楼,二话不说,王龁抄起手中刚换得长戟便冲杀了上去。 只是此次的反击明显不如以往来的轻易,王龁带着亲兵们左突右杀,魏军的阵型却始终不见退缩,倒是王龁身边的亲兵们一个个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到一刻钟,王龁身边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人,甚至王龁自己也被砍中了两刀,而城楼的那一片区域却仍旧被魏军牢牢占据,并且有向秦军深处漫延的趋势。 到此时,王龁已经能够确定对面的魏军已经派出了最后的预备队,可是王龁却无法通知泌水北岸的白起! 不知武安君...... 想什么呢!武安君何等人载,岂会看不破对面的阵势,自己只管厮杀便是,狼烟定然会在他最该升起的时刻高高升起。王龁深信着! 看着身边已经残破的亲兵,王龁直起身子,第一次在函谷关头吼出了那句誓言:“纠纠老秦!” “共赴国难!”身后的亲兵一起怒吼道。 紧接着,一旁的秦兵也跟着一起怒吼了起来:“纠纠老秦,共赴国难!” 秦兵们一边怒吼着,一边杀向了魏军! 只可惜,再强的口号也只能换来一时的士气提振,在绝对的势力面前,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而关内一直摩拳擦掌的七千精锐,听到关上众将士的呼喊,心中更是焦急万分,他们实在想不通,为何到了如此危急的地步,将军还不将他们放出,难道实在等函谷陷落吗? 在将魏军稍稍逼退了几步后,王龁身边已经没有几个亲兵了。甚至王龁自己手中的长戟也越来越重,甚至只是凭借着本能的肌肉记忆在挥舞。 长刀袭来,王龁顺势用长戟一挡,可是长戟却因长时间的挥舞居然不堪重负地被魏军长刀劈断,长刀顺着缺口便砍在了王龁的左肩肩头。原本就已经破损不堪的铠甲哪里能够承受如此重击,顿时便破裂了开来。 长刀连破长戟与铠甲,再入血肉,其力也尽矣,卡在王龁肩头,不得再进。 王龁吃痛之下,反应也快了许多,随即将手中长戟掷出,一把将伤己的魏军钉死,随即右手硬生生拔出卡在肩头的长刀,向前挥舞,逼退试图近身的魏军。 一通操作下来,魏军一时不敢近身,而左肩却也是血流如注! 直至此时一旁的秦兵才围拢上来,试图护住自家的主将。而面对这样迟缓的行为,王龁知道自己的亲兵应该已经全部交代了。若是尚有一人在侧,自己受伤的一瞬间,便当有人将面前之人撞开。 而如今的王龁将军,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仅仅依靠着杵在地面的长刀才保持着自身的平衡,王龁知道自己已无一丝战力。 “上将军啊!你在哪里啊!为何还不点燃狼烟啊!”王龁心中哀叹着。 许是听到了王龁的哀叹,函谷关上突兀地响起了进兵的战鼓之声,王龁抬头一看,并不遥远的北方,空中三柱狼烟,冉冉升起。 呜咽的号角再起!阵阵擂鼓敲打着古老的函谷城墙,万千虎狼喷涌而出! 城楼之上,整齐的军阵接过了战场,一排排长矛整齐地刺向魏军; 城楼之下,城门洞开,数以千计秦军排着整齐的队列,杀向城楼下的箭塔、云梯。 几乎一瞬间,战场形势骤然变化!原本稳如泰山,甚至不断向秦军侵袭的魏军突然就被打得节节败退,好不容易占据的阵地,眼看着又要被秦军夺回。 观战的信陵君看着眼前蜂拥而出的秦军,双眼立马就红了。 如同一个输急了眼的赌徒,信陵君疯狂地对着周围的将领说道:“我就知道,我早知道秦军还有底牌的!你看,我早就知道的!” “进兵,快!全军压上!快!”信陵君对着一旁的裨将下令道:“只要顶住这一波,函谷关还是我们的!函谷关一定是我的!” 信陵君已然有些疯魔,而疯魔的信陵君自然不会在意到,那并不算太近的三柱狼烟,也自然不会注意到泌水上,那密密麻麻的船只。 如今的信陵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拿下函谷。 在他的心中,半是恐惧,半是兴奋。兴奋的是自己猜到了秦军还有所保留,恐惧的是秦军底牌的规模似乎有些出乎自己预料。 原以为了不起秦军也就藏个一两千人,可如今看城上城下涌出的秦军,当不下五千之数! “顶住!”信陵君不断地为自己和麾下众将打着气:“顶住这波,这是秦军最后的底牌了,不过数千人而已,我们一定能顶住的。” “擂鼓!”信陵君又继续下令道。 所有能想到的增强士气的办法,信陵君都一一试验。 许是天地被信陵君的诚意所感动,前方的魏军居然真的稳住了,虽然大军已经被秦军赶下了城楼。 城楼之下,魏军却没有被骁勇的秦军击溃。 两军在函谷关外还算平坦的大地上打得不可开交。秦军单兵战力自然占优,但架不住魏军人多啊!十数日的攻坚虽然也让魏军损失了三万多人,可省下的七万多人依旧几乎倍于函谷关中仅剩的四万多人。 精锐的秦兵再加上函谷关上拥有地利的弓兵辅助,居然只能跟魏军打个五五开,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秦兵的战损一旦上来,秦军必然再次不敌魏军。 信陵君明白,在城楼上观战的王龁自然也清楚。 就在信陵君稍稍放心,而王龁纠结要不要将最后的两千生力军放出的时候,低沉的号角声再度响起!从泌水而来! “报!”一名探马飞快地奔向信陵君所在地。 “讲!”信陵君心中一紧,飞快说道。 “禀君上,泌水侧有秦军来袭,恐不下万人!”探马飞快地汇报着最新的军情。 闻言,信陵君险些晕倒! 怎么还有秦军?!从哪里来的? 如今大军都已压在函谷正面,与秦军成对峙之局面,泌水之军如何抵挡? 信陵君的脑子都要爆炸了! 但信陵君很快冷静了下来,他明白函谷关已经不属于他了,如今要做的,就是带着大军赶紧跑!有多远跑多远,能跑多少算多少! “传令:全军转攻为收,以预备队为后军,今日轮休之第一集团为中军,二三军团为前军分列左右,徐徐向西撤退!快!”冷静下来的信陵君很快下达了今日之战里最为英明的一条命令。 军令很快得到执行。 战力最强的预备队被信陵君安排在了殿后的位置,已经修整了一日且兵力最多的第一集团紧随其后,随时查缺补漏,已经鏖战一夜的第二集团和战斗了好几个时辰的第三集团战力已经危殆,被信陵君安排在了最远离战事的前军。 不得不说,这已经是信陵君所能想到的最为周到的安排了。 但,正如“纠纠老秦,共赴国难”的口号救不了残破的秦军一般,亡羊补牢式的排兵布阵也逃不过白起布下的天罗地网! 第三百二十六章 函谷关外秦魏战 白起麾下的尖刀——秦锐士,很快告诉了魏军何为精锐! 如同热刀切黄油一般,秦军锐士丝滑地切割着魏军的防线。而被信陵君寄予厚望的预备队精锐,在秦军锐士面前,简直犹如孩童般可笑。 但即便是被秦军锐士暴打,又见着秦军两面夹击,魏军却没有如同在长平战场上一般一触即溃, 反而按照信陵君的指挥开始了运动调整。 这或许就是见过血的军队与没有经历血火历练的军队之间的差别吧。 即便魏军斗志尚存,却也依旧顶不住精锐的秦锐士。眼瞅着秦军锐士就要洞穿魏军的第一道防线,而原本的河内败兵跟随在秦军锐士的身后,向着魏军深处杀去。 但河内的秦军说到底是败军,虽说经过白起的重新整编,但无论士气还是配合, 都与函谷关中杀出的秦军相去甚远,更不用提更秦军最为精锐的锐士相比。 很快,河内的大军便已跟不上秦军锐士的脚步。 一边撤退一边观察着战场形势的信陵君很快捕捉到这一信息, 正愁无计可阻挡秦军锐士的信陵君,瞬间便有了破局之法。 “传令,放秦军第一梯队攻入第二道防线,重点阻击秦军第二梯队的主力,截断两只队伍之间的联系,随后第二道防线对陷入的秦军进行围剿。”信陵君立即对着麾下下令道。 而就在信陵君的将令传达之时,指挥着河内大军渡过泌水河的白起和司马错终于抵达战场,一看之下立即就发现了秦军锐士与河内大军之间的配合问题。 白起暗自叹息,明明自己在开拔之前强调又强调了配合接应之事,“快的慢些,慢的快些”,自己如同点数一般反复地告知,可是这要命的配合问题还是出现了! 来不及懊恼,白起也急急传令道:“锐士停止攻击,掉头回转,接应河内之军;河内之军加紧攻势, 务必于锐士回合, 形成互相依托的态势。” 一旁的司马错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当即领命而去。 但不等司马错将将令带到,魏军已然开始了分割包围的行动。 秦军第一梯队的面前,魏军稍作抵抗便让开了大道,这使得本就开进过快的秦军锐士,更快地陷入了魏军之中,只是眨眼之间,便又攻入了十数步。周遭的魏军随即关门,对秦军锐士形成包围之势! 而在秦军锐士二三十步开外的秦河内大军,不得不面对魏军精锐的重重阻击。而失去锐士开路的他们,明显有些战力不足,不仅攻击无功,甚至有些地方还被魏军逼得后退了起来。 刚刚赶到的司马错是看在眼里,急在了心里。 若是真的让魏军将秦军锐士给吞了,这个损失可比损失个万把大军还要严重得多,更何况,失去锐士攻击前进,自己所带的三万河内败卒,还能继续这场战争吗? 如今战场之势, 若是自己所在的河内军崩溃, 那么函谷军败退也就成了必然的事情, 秦军则将在函谷关外再次品尝失败的滋味。 没有别的办法了。司马错把心一横,交代好身边的传令兵给秦锐士不断打着旗语,随即便带着自己的亲兵杀了上去。 轻敌冒进的秦军锐士很快尝到了孤军深入的痛楚。 大量的魏军出现在了秦军锐士的侧背,几乎同一瞬间,数百长戟一同刺出,只这一下,上百锐士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瞬间百人的战没,如此大的损失心疼得远方观战的白起直抽抽。 但对秦军锐士的围剿还在继续。好在秦军锐士也不是吃素的,受了魏军沉重一击之后,锐士首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侧背失守,随即带领锐士转攻为守,将冲击用的锋矢阵转变为了圆阵,就地防御了起来。 只是靠着河内的败军,即便有着司马错带着自身的亲兵加入,却也是杯水车薪,推进的速度始终起不来,这无疑给了信陵君足够的时间与机会将这只精锐围歼殆尽。 白起显然明白此时的问题的严重性,二话不说,将自己身边仅剩的二百精锐全数投入前线,力求迅速破点与锐士集团建立联系。 而就在胜利的天平再度向魏军靠拢之际,信陵君又再出昏招,硬生生地将胜利的天平往秦军那边推送。 只见信陵君并没有下令增兵第二防线,不惜一切代价就地围剿秦军的第一集团,反而趁着秦军攻击停滞的间隙,下令大军加速撤离! 当然,这也不能完全怪罪于信陵君。 就地围剿,的确有可能能够逆转战局,但更有可能自己将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但如果趁着秦军受困的机会,果断加速撤离,自己至少还能保住一部分的兵力不是? 就像是在赌场之上,若是你接着赌下一局,那么你有可能将能够拿走100万,但也有可能让你血本无归,各50%的概率;而如果你转身就走,不赌下一局,你立刻就可以获得50万的筹码。 你会怎么选? 怎么选都是错!怎么选也都没有错! 显然,信陵君果断地选择了后者,不带一丝丝的犹豫。究其原因,大约是大胜之后膨胀的心理在秦军一次次的埋伏下已经产生了道道裂纹,不再能够支撑他继续豪赌而已。 魏国大军在信陵君的指挥下迅速地向西后撤,而包围圈中的秦军锐士也看到了令他们回转的旗语,没有丝毫的犹豫,秦军锐士组成的圆阵便行动了起来,向着自家大纛的方向艰难前行着。 因为腹背受敌的缘故,秦军锐士不得不保持着并不适合攻击的圆阵,加上魏军悍不畏死的阻击,秦军锐士后退的速度相较于他们切入时的速度不知慢了几倍。 但好在,后方的第二集团在白起和司马错的亲兵的增援下,也不断地向着秦锐士的方向突进着。 两相努力之下,只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秦军锐士再度回到主力的怀抱。而在这黄金一刻钟的时间里,魏军却也没能跑出大几百步。 原因很简单,函谷关上的王龁见泌水之军受阻而魏军有趁机逃离的迹象,随即二话不说,精锐尽出!进行了简单包扎后的王龁,带着关内最后的两千精锐冲到了前线。 而此时魏军的预备集团与第一集团的主力都在应付秦军锐士,第二、第三集团又在信陵君的安排下加速撤离。 王龁的精锐一冲之下,防守函谷关方向的魏军防线立即就摇摇欲坠了起来。 如此一来摆在信陵君的面前就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停下撤退,向两线增兵,跟秦军决一死战! 要么,壮士断臂,不顾阻击集团的死活,任由函谷方向的秦军突破防线,进而与泌水方向的秦军对自己的阻击集团形成夹击之势。 但显然信陵君再度选择了后者。 可是,王龁的精锐大军可不是河内的败军!呈锋矢阵的王龁大军,很快突破了魏军的第一道、第二道防线。 信陵君见此情形,心中一阵绞痛,他明白,殿后阻击的数万大军已经成了瓮中之鳖。 而正当信陵君要下令继续快速脱离战场之时,原以为要对自己殿后大军形成合围的秦军王龁所部,竟然不管不顾的向着自己撤退的第二、三集团猛冲了过来。 显然,王龁对白起所率的泌水大军有着绝对的信心,他之所以调出最后的精锐,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为泌水的大军解围,而是为了拦住想要逃离的魏军。 有心算无心,不一会儿,秦军王龁所部的先头军队便已经与信陵君麾下的第二、三集团的士卒短兵相接。 如此情形之下,除非信陵君再度断腕,嗯,已经不是断腕了,应该是高位截瘫了,甚至是眉毛以下全部截肢。 显然,信陵君不能那样做。那样做了,跟抛却大军独自逃跑也没有什么分别了。而一旦自己逃离,失去信心的魏军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崩溃,而没有强力的阻击部队,自己又哪里能跑过秦军的追击呢? 所以,若是不想大军溃败,转身相抗是信陵君唯一的选择。 想明白的信陵君也不再犹豫,大纛随即传令,第二、三集团就地与函谷之军对攻,第一集团军并预备集团就地防守泌水之军。 于是战场上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两国的大军被分成了四份。 最西端是魏军大纛所在的第二、三集团,共计四万余人,虽然人数是最多的,但有一半是刚刚经历了攻城战的疲兵,另一半更是通宵攻城,刚刚休息了没两个时辰,也因为如此,人数虽多,战力却是羸弱。 紧紧与这只魏军短兵相接的是从函谷关中杀出的王龁所部的秦军,其中七千生力军战力颇为强劲,其余皆为守关之疲军,人数大约也在三万左右。总体兵力略略少于魏军,但战力却更为强劲。 接着在王龁所部的东北方向,是魏军第一集团和预备集团组成的约么三万三千多人马。预备集团自不必说,便是第一集团的战力也是不俗,毕竟他从昨夜晚间便开始休息,如今正是精力旺盛之时。 而在魏军的更北方,则是白起所率的秦锐士和三万来自河内的败军。秦军锐士在前期不察之下,损兵数百,但主力仍在,仍可作为尖刀切割魏军防线,只是可惜河内的败军战力恢复还需时间。 显然,从战场态势来看,魏军虽然在秦军偷袭之下付出了上万人的代价,但因为及时的调整,倒也没有完全陷入秦军的包围之中。 或许,白起也从未想过要完全地包围住魏军。无他,手里的三万败军实在是不堪大用,若是以前的秦军,白起定然会果断地命令两万大军大胆绕后,截断魏军的归路;当然,若是以前的秦军,怎么也不会出现与锐士脱节的情况。 而如今的态势,却也不是白起最想要的结果。 毕竟自己的弱旅对上了魏军的强军,而自己关中的精锐,却对上了魏军的弱旅。 如此一来,若是两相对攻,谁能尽快地攻破对方的弱旅,谁就将取得战场最终的胜利。而显然,只有不到一千秦锐士苦撑的泌水集团,显然比只是有些疲乏的魏军要更容易被攻破。 一场耗时良久的战略欺骗,最终却还是要靠硬实力解决问题,甚至极有可能输掉,这对于一贯骄傲的白起来说实在是有些吃味。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源自大败后的秦军已经失去自信,失去配合,失去了一切。 但,战场上的战斗还在继续,白起没有时间去懊恼些什么,双眼紧紧盯着眼前,试图寻求破局之法。 然而,信陵君的命令再度让胜利的天平倒向了秦军。 看似攻击凶猛的秦泌水集团实则是外强中干,但显然一上来的强烈攻击将信陵君给吓到了,于是信陵君给自己的强军下达的却是防守的命令,而对于自己的弱旅下达的却是对攻的命令。 在信陵君的视角中,你函谷关中虽有伏兵,但也不过数千而已,其余战兵的战力通过这大半个月来战斗,早已摸清楚,我军又有兵力优势,只要将面前之军击溃。自己便可回合前军,集中力量对付战力强悍的泌水来师。 但显然,这样的操作是在用自己的弱处强行对碰敌人的最强处。因为这一攻一守的命令,再度将战场主动权拱手相让。 白起冷眼看着战场态势,心中随时焦急,面上却不曾表露半分。直到看清了对面的打算,白起随即心中大定:他知道即便是王龁所部不能击败当面之敌,只要能够顶住,待自己河内之军渐渐恢复战力,这场战争的胜利者就终将是大秦。 “传令:锐士所部一分为七,各领河东之军三千徐徐进攻,不求击溃敌军,不要大量杀伤,只需让河东之军重新磨合、重拾信心即可!命王龁放缓进攻,减少战损,明白吗?”白起冷静地吩咐道。 “诺!”一旁的司马错立即应诺道。 随着司马错领命而去,战场形式也为之一变——北面战场,秦军重整军力,放缓了攻势,而魏军也渐渐稳住了防线;西部战场之上,秦魏两军虽然继续对攻着,却也因为王龁的放水,而渐渐有来有回起来。 于是偌大的战场之上,居然出现了短暂的平衡。而一切似乎正朝着有利于魏军的方向发展着,而这也导致信陵君迟迟没有发现异常,更没有及时调整部署。 属于魏军的机会,不多了! 而在函谷关后不足十里的一个山坳之中,赵国的骑军已经整装待发! 第三百二十七章 赵军骑兵终登场 残阳如血! 大战已经持续了数个时辰! 函谷关外,十数里战场,尸横遍野! 两军主将,端坐辕车之上。漫天的飞血在他们眼前闪过,哀嚎与怒吼在耳畔炸响,一份份触目惊心的伤亡数字却丝毫不能动摇他们坚定的内心。 他们彼此都明白,战打到如今的地步, 已经没有了撤退可言,拼的就是谁能撑过最后一口气。 只是,不同的是,秦军还有底牌,还有变数,而魏军却是再无可变之法。甚至, 便是信陵君如今下令北面开始对攻, 却也是来不及了。 因为, 秦军呜咽的号角声已经吹响,急促的鼓点催促着大军的迸发! 秦军的总攻,开始了! 西部战场上的王龁率先亮出獠牙!精锐的数千秦军被王龁一股脑儿地投入了战场,原本还势均力敌的两军,瞬间形势逆转,魏军被打得节节败退。 没等信陵君反应过来,北面战场形势也发生巨大的变化。 原本分散进攻的秦军锐士再度集结,而身后则是已经逐渐恢复配合与战力的上万河内大军。犀利的战刃再度切入魏军防线,而这次身后的秦兵没有再让他们的上将军失望,及时地跟上了锐士集团的步伐。 随之而来的便是缺口的不断扩大,越来越多的秦兵涌入了魏军的防线,肆意地屠杀着已经失去阵型保护的魏卒。 几乎不到盏茶的功夫,西、北两个战场之上,魏军第一道防线纷纷告破,而秦军并未就此作罢,锋利的刀锋随即向着魏军第二道防线砍去! “顶住啊!”焦急的信陵君脱口而出,俨然已经忘却了自己的主将身份。而似乎如今信陵君能做的,除了这声呐喊之外,也再没有其他的了。 眼见着第二道防线依旧挡不住秦军锐利的兵锋, 信陵君越发地急了!他知道,如今的他和魏军再无任何后退的余地,一退便是粉身碎骨。可是面对这秦军突如其来的战力,信陵君实在是意想不到。 谁能想到在血肉磨盘一般的战斗中,秦军还在保存战力? 而信陵君手中,连亲兵都已经派上了战场,没了,一张底牌都没有了! 听着远处秦军呜咽的号角,信陵君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发疯似的对着身旁的传令兵吼道:“擂鼓!快,速速擂鼓!” 擂鼓,这或许是信陵君能够想到的最后的激励士气的办法了。 传令兵领命而去,不多时,咚咚咚的战鼓响彻魏军阵营,白起为之一惊,赶忙驻足瞭望,却始终值闻其声,不见援军。 “原来只是声援而已!”白起悬着的心再度放下。 虽然魏军没有援军出场, 但在鼓声的鼓舞之下, 魏军士气为之一振, 居然奇迹般的守住了第二道防线。 王龁看着颇有些打鸡血模样的魏军,不由得嗤笑一声。如此激励士气,更有何用哉? 随即西、北两处战场的秦军竟然默契地同时放缓了进攻的节奏,静静地等候着魏军的士气在时间的流失中慢慢逝去。 战至此时,明眼人都已经指导,魏军已经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的那种失败,除非,奇迹的发生。 那么,奇迹会发生吗? 答案当然是:会!也不会! 就在秦军吹响总攻的号角之时,一直在距离函谷关不到十里的山坳坳中隐蔽待命的赵军骑兵,如同得到命令一般,舍去身上所有不必要的负重,在赵括的率领下,朝着函谷关急急冲杀而去! 哒哒的马蹄声音被厚重的函谷关给挡了个严严实实,这边纵马狂奔,那边浴血厮杀! 而眼见着魏军倒下的速度,显然是等不到赵军的到来!好在一通鼓声将魏军的士气提振,也将自以为胜券在握的秦军的进攻节奏放缓。 但,等赵军攻入函谷,恐怕秦魏大战即便没有结束,也打得差不多了。 而这,这是赵括所想要的!秦军虽然大败魏军,自己也受损不小,但自己的一万骑兵虽然精锐,却也因为兵力的不足,会在解决了魏军的秦军手中,吃下一个不小的亏。 于是,三败具伤的结局便形成了! 自己千里奔袭前来救援友军,又损失惨重,任谁也挑不出自己的错误来。既然自己无错,便理应吞下此战最大的胜利果实——河内和河内两地是肯定要姓赵的。 至于周王畿,就留给秦魏争去吧! 细细算下,自己以一万不到的损失换到了什么? 秦军损兵十余万,关中震动、义渠失和,攻打周王畿更是令天下侧目,所得居然不过一个周王畿之地。 而魏军更不必说,损兵十余万,徒留了一个败秦的名声。当然了,若是魏国有意与秦国争一争周国(朝)之地,寡人也是资瓷滴。 再加上大战前夕收留的十数万的流民! 我大赵此战真的是赚得盆满钵满!也不枉寡人数月的奔波劳苦! 想及此处,赵括心中是舒畅无比,脚下的骏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任欢愉的气息,奔得更快了! 秋日已渐去,冬日凛冽的寒风吹在赵括的脸庞之上,让沉浸在喜悦之中的赵括稍稍清醒:大战尚未结束,对手可是白起,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可掉以轻心!乐极必生悲,古今皆如此。 反应过来的赵括微微躬下身子,他很清楚,如今秦军翻盘的最大希望就是斩杀或是擒获自己!自己还是小心行事为好! 就在赵军一路奔袭,距离函谷关不足一里之时,函谷关正面的战场也已经渐渐进入了尾声。 靠着擂鼓之声暂时提升的士气,很快在时间的打磨下消散殆尽,而秦军也很快捕捉到这一讯息,西、北两面战场再度联动,共同发力。 魏军第二道防线随即告破,大批的魏军在阵线告破后来不及躲入第三道防线,随即便被秦军斩杀当场。 而随着魏军第二道防线的告破,此时魏军战力已经损失过半,能坚持到如今的地步,说实在的已经大大地出乎白起,甚至是信陵君的意料。 如此,也基本就是极限了! 第三道防线仅仅坚持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宣告被破!魏军的士卒终于发现,原来秦军还是那个秦军,自己根本无法撼动的那个秦军! 随着信心的消散,紧接着而来的便是是溃败,大溃败! 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魏军只想尽快离开这修罗地狱,离开秦军那黑色的地狱使者。 看着一个个从自己身边奔腾而过的魏军士卒,信陵君百感交集,自己应该要听从赵王的建议的,若是移兵河内,此时自己已经收复失地在与众将高歌畅饮了吧!又或许在旬月没有打下函谷的时候,自己就该及时止损,班师回朝,却也不辱名将之名! 只是如今,完了!全完了! 一瞬间,信陵君仿佛被人抽离了灵魂,任由身边的亲卫如何劝说离去都始终没有半点反应。无奈何的亲卫们只得将信陵君抬上车辇,试图驾车离去。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7 . c o m 而半空之中,夕阳也只剩下半个,坚强而又顽固地挂在山头,白起见此情形,悬着的心终于完全放松了下来——总算是在天黑之前将魏军击溃,若是被他们拖延到了晚上,恐怕又要跑掉不少的魏军。 “传令:全军出击,务必……”不待白起追击的将令下达,突然间,一阵号角声从函谷关中响起! 那是关中示警的号角声! 白起抬眼一看,函谷关中烟尘四起,随即心中又是一紧——哪里来的敌人?为何关中会在此时示警? 是误报吗?还是? 千般头绪在白起脑海中一闪而过! 但白起却也没有太过慌张,按照他之前的安排,关内应该留有五千人的预备部队,即便是轮换之后有所损伤,应该也有三千左右的样子,防守一时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这浓浓的烟火是哪里来的? 还有,这边溃逃的魏军要怎么办? 面对困境,白起明白自己必须尽快做出决断,无论是什么决断都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也罢,魏军主力已经被消灭,即便是剩下的几万人逃了也再构不成什么威胁,毕竟溃逃后的军队战力如何,自己可是由亲身的体验。便饶过他们吧!函谷关要紧! “前令作废。”果敢的白起很快下定了决心:“传令:王龁所部,以预备队为先锋,速速回援函谷,司马错率麾下三千河内兵继续驱赶魏卒,其余诸将士与本将一齐虽回援函谷!” “诺!”传令兵立即应诺道。 可惜,这边秦军刚刚作出调整,还未来得及急行军,那边函谷关的城头之上,已经树起了赵国鲜红色的旗帜! 无他,因为秦王王命的缘故,本应固守在函谷关内的三千精锐被王龁连夜调离,而剩下的两千精锐也因为战事的焦灼被王龁全部投入了战场。 所以,函谷关中,仅有已经大战了大半个月的老弱病残,其数尚不足两千人! 而狡诈的赵军,再次阴险地换上了秦军的黑衣黑甲,仅仅在左手臂膀处绑上了一条红绳以作区分。而函谷关的留守人员眼见着前方战事焦灼,自然以为这只赵军是秦王或是上将军安排的伏兵,随即想也不想就放入城中。 赵括也不客气,大摇大摆进了函谷关,随即便大开杀戒,捎带手地便指挥着麾下四处纵火,连带着武库、粮库在内的多处要地都被赵括付之一炬。 这样的行为也自然暴露了他们是敌非友的真相,只是秦军已经无力阻止,只得拼尽全力吹响号角向远处的上将军示警。 四处放完火后,几个赵军又按照赵括的指示,将城楼上的秦国黑旗换成了赵国的红色战旗!而这无疑又是在白起和众秦军的身上狠狠地捅了一刀! 做完这一切,赵括随即打开函谷关城门,带着麾下众军朝着关外杀将而去! 哒哒的马蹄踏着被鲜血浸染得有些许松软的土地,赵括很快意识到这战似乎并不好打了!原因很简单,在松软的土地上,马速提不起来,甚至还有马蹄陷落的风险! 而失去马速的骑兵,无疑是失去了最为宝贵的武器! 但好在,身后众军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控制好马速应该不成问题,敌军又是疲惫不堪,应该能够过关。 再加上自己本身就打算跟秦军两败俱伤来着,只是对秦军的杀伤或许会少上一些罢了。 最为关键的是,日头就要西沉,留给自己和秦军搏斗的时间,并不多了! 很快,赵军的骑兵便于王龁所率的秦军步卒相遇了,由于秦军大战已久,匆匆结阵之下,对付骑兵不可或缺的长矛、长戟等兵器竟然出现不足,秦兵无奈,只得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与赵国的骑兵硬碰硬! 其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如热刀切黄油一般,赵括所率的骑兵丝滑地从王龁的步兵阵线中一冲而过,徒留下一地哀嚎的秦兵。 直到赵启遇到了秦国的锐士! 秦军锐士之名果然不负所传,即便人数、装备、士气都处于劣势,秦锐士应是靠着自己的技巧和同伴们的配合,生生地将赵骑给拦了下来。 当然,代价也不小,又是上百的锐士在与赵骑的搏斗中丧失了生命。 大战至此,千余秦军锐士,竟只剩下了不到五百人,这样的损失即便是秦军最终取得了胜利,也不过是惨胜而已。 更何况,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赵括显然不会让秦军轻易取胜。 稍稍观察了下战场形势,赵括当即做出决定:既然向西的路途被秦军挡住,那便向北杀去,杀向还在追击魏军的秦军们! 趁着周围秦军还未来得及合围之际,赵括指挥着赵军一边调转马头,一边向着阻拦自己的秦军们抛射着箭矢。 秦军锐士虽然英勇难当,却也跑不过四条腿的战马,只得跟随着赵军向北面进发。 数万秦兵瞬间跟着万余赵骑在函谷关外奔忙了起来。 只是见此情形的白起,眉头却皱得更深了,北面是泌水,船只都在自己的手中,赵军北上乃是死路,赵括怎会如此不智? 第三百二十八章 赵骑突入信陵逃 很不对! 看着赵军北去的身影,白起心中疑虑更起: 虽然不知道赵军是如何绕到了函谷关内的,但显然赵军是占据的绝对的主动权的。 那就怪了!明明随时可以杀出来,不管是在关中大军出城之时,又或是自己与魏军对峙之时,都是出击的绝好机会,一旦出击都可以与尚未崩盘的魏军形成对自己的夹击。 甚至赵军即便是误了与魏军合击的机会, 也大可以再晚点进攻。让自己的大军撒开追击之后,再行进攻,重演周王畿外故事。 无论或早或晚,赵军都有更好的选择,可偏偏赵军选择了一个最差的机会——魏军溃逃之时。 而赵军的攻击的风向更是,直直地冲入死地,怎么说呢?就不想赢呗? 白起虽然满心疑虑,但还是下达包围赵军的指令:以秦军锐士与河内兵为追击集团, 王龁所率关中之军分作两路,迂回包抄赵军,同时以擂鼓通知司马错所部原地防御等待大军到达。 若说此将令在以往当然是不错的,可惜他遇到的是赵括,一心只想要以命换命的赵括! 首先遭殃的是还在追击魏军当中的司马错所部,仗着马快,赵军从秦军的后方杀入,司马错虽然听到了大纛传来的鼓声,可是这短短的时间里,他麾下并不精锐的三千将士,根本来不及调整阵型。 于是,赵骑长刀挥下,只一个照面的功夫,追击兵团随即溃散,沦为了赵骑屠杀的对象。只有少数聚集在司马错附近的秦兵在司马错的指挥下和其新兵,一起试图防御者赵军。 可惜,因为是追击的缘故,长矛、长戟等笨重的兵器带得更少了,缺乏装备的这一小撮反抗的秦兵很快被蜂拥而来的赵军屠戮一空, 司马错自己也身中数刀,若非身边亲兵以命相拼,抢来一匹战马,身边亲兵协力将司马错送出,恐怕司马错也要殒命当场。 而在赵骑攻击的不远处,正是魏军大纛所在,一脸呆滞的信陵君,迷茫地坐在辕车之上,亲兵们奋力的驱赶着马车,却还是险些被秦军追上! 赵兵的到来倒是救了信陵君一命。 鲜红的赵军旗帜突兀地出现在了信陵君的眼中。 “停车!”信陵君怒吼道。 亲兵虽是不愿,却还是听命将并不快的马车刹住,回头一望,却见追击自己的黑压压的秦军已经不知在何时成了赵军刀下亡魂,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红色的旗帜。 “援军来了!快,快!阻止兵力,反击!反击啊!”信陵君再度怒吼道。 可是,魏军士气已散,人员更是跑得漫山遍野,就连聚兵的擂鼓和号角都已丢弃, 如何还能聚集兵马反击呢? 亲兵们有些为难地看向信陵君。 好在一个声音传来,及时地解救了信陵君的亲兵们:“信陵君速走!我军也抵挡不了多长时间的!” 说话的正是一马当先的赵王括! “赵王!”信陵君还想问什么,却见赵括长戟一收,微微抱拳,却不再言语。调转马头便又朝另一个方向杀去,徒留信陵君一个潇洒的背影。 “君上,我们?”亲兵们小心地问道。 “撤!”信陵君咬咬牙,对亲兵回应道。虽然他很想能够翻盘,但是,如今只有赵军还有战力,而赵军可用的机动兵力就那么一两万,没有自己的魏军帮忙,恐怕真的不是秦军的对手。哎,要是赵军早来些时候就好了! 信陵君正想着,得令的亲兵再次架起马车,向着西面驰骋了起来。 疾驰远去的赵括回头一看,只见信陵君的马车渐渐逃出升天,一抹微笑随即出现在了赵括的嘴角。没错,赵括自投罗网似的一头扎向北面,就是为了截住追击信陵君的秦军,从而护得信陵君安全逃出去。 作为赵、魏的“友谊使者”,信陵君绝对不能死在战场之上。 保信陵君不死,如此大恩,不说如何回报,至少赵魏不可能因此战而翻脸; 信陵君不死,那么先胜后败的信陵君,既不缺对抗秦国的信心,更不缺少对付秦国的决心; 信陵君不死,那么魏军被击溃的几万大军就有可能被信陵君重新召集,那么魏国和信陵君就能有继续跟秦国作对的资本。 赵括的举动看似将自己至于死敌,实际却是用自己的一点点危险,换得继续拖延秦军脚步的魏国生存,本小而利大。 看着信陵君的远去,身后的秦军也在渐渐接近,而左右两只迂回的部队也差不多要到位,接下来就是如何逃出秦军包围的问题了!赵括心中暗暗想着。 然而思考片刻后,赵括的举动再次惊到了白起。 若是按照一般的思路,此时突围,最好就是跟着信陵君一道向西,虽然,因为秦军已经迂回,但完全可以趁着秦军立足未稳之际突围而出。 当然,这样做的话,给信陵君留的逃跑时间就更短了,魏军想要重新聚集也就更难了。 当然也不仅仅是如此! 只见赵括手中长戟一挥,大军竟然朝着来路——南面的秦军本阵冲击了起来! 原因很简单,赵括在看到秦军锐士的那一刻起,就不想让这些锐士能够活着回去,哪怕是拼掉手中的一万大军。 白起显然也没料到赵括的这一招,而前线的将士更是被赵括杀了个措手不及,一个照面,又是百名锐士用生命方才死死地抗住赵军的冲击,身下的几百锐士也是人人带伤。 白起看着人数逐渐稀少的秦锐士,心里别提有多心疼了。随即就想要在赵军调转之时,将锐士们换下来,哪怕是死伤十个普通的秦兵,白起也不想失去一个锐士,毕竟秦兵易得,锐士难求啊! 可是,对面的赵军似乎看透了白起的想法一般,竟然抛弃了来去如风的作战模式,丢弃了骑兵最大的速度优势,选择就地和秦兵硬刚! 当然,硬刚也不是将马儿停住,坐在马上跟马下的秦兵厮杀,那不成了活靶子了吗。 硬刚的意思是:赵军不再进行大范围的移动进攻,而是在小范围内奔跑移动,时时保持与秦军一线锐士的接触,彻底将一线的战斗变成血肉的磨坊。 当然,这样的放弃让赵军的战损一下子就上来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赵军便损失了近两千人,要知道,刚刚赵军如此大范围的攻击转战,损失也不到一千人而已。 而在赵军不顾一切的进攻中,也逼迫得秦军一线的锐士,也无法撤下来,因为一旦他们撤离,势必被赵军突入缺口,进而撕碎整个防御。 眼见着自己这边一个个的锐士被两三个赵军骑兵配合击杀,白起却是无可奈何,唯一能做的便是放出旗语,令王龁迂回的两路大军迅速合围而来。 赵括知道,大战至此,就看是自己先把秦军的锐士给耗没,还是秦军的包围圈先闭合,但看着自己身边跃跃欲试的赵启,赵括表示,就算是你秦军合围又咋样! 只是,这样的行为却急坏了另一边的李牧。 没错,李牧再吓唬了秦王一圈后,也飞马跟上了赵括的主力,只是此战一直是赵括亲自指挥,未曾让李牧发挥。 而从隐蔽在山坳开始,李牧便一直担心着。 “王上!我们该出发了吧!函谷的精锐都已经上战场了!” “王上我们速速出发吧!魏军坚持不了多久的!” 再到后来,“王上,我们赶紧撤吧!魏军已经败了!” “王上,别往北啊!往南啊!南啊!” 李牧一次次地提醒着,却又被赵括一次次的无视,赵括却也没有跟他过多地解释,直到看到了即将被秦军追上的信陵君,李牧这才反应过来,似乎王上说过要用这一万大军换一个“三败俱伤”的结果! 可是王上啊!三败俱伤也不用您自己玩命啊! 实在忍不住的李牧再次劝谏道:“我王,您先与赵将军突围而去,末将一定完成王上‘三败俱伤’的战略意图!” “多嘴!”赵括瞥了一眼李牧,虽然有些欢喜这家伙终于看出来自己的意图,却也有些恼火这个家伙一直的多嘴。 这是能说出来的吗? 这要让底下的士卒们知道,自己的王上是拿着他们的生命在换取一个注定失败的结果,那还不闹翻了天了?而且,这种情况下,若是自己一个人跑了,以后还怎么带兵?怎么为王? “我王!”李牧显然没有意识到这点,还想再劝。 赵括一把打断,看了看远方正在收缩合围的秦军,赵括细细盘算一番,下令道:“分汝八百百兵马,两刻钟后,向西面突进!为全军突围开路!” “诺!”李牧闻言一愣,却也没有丝毫犹豫便应诺道。 “赵启!”赵括转过头对着赵启说道。 “在!”赵启干脆地答应道。 “汝为李牧之副将,率吾之三百亲兵,务必快速为大军打开一条通道!”赵括继续下令道。 “诺!”按捺依旧的赵启立即领命道。说着向身边一名亲兵一招手,亲兵随即将挂在自己马上的沉重的双锤递给了赵启,又接过了赵启手中的长戟。 原来,为了节省赵启的坐骑的压力,在赵启无需出手之时,那双为赵启特制的双锤一直由亲兵们轮流保管着。如今,大战即将展开,赵启方才拿过属于自己的专属武器。 而一旁的赵括,也将长戟丢给了亲兵,抽出挂在马上的专属的长刀。嗯,就是邯郸百姓为赵括打造的那柄长刀,在鄗城之战后破损严重,重新回炉后威力更胜从前。 在赵括等人纷纷准备只是,大战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正面,赵秦两军如同车轮与刹车片一般,一个疯狂的轮转,一个疯狂地阻止轮转,两相用力,迸发出激烈无比的火花,哦,不,是血的花。 那血里,是赵军骑兵的长戟断臂; 那血里,有秦军锐士的剑脊头颅; “旋转的车轮”被摩擦得越来越小,而冒火的“刹车片”也被摩擦得越来越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可是赵军却依旧不管不顾地疯狂的进攻,似乎就想从南面进行突围一般。 于是,秦军锐士哪怕再难,也不得不硬顶下去,但即便以秦军锐士之精锐,却也难敌赵军骑兵几乎不停歇的进攻,很快秦锐士的数量便下降到了两百以下。 而因为锐士的消亡,一线秦军的战力越发的弱了,而剩下的锐士身上的压力更大了。即便白起及时派出了更多的秦军顶替住锐士的位置。 终于,眼见着秦军就要合围之际,一只赵骑从主力兵团中脱离而出,向着西面而去! 白起知道,赵军这是准备要从西面突围了,正面战场自己算是顶住了!只要西面战场能够顶住,这只赵军就无路可逃了!心中一喜之际,回头一看,却又凉了半截!自己麾下的锐士,已经所剩无几! “传令王龁!务必挡住赵军之西面突围!”白起咬牙切齿地说道。 咚咚咚的战鼓响起,正在催促着合围的王龁朝远处一看,却是赵军骑军向着自己的方向突围而来。王龁倒也不急,毕竟自己到选择西面而不是东面迂回,便是猜到了赵军最终的突围方向还是西面。 随即王龁立即调整阵型,甚至将自己的亲卫们连同自己也一起编入了防御的前线。王龁明白,要是自己截住了这只赵军倒还罢了,若是没能截住,单单因为自己擅改军令,导致函谷关沦陷这一条罪状,就别想好好活了! 可惜,即便是王龁已经预料到了赵军可能会从自己这边突围而去,可王龁却没有预料到赵军的首领是赵括,他也跟自家的上将军一样喜欢藏底牌,即便面对秦军锐士,赵括都不曾放出的底牌——赵启,挥舞着手中巨大的双锤,如恶魔般出现在了王龁和他麾下将士的面前。 仅仅一锤,便将王龁和麾下将士的信心击打得粉碎!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一路向西赵军溃 硕大的铁锤朝着一员秦兵直直地落下,反应不及的秦兵立即就是一个头浆迸裂,白的黄的红的流满了一地,不待一旁的秦兵反应,另一只铁锤已经抡下,红白之物再次四溅而出。 即便是有所提防与准备的秦兵,高高举起盾牌试图防御, 却也在赵启的一锤之下,逃不过骨断筋折的结局。 鲜血混杂着浆液与碎骨,一同洒向周遭的秦兵,所中者无不肝胆俱裂。赵启见此情形,不由得咧嘴大笑,笑声仿佛来自地狱的阴风怒号,从一众胆寒的秦兵耳畔悄然吹过。 就在秦兵们为自己躲过一劫而暗自庆幸之时,其余的赵骑已然杀到,长刀再度挥舞,有节奏地收割着秦兵们的生命。 只一个冲锋,原本还算严整的秦军阵线便被赵启冲出了一个缺口。而李牧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几乎在赵启所部打开破口的一瞬间,后续的骑兵便已然跟上。 秦军的王龁虽然没能想到自己所要面对的赵军竟然恐怖如斯,但已在悬崖边缘的他也已是退无可退,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眼见着赵军就要凿穿自己的阵型,王龁没有任何的犹豫,带着自己的亲兵扛着厚厚的甲盾与强弓硬弩,就赶上前去,试图用自己精锐的部下与精良的装备,堵住大军已经有些溃烂的“伤口”。 然而,王龁再度小瞧了赵军,确切地说小瞧了赵启! 一番密集的箭雨直直地射向赵启,赵启不慌不忙,左手大锤轻轻舞动,大部分的箭矢便被击落在地,好容易有几只幸运的箭矢穿过了赵启舞动的大锤,却只听得“叮当”几声, 在赵启的盔甲上留下几个不清不楚的小点。 而赵启却也没有闲着,双腿微微一夹,马儿冲着弓箭发出之处就冲杀了过来,右手中的大锤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又是一个回合,王龁所率的亲兵部队也被赵启冲散。 而王龁也终于为他的无知与傲慢付出了代价——若非亲兵舍身为王龁抗下了大部分的力道,王龁险些惨死在了赵启的锤下,饶是有了亲兵的抵挡,王龁依旧伤中不起,赵启一锤之威,可见一斑。 王龁重伤倒地,亲兵们又付出巨大代价才将王龁抢回免遭赵军毒手,赵启入阵,再无一合之敌手。而王龁的倒下,防御阻击的秦军失去了统一的指挥,原本就岌岌可危的秦军防线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便是秦军精锐,有着强悍的战力、良好的配合,却也再难以挡住赵军的脚步。 不一会儿,秦军的阵线便被蜂拥而至的赵军骑兵给撕开了一个大缺口。 但秦军并没有因为主将重伤而气馁, 也没有因为被敌军凿穿而放弃,甚至在没有更多指令与指挥的情况下,在面对敌军优势兵力的窘境下,秦军依然不抛弃不放弃,凭借着手中不算很合适的武器,与自己丰富的经验和配合,节节抗击着赵军的进攻。 甚至于好几只秦军的小股部队,竟敢于发动对赵军突围通道的逆袭。 这是因为有着这样英勇无畏的军队,秦国才得以独霸六国! 但显然,今日秦军的英勇并不足以阻挡住赵军的脚步,就如精卫填海,虽是无用,但一点不影响人们对于他的精神的向往之情。 西进的通道已经打开,而眼前的秦军锐士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再耗下去显然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甚至于所剩的兵力也不足以让自己再耗下去。短短的两刻钟内,赵括手下的大军又再添了三千的亡魂。 赵括明白:战略目标已然达到,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随即,赵括手中长刀一指,大纛当即西指,全军一路向西。 被压制了一整场的白起哪里会容得赵军从容西撤,只待赵军刚刚开始撤离,白起便立即下令黏住赵军,不惜一切代价地黏住赵军。 无论秦军锐士还是普通的秦军士兵,当即奋起最后的勇武向着赵军攻击而去,甚至试图用自己的性命留住更多的赵军。 但可惜的是,得了撤退指令的赵军骑兵,根本不与秦兵纠缠,纷纷是头也不回地往西面逃窜,除了一些调转稍慢的被秦军拦下,大部主力都放肆地向西面奔跑了起来。而两条腿的秦兵哪里能够跑得过四条腿的赵军骑兵。 唯一在这场追击战中建功的,也只有能跑过马速的弓兵而已。 当然,白起依旧没有放弃,勒令大军继续追击。 “只要西面防线能够略略挡住一会儿!只要盏茶的功夫,我军便可以合围这只赵军!”白起在心中暗暗祈祷着:“王龁啊王龁,你一定要挡住啊!” 可惜,世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站在辕车之上的白起,远远看到赵军主力快速地通过着自己在西面的阻击,几乎没有丝毫的停留,白起明白:“王龁终究没能守住!” 很可惜,但白起似乎也没有多少的意外,毕竟赵军战力有目共睹,自己也是靠着锐士才好不容易守下来。 追击的秦兵很快与西面阻击的秦军碰上了头,接着又与赵军断后的军队做过了一场,在秦军含怒一击之下,赵军又留下了数百具的尸体,这才“狼狈”西窜。 而久久挂在山头不肯离去的太阳,也终于随着赵军的逃离,不声不响地沉入地底。 一轮明月悄悄挂上了天边,接替着太阳的任务朗照大地。望着狼狈西去的赵军与一地的尸体,一把抹去脸上血水的秦兵将士们,如释重负地欢呼了起来! “大秦,万胜!” “秦国,万年!” 士卒们欢呼着,雀跃着,互相拥抱着,庆祝着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尤其是经历过周王畿大战,也曾狼狈溃逃的河内秦兵们,更是肆意地发泄着积蓄已久的苦闷。 终于,他们彻底地洗刷了曾经的耻辱!在自己的家门口外,歼敌无算,更是打得四国联军狼狈溃逃! 他们相信,函谷关外的累累尸体,会再次告诫世人,秦军不可敌! 他们相信,此战之后,再无人敢窥伺函谷!就连赵军也不能! 他们相信,秦军依旧是世上最强之军,秦国依旧是冠绝六国的强国!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至少躺在担架上的王龁不这么认为:麾下精锐十去其五,校尉、曲长等中坚力量因为带头阻击的缘故更是损失极其惨重,甚至连孟琥的亲弟弟也战没其中,而自己也是身负重伤。 听着周遭兴奋的欢呼,王龁、司马错等秦军的中高级将领都在心中暗暗地问着自己:“真的胜了耶?我军真的胜了焉?” 要说胜?倒也是胜,毕竟将联军都打跑了,可是无论之前的魏军还是之后的赵军,都成功脱逃,自己损兵折将不说,就连函谷关也被付之一炬; 可要说败?那也不对,函谷关不管怎样都还是在自己的手中,而那两家人马也并不比自己损失得少,更是被自己打得狼狈逃窜。 应该、或许、也许、可能,是咱们胜利了? 这个问题虽然困扰着秦军的中高级的将领们,可对于白起来说,却不是问题。 白起的心中深深地明白,秦国是败了! 甚至比之长平之败,有过之而无不及,且不说十数万大军埋骨关外,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得到,而秦国的最大的敌人——赵国,仅仅付出了区区万人的代价,便已收获良多。 弱己而强敌,若如此还不为败绩,何为败焉? 即便将周王畿之败排除在外,这场战争,自己也很难说胜了。 赵军从关内而来,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情形如何,但很明显,关中震动那已是不可避免的了,若是咸阳有失...... 即便咸阳无碍,自己在函谷关的一战,却也没有达到预定的目标。 虽然将魏军和赵军击溃,可却没有能够将魏军留住,没有将全部魏军留住,就意味着魏国将还有反抗的能力,那么自己接下来所有针对空虚的魏国的设想都将被推翻。 甚至,已经打下来的河东,还有周王畿......望着天边的明月,白起不经有些迷茫,秦国的未来在何处啊! 虽然白起明知此战秦国并未取胜,但他却没有阻止将士们的欢呼,甚至还吩咐亲兵们加入欢呼。无他,如今的秦国、如今的秦军太需要一场胜利。 甚至于,他的奏报之中,这仗也会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因为如今的自己也和秦国、秦军一般,经不起一场失败了! 大战过后的秦军再度表现出它精锐的一面,数万秦军有条不紊地收拾起战场来,而白起也终于见到了已经躺在担架上的王龁,同时也终于接到了王上命令回军的指令,再加上函谷关内幸存士卒的汇报,白起略略思索也终于弄清楚了这只该死的赵军是从哪里来的。 看着奄奄一息的王龁,白起责怪的话刚到嘴边又被自己强行压了下去。 怪罪王龁?又能怪罪他什么? 怪罪他私调三千大军回援咸阳?命令回军的是王上,若非王龁的变通,恐怕自己就面临着当年庞涓庞上将军一般的抉择——一个无论如何自己都必死的抉择。 怪罪他将函谷关中的精锐尽数调出,导致函谷关进一步空虚?即便关内留了那两千精锐,就能改变赵军袭关的结局吗?显然面对如此狡诈的赵军,也是不能!更何况,若是没有这两千大军的加入,击溃魏军还不知要迁延多久。 最重要的是,为了劫击赵军,弥补并不属于自己的过错,王龁甚至将自己和麾下亲兵都丢在了战场之上,险些就下不来战场,如此之将,便是有天大的过错,也足够弥补了。 “王将军无需在意,且好好养伤!”白起稍稍安慰了王龁两句,随即挥挥手令其亲兵将王龁带下去休息。 偌大的帐篷里,又只剩下了白起一人。 不多时,司马错拖着疲惫的身体,一瘸一拐地来到大帐之中。 只见他右手已经被包扎了起来,左手吃力地抱着几卷竹简,向着白起微微一礼,说道:“禀武安君,末将初步清点了一遍战损情况。” 说着司马错将手中几卷竹简缓缓递给白起。 白起双手接过竹简,看着一脸沮丧的司马错,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随即接过的几卷竹简似有千钧之重,令堂堂武安君也不经冷汗连连。 白起将那几卷竹简缓缓放置在案几之上,却始终不愿将其打开。 是不愿!更是不敢! “汝,说吧!”白起摇摇头,对司马错说道。 “诺!”司马错微微一礼,颇有些悲戚地说道:“是役,我军共计投入大军越11万人,其中函谷关内约八万人,河内大军三万五千余人!经末将统计,除昨夜离开之三千兵马外,我军只剩不足五万人马。其中,战死于守关之战者约三万人,而战没于今日之混战者也有三万人!” 司马错顿了顿,看了看脸色已经有些发青的白起,似是觉得这个数字还不够触目惊心一般,继续说道:“吾秦之锐士,十损八九,来时千人之众,所剩不足百人,且人人带伤!” 饶是沉稳如白起者,听闻了如此战损,尤其是锐士的损失,心中也是悲痛不已,一口老血已经卡到了喉咙之间,却又被白起强行咽下。 他知道,越是在这种危急的时刻,他越不能乱,更不能出事。 “函谷关如何?”白起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后问道。 “武库、粮库皆被毁于一旦,索性赵军停留不就,城墙之火被民众自发地扑灭,损伤不大,若是修整,一月足以!”司马错继续回答道。 白起闻言点点头,函谷关没出大问题便是万幸! “斩获如何?”白起随即继续问道。 “战场基本清点完毕,共计斩敌人约九万四千余,其中赵军之首约七千。另因魏、韩、楚三国联军之溃逃,我军尽获其辎重、粮秣无算!足以弥补函谷之失!”话及此处,司马错终于不再一脸的凝重。 这或许是此战中唯一的好消息吧! 第三百三十章 战后布置各显能 “战损比二比三,若是加上周王畿之战和河内的大战,那么秦军总得损失在一十六万左右,而赵、魏、韩、楚四国的损失当在三十万上下。近乎一比二的战损比!”白起在心中暗暗盘算着:“如此看来的话,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当然白起也明白,账不是这么算的。且不说自己这方损失了两员大将并锐士千人,高端战力损失过于巨大, 单单就说赵军的损失之微小,白起就有些接受不了。 前期河内大战,赵军没有参与; 周王畿之战,赵军倒是参与了,而且骑兵损失也破大,但恐怕损兵也不过一两万人; 再加上刚刚结束的函谷之战,战损七千。 拢共加起来,满打满算, 赵军损兵也不过三万人,这可连自己家损兵十六万的零头都不到啊! 当然,虽然赵国将是秦国东出最大的绊脚石,但秦国从来是将山东六国作为对手,不论如何,此战也算是极大地削弱了山东六国的战力,这也是白起稍稍自我安慰的原因之一。 而能够获得联军的物资,那便属于意外之喜了,原以为函谷被占,大秦要过个冷冬,却不想联军战力不怎么样,粮秣倒是足,甚至战败后连毁去粮草、军械都忘记了,这妥妥地是给秦国、给自己送温暖啊! 物资! 对了,物资! 白起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对眼前的司马错上下打量了几眼,眼中颇有些不忍,却还是问道:“司马将军,汝之伤势如何?” 没错, 白起要让司马错带兵再出趟差事! 白起也实在是没人了,自己内定的接班人孟琥和公室大将嬴摎一起丢在了周王畿,王龁如今躺在了床上,胡伤如今在蜀中募兵。 而自己身负王命,即便赵军已退,自己也不得不带着大军回转咸阳,即便不带着大军主力,自己也无论如何得回咸阳一趟,否则恐怕...... 看来看去、想来想去也只有眼前的手缠绷带,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司马错可用了。 司马错闻言一愣,随即立刻便反应过来,武安君这是要安排自己重要的任务,深知如今秦军窘境的司马错没有丝毫犹豫,肃然而立,双手艰难抱拳,微微躬身说道:“些许小伤不碍事儿,武安君尽管吩咐。” 白起站起身子, 踱到司马错的面前, 轻轻拍了拍司马错的肩膀。心中不由得叹息道:“我大秦有如此忠直之将, 耿介之臣,舍生忘死于外,而鞠躬尽瘁于内者,上天怎忍心败亡之焉!” 没有过多的言语,白起拉着司马错的手,来到案几的舆图之前。 “司马将军当知,此次战役延绵数月,我军先是大胜魏军于河内,中又大败于周王畿,而至于今日之战,我军虽将联军击溃,然自己损伤也是不少。如今厮杀已毕,无论我秦或是他赵与魏,皆无力再战矣!”白起对着司马错细细分析着此次战役的情况。 “然,厮杀虽毕,战斗却未结束,此战是胜是败,关键便在于吾等之后之行径也。”白起随即手指指向舆图,缓缓说道:“河东半郡已为赵国所有,以我军如今形式,恐无力夺回!而河内之地,赵据有野王城,如今战罢,其触手恐怕已经伸向了河内各地。” “我军东出,岂不是一无所获,反而失了半郡之地焉?”司马错有些不愿接受如此的情形,明明一月之前还是一片大好的形式,明明自己刚刚还算打了个胜仗的。 “司马将军无须着恼!”白起摇摇头说道:“事实已是如此,我等为将之人,只可据事实而收拾布局,却不可因局势不利自己而怨天尤人!何况,赵国虽占其地,却也失了人心,失了盟友!” 似乎是怕司马错不能理解一般,白起继续解释道:“此战我军虽损兵十余万,然以魏国为首的联军,也损兵近三十万,而其中赵国损兵不足三万,如此一来,魏、韩、楚三国焉能不怨恨赵国之理焉?没有了魏、韩、楚三国之爪牙,单与赵国对阵,我军又有何惧哉!我军据关中之富、蜀地之沃,不出三年定能再兴王师夺回失地。” 显然,白起所想的人心之失,赵括早已预料。而白起却并不知道赵括“三败具伤”的打算,更不知道赵括早在周王畿时就严令联军不许进攻函谷。 如此一来,赵括无疑是站在了道德的最高点,即便是再苛责的人也挑不出赵国和赵括的毛病——都告诉你不要去,你非要去,被人锤了,我还不计前嫌得用自己的兵卒性命将你救出,你还要我怎么办? 更何况,赵括还有大招没放! 但这份说辞,显然是将司马错给说服了,随即司马错微微点头说道:“多谢武安君解惑!还请武安君吩咐,接下来我军要如何做?” 白起闻言点点头,他之所以将自己的想法掰开了揉碎了讲述给司马错,怕的就是司马错不能理解自己的战略意图,从而重蹈嬴摎的覆辙。大秦如今可真经受不了一次大败了! “我王令吾率军回转咸阳,王命在身,吾不得不从也!而吾手中已无大将可用,故此不得不令将军辛苦一趟了!”白起继续铺垫地说道。 “末将,明白。”司马错继续点头说道。 见铺垫到位,白起随即继续看向舆图说道:“今夜大战,将士皆疲累,明日清晨,吾带三千兵马并伤兵回转咸阳,函谷关留守七千人马,剩余四万兵马由汝率领,溯泌水而上,一路取道河内,一路尽占周王畿。” “武安君!”司马错忍不住打断道:“全取两郡之地,固然是好事,然我军如今只有区区四万人马,还要分作两路,恐有被各个击破之祸也!” 看着一脸凝重的司马错,白起倒也没有怪罪,随即解释道:“其一,吾刚刚已经说过,无论赵魏都已经无力再战,故并无被击破之险也!其二,两路之目的及其部署皆是完全不一样!” 不待司马错反驳,白起继续指着舆图说道:“河内之地,赵军必所欲得也!故汝之任务,非与赵军争地,而是派遣三、五千之卒,将各地粮秣、军械运回即可,若是能够占得轵城,保留河内一个桥头堡便当是意外收获。若是赵军来攻,弃之亦可也!” “如此,倒是不难!”司马错点点头说道。 “至于周邑,尤其是洛阳之地,我料魏国在收拢残兵之后也会向此处集结。故,汝要在魏军集结抵达之前,将此地给吾占住了,如今之势,诸国皆无能发动再次的攻战,孰能先拿下此地,便有了战略上的绝对主动。明白吗?”白起指着洛阳城附近狠狠地说道。 “武安君,您有所不知,大军攻伐洛都,周王不愿降服我军,举火与宫台尽灭,大火蔓延之下,又经我军攻伐,如今的洛都已是断壁残垣一片了!占之恐……”司马错摇摇头叹息道。 “便是只有瓦砾一片,也得给我快速赶到,牢牢地占住它!”白起打断司马错的话语,恶狠狠地看向司马错说道:“明白吗?!” “诺!迅速穿插至洛都,牢牢占据之!”司马错见白起发怒,立即应诺道。 白起闻言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洛阳者,富庶之地也。吾未尝不想攻伐之也,只是碍于灭周之名声,故迟迟未决也。今周已灭,若不取其地,则徒留污名者也。况,洛都今虽毁于战祸,居其天下之中,而依洛水之傍,乃天下财货聚散之所在也,最多不过数月之期,其势必复也!” “若我大秦取之,则不负此战之伤亡与艰辛矣!”白起淡淡地说道。 “末将明白!”司马错随即应诺道。 而就在白起在大帐之中与司马错细细交代战后布局之时,赵括也在野外与李牧细细说起了之后的打算。 野外的小河边,仅剩的三千兵马已经搭建好了简易的帐篷,点点篝火下,赵军的士卒们正在饱餐一顿,而赵括也带着李牧和赵启在大帐中,商议起战事来。 “我王!战事果如我王所料想一般进行!魏国败而不亡,秦国胜而不赚,只有我赵国,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河东半郡之地!”赵启在一旁笑着说道。 “我王,吾已安排人员将您的王命传递给野王城守将与上党田将军,相信不日,河内就将回归我赵国手中!”李牧也在一旁汇报起战果来。 “如此说来,我军损兵不过两万,却得了近乎两郡之地耶?”赵启的脸上欣喜之色更浓。 “不仅如此,经过今日一战,无论魏国还是其他国家,即便知晓了我军所得,也都对我赵国无可言语也!毕竟他们的所剩不多的军力还是吾等拼死救出来的呢!”李牧也是一脸得意之色:“至此,末将方才明白我王‘三败具伤’之用意也。” 眼见着赵启还要继续拍马屁,赵括适时地摇摇头阻止了赵启的话语。 “谁都不是傻子!眼见着我赵国得利如此之大,要让诸国无所抱怨几乎不可能。”赵括冷静地说道:“吾等所作所为,乃是要让天下人看到我赵国的诚意也!光是救出 . 他们些许军力还不够!” “那还要如何?”赵启颇有些不以为意地说道:“大王又不是没有劝过他们不要贸然进攻,若是能够按照我王的指示,先拿下河内之地,再守住周邑,秦军又如何能有可乘之机焉?吾等甘冒奇险,千里奔袭绕道关中相救还有错了?” “话不是如此说的。”李牧闻言,却没有再同意赵启的想法,摇着头说道:“以魏国君臣之心思,定然只是记得我军占了其河内之地,却会全然忘了此地乃是吾等从秦军手中抢来的,更不会记得我王之嘱咐,而只会记得魏军是受我赵国之邀与秦作战也!” “此人之通性也!”赵括总结地说道。 “如此,吾等还不如让秦军将至灭了好!”赵启有些气愤地说道:“救了他们反而落不到好!狗东西……” 赵括笑着摇摇头,继续说道:“正因为他们如此斤斤计较之小人心态,才有吾之赵国,彼之秦国之崛起也,世上事,不可一概而论也。” 李牧暗暗点点头,对赵括问道:“只是,我王,接下来我军当如何办呢?” “很简单,三件事情:其一,我军要比魏军还惨一些,如此方能抵消各国对我赵国的觊觎之心,同时将各国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秦国身上;其二,尽量多地收集筹码,已作为日后在谈判桌上的筹码;其三,传令平原君与吕卿,做好谈判的准备。”赵括说道。 “禀我王,这后两者,末将尚能明白,野王城之军占据河内,而我军可于归途占领周邑,只是这我军还要如何才能惨过魏军啊!”李牧有些不解地问道。 “此事易也!”赵括笑着对一旁的赵启说道:“赵启!” “末将在!”赵启小声答应道。 “连夜制作一辆马车,对外宣称,寡人重伤需乘车而行!自今夜后,大军由李牧统领,明日大军应该能够见到信陵君,寡人与信陵君见过之后,汝与寡人便速速归于邯郸。”赵括对赵启吩咐道。 “这......”赵启有些不明所以。 “若是寡人都重伤,甚至有重伤不治之情,其余诸国还会对我大赵有所不满,有所忌惮焉?”赵括笑着说道。 “我王!”李牧有些为难地说道:“只怕其余诸国,恐不会相信此事吧?” “所以,吾才要与信陵君见上一面,见这一面,就是要告诉信陵君,寡人冒着生命危险来救的他,至于是否深受重伤,也由不得他不相信也!”赵括笑着回道。 李牧闻言,略略思考,这才有些明白赵括的意思:一国王上亲自救援,本身就足以说明问题,置于是否在战斗中受伤,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末将明白!”李牧双手抱拳应诺道。 . 第三百三十一章 河边计议共抗秦 太阳再度升起,和煦的阳光洒向大地,函谷关中,修整了一夜的秦军,暂熄兴奋之情,被白起分作两部,再度踏上征途。 黑衣黑甲黑色的旗帜, 浩浩荡荡的四万秦国大军,在缠着绷带的司马错将军的带领下,朝着泌水河进发;另一边白起也带着三千多精锐和躺在担架上的王龁等伤兵们,向着咸阳城出发。 经过营中医师的救治,王龁的伤已经没有大碍,只是长时间的拼命, 小伤本就无算,再加上赵启的一记重击, 虽然在亲兵的护持下, 勉强保住了性命,但要再上战场拼杀却是不可能的了。 看着前方衣甲鲜亮的秦军主力,又看了看后方歪七扭八的伤兵阵营,白起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外强中干,或许是形容此时的秦军最好的名词了。 而如今的大秦又何尝如此呢! 看似雄踞关中、蜀地与故楚大片的土地,可是接连的两场大败,将秦国赖以生存的骨血——老秦人几乎抽干,看似秦国依旧强大,可是,无论是战争潜力,还是对他国的威慑力,都有着肉眼可见的降低。一如此言:外强而中干者也! “或许此战,本就不该再打了?”一夜未睡的白起仍旧不停地思索着国家的出路:“秦国经此一战,必须休养生息了!” 而随着秦军的开进,赵国剩余的三千骑兵也踏上了回程。 因为马快的缘故,赵军在午间便追上了信陵君的魏军一行人,两军随即在一个水草茂盛的河变,开始了修整。 令赵括惊讶的是, 短短一夜之间,信陵君居然已经聚集起了一万多人的败兵,而且一路之上,还有魏卒打听着消息往信陵君这边赶着。 要知道,无论是伊阙之战还是后来的长平之战,溃逃的魏军,要么变成了流民逃回魏地,要么三三两两成了兵匪,占地为王、落草为寇。可绝少会寻着主帅的踪迹,一一归队的。 可见,虽然此战信陵君算是败了,但在将士们的心中,曾经大败过秦军的信陵君,其威望确非一般的将领可比。 “这样也好!”赵括在心中默默想着:“有信陵君在,魏军就还有战斗力,就能够继续地牵制住秦军。只是,此战之后,三五年内无论秦赵,皆无力再大动干戈,而三五年后, 自己还需要魏军的牵制吗?” 正想着,赵启来报,信陵君前来觐见。 坐在马车中的赵括点点头,随即在亲兵的辅助下,转移到一辆临时的轮椅之上。 做戏要做全套,如今的赵括可是身受重伤呐! 为了达到“重伤”的视觉效果,赵括和他的小伙伴们可是下了血本和功夫的。 就连赵括身上的铠甲都被剥离,随后又用利斧在铠甲上破开好几个大洞,而本就被血渍沾染得有些斑驳的铠甲,瞬间变得破烂不堪。 “铠甲尚且如此,人就更加了!”赵括想要造成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而赵括自己也换上了一身的“绷带装”躺在马车之中,点点“血迹”更是暗暗地在绷带中阴透了出来,两条腿上也夹上了木板,再加上临时组装的轮椅,活脱脱就是一个重伤员啊! 随即赵启推着赵括来到了信陵君的面前。 “外臣见过赵王!”信陵君见到赵括如此模样心中也是一惊,赶忙拜倒在地:“赵王,这是,怎会?” “我王不避锋矢救援于汝,在突围中为大军殿后,被秦军暗箭所伤,以致重伤。”赵启冷着脸在一旁背诵着自己的台词。别说冷峻的面孔在加上丝毫没有感情与温度的磕磕巴巴的话语,却是与此时赵启该有的态度极为的相当。 赵括对着赵启挥了挥手,说道:“汝先行退下,寡人与信陵君说说话!” “诺!”赵启双手抱拳转身离去,离去前还不忘狠狠地瞪了信陵君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都是你这老小子害的! 不知是被赵启临去的一眼给吓到了,还是被赵括的惨状给感动到了,七尺高的汉子竟然扑簌簌地哭了起来:“外臣羞愧至极,若非外臣一意孤行,也不至于有次大败,更不致赵王受此重伤也。外臣,外臣恨不能以身相代耶!” 说着,信陵君又拜倒在地。 虽然信陵君也吃不准赵括是真伤还是假伤,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战是因为自己打败的,而自己的命是赵王给救的。 于公于私,自己都应该有这一拜! 赵括看着信陵君的表演,心中却有些不以为意。 若说信陵君心中没有半点悔意那是假的,但若说信陵君会为自己的受伤而难过,那就更假了!赵魏虽是盟国,却也一直是竞争关系,自三家分晋以来,谁不想再一统三晋之地?还什么以身相代?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啊! 但,该演的戏还是得演啊! 赵括伸出未被固定的右手,“艰难地”将信陵君扶起,顺势信陵君居然就被扶了起来,果然是假的,这个老狐狸! 赵括随即笑着对信陵君说道:“信陵君莫要听那混人之语,寡人只是些许小伤而已!” 说着,赵括又咳嗽了两声,说道:“信陵君也无须太过自责,如今最为关键的乃是如何应对强秦接下来的招式!” “愿听赵王之意!”信陵君心中一激,也明白肉戏来了,心中千愁百转,面上却是一副敬听指教的模样。 “经此一战,秦军虽然二败我联军,却也因为周王畿之战,损失颇重,短时间内应该无力再次发动大规模的战争,此也是信陵君之功劳也!”赵括先给信陵君吃下一颗甜蜜蜜的安心丸。 信陵君闻言,果然悬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自己昨夜彻夜难眠,所思所想便是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困局,当然也想到了秦军无力再攻的可能,如今从赵括嘴中得以印证自己的想法,心中还是有些许激动的。 赵括看着信陵君的表情,自是明白对方是相信了自己的说法的,随即继续说道:“然,秦国者,虎狼也,未闻虎狼出穴,虽胜于敌,却空手而归者也!” 话音未落,信陵君的表情眼见着便严肃了起来。 赵括继续说道:“若我为秦军主将,必令大军东出,占周邑而窥韩魏、取河内而阻我赵国!” 信陵君闻听赵括的部署,一下子就急了!这还得了?若是这两地都给秦国给占了,自己和秦国交界之地那就长了,那等个两三年,秦国稍稍恢复实力,便可任意挑选地方入侵我魏国,自己那是防不胜防啊!到时候,那秦国不是想把魏国搓圆就搓圆,想捏方就捏方了? “万万不可令其得逞也!赵王只管吩咐,吾莫有不从者也?”信陵君随即急切地问道。 “哎!”赵括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如今你我两家,皆是狼狈之军!不过信陵君不必着急,我赵骑马快,定能先于秦军进入周王畿,同时寡人已令邯郸并上党之军出野王城而占河内,随即进周王畿而抵御秦军。” 信陵君闻言,直愣愣地看着赵括,似乎在等待着赵括进一步的吩咐。 赵括此时的目光却已飘向远处评价的河面,似乎在对信陵君诉说,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只要顶住秦军第一轮的试探,后面就不难矣!” 随即,赵括便闭口不再言语。 赵括不说,信陵君可就急了!怎么的?老子打生打死,损兵快二十万了,结果就是为你赵国打呗? 拢共两块地盘,还有一块是秦国从我手上抢走的,怎么的?你赵国就想独吞了呗?看你赵王浓眉大眼的,怎么什么时候起也变得跟秦国一样厚颜无耻,贪得无厌了? 随即,信陵君便有些不悦地问道:“赵王,我魏军虽损兵十数万,然仍有将士数万也,经此一战,堪称锐卒!我魏国也愿为抗秦再续其力也。还请赵王予以调遣,勿使诸军寒心是也!” 可以说,信陵君还是有些急智力的,就这不卑不亢的一段话,显然说得是极有水平的。 首先,一上来,信陵君便对着赵括开始邀功,只提伤亡,却不提伤亡之因,也提醒着赵括我魏国也是会盟国之一,更是此战的主力输出,没有之一; 接着,既然我是用功之国,到了排排坐分果果的时候自然不应该没了我大魏国的份,随即又夸大自身如今的实力,既是说明自己对抗秦大业仍有重大作用,同时也在威胁赵括最好想清楚。 最后,信陵君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但为了利益的最大化,却又不说出具体的要求,只说“你看着办”,让自己处于进退有序的位置。若是给少了,信陵君可以接着提,若是给多了,嗯,信陵君还可以接着要! 如此,有礼有力有节,不去当外交家,却跑来干军事家,真实可惜了!赵括在心中默默地想着。 但信陵君不知道的是,他的分果子的想法,正是赵括想要的。 赵括看着眼前的信陵君,略微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信陵君,非是本王不信任与汝。只是魏军如今,只有这万许人马,恐难以招架秦之大军也,不如早些回返修整才是!” 翻译翻译就是:老子不信任你们啊,你们就这一万多人,就别瞎蹦跶了,乖乖回家算了! 信陵君能受得了这气?随即不阴不阳地说道:“我军跋涉百里,却师辱地丢。我大魏最先响应赵国之盟,却落得如此境地,却不知令韩、楚等国知之,该如何评断赵国焉?” 很明显信陵君生气了,连威胁之语都脱口而出,这是用诸国联盟来强压赵国啊!若是赵国不想成为被诸国抛弃的秦国一般,这要求就得答应。 闻听此语,赵括明白火候到了,随即眉头装作微微皱起,对着信陵君说道:“如此,魏军便屯驻河内吧!毕竟河内之地本就是魏国至管辖也!赵军守周邑,魏军守河内,如何?” 若是李牧在此,定要被赵括的话语给惊到。因为,赵括跟他可不是这么说的!赵括与李牧安排的可是赵军守河内,魏军与秦对峙于周邑啊? 是赵括变卦了吗? 显然不是! 闻听了赵括的安排后,信陵君原本焦躁的心情稍稍缓了一缓。毕竟自己带着魏国的老本出击,若还是一无所获得回到魏国,恐怕迎接自己的不是百姓的欢呼与魏王的肯定,而是冰冷的镣铐了。 只要能够拿回一地,哪怕是河内。 河内? 吾要河内作甚?那地儿都被秦军给霍霍得差不多了,屠杀、焚烧,再加上赵国引入流民的政策,河内郡哪里还有什么占有的价值? 自己从国内移民过去?来年秦军来攻,这批民众是撤是留? 完全是得不偿失啊! 可周邑就不同了,周边的田地人口暂且不说了,单说这周王畿,虽然周王畿内城被周王的一把火给烧了,但它架不住位置好啊,那可是天下中枢,商贾云集之地,要是大魏国给占了,一年能收入多少税赋啊! 想及此处,信陵君已经打定主意要周邑而非河内了,剩下的无非就是按着这个目的寻找说得过去的理由而已了。而这,正是信陵君所擅长的。 随即,信陵君对着赵括一礼道:“多谢赵王!只是赵王,若是河内归于魏,则此周邑之地,于赵而言,便成飞地,一旦秦军来攻,赵军如何能守焉?” “赵军可自河内开进,援救周邑也!”赵括不以为然地说道:“莫非魏国会不令我赵军通行焉?” 信陵君闻言赶忙又是一礼,不卑不亢地继续说道:“我魏国自然以赵国马首是瞻,只是且不论过境之手续是否繁琐,单论援军横跨河内之地,赶至周邑战场,恐战事已然结束矣!” “那信陵君之意是?”赵括冷冷地问道。 奇!书!网!w!w!w!.!q!i!s!u!w!a!n!g!.!c!c “禀赵王,外臣之意,周王畿因周王自焚已成焦土,故吾愿率魏军人马占之以拒秦军!”信陵君继续说道。 第三百三十二章 河畔离别回邯郸龙台宫中惊天变 问:怎样的情况下,才能让一个酷爱美食尤其喜爱蛋糕的人,心甘情愿地放下一块已经到了嘴边的蛋糕呢? 答:告诉他——蛋糕过期了! 显然,信陵君就是这么做的,把一块尚未过期的蛋糕硬生生说成了过期产品。 你不是想要富庶的周邑吗?不好意思,周邑的核心城池——周王畿已经毁于一旦了!毁得不能再毁的那种,你还想要吗? “周王畿已成焦土?”赵括喃喃道。 “然也!周王不堪在秦军手下受辱, 举火自焚于宫中,至我军至,洛都城内,片片焦土,处处瓦砾也。”信陵君赶忙回道。 赵括闻言,看着信陵君急切的模样,缓缓低头思索。 然而此时, 赵括的心中却已是乐开了花儿。果然, 大块朵颐的肉就是没有骨头缝里自己扣出来的肉香! 赵括十分清楚, 洛都,依洛水而建,居天下之中,自古乃是商贾云集而兵家必争之地也!即便是而今暂时毁于战祸,相信不久也便能兴盛于废墟之中。 但信陵君的话语无疑是给了自己一个不错的借口,将周邑这块烫手的山芋丢出去,虽然可能会显得自己有些势力。但,那不重要! 为何说是烫手的山芋呢? 首先就是周邑是秦军势在必得之处,即便大军屯驻周邑,秦军也不可能放弃掉这么大块的蛋糕,于是演变成当年河西之况——三天一小打,十天一大打——不过是时间问题,而这样的血肉磨坊似的战斗意志是赵括所极力避免的。 其次,若是赵国占了周邑,不可避免地就要为周王室的覆灭负上一定责任,甚至百姓会说此战都是赵国挑起来的。虽然事实也差不多是如此,但如此带有负面情绪的印象不能出现在“伟、光、正”的赵国身上。 所以,既然是信陵君自己想要往死路上走, 那赵括说不得,就只能勉为其难地送他一程了! 只见赵括缓缓抬起头,对着信陵君深深看了一眼说道:“如今赵国之兵,守御一郡之地尚且不足,根本无法增援与汝,如其知之!而周邑之地,定是秦国所必取者也!信陵君可有信心守住焉?” 本来还想以飞地不利增援等事,再做一番挣扎与劝说的信陵君闻言也是一愣。 “听此言之意:若是我魏军能够顶住秦国,赵国就真的将周邑交给我魏国焉?”信陵君在心中暗暗盘算着:“我军能顶得住秦国大军的进攻焉?”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但,那有如何?难道换到了河内之地,秦军就一定不来吗?自己就能顶住秦军吗?又或者说,我大魏军顶不住秦军,他赵国军队还能坐地旁观焉? 更何况,如今大战方休,秦国函谷被毁,自顾不暇,不一定就会再次出兵夺地, 即便是出兵,自己有赵军托底又有何惧哉。 至于日后之事,只要周邑能够在魏国手上过一过,就如同那肥膘过手,便是不贪不占什么也不做,也是满手的油腥啊! 打定了主意的信陵君,随即对着赵括一礼道:“虽无必胜之信心,却有必死之决心!我大魏国愿倾其所有已守卫周邑也!” 赵括闻言,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卿可速速将此事报于魏王知晓,你我两国也好再立盟约也。” “诺!外臣会立即禀告我王!”信陵君也是立即答应道。 “有汝之言,寡人便算放心了。”赵括继续说道:“如今之要,乃是速速赶路,趁秦军修整之时,迅速抢占周邑与河内之地,一则造成既定的事实,二则占据地利,以防秦军狗急跳墙!” “诺!外臣明白!”信陵君又是一礼道。 赵括继续点点头,随即眼神继续飘向不远的河面——几只白鹭划过,惊起平静的湖面几圈涟漪荡漾,久久未曾散去。 一拜一礼,一点一圈,两人都知道,是到了分别的时候了。 倒也没有什么矫情,虽然信陵君对于赵括的救命之恩很是感激。但如今他的身份乃是信陵君随即拜别赵括,带着麾下大军匆匆就往周邑而去。他不知道的是,等待着他的并不仅仅是富庶如油的周邑,还有令人头皮发麻的秦国大军。 看着信陵君渐行渐远的身影,赵括突然有些伤感。因为赵括明白,此次一别,信陵君若是继续守在周邑,恐怕就要凶多吉少了。 虽然眼前之人,爱名胜过惜命,惜身多于爱国,更兼处事老奸巨猾,倒却也不失为是干臣一员。只可惜他是魏国人,还是魏国的王室中人...... 到底是战国四君子之一,且多看一眼吧! 不知不觉中,魏军已然开拔,而李牧和赵启二人已经来到了赵括的身边。 赵括一边解开着身上的束缚,一边对着李牧说道:“魏国信陵君自告奋勇去取周邑之地,倒是少了吾等许多的言语。” “只是,魏军孱弱,便是将残兵收集也定不是秦军的对手。”赵括拆掉脚上的木板,站起了身子,继续对李牧说道:“故此,所遗这三千骑兵,寡人全部留给爱卿!目前寡人能拿出手的也只有着三千骑兵了!务必要令秦军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开战。” “诺!”李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赵括随即又在地上跺了跺已经有些麻了的脚,说道:“必要时,可做攻击函谷关状,或者以疑兵之计,让秦军误以为我赵国大军已至。总之,寡人要秦军和魏军对峙于周邑,引而不发,将二者拉到谈判桌上来!明白吗?” “诺!末将明白了!”李牧立即双手抱拳应诺道。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快捷,自己只要稍加点播,对方就能明白意图,若是换了其他人,恐怕自己非得细细交代一番才可。 安排好诸军事宜,赵括随即骑上战马,带着赵启并百余亲兵,朝着久违的邯郸城狂奔而去。 虽然在战场之上,赵括已经达成了自己想要的战役目的,可是要真正地实现自己的战略目标,却还需要文臣在谈判桌上纵横捭阖! 而这舌战群雄的之人,赵括心中已有了人选! ...... 邯郸城,依旧雄伟地矗立在华夏的北方,城头的大字依旧闪耀着古朴的光辉。 城门口,络绎不绝的百姓带着自家的粮食、织物、牲畜从四面八方赶来,又带着锄头、刀具与满心的欣喜往四面八方离去。 没有城中官员的接驾,甚至自平原君往下,都不知道赵括已经回转邯郸的消息,毕竟赵括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归来而搞得满城风雨,甚至为了掩人耳目,赵括在临近邯郸后还是从战马上下来,坐在了马车之中。 出示了羽林卫腰牌后,赵括一行人很快进了邯郸城中。赵括撩起马车的窗帘,向外望去。 之间邯郸城中,充耳可闻的是小商贩们四处叫卖的长音,满目所见尽是繁华热闹的场景,就连空气中都充斥着谷物与肉食的香味。 稚童在坊间嬉戏打闹,老叟在院中晒着太阳,壮士的汉子忙碌着生计,年轻的妇人正打扫着屋子。而最为关键的是,邯郸城中,几乎每个人脸上不仅没有菜色,反而有些肥嫩,每每招呼,更是流露着幸福而自信的笑容。 一切的一切,与去岁长平大战归来时,民众惶恐又欣喜的表情截然不同。显然,在平原君和吕不韦的治理下,邯郸城百姓过得很是幸福。 “看来,今年秋收收成不错啊!百姓们小日子都过得不错哩!”赵启跟随在一旁,小声地对着马车中的赵括说道。 “嗯!”赵括点点头,随即又说道:“只是不知其余赵地的百姓过得如何了?尤其是被自己北部大开发,送到燕北辽东的数万百姓,冬日已至,那儿该是严寒时候,不知保暖的措施到位没有,若是......” 正想着呢,吱呀呀的马车已经驶入了王宫之中。 而赵括的归来也令平静的王宫瞬间了起来,赵姬和伊妃得知了消息,纷纷梳洗打扮了起来,而宦者令赵忠也立即带着几名宫人慌忙前来迎接。 伺候着赵括换上王服的功夫,赵忠将数月来王宫和朝堂中的情形以及内卫组建的情况一一进行了简要的汇报。 一听之下,赵括给惊了个呆!接连催促着宫女快些。 其他倒还好,都在赵括的预料之内,独独有一件事——赵姬有喜了——是赵括始料未及的。 巨大的惊喜充斥着赵括的头脑,怎么说呢?懵逼之中带着极大的兴奋! 但好歹赵括也算是经历过尸山血海的人物了,随即很快从惊喜中挣脱了出来。恢复冷静的赵括,首先想到的便是历史上的赵姬可是有“前科”的,自己可不想做“大胖橘”! “事情确实?有几月了?”赵括收敛起兴奋之情细细查问了起来。 宦者令赵忠虽然不知道赵括的“被迫害妄想症”,但眼见着王上查问起此事,当即也一五一十地将情况详细地汇报了起来。 “当是无误!”赵忠微微颔首说道:“王上出征后不到十日,赵姬娘娘在与太后娘娘早间请安时候突感不适,太后当即传唤医师进行诊治,随后便诊出赵姬娘娘乃是有喜了,且已有月余之期。” “微臣得知消息后,随即调取了我王之起居注,呈于太后。起居注中所载确与赵姬娘娘怀孕之期所吻合也。”赵忠继续回道。 闻听如此,赵括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王家血脉,没有谁敢掉以轻心,查验起居注都是例行之事,甚至高明的医师能将孕期精确到三日之内,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混乱王家血脉,并不是清宫剧中那样的轻易。 “赵姬如今,如何了?”赵括问的有些莫名其妙,但赵忠却明白赵括是在问赵姬的安胎情况和宫内的保护措施。毕竟是王之长子,可是大意不得。 “回我王:在得知赵姬娘娘有孕后,太后当即令其宫中之人接管了赵姬的宫殿,所用、所食之物皆需通过查验,同时又令医女数名即行入宫伺候,安胎进补之药更是不绝,如今赵姬娘娘与肚中孩儿皆是健康无比!”赵忠继续细细回答道。 “如此就好!”赵括点点头,略略沉吟一番。如今赵姬有孕,自然是好事情,但却也带来一个问题,自己后宫尚无王后,将赵姬提为王后,显然不行,毕竟出身太低。可若是其他人,好像如今却也没有人选。 更关键的是,随着长子的出现,朝臣也好,天下百姓也好,定会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后宫,随之而来的恐怕就是后宫爆发式的增长,可这一爆炸之下,自己可不想处理完前朝又要去后宫演宫心计。 赵括又说道:“赵姬有孕之事可曾传开?” “并未公开,然太后频繁叫询医师,又命医女入宫伺候,此景落入有心人眼中,恐怕已然知晓其中关隘。微臣之内卫也曾打探道一些言语。”赵忠回答道。 赵括闻言,继续对赵忠说道:“此子不仅是寡人之子,更是我赵国之根基所在,有此子,寡人便有后,将士百官都将有所盼也,则江山稳固,汝其知之!” 不待赵忠回应,赵括便继续说道:“赵姬有孕之事暂时不宜申张,且待诞下胎儿后再说!赵姬之待遇提至偏妃,以安其心。许其协理后宫之权!” “诺!微臣明白!”赵忠心下一惊,暗道:果然是母凭子贵,随即应诺下来。 赵括点点头,又继续说道“寡人忙于前朝政务军事,已是应接不暇,颇感吃力。后宫之中,如今虽有太后作主,然太后到底年迈,事情不可兼顾也,如今大争之世,吾不希望后宫拖寡人后腿,在定王后之前,汝需为寡人看好后宫,明白吗?” “诺!微臣定为王上看顾好后宫!”赵忠立即应诺道。 “寡人先去太后寝宫中请安,汝去传平原君、上将军和吕卿议政殿见驾。”赵括对着匆匆而来的赵忠吩咐道。 “诺!”赵忠当即应诺一声,缓缓离去。 第三百三十三章 议政殿中述战况 在与太后请安后,赵括又与赵姬匆匆见了一面,嘱咐她好生养胎后,随即便来到了议政殿中,而赵国朝堂三巨头(赵胜、廉颇和吕不韦)早已等在其中。 见到赵括到来,三人一起迎了上去,拜道:“见过我王, 恭迎我王凯旋归来!” 显然三人已经通过肃立在一旁的赵启了解了此战的大体情况。 赵括见到三人,久别重逢之下,也是欢喜不已。 “诸位爱卿许久不见,朝内诸事繁杂,多亏诸位鼎力支撑,寡人方能在前线安心作战,此战能有此大胜, 诸卿当居首功也!”赵括笑着对三人说道。 面对赵括的夸赞之语, 三人也连称不敢。 一番见礼之后, 四人随即分主次坐下,赵括自然端坐上首中央,上将军廉颇与平原君赵胜分坐赵括下手的左右,而吕不韦则又坐在平原君的下手。 甫一坐下,未能带兵出征的廉颇便已按捺不住自己躁动的心灵,随即对着赵括一礼,急急地说道:“我王!前线战事结果如何,吾等光听得赵启言说,却不十分明了也!还请我王分享一二。” “然也!”一旁的平原君也点头表示同意道:“听赵启将军之言:河内、河东或皆入我大赵之手,若是如此,我军布放该如何调整,是否需要征召更多士卒,还有将领至派遣,此皆需我王定夺也!” “不急不急!”赵括笑着说道:“寡人命尔等入宫,便也是为了此事!一件一件来,吾等先来言说这第一件事儿!” 三人闻言,耳朵立即竖了起来。 却见赵括身子却稍稍往后一仰,对着一边的宦者令赵忠说道:“寡人都饿了半天了, 怎么牛肉羹还未来焉?汝先为寡人安排一下肚皮之事吧!”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无不莞尔,显然他们被耍了。平原君更是无奈地摇着头:我的大王啊,你这么皮,真的好么,你老父亲知道么?摊上这么一个王上,真是痛并快乐着。 一旁的赵忠却是如临大敌般,立即请罪道:“微臣疏忽,还请我王恕......” “罪”字尚未出口,便被赵括笑着打断了:“寡人也是刚想起来,不怪卿!速速为寡人整治些肉羹来便是!” “诺!”赵忠立即领命而去。 一旁的赵启眼珠子一转,随即对赵括说道:“末将腹中也有些许饿了,还请我王......” “滚吧!让赵忠给你多带几份,许汝三日假期!”赵括大手一挥,笑着对赵启说道。 “多谢我王!”赵启闻言,咧开嘴笑了起来,随即大步流星地追着宦者令的脚步而去。 下首三人何人哉, 如此情形, 怎会不知赵括开玩笑说肚中饥饿是假,借此由头将二人打发了去才是真,三人不免对自己刚刚的想法感觉惭愧,而对赵王括更加地敬佩。 倒不是赵括不信任赵启与赵忠二人,只是接下来他们的谈话将是决定赵国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国策,对于赵启与赵忠二人来说,级别不够,听之无益。 当然,赵括自然是可以直接令其退下,只是如此一来却难免令两人心中有些许不爽。而如今赵括的做法,却是让两人不仅得到了尊重,更是明白了赵括对他们的重视,怎能不感恩戴德,肝脑涂地。 随着二人的离去,赵括随即开始讲述大战的情形:“寡人率军拿下河东之后,随即昼伏夜出,跨越河西之地而至义渠,随即以战养战,诈称秦军,横扫义渠之部落,于月前抵达秦关内之泥阳城。” “义渠!”廉颇惊叹道:“我王,此行怕有数百里乃至千里之途焉?” 赵括点点头。 “千里奔袭,茫茫草原,前无标定,后无援军!我王不仅全身而出,还扫荡敌穴,令秦国震动......真,军神也!”身为上将军的廉颇自然明白此举是有多么的惊世骇俗。 而平原君和吕不韦二人经廉颇的提醒,方才明白自家的王上完成了一件怎样不可思议的军事壮举。 见着众人惊讶的表情,赵括只是淡淡地笑着,那意思仿佛在说:会说话你就多说一点!这个逼算是让他给装到了。 但,显然,老实的廉颇将军并不会让赵括继续得意,只说完一句,便闭口不再言语。 这令正在兴头上的赵括很是有些意兴阑珊,但能咋办呢?其他两个人即便是夸,恐怕也夸不到点子上,算了吧...... 随即赵括继续他的讲述:“至泥阳后,我军继续诈称秦军,连下秦国数城,乃至秦之重地雍城。随即,我军分兵而进,一路由李牧带领,佯攻咸阳,迫使秦王调兵回援;一路直驱函谷。” “秦王果然中计,遣函谷之精锐回援,而此时魏、楚、韩三国联军已在函谷关外鏖战半月之久,随即在第二日爆发决战。而秦军河内之军竟已藏于泌水之北,待联军出,而度泌水击联军之侧后,联军大败。” “哎!秦军之计策,果然令人防不胜防!”廉颇在一旁叹息道。 赵括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待联军败后,我军随即突入毫无防守之函谷关,并放火烧关,随后出函谷而攻秦军,掩护联军残部之溃逃。战至日落,我军损兵七千余后,尾随联军突围而出。”、 话毕,廉颇又感慨道:“可惜矣!若是我军可早些抵达函谷,胜负或未可也!若是此战能将函谷关拿下!” 说着说着,廉颇一脸可惜地摇着头。 赵括见此情形却是微微一笑,随即转过头对平原君问道:“平原君以为呢?” 平原君略略思索一番,随即说道:“世上事岂能尽如人意哉?此次大战,我赵损失并不多,加之周王畿之损失,也不过两万之数,收获却是颇丰,不仅挫败了秦国染指河内之阴谋,更是令秦关中震动,更丧兵十余万,而兼有扩地两郡之效。如此,虽有未破函谷之憾,却是可谓大胜矣!” 赵括仍旧不置可否,可一旁的吕不韦好似想到了一些什么似的,双眼发亮! 赵括显然也注意到了吕不韦的变化,随即问道:“吕卿以为如何?” 吕不韦见赵括终于点到了自己,随即激动地一礼,说道:“我王乃是故意等联军败亡之时,方才攻入函谷!” 吕不韦之言刚一出口,便如一碗凉水浇入了热油之中,惊起阵阵的油花! 好在无论平原君还是廉颇都很清楚面前之人的能力,这才没有直接出言反驳,只是如此惊世骇俗之言,他二人却也一时难以接受。 赵括闻言,却是淡淡一笑,随即问道:“吕卿说说,寡人为何要等联军败亡方才出现焉?” 此话一出,无疑是官方认定了吕不韦的话语,无疑是又给了尚未缓过神的两人狠狠的一击。 吕不韦却是兴奋异常,显然他知道自己的猜想又对了! 随即拱手答道:“我军迟至之后,联军大败,损伤颇重,而秦军两番苦战,损失亦不在少数,反观我军虽是突围而出,损失却是基本可控,可谓三败具伤者也。秦军无力再战,而联军无法停顿,故此我大赵方能占其河内、周邑之地也。” “若是我军与联军一起战于秦军,虽胜多败少,然胜负皆不利于我也。先说负,大军混杂一起,而我军又在最理端,极易变成殿后之军,则我军必然损失惨重也!” “即便胜了,届时魏军携大胜之势,兵将又远多于我军,到那时,函谷关的归属,甚至于河内、周邑的归属恐怕都不在我大赵的控制范围内了。”言毕,吕不韦又双手抱拳对着赵括一礼。 平原君与廉颇闻言皆是陷入一阵的沉默与思索之中。 不待两人做出反应,赵括笑着接过话头,继续说道:“不仅如此,若是我军大胜,攻占了函谷关,则危及秦国之生死存亡,秦国势必不肯罢休,调集全国之军反攻也会在所不惜,如此一来,一场局部战争势必演变为一场大决战,而我国并未做好如此之准备,败多而胜少也!” “我王英明!”平原君心下坦然地说道:“所谓盟友者,不过是利益相同之属也!既然合力破秦不利于我,那便不足以合力也!” “只是我王,若是魏、楚、韩三国知晓我军之意图,恐怕......”廉颇却有些担心地说道。 “我军只是恰巧赶到,更是拼死护得联军脱逃,时运不济,如之奈何焉?”吕不韦对着廉颇回应道。 “只是......”廉颇还待再辩,却被赵括打断了话头。 “廉颇将军不必在意。此事已成定局,寡人将此事告知三位之意,不在于讨论此事是否合理,而在于告知诸位,我军如今尽占优势,三国皆无力再战,而接下来三家之谈判,我军虽名为魏国之盟友,却需站在中立之位也。”赵括笑着说道。 随即又转向吕不韦问道:“吕卿,可愿为我大赵走这一趟?” “故所愿不敢请尔!”吕不韦兴奋地答道 . :“只是,不知微臣谈判之底线在何?还请我王示下。” 赵括点点头说道:“如今有争端之地有三块,河东半郡、河内及周邑之地。寡人之意,河东半郡已尽在我手,不存在讨论之余地,必须归属我大赵;河内之地,寡人已令田单出野王城而占据之,故也应归属大赵。” 赵括稍稍停顿后继续说道:“至于周邑,李牧带着三千骑兵会同魏军之残兵一同赶往,寡人料想秦军恐也在路上,其地确实丰饶,然赵国已占两地,不宜吃相过于难看,以至成众矢之的。故赵可不参与分割。然,却也不许秦、魏任一国独占之。” “微臣明白了!”吕不韦微微一礼道。 安排好谈判的事宜,赵括随即将目光投向了平原君。 “平原君!”赵括笑着说道:“虽然谈判还未开始,但河东、河内之地,吾赵国却需先管起来了。此事恐怕又要有劳平原君费心,为新增之地安排官吏了!” “份内之事,岂敢言劳也!”平原君微微躬身说道,只是言语间颇有些痛并快乐着。 眼见着赵国越来越强大,一年增两郡之地,作为公室老人,平原君自然打心底里高兴,而赵括对自己的放权更是让平原君安心不已。 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自家官员的缺少,毕竟赵国的底子太薄了。当然想当官的不少,可能当官,当好官的却是不多。 尤其是新增之地往往贴近战线,愿意前去的有经验的官吏就更少了。好在赵国有了求贤馆,这才让捉襟见肘的赵国官吏情况有所缓解,只是,这一下又来了一个半郡。 哎,都是泪啊! 赵括见平原君答应下来,随即继续说道:“如今南面河内、河东并入,北面辽东、箕子朝鲜已灭,上党与北郡之地太过辽阔,不太妥当!” 平原君闻言,略略思考后答道:“禀我王:南面可将如今上党郡一分为三,复故河东、河内、上党之划分可也!至于北面......老臣不甚了解其中情况,故不便建言。” 赵括点点头随即看向了廉颇,廉颇也随即拱手说道:“末将建议,未免东胡死灰复燃,可将东胡之地一分为二,一半并入如今之北郡之地,一半与箕子朝鲜并为一郡。” 赵括闻言,虽然廉颇之两郡建言与他所想的三郡的意图有所差距,倒也确实有其可取之处,毕竟一个分列的东胡草原对赵国是最有利的。 随即赵括不再犹豫,拍板道:“如今辽东之地尚未完成开垦,可暂依廉颇将军之意裂为两半,其北部与箕子朝鲜并为辽东郡。” “我王英明!”三人齐声道。 赵括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行政之划分,多一城,少一城,问题不大。然,军力之变更却是寡人所看重的。寡人临行前曾命各地在不影响农务的情况下,酌情进行征兵,更许以北地任武、代地王樯征发胡人为兵之权,如今情形如何了?” . 第三百三十四章 未来企划出龙台 “禀我王:自秋收之后,新政之下,百姓获利良多,故此百姓投军之热情高涨,不过月余,邯郸一郡得兵三千余人,而代郡接令后虽勉力为之, 然收效不佳,仅获胡骑不足两千,倒是北郡却又得胡兵万余人,如今北郡之胡兵已达三万余人!” 赵括点点头,心中略略盘算着手中的兵力,代地约十万大军, 其中近乎半数乃是新卒;邯郸城征兵后有兵约五千多人,三郡之地加上李牧的三千骑兵, 约有精锐五万, 屯田兵六万,兵力最多最精锐的要算北地了,光是胡骑便有三万多,一共加起来恐怕有十二万之巨,而且都是能战之精锐。 随即赵括下令道:“北地精锐不可长期孤悬于外!辽东郡初平留下两万五千精锐镇压,北郡留下三万五千兵马看住燕国。五千胡骑调入代地,充实代地防御,同时给代地北面的胡人打个样,让他们看看胡人归降后的待遇!” 不待众人应诺,赵括继续吩咐道:“选五千精骑,并一万锐卒补充至邯郸,整编为羽林卫与陷阵营,所剩两万五千胡骑并一万五千精锐,共计四万大军充实到上党郡,再由上党郡调出四万七千人加入李牧之前线兵团,以防秦国狗急跳墙” “诺!”廉颇一一记下,随即应诺道。 对着廉颇说道:“廉颇将军!” 看着应诺的廉颇,赵括似乎仍旧意犹未尽, 随即继续说道:“召田单回朝,命李牧督上党、河内、河东三郡诸军事!” “我王,不可!” 不待赵括说完,平原君与廉颇便齐齐地反对道。随即二人相视一眼,廉颇微微点头,随即平原君接过话头劝谏道:“禀我王,微臣虽非军中之人,却也知无故而撤换大将,此军中大忌也!况田单者,降将之首,可谓众矢之的也,不可轻易撤换而使众臣灰心也!” 平原君的意思很明白,新政虽然推行了大半年了,人们也渐渐地接受了新政,但反抗的势力不是消失,而是蛰伏了起来,若在此时将降将派给逼到角落, 极有可能造成新政的反复, 那就得不偿失了。 赵括却并不担心, 对着平原君说道:“平原君过虑矣!年前寡人答应纳田公之女为侧妃, 如今正是时候,请田公归来,乃是为此事也!田公成了寡人之国丈,莫非还会反寡人焉,且待典礼之后,寡人还需田单为寡人守住三郡也。此可明文告诸田将军,以安其心!” 平原闻言,微微点头表示同意,随即赵括便问道:“平原君可还有其他疑义乎?” “愿听我王安排也!”平原君拱手应诺道。 “燕平君(廉颇)呢!”赵括随即转过头对廉颇问道。 “我王,若是加上南下之北郡之兵,则三郡之兵累计由十六万之巨,如此之巨的兵力,恐怕......”廉颇颇有些担心地说道:“毕竟对手可是秦国,是名将白起,而不是东胡之蛮夷哉!” “廉老将军勿忧!寡人相信李牧绝对有能力统帅此军也!”赵括自信地说道:“李牧之能,绝不再白起之下!” 见着赵括如此抬爱李牧,廉颇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当然了,赵括调田单回来,倒也不仅仅是为了让李牧独挡一面,锻炼李牧,更是为接下来的布局做好打算。 “两位爱卿若无疑义便如此执行吧!”赵括看着二人说道。 “诺!”平原君与廉颇再次相识一眼,纷纷应诺道。 “另外,传令上党郡守李义,配合李牧,向河东、河内郡行屯田之策!”赵括继续吩咐道。 “诺!”平原君和廉颇二人再次应诺。 眼见着眼前的细节小事都已经吩咐完了,赵括随即开始进入今天的重点,下一步全国工作重心的调整。 “诸卿应知,此次谈判之后,我大赵便有河东、河内、邯郸、代郡、北郡与辽东共计六郡之地,与秦国想比,无论版图、人口皆不再有大的劣势,甚至由于秦军最近两次的军事失利,我大赵之实力,恐怕还在秦国之上!”赵括笑着总结着如今的情形。 “七国乱战之局面,已渐渐演变为我大赵与秦国对立之势。”赵括稍稍停顿,看向已经有些激动的三人,显然他们已经知道了接下来的议题。 赵括也没有藏着掖着,随即继续说道:“寡人欲在有生之年,扫六合而一天下,诸卿可有教我哉!” 此言,终于是说了出来。短短一年之前,赵国还在为秦国的对峙而无限烦恼,更是被一个小小的燕国的偷袭搞得灰头土脸,甚至一个不小心就要有亡国之危。而如今,自己已经在讨论着要如何扫荡六合,令四海统一了。 如此情形,怎能不令人兴奋不已! 座下三人,显然也沉浸在兴奋之情中。 尤其是平原君,作为赵国的文臣元老,他可太知道原来的赵国是个什么样子,可以说,他乃是赵国的一步步的壮大的见证者和亲历者。 对面的廉颇也是如此,若说平原君见证者赵国的壮大,那么廉颇就是赵括崛起的见证者,犹记得那个夜晚的彻夜长谈,为百姓开一条路的壮志豪言,犹在耳畔。当日的一切想法正有条不紊地在如今的赵国,一一实现着。 而作为改革急先锋的吕不韦,赵国的强大也有他的一份功劳,恍恍惚惚间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梦幻的下午,一日之间,自己从一介商贾摇身一变便成了赵国朝廷中举足轻重的大臣。至今思之,仍旧恍如梦中。也只有眼前的王上,有如此魄力,有如此能力重用自己! “诸卿还请畅所欲言!”赵括见三人激动得忘记了言语,随即再度发声提醒道。 三人很快从对往事的追忆与对前程的憧憬中缓过神来,三人都明白:往事不可追,未来不可察,只有把握住今天,才是致胜之法! 平原君作为当朝首辅,理当率先发言,稍稍思考一番,将往日所思所想稍稍总结,平原君当即开始进言。 “臣赵胜,进休养生息之策!”平原君双手抱拳对着赵括一礼,随即起身说道。 “平原君请讲!”赵括回礼道。 “禀我王:诚如我王所言,如今我大赵之版图、人口皆不若于秦。然,我大赵今日之河东、河内、上党、北郡、辽东郡,近三者之二皆为新夺之地也。 其中上党、北郡尚好,其余诸郡者,如河内者,为战祸所累,百姓十不存一,如北郡、辽东郡者,地广而人稀也。可谓民心不附,政令未通者也。 而赵之故土,如邯郸郡、代郡等地,因新政之施行也,百姓获利颇多,可谓丰衣足食也。然此不平衡之发展势必导致不均之心起也。”平原君细细分析着各地的情形说道。 赵括边听边点着头表示同意。 随即平原君继续说道:“臣闻之,治国之要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也。而我大赵者,地虽大,民虽众,其分也不均,心亦不齐也。心不齐,则战不利也。虽恐有数十万户,应不弱于秦者,然实际战争之潜力恐不及秦之一半也!” “是故,大赵之当务之急也,乃大力推行新政,使得新附之地,新进之民得之实惠,与民休息。如此,不出三年,民心尽附,而民力尽复。一有战事,只需登高一呼,应着必云集也!”信陵君总结地说道。 赵括继续点点头,又看向了另外两人,问道:“两位爱卿以为平原君之策如何哉?” “臣附议!”闻听赵括的问话,廉颇随即拱手道:“只是,末将以为,临近战线之河东、河内两郡可以军屯为主,民屯为辅,如此一旦生变,可迅速成军也;而其余各地可以民屯为主,以藏富于民,积蓄民力也!” “臣附议!”吕不韦也立即答道。 赵括闻言点点头,说道:“蓄民以力,再以国力压制秦国,此堂堂正正之道,可也!” 闻言的平原君心满意足的坐回位置,赵括随即转过头看向廉颇,问道:“廉老将军可有何策教寡人焉?” 廉颇也赶忙起身,抱拳说道:“微臣只知行伍之事,故为我王进整编军队之策!” “请老将军细细言之!”赵括一听之下,很是感兴趣地问道。 他正为如何调动兵将发愁呢!兵力调动太过频繁吧,不仅要付出诸多的粮秣,更会造成将不识兵,兵不识将的囧境,战力将大打折扣;可是若是不调动的话,则恐有尾大不掉,乃至军阀的出现,毕竟任何的信任与忠心都是相对的。而作为后世之人,“黄袍加身”的故事可是耳熟能详的。 这也是为何赵括要将北地之军调入上党,又将上党之军调给李牧,甚至还不惜以纳妃之事将田单暂时地调回。 而廉颇显然也明白其中不足为外人道的小九九。 “禀我王,如今我军之兵力,恐有三十万之巨,然一则四散各地,北地、代地、上党各有近十万大军,唯独中央缺少机动之兵力,二则战力参差,便是同一营中,战力之相差也巨甚,尤以代地为甚,因其中精锐多次被抽调,而补充之兵多为新卒也。”廉颇继续分析道。 “若长此以往,一则本末倒置,兵力之调换、增援将受阻也,二则因战力之差,强力者必然屈就战力弱者,则我军高端战力必然无法发挥,此非军之福也!”赵括也接着分析道:“老将军以为应如何处置焉?” 廉颇随即回答道:“臣以为,可将国中军力一分为三,一者为精锐之机动军团,屯驻邯郸,随时可以策应各方;二者为战力稍弱之军,屯驻与国交界之处,可称为守备军团;三者为半兵半农之屯田之兵,平时为民,战时为兵,辅助守备地方也!” 赵括闻言,却未置可否。原因很简单,若是如此划分,一则机动军团的兵力太过强大了,谁敢为之统帅?谁又能为此军之统帅焉?二则各地缺少精锐,万一出现紧急情况,无法形成有效的反制。 而老成持重的廉颇自然不会犯如此低级的失误,随即便继续补充道。 “其中守备军团可归属于各郡之驻守将军统领,而屯田之兵可归属于各郡之郡守统领,同时接受兵部之指挥,以形成两方之制约。 而对于最为精锐的机动兵团,结合目前我军之形式,臣以为可编为四军,其中两军各三万人,屯驻邯郸,一则拱卫都城,二则作为机动之兵力;另外两军各两万人分别屯驻上党及代地,以应对紧急情况,此四军皆独立于各郡之将军、郡守,有独立作战之权。 一旦战事起,可由朝中派出大将集结守备及精锐军团进行对敌。” 显然将每个将领麾下兵力减少后,尾大不掉的可能性将降至最低。赵括点点头,随即又问道:“有三个问题,其一,如今我军虽有三十万之众,可要选出这十万精锐,却并不容易;其二,胡骑如何安排;其三机动兵团各军之统领,将军可有腹稿?” “禀我王:其中选兵之事,臣以为宁缺毋滥,如今战事稍息,拱卫都城之两只军团可暂不满编,或是先编练一只可也,待徐徐征兵而补之;然,胡骑之事与将领之选,臣确实未曾考虑周全。”廉颇坦然答道。 当然了,胡骑之事或许是廉颇的疏忽,但将领之选却是廉颇故意为之,什么事情能谏言,什么事情不能发声,廉颇还是明白的。 “既然如此,便将往代地之胡骑增加至一万,往上党之胡骑减为两万!”赵括手指缓缓敲打着桌面说道:“至于各军将军之选。” 赵括略略思考后,还是决定趁着整编的机会对将领进行大的调换。 “待谈判完成后,代地仍由王樯与乐间搭档,设北地都督,以李牧任之,掌代地一切军政,寡人要用这把利刃将胡人这个最后的威胁给割除调; 调原上党郡守李义至北郡掌守备军,掌北郡军事、并知辽东郡军事; 调北郡之任武南下上党,掌机动军团,与田单搭档。 廉颇将军继续坐镇邯郸,罢赵启羽林卫指挥使,掌邯郸机动军团。” “我王英明!”廉颇双手抱拳道,随即安然坐下。 赵括点点头,随即看向了最后的吕不韦,问道:“吕卿,平原君教寡人积蓄民力,燕平君教寡人以整编军力,不知吕卿可有策教寡人焉?” 吕不韦也立即起身,抱拳答道:“民已富足,兵甲已修,战力已足,此战之备矣!微臣进蚕食鲸吞之策!”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三年规划定前行 “愿闻其详!”赵括点点头注视着吕不韦说道。 随即平原君与廉颇也同时激动地看向了吕不韦,显然大家都明白,吕不韦想要谏言的是何等重要而荣耀之事。 却见吕不韦双手抱拳对着众人微微一礼,当即缓缓说道:“昔范睢进献秦王‘远交近攻’之策,至此秦国东出之势盛也。短短几年,与韩、魏、楚相战,得河东、河内及鄢郢等大片土地, 及至遇我赵国,其势弱焉!连失河东、河内等地!” “昔日风头无两之秦军,如今为我军数败之,何故哉?非秦甲不修,非秦兵不锐,非秦将不智也, 只因其贪心太大,而树敌太多也。 夫秦以其强军, 妄动干戈于外,今日攻楚,明日攻魏,后日伐韩,更兼灭周而衅赵。故七国(含周朝)之中,与之战者五,仅有弱燕与暗齐未曾与之战也。秦甲虽坚,难敌数矛之刺;秦军再锐,难敌四方之手;而秦之四出,更将其远交近攻之国策,置于虚设也。” “既知秦之败,然我军当如何处置乎?”赵括问道。 “禀我王:微臣以为,今日之世, 与齐国灭宋之时已大不相同,各国经秦之累年打击, 早已自顾不暇,纵使他国灭,也只会庆幸非己国之灭, 而不会奋力讨伐之。秦之灭周,可见一斑,若非我大赵一力促成联军,恐难有为周战者也。”吕不韦继续分析道。 “吕卿之意,吾等应着力于一举而灭国焉?”赵括继续问道。 吕不韦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然也,却又非全然如此也!臣闻之: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今之众国,战非于己者不出兵也,所谓取众国之十城,不如灭五城之一国也。是故,我大赵应着力于一时而攻一国,直至此国之灭亡或全然失去军事能力,而为我大赵所用也! 然各国又有不同,有地狭而人稀者,有地广而兵多者,前者需行鲸吞之策,务求一击而中,一攻而下;后者则需缓缓图之,今日拿一城, 明日获一地, 谓之蚕食也。 二者之同在于, 师出需有名, 且一时之间不主动挑战于多国,尽量只与目标之国战,而不同之处在于,对于不同之国需以不同之方法攻略之。” 似乎是怕诸人不甚明了,吕不韦随即继续解释道:“譬如燕国,已然衰落,所辖之地不过一郡之广,所遗之民不过十万之户,所制之军不过累万,战力更是一塌糊涂,故此我军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鲸吞之也!” “又如齐国,地虽广、民虽众,却兵甲不修,我军亦可一举而攻灭之;而楚国之地,不仅虽有地广人稀之称,然其境内多山川河流,攻之不易,秦之大敌仍在,故只可稍作蚕食,令其无力攻伐我国即可也。” 赵括闻言继续问道:“我赵国如今幅员辽阔,与吾接壤者有国者四,除却秦国之外,仍有韩、魏、燕三国并胡人之属也,吾欲纳卿之鲸吞蚕食之策,然寡人当从何处下手焉?而秦国会否形成干预哉?” “禀我王:若依鲸吞蚕食之策,则其第一步,乃是全面建立对秦之防御体系,包括兵力布置以及外交之准备!”吕不韦继续回答道:“只因我国一旦开战,不论兵出何方,必然导致秦军之东出也,一则可入寇他国与我国抢地盘,如此我军则须依今年周邑之故事,携诸国以抗秦;二则可直击我国之河东、河西之地。无论何种情形,我军均需做好对敌秦军之准备也!” “既然终要与秦国一战,莫如先灭秦国也!”廉颇打断吕不韦的阐述道:“若是如此两线作战,反而不利于我军也!” 赵括闻言,摇摇头说道:“先战于其它诸国,最多是一面防守一面进攻,两面作战而已;若是先攻秦军,败自不必说,即便是胜,且不论需损兵多少,我军攻入函谷,难道其余诸国会坐视我军灭秦而独霸焉?到那是恐怕会群起而攻我也,须知我赵国可没有进可攻退可守之函谷天险也。是故,攻秦必为最后之决战也!勿使他国有可乘之机!” “诺!”众人闻言纷纷应诺。 “平原君!”赵括见众人应诺,随即点将道:“多派使者,多带金玉,联络诸国,共抗秦国的大旗,还需继续树立起来,要将诸国牢牢地绑在我大赵身边,要令诸国皆以为秦国依旧强横无匹,明白吗?” “诺!”平原君立即应诺道。 “廉颇将军!”赵括继续吩咐道:“河东、河内之布防,待田单将军归来后,且与之细细商议之,形成思路后报于寡人知晓。” “诺!”廉颇也立即应诺道。 “吕卿,如此安排,可行哉?”赵括问道。 “我王英明!”吕不韦微微拱手。 “既如此,吕卿且继续言之!”赵括左手微微抬起,示意吕不韦继续。 “诺!”吕不韦应诺一声,随即继续述说起来: “其二者,乃是肃清后方之危险,彻底避免两线作战之可能。后方之危险者为二也,一曰代地之胡人,二曰北地之燕国。微臣之意,应先驱赶胡人之属,后灭燕国之地。 灭胡,此大义也,秦与诸国必不至冒天下之大不韪而搅乱也。 灭燕,则可趁秦与魏国争夺周邑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攻占残燕,不待秦军反应过来,即行造成灭燕的既定事实。如此,即便秦军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矣。况有河东、河内之防御在,料想无碍。只是周邑之地,少了我军支持,恐会落入秦军之手也。” “我攻灭一国,秦取半郡之地,还是我大赵更胜一筹!”赵括点点头说道:“况且,秦军想要拿下周邑,却也不易。” “平原君,魏国多民多铁矿,告知魏王并信陵君,若有需要,可以之换取我赵之守城器械!”赵括转头对平原君吩咐道。 “诺!微臣立即吩咐使者将话带到。”平原君应诺道 “吕卿,请继续言之!”赵括继续说道。 “诺!其三者,乃是壮大我赵之关键也——灭齐!齐国,自五国伐齐以来,一直默默无闻,不肯参与诸国之事,我军可以之不愿抗秦为由,出兵攻伐,对外宣称欲迫齐国出兵出力,实际乃攻其国而占其地者也。 若占齐国,则拥其膏腴之地,而齐国累年经商所藏之金玉、粮秣皆可为我赵军所用,如此则我国力大胜于秦也!” “齐虽暗弱,却也是曾经之大国也?”赵括心中虽是激动不已,却也没有因此激动之心而冲昏了头脑,反而冷静下来,向廉颇问计道:“廉颇将军,攻而灭之可有把握?” “禀我王!”廉颇随即肯定地答道:“齐地虽大,然自田氏代齐以来,其对内也,惧姜齐之复辟,更恐于诸姓之效仿,是故其内乱不止也。也因此有五国伐齐之惨败也,若非田单将军,恐早已灭国矣。至于如今,兵甲不修,王令难出临淄,若以二十万大军,末将有把握一举而灭之!” 赵括点点头,大笑着说道:“有廉老将军,寡人幸甚也!” 廉颇连称不敢,他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二十万大军才能办下来,若是换了自家的王上,恐怕十万大军就能灭齐了,哪里敢担赵括如此的夸奖。 攻下齐国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地盘、钱粮甚至兵力都会有巨大的补充。但来自21世纪的赵括对此却又有更深层次的理解。 齐国者,因其远离战端,商旅之客往来不绝。得其地,则赵国尽占华夏之北地矣,又兼商旅之盛,如此一来,甚至只需要埋头发展,则不过十数年,无论秦、楚或是他国,其国力必被赵国甩开一大截。 国力一旦被甩开,想要再追上来,可就不容易了!徐徐图之,一统也就不再是难事。 而这也是赵括认可吕不韦先攻燕齐、后灭韩魏的原因之一,至于原因之二嘛,韩魏如今已日薄西山,却能在秦军来攻时起到示警之用。 想明白这些的赵括,随即也不再犹豫,转而对着吕不韦说出自己最后的疑问道:“两个问题!其一,灭齐不同于灭燕,非如今之军力可为也,如廉颇将军所言,需二十万大军,如此大军,至少也需三至五年之积累也!其二,灭齐不难,难的是如何处置后续事宜,秦国会否携诸国攻来?吾当如何处置?” “禀我王:依臣之策,灭胡当在明年,灭燕当在两年后,而灭齐应在四至五年之后,以我大赵如今之新政,百姓皆以入军为荣,不出三年可得兵马至少十数万也,五年之期,足以凑足兵马钱粮矣!”吕不韦稍稍计较一番后答道。 “至于灭齐之后。”吕不韦微微沉吟一番,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不多时,便答道:“我王须知,灭齐后,所剩之国,不过秦、韩、魏、楚四国而已。魏国刚与秦战于周邑,稍加利诱,令其保持中立不难,韩国仅一郡之地,兵甲本就不足,且受制与太行山脉,不足为虑也。 至于楚国,且不论其是否会与我交恶,其与我国之接壤,在故吴越之地,长于水军短于陆军,且自古由北攻南易,由南击北难也!若其果 . 真来攻,我军大可诱其水军上岸,以我步骑之利,歼灭其水军于陆地,进而夺其吴越之地也! 是故,若我是秦国定会想方设法抢夺地盘、瓜分诸国,而不是强攻我赵国也。” “若是秦国随之瓜分诸国,我军当如何处置?是坐而视之,还是与诸国共战之焉?”平原君在一旁问道。 不待吕不韦回答,赵括便回应道:“若是秦军攻楚,我军不应坐视,更不应战于秦,反而应该与秦国一道屠灭之!原因很简单,楚国太过庞大,只是受制于其贵族体制,若是变法成功,极有可能一举而成大国也,故应携手而灭之。同时一旦楚国灭,则我军可进攻秦国之方向又多一处也! 若是秦军攻击韩、魏两国,则我军应西出河东,而攻秦之河西之地也!即便韩、魏为秦所破,我军若能兵占河西,则利于我军也! 然我军最佳之途径,还是需要将秦军逼迫回关,令知难而退,转而攻楚!攻楚,必陷于楚之沟壑山川水网之间,则与我军大利也!” 说着,赵括心中已然打定主意,要将秦国的注意力吸引到南方吸引到楚国去。 “吕卿可还有补充焉?”赵括对吕不韦问道。 “我王英明,思虑周全,微臣望尘莫及也!”吕不韦适时地送上马屁道。 赵括显然对这样的马屁并没有什么抵抗能力,随即大笑了起来:“诸卿,既然主意已定,卿等还需为之不懈奋斗才是!” 不待众人应诺,赵括轻轻一咳,随即开始梳理起来今日奏对之事来。 “今日之议,为我大赵未来十年之规划也! 其中今年之要,其一,为尽快结束与秦、魏之三国谈判,此事吕卿负责,其中底线已然明确,寡人不再多言,若有意外之事宜,卿可相机决断!” “微臣明白!”吕不韦立即应诺道。 “嗯。”赵括微微点头,继续总结地说道:“其二,为收拢河东、河内以及辽东之地,各地官员调任之事,要烦劳平原君了!” “不敢!份内之事也!”平原君也立即应诺道。 “其三,河东、河内之防务与屯田之务,廉老将军需尽快与文臣之下放一并进行!”赵括继续吩咐道。 “诺!待田公归来,微臣立即商议此事!”廉颇也应诺道。 “嗯。”赵括笑着继续总结地说道:“三年之期,我大赵不宜有大的战事,全国休养生息。明年之要,一为完成军队之整编,二为全面推行摊丁入亩之新政。前者由廉颇将军负责,后者由吕卿归来之后,接续此事之推进;平原君局中调度,总揽之。” “诺!”三人再次齐齐应诺道。 . 第三百三十六章 白起回师秦王病 在赵国安排好下一步的战略部署时,白起也带着三千精锐赶到了咸阳城中,而秦王已经在王宫之中衣不懈带地焦急地等候了多日。即便蜀地的数万大军和连夜从函谷回师的三千秦兵早已抵达咸阳。 秦王自然明白,在蜀地大军调回的那刻,咸阳、关中便已无虞,可正是如此,冷静下来的秦王, 随即发现,当前的局面或许就是赵军布的局,而他们的目的自然是让自己从函谷前线抽调大军回转援咸阳,从而乘虚攻入函谷。 “围魏救赵”之故事居然在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秦王不由得陷入自责与害怕之中,他怕就是自己的一道诏令改变了前线的战局,更怕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导致大局的糜烂——函谷关可万万不能有事啊! 可是, 即便秦王想要再次追回诏书也是不可能的了,因为两日前, 函谷的大军已然日夜兼程的回到了咸阳城中。 只有三千人! 这个数字就很微妙了。既让秦王感到有些许不爽, 似乎有种被敷衍的感觉,同时,又令秦王稍稍有些安慰,毕竟前线只少了三千军,或许、也许、应该不会影响大局吧。 而自函谷归来的秦军裨将,却没能给秦王带回什么好消息。甚至是噩耗!因为他们回援咸阳的一路上都没有见到赵军的踪影。 秦王明白,如此情形只有一种可能:赵军故意隐蔽了起来。而隐蔽的目的显然是正在鏖战中的函谷关! 裨将的信息无疑是在证实着自己的猜测。秦王的心中越发的忐忑了——根据各个被这只赵军占领过的城池的反应来看,这只赵军绝不是一般的军队,而是赵军精锐中的精锐。而这样的一只猛虎般的军队,如今正潜伏在毫无准备的函谷关的侧背。 如何能不令人心惊肉跳!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思,秦王渡过了自登基以来最为难熬的两日,虽然勉力支撑着上朝理事,可任谁都知道秦王已在爆发的边缘,而众臣见此情形也是终日惶恐不已,连带着大殿之上,汇报的声音都小了不少。 这样紧张的气氛,甚至蔓延到了秦国的老街巷口, 人们议论纷纷,好在他们知道前线乃是他们的军神武安君带领,而如今夜只能纷纷期待着他们的武安君能够继续创造奇迹! 好在,他们的武安君没有令众人失望。 清晨,伴随着初升的旭日,白起带领着一队队军容严整的大军出现自了咸阳城中,与之前风尘仆仆的大军不同,虽然每位将士脸上都有着难掩的疲惫,却更有发自内心的笑容,那是怎么都遮不住,更是装也装不来的。 于是,见多识广的咸阳百姓们很快明白——前线大军再次胜利了!就如以往的大战一样,胜利终究属于秦国! 欢呼着雀跃着的秦国百姓,高呼着“秦军万年”、“大秦万年”,夹道欢迎着王师的归来! 显然,这一切都是白起所想要看到的,也正是白起昨夜明明可以夤夜入城,却非得在城外不足十里处安营扎寨,等到今日太阳初升, 这才开入咸阳。 百姓需要的不是真相, 而是一个令他们满意的结果! 秦国需要的不是真相, 而是能够凝聚民心士气的结果! 甚至,秦王...... 不知不觉间,白起带着几名亲兵脱离接风的队伍,已经来到了王宫之前。 一番通报之后,白起很快被带到了秦王的面前。 只一眼,白起便觉不妙,随即竟然愣在了原地。 无他,端坐主位的秦王已然没有了往日的风采,半头青丝矣泛白,眼眉低垂,神态佝偻,一张苍白的脸上几乎没有半点血色,只有那通红而可怖的眼睛宣示着主人还健在。 很明显,几日的不眠不休与担惊受怕,已经耗尽了这位已至暮年的秦王的所有精气神。 “爱卿!”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微臣在!”白起连忙上前几步,双手抱拳应诺道。 不待白起再多关心一句,秦王低沉而缓慢的声音便又传来:“函谷!如何?” 虽然秦王问得含糊,但白起哪里还不知秦王在担心些什么,随即便答应道“函谷仍在我手,我王放心!” 然而秦王并没有因为白起肯定的答复而放下心来,反而越发地疑虑,随即似有些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赵军?” 白起明白,秦王是在担心赵军仍旧潜伏着未曾动作,随即解释道:“赵军偷袭函谷,为我军所破,丢下七千首级,慌忙而逃了!” 似乎是不想秦王再开口询问,白起继续说道:“魏、韩、楚三国之联军亦为我军所破,损兵十万巨,末将归来前已令司马错将军率军东出,直取周邑,日前应已到洛都也。” 听着眼前之人的汇报,秦王的脸色逐渐好转,终于在白起汇报完毕后,缓缓吐出了一个“好!”字,随即便栽倒在了案几之上。 一旁的宦者令立时就扑了上去,查看着秦王的情况。剩下的几名宦者与宫女哪里见过如此场面,顿时被吓破了胆子,尖叫声刺破殿阁,紧接着便是一阵的狼奔豸突,杯碟灯柱撞倒一地,原本井井有条的殿阁之内顿时乱作一团。 好在,秦殿之中,白起仍在! “禁声!止步!”白起站直身子怒吼道:“再有尖叫奔走者,以作乱论处!” 众人闻言,纷纷应声拜倒在地不敢动弹。 白起将场面安定下来,这才对周边的侍卫们吩咐道:“封禁宫殿,任何人不得进出!” 白起明白,无论如何,秦王晕倒的事情绝对不能在此时不受控制地传播开去。 “诺!”有了主心骨的侍卫们很快领命道。 控制住局面的白起随即看向了宦者令,而宦者令正伸手小心翼翼地探着探秦王的口鼻,好在还有呼吸! 似乎也感受到了白起灼热的目光,宦者令随即抬起头,对着白起点点头说道:“王上已有几日为睡觉矣。” 此言一出,白起大体明白了此时秦王的情况。但他仍不敢大意,随即吩咐宦者令道:“有劳宦者令安排可靠之人,速以商议函谷战事之名,招安国君并范睢相国入宫!另速阴请医师入殿为我王诊治。万不可令他人知晓此事。” 显然,在白起的心中,国事大于私事,秦国大于秦王,这也是为何白起先命寻来安国君和范睢,后寻医师的缘故。 宦者令闻言,刚想要提醒白起些什么,却转念一想,此时毕竟是白起做主,自己不宜也不该有第二意志,随即生生将此话咽下,双手抱拳便应诺下来。 随即宦者令便按照白起的吩咐,在殿外找来三名机敏的宦者,稍稍吩咐一二后,又回到了殿中。 不多时,医师率先赶到,正在为转移到床榻之上的秦王把脉的功夫,安国君与相国范睢前后脚便也到了殿阁之中。而令白起措手不及的是,范睢身边赫然跟着公子子楚。 白起眉头微微皱起,正要说些什么,却被秦王身边的宦者令给打断了。 “医师,我王如何了?!”宦者令急切地问着在一旁收拢手枕的医师。 医师收拾好手枕,看了看四周的五人,微微颔首,说道:“我王乃是日夜忧虑,又兼未曾休息好,以致气血有所亏空,只需静养,多加温补,一两日内,至多不过三四日便能转醒!只是......” “只是什么?”一旁的范睢赶忙问道。 “只是,我王毕竟上了年纪!”医师缓缓地说道:“不宜再多辛苦,尤其不可再受惊惧也!否则......” 此话一出,却没有人再敢追问否则为何。 殿阁之内,一时之间竟然显得有些安静得诡异。 “还请医师速速写下药方!”宦者令随即打破安静道。 “好、好!微臣这就写下!”医师赶紧应诺道。 说着宦者令便陪同医师而去,而作为朝中重臣的白起和范睢也随即来到了外间。 “相国,如今我王昏迷,而前线战事仍续,和谈也迫在眉睫,相国可有计议焉?”白起率先发问道。 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尤其是如今战事说战不战斗、说停未停之时,有太多的事情需要秦王来拍板决定了。 范睢虽然不知道前线战况如何,但看着白起仅仅带了三千兵马回咸阳,显然前线战事还并没有完全的解决。当然老辣如他,自然也明白白起的意思,是想要安国君行监国之职。 可是自己能答应吗?显然是不能!若是让安国君有了此次的监国之名,便算是有了一定的名分,若是秦王真的一倒不起,自己难道要奉安国君为王焉?即便是秦王最终苏醒,有了这次的名分,明里暗里,朝中诸臣也会稍稍倾向与安国君的。 可自己已经把几乎全部的宝压在了好圣孙——子楚的身上了啊! 问题在于,圣孙再好也是孙呐!大王虽是看好 . ,由之接班的意图也很是明显,但毕竟没有明文诏书,于情于理,此时都该由子辈担起重任,而不是孙辈的子楚。若是自己强扶上位,如今的情形下,无论朝野内外恐怕都不会答应。 既然自己得不到,那他人也别想得到。 打定主意的范睢随即不紧不慢地回应道:“越是此时,吾等臣子越是要沉住气,切切不可一失足成千古恨,更因一时之急切,而致我大秦万世之乱也!” 范睢的意思很明显了:大王没有指定太子,咱们这么趁大王昏迷,就选出监国之人,恐怕会招致非议。一则有僭越之嫌疑,大王醒了即便不说什么恐怕心里也会有疙瘩,咱两都吃不了兜着走;二则若是所选之人并非大王心中之人,那麻烦就更大了,秦国内乱也便近在眼前。 白起闻言,自然清楚范睢所言有一定的道理,可是前线数万大军孤悬函谷关外,函谷关内也只有数千大军,若是不能尽快派遣援军,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呀! 当然白起从范睢携公子子楚而来,便已明白了范睢的立场。 白起深深地、静静地看着范睢,似乎要将眼前之人看个透彻,看看他到底是为了秦国才不肯令安国君监国,还是因为自己的私心! 范睢显然也被白起冷冽的目光给看得有些毛了,随即补充道:“军事由君上做主,政事由下官与众臣商议后报于君上,有君上掌舵,不过两三日之期,当不至于出什么事情!” 显然,为了保住子楚的领先优势,范睢不惜自贬身价,甘心让出手中的权利。本应统领朝野的他,竟然不惜伏低做白起的副手——不仅让出了军事的指挥权,更是连政事的最终决断权都拱手让出。 当然,这样的让权看似牺牲巨大,实际却是惠而不费! 军事上,就凭武安君的威望,又是得胜归来,范睢倒是想插手,也要能插得进手呀! 至于政事,如今秦国最大的政事无非就是战后的谈判而已,还是要依靠军队讲话,范睢本就难以插言;而其他三三两两的政事,你问问朝中诸臣是听范睢的多还是白起的多? 范睢卑微的态度显然是打动了白起,尽管白起也知道或许这样的承诺并不会改变白武范文的格局。但显然,至少范睢的态度是到位的,颇有“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的意味,而态度,很重要! 白起略略沉吟一番,终是下定决心,对着范睢说道:“两日!若是王上两日内醒来,那是最好!若是王上不曾醒来,吾等,还需再作计较!” 范睢闻言,还要再辩,转念一想,如今身处宫中孤立无援,若是自己强自辩驳,惹怒了白起,将自己扣留了来,那就大事不妙了。既然争取到了两日的期限,不如两日之后再说,毕竟若是有朝中众臣相帮,胜算应比如今更大些也! 想及此处,范睢随即止住了话头,双手抱拳说道:“武安君思虑周全,一切便如武安君之言,两日后再议!” 言罢又对着白起一礼,随即退去。 .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为权柄秦宫内斗 就在白起到达咸阳外的前两日,司马错也带着四万多秦军将周邑扫荡打扮了大半,随即便来到了周王畿的附近。 此时的周王畿,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繁荣,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血的腥味与烤肉的味道。没办法,此地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但好在,只要有一线生机, 百姓就不会也不愿离开他的故土。 原本处处裸露着发黑的石块已经被重新累放,而那些断壁残垣也肉眼可见的少了不少,很明显此地的百姓正在废墟中重新建设自己的家园。 就如地缝之中的一株小草,顽强地突破着岩石的束缚,试图接受着阳光的沐浴,然而,就在小草即将破土而出享用阳光之时, 一只只无情的铁蹄又将小草狠狠地踩下,踩入很深的泥土与乱石之中。 最先开战的是秦、魏两军的斥候, 仇人见面那是分外的眼红,虽然魏军战力稍弱,却也悍不畏死地冲向了秦军。秦军见状更是毫不迟疑的挥剑杀去。紧接着,更多的军队投入了战斗之中。 只是,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大战终究没能发生,不待双方酣畅淋漓的战上一场,战场的北方又出现一只骑兵,手持着红色旗帜,正缓缓向着战场毕竟——正是赵国的骑兵。 司马错不敢大意,在不明对方实力的情况下贸然两面作战,那是大忌!随即秦军本阵鸣金之声大作,闻听撤退之令,战场之上稳稳占据优势的秦军只得缓缓地有序退出战斗。而被压制的魏军也不敢贸然追击。 一场本应不死不休的战斗便在赵军骑兵的威慑下,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秦军就地在周王畿的外围安营扎寨,一队队的斥候不要钱似的被司马错抛出,而斥候们也没有令司马将军失望,消息很快传来: 秦军今日所对战的正是从函谷关外狼狈而逃的魏军残军, 数量在三万左右。 但这并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北面的骑军,乃是赵国的生力军——更以骑军为主,共计约有一万三千多人(上党田单增援了一万大军)。 若是只有魏军,司马错早就下令冲击了,可北面还有一万三千骑的赵军。 若是自己下令攻魏,赵军势必侧击自己,司马错自问两面夹击之下,难以抵挡,而若是下令进攻赵军,且不论魏军是否也会增援,单单赵军的骑兵,在此大平原之上,自己这不到四万的久战之兵,恐怕也不是对手啊! 更令司马错绝望的是,发往河内的大军也传回噩耗,河内境几乎全部被赵军占领,只来得及从轵城附近的几座城池中转运出些许粮草。 轵城啊!那是被自己家的嬴摎将军屠戮一空的城池, 其周边情形可想而知,能转运回的粮秣恐怕都不够大军一日之用。 如此一来,司马错和他的四万秦军彻底陷入尴尬之中。 进,则需以一敌二,心有余而力不足; 退,则策划半年,征战数月的东出之战将前功尽弃,而十余万秦军也将白白死去;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摆在司马错面前的,也就只有一条路了——守! 守住现有的泰半周邑之地,同时加急文书传到咸阳,请求援军速速增援! 好在,无论魏国还是赵国,似乎也没有打败秦军的信心,于是在周王畿的故地之上,秦、魏、赵三国,上十万大军,大眼瞪小眼地互相警惕着、对峙着。 报急求援的文书在白起入城的当夜便递送进了咸阳王宫之中。 可是秦王仍在昏迷之中,白起接过求援的文书,随即当仁不让地开始下令。 而在相国范睢的全力支持下,武安君白起的指令很快予以了执行,秦国这台战争的机器依旧不知疲倦地运转着。 从蜀中回援而来的五万精锐,被白起连夜派往了函谷关,他们将全数加入到司马错的手下,驻防周邑(如果拿下的话),而司马错麾下的部分大军则将回返函谷进行修整。同时在相国范睢的支持下,大批的劳军物资、粮秣也一同被送往了函谷。 没错,白起不打算进攻了! 不仅仅是因为秦国打不起了,也因为秦王的昏迷! 当然,数只使者队伍也整装待发,却又因为秦王昏迷,无法得知谈判底线的缘故,不得不暂时按捺。 而从函谷回援咸阳城的六千精锐,也被白起拆分成两部分,其中三千人,并另外五千新兵,共计八千大军,被调往了义渠郡。 经过一番调查,白起已然知晓了赵军乃是从义渠草原攻入关中,虽然种种迹象表明,义渠各部落都损失惨重,但却依然让人看不清义渠人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当然,白起自然是愿意相信已经融入秦国数十载的义渠人民是爱国(秦)的。 出兵义渠,当然只是为了防范于未然,只是为义渠的百姓们重建防线,免其再受赵军至荼毒。至于查案什么的,白起表示,那是范睢为首的文官的事情,可不干我们武将什么事情! 什么?文官是跟着大兵一起来的? 很正常啊,大家都是从咸阳出发的,同路而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怎么,你有意见?! 解决掉两端的威胁的同时,白起却仍旧不甚放心地将咸阳附近的兵将调集到咸阳,以备不测,相国范睢将一切看在了眼里,虽然急在心里,但在表面上却仍旧竭力地配合着白起。 范睢知道,如今整个咸阳城的兵马都被白起牢牢掌控住了,若是大王一旦有所不测,恐怕白起就立即会拥立安国君为王,而手中无兵的自己将无力回天矣!甚至于,若是王上晚些醒来,自己和公子子楚都将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自己虽然串联了诸多的朝臣,可在这样的情形下,即便是有再多的朝臣支持,也顶不过一旅精锐之师啊! 眼见着主动权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缓兵之计而得到易手,甚至差距被对手越拉越大,范睢明白,能够拯救自己和公子子楚的只有秦王。 所以,在白起调动大军增援函谷、防御义渠之时,安国君站在白起身后当起了背景板,而范睢却带着公子子楚衣不解带地服侍着秦王,范睢更是抓着医师几乎半个时辰便来请一次脉,各种补品如流水一般送入王宫,虽然王宫之中并不缺这些补品。 作为背景板的安国君却是红光满面,显然他前朝收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却是丝毫想不起自己昏迷在床的父王。直到白起将前朝之事料理完毕,有些飘的安国君,甚至要在白起的提醒下,才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姗姗来迟地赶到了秦王的榻前。 而这一切的一切自然而然地一件不落地被宦者令看在了眼里。但他恍若未觉,多年在秦王身边的他,自然明白,若是秦王苏醒,自己当然可以如实汇报;若是秦王......或许这天就要变了。 也因着这样的想法,宦者令也是对于秦王的照料越发地细致,细致到有些焦急! 一株株珍贵的药材被投入了药罐之中,一碗碗新鲜出炉的补药,“顿顿顿”地给秦王灌下。随着一碗碗的药物入体,肉眼可见地,秦王的脸色好转了起来,原本煞白的脸庞慢慢出现一丝的红润,连带着身体也热乎了起来。 寝殿里的众人连带着范睢和宦者令在内,见此情形无不欢欣鼓舞,无需医师说明,大家都知道,秦王身体正在恢复,苏醒只是迟早的事儿了! 然而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为秦王医治的医师却不自觉地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秦王的身体情况并不那么乐观。 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转瞬即逝的叹气,却被相国范睢敏锐地察觉到了。范睢眼睛微微一眯,心中暗道:“看来,此人还是不能留啊!” 原来,为了使秦王能够尽快苏醒,解除自己身前的困境,在白起忙于外朝调兵之时,范睢一力主张为秦王“进补”! 众所周知,所谓“虚不受补”,大量的进补自然是能在短时间内让患者的身体亢奋起来,从而达到苏醒的目的,但这却是用患者未来的健康作为代价。 大量的滋补之物聚集在一个羸弱的身躯之中,犹如一个被吹的很大,随时可能爆裂的气球一般。可谓得不偿失。 但显然,秦国的医道并没有普及,无论是宦者令还是白起,只知道秦王吃进去的东西都是上好的补药,都是对人体无害且有利的药物,哪里知道,这上好的补药也能成为致命的毒药。 而一直缠着医师的范睢显然对此有一些了解,但他却毫无办法!只能佯装不知的模样,继续为秦王进献着补药!因为秦王若是不能及时醒来,麻烦的就是自己了。 面对着生死之祸,半生荣辱,什么君臣之义,哪怕是父子之情,都得往后放一放!况且,也未必就一定会有什么后遗症! 两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很快在众人的忙碌与期待中悄悄逝去。 又是一日早朝时。大殿之中,文武百官已经站列到位,唯独缺了本应代 . 替秦王,主持朝议的文武两位首脑。 而在一旁的偏殿之内,武安君白起与相国范睢,正爆发着激烈的争吵! “相国大人!吾等不是已经说好,若是王上两日内未能转醒,便令安国君行监国之责焉?何以事到临头,而成反复焉?”白起怒气冲冲地质问着范睢。 范睢明白如今已经是到了刺刀见红的地步,那是万万一步都不能退的。 “武安君!明明我王已见起色,此时武安君欲立何人监国焉?安国君?还是何人?我王不日就能苏醒,此时急急监国,是何道理,又是何用意哉!”范睢毫不客气地会回应道,几乎就是在指着武安君的鼻子骂武安君:你丫是不是想要谋朝篡位!? 白起当即暴怒:“相国何出此言哉!我白起为大秦出生入死,血水里不知泡了多少回了,死人堆里趴过不知几回!相国安可辱我大秦军人哉!” 见白起怒发冲冠,范睢知道自己激怒白起,转移目标,拖延时间的目的已然达到,不能在刺激白起了,随即声音略略缓和,对着白起微微一礼说道:“下官一时口不择言,还请武安君恕罪。” 白起看着前倨而后恭的范睢,满腔的怒火却无处发泄,人家都已经作揖道歉了,还能怎样?杀了他吗? 有些懊恼的白起只得愤怒地坐下。 一时间,原本吵闹的偏殿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而正殿之上,百官窃窃私语之声更甚矣。 良久,冷静下来的白起,随即明白了范睢拖延时间的意图。白起随即嘴角一抽,又是该死的党争!可怜自己一片赤心,为的全是秦国啊!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白起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缓声对范睢说道:“相国,非是本君欲立何人也!实是秦国不宜再等了!” 不待范睢反驳,白起随即继续说道:“函谷之战,我军虽胜利,然细细纠查起来,自东出函谷以来,我军损兵十又巨万,联军虽倍之,然赵国损兵却不足三万。 前夜之报,相国也在面前,若是不能尽快完成谈判,则不仅我十余万大秦男儿将枉死于外,若赵括国得知我王情况,发全国之兵来攻,我大秦危矣!” 白起越说越是激动,声音也逐渐高了起来。 尤其“危矣”二字,吓得范睢身子一抖。好在范睢及时调整了过来,随即问道:“君上莫怪,若是有监国之人,便能抵住赵国至窥视焉?无有监国之人,吾等便不能谈判焉?” “且不说此国之谈判,非王与监国不可定其基础。王上若久不在位,不仅臣民惶恐,士卒无心为战,更重要的是,驻守巴蜀的、驻守义渠、还有质于诸国的公子们,若是他们知晓咸阳无主!相国,汝可想过是何等情形?”白起苦口婆心地劝道。 范睢闻言,心中也是一惊。 自己一心只看到了咸阳城的场景,却忘记了咸阳城外的虎视眈眈。 . 第三百三十八章 秦王苏醒话战况 ,我是赵括,人在长平 正在秦相范睢迷茫之际,一个弱弱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 “禀武安君、相国,王上醒了!”一名宦者在门口低着头、忐忑地汇报着。声音虽小,却如晴天之炸雷,在二人的耳畔炸响。 范睢最先反应过来,随即问道:“王上现在何处,快快带路!” “诺!”宦者赶忙应诺道。 白起自然也站起身子匆忙赶去,不过他可没忘了还在前朝痴痴等待着的众位大臣们,随即吩咐一名宦者传令:“朝议延迟!” 至于延迟多久?那要看秦王的意思了! 白起明白,既然王上已然转醒,自己的临危受命便算结束,若是再有僭越之举,那就是在找死了! 二人前后脚来到了秦王寝殿之中,只见面色红润的秦王端坐在主位之上,正在宦者令的服侍下,进着黑乎乎的什么东西,显然不是补物就是药物。 范睢三步并作两步便扑倒在了秦王的面前,痛哭流涕呼喊着:“我王啊!我王你可醒来了!微臣以为再也见不到王上了啊!” 那声嘶力竭的话语,满满的全是感情,没有一丝的技巧。而那满满的感情里,除了对于秦王的思念、担忧之情,以及秦王醒来后的欣喜愉悦,更有一丝丝的委屈! 相较于满是感情的范睢,紧跟着的白起在此衬托之下,只好似一台莫得感情的机器。只见他双手抱拳,身体向前微倾,对着秦王一礼道:“见过我王!我王已无碍乎?” 要说白起的言语才是一个臣子对于王上关心的正确表达,既有关心,又符合礼节。而范睢的表现则显得有些过于亲密、近乎谄媚。 但作为一个大病初愈之人,无论曾经有着多么强大的心脏,现下最需要的不是公式化的问候,而是发自内心带着感情的关心与关怀! 秦王看着手下的两员干将的不同表现,想起刚刚宦者令对于自己昏迷两日来各种事件的汇报,心中对于范睢更是亲近,而对于白起嘛......能则能矣,用也可用,但终究不是“自己人”呐! 当然,身为君王,这样的想法自然不会明明白白地说出来。 “两位爱卿请起!”秦王点着头,单手虚扶起两人,继续说道:“寡人不在的这两日,两位爱卿辛苦了!武安君稳定朝局军事,功不可没;相国如了流水一般的补品,寡人都已知晓。” 秦王先是肯定了二人在自己病倒期间的作为,看似大力夸赞了白起勇挑重担,而范睢只知送补品入宫,可细细一品,不难觉出其中深层次的意味。 自己才两日不参与政务,是有什么天塌了下来的事情需要你白起顶住吗?自己昏迷中,你不来关心你的王,却一把就把军权、政权给一把抓了。这还是我这个王还活着的时候,若是我这就去了,你还会把新君放在眼里吗? 当然这些想法,从白起的角度却是万万想不到的,不是白起不懂朝堂的波诡云谲,更不是因为白起长于军务短于政务,而是因为白起至始至终都只想着秦国的安危与强盛,根本不会理会个人的荣辱。 听着秦王的夸赞之语,阶下二人也是连称不敢。 摆了摆手,秦王当即进入正题,对白起问道:“如今前线是何情形,武安君且与寡人细说一番。” “诺!”白起立即应诺,当下也确实没有比周邑之战更为要紧的事儿了。 “从司马错将军前夜之来信来看,目前周邑大半地盘已经在我军的控制范围,而其余地盘应该是被魏军所夺,而开往河内的军队回禀河内郡大部已为赵军所占,从中不难看出,魏国与赵国应该已经对河内、周邑之地有所划分,只是不知为何周邑之地会划给了魏国。”白起颇有些不解地说道。 “周邑之地虽是富饶。”秦王略略思考,随即开口说道:“然,周邑于赵国而言,到底属于飞地一片,故此赵国放弃之而换取魏国对于河内之地的支持,也是有可能的!” “若是仅仅如此倒还好,如此一来赵国定不会为魏国之地而拼命也!就怕是两国还有其他的约定。”白起继续说道:“如今,周王畿外围,我军四万大军着占据西部地区,魏军三万多人占据东南半壁,而赵国骑兵约么一万五千人占着北方。” “三方成互斥之势,谁也奈何不得谁!末将令蜀中之军增援前线,将司马错麾下已经久战的士卒换下,同时继续保持与赵、魏之对峙。”白起顿了顿,看着上头皱着眉头的秦王,自然明白一贯敢打敢冲的王上,并不喜欢这样的认怂式安排。 随即白起便解释道:“禀我王,依末将之意,此战不宜再打了。此战我军战损高达十余万,自去岁以来,我军战兵损失太过严重,已经不足以再发动大的战争了。” 秦王闻言,眉头微微皱起,作为王上,他当然知道去岁长平之败和今年的周王畿之战,让秦国的男丁损失惨重。 但越是如此,秦王却越是不甘心,尤其是今年!虽然中途由周王畿的波折,但终究自己是胜利的一方,毕竟是自己打得四国联军满地跑的!难道自己损兵十余万,获得的竟然是一场毫无意义,甚至的亏本的胜利吗? “十余万大军埋骨函谷关外,却未能夺下一尺之地,甚至还失了河东半郡,卿以为,此可乎?我军损兵折将,联军不也损兵更多焉?”秦王冷冷地问道。 “我王容禀,联军虽损兵三十万,倍于我军!然,此却为四国至损失也。却是若是此时罢手,我军还可保住周邑大半之地,若是强行再攻,赵、魏两国自然不好受,却可能给楚国造成机会也!”白起劝导道。 “我鄢郢尚有大军十万,谅他楚国也不敢妄动!”秦王愤怒道:“只说,我军若是孤注一掷,上将军可有把握为寡人拿下周邑之地!” 白起看着眼前的秦王,心中颇为疑惑,王上怎么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暴躁而急切焉? 一时之间,白起竟然不知该如何回复秦王。有把握吗?说实话,真的不知道!且不说自己的主力已成疲军,对手更是赵、魏两国,魏国还好说,唯独这赵国。虽然其主力也在长平一战终消耗颇巨,可今岁的大战赵军之损失却并不多。 尤其,他们的主帅还是那神鬼莫测的赵括! 沉吟许久,白起终是艰难地抬起了头,缓缓而道:“若是攻下周邑而止,赵军期间不曾有大军来援,则有七成之把握。” 不待秦王高兴,白起随后的话语便又将秦王打落到了谷底。 “若是赵军抽调大军来援,则我大秦需倾全国之力,不仅需要调回鄢郢地区至少一半的战军、调回蜀地剩余的全部战力,还需在关中、义渠等地实行战争的全面动员!如此之下,末将或有五成把握!若是调回鄢郢大部分兵力,则有六成把握!” “六成?”秦王惊讶地问道。 秦王当然不是在惊讶白起的胜算之高,二是惊讶其胜算之低! 要知道,如今函谷关中加上周邑的大军就有五万,加上前夜咸阳增援过去的五万大军,那就是十万精锐。 而鄢郢之地,为了防范楚国,有足足十余万大军驻守,即便一半也有五万之众,再加上蜀地剩余的三万大军,那就是八万大军。 整整十八万大军,还不算关中和义渠等地全面动员后可以征发的兵卒!就算如此,却只有五成的胜算? 这还不算离谱的,最令秦王无法接受的是,即便将鄢郢之地抽调一空也只能增加一成的胜算,也就是说五万大军才能增加一成胜算?! 不待秦王再度说些什么,一旁许久未曾发言的范睢却急急地插起话来! “我王!万万不可!”范睢着急地打断道:“鄢郢者,楚之故都也!楚国无时无刻不在想方设法复夺之,因其为楚之咽喉也!鄢郢在,则楚国不足为虑;鄢郢失,则楚有复强之忧,失鄢郢而得周邑,得不偿失,智者不为也!” 不待秦王有所表示,范睢接着将秦王的妄想踩入泥潭:“此为其一也。其二者,我王,自长平之战始,至今年河内-函谷大战,我大秦粮秣军械损耗颇多,库存告急!虽然在函谷关外有所斩获,然一时之间,我大秦之粮秣,却也不足以再支持一场数十万人的大战矣!” “今年不是丰年么?粮草怎会出现短缺之问题?”秦王不解而惊讶地看着范睢。 粮食问题可是大问题!兵无粮不战,民无粮则反,没什么不能没有粮食啊!秦国之所以敢屡屡入侵他国,自然是因为虎狼之师锐利难当,但虎狼之师的背后至少有一半的底气是来自秦国丰盈的府库! 毕竟秦国百姓,只论“耕”、“战”二事! 若是这样还缺粮,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秦国出现大问题了! 显然范睢也知道秦王的担心,随即立即解释道:“其一是三年对峙,大军屯驻而无所出,耗粮自然多也;其二,函谷关所屯粮草为赵军付之一炬,幸得联军之粮,这才未有断粮之危;其三,秋收虽丰,然仅有关中之粮秣收归,蜀中、鄢郢之地的粮秣因路途之因,尚未解运抵达。需再等一至两月,府库便可盈满。” 话很长,意思却很简单。 前两年搞事情搞太大了,把库存都给消耗了大半。现在的府库,能用是还能够用的,但用了之后一旦出现灾荒啥的,可就危险了。至少要再等我一两个月,等外地的秋粮都收上来,朝廷有了应急的本钱,再考虑出战的事儿! 一句话:秦国打不动了!即便要打,等吧!等一两个月就行! 秦王闻言,却也松了一口气。毕竟粮食没出问题那就是大好事儿!当然,随即秦王也明白,想要再打,一是白起说的打不过,二是范睢说的没粮打! 麾下文武二重臣都说打不了,那这仗还怎么打? 秦王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便不打吧!” “我王英明!”白起与范睢二人齐齐应道。 “虽然已定了不战之策,但前线将士不可松懈也!”秦王对着白起说道:“尤其是函谷关,还有义渠通道,务必要加强防御,不可令赵国有可乘之机也!” “诺!”白起随即应诺道:“末将已令蜀中精锐增援函谷,而令函谷调回之军北上义渠,末将也随后动身前去函谷关,定不会让赵国再有一兵一卒进我秦国国土!” 秦王微微点头,抬头间眼睛一转,却笑着对白起说道:“函谷方面呈守势,有司马错将军在便足够了,爱卿还需坐镇咸阳,寡人诸多事情还需爱卿出谋划策也!” 当然,要白起坐镇咸阳、出谋划策是假,如今秦国哪里还有比函谷更需要白起的。只是白起之前的种种举动,以及朝野上下对白起代替自己下达指令的态度,让秦王不得不对这位曾经的心腹爱将有所忌惮。 倒不是怀疑白起的忠心,若是换在了十年之前,秦王也不会因此对白起产生嫌隙,毕竟自己春秋鼎盛!自己在,就能压得住白起! 可是,如今的情形却不得不让秦王为以后考虑考虑。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次的昏迷就是身体对自己作出的严正警告!虽然秦王仍然愿意相信白起忠心不已,但若是换上新君,还能压得住白起这样的悍将吗? 白起闻言,虽然不能全然明白秦王的意图,但不由得心中还是微微一紧。 秦王没有给众人过多的思考时间,随即转头看向了范睢,说道:“既然已定不战之策,相国,后面的事情,就要相国多多操心了!” “敢不从命!”范睢微微一礼,立即应诺道。 “迅速派出使臣,分与赵、魏、韩、楚四国,共商终战之策。随后以卿为谈判之首,底线为:大军所占之地一步不退,尽可能为寡人拿下周王畿!”秦王冷静地吩咐道。 “诺!”范睢又是一礼地应诺道。 随即众人便要各自领命而去,可秦王随后的一句话又令众人呆立当场! ( 第三百三十九章 五国互盟结战端 “传命:立公子子楚为太孙,行监国之权,凡军政诸事,皆由太孙总理之!”秦王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抛出了一枚核弹,瞬间将众人擂晕在地。 饶是极力支持子楚的范睢,也是颇感意外!只能说,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几乎一瞬间, 范睢就要应诺下来前去传达王命,可幸福的感觉还是让范睢沉醉的同时,也让他慢了白起一步。 “禀我王!”白起尚未将自己反对的意见说出来,却又被秦王给堵住了话头。 “爱卿所想,寡人知之!然,观安国君几日所为, 可有半点足以称道乎?于内, 无半点孝悌之义;于外,不得稳定军心朝情,如此之人,寡人安敢以大秦这千钧重担托付之?”秦王怒气冲冲的说道。 此话一出,白起也无法为安国君辩驳什么。毕竟安国君在朝堂之上颇为得意的表情,白起也是历历在目,更有甚者,就连看望昏迷的父王都还要自己来提醒,实在是令白起这个孝子看不下去。 但这并不意味着白起就会支持公子子楚——一个皇孙 “可是......”白起还待辩驳,却又被秦王再度打断道。 “可是,子楚毕竟是孙辈!”秦王将白起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爱卿所虑可是因此?” “吾之王位,得之吾兄,兄终弟尚能及,岂寡人之亲孙儿不可承袭寡人之王位乎?”秦王反问道:“至于另一点, 孙辈子楚年纪尚幼!” 秦王说着竟笑了起来:“那就更是不值一提了!寡人即位之时,年仅一十又九而已。适时,我大秦内有惠文后之阻力,外有义渠之反复, 可谓难矣。寡人不一样走了过来?” “今,我大秦文有范睢, 武有你武安君,带甲之士数十万,而子楚自己文才武略,也是出众,朝局、战局之分析,每每皆能出人意表,此皆你武安君之亲眼所见也。纵观寡人之子孙辈,更有何人可与之相匹焉?”秦王再度反问道。 白起很想告诉秦王,这一次次看似突如其来的奏对与问答,极有可能早被您的好相国给漏了题了——都是假的! 可是白起知道,自己毫无证据。狡猾如狐的相国大人也不会在这等事情上,给自己留下任何的马脚。而没有证据就在秦王面前诉说此事,那叫做找死!所谓“疏不间亲”的道理,白起还是懂的,尤其自己要告的可是秦王最为亲近和信任的两人。 可是,若是不告知秦王? 不待白起有所回应,秦王的语气随即平稳了起来,竟好似朋友般劝导白起道:“寡人知武安君之忧虑也, 更明白主少国疑需要一位王上付出多少心血才能弥补, 只是武安君不要忘了, 寡人还活着呢!” 说着,秦王又笑了起来:“寡人也怕所托非人,便趁着寡人还能坚持个几年,吾等一起考验他一番,如何?有寡人在后面掌舵,武安君总该放心了吧?” 白起可不知道秦王的身体已经崩坏,只当日连日来的忧虑,又加上睡眠不好,这才惹下的昏睡债。殊不知,睡眠不好往往是大病的前兆,而失眠后的昏睡更是身体危殆的信号。 听了秦王的话语,也觉得有些道理。将子楚推到台前,众目睽睽之下,是骡子是马很快就能现原形。而早现行总好过晚现行,更何况还有秦王在后面兜着,大秦乱不了! 而且转念一想,不管范睢是否漏了题,总归在秦王昏迷的两日里,子楚衣不解带的伺候着秦王是真,孝悌之义总归好过安国君;甚至于子楚能够进入秦王的视野,能让范睢下重注,这本身也是他自己的一桩本领。 想通这些的白起,随即双手抱拳对着秦王一礼,说道:“微臣谨遵王命!” 看着一贯一根筋的白起终于叫自己给说服,秦王的内心有说不完的激动,随即一丝丝的红晕再度爬上了秦王的脸庞。 “相国,汝,意下如何?”秦王转过头对范睢问道。 那还有啥说的,自然是举双手双脚地赞成呀!但为了掩饰自己和子楚之间的关系,范睢还是压制住心中的窃喜,微微沉吟一番后,对着秦王一礼道:“微臣!谨遵王命!” 只是这一礼,在秦王的眼中,却是另一番的意味。 这满秦宫之中,谁不知道子楚与你范睢交好?甚至根据黑冰台的汇报,子楚私下里更是以师傅相称,而拟对子楚那也是关怀备至,光是美女就送了不止一名了吧! 如此大事,如此好事,作为子楚的师傅居然还要略略沉吟,装作不情不愿的样子?!装给谁看? 如此举动,只有两个解释!要么你范睢力挺子楚是假,但从自己昏迷之事的情形来看,显然不是如此;那么就只剩另一种可能,你范睢害怕我知道你与子楚之间的良好关系! 要怎样“良好”的关系而能令我忌惮呢?自然不仅仅是师徒和力挺之类的关系!深入的合作者,甚至......这是要再续穰侯之故事焉?! 秦王眼睛微微眯起,心中暗暗为自己的好孙儿盘算了起来。 智子疑邻,自古从来如此! 当然,秦王也明白此时得到了朝中文武领班大臣的认同,最重要的是趁热打铁,将子楚太孙的名号做实! 随即,秦王便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说道:“子楚之临朝便从今日始吧!诸卿且随寡人同往前殿!” “诺!”白起与范睢齐齐应诺道。 ...... 很快,秦国立下太孙的消息随着五国的会谈进行,传遍了广袤的战国大地。 当然了还有个小道消息说的是秦国原本几乎铁板钉钉的太子人选安国君听闻此王命后,竟然当朝拒不跪拜太孙,更是因此大闹朝堂,最终被秦王一怒之下圈禁雍城,秦王也因此晕倒不起; 当然,也有人说安国君直接疯了的! 自然,身为秦之相国,又是五国会谈的秦国代表,范睢根本不屑于驳斥这样的消息。更是放出话来:“某些国家,不要妄想用一些虚假的消息抹黑我大秦,更不要妄想因此而影响我大秦谈判之底线。” 一番有礼有力有节的回应,虽然没有止住流言的传播,却无心插柳柳成荫地居然将谈判的进程向前推了一大步! 秦国放弃对周王畿(洛阳城)的需求,转而同意由赵国提出的诸国共管的提议。诸国共管,顾名思义,城池不再驻军,而是将城池划分成若干个部分,由各国分而治之。只是这猪肉尚有肥瘦之分,何况是一座不算小的城池。 城东多田地,城南多贫民,城西多商铺,城北多贵宅,再加一个荒废的城中王城! 谁愿意要那以为废土的王宫,谁又舍得放弃那城东的多金和城北的华美呢?更何况,秦军咬死了,必占半城!如此一来,等于是四国分三地,如何能分呢?!谁又愿意出局呢?! 什么?让韩、楚国出局?凭什么?虽然两国出的兵是打光了,可人家国里头还有兵,并不比你魏国少?这场战里怎么说也损兵三万,却一点好处都没有?你要让人家出局,信不信人家转过头就跟秦国一路去! 至于赵国和魏国,那更是不可能了!一个是真正能与秦国抗衡的大佬,一个是大佬推出到前台的傀儡,怎么可能出局! 秦国?你也好意思提! 总之,利益啊!从来是最难平衡的! 于是,尽管秦国有所让步,可是接下来对于洛阳城共管的比例分配,却更成问题,又令诸国好是商讨了好一阵子。 一场旷日持久的谈判,从初冬谈到了末冬,眼见着就要过年了,各国就是死不松口! 随着年关将近,各国的心态也悄悄发生着微妙的变化。秦、魏两国自然是无所谓,毕竟除了洛阳一城,他们还占着不少的地盘; 韩、楚两国心情就不是那么美好了,虽然一开始也没有想过能够真的取得什么利益,毕竟他们也知道自家就是来打酱油的。可后来随着谈判的深入,韩、楚两国居然发现两极争端,自己或许还真的有利可图,可谈着谈着又变得没了,心情糟糕可见一斑。 而最糟心的却是赵国,若是因为一座被去武装化的城池而令自己的两个小弟心生嫌隙,那就有点儿得不偿失了,可是如今的情形又被秦国给架在那儿了,便是赵国想要退让,也不敢退让!否则定会让人觉得赵国怕了秦国。 一时之间,负责谈判的吕不韦更是有些麻爪了,毕竟头可断、血可流,对敌不能软!若是此时退让,恐怕自己回不到邯郸就会被百姓和将士的口水给淹死! 解铃还须系铃人! 一力促成如此场面的赵括只得出面收拾残局,你们四国想要周王畿是吧!想要它带来的赋税是吧?想要在这天下之中插下自己的一面旗帜,占据有利态势是吧? 巧了,这些都不是我赵国所重视的! 我赵国要的从来只有一样——人口!开疆拓土是为了有更多的土地,从而养育更多的人口;摊丁入亩的新政是为了解放生产力,进而养育更多的人口。 在这封建社会,只要你的人够多!地盘也好,金钱也好,自然就有了! 这边是赵括的底层逻辑! 所以,你们要地盘是吧!可以,咱赵国退出! 但是,周邑愿意来赵国的百姓,你们不能拦着,并且每国给赵国一千户,以示补偿。 一千户?各国赏赐给打了打胜仗的臣子也不只这个数量。至于周邑的百姓?故土难离懂吗?更何况还是肥沃、富庶的周邑?有几人愿意背井离乡地去往赵国? 所以,这样看似愚蠢的提议很快得到魏、楚、韩三国的认可,秦国虽然也担心赵国有所阴谋,却一来想不通赵国的逻辑,毕竟流民在他们的眼中,真的什么也不是;二来,国内外的局势也迫使着范睢尽快结束谈判。 于是,赵括的提议很快得到通过,而作为置身事外的赵国,又在诸国的邀请下作为中人,对周王畿的四块地盘进行分配。 吕不韦也当仁不让,大刀阔斧地就进行了划分,城东和王城被划给了秦国,城北被划给了魏国,至于城南和城东则被楚、韩两国拿下。 城西是洛都的商业中心,自然是最为贵重的,城北华宅较多,商业自然也是不差,此两地自然是最好的两处。作为当今的霸主,自然要享有最好的城东,而作为赵国的代言人,拿下仅此于城西的城北也是应有之意。 当然,赵国在秦之北,秦军若是自周邑而发兵,城北虽然不设防,但总归至少能起一个示警的作用。当然,这样的安排应该、或许只是巧合而已。 而占了最好的商业中心,自然不能再给秦军人力或是地利,所以,城南大量的贫民和城东的千顷良田自然不能落入秦国的手里。 楚国地广人稀,所以给他们有人口的城南,而且周邑对于楚国来说于飞地无异,相信不久这些人口就会在有心人的帮助下渐渐往赵国而去。 韩国在失了上党之后,国力已经不值一提,给他们城东的良田至少能够让韩国在苟活一时。 当然如此的分配,当然不能尽如人意,比如魏国就觉得秦国拿了两块地,其中还有一块是城东这块最为富庶的地盘,不公平!秦国呢,也不满意,我要着满是瓦砾的王宫作甚!而韩楚不敢对秦国有意见,却认为魏国占了仅此于城东的城北也不合适! 吕不韦也知道这样的分配是不可能让各家满意,人总是不知满足的,国家亦是如此,这样的的安排或许并不公平,但却是最符合赵国利益的。 而此时的吕不韦更是已经接收了各国补偿的户民,一心想着回转邯郸过个好年去,哪里还会听他们的扯皮,随即便告知四国使者,让我分就只这么分,要么你们自己讨论去! 话已至此,诸国还能怎样呢? 一封五国互盟就此出炉! 第三百四十章 王子政出赵国喜 殿外雨声潺潺,殿内讨论之声更比雨声热烈,又是一年春天里。 五年了!自五国会谈共分周邑之后,已经整整五年了! 听着殿内殿外嘈杂的声音,赵括的脑海之中飞速地放映着这五年以来的种种大事,五年啊!这可是多么精彩而又平淡的五年! 会谈之后,秦、赵各自回军舔舐伤口。 赵括也趁着年关, 在太后的一力安排之下,纳了田单之女为妃,同时晋赵姬为妃,而赵姬有孕之事也传遍赵国朝野,整个赵国再度沉浸在狂喜之中。虽然还不知道赵姬腹中之婴是男是女,但至少证明了赵括是能生的! 能生就好!一个不行就来两个,两个不行就三个,女人嘛!平原君表示, 只要大王一声令下,明日他就要让大王的后宫生活“充实”起来! 赵姬怀孕的消息,无疑给了赵国的臣子百姓们以巨大的信心,他们知道自己的王有后了,也就是说赵国会继续在赵括一系的手中传承,而这样的传承对于政策的延续是有着决定性作用的。 可以说,赵姬有孕的消息,补上了赵括的最后一块短板,甚至不少中立派势力和部分反对新政的势力也因此倒戈相向。也正因为如此,赵姬以一舞姬出身,却高居妃位,朝野上下却无一丝丝的反对的声音。所谓母凭子贵,大抵如此。 当然随即赵王有后的消息也传遍了六国,再一细细打探,诸国猛然间发现,好像赵王的后宫里没几个人,最重要的是没有自己国家的人, 这能得了?能与强秦掰手腕的赵国王宫之中,竟然没有联姻之好? 别说了,赶紧的吧!有打探到如今有孕之人乃是舞姬出身,赵括的喜好更是瞬间被各国拿捏住,随即一场场浩浩荡荡的选美大业在各国间轰然展开,甚至于秦国表示希望与赵国联姻。 当然,其中,最愤怒而无奈的要属楚王了!他可是第一个为赵国送去美女的,足足比那舞姬早了好几月,可是却让一个舞姬给拔了头筹! 若是生出来的是男儿,那便是赵王的长子,长子啊!即便不是嫡子,但光是长子的招牌,日后无论为将还是为相,都是一路通畅的啊!那对于如今的楚国来说,该有多大的帮助啊!可是...... 如此憾事,怎么不令楚王恨得牙痒痒。随即,一封封“情真意切”的家书随着数名燕瘦环肥的楚地美女一同被发往了邯郸城中。 当然,这些对于赵括而言并不重要。 之所以选在年关纳妃,并将赵姬有孕的消息公诸于众,只是因为赵括的一个借口和契机,一个将洒在赵国大地上的诸位将军召回邯郸的借口, 一个调任各部实行军改的契机。 典礼过后,由廉颇牵头的一场轰轰烈烈的军改随即拉开了帷幕。 军改的中心思想就四个字——精兵简政! 全军划分为甲、乙、丙三类军营编制。 甲等者,战力最甚,皆青壮之属,跨雄俊战马,持精刀长矛,操强弓硬弩,日日操练,而攻坚克难者也; 乙等者,战力次之,亦需日日操练,多为各郡防守之卒也。 丙等者,战力最次,为半兵半农之屯田之卒也,三日一操,旬日一演者也,为大军之备也; 设中央集团军,居邯郸而援各方,其将曰赵启,辖甲等营者二、乙等营者一、丙等若干。其甲等营,曰:羽林卫,其将为赵毅,兵力一万五千,曰:陷阵营,其将曰赵启,兵力五千,乙等营为邯郸守卒,曰一万人,并屯田之卒一万,共计四万人。 设南部战区,主将曰田单,副将曰任武,辖甲等营者一,乙等营者三,负责河东、河内、上党三郡军事,主要面对秦国的威胁。甲等营者曰:长平军,将曰任武,兵力两万,其中多为胡人之军也;乙等营,为河东、河内、上党三郡之守卒,有各郡郡尉掌之,兵力共计三万,另有军屯四万,共计九万大军,部分军屯逐渐转为民屯。 设代地战区,主将曰李牧,副将王樯,辖甲等营者二,乙等营者一,负责代郡军事,主要面对胡人之威胁。甲等营,一曰:代地军,将曰王樯,辖兵两万;二曰归义军,将军乐间,辖兵一万五千,乃胡骑之混编也,乙等营为代地守兵,兵力约一万许,另置屯田兵一万,共计五万五千大军。 设北部战区,主将曰李义,副将暂缺,辖甲等营者一,乙等营者二,负责北郡、辽东郡之军事,主要面对燕军之威胁。甲等营,一曰:平北军,由李义掌之,辖兵两万,乙等营为北郡、辽东郡之守兵,兵力各约一万许,另置屯田兵五万,共计九万大军。 以上便是赵国的全部家当了,其中:甲等之精锐共计九点五万,乙等守卒约七万,丙等屯田兵约一十一万,共计二十七点五万人马。 相较于当日与廉颇计议之时的三十余万,少了好几万大军,此自然是部分老弱被淘汰下来的结果。 而经过整编之后的赵国的大军,很明显丙等的屯田之兵更多了,这也与赵国接下来修养生息的国策有关。另外从甲等兵团的布置也不难看出,集结了三万五千精锐,并有诸多强将加入的代地,即将是赵国重点的攻略对象。 另外,为了收束各地将军的权利,一则,整编后,各地的将军几乎一个不落地进行了属地的调换;二则,赋予了守卒和屯田并更多的自主性,只有战时,主将才能调动乙等和丙等大军;三则,设立了专门的征兵部门,直接对朝廷负责,所征兵力也由朝廷统一调拨,当然紧急时候,主将也有权就地征用。 最后,为了保证各部的战力,在三年内,各部需要不断轮换道代地与胡人交战。 经过三个多月的不懈努力,赵军终于整编完毕,而赵括的长子,也在大军整整编完毕之日,呱呱坠地。 因为整编军队的缘故,赵括早早便出了邯郸城,这边正在进行着最后一只甲等军——陷阵营的授旗仪式,那边宦者令高举着令牌,狂奔着,不管不顾地就冲入了大营之中。 一句“赵妃待产中,请我王速归!”将气氛烘托的异常的紧张! 台上台下一时间都愣在那里! 赵妃要诞下子嗣了?不会有问题吧!宦者令急急而来,不会是...... 不仅众人议论纷纷,赵括也是有些呆立当场!激动、紧张、担忧的心情一股脑儿地袭来! 好在赵括很快稳住了心神,对着急切的宦者令淡淡地点了点头,说道:“寡人知之!” 随即便对着台下众将士高声道:“授旗继续!陷阵营主将赵启何在?” “末将,赵启,在!”台下一彪形壮汉微微一愣,随即大声应诺道。 也是这一声“在”,将在场众将士的心绪从对王子的担心中给拉了回来,看着高台之上那张坚毅的脸庞。无数的将士在脑补着:这就是他们的王啊!永远将国事放在家事之前,心中永远有着他们这些血与火里走出来的兄弟!甚至王子难产也不愿打断授旗仪式,这叫将士们怎能不以身报之。 “上得高台!”高台之上,赵括再度大声喊道。 “诺!”赵启双手抱拳应诺着,随即大步流星地走上高台,单膝跪在赵括的面前。 随即,赵括开始诉说起“陷阵营”的过往光荣历史。 从鄗城成军,到横扫燕北,再到死守鄗城十不存一,又在鄗城之中浴血重生,再到转战千里攻破秦之关中,桩桩件件,无不令人心驰神往! 一声声的“彩”,响彻在校场的上空! 细数之后,赵括从一旁的廉颇手中接过旗帜,高声说道:“陷阵之志,有我无敌!陷阵营将,赵启,接旗!” “陷阵之志,有我无敌!末将,接旗!”说着,赵启双手接过那面血红的旗帜! ...... 不待众将士欢呼之声起来,又一名宦者高举着令牌闯入了大营中! “赵妃诞下王子,恭请我王速归!”宦者一边跑着,一边高声呼喊着! 只能说,时间不多不少,恰恰好好! 校场之上,先是一阵短暂的安静,随后便是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我王万年!” “大赵万年!” ...... 刚刚接过的血红旗帜被赵启舞成了风,又将满场将士的欢呼吹向邯郸城、吹向赵国大地,吹向六国的土地! 欣喜若狂已经不足以形容此时的赵括了! 两世为人,这也是他第一个孩儿。 欣喜、兴奋之情瞬间占据赵括脑海,什么大秦,什么六国,儿啊!且看父王给汝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 望着高台之下,旌旗翻滚的一幕幕,一声声的欢呼响彻在赵括的耳畔,赵括更是觉得,此子定是那上天的礼物,未来的王者! 当然,这又给赵括带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原本赵括早已在心中定好了此子的名字——赵政,可如今正逢大军整编完毕之时,似乎、仿佛、也许叫“赵军”会更好些? 但,那可是始皇帝啊!把人家名字改了,真的好么?! 哦!现在的赵始皇帝应该是自己——赵括了! 那就没事了! 踌躇了许久,赵括还是决定,顺从历史的脚步,毕竟“战争只是政治的延续”嘛! “传令:赐王长子名曰‘政’,晋赵妃为贵妃,许总理后宫之权!”赵括对着身旁的宦者令说道。 “诺!”兴奋中的宦者令赵忠立即应诺道。 “传令:今夜取消宵禁,邯郸城并三军同庆!”转过头,赵括又对一旁的平原君和燕平君(廉颇)下令道。 “诺!”平原君和廉颇齐齐应诺道。 不待廉颇传令,身前的赵启已经挥舞着手中战旗,高呼着:“儿郎们,且取酒来,为王子政,贺!” “为王子,贺!” ...... 春雷在赵括的耳畔炸响,殿内的几人还在争论不休着,赵括想着后宫的那几个小家伙,心中不禁莞尔。 没错,自从赵姬打响第一炮后,不仅是田氏女和伊妃,就连各国联姻过来的嫔妃也纷纷为赵括诞下子嗣,如今赵括膝下已经有二子三女。 当然,目前来看,王子政的地位几乎无可动摇,唯一存在威胁的另一个王子还是秦国女在前年刚刚诞下的,不仅是年龄的问题,更因为秦国的关系,此子几乎不可能成为太子的人选。 当然,王子政所展现出来的天赋也让他在赵括乃至朝臣心中的地位牢不可破。小小的年纪,不仅被教得彬彬有礼,甚至对于各类学问也是触类旁通。 虽然懂礼而知事,却又不刻板,时不时得也会给赵括捣点乱,比如在他想要跟赵姬深入交流时候,过来插上一脚!惹得赵括一阵唏嘘,有时候真的怀疑此子是不是也是穿越来的! 而有了弟弟妹妹之后的赵政,更是成了孩子王。赵政的话甚至比之母亲还要好使!原因嘛,倒也简单,这些王子公主犯了错,旁人是打不得骂不得,作为母亲的各嫔妃更是不舍得打骂,作为后宫之主的赵姬,却也不好惩罚小孩子。 唯独王子政,逮住了那是真的揍啊! 美其名曰:长兄如父! 赵括能咋办呢?谁让熊孩子犯错在先?一来二去,赵政在宫中的地位甚至还要高于他的母亲,总理后宫的赵贵妃,仅次于赵括! 而赵政在外朝之中,神童之名也被传颂。众多“政”吹之中,尤以平原君为甚,作为教导王子政的师傅,从刚开始的严苛到后来的三天两头的夸赞,仅仅是一两堂课的功夫而已。 “大赵有后矣!”是这位老先生最常说的一句话! 赵括对于此言,只有一句话回应:“也不看看是谁的种!” 只能说,有这么一个儿子,痛并快乐着吧! 这边赵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显然西边的秦国也不甘示弱。若说赵国有后之事,只是对赵国影响深远,他国不过祝贺一二而已。那秦国所发生之事,却是关系到各国的生存,令各国侧目不已。 第三百四十一章 秦王病自毁双壁 ,我是赵括,人在长平 那是五国谈判结束后的两年后,好似也是这样的一个雷雨天,一个劲爆消息传遍六国:秦国,上将军、武安君白起,与相国范睢,被秦王双双下狱!更传出不日就要开刀问斩的消息。 罪名嘛!白起是不遵君上,范睢是贪赃枉法! 要说这两个罪名有问题吗?没问题,白起违抗君令,搞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范睢,更是几乎举国甚至诸国皆知其贪也! 但你要说这些罪名没问题也不对!虽然白起违抗君命,但那都是为了秦国,更已经是老早的事情了,至于范睢?没有你秦王的庇护与纵容,范睢能贪名遍六国? 即便有错,所谓刑不上大夫,身为秦国重臣,也不必下大狱,更不必问斩啊?! 所以,当赵括第一时间听到这个消息,并不以为然,甚至认为这是秦国又准备搞事情的前兆,毕竟已经安稳了一年,秦国不搞事还有点儿寂寞来着。 而为了防止秦国搞事情,赵括甚至下令长平军和羽林卫、陷阵营暗暗备战,同时,麾下的暗卫和羽林卫撒出细作,时时查探秦军用意。 当然,后面的事情却并没有按照赵括所想的那般去发展。 秦国是在搞事情,却是在搞自己! ...... “我王!武安君和相国,都是我大秦之股肱之臣也,万万不可轻易折损!即便有罪,还请王上看在往日功劳与情分上,从轻发落啊!”一脸焦急的太孙子楚在秦王的榻前疯狂地叩头乞求道。 “咳咳!”秦王闻言,艰难地爬起了身子。一旁的宦者令赶忙在秦王的背后放下两个厚厚的垫子。秦王努力地挪了挪身体,让自己能够稍微舒服地靠在垫子上。 费力地抬起没有多少血色的头颅,双眼微微眯起,秦王看向了额头一片血红的子楚,心中又是一阵的疼痛,随即伸出右手,扶起子楚。 冰冷的右手拉过子楚的双手,让子楚坐到了自己的身旁,秦王这才开口,用他那虚弱的声音缓缓地说道:“子楚!寡人还未昏聩。武安君与相国,于我大秦之用,寡人比汝,比任何人都清楚!” 说着,秦王又是一阵的咳嗽! “我王!”太孙子楚与宦者令齐齐关心道。 “不碍事!一时半会死不了!”秦王摆了摆手说道。 没错,仅仅过去两年的时间,秦王的身体就已经垮了!其中有多少是因为那场昏迷,以及昏迷之后的大补特补,又有多少是因为年纪的问题,就不知道了。 近半年来,秦宫中的医师是换了一茬又一茬,可无论换了多少医师,诊来诊去,都只有一个结论——油尽灯枯! 不待子楚说些什么,秦王便继续说道:“寡人身体,寡人自己知道,时日无多矣!” “我王!休要胡言也!我王还有万年之性命!”子楚倔强地说着,眼中已然噙满泪水。 “痴儿!”秦王笑着擦去子楚眼中热泪,平静地说道:“生老病死,此古之循环也,寡人为君数十载,已是足以!切莫作小女儿状!我大秦未来的王,只能流血,不可流泪!” “诺!”子楚努力地忍住眼中的泪水。 秦王冰冷的双手再度将子楚的双手握在其中,虚弱的声音再度响起:“正因为寡人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所以寡人要为我孙儿将前面的路给铲平!” 不待子楚有所反应,秦王便继续说道:“前日,寡人已经安排人到雍城中,将安国君赐死。” “啊?!”子楚心中大惊,背后冷汗直冒!有道是虎毒不食子,该是有怎样的铁石心肠,才能赐死自己的儿子,更将此事如此平淡地讲出来,讲给自己的孙儿听。 “子楚吾孙!”秦王和蔼的脸色渐渐严肃了起来,缓缓地说道:“自为王的那一刻起,吾等便不再是任何人的儿子、父亲、丈夫,而是这千里疆土、万千子民的王!亲情、爱情于我等而言,便成那可望而不可即之物矣!” “凡是利于大秦者,虽敌雠之子,亦可用之;凡不利于大秦者,虽亲朋至交,总大功之臣,不得不杀之时,不得不杀也!”说着,秦王又轻轻咳了几声。 压住心中翻滚的气血,止住想要为自己捶背顺气的子楚,秦王继续说道:“安国君,在朝数十载,朝中人脉远高于汝。寡人尚在,便敢当堂违抗王命,大闹朝堂。虽然被寡人贬到了雍城,然,一旦寡人去后,难免他在兴风作浪,我大秦却再也经受不起如此动乱了!” 子楚听着秦王无可奈何的叹息,终是饱含热泪地点着头。 “安国君如此。”秦王将子楚明白自己的用意,随即继续说道:“武安君与相国,亦是如此!” “王上!”子楚闻言赶紧回道:“我王容禀:武安君乃国之栋梁,不仅大功于朝,更无一丝骄纵之意,定不会又安国君之心思,相国更与孙儿亦师亦友之人,稳定朝局,守护疆土都少不得此二人也!” 秦王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白起,功太高也!除了长平之战,便再无败迹!去岁河内之战,寡人便是想要去一去他的功劳,可不想赢摎将军大意轻敌,致使十万秦兵饮恨周邑!不得已,寡人又只能再次启用了白起。这便又有了函谷之胜!” “可正因为如此!”秦王继续说道:“经此一战,白起在军中的威望再无人可匹,甚至已经高过了寡人,还记得寡人昏迷那两日,白起即行君王之事,麾下将士竟无一人质疑!此已经不是一般的功高盖主,而是尾大不掉了!寡人尤且敬其三分,若是等寡人去了,汝还能制之乎?” “武安君一心为我大秦,定不至于......”子楚努力分辨着,虽然他也不太爽白起,毕竟他当日支持的可是安国君,但没办法,秦国现在还真得靠白起才能撑起来。河内一战,损失太大了!除了白起,名将几乎只剩下了王龁和司马错,而王龁还已经半残! 秦王摇摇头,说道:“天下最经不得考验的,便是人心。今日之忠臣,未必不是明日之乱臣,况,白起再忠,却免不了其麾下将士又其他想法,这样的险,不能冒!” “可是?我王,白起若去!王龁将军身受重伤,难以再赴沙场;司马错将军亦有伤在身,且年纪已大,不知我大秦将以何将为帅而御守四方焉?”子楚急急地问道。 秦王看着子楚急切的模样,心中却是有些许欣喜地说道:“子楚终于能从我大秦的角度出发考虑问题了,寡人甚为欣慰!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无守土之将也!寡人早已为子楚选好了继任之人,只待子楚继位之后便可大力提拔之!” “不知是何人哉?”子楚继续问道。 “此人如今正在楚地大军也,其姓蒙名骜者也!其人非老秦人出身,与各族、及白起等人皆无所瓜葛,然其智计、勇武皆有不俗之处,这些年他的提拔封赏一直被寡人压制着,为的就是留给我大秦继任之君!可放心用之!”秦王微微笑着说道。 “诺!”子楚立即答应道,心中暗暗记下了蒙骜的名字。可是,这位蒙将军真的如白起一般扛起秦国的大旗吗? 似乎是看透了子楚怀疑的心思,秦王笑着拍了拍子楚的手以示安慰道:“战场决胜,战将之作用自然是非常关键,然战将之力,却不是唯一的,甚至不是最为要紧的,打战说到底打的还是国力。 如前岁周邑之战,看似我军乃是因为赢摎将军的不察而战败,实际上我十万大军面对的可是倍于自己的四国联军啊,即便是以堂堂之阵恐怕也难以取胜,更何况我军虽败还杀伤了联军近十万人。而等到了函谷之战,我秦军几乎搬空了库存,自然也将四国联军杀败。 其中,武安君的谋略自然不可忽视,然决定最终结果的却还是我大秦的兵力、粮草、后援! 更何况,寡人给你选的这员战将,其谋略、勇武绝不逊色与武安君也!只要你放心任用,定能再为我大秦开疆拓土也!” “诺!孙儿明白了!孙儿一定好好笼络蒙骜将军,令其为我大秦建功!”子楚闻言点点头,随即答应着秦王道。 而两人也默契地没有再提及武安君白起该如何处置。 “再说你那亦师亦友的相国范睢!”秦王继续说道:“其人贪鄙,此寡人早知之也!然其于我大秦亦有大功也,却又不像白起一般有功高盖主之嫌,手中更是没有如武将一般的兵权。” “我王,如此,正好可令其辅佐儿臣才是啊!何故打入死牢耶?”子楚不解地问道。 “寡人原先之意,也是要令其继续辅佐孙儿你的!”秦王眼神颇有些犀利地继续说道:“然,其刚刚下狱,便有无数朝臣为其求情,甚至在蜀地、楚地,都有奏报求情,甚至他们都尚不知寡人为何要压下范睢,一封封的求情书便如雪片般飞到寡人案几之前!” “几成逼宫之势!如此,寡人方知,这些年对范睢之放纵,竟然令其结党到了如此规模!令寡人是触目惊心,如此庞大的关系王,寡人如何还能留之?!”秦王情绪一下子激动了起来,随即便又是几声重咳! “可是,可是......”子楚还想为自己曾经的盟友再争取一下。 却不知,他越是为范睢说话,秦王越是要将范睢带走。秦王下定决心要拿下范睢的原因,也不是因为所谓的结党营私,而是去岁范睢在君前奏对时,极力隐藏自己于公子子楚的关系。这令秦王很不舒服,几乎在一瞬间,秦王就想到了可能的未来——大秦之政令出相国府,而非秦王宫! 而子楚对范睢一遍遍的求情也似乎印证着秦王的忧虑。 这是秦王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无需再言!”秦王艰难地摆了摆手,说道:“子楚,汝需谨记,为王者,没有什么师,更没有什么友情!因为国家只讲利益!所以为政者需无私情也!” “诺!孙儿明白!”子楚看着脸色逐渐痛苦的秦王赶紧应诺道。 ...... 公元前256年夏,白起持王剑,自刎于狱中;未几,同在狱中的范睢知白起死况,心胆俱裂,高呼三声:“吾命休矣!”,即行昏倒狱中。后经延治,悠悠转醒之后,竟成疯魔状!言大逆之言,食己之粪物,袒胸露乳,日夜颠倒。 或曰:“其人已疯,不若纵之山野,听其自灭可也!” 秦王曰:“范睢者,虽犯大罪,然有功于秦,罪不至死也。况其昔时为秦之相国,怎可弃之荒野,而使好事之人羞辱之,以令六国耻笑与我秦国焉?且令其入宫相见也!” 遂命人涤荡其身,衣华衣美服,带着秦王王宫之中! 时,四门即关,殿外风雨之声骤止,殿内仅秦王、范睢二人!相距不过十步,呼吸之声可闻也! “此处仅寡人与卿二人耳!无需再装了!”秦王率先打破沉默道。 范睢闻言仍是呆呆地愣在原地。 “无论卿是真疯还是假疯,今日过后,寡人便不会再留卿了!不若坐下,陪寡人喝了这最后的一杯酒!”秦王虚弱的声音再度响起。 “臣,非死不可焉?”呆立原地的范睢喃喃的说道,原本浑浊的目光之中直射出两道精光,哪里还有半分痴傻模样。 秦王闻言,轻轻地点头,却不再回答。也不知是不忍回答,亦或是想要节省些气力。 “为何?”范睢不解地问道:“微臣自问归秦以来,虽有贪鄙之事,却无一事不为我大秦着想,我大秦之东出亦是在臣之谋划下一一实现,如何要!?” 说着,范睢紧紧盯着上首的秦王,以头抢地道:“微臣不想死,微臣不愿死,微臣还能为我大秦效力啊我王!” 秦王看着眼前之人,灯火摇曳之间,仿佛回到了那个抵足而眠,彻夜长谈的漫漫长夜...... 第三百四十二章 秦王崩而战端开 看着曾经的老友低声下气地寻求着最后一丝生的希望,那可是曾经与自己无话不谈、为自己的大秦制定出“远郊进攻”国策的范睢啊!那可是让山东六国闻之色变的大秦相邦啊!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啊! 几十年风风雨雨都走了过来,要说没感情,那肯定是假的,但秦王知道,他不能心软,因为他的一个心软将会造成大秦无可挽回的损失。 范睢, 他太知道了!睚眦必报之人也! 见秦王许久不曾答话,作为秦王曾经的心腹之人,范睢自然明白秦王之意。随即踱步到一旁备下的席面旁,盘腿坐下,又手持酒壶为自己倒上了一杯黄酒。 双手捧起酒杯,又轻轻放下,目光随即转向上首的秦王,似乎认命,又似乎不解地问道:“为何?!” 短短两个字迸出, 却仿佛有着无限的怨念与执着。 秦王自然也明白范睢想问的是什么。他范睢一没功高盖主,二没有专擅弄权,三更没有丝毫不利于大秦之心,为何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可是,秦王能怎么回答?自己仅仅是凭借着猜测与推断,就要将这位功勋卓著的相国给杀了?那他,该有多伤心?! 沉吟许久,秦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就当寡人离不开爱卿吧!地府之中,你我再续君臣之缘!” 闻言的范睢,怔怔地愣在了原地。 当年为了保住子楚,给秦王过量地进补,导致秦王伤及元气,而今日,自己也因为秦王元气被伤,命不久矣而被杀,岂不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哉! “报应啊!报应!”范睢突然仰面痴笑道:“一切都是报应!” 秦王看着范睢,虽然不太明白范睢所言报应为何物, 但却也没有打断范睢的行径。 笑过之后,范睢终是双手举起面前的杯盏,对着秦王缓缓说道:“罪臣敬我王,这一爵为你我曾经的君臣相得!” 言罢,范睢不顾秦王是否答应,一仰头,满满一爵的酒水已经进了肚中。受到辛辣的酒水立的刺激,原本泛白的脸庞立即有了丝丝的红晕。随即又为自己满上一爵。 秦王见状,也毫不犹豫地将面前的黄酒一饮而尽,也自顾自地给自己续上。 不待秦王满上,范睢手中的酒爵再度被举了起来,低沉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这第二爵,敬我大秦,愿我大秦万万年!” 也不知是不甚酒力还是怎样,最后的“万万年”三字,几乎是从范睢齿缝中吐出。 言毕,“顿顿顿”的,一爵酒液又被范睢吞下肚中。 秦王也毫不在意范睢的无礼,甚至跟着范睢将第二爵酒倒入腹中。 这边酒液刚入愁肠, 那边范睢的酒爵便又高高举起,甚至伴随着“好酒”的呼和! “这第三爵酒!”范睢高高举起酒爵,却没有向前两爵一般一饮而尽,而是对着秦王缓缓说道:“此爵为向我王请罪也!前年我王陷入昏迷,为不使白起立安国君为监国,在微臣授意之下,为我王进过量之补品,以致我王气血亏空,虚不受补,最终伤及元气,以致天命难永!” 说着,范睢将高高举起的酒爵放到嘴边,一饮而尽!随即四仰八叉地躺在席上! 范睢在自己必死的情况下,终于将埋藏在心中数年的秘密给袒露了出来,此时的他无比的畅快,那是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那是一种两不相欠的轻松,那是一种万事皆无的满足! 只是,他的“畅所欲言”却令秦王震惊不已! 原以为自己是因为年事已高,加上几年的大战不顺,身体才出现的状况!却不想,自己年寿难永的罪魁祸首居然是自己的心腹大臣——大秦相邦——范睢! 秦王是有急又怒,通红的双眼冒着仇恨的火花,手中的酒爵已然掉落在地,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已经“躺平”的范睢。打死秦王都想不到,自己一直奉为“忠臣”、“心腹”、“密友”的范睢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为了一时的利益,竟然不惜牺牲掉自己! 你不知道我也心属子楚吗? 你不知道只要我能醒来,安国君就绝对没有希望吗? 即便再如何困难,再如何危急,也不该以进补之事,而行投毒之实啊!如此,与反贼何异哉! 怒火中烧的秦王朝着范睢怒吼道:“汝怎敢!汝怎能!” 嘶吼中,一大口的鲜血直直地从秦王的口中喷射而出,鲜红的血液迸溅而出,落入那斟满酒水的酒爵之中,瞬间化成了一片暗红。 躺在地上的范睢,斜眼看着暴怒的秦王,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中却又有几丝的惨然。但如今的范睢早已没有了敬畏,有的只剩报复的扭曲心态。 随即不顾已经气炸了的秦王,范睢兀自地火上浇油般地回怼道:“怎么,只许你秦国过河拆桥、兔死狗烹,却不让我等反击一次了?商君何辜,变法强秦,秦强而车裂之;张仪何辜,东讨西要,为秦破合纵之势,而尽取河西之地,结果却是全家没于秦都,其人仅以身免;白起何辜,吾又何辜哉!” 一桩桩、一件件的往事呈现在秦王的面前,仿佛撕开了秦国最后的一丝遮羞布。 是呀!秦国口口声声说着要广纳贤才,愿与贤才共天下。可是从卫鞅开始,哪个名士在秦国能够得以善终!别说他国奔来的了,如今就连自己家的老秦人白起都容不下了! 这些人,卫鞅、张仪、白起甚至是范睢,有一个算一个的,哪个是做了不利秦国的事情,不都是“莫须有”的罪名给杀了,其中张仪算是最好的了,终究留下了性命,却也是家破人亡的结局。 听着范睢的话语,原本还暴怒的秦王,本应更加的怒不可遏。可不知为何,秦王竟然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冲天的怒气也随之消散,双眼冷冷地看着下方四仰八叉的范睢。 秦王知道,他没错!他的先祖们也没错! 不杀卫鞅,不足以平息老世族、老秦人的愤怒,不平息他们的愤怒,商鞅所立秦法便再难以施行,去人而存法,相必商鞅也是干死如饴; 不逐张仪,六国皆谓秦之无信,则合纵之势再起,张仪数十年苦功将毁于一旦,秦能保之性命,赐金还乡,已是冒了巨大之风险了; 至于白起,甚至范睢,秦王表示,自己更没有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保住大秦!而作为秦王,只要是为了保住大秦,即便是要了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想及此处,秦王之心,越发坚固。 坚毅的右手端起沾染了自己血液的酒爵,随即张开大口,暗红色的酒体倾泻而下,秦王将其一饮而尽。随即,右手一甩,“当啷”的一声,青铜的酒爵摔落在地,又滚了两滚,滴溜溜地就滚到了范睢的跟前。 范睢明白! 秦王也明白! 数十年的君臣相得之情,便都随着这杯酒,尽了! …… 公元前256年,夏末。 秦国相邦范睢畏罪自鸩于牢狱之中,秦王因其结党营私,兴大狱,牵连者众,仅在咸阳之官便达数百人,咸阳官吏为之一空。 同年秋,秦王病危,其太孙子楚继续奉命监国,大狱乃止! 至九月中,秦王病势加重,召朝中文武大臣并公室诸人,即行传位于太孙子楚,后,溘然长逝! 山东诸国莫不惊也! 随即各国使臣蜂拥而至咸阳,名为吊唁实为探听虚实。 少顷,各国既得秦王并武安君白起、相国范睢皆没之实。楚与魏、韩三国遂暗自盟约,欲趁秦国主少国疑之际,兴兵伐之。 并以此盟书告知赵王括,欲令赵国会盟,击秦河西之地,而共分秦国之地也。 赵国朝野上下,皆以为此事可行,遂劝于赵王括曰:“秦王自毁双壁,已惹天怒,故而以病收之,此天赐之良机,不可失之也!又逢数国之盟,定能一举而灭秦,则我大赵将独霸于华夏也!” 更有人谏言曰:“当兴大兵,已长平、羽林为体,攻河西而取函谷,进逼关中、咸阳,夺秦人之基,而取天下之势也!” 赵括闻言,颇不以为然,曰:“不可也!” “秦主虽少,却有两年监国之经历,秦之先王虽是去白起、杀范睢、而兴大狱,然大狱之闭却是当今秦主之所为,此时秦廷上下,可谓官心、民心尽附也!此非讨伐之时也! 况秦之先王刚去,而我即兴兵伐之,此乃不义而无名之师也,此仁者所不为也;且,秦以哀兵之势,又有司马错等名将坐镇,战则未必能胜也!败则更遭天下唾弃也!此智者不为也!” 朝中众臣咸服! 遂劝楚、韩、魏三国罢与秦之兵事,以待来日。 魏国信陵君本率大军驻守周邑,闻听赵王括之战论,日夜兼程赶回大梁,与魏王秉烛夜谈,终令魏王改变主意,听从赵王之意,罢兵而与秦国交好。 然楚、韩两国不听。韩国发兵五万,欲夺秦国周邑之地;而楚国将兵十万,欲重夺鄢郢之地而复于故都也! 秦王子楚闻听两国来攻,愤怒莫名,遂令名不见经传的蒙骜为上将军,率楚地之兵八万对战楚国大军,令王龁为函谷守将,率兵六万防御函谷,令司马错为周邑守将,率兵三万对战韩国。 同时派出使者,会盟赵、魏两国,许以“重利”,以免两国加入战端,另两路使者入燕、齐两国,试探两国之意图。 秦王的思路很明确,稳住赵、魏两国,安抚齐、燕两国,南攻而北守。 所以,大战率先在楚地展开。 楚国以兵力之优势,徐徐向前推进,试图以堂堂之阵逼退秦军。 秦国上将军蒙骜则顺其意,连连退却,仅仅三十余日,便已让出城市十余座,几乎三日下一城。秦军对此上下无不怨声载道,甚至远在咸阳的秦王子楚也发来质问的王命,却都被新晋的上将军蒙骜给无视了! 蒙骜明白,新王刚立,自己更是新王一手提拔起来的,必须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才能帮秦王、帮自己稳住位置!好在秦法严苛,秦军的素质更是不必说,虽然偶有抱怨,但对于蒙骜的将令,却是不折不扣地在执行着。 机会也在秦军的已在退却中出线了!随着楚军占领的城池越来越多,不少楚军都被分配去驻守城池,而楚军之阵线也因为连续占领城池,战线不断被拉长,兵力被秦军成功分散,一转眼的功夫变形成了赫赫有名的“一字长蛇阵”。 其阵已成,蒙骜明白是时候了! 遂率军而出,以“揪其首、夹其尾、斩其腰”的九字要诀对付楚军,具体而言便是:以少量兵力结合地形,困住楚军之头尾,同时集中优势兵力对楚军中间位段的大军发动强悍冲击,以求击溃之。 果然,一边是习惯了秦军退却的楚军,一边是刚放出牢笼的、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凶狠无比的秦军虎狼,不用想也知道结果如何。 几乎一瞬间,骄傲的楚军瞬间被秦军虎狼给打得晕头转向,不仅头尾不得相顾,腰间部位大军更是为秦军一冲而散,随即十万大军几乎失去了统一的指挥,很快便被秦军分割包围。 但好在,楚国毕竟在楚地经营多年,虽然被秦军分割包围,但除了少部分被秦军歼灭外,几乎一半的人还是通过楚地密集的树林,逃之夭夭。 十万楚军声势浩大而来,却又留下了五万多首级,灰溜溜地逃窜而去。所幸楚地有山河相阻,秦军只是收复了失地,便不再向前进攻。 直至此时,距离秦军反攻,也只过去了五天不到! “五天!就算是五万多头猪,秦军抓三天也抓不完啊!”赵括听闻此战况后,在赵王宫中不自觉地吐槽道。 而随着楚国的崩盘,秦国的重心随即放到了周邑的韩军身上,楚地的数万精锐被抽调,浩浩荡荡地杀向周邑,正准备给敢于挑衅秦国的韩国一个YES! 但…… 第三百四十三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韩国人,他怂了! 在最不该怂的时候! 要知道,为了全歼韩国大军,蒙骜在完成对楚军的击溃战后,便星夜兼程赶往周邑战场,结果蒙骜的大军还未抵达函谷关,韩国的大军便行撤退了! 而此时, 在赵国、魏国等众多国家的眼中,秦军主力被楚军牵制,仅剩的精锐大部分被布置在了函谷关,毕竟虽然赵国说是说不参与,但万一呢?函谷关时秦国的底线,万万不得有失。 也就是说韩国面对的秦军, 不仅只有三万之数,其战力在秦军中也属于二流, 可以说此时是最好的突破秦军,占领周邑的时机了。 只要能把秦军打回函谷,赵国当然也不介意为韩国助助力了。 但,就在这单挑秦军的最好的时候,韩国大军转头就回了国了,搞得不仅是赵、魏两国观战的,就连做好了恶战准备的司马错也是一头的雾水! “搞什么啊!这才刚刚接触战就跑了,斥候都没死几队啊!?”司马错一脸的迷茫:“这算是自己这边胜利了吗?” 直到几日后,蒙骜的大军突兀地出现在周邑战场之上,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韩国的情报做得这么好!早早知道了楚国的败讯,这才果断撤兵,避免了大军的损失。 龟缩一地的韩国当然没有如此准确的情报,他们撤退的原因也很简单——打不过!几队斥候的接触战,韩军与秦军的战损比近乎二比一,韩国将军一咂摸,那还打个屁啊!自己这边也就五万人,对面周邑的秦军就有三万,能打个平手都算不错了! 随即二话不说,带着大军就灰溜溜地回了韩国。 只是他这一回不要紧, 却留下了一个美丽的误会,让赵括借题发挥又把羽林卫的情报部和暗卫给臭骂了一顿,同时借着这个机会,将情报部和戍守王宫的职能从羽林卫中独立出来,变成了羽林亲卫,但仍由李毅统领! 韩国虽然及时撤兵,避免了大军的损失,但秦国却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最先遭殃的便是周王畿的韩国地盘,很快便被秦国收入囊中,紧接着蒙骜便带着大军开往韩国边境,想要跟韩王好好聊聊。 韩王也知道自己一时的贪心闯祸了,而能救他的只有赵国。所以,大军归来之日,便派出了使者携带重金往赵国,表示愿意臣服赵国,请求赵王调停战事! 赵括虽然很是看不上韩国朝三暮四,敢做又不敢当的样子, 但该保的还是要保, 毕竟保住了韩国, 便可以在秦赵之间保留一道缓冲带。而且, 韩国虽是弱小,却又铁都之称,其兵器之精良冠绝诸国,若是让秦国得了去,很明显会对赵国产生不小的威胁。 没办法!就像对付家里到处捣乱的熊孩子一般,揍是一定要揍的,但又不能揍死,至少不能一次性揍死。 随即,赵括下令:长平军南下至河内郡,作威慑状,随时准备入驻韩国与秦国做过一场,同时邯郸羽林卫并陷阵营一级战备,随时做好增援准备。 同时,派出使者,调停战事。 总而言之一句话:灭国之战得我赵国同意才行。 当然了,秦国也并没有做好灭国的准备,蒙骜的突入一方面是气不过韩国的突然收缩,让自己白跑一趟,另一方面也是趁机占据有利态势,若是有侵入韩国的可能,蒙骜也不会放过。 只是韩国将军虽然进攻不咋样,防守却做得挺好,几乎算得上密不透风。蒙骜尝试着发动了几次试探性的进攻,都被韩国军队给挡了下来。 撤是不可能就这么撤的,秦国怎能让人白欺负了!但要接着攻,蒙骜略略估算了下,也能攻下来,前提是赵国不能插手,而且自己的大军恐怕也得伤亡上万人。有点儿划不着。 正在蒙骜陷入纠结之时,秦王的使者带着王命,如同及时雨一般出现在了蒙骜的营帐之中。很快,战停而谈判再开。 而这次的谈判却比当年的五国谈判进展快得多了,因为双方大抵都明白对方的筹码与底线。 秦国虽然占据大义,但毕竟国君新立,大军孤悬还是有风险的,所以虽然有进攻的能力却也是外强中干,想法不过是在弱韩这边榨点油而已。 而韩国呢?地盘就那么一小块,几乎就只有一郡之地了,割地是不可能割地了,再割地国都没得了,所以能给的无非就是些铁器钱粮。 当然,洛都城中楚国和韩国所占的两块地盘,自然而然地归属了秦国所有,这令魏国很是不舒服,即便洛都依然不许驻扎兵将,但被秦国三面包围的感觉还是令魏国不自觉地增加了周邑的驻兵。 不得不说,魏国不愧是表里河山,静静过了三年不到,魏国硬是凭借着这表里河山,将国中兵力恢复得七七八八,带甲之士不下十万。 赵国对于这样的结果当然是乐于接受。 随即公元前256年的一场规模并不算太大的三国混战便告一段落,山东诸国再次见识到了秦国的威力,再不敢有轻衅秦国者。而随着秦军再次威震诸国,秦将蒙骜的大名也传遍了诸国。 就连赵括也不免感叹道:“秦将何其多也!” 可不是吗!刚刚好不容易走了一个白起,这会儿又冒出一个蒙骜,等蒙骜杀不动了,刚好王翦差不多就刷好经验可以接替上将军之位了,王翦之后还有他儿子王贲...... 打到啥时候是个头啊! 虽然赵括也明白,区区几个子名将并不能阻止浩浩汤汤的历史潮流,但却能推迟历史的进程,君不见,真正的历史上,名将李牧为赵国拖延了多久的时间?给我秦始皇帝的统一大业平添了多少烦恼。 暗暗地,赵括令手下的暗卫在赵国境内打探一个名为“郭开”的人,也许只有这位号称“名将之殇”的奇男子,能够给予秦国的将军们致命的一击吧! 新秦王子楚大胆任用名不见经传的蒙骜将军,虽然中间有所波折,甚至蒙骜诱敌深入的战法不为众人理解,朝野内外要求换将的上书如雪片般发至秦王子楚的案头,但子楚顶住了来自各方的压力,坚定地使用蒙骜。当然其中更多的是对于已故秦王嬴稷的信任。 而蒙骜最终也不负秦王子楚的信任,以最小的代价便取得楚地决定性胜利,无疑是让秦国朝野一片哗然。在称赞蒙骜将军威武的同时,也一个劲儿地夸赞这秦王子楚的独到眼光。 秦王的位置算是坐稳了。 大危之中有大机,自古从来如此。 而就在秦、楚、韩三国酣战过后,原本看戏的赵国却突然有了动静。 邯郸城中,原本就在一级战备的羽林卫、陷阵营所部约两万人,突然消失在了邯郸城中。当然,这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各国的细作虽然发现了此情况,却也没有太在意,毕竟每年赵国都会轮换去代地杀胡,这在诸国已经不是秘密。 当然,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各地细作还是将此情形传递回了各自的国家,只是用的不是日行千里的信鸽,而是人腿。 但紧接着,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 代地之军不仅没有增加,反而作为主力(甲等营)的两万代地军消失在了代地,同时代地各军收缩阵线,作防御状。要知道,此时距离羽林卫和陷阵营的消失不过一两日的时间,一两日的时间这两只部队万万不可能赶到代地进行换防。 两万主力大军,突兀地消失在了赵国的代地,这可是大事儿! 但很可惜,代地直面胡人,又以贫瘠著称,各国几乎都没有在代地安排什么细作,对于这件大事儿几乎没有察觉! 因为消息的传递的问题,等各国收到邯郸细作关于羽林卫消失的情报,再要代地为数不多的细作进行核实,再发现赵军的异常,随后往总部汇报,这一来二去,一个多月的时间便已经过去了。 此时,赵国的大军早已集结道他们的既定的目的地——燕北! 甚至不待各国细作的进一步查探,赵国便已经向各国宣布: 燕国趁赵国南下调停秦、韩战事之际,悍然出兵偷袭我赵国后路,攻我北郡城池,掠夺我北郡百姓!严重威胁我赵国北郡、辽东郡之安全。北郡百姓皆困于燕军铁蹄之下,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哉!值此调停结束之际,我大赵将兴义兵,伐无道,给予燕国严正之反击! 特此向燕国宣战! 宣告一出,诸国哗然! 燕国趁你调停偷袭?! 这话换了三年前我信!这周朝都灭了,你连人家蓟城都给占了,跟我说这?人家现在的城池还不如你一个郡多,手下的军队连五万都不到,敢偷袭你? 而且,如果没有看错的话,你的调停!是用嘴的那种啊喂!半个兵都没出啊喂!这种情况下人家偷袭你后路?骗鬼呢! 此事,你知道,我知道,燕国知道,诸国都知道,赵国更是知道你们知道。 可是,那又如何? 冤枉你的人往往比你还清楚你有多冤枉! 燕国的使者闻听此消息,不待燕王的指示,随即四处奔走希望得到各国的支援! 可惜,他们的奔走注定是无用的,甚至各国回复的话语都大同小异:“燕国兴兵在先,不义在前,恐难以助不义之战也!” 没错,赵国的宣告竟然成了各国拒绝援助燕国抗击赵国的理由,等于是用敌人的话语肯定敌人的做法,可谓荒唐。 燕国的使者面对如此拉偏架般的荒唐,却也不肯放弃。当即解释道,我们怎么可能会偷袭赵国!?我们燕国跟赵国都不在一个层面上,前些年被赵国连都城蓟城都给占了,哪里还敢挑衅赵国呢! 有人随即怼道:“楚国还被秦国占了国都呢,这不刚刚趁机给了秦国一拳,魏国更是,前两年还给秦国来了一下狠的呢!楚国、魏国可以,你燕国为啥不行!” 燕国使者又继续解释:“失了蓟城与燕南之后,我燕国无论田亩、赋税皆已呈枯竭之势;而魏、楚虽失故都,然仍据表里河山,千里沃土,我燕国如何能与魏、楚两国想比!” 众人却仿佛看小丑一般看着燕国使者:你都自己知道自己的燕国没法跟魏、楚想比,怎的还在此喋喋不休?不知道如今连魏、楚两国见了赵国都要恭恭敬敬地叫声大哥吗!因为你一个可有可无的燕国,得罪一个如日中天的赵国,你是不是以为我们傻? 而赵国的使者一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燕国使者上蹿下跳,却始终一言不发,又好似已经说了:“我要灭燕,谁赞成,谁反对?!” 偌大的华夏大地,竟无一人敢答话,能答话! 楚国不必说了,一则它一直是赵国的良好盟友,二则刚刚在秦国手底下吃了大亏,正回家一边舔舐伤口一边懊恼没有听大哥赵国的话呢!无心、更无力援助燕国。 韩国就更别说了!虽然自己兵力损失不大,但刚刚才在赵国的庇佑下躲过了一劫,这要是现在这个时候去反赵增援燕国,那就不仅仅是在得罪赵国了,而是在找死了。保不齐,赵国就跟秦国一起把自己给分了! 魏国,三年的休养生息,好不容易攒出点家底,也不过就是十万多,一多半还得撒在周邑,防范秦军的进攻,哪里还有兵力去救援燕国! 再说了,如今的十万大军就是在当年那从函谷逃出来的三万大军的基础上扩编的,要知道这三万人可是人家赵国给就出来的。自信陵君以下可都还记着这份恩情的。若是赵国欺负了魏国,那没二话,但要为了燕国去打赵国,那还是算了吧!信陵君表示:我怕哗变! 唯二能够增援燕国的,便是秦国和齐国。 秦国是与赵国争天下的唯一对手,自然不愿意赵国灭燕,不仅消灭了身后可能的威胁,更是开疆拓土、壮大实力,但如今的秦国实在是打不了了啊! 第三百四十四章 赵军北进燕国乱 ,我是赵括,人在长平 没错,秦国打不了了! 虽然作为战胜国,秦军的兵力损失并不算大,但钱粮却是耗费了不少! 更要命的是,秦军大战已久,急需修整:楚地对峙一月,随即大军为破韩军,急行军千里北上,又再试探性攻击韩国城池,随后又经关中回返楚地。 若是要战,大军又需从楚地赶来。一来一去,秦兵再强,也真战不动了! 更何况,如今秦王好不容易借着大败韩、楚两国的胜利坐稳了王位,内部虽然暂时安稳,但若是秦王此时对赵宣战,不说会不会败在赵括这个公认的第一战将手中,便是战事稍稍迁延,秦国之内必将横生祸乱! 秦人好战不假,但绝不是盲目地好战!但秦人好的是胜战,是胜战后带来的战争福利!而不是失败的战争,以及无效的战争! 所以,秦国想管、愿管但现在没法管。要是燕国能够坚持个一年半载,秦国倒是能够出手相助,只是没有外援的情况下,燕国能坚持得了吗?! 至于最后的齐国,若是敢出兵援助燕国,这正是赵括求之不得的,趁着各国都腾不出手的时机,赵括很是不介意趁机在燕地歼灭齐军主力,甚至于一举攻灭齐国! 当然,大概率的情况下齐国应该也是作壁上观,能口头上声援燕国就已经算是很给力了。当然,这样的声援也将成为未来赵国攻齐的借口之一。 总之,五国之间,两个不想帮,一个不能帮,一个想帮但没法帮,唯一一个可能帮的,赵括甚至希望它来帮! 可以说,因为秦王的突然离世,继而由韩、楚挑起的这场战争,虽然未对战国形势产生巨大的变化,但无形间消耗了诸国短期的战争,从而为赵国的外扩之路,形成了极其良好的外部形势! 外部形势如此,就连赵国内部也是如此。 因为秦国的情报实在太过突兀,导致赵括误以为秦国经过两年的修整,又要来搞事情了,所以一通王命下去,邯郸的羽林卫、陷阵营,上党的长平军都积极备战了起来。 又逢三年之期将至,李牧也在代地做好了灭胡的准备,代地军和归义军也是一级战备,只等赵括的一声令下就要出代地而北,干净、彻底地将胡人消灭之。 可是随后的事情实在出乎了赵括的预料,没想到秦国这次是真没有搞事情,搞事情的却变成了韩、楚两国,甚至还想拉着赵国一起。 那赵括能答应吗?坐山观虎斗才是最佳的选择! 要是战事发生了小概率的事件,韩、楚真的赢了,自己已经做好准备的长平军、羽林卫等部也可以出河东而直取河西。 要是战事按照正常发展,则韩、楚必输无疑,赵国不仅能卖秦国个好,也有了极佳的外扩的时机。 而事实果然赞找赵括的预料那般,外部条件极其成熟,而且内部的精锐部队也都做好了热身的准备,这时候要是还按照原先的五年计划,执行灭胡计划,那就有点儿对不起秦王的死了!随即,赵括大笔一挥,改灭胡之战为灭燕之战。 王命曰: “燕国无道,当伐之! 令燕平君廉颇为主将,代地都督李牧为副将,北郡都李义为先锋,率代地军、羽林卫、陷阵营及长平军一部,并平北军及北郡所部,共计八万人马,以伐燕国。 务使灭其社稷,获其宗庙,而迁其重器是也!” 随即,廉颇率中央集团军,自邯郸而北上,李牧率代地而出,一万长平军也被田单秘密地用屯田兵替换了出来,加入了北上的阵营。 尽管,赵括预料各国都不会有太大的反应,毕竟前两年才灭过一个周朝,如今再每一个燕国,好像也没多大的事儿! 但赵括还是决定对各国进行战术欺骗。 于是,几乎在使者出发调停秦韩之战的同时,大军便已经纷纷出发,而诸国的注意力却则被谈判给牢牢吸引。 虽然谈判结束得并不算慢,但等到了调停结束,赵国的三路大军也早已在燕地蓟城成功会师。紧接着,几乎是邯郸的赵括召见各国使者,宣布对燕作战的同时,八万大军已经在廉颇和李牧的率领下,如饿虎扑食一般攻入了燕国境内。 战斗来得很快,让燕国的君臣们几乎猝不及防! 另一方面,燕王自打从蓟城逃出之后,便也熄了复兴之念,整日里便是饮酒作乐,不问朝事。可是,不论饮酒也好,还是作乐也罢,需要的都是大把大把的金钱啊! 更何况,燕北之地并无行宫,一两日尚好,便当是体验生活了额,可若长期驻守,恐怕一直养尊处优的燕王,恐怕是绝难以忍受,于是宫殿的建设也就在规划之内。 只是一边是日益萎缩的地盘,另一边是燕王及文武众臣们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除了收税,收重税,不断的压榨百姓,以相国栗腹为首的燕国朝廷,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然而百姓心中是有杆称的,他们会用眼睛去看,会拿耳朵去听,尤其他们不少在赵国统治下的北郡还有亲戚。一面是赵国的新政让他们的亲戚吃饱穿暖,一面是燕国君臣无休止的压榨,即便再爱国之人,也不免产生动摇。 于是,一日之内,赵国大军便下三城; 不少地方甚至闻风而降!什么是闻风而降?就是赵国大军尚未到,百姓便绑着鱼肉他们的燕国官吏到城门迎接!甚至将城楼上的燕国旗帜都给换成了赵国的红色军旗! 当然,其中也少不了早已侵入到燕国各城池中的羽林亲卫和暗卫们的功劳。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尽在赵国! 不过五日时间,赵国大军便已经推进到了如今燕国的国都——无忧城城下! 看着手中羽林亲卫们发自燕国各地的情报,廉颇不禁叹息道:“此战真乃生平最为轻松一战,上兵伐谋,攻心为上,古人诚不欺我也!” “百姓苦燕久矣!吾等皆是顺天意而为也!”李牧也在一旁感叹道:“有我王之运筹帷幄,吾等可无忧矣!” 也怪不得李牧的感叹,实在是这几日赢得太轻松了,除了边境上的一座几乎成了堡垒一般的城池,一路过来几乎就在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就连那个堡垒,自己也就是用投石车轰了小半天,里头的人便乖乖出来投降了。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燕国城池在羽林亲卫和暗卫的带领下“弃暗投明”,李牧终于发现:原来在不经意间,王上已经把路给铺好,原以为还会有一场硬仗,毕竟燕赵苦寒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即便燕国终究要亡与自己之手,却没想到得来如此容易。 当然,作为国都的无忧城,显然并没有想要投降的意思。 廉颇却也不急!无忧城不同于蓟城,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城池而已,甚至在燕国蓟城被占领前,都算不得燕国的大城市。 即便成了燕国的国都之后,虽然经过了燕国朝廷的一顿加强,却也因为种种原因,最后演变成了稍稍整顿,最终呈现的就是:城也不大,墙也不高,是壑也不深。 但终归还算是块骨头。 廉颇决定将这块骨头留着,一来可以留着慢慢啃,二来可以以此来吸引各路援军,进而在燕地这关阔的大草原上干他一下子! 随即代地军一部万人,并长平军所部一万人马,兵分两路,绕过无忧城,占领燕国的其他城池和要道。 之所以敢于果断分兵,一是燕军的羸弱,让廉颇很放心,二是因为赵括打的时间差,即便他讲燕地扫荡一遍,其余国家也刚刚知晓,若此时有其他国家出兵的消息,自己再行归来抱团也还是来得及的。 果然,事情不出廉颇所料。 不过十余日,王樯便带着两万大军将燕国除了无忧城外的城市都给吞下了!而至此时,也不过收到了由赵王括转发的来自秦国和齐国的“严正抗议”而已! 廉颇知道,是时候了! 随即摆在城外许久未曾立功的投石车,被重新布置,无数刻着劝降文书的竹简被投石车抛入了无忧城中。 显然廉颇是打算将攻心之策运用到底了! 而随着燕国近乎全境的沦陷,原本就焦躁不安的无忧城百姓们,变得越发的人心惶惶。而燕国的君臣们都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诸国的调停之上! “当年之齐国,独霸于西方,何其强大也,只因为灭了一个弱宋,便遭五国共伐之,险些因此而灭国!”相国栗腹劝说燕王道:“今赵国无故而伐我,更欲谋我社稷,此诸国所不能容也!” “只需我等紧守城池,待各国之援兵齐至,便可绝地反击,便是光复旧都,还于蓟城,亦未可知也!”栗腹继续给燕国的众文武大臣们打着气。 要说栗腹的想法倒也没有什么大错,错的只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实际上两年前周朝的灭亡已经宣告了战国进入了最后的时期——大一统的时期。 地处诸国中央,并有大义之名的周朝被灭尚且无声无息,无一国指责于秦,况地处蛮荒北疆,几乎被中原诸国排斥在外的燕国乎? 更何况,秦、韩、楚三国刚刚进行了一场大战! 用脚后跟想也知道,并不会有国家会冒着得罪赵国的风险,来救援一个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与作用的燕国! 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的燕国大臣并不是没有,但这样的声音很快被压制,进而消失不见。 燕国朝野上下对现状的视而不见,其中固然有栗腹身为相国的“权威”所致,当然也有保存最后一起希望的意思,但更多的是人们在困境中,尤其是在近乎绝境之中,只愿意听见自己愿意听的,有利于自己的消息。 所谓自欺欺人,应该就是如是吧! 当然,栗腹一番鼓舞人心的言语,倒也并非全然毫无意义,他的话语,至少给了深爱燕国的臣民们黑暗里的一束光亮,虽然并不亮眼,但至少暂时稳住了岌岌可危的人心,也至少让无忧城和燕国得以苟延残喘一些时日。 但,很可惜的是,这样的一段自欺欺人般的安稳时间并不会太长,即便赵国的廉颇不攻,随着各国使者的消息传回,等待着心向燕国的臣民的,便是更深的深渊! 而对于燕国而言,该派出的、能派出的使者早已撒出,可以说燕国所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而这样苟延残喘的日子对于燕国而言,除了煎熬与等待,根本毫无意义! 尤其是那些明明知道诸国几乎不可能出兵援助自己的所谓明眼人,很多时候,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并不怎么好! 虽然这样的日子对于燕国和所谓“有识之士”而言并不好受,但对于相国栗腹和他麾下的一众燕国大臣而言却是难得的宝贵时间! 无他,毕竟搬家需要时间,即便他们的大部分资产早已运往了齐国,但剩下的家财他们也不打算放弃,能拖一日,他们便多一日想办法的时间。 当然作为一国国相且手握蓟城几乎所有兵权的栗腹,自然不会如同他的手下那般的小家子气。 他在想的,乃是要趁着燕国还有一口气,如何将燕国卖出个好价钱! 没错,栗腹想的不是如何破敌,如何让燕国躲过一劫,而是想着让燕国为己所用,为自己贡献出最后的价值! 世上事往往如此,曾几何时,燕王喜也是一个勤于政务而野心勃勃的王上,而栗腹虽然有些媚上,有些贪功,但却也不失为一个勤劳爱国的好相国。只是接连的数场大败,彻底地将二人摧毁。 一个变成了只知享乐的无道昏君,一个变成了出卖国家利益的奸臣。 百年之后,史书上或许会如此描述燕国:一个昏庸无道,一个奸臣小人,有如此之君,有如此之臣,燕国安能不灭哉! 只是,大约人们都忘了:隋炀帝杨广也曾是个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少年郎。 第三百四十五章 燕既灭而胡遂亡 然而,这世上,终究有所底线。 这边栗腹心心念念地想要用燕国仅存的国运为自己的前途铺个路子,心中暗想着:“以燕国为投名状,不说再入赵国中枢,起码做个一郡太守是没问题的。” 但在那边,栗腹的投名状却被廉颇一甩手便扔到了炉火之中, 嘴角微微一扯,心中对此“卖国求荣”之人很是不屑,根本不想与其派来之人多说一句话。 好在一旁的李牧还是及时止住了廉颇赶人的话语,当然,李牧对此种人物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能够出言, 完全是看在能够少损失点士卒的面子上。 “回去告诉你主, 若要降便降, 莫要提任何条件!若真有才能,我王定会拔擢;若无才能,便勿要妄想在我大赵行燕国之故事!”李牧对着来人呵斥道。 来人哪里还敢吱声,点头哈腰地应诺着,就要离帐而去。 “三日内!要降便降,三日后,虽降不受!”廉颇也在一旁补充道:“另外可以告知你家主人,燕国境内除了无忧城均已投降我大赵,而他也不用再等其他国家的支援,诸国已尽复矣,皆不会参与此战!” 说着廉颇挥了挥手,示意麾下将其赶出。 ...... 公元前256年,秋末,赵以不名之罪伐燕。 问训,秦王愤慨莫名,然此时值秦与韩、楚两国大战,损兵累万,而兵卒疲敝,又兼新王初登大宝, 虽有阻赵之心,却无阻赵之力,遂默许之。 征伐之诏即宣,则齐、楚、韩、魏诸国莫不惊也!然因秦国灭周,而四国公分之故事,诸国虽惊,却无人干逆赵王之意,更无人敢妄动刀兵而阻之也! 唯齐之国君,既惧于赵,又恐灭燕之后,赵国图齐,事故遣使入邯郸,欲以万金之资,调停赵、燕之战! 赵王括哂之。 或曰:“燕国之大,无非寥寥十数城而已,且地处北疆,地贫而民寡,又经燕王累年之盘剥,纵使灭之, 所获亦不多也!今齐国以万金相赎,纵得燕地,非十载不可得万金之赋税也,不若纳齐国之万金而暂歇刀兵之祸。则近已威慑燕国,远可结交齐国,中与诸国亦不失君子之风也!” 赵王于左右曰:“夫万世之基,岂止于此区区财货乎?”,遂怒而遣使归齐。 此言既出,赵国朝廷上下方知赵王之志,非霸中原者,乃吞天下而一统之哉! 齐使遂归,而赵军已然攻入燕国境内。 燕国臣民饱受燕王至虐,皆望风而降!不过二十日,赵军便已占燕之全境,而众军遂围困燕之都城——无忧。 赵之主将廉颇者,不忍生灵涂炭,日夜以抛石车将劝降之书简抛入城中,不过数日,燕都民心尽皆涣散。 则有燕之众臣,阴携珠宝细软自城中逃出,尽为赵军所拿! 又有燕之相国栗腹者,阴遣仆从于赵营中,欲以都城之防为要挟,欲之官于赵也!廉颇大为不耻,曰:“要降则降,勿需他言!” 仆从惭且退也。 已而齐使败而归之消息传入燕都,自燕王以下,士民皆惶惶然。 燕王遂问计于相国栗腹,栗腹低头默然。燕王遂知其意,然心有不甘之燕王,欲问计于朝,即命宫人敲钟而请众臣入宫商议,然宫内钟声大作,却再无一人入宫觐见! 燕王乃知:其路,尽矣! 既知其路,燕王即袒胸露乳,身被荆棘,携人口黄册,出城跪降! 燕国遂亡! 春来秋往,又一年,公元前255年秋收过,代地都督李牧奉赵括之王命,率归义、代地、羽林三军,共计五万五千人马,出代郡而入胡地,以迅雷之姿,扫荡草原诸部落,胡人皆未能与之挡也! 已而遂平,胡人百不存一,余者仓皇西逃,入沙漠乃止。既得胡人之尸首十万众,遂于筑京观者三,以泄代地百姓多年为胡人所欺之怒。 并立碑文以记之,其碑,高约三丈许,青石而成,恍如天物! 正面以赵文大篆,上书:“赵,将军李牧,毙胡寇十万于此!” 背面为赵、胡双种文字,以小篆书曰:“无赵王旨意,妄动者死!” 京观:京者,谓高丘也;观,阙型也。自古杀贼,战捷陈尸,封土而成,并以敌首堆积其上,以耀武功,以慑敌胆,以雪其恨也! 消息传至邯郸,朝野莫不震动,诸文臣莫不上书要求严惩如此“穷凶极恶”之所为!即或武将,虽与有荣焉,然对李牧之所为,却也有所微辞。然,平原君、廉颇、吕不韦等人对此,皆不置一词。 或曰:“华夏者,曰服章之美,谓之华,礼仪之大,故称夏也!何以施其暴行,置礼仪于不顾,而令诸国耻笑哉!必深究其罪魁祸首,严而惩治,以儆效尤,以明我大赵君子之风!” 赵括笑曰:“诸卿不食肉乎?若食肉,何以怪哉!胡人年年寇边,毁我良田、夺我妻儿、杀我父母,所过之处满目疮痍,其心其行皆可谓禽兽之属也!代地百姓苦不堪言,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也!如今,王师北伐无道,以此畜生之尸,筑其京观者,有何不可哉?!” 遂加封李牧为武安君,仍掌归义、代地二军,并入内阁办事! 另与胡人之地新置城池七座,以沟通代北,并令反对之声最甚之士,于代北之官,以令其晓百姓之苦,而知京观之要! 至此,赵国一统北方,再无后顾之忧,可谓是据北陆而南窥,则天下大势,成矣! 方此时,天下之势也,赵国雄踞于北,秦国虎啸于西,而齐、楚龟缩于东南,韩、魏仰秦、赵之鼻息于中原。 两强之势已然明了——赵有北方广袤之地利,秦有巴蜀、关中千里之沃土;赵有廉颇、李牧之智将,秦有带甲之卒计数十万;究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也! 然,赵括“万世之基”之言语,已然遍传诸国! ...... 大风将门窗刮开,雨水顺着门缝飘入,滴滴答答地拍打在赵括的脸庞,将沉浸在回忆中的赵括唤醒。 一旁的宦者令赶忙带着几名宦者、宫女,将门窗再度锁闭,为防再度吹开,更拿了一盏宫灯置于其后。 赵括的眼神随即回到了还在如火如荼讨论着的会议现场。 “秦军攻魏,我军正好乘机取齐国之地!再与秦战不迟也!”廉颇一脸坚毅地说着:“魏之地,虽有表里河山,膏腴之称,然齐国靠海,但是盐业一项,便足以抵之。齐人不暇用之,正好为我所用也!” “上将军!齐国虽好,却有带甲之士十数万也!更有临淄、即墨等坚城可守,得之不易也!”李牧摇着头说道:“而秦攻韩魏,只需攻破周邑之信陵君所部,则即可便可兵至魏国大梁,灭国如探囊取物也!” “不待我军攻下临淄,则恐秦国已尽占魏国之地也!若此时秦国再战于河东、河内,则我军必陷与两线作战之囧地也!”李牧继续说道。 “两线作战又如何,我上党之长平军已扩军至四万,辅以三郡之守兵,足以守住秦军!况魏国如今带甲之士,亦不下十数万,汝如何能知秦军之破魏军易,而我军破齐国难焉?”廉颇反问道。 不待李牧再度回应,一旁的吕不韦随即插话道:“魏国者,乃我赵之盟国也!盟国有难而不救,却举兵于外者于礼不合也,必至外交之策于窘迫之境也!若无十足获胜之把握,不可为之也!” “非也非也!”平原君随即也加入了“战团”,中气十足的声音随即响起:“魏国虽是盟友,然其仅是拖延秦国之用。所谓合于利则用也,当今之世,两强争霸之势已然明了,当此时,我大赵应尽快行鲸吞之策,取齐之地,以拉开与秦之国力差距也!” “两强相争,必有所伤也!......” “三晋之地,当先保之......” 四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论,谁也说服不了谁。 没错,在公元前254年,几乎毫无征兆的,秦国悍然发动了对魏国的进攻,而且一出手便是一十五万大军,显然是冲着灭国去的。 好在,羽林亲卫和暗卫几乎在秦军集结的同时,便将此消息传回了邯郸,这才有了这场颇为激烈的朝堂论辩。 显然,赵括手下的四人内阁如今分成了两派。 平原君和廉颇为一派,认为应该效仿当日灭燕之故事,趁着秦军与魏国纠缠之际,果断拿下齐国,获其海盐之利,从而形成对秦国国力的全面碾压!进而占据最终决战的主动权!而即便魏国不堪一击,自己河东、河内的防线也一样固若金汤,足以抵御秦军。 而李牧和吕不韦则为另一派,认为若无赵国入场,魏国定然坚持不了多久,根本无法坚持到赵军攻破齐国!而齐国与燕国不同,不仅城池众多,人口也多,更有食盐之利。即便秦军战罢魏国之后有所损失,也必定放任赵国继续攻击齐国。则我赵国必将陷入首尾南顾的境地。 两派都是为了赵国好!这是肯定的。 之所以平原君和廉颇想要急攻齐国,以获得对秦的绝对优势,不是他们不知道其中的风险,而是因为他们已经老了,即便蒸蒸日上的赵国给平原君和廉颇注入了不少青春的活力,但终究敌不过岁月的侵袭。 他们老了,从岌岌可危的赵国一路走来,他们太想要在有生之年看到赵国一统的局面了! 他们也相信在赵王的带领下,有着完备防御的河内、河东两郡,足以抵御可能的危险,这点小小的风险根本算不得什么! 而李牧和吕不韦作为青壮派的领头人物,该冒的险,赵括和廉颇已经帮他们冒过了。他们有足够的时间陪着赵国继续强大,同时他们又都经过了赵括的一番调教,自然是万事以稳为主。他们的理念是:稳住不浪,胜利就是我们的。 当然,如此行为并不算错,但放弃危险的同时也就意味放弃机会!而如果一次次地将机会拱手让给了对手,恐怕稳也就变得不稳了! 赵括听着他们的争论,心中也逐渐有了数了! 该稳还是要稳呐!尤其是如今的大赵虽然有了超越秦国的起点,却没有可以浪费的资本!所以...... 赵括轻轻地扣响桌面,示意谈论可以告一段落。 随即热烈的讨论便告一段落,四人纷纷看向了赵括,等待着他们的王的决定! 虽然有些对不住平原君和廉颇,但赵括明白,作为君王,首先要摒弃的就是意气用事。虽然平原君和廉颇为赵国的崛起做出过卓绝的贡献,但这并不足以成为让赵国为其冒险的理由! 清了清嗓子,赵括稍稍组织好语言,对李牧问道:“武安君!如今我大赵可用之兵力如何?” 之所以问的是武安君李牧而不是上将军、燕平君廉颇,是因为自李牧从代地归来后,已经逐渐接手了军队的相关事宜,可以说如今除了上将军这个称谓尚未传给李牧,其余军中的大事小情几乎都以李牧为首了。当然,廉颇依然是李牧最坚强的后盾。 听闻了赵括的问话,李牧当即双手抱拳回答道:“禀我王,如今我大赵甲种军共计五只,分别为驻守代地的归义军(撤销了代地军编制),约两万人马;驻守北郡的平北军,约三万人马;驻守邯郸的羽林卫三万人马,陷阵营五千人马;驻守上党之长平军,约四万人马,共计一十二万五千人马! 乙种守卒方面,代郡、北郡、辽东郡各有守卒一万;邯郸郡守卒一万五千;上党、河东、河内共有守卒四万;共计八万五千人。 丙种屯田之兵共计一十七万人!” 赵括满意地点点头,五年修养,甲种军增加了足足三万,乙种军也增加了一万五千人,而丙种屯田兵最为恐怖,直接暴涨了六万!当然,赵括知道,这六万人主要还是因为辽东郡的军屯铺开的缘故,而丙种军屯,也只是作为后备力量而已,真正要打仗,还是得靠甲种军。 第三百四十六章 磨刀霍霍向谁去 细细算来,除了平北军驻扎燕北,一时半会儿调不过来,最远的也就是归义军了,但归义军都是胡骑,有马速之便,只要自己一道王命, 三日便可赶到邯郸,五日便可直出上党。也就是说自己手里能够调用的大军足足有九万五千人马! 这可是真正的见过血,厮杀过的百战精兵!而且其中胡骑便有三万(长平军中还有一万胡骑),而驻守邯郸的羽林卫中也有足足两万骑兵,陷阵营更不必说了,战力或为诸军之冠! 如此一来, 虽然兵力上少于秦军的十五万人, 但一则秦军老卒在累次大战中消耗甚多,有没有向赵国一般一直拿胡人练手, 战力必然有所不如;二则还有魏国在侧牵制,即便信陵君再不给力,以魏军近乎十万兵卒,牵制个几万秦军还是没问题的。 如此一来,正面对战上,几乎是与秦军一比一在战斗。而自己这方还有李牧这个大杀器在,想不赢都难啊! 当然如果能够大胜秦国,则赵国可以直出河东,占其河西之地,进一步压缩秦国的生存空间,甚至于,赵军都不用大胜秦国,只需将战事拖延下去,让秦国知难而退,对于赵国来说便是胜利。 一旦秦国发现北方攻魏会有赵国撑腰,难以功成,其势必将注意力瞄向南面的楚国!而这正是赵国给秦国布下的陷阱。 楚国弱,弱在其分封之制度, 每每出兵,都是令各地领主聚兵而出,如此一来,各领主派出的将领想的更多的不是如何能赢,而是如何保全自己的兵力!因为赢了,王上不一定会有所分封,但输了自己就没了保卫封地的武力,肯定会被吞并! 但一旦外国势力要侵占楚地时,却又发现楚地极其难打!其中除了地形的原因外,更多的就是因为本土作战,领主们守护的是自己的土地,当然会下死力! 这也是为何楚国出国之战屡屡被以少胜多,但王翦灭楚,却一口气要了八十万大军! 显然,秦国并没有发现这个问题,而两年前的大胜更会给予秦国极大的信心,只要赵国能将秦国的这轮攻势给顶住, 秦国必将陷入楚国的泥潭之中。 介时,自己在东取齐国之地,再合三晋之力, 便可与秦形成南北对峙。最后不管是用经济实力一步步耗死秦国,还是数路其发共击秦国,亦或是蚕食之,都只是吃法的不同而已了。 这才是真正稳妥的办法,也是最为安全、有把握的战法! 随即,赵括也不再犹豫,果断作出指示道:“秦国数位国君励精图治,方有今日之盛,对于如此之对手,只要其地尚有一城,其人尚有一口,吾等便不当掉以轻心。须知六年之前,吾等还在为秦所吊打,绝不可因一时之胜而小瞧了秦国!卿等且知之。” 四人闻言,纷纷称是,各自心中当然也明白了赵括最后的选择。 果然,赵括随即吩咐道:“命代地归义军,邯郸两万羽林卫经上党,汇合长平军,攻击八万人,入河内备战!” “至于这主将?”赵括稍稍迟疑了一会儿,他是想要自己亲自带兵的,毕竟这场战极有可能演变成秦赵决战的序幕,但随即还是决定要让手下人出征。 毕竟自己攒点功勋值不容易,连灭两国也不过给自己带来十几万的功勋值,这一场胜算极大的战斗并不需要、也不值得自己耗费十万功勋值去模拟推演。而如果没有系统模拟推演的帮忙,自己哪里会是李牧等人的对手! 随即赵括看向下手的两人,廉颇和李牧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显然他们听闻了八万大军南下,也明白这场战应该不难才是。 但这会儿,却让赵括有点儿犯难了。 按理说,应该要李牧出征的,不仅因为李牧是联魏抗秦的支持者,更是因为李牧的年富力强,让他多去见见秦国的战略战法,对最后的决战有好处。但看着廉颇那满是期待的眼神,赵括还是有些犹豫。 “廉老将军!”赵括试探性的问道:“可还能为寡人一战否!” 闻言,原本有些低沉的廉颇瞬间红光满面,精神焕然一新,当即起身抱拳,朗声道:“固所愿,不敢请尔!” 赵括笑着看着这个不服老的将军!那就他吧! 当然,赵括之所以选择廉颇也并不完全是因为那点恻隐之心。 一来,李牧身上已经背着灭三国之功了,虽然都是胡人蛮夷的国,但若在这样下去,恐怕又是个功高盖主的,这可不是赵括想要看到的。 二来,今日之战不用廉颇,他日与秦之战,廉颇更要请战,到那时又该如何,倒不如现在让他痛快地打一场,来年决战之时,即便再请战,自己也有个说法。 三来,如今驻守上党的乃是田单!令廉颇为主将指挥田单问题不大,毕竟廉颇的资历、年纪、功劳都在哪里摆着,可若是换了李牧,恐怕即便田单心胸开阔,也难免有点疙瘩。而这点小疙瘩反应到战场上可能就是成百上千条的生命! 所以,既然廉老将军还能战!那就让他战个痛! 赵括当即起身宣布:“令上将军廉颇为主将看,辖制归义、羽林、长平三军并河内、上党两郡守卒及屯田兵,军总理周邑之战的战务,三日后率两万羽林卫出发!” “诺!多谢我王!”廉颇也立即躬身应诺道。 廉颇明白,能让自己一个年近古稀之人带着赵国近乎全部的家当前往战场,这是需要多少的魄力,尤其是在身边正值壮年的李牧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情况下!明明又更好的选择,王上却依然选择了自己,除了“信重”二字,恐怕再无其他可解释矣。 得主如此,夫复何求哉!忽然间,廉颇便有一种为赵王肝脑涂地的冲动! 赵括在上首,看着满鬓苍白,半头银发的廉颇,心中也是颇为感叹,多好的臣子啊!随即又嘱咐道:“此战非欲与秦军决战,故老将军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与秦军拼命,须知如今我大赵之势已成,国力之增日盛,碾压秦国只是时间问题。时间是站在我大赵这边的!” 也不知廉颇将赵括的话语听进去没有,却只听得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殿堂之中久久回荡:“老臣明白,定不负我王所托!” 在完成了正面的军事部署后,赵括随即又要求了李牧加强对于河东郡和北郡(燕国土地纳入了北郡之中)的防御事宜。 李牧也明白,河东郡有作为抵抗秦军的第一线,说是日夜备战也不为过,再怎么加强也就是如此了,便是秦军倾国来攻,也能守住几日。 而北郡主要的对手来自齐国,而齐国嘛!嗯,虽然这些年是没什么存在感,但好歹是历史强国,拥国土千里,城池上百,带甲之士十数万,该防的还是要防的。 心中已有腹稿的李牧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当然,深刻地理解“战争是政治的延续”的赵括也不会放过政治外交的手段。 “平原君!”赵括继续点将道。 “老臣在!”眼见着军方已经布置完了,平原君也明白该是自己上朝了,随即双手抱拳应诺道。 赵括也不客气,随即吩咐道:“魏国要速派使者,将吾等所得消息告知魏王并信陵君,令其务必收缩防线,不可令秦军分而歼之,同时要告诉他们,一旦秦军跨过洛都,赵军必将助其退秦,要给他们足够的信心!明白吗?” “诺!老臣明白!使者早已备好,随时可以出发!”平原君也立即答应道。 “嗯!”赵括点点头,随即继续说道:“另外战事发生后,要第一时间派出使者,联络韩、楚、齐三国,共商退秦之策” “诺!”平原君立即应诺道:“只是韩、楚为秦所破多矣,而齐国偏安一隅,未必会起兵助我也!” “寡人知之。”赵括解释道:“出使之目的不在于要各家出兵助我,而在于将秦国无端攻伐的嘴脸暴露于各国之间,使其不敢倒向秦国!这是其一。其二,便在于楚国,今日秦国攻魏,楚不相救,他日秦国攻楚,我赵国自然也可不救!再有,便是齐国了。” “今日齐国不遵我赵国之命出兵,明日我便可以此伐之!此一举而三得也!”平原君为赵括补充道。 “然也!”赵括笑着说道:“故此出使之时机,话术之精要,平原君务必亲自把关!” “诺!老臣定亲自挑选说客前往三国!”平原君再度应诺道。 最后的最后,便是粮草了! “吕卿!”赵括看向一脸希冀的吕不韦说道。 “微臣在!”早已按捺不住的吕不韦当即回应道。 “八万大军集结,若加上两郡郡兵,人数当在十万以上。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此大军之行,粮秣供应至关重要!此事汝要切实督办好,不可有任何闪失!”赵括吩咐道。 “诺!”吕不韦立即应诺道:“五年积蓄,府库早已盈满,去岁李牧将军又从草原虏来诸多牛羊,微臣正愁着是不是要再多盖几处仓库呢!微臣保证,粮草供应两日之内便可准备妥当!” 众人闻听吕不韦的言语,不由得大笑了起来,粮草满库,这是多少先贤梦想中的盛世啊,居然就这么发生在了自己的国家之中,怎能不令人兴奋不已!如此之国,又岂有人可败之焉! “好!”赵括闻言也是欣喜不已,随即下令各自准备,三日后誓师出征! ...... 就在赵国大军从四面八方开始向河内集结的同时,函谷关内十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年轻的秦王子楚也在函谷关对他麾下的众将做着最后的战前动员! 不知不觉间,子楚登基也有了数年,而秦王的威势也渐渐有所体现。 “此战,寡人与上将军(秦、楚、韩大战之后,蒙骜被破格提拔为秦上将军。)布局良久,更是集我大秦举国之力而为之也!诸军务必抛却一切成见,在上将军的统一指挥下,获取最终之胜利!其中无论上将军之将令如何怪异,寡人都要尔等不折不扣地执行!明白吗!”秦王子楚看着眼前的几人,语气颇为严厉地说道。 麾下众将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颇有些不明所以,什么叫怪异的军令啊?能有多怪异?!投降?!一时间众人竟然忘了应诺。 好在,在场的还有司马错、王龁等忠心耿耿的老将,虽是不解,但依旧随即领着众将,齐齐地想着秦王答道:“诺!” 当然,司马错与王龁等人在心中也在默默地思考着此战会有如何怪异之处。 但,似乎眼前的秦王并不准备将情况对他们和盘托出。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若非对大秦爱得深沉,他们当不会再如此境遇之下还披甲上阵。 尤其是王龁,做了白起多年的副将,无论资历还是能力都稳压蒙骜一头,却还要拖着伤体给蒙骜做副手。没错,王龁的伤还没好,或者说永远也好不了了,伤及腹脏,药石无灵,不仅气力不嘉,不能上阵杀敌,更是不能劳累辛苦。 可即便身体已经如此,王龁依旧披甲而来!因为“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因为大秦需要他!所以,他来了!即便,身为副将的他并不能掌控战事的进展! ...... 奇怪的不仅是秦王的动员,在周邑,信陵君虽然尚未得到赵国的情报,却似乎也知道了秦军攻击在即的消息,随即下令大军备战,大批的军械和粮秣分发到了每个士卒的手中,军营之中,处处人嘶马叫,处处是磨刀霍霍的声响。 不仅信陵君得到了消息,就连大魏王也得到了消息,甚至大魏王还从魏国境内又抽调了两万大军携带大批的军械,增援给信陵君,使得信陵君手中的兵力达到了七万之多!须知,整个魏国如今也不过只有十万大军! ...... 更为离谱的是...... 第三百四十七章 绝密情报现危情 更离谱的是:韩国,居然也秘密集结起了三万大军,也在边境线上枕戈待旦! 还有楚国!五万大军秘密北上! 甚至还有齐国,五万大军自即墨悄然出发! 黑暗中,一张巨大的网已然铺开,却不知捕向的是谁? ......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赵括放下手中逐渐,日常纠结接下来要去哪座寝殿用晚饭、做些功课, 毕竟这几年来,各国送来的美女,只能说有点多! 忽听外间一阵急促的声音传来,赵括心中随之一紧!喊得这么急切,不会是前线出了什么问题吧!不应该啊,大军开拔没几日, 应该刚刚集结完毕没几日吧! 正想着呢,殿门已经被宦者从内打开, 一名军卒身着甲胄, 风尘仆仆地向着赵括奔来。 一边奔着,一边高喊着:“报!河内军情急报!” 如此的汇报是赵括整编军队过程中特意加上的流程:凡持有军情急报,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查验过信物后,无论何时皆可直入王宫,面呈于王! 如此一来,便可大大地节约转递的手续,从而节省出宝贵的时间!当然,这样做也不是没有弊端,首要的就是一位勤政的王,其次便是这位勤劳的王上,还要有一颗大心脏。 军卒很快将军报递上,宦者令也立即结果军报送到赵括手中。 深吸一口气,赵括将手中竹简缓缓打开,细细一看,却发现只是廉颇汇报大军已经在河内集结整编完毕, 同时已经和信陵君通上了气儿。稍微关键点的信息便是在周邑已经发现了秦军增兵的迹象,所增数目当在十万上下。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秦军本身在周邑的驻兵便有三万多,加上增兵,刚好差不多十四五万,与之前得到的消息几乎一模一样! “呼……”眼见着竹简所述情况正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着,赵括长舒了一口气,挥挥手示意信使退下,随即自言自语道:“看来还得把军情的等级划分得细一点才行,否则动不动来这么以下,就是铁打的心脏也受不了啊!” 而随着赵括的自言自语,殿中原本紧张的气氛也消散一空。 因为被廉颇的军情耽搁了一段,赵括也没有去后宫做功课的心情了,随即要了一些饭食,自顾自地在殿中边看奏报边吃了起来。 已而夜深!觉累即眠! 就在赵括沉沉睡去之时,外间本是一派静谧的夜空,突然间乌云蔽月,随即狂风渐起, 不多时,雨点伴着一道刺破夜黑夜的光亮敲打在殿阁之上。 “咔嚓”的一声巨响, 又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紧接着,又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雨更大、风更急了! 躺在床榻之上的赵括被突然的雷声惊得一咕噜坐了起来!不待赵括唤来宦者,宦者令赵忠便已出现在了赵括的床边。 “来得好及时啊!”朦朦胧胧地赵括看向一旁的宦者令,只以为他是为自己送安神的茶汤而来。 却见宦者令手捧着的并不是往日里的安神茶盅,而是一封小小的帛书。 不待赵括询问,宦者令便手捧着帛书递到赵括面前,随即道明来意:“秦王宫中传来绝密情报!” 赵括闻言便是一激灵!他知道,赵忠所掌的内卫,除了监控赵国重臣的府邸外,另外一项重点便是打入他国王宫,以获取绝密情报。 能打入王宫,不仅能忍他人所不能忍(宫刑),要探听出有用的情报,更要能人所不能,最关键的是,这个人还要身世清白,毕竟大王身边的人,一定会被调查得一清二楚。 如此严苛的条件之下,想要培养一个敌国王宫中人,其难度可见一斑,而这难中至难,当属秦国!因为秦国有着最严格的控民之法!没有官凭路引,在秦国根本寸步难行!好像商鞅就是因为此被秦军追上的。 好在,赵括带着大军占了河东郡,这才给了宦者令一些办法,可以顶替河东郡流民进入秦国,继而重新办理户籍。 当然,从流民到宦者,从籍籍无名到可以探听消息,这一步步都是十不存一的存在,赵忠也是费了好大功夫才在秦宫中培养出两名坐探。 如此珍贵的坐探,自然有着极高的业务水平,他们是绝不会在没有领受任务的前提下,冒着暴露的危险,向自己传递消息的。所以,只有一种可能:所要传递的乃是对于赵国性命攸关的重大消息。 而如今的秦国,还有怎样的消息会如此重要呢! 赵括心头百转,手下的功夫也不瞒,三下两下便已将帛书展开! 帛书上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秦军十万入河西,欲闪击河东! 却如炸雷一般在赵括头颅中炸开!一惊之下,手中帛书竟然有些拿不住! 好在赵括很快稳住了心神,随即吩咐宦者令道:“三件事情。其一,送出此消息者当立大功,赐侯爵,赏百金,若其身死,安养其家,并令其至亲袭爵!其二,速召平原君、吕卿及李牧议政殿见架,三人其至后示之帛书,命其先行讨论;其三,寡人需要思考一番,殿外加岗,无论何人,挡之殿外!” 宦者令闻言既是激动,又是感动,当然更多的还是着急! 激动的是自己的内卫终于立上了一功,听王上之意,恐怕功不在小; 感动的是王上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其他,而是重赏有功的内卫,跟着这样的王上,怎能不感动耶? 最后的着急,自不必多少,如今已是深夜,王上却二话不说要将朝中三巨头给拉来,甚至与众臣碰头之前,赵括还要自我冷静一番,显然是出了大事儿了! 宦者令不敢耽搁,当下便应诺着飞奔除了寝殿。 没错,宦者令的感觉并没有错,的确实出大事儿了!赵括一人在昏暗的寝殿中细细分析着。 若是王宫中细作的消息无误,秦国的大军应该已经在河西,准备入侵河东,那么廉颇今日军报之中周邑的大规模增兵是怎么回事?细作的消息可信,廉颇向来稳妥,他的消息也可信。可两地同时出现大量秦军新锐,总不可能是秦军两向增兵吧? 以民壮代替主力在周邑露面,从而诱使我军主力布置在河内,而真正的主力赶赴河西,闪击河东? 也不对啊!一是你直接闪击,我军主力还分布在邯郸、代地,有更多的时间;二是即便将我军的主力调到河内,转向河东也不过就是几日的时间,有何意义?其三,若是我军主力干脆直接拿下周邑进犯函谷,你救是不救?! 所以,他敢于主力进犯河东,必然是有信心将我军的主力留在周邑! 可是凭什么呢! 除非,魏国临阵倒戈! 得出这个结论的赵括又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廉颇临行前,自己反复叮嘱过为了避免沾染魏军不好的风气,与信陵君合作可以,但绝不允许合营,可互成犄角,但需要时刻提防其溃败,不可依赖之。 即便如此,若是魏国在自己与秦军酣战之时以增援之名给自己侧后腰狠狠地来一下子,自己这八万大军,不死也得残咯! 一旦自己的主力无法回援,秦国大军势必吞河东而窥上党!如此一来,河东、河内甚至国内精锐尽失,说是一夜回到解放前都不为过啊! 不行!该花的还是得花! 赵括明白,此次大战甚至比前趟的长途奔袭还要困难,还要关键!所以这十万功勋值还是得给那狗日的系统! 随即赵括不再犹豫,心中默念:“开启战场模拟!” 久未登场的系统似在抗议赵括的冷落一般,轰隆地一声在赵括头脑中炸响,紧接着将寝殿变换成战场的模样。 看着这硕大的战场,赵括几乎瞬间就知道:事情恐怕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严重!无他,这战场几乎覆盖了整个华夏大地,而从模拟图景来看,在周邑集结的并不是尚黑的秦军民壮,也不是秦军主力,而是绿色、土黄色和紫色的联军! 没错,正式韩国、楚国和齐国的军队,而且从数量上来看,竟然有十余万之巨!而魏国也有七万大军,可是魏国周邑的兵力一直是五万左右,这是何时增的兵力?怎么我大赵一无所知? 由此可见,魏国果然不出所料导向了秦国。 如此一来,态势已经明了,自己的赵国将要面对的是不是秦国这一个敌人,而是战国五雄的数十万联军!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因何联络到一起,但有一点可以明确,赵国如今可谓举世皆敌矣! 具体到兵力分布上,首先是老对手秦国,秦军十万精锐闪击河东,三万秦国周邑守军配合魏、韩、楚、齐四国联军,共计二十三万于周邑设伏,企图歼灭我精锐兵团! 不得不说秦国打得一手好算盘! 久与我大赵为敌的秦国深知我军之坚韧,即便是集中三十万大军也不一定能够迅速全歼我之精锐,而我大赵一旦得知精锐兵团被围,势必倾全国之力进行救援。届时久攻不下的联军之中,势必产生分歧,而分歧一旦产生,距离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 倒不如让其他国家出头,以二十万大军对赵军设伏,若是能够一举歼灭自然更好,即便不行,也能死死地拖出自己的精锐,而为了保住精锐兵团,赵国所剩不多的筹码也必须往河内扔去。如此一来,秦国便能轻松占领河东,甚至窥视上党! 只要联军稍稍给力些,一旦秦军能够攻破上党,那便等于切断了我赵国大军与邯郸之间的联系,孤悬于外的大军,很快便会被蚕食干净! 即便联军再不给力,有心算无心,总也不会一触即溃,更何况秦军还有三万大军兜底,如此秦国也至少可以损我精锐,并且能够拿回河东郡!自己还不会有大的损失!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但,任你狡诈如狐!奈何赵括有系统在手! 当然也幸好秦王宫中的细作及时发出示警,这才让赵括重新审视这场战役!才会发现赵国如今举世皆敌的境地,才有机会重新布置兵力,力挽狂澜! 也幸好今夜的雷声大作,不然宦者令会否将熟睡中的赵括唤醒亦未可知也,毕竟宦者令可不知道这其中会牵扯出如此多的信息,而赵括的起床气那是人所共知的。 怎么说呢? 国运如此! 分析清楚了战场局势的赵括很快开始了他的模拟之路! 而他手中可调用的兵力,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其中邯郸城还有一万的羽林卫和五千陷阵营,以及一万守卒共计两万五千人马,而在北郡还有三万平北郡,当然,代地、北郡以及辽东郡都还有守卒,但这都是不能轻易动的,虽然没有外敌,但这几个地方都是新附之地,还需要郡兵进行镇守为好! 而且,平北军驻扎在蓟城,即便急行军赶来,恐怕也需要十余二十日,若等则这二十日内前线将面临巨大的压力,若是不等,则变成了添油战术(又称葫芦娃救爷爷),此智者不为也! 换句话来说,赵括手中能用的机动兵力只有两万五千人马,其中还有一万大军的战力只能算是一般! 杯水车薪呐! 若是将所有郡的守卒和屯田兵收拢,倒是可以凑出一只二十万的大军,足以抵御各个方向的入侵,但这样的做法不仅需要很长的时间准备,而且即便最终能够夺回失地,也无疑会令赵国伤筋动骨! 而如此一来,秦国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能不能用最小的损失,解决此次危急呢! 好在,赵括有系统,模拟战场,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更何况自己还有一张王牌,在灭胡之后便死死地攥在了手中,始终未曾亮出。 模拟还在继续,而赵国的三巨头也匆匆赶到了议政殿中,眼见着赵王尚未来到,宦者令随即将今日廉颇的军报与秦王宫中传出的消息告知了三人,而李牧在听闻了两个消息的一瞬间,脸色便黑了下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举世攻赵又如何 一旁的平原君和吕不韦显然并没有这么高的敏感度,随即向李牧请教。李牧自然知无不言,随即将两个消息的矛盾之处,以及自己赵国可能被秦、魏联手设计的可能托盘而出。 两人闻听,久久不知所措。 “应是这几年赵国发展太过迅速,这才引起了魏国的觊觎!未能及时防范,此皆吾等之过也!”平原君颇有些自责道。 “平原君切莫如此, 我大赵对魏国可谓仁至义尽矣!”一旁的吕不韦劝说道:“我王亲自披坚执锐,将魏军救于秦军虎口之中,谁能想到其竟会恩将仇报,伙同敌军前来攻我大赵!如今之计,非讨论责任在何,而应商议如何处置为要!” “吕阁老所言甚是也!”一旁的李牧点点头,说道:“如今至为要紧之事便是要让前线廉颇老将军速速知晓魏军是敌非友, 以免误入其彀中!” “然也!”平原君也不自觉地点着头,缓缓说道:“河东之守, 吾等虽早有所准备,也许令其小心才是,不过河东防御巩固已久,相信短时间内不会被秦军轻易击破!倒是周邑的廉颇将军所部,那可是我赵国几乎三分之二的精锐啊!” 说着,平原君抬头看向肃立一旁的宦者令,问道:“我王何在?是否已经发出示警的王命?” “禀平原君,我王得此消息后便吩咐臣下召诸位大臣入宫,如今尚在寝殿之中,并留有王命,不得打扰。”宦者令一五一十地回复道。 平原君显然也知道赵括喜欢独自思考的毛病,随即对宦者令吩咐道:“我王既急急唤我等前来,其必已知其中凶险,定会有所安排。且命传令之人于殿外等候,以便我王之命即下即传!生死大事,只争分秒!” “诺!”宦者令立即应诺道,随即匆匆前去安排。 不多时, 十数名宦者已经集结在殿外,而赵括也终于结束了多次的模拟,拖着略显疲惫的身体来到了议政殿中。 三人刚要见礼,却见赵括随意地摆了摆手,说道:“事情紧急,诸卿不必多礼!” 说着,便在首位坐下。 “情况想必三位都已大体知晓。”赵括缓缓地说道:“只是情况恐怕比诸卿预想中还要糟糕一些!” 不待三人反应,赵括随即继续说道:“魏国向来与我大赵交好,寡人更是与信陵君有救命之恩,如此之国尚且倒向秦国,况其他诸国乎!” “故此,如今之战,我大赵之敌,非秦、非魏,乃是南方五国也!”赵括总结道。 话毕,几人呆在当场!没人会去质疑赵括的判断,因为无数的事实早已证明过赵括判断的准确性。 可是,如此的情形实在令人难以接受!仅仅是秦魏两国就够让赵国喝一壶的了, 再加上韩、楚、齐三国, 自己还能有胜算吗! 赵国可不是秦国, 没有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函谷关, 无论河东、河内甚至北郡都能遭到攻击!以一敌五,自己能行吗! 赵括稍稍停顿,让几人消化掉自己的论断眼见着众人的眼神从震惊慢慢滑向绝望,赵括这才继续。 “诸卿勿忧!情报来得及时,诸国的进攻尚未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寡人已有了全盘的打算!这一关,我大赵能过!”赵括给众人打气道。 话音刚落,几乎一瞬间,三人绝望的眼神中便迸发出了生的希望!“愿为我王赴汤蹈火!”三人齐齐应诺道。 赵括点了点头,又看向宦者令,示意殿外等待着王命的宦者入殿,随即下令道:“传王命:其一,速告知廉颇所部五国攻赵之真相,令其固守河内,不可轻出。若大军已入周邑,则命其就地固守!告诉廉颇和田单,守住,我们能赢!” “诺!”第一条王命刚刚下达,立时有一宦者领命而去。 赵括当然知道自己的王命抵达之时,主力已经开进了周邑,但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未卜先知吧!甚至赵括还在屡次的模拟中看到了自己极其不愿意看到的一幕,但即便知晓其事,他却也无能为力,毕竟此地没有电话、没有手机。地域的相隔,造成了时间的差距,这是赵括即便有系统在手也无力改变的事实。 整理好思绪,赵括随即继续下令道:“其二,邯郸城内所剩两万五千军,天亮之后,便随寡人与李牧一起,增援河东!” “李牧!”赵括点将道。 “末将在!”李牧似乎已经有所感觉赵王要有大动作了,随即立刻答应道。 “许骑军装配马鞍、马镫!另外,三千重骑一并带上!”赵括狠狠地看向李牧问道:“可有信心以一当十,为我破秦焉?!” 李牧微微一愣,随即狂喜道:“可是那三千铁浮屠?” 犹记得当日自草原归来,王上带着自己秘密到营中观瞧那重骑演武,其威力之巨,皆历历在目也! 两条细细的马镫将人马合一,厚重的铁衣铁甲覆身,直冲而去,所挡者皆化为齑粉!便是长枪盾阵在前,亦无所惧之,直直冲杀而去,阵破人亡,而其速不减也! 更有甚者,若以三骑为组,中以手臂粗壮之铁链相连,挂若干铁蒺藜其上,遇着皆骨头断筋折,而此法所控之面更可数倍于前,如此只需千人,可敌数万之师! 只可惜,赵王一直怕拥有义渠骑兵的秦国人给模仿了去,这才一直秘而不发,准备在于秦国决战之时亮出,一举摧毁之。 也因为此部队实在过于强大,所选之兵卒、战马也是需要优中选优,非身强力壮之人,膘肥体壮之马不可胜任也!即便自己从草原上赶回来数万战马,细细挑选之下也仅仅凑出了三千铁骑! 王命之曰:铁浮屠! 除了自己,便是廉颇将军都不知道赵国还有如此一只强军存在!因为这是王上为对秦决战所准备的秘密武器。 王上不得已将几乎是最后的底牌打出,可见如今情势之危急! 但,有这三千重骑在手,李牧有十足的信心能够击退秦军,再加上一万羽林骑兵和五千陷阵营,只要配合得当,要重创秦军也不是不可能的。 “然也!”赵括很快给出肯定的答复。 “若得我王信任,末将有把握一举击溃秦军!”深知铁浮屠之利的李牧立即答道。 “好,有汝此言,寡人便放心了!”说着,赵括从怀中摸出黝黑的令牌一块,递给李牧,说道:“持此令,往东郊,命铁浮屠部连夜做好开拔准备!” “诺!”李牧双手接过令牌恭敬地应诺道。 平原君和吕不韦二人显然并不知道什么重骑,什么铁浮屠,听着意思应该是赵王秘密训练的一只精锐部队,知晓如此便已足够了!赵括也没有继续为他们解释的意思! 随着李牧接过令牌往东郊而去,赵括也继续吩咐了起来:“其三,命河东守军严守城池,拖延秦军攻击脚步,同时命河东、河内、上党三郡所属屯田之兵,全数归营备战!” “诺!”又一名宦者领命而去! “平原君!”赵括看向平原君说道。 “老臣在!”事已至此,平原君也不敢怠慢,随即立即便应诺道。 “魏韩反我,尚可理解,毕竟三晋之地,孰强攻谁已经见怪不怪,齐国攻我也不奇怪,毕竟灭燕已经触及道齐国的核心利益。”赵括颇有些不解地问道:“然楚国为我盟友者久矣,两国又无交界之处,亦无利益冲突,为何楚会相助于淹其国都之秦军焉?” “此非令亲者痛而仇者快焉?”赵括摇了摇头继续问道:“这其四,便是要汝在最短的时间内,搞清楚国为何要相助于秦哉!否则,今次能够躲过一劫,却难保下一次还能躲过,要避免举世攻赵,就必须打破这样的联盟,而目前看来秦楚的关系作为不牢靠!” “老臣领命!”平原君立即应诺道。 “其五,北地的平北军一时半会儿调不回来,传令其南下攻齐,经麦丘而攻历下,切断齐国与东方诸国之联系!”赵括继续下令道。 只是不待宦者接令而去,就被平原君给拦了下来,说道:“我王,如今尚未确之齐国参战之事,我军不宜再开战端也!” “平原君无需多虑,五国参战,寡人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情报!”赵括摇摇头否定道。 “即便如此,老臣以为,将平北军调至东线战场为好,哪怕调动的时日需多,作为后备队也是好的!况且若是能将五国击退,韩魏之地可取也,又何必执拗于区区齐国之地哉!”平原君继续劝解道。 赵括当然明白平原君的意思:只要周邑和河东大战能胜,各国战力必将大损,无论是韩国或是魏国,赵国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兵伐之。韩、魏两国都地处中原,更有表里河山之称,当然更重要的是对于平原君等赵国人,三晋归一的诱惑要比齐国之地来的更得人心。 要说如此想法倒也不错,毕竟如果能够真的完成三晋合一,也可以进一步对秦国进行压制,同时也迫使秦国将目光锁定道楚国。 但也有可能,造成秦赵决战的提前,甚至给齐、楚两国以可趁之机。 那么在打败了秦军的主力之后,自己是不是就能够与秦国决一死战呢?显然并不能,“铁浮屠”随野战无敌,却不擅攻城!面对函谷关,面对底蕴尚在的秦国,重金打造的“铁浮屠”依旧只能望之兴叹。 既然打不死,那就不如不攻! 既然决定不打,那就不需要太过的接触面,接触面越多,自己所需要的防御兵力就越多,而秦国只需要守住函谷关就行,显然这对于赵国是不利的。 所以,赵国需要韩、魏两国作为与秦国的缓冲!相信经过此战之后,他们对于赵国的恐惧绝不会弱于秦国,如此一来,两边都不敢得罪的两国将是最好的缓冲带。 况且,即便再快,等平北军抵达邯郸,恐怕那边自己和李牧已经将秦国的主力给收拾的七七八八了!若真如此,那平北军的去留就更成问题了。寸功为立便灰溜溜地回燕北?那可给屯田之兵一个心情非常不好的决定! 至于攻打齐国,既然他的精锐主力被调了出来,若不趁此机会进行一番进攻,占据有利的态势,就对不起齐国的千里派兵。至于自己大军攻入齐国后,齐兵若退,则可在其归途必经之路——历下城,实施伏击;齐兵不退,自己也可战据历下,为日后的灭齐打下基础! 总之,既然平北军来不了河东和周邑战场,那就让他在其他地方发光发热! 赵括没有为平原君解释那么多!如今的赵国需要的不是讨论,而是行动!按照赵括模拟过数十遍后的布置,一一执行! 挥了挥手,赵括止住了平原君的谏言:“勿需多言,执行便是!寡人自有打算!”说着便令一名宦者领命而去! “其六!吕卿!”赵括看向吕不韦说道:“务必保证各战场的粮秣供应!同时要稳住国内的粮价!若有哄抬粮价倍于官定价格者看,悉数籍没其钱粮,囚其三代之人!以起儆猴之效!” “诺!微臣这就盘点库存!”吕不韦也立即应诺,并颇有信心地回应道:“五年之积蓄,光是邯郸存量粮秣,便应足够两处战场,十数万大军大半年之用!” “嗯!”赵括默默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仅要屯够大半年的粮秣,恐怕需要准备十万大军一年之粮秣!” “这是?”吕不韦有些诧异,因为按照赵括的部署,西面祭出大杀器对战秦军,为的就是快速地解决秦军,从而抽身到周邑战场,而周邑之战则更不必说了,越晚一日,赵国的大军便有被周邑的联军给消灭的危险,所以也要快! 既然两边都要快速解决,那么半年的粮秣应该足足够够的了,为何还要增加?而且这一增加就又是十万大军半年的量? 除非......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为弱赵秦先出血 除非,赵王想要接着打!打齐国! 吕不韦不是平原君,他是赵括一手提拔起来的,更对赵括有着盲目的崇拜,所以对于赵括的指示,除了赞成,便只有执行二字! 虽然不清楚赵王括为何要在大战之后即行攻击齐国, 而不是如往常一般稍作休整,稳步推进。但吕不韦还是立即双手抱拳,恭敬地应诺道:“诺!微臣明白!如此一来,恐邯郸一郡之粮尚不足军所用,臣请调代地、北郡及辽东郡三郡之粮,以为军需!” 之所以大战后,赵括要马不停蹄地攻下齐国, 实在是自己手中的底牌已经尽出了!若是不齐国兵力大损之机将齐国拿到手中, 等秦国稍稍缓过气, 找到对付重骑的办法,或者如法炮制出重骑军,再邀五国来攻,赵国除了全国动员、全民接战便再无他法! 即便是赵国全国动员,恐怕依然会在联军的攻势下吃大亏,毕竟以一国之力对抗五国之军,又没有秘密武器,必定是难以抵挡的,这并不以赵括和他麾下将士的意志为转移的!所谓一力降十会者是也! 所以,必须趁着这次底牌打出,小胜一局的机会,尽可能地将赵国与联军的实力拉到同一水平线上!秦国打不动、齐、魏两国留着有用,楚国又打不到,所以只有齐国了!也正好符合自己制定的先灭燕,在灭齐的战略! 只不过,要换蚕食为鲸吞了! 半年至一年的时间,这是秦国能给自己的最多的攻齐的时间! 想清楚了这一点, 赵括也毫不犹豫地回道:“辽东郡及北郡之粮,可暂存于蓟城,倒无需大费周章地运来邯郸,代地之粮可速于邯郸囤积!另外,大战在即,一旦民众知晓赵国所敌乃五国联军,则恐慌之心易生,一旦民众恐慌,则可能导致粮价暴涨。于赵国有不利焉!” 赵括沉吟一会儿,似是下了狠心,随即说道:“但有囤积居奇者,以卖国论!先籍没其粮,人交刑部论处。当然,安抚和不许卖高价粮的宣贯要先行到位!” “诺!微臣明白!”吕不韦再度应诺道。 “寡人走后,一切政务由平原君总理,吕卿着力负责粮秣之事!两位卿家,务必勠力同心,保证我大赵后方之安宁!后方宁,则前方必胜!”赵括最后总结道。 “诺!”平原君与吕不韦双双应诺道。 一番商议过后,天已蒙蒙亮了,只是太阳却躲在了漫天的云雾之中不肯出来露面。 灰蒙蒙的空中, 数只信鸽从城南振翅高飞,倏忽间便已经消失在了天边。那是给上党的田单和河内的廉颇传达最新军情和王命的。 而昏沉的天空之下,本应紧闭的城门在王命旗牌的指挥下,不时地一开一合!数十精骑从城门飞骑而出,随即散作漫天星宸,试图将最新的王命以最快的速度传达到位。又有成百上千的士兵,从城门入驻邯郸,这是要对邯郸城戒严! 好在,天色尚早,并没有多少百姓起身,就连城中的细作也暂时没有发现邯郸城中的异常,当然,一切都会在太阳升起的那刻暴露。 赵括也未想过要跟百姓或者其他国家搞什么阴谋! 这次就要以堂堂之阵,破那五国的阴谋! 平原君与吕不韦走后,赵括只又稍稍休息了一会儿,脑海中,对自己的布置又过了一遍。只要周邑能够顶住压力,只要河东能够迅速破敌,只要粮秣供应到位,大局就可翻盘! 周邑能顶住敌军二十三万人马的攻击吗! 能!一定能! 虽然敌军不少,但自己的赵军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也足有八万之众。虽然以一敌二有些困难,但自己的信鸽已发,田单接到信后,便可即令上党、河内二郡的两万郡兵和屯田的七万大军增援廉颇,如此一来,兵力对比便成了十七比二十三,虽然依然处于弱势,但守住应该不成问题。 那么河东能迅速破秦吗! 能!一定能! 秦军已知我大军在周邑被拖住,必然轻敌而进,而河东之地势,也极其适合自己的重骑进行冲击,以有心算无心,秦国也必不可能装备钩镰枪之类的兵器,甚至一时间都找不到自己重骑的弱点,如此一来,重骑以摧枯拉朽之势推进,秦军必溃! 至于粮秣,赵括也绝对相信平原君和吕不韦的能力! 如此,大局可定!没有遗漏了!一定能行! 赵括在心中给自己打着气!虽然有着系统的模拟推演,但对于这样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任何的意外都可能导致模拟的失效,所以也由不得赵括不小心。这也是赵括要亲自率军出战秦国的原因。 终于确认没有问题,赵括随即安排宫女为其着甲! 亮堂堂的银甲再度穿上身,赵括心中默默想着:“希望这是最后一次着甲了吧!” 随即,踏着马镫,骑上战马! 没错,马镫和高桥马鞍已经安上了,因为随着重骑兵的暴露,马镫也不可避免地暴露,自己不用也没有意义。不仅仅是自己,就连羽林卫的骑兵也在晚间完成了换装,至于适应,从邯郸到河东的路途,足够他们适应了! 古拙的邯郸城终于在微微的阳光下缓缓苏醒,而赵括已经领着自己的亲卫们从王宫出发,直奔城西而去。 城西的军营之中,两万八千大军已经整装待发,将士们互相检查着装备,尤其是马镫的加入,让众骑士都惊奇不已——怎会有如此巧思?脚踏马镫,弯弓射箭,这箭该有多稳啊! 当然,重骑兵们对此表示早习以为常了。但他们并不能把这份优越展现在其他赵军的面前,为了保证他们的神秘与独立,李牧特别将他们安排边角之上,更是与其他的赵军隔出了相当长的距离,而他们标志性的重甲也被小心地收了起来,除了人员高大点,马匹壮硕点,其他倒也与普通赵军无甚差别。 就在将士们热切地讨论着新装备,甚至有人都想骑着马而射几箭看看之时,一声传令将他们的企图打断:“大王到!” 只见银甲亮盔的赵括骑着高头大马,从程曦中奔来,一路奔,一旁的将士随即单膝跪地道:“见过我王!”由此可见赵括在军中威望之盛也! 未几,已至高台之下。 没有丝毫犹豫,赵括登上高台,对着下方的将士们作着最后的动员:“西边,秦军犯境!将士们可愿随寡人杀敌焉!” “愿意!” “愿意!” 短短一句话,已然将将士们的心气儿点燃! 就是这么简单! 随即赵括抽出腰中长剑,向着天边一指,朗声说道:“开拔!” “诺!”众将士再度齐声应诺道。 随即,哐哐的两声,骑兵踏着马镫骑上战马,步卒抬起长戈,收起盾牌,转身向着西面而去! 半卷的旌旗,映衬这半遮半掩的旭日,两万八千人马,自邯郸城而西出,浩浩荡荡杀向河东战场! 而在河东战场,秦军已然在河西秘密集结完毕,为首的正是新鲜出炉的秦上将军蒙骜。将士们陆陆续续地在河西,已经等待了五日有余,好在蒙骜本就有“后退决战”的前科(与楚之战中,不断后退寻求战机。),这点等待的时间倒也没有然秦军出现什么意外。 至于蒙骜在等什么?自然是在等周邑消息,只有确认了赵军主力被拖出了,才是自己杀入河东,杀赵国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消息也很快会如约到来! 魏、楚、韩、齐、秦五国的主将,齐齐聚在了魏国信陵君的营寨之中! 魏国出兵最多,信陵君之位也最尊,想要做这周邑之战的领导者,秦国自然乐见其成,因为秦军的主力和重点从来不在周邑,而在河东! 秦国没有意见,其余诸国就更没有什么意见了,毕竟论兵力实力,比不过魏军,论军策计谋,自问也顶不过有着大败秦军战绩的信陵君。 所以,联军统帅自然就落到了信陵君的头上!而联军的会议也自然在魏军的中军大帐中进行! 信陵君率先发言道:“此次我联军三十三万攻赵,必求一击而中,战略部署大约如下:我魏、楚、韩、齐、秦五国之联军二十三万,于周邑拖延住赵国主力大军,而秦国十万大军闪击河东,进而入寇上党,切断赵国主力与其邯郸之联系,进而歼灭之!” “诸位可有疑问?”信陵君对着众人问道。 下坐之人皆摇头:废话,战略部署自然是听从秦军和你魏军的,他们关心的从来不是要付出什么,而是能够得到什么。 信陵君显然也明白各国的心思,随即便将话题引到了战后的利益分配上! “今因秦之号召,五国共弱赵国。取赵国河东、河内、上党三郡之地,其中河东归于秦国、上党归于赵国、河内归于魏国,秦国归还楚国鄢郢之地,同时秦、魏两国将洛都控制权移交齐国!”信陵君侃 . 侃而谈道:“如此分配,诸君可还满意?” 不得不说,秦国为了弱赵使付出了极大的代价的,就连好不容易才打下的鄢郢之地都拱手让给的楚国,而自己甚至只要求了河东一郡之地。可谓得不偿失,简直就是在做善事! 但秦国明白,只要能够在赵国身上狠狠地割一刀,让赵国没有气力再与秦国争雄,那么其余诸国即便再强,也不过是俎上鱼肉而已! 更何况,说是归还,到底还不还,还两说着呢!秦国又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 秦国精明,其他国家也不傻! 一则,面对一郡之地的诱惑,谁又能抵挡呢! 二则,赵国确实是有点儿太过强势了,甚至已经暴露出了“大一统”的野心,这可不行!秦国不行,赵国也不行! 三则,此番大战紧止于上党,是弱赵非灭赵,不过是将赵国近些年新得的土地给割了而已,赵国仍旧是北方的大国!要是秦国日后再呲牙,赵国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如此一来,秦国稍稍恢复了元气,赵国虽然伤筋动骨,倒也没有被逼到绝境,同时还拉进了两强与四弱之间的国力差距,两强想要继续斗,那就要想方设法地拉拢周围的各国了,而因此各国的安全便都有了。 唯一对此安排有所不满,或者说是疑虑的便是楚国了! 信陵君的话音刚落,只见楚国的将领便已经迫不及待地跳将出来问道:“禀信陵君,我王命我问于秦王!我楚军何时可入驻郢都焉?若我军未能入驻郢都,请恕末将无力指挥麾下五万之兵!毕竟此兵皆以为此来是为还于旧都而来的。” “若是有人背信弃义在先,我大楚国却也愿意与赵国交好也!相信赵国也愿意为我楚国夺回鄢郢之地!”楚将再度加重语气,甚至带了些许威胁地说道。 一番略带威胁的言语,直直地拍在了信陵君的脸上。显然,楚国是被秦国给坑怕了!楚将的意思也很明显:你们都是从赵国手里拿地,赵国战败之后,自然无力反抗,我可不一样,要从秦人手里拿地,那可不是一般的困难。 要是秦国按要求交割,那咱这五万大军自然是归你信陵君指挥,要是秦国硬要拖延,咱楚国跟赵国的关系也挺好的,不反戈一击都对不起秦国的言而无信! 信陵君显然也明白楚将的想法,甚至颇为认同:你秦国组的局,我魏国带着七万大军来赴约,各国也是出人的出人,出力的出力,也算是够诚意吧!你不能光喊不动啊,好歹也该给点诚意啊! 随即眼神便与众人一道,飘向了一旁稳坐钓鱼台的秦军将领——司马错! 见众人的目光袭来,司马错轻轻咳了一声,他也明白,今天应该是躲不过去了,好在秦国也算是早有准备,当即对着众人说道:“我王早有明言,只要见到楚军如约出现在周邑,加入联军之中,楚军即可进驻鄢郢之地!” “日前,吾已飞鸽传书至楚地守将,如今楚军应该已经开始入驻其中了!将军亦可去信与楚王联系,看是否已经完成交割!”司马错不疾不徐地说道,为了能够弱赵,秦国是真下血本了。 楚将闻听此言,倒也暂时相信了司马错之言,毕竟若是谎言,自己只要一两日就可以戳穿,到那时,恐怕就是个离心离德的局面了,秦国断然不敢如此! 见楚将坐下,信陵君也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分配无疑义, . 第三百五十章 谋战胜信陵设宴 尽管自己这边有着二十三万大军,几乎是对面赵军的三倍了,但面对着如今的赵军,谁能言说有必胜之把握! 尤其对面的主将还是廉颇,赵国当仁不让的第一大将,无论是魏国的信陵君或是秦国的司马错,都没有绝对的信心能够将其打败, 即便自己这方占据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和战场的主动。 甚至别说彻底打败了,想要如预想的那般将赵军给拖住都够费脑子了! 故而信陵君的话语一出,营寨之中便随即陷入了一片令人尴尬的安静之中。 真是说起利益争先恐后,论到干活鸦雀无声! 当然,或许,无论信陵君也好, 还是秦将司马错也好, 也根本不需要他们的建议。 果然,见众人并无可行的建议, 信陵君微微向司马错点了点头,司马错当即起身开始分析了起战局来。 “我军之利者,一在兵多,据信陵君所提供的消息而言,对面廉颇所部,兵力只八万人马,而我军则有二十三万之多,近乎三倍也!其二,敌在明,而我在暗,则战场之主动权在我也!”司马错稍稍停顿,看向在场之诸人。 随即又继续缓缓说道:“故,本将建议,以秦、楚、韩、齐四国主力扮做秦军,以诱使赵军主力进入周王畿附近,地处地势最适合伏击所用,待其主力进入我军攻击范围后, 魏军即行共计其侧后,吾等大军一拥而上,定能一举而灭之也!” 话毕,不闻赞叹之言,却听“噗嗤”的一声笑意。 烂!这等计策实在是烂!简直烂到了骨头里!在场的众将军无不如此以为,如此简陋的计划竟然出自秦军大将之口,怎能不令人发笑哉!只不过,在场的,有人忍住了不笑,有的人却没能忍住。 事实上,这样的计划也的确是漏洞百出。 首先是诱敌!如何让赵军主力进入周王畿这个口袋阵?要知道,赵军如今陈兵与河内与周邑的边境,摆明了只是来增援魏军的,秦军不主动进攻,赵军便不会轻易行动,即便秦军主动进攻了,魏军不先舍个几万人,到实在顶不住的情况, 赵军依然不会轻易开进。 甚至, 即便这边舍弃了几万人, 引的赵军来援,赵军会怎样进行增援,猛烈的一通攻击会不会直接把联军给打溃败,毕竟如果若是要演得逼真,赵军当面之兵应该不足十万才对。 如果不击溃,赵军怎么会追击进入周王畿这所谓的伏击之阵;若是击溃了,军队都没了,又哪里有人来进行所谓的伏击! 更何况,这么漫长的战斗过程中,久与秦军交手的廉颇和赵军,会发现不了对面的秦军的异常吗?显然不太可能! 再说包围,正面四国,兵力如何分布且不说,就说魏军攻击赵军的侧后一事,何时攻击,是等赵军进入伏击即行攻击,还是等两军交战之后攻击?赵军会一马当先,而让魏军在后头看吗?! 再说即便魏军攻击赵军奏效了,如何封堵赵军的退路,谁来查缺补漏,等等的事宜都没有交代,如此一份漏洞百出,几乎没有可行性的计划,即便是放到了自家王上面前,也不免一阵的斥责。 这样简陋的计划居然出自一位百战的秦军将领口中! “秦国,恐怕是真的不行了!”众人无不如此想着,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信陵君。 而诸国将领有这样的想法,正是司马错想要达到的效果之一!司马错何人哉,那可是战略大师,可以跟张仪争论,更是提出“得蜀即得楚”的言论,为秦国开蜀地的智将!即便白起在时,也时时问计的人物! 怎么可能会出现如此低级的错误?!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是故意为之!用一个漏洞百出的计划引出一个更好的计划!用自己的愚蠢衬托出另一人的智谋!当然,除了这个目的,也可以进一步削减各国对于秦国的警惕,可谓一举双得也! 至于这另一人,自然就是联军主将信陵君是也。 果然,司马将军的话音刚落,信陵君的话语便接踵而来! “将军此言,或有不妥之处也!”信陵君环视众人一番,见众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的身上,随即继续说道:“我军兵力虽多,然一则互有统属,难以与赵军一般如臂使指;二则,赵军之主将,乃廉颇也!其人之智、之勇,无需本君多言也!我军胜于兵众,而赵军胜于将精也!” 话毕,信陵君稍稍停顿了一会儿,好让诸国的将领稍稍将自己的话语进行一番消化。但似乎其他人并没有理解信陵君的暗示。 没办法,工具人司马错只能继续上线!如同醍醐灌顶一般,司马错惊喜地说道:“依据信陵君之言,吾等若是能够赵均之主将廉颇困住乃至击杀,则赵军必陷群龙无首之境地,即便不能全歼之,亦可重创之,从而将其彻底地拖在周邑战场!” “万军从中去上将首级,谈何容易也!”信陵君故作踟蹰地说道:“除非能让廉颇从赵军营寨中出来,否则,绝无机会也!” 司马错闻言,这么赤裸裸的话语,哪里还不明白信陵君这是要自己出言献策,好把那污名给背起,果真是“既当又立”的翩翩战国公子啊! 也罢!为了秦国,区区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打定主意的司马错,随即继续配合地问道:“君上!末将有一计,可赚廉颇之命!只不过,还需污了君上之名声也!” “哦?”信陵君欣喜地看着司马错,随即问道:“将军且快快道来!些许虚名,比之我魏国七万大军又算得了什么!” 司马错当即也不再掩饰,直言道:“如今赵军尚且未知魏国之态度,而末将听闻君上与廉颇将军交情尚好,不若以共商军情为名,请廉颇将军来军中一坐?” “然也!”不待司马错说完,一旁楚国的将领也帮腔道:“然也!廉颇,老者也!所爱者无非名声而已,君上甚至可以央求其指点防御部署为名,不怕其不来也!” 话音毕,一旁的齐、韩两国将军的眼中也是一抹亮色!显然在他们的意识中,一只军队少了主将之后便如同一盘散沙,随便他们拿捏。 而信陵君宴请廉颇的计策十有八九是能够成功的!到那是,甚至都不需要秦国入侵河东、截断上党,自己这二十多万大军就能将面前的赵军主力给吃掉! 眼见着赵军破军在即,自己也将立下不世的功勋,怎能不领诸国的将领兴奋不已! 司马错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一切:好嘛,一提到阴谋诡计,一个个都来了兴趣!须知阴谋总是伴随着巨大的风险,一个人、一个国家近阴谋而远正道,终究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而眼前的诸将也终究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家伙! 闻言的信陵君却依旧兢兢业业地扮演着它的角色:“怎可如此?不可不可!这不是令本君失信于人哉?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齐、楚、韩三国的将领一看信陵君欲拒还迎的模样,哪里还不知道他拒绝是假,为求名才是真。当即也不再犹豫,向信陵君强烈建议着这个方案! 当然,这些事情就与秦国的使者没有太多的关系了,毕竟即便他不说些什么了,如今已经会有人替他将话语说完,甚至会说的更加的动听而义正言辞! 很快,在三国将军的不断劝说甚至威胁之下,三番两次的推托不过,魏国的信陵君也只能“忍痛”答应了三(四)国将军的建议!当然,信陵君再三“要求”,务必保证廉颇老将军的生命安全! 诸国的将领闻言皆是呵呵一笑,众人所在的是魏军大营,廉颇来的是魏军大营,数万魏军所驻扎的魏军大营,其余各国的随从加起来也不到千把人,你却要其他人来保证廉颇将军的安全?不觉得可笑吗? 无非是想要体现你是被逼无奈而已。 但,诸国的将领并没有拆穿信陵君的想法,当即答应了下来。 如此一来,有里有面的信陵君随即开始了行动,一封帛书很快就被快马送到了周邑边境的赵军廉颇的手中。 信中言辞很是恳切。 “惊闻秦军大局来犯,布防手足无措!幸闻兄率大军来援,本当以大军相托付,奈何军中颇有怨言者!愿得兄长来我营中,视我军力之布置,而察我布防之疏漏!若得兄之不吝赐教,则魏国上下皆不甚荣幸也!” 可以说,光看这封信,你是廉颇你也得上当啊!更何况二人还有过一段“窃符救赵”的往事可追! 又是称兄道弟,又是全军相托,后面更是举国上下的不甚荣幸!这让一个视荣誉重过生命的军人如何能够拒绝!更何况将魏军的布防调整好,不仅可以最大限度的限制秦军,更对之后的战事有百利而无一害! 当然,前提是发信之人说的是真话! 可惜的是廉颇又不知道对面之人已经叛变! 于是,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廉颇将营中诸事交代给副将赵启后,便带着二十亲兵,风风火火地赶往了魏军营寨之中。 巧的是,就在信陵君的帛书发出之时,来自邯郸城的信鸽带着最新的军情和赵括的王命也来到了河内郡守府,因为大军前出的缘故,田单也正在河内进行布防,随即赵括的王命很快被送到了田单的手上。 田单一看之下便知道要坏事了!随即也只带着几名亲兵就往廉颇所在的军营处赶! 但,好死不死,野王城距离廉颇的军营就是要比信陵君的魏军大营更远,尽管一路阳光明媚,田单更是一人双马,飞速地向着营地进发,但很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一步之遥,宛如天堑! 在田单风尘仆仆赶到营寨,看着还算安稳的营寨,拘谨也没有魏军出没,忐忑的心情总算是放下。 随即出示令牌,就要求见主将廉颇,以便转达邯郸的王命! 很快,营中便人头攒动,似有众将前来迎接,然而令田单意想不到的是:出营迎接他的并不是熟悉的廉颇,而是副将赵启。 田单当然知道以廉颇老将军的为人,当不至于托大故意不来迎接自己,但却也没有多想,只以为廉颇将军或是抱恙在身,毕竟年纪大了,又是长途跋涉行军,抱恙也很正常。 只是军情紧急,田单也顾不得许多,与赵启稍稍见过一礼,便直言有王命在身,要立刻见到廉老将军。 然而赵启的回答却让田单如坠冰窖! 闻听田单的要求,赵启也不敢乱言,双手抱拳对着田单一礼,随即说明了廉颇往魏营赴信陵君之约的事情。 连日的奔波,再加上这如同五雷轰顶般的消息,几乎让田单站立不稳! 他太知道一只大军没有主将的后果了!若是一军主将为敌人所擒?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而眼前的这只军队几乎是赵国一半的战力了! “不要慌!不能乱!”田单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恐慌与焦躁,逐渐冷静下来后,对赵启询问道:“老将军走了多久了?” “约么一个多时辰,不到两个时辰!”赵启显然也看出了田单的异样,随即干脆地回答道。 “一个多时辰!”田单暗暗盘算一番:“老将军赴约而去,马速必不至于太快!还有机会!” 随即田单从怀中掏出邯郸飞鸽送来的帛书,递给赵启和其身后的将领,并说道:“我王飞鸽传书,魏国、齐国、韩国、楚国皆已倒向秦国,信陵君此次约见廉颇老将军必非存歹心!” 一连串的信息,几乎将赵启和一众将领给震晕了! 赵启有些不可置信地接过帛书,果然是我王之命!明白事情紧急的赵启,将帛书传递给手下众将,经过短暂的心理斗争之后,便双手一拱对着田单恭敬地说道:“情势紧急,为今之计,还请田将军入营主持大局!” 第三百五十一章 田单代将退轵城 按照一般的流程,主将因故无法履行职责,当以副将代之。也就是说,主将廉颇不在的情况下,应该由副将也就是赵启代替行使主将的权利。 但如今的形式下,面对五国之敌,赵启实在没有信心能够顶住这份压力!但他知道, 眼前发须略白的田单,他能! 同样的事情,更惨的境遇中,田单扛着摇摇欲坠的齐国,在即墨这座小城之中,硬生生地杠赢了五国的联军,甚至在火牛阵的助攻下,尽复齐国七十余城! 如今的赵军, 不知比当日的齐国要好了多少! 兵虽不多, 也有八万之中,粮秣、军械一应俱全,甚至王上还特意交代只要守住便是胜利! 好巧不巧,守城正是田单将军最为擅长之事! 面对诸将的诚恳请求与殷切的眼神,一股子豪情从田单的心底升腾而起。这一瞬间,田单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众将士奉为精神支柱的时候,仿佛回到了那夙夜难眠却又精神抖擞的日子! 原来,压力有的时候真的是男人的兴奋剂! 田单明白如今时间的紧迫,更明白自己一旦接下这份千钧重担后将要面临怎样的境地,但田单更明白除他之外别无人选,自己当仁不让! 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田单从怀中掏出一枚虎符,对着众将说道:“吾以上党、河东、河内三郡都督之职,并以我王所赐虎符为凭,代为接管大军,直至廉颇将军平安归来!” 众将闻言,心中颇定。随即恭敬地向着田单行礼道:“见过将军!” 田单也毫不迟疑, 当即下达了将令。 “赵启,速带骑兵五百前往追击廉老将军!廉老将军赴约而去,必惜马力,不至于跑得太快,且只是出走一两个时辰,还有机会能够追上!”田单冷静地下达着指令。 赵启闻言,立即应诺,随后便要点兵而去。 田单赶紧继续补充道:“接到廉颇老将军后,不归此地,直往河内轵城!明白吗!” “诺!末将明白,接到廉颇将军后,直归轵城。”赵启复诵着田单的将令道,随即见田单没有更多的嘱咐,便点兵而去。 田单没有说若是没能阻止住廉颇将军该当如何,赵启也没有问。赵启和田单都知道,无论廉颇将军是否到达魏军营寨,五国攻赵的消息都必需传到。 至于若是廉颇将军已经入了魏营,那么,这五百骑,或是将廉颇将军给抢出来, 或者就要用这五百精锐的鲜血告知廉颇将军真相! 没错!田单和赵启都知道,不成功则成仁!赵国的主将不能被敌军所用,这是底线,不能逾越的底线。哪怕为了守住这底线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能带着这只精锐将廉颇将军抢出来的,除了勇猛无双的赵启,田单别无他选。而作为大军的副将,赵启也责无旁贷。 眼见着赵启大步流星地离开,田单随即又对在场的将领们吩咐到:“大军立即整备开拔,目标轵城!归义军并羽林卫入城防守,长平军于城外扎营驻守,以成掎角之势!” “诺!”众将轰然应诺。 之所以将战力并不算最强的长平军放在了城外,其中原因之一自然是长平军是田单一手带起来的,即便要他们去城外受点苦头,其中的将领也不敢更不能扎刺。 若是换了其他的军队,表面上没有什么,但背地里不定怎么编排,毕竟城外风餐露宿,怎么也不及城内舒适,短时间内问题不大,可一旦战事迁延,影响战力那是一定的了!不患寡而患不均,自古皆难矣。 当然更重要的也是从兵力构成来安排的,羽林卫只有两万人,做城外之策应,略显兵力不足,归义军多为胡骑,虽然归附赵国已有几年,但到底还是不太放心,大军压境之下难免其心生异志,还是收拢在城内才便于管理。 得到将令的赵国大军很快便行动了起来,以长平军为先导,归义军的胡骑护卫两翼,单兵战力最强的羽林卫殿后,八万大军浩浩荡荡往河内与周邑的交接——轵城而去。 而在八万大军缓缓移动的背后,五百精锐骑兵已然呈现冲锋姿态,踏着廉颇离去的路迹,一路追寻而去。 哒哒的马蹄声响彻山野之间。 这边的追击不停,那边赵括也已经带着两万八千大军开进到了上党郡中。因为骑步混合的缘故,赵军的速度不算太快,而为了能够保证重骑兵旺盛的战斗力,赵括甚至在此基础上还稍稍减慢了行军速度。 如今的河东还是一片安宁,即便秦军来犯,自己丢了再多的城池,只要重骑能够一举重创秦军,那么失地复得便是迟早的事情,反倒是重骑若是不能一举克敌,一旦战事形成焦灼,即便没有丢城失地,也得不偿失。 “欲速则不达”的这个道理显然李牧也懂,所以即便李牧在心急,却也依旧努力配合着赵括的行军安排。 西面,秦军依然在焦急地等待着,虽然暂时蒙骜以自己上将军的身份暂时压制住了逐渐失去耐心的众军,但蒙骜自己也清楚,若是再有三日,还无消息传来,自己恐怕要么退兵归秦,要么只能硬着头皮,在未确定赵军主力被拖住的情况下,强行攻击赵国河东了。 不仅因为麾下将士失去耐心,也因为时日久了,自己这十万大军已经难以掩藏了。 南面,齐、楚、韩、秦四国的大军越过周王畿,进入魏军管辖范围内的周邑腹地悄悄挺进,试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边境的赵军进行突击。 信陵君也在魏军的营地中准备好了“丰盛”的宴席,准备好好地款待廉颇这位贵客,甚至为了凸显廉颇的重要性,数千骑兵被信陵君毫不犹豫地撒出,迎客更是迎到了十里开外!端是好客之人也! 东面,赵括命令出兵的王命已经通过信鸽传递到了北郡都督李义的手中,平北郡随即集结,一批批的探马斥候被李义放入齐国境内,很快就要动身攻齐。 但,各方都还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时机。 于是,数十万大军偃旗息鼓,仿佛统统消失在了偌大的战场之上,周邑的百姓们肆意享受这这风雨欲来前的诡异平静,而六国的的将士们都在等待着,等待着风云的变幻。 ...... 战国的天气也如今日的天气一般,说变就变。 明明前两日还是阳光明媚,突然间,毫无预兆的,刚刚还远在天边的几片乌云便集体出现在了头顶,紧接着,便是狂风暴雨外加电闪雷鸣! 河东郡,桥头堡轵城内,在田单的布置下,赵军八万大军会同刚刚赶到的一万郡兵和三万屯田兵,已经完成了初步的布防——三万长平军带着一万郡兵在城外二里处安营扎寨。 一方面与轵城形成犄角之势:无论哪方遭受到攻击,另一边便可攻击敌军的侧背,能够有效地进行增援;另一方面前出的营寨也能部分地控制住泌水防线,可形成半渡而击的效用,从而进一步地迟滞联军的进展。 冒着瓢泼大雨,赵军士卒们将营寨一遍遍的加固,而田单也是一个人当成两个人用,来回在轵城与营寨之中奔波,交代好了城防,又到营寨中指挥布防,这边刚刚放好了拒马,那边有需要自己去协调滚木礌石的分配。 就在赵军士卒冒雨修筑工事,忙得不亦乐乎之时,突然间,赵启带着几百残兵,拖着疲惫的身体,出现在了轵城城外。 得到消息的田单,赶忙奔下城楼。 却见赵启和他麾下的骑兵们都耷拉着脑袋,身上的铠甲有着好几处明显的破损,雨水混着血水,滴滴答答地从铠甲的缝隙流到地面。 显然,他们经历过一场恶战! 田单扫视一周,却不见廉颇将军的身影,心中的担心更甚了! “廉颇将军呢!”田单急切地把着赵启的右臂问道。 不是田单不恤兵情,而是田单分得清主次,这场恶战再怎么恶劣,不过是局部的一小趟战斗而已,相对于接下来的大战根本不值一提。但若是廉颇将军落入敌人手中,那么此战......在田单的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联军压着发须皆白的廉颇将军前来叫门的场景。 “老夫在此!”一声苍老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不由得让田单精神一振。 紧接着,密集的骑兵闪开了一条道,随即高头大马之上,一个脸色惨白,几无半点血色的苍老面孔出现了田单的面前——不是廉颇还能有谁! 见着自家主将平安归来,不仅田单,就连田单身后的士卒们也不由得高声欢呼了起来。田单更是狠狠地一拳砸在赵启的胸口,似乎在调笑赵启:小样,还给我这整这惊喜的一出! 然而,面前的赵启却并没有像预料中那样转悲为喜,反而依旧愣愣地牵着马,站在原地。田单顿觉异常。 坐于马背上的廉颇见此情形,也艰难地扯着嘴角微微一笑,随即喘气了两口粗气,示意紧贴在他身侧的两名护卫离开。又用他苍老的声音下令道:“擂鼓聚将,全军校尉以上,悉数到城门集合!” “诺!”当即一名传令兵出班应诺道。 而至此时,田单才猛然发现,廉颇老将军所骑战马的后腿之上,不断有血水混着雨水顺流而下,甚至在战马后部,已经有一滩血水聚集。 “廉老将军!”田单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 “田将军!且上马来!”廉颇点点头,随即一个眼神,立时有一名骑兵将马匹让给田单。 田单当即翻身上马,廉颇的亲兵牵着田单所骑的战马,掉了个头,来到廉颇身侧,田单这才发现,廉颇的背后,汩汩的血水不断地涌出,而之所以廉颇还能坐起来,全靠身后的几根木棍支撑着,所以廉颇只能尽量少地减少移动。 “廉老将军!”田单担忧地呼唤道。 廉颇摇了摇头,却不再言语。没有旁的原因,他只是想要将仅剩的气力节省下来。 田单看着身旁的廉颇将军,又联想到一脸悲痛的赵启,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廉颇将军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想要为赵国做最后的一点贡献! 不由得,田单的双眼已经朦胧! 而此时,城墙之上鼓声大作!那是廉颇聚将的鼓点! 一通鼓过,城内的诸将便已齐齐到城楼之下聚集,大雨倾盆间,一声声亲切的“廉老将军”在城门口不断地响起,却再没有听到往日里亲切而爽朗的回应。 雨幕中的廉颇将军只能点点头算是对众将的回应。 有眼尖的很快发现了廉颇将军的异常——战马之下,血水已经淌了一地!都是沙场宿将,哪里不知道廉颇将军如今的情况。 当即便阻止了后来人的行礼,因为每次行礼,微闭双眼的廉颇将军即便再难受、再没气力,也会微微点头以示回应。 大雨依旧下着,亲兵悄悄在廉颇将军的身后撑起了一把伞,但似乎没有太大的作用,因为为了保证雨伞和它流下的雨水不至于挡住廉颇将军,亲兵只得将雨伞大仰角地向后倾斜,如此一来,几乎遮不住这瓢泼的大雨。 即便如此,亲兵们依旧执着地为廉颇将军打着伞,就像他们的主将一般——明知自己所做之事或许根本微不足道,却依旧执着地去努力完成! 雨一直下着,鼓点越来越急,尽管轵城城门口的人也越来越多,气氛越越发的诡秘的安静。将领们一个个默默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静静地等候着他们的主将的将令,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的铠甲。 终于,二通鼓毕!赵启稍稍清点了下人员,随即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廉颇将军的马前,双手抱拳,哽咽声音响彻城门:“禀上将军,大军校尉以上将令集结完毕,请上将军训话!” 廉颇闻言却没有睁开双眼,只是用略显虚弱的声音缓缓说道:“三通!鼓!” 赵启闻言,眼中热泪再也控制不住...... 第三百五十二章 托付众军魂归天 “聚将之鼓,三通而毕,不至者斩!” 尽管知道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尽管赵启已经向他汇报了人员已经到齐,但廉颇依旧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原因而打破军中的规矩。 赵启当然也明白老将军的意思。 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转身向着城头的传令兵嘶吼道:“擂鼓!” 一声嘶吼出,众将轰然下拜:“将军!” 瓢泼的雨水顺着帽檐滑落, 身受重伤的廉颇努力地想要睁开双眼,再看一回自己深爱着的军队,再看一眼自己麾下的将士们,但身体的伤势已经不允许他再这么做。微闭的眼前只能看见那朦朦胧胧的一帘雨幕与模模糊糊的黑影。 老将军没有回应,或者说城头的擂鼓之声便算是老将军的回应! “咚,咚咚, 咚咚咚......”一声声如闷雷般的鼓点,敲响在每个人的心头, 令人心中不住地发闷, 赤红的双眼仰望着雨中的廉颇将军,穿过重重的雨幕,纹丝不动宛如一座丰碑。 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嫌弃聚将的鼓声过于持久! 咚...... 终于最后一声鼓毕,呜咽的号角声传来...... “禀上将军!三通鼓毕,校尉以上将令集结完毕,请将军示下!”赵启扑通一声,单膝跪在雨水之中,大声地向廉颇将军汇报道。 “末将等,见过上将军!”赵启深受数十将令,齐身参拜道,声音之壮,竟然盖过了这倾盆大雨之音。 廉颇深吸一口气, 眼睛缓缓睁开,虽然瞳孔已经有些涣散, 又有雨水的遮挡, 廉颇即便将眼睛睁到了最大,却依然连身边的田单都看不清。 看不清便看不清吧!不重要, 重要的是廉颇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随即从丹田缓缓吐出一个字:“起!” 而随着这个“起”字的吐出,廉颇一直面如苍纸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红晕,众人哪里不明白这是回光返照了! “诺!”众人钢牙紧咬,又齐齐地应诺道。 看着眼前模糊的影子,廉颇又稍稍调整了下姿势,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的气力说道:“我王不以臣老聩,许以大军,攻略周邑。然本将不察,误入魏国陷阱,致大军于危难之中!此皆本将之过也!” “上将军!”众将齐齐急道。 众将想说什么,廉颇怎会不知。廉颇更知道,赵王括也绝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责怪自己,毕竟谁也想不到魏国会突然倒戈。 但作为主将,无论何时都该保有最起码的警惕!尤其自己还离开大军去魏营寨赴约,实在不应该。 也正是因为自己这样略显莽撞的举动,导致数百骑兵精锐在救援自己的过程中殒命, 更是将战场主动权拱手想让,大军不得不撤回河内。这个出师不利的后果,必须也只能由他来担当。不为别的, 只为了能够安定众将和继位者之心。 这也是廉颇坚持要聚将的原因之一!他要交给继位者田单,一个“干净”没有案底,不需要“戴罪立功”的赵军。 只有这样,赵军才能放下包袱,才能更好地应对接下来的战斗! “本将如今时日无多!”廉颇艰难地抬起右手,示意大家莫要打断他的话语。 而此言一出,底下的校尉们已然泪流满面:即便是生命的最后时刻,上将军依旧用他宽厚的臂膀保护着他的手下们。 “吾以赵上将军之职,命田单将军,代吾执掌大军,以抗五国联军,赵启将军副之!”说着,廉颇哆哆嗦嗦的右手缓缓展开,一枚浸透着鲜血的黑色虎符出现在其中。 在众人的注视中,那只滴血的右手伸到了田单的面前! 田单慌忙下马,双手捧过虎符,答道:“有末将在,便是粉身碎骨,也定不让敌军过河内半步!” “末将在,定不让敌人过河内半步!”身后赵启也齐齐答应道。 廉颇点点头,对着眼前模糊的人影,说道:“上马!” 田单闻言一愣,随即明白了廉颇的意思,这是要扶自己上马,再送一程啊!随即田单没有犹豫,翻身上马,继续跟在廉颇将军的身侧。 “至此时起,田将军之命即吾之命,不可稍有违逆,不得有丝毫怀疑!诸将军可明白?”廉颇再度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 “诺!末将等明白!”众将士齐齐应诺道。 “诸将军见过新任主将田单将军!”廉颇再度下令道。 底下的将军校尉,也明白廉颇将军的意思,随即单膝跪地,对着田单将军抱拳道:“末将见过田单将军!必唯田单将军之命是从!” 听着众将如山呼海啸般的应诺,廉颇将军心下稍安,随即又对着眼前不远处的高大人影(赵启)说道:“赵启!汝为我王之爱将!若有不从田单将军之命者,当为我王斩之!” “诺!”赵启再度下拜干脆应诺道:“必唯田单将军之命也!” 听着赵启的再度应诺,廉颇将军这才放下心来。 之所以廉颇将军一定要聚将,当着全部校尉将领的面,将主将之位传给田单,甚至要赵启以下的校尉将领一而再,再而三地承诺听从田单之命,却也不是杞人忧天。 原因很简单,田单乃是降将!若是此刻大军的主将是与诸将士熟识的李牧,廉颇一定放一百个心,但可惜李牧并不在身边。 赵启?他还是太嫩!做一猛将有余,甚至做一偏师之主将也未尝不可,但带领八万主力大军硬抗对面二十万大军,他华做不到。 目前能够顶住五国联军攻击的,有且只有田单! 可是田单是一个降将啊!还是一个来自齐国的降将,甚至可以说是深爱着齐国的一名降将!而齐国,如今正有三万大军正在对面,朝着赵军袭来! 如此情形下,田单的位置就很尴尬了。 廉颇愿意相信田单,因为他知道田单之女已然入宫为妃,如今算得上是赵国的姻亲,他当然也知道田单已然被赵王括所折服,他更知道清楚田单的人品与操守,最重要的是赵王括信任田单!所以,廉颇敢相信田单。 但廉颇麾下的将士们并不知道这许多!在他们的脑海中,田单还是那个苦守即墨,以火牛阵为齐国复国的齐国降将! 即便是田单已经在上党郡当了几年的都督了,上党的长平军或许没有问题,但邯郸的羽林军、代地的归义军,从未在田单手下待过,即便是相信田单,恐怕也是有限度的。 尤其是赵王还要求河内以守为主,守一时,众将或许能够听命,时日一长,若是再有敌国的离间,难免会有将帅互疑之忧,甚至造成阳奉阴违的问题。如此一来,外有强军压迫,内有将帅嫌隙,大军可就危险了! 而唯一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廉颇知道,只有自己!所以,哪怕他身中数箭,哪怕流了一路的血,却依然坚持要回到大军之中,仍旧要在众将的面前,用自己的生命和毕生的荣誉,为田单将军担保! 如此一来,即便要久战不下,想到自己生前的嘱托,也当不至于有人再会对田单有所疑心,更不会对田单的指令阳奉阴违。只要将帅和,廉颇相信,能在数十万大军围困中,仅凭数万大军便将即墨城守住的田单,也一定能凭借手中的八万大军,守住河内! 当然,廉颇的以生命和荣誉为代价的一番演绎,也不仅仅是给众人看的 同时,廉颇用生命扶田单上马的举动,不仅给足了田单礼遇,也算是在道德的制高点绑住了田单,让田单不得不尽心尽力地为赵国守住河内! 而对于猛将赵启的再三叮嘱,看似是要让他辅助好田单,处置不听将令的其他将领,实际就是给赵启带上了一个紧箍咒。因为最有能力、最有可能危险到田单的位置,不听从田单号令的就是赵启。 一来,赵启本就是大军的副将,若是按照一般情况,一旦主将不能履行职责,指挥权应该自动交到副将的手中,如今廉颇无法视事,理应由赵启来安排大军行止,但为了赵国,廉颇必须将主将之位给田单; 二来,赵启是赵王括一手提拔的,更与赵王括有着出生入死的“交情”,单在鄗城之战中就互相救了彼此不知道多少次。说实话,除了赵王和廉颇将军,赵能令赵启服气的人少之又少。甚至于李牧在赵启面前都也是客客气气的,更何况是一个降将田单。 即便赵启服从田单的命令前来营救自己,显然目前并没有篡权的心思,但这个紧箍咒,廉颇还是决定给赵启戴上! 做完了这一切的廉颇,心中一轻的同时,脸上的血色也随之消散。涣散的眼神随即看向了不远处的城楼,虽然仍有雨水的遮挡,但廉颇依旧看到那城头上飘起的袅袅青烟,嗯,应该是熬金汁冒出的青烟吧!不错,看来已经准备好城防了! 很好,很好...... 想着想着,廉颇将军身子终于保持不住平衡,向着田单一侧就倒了下来! “上将军!”紧紧盯着廉颇将军的众将急呼道。 而在廉颇将军一旁的田单和众亲兵也是眼疾手快地将廉颇将军扶住,才没有让廉颇将军跌落马下,几名靠的近的将领随即跟着赵启一道拥上前去。 轻轻地,在众人的合力下,廉颇将军被扶下马来。 倒在田单将军的怀中的廉颇将军,看着围拢过来的众将模糊的影子,挣扎着最后一口气,缓缓说道:“要,要......相信我王!相信,相信田将军!相信,守住,我们......能赢!” 说着,最后一口气散尽,廉老将军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上将军!”轵城城门口,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震耳欲聋!城门之上,营寨之中,将士们好似感受到什么,纷纷单膝跪地,恭送着他们的上将军! 呜咽的号角响起,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 一道闪电劈下,瞬间将层层乌云劈裂,云层上方的阳光透过雷电打开的缺口,在片片的乌云的缝隙中洒向轵城,洒在廉颇的躯体之上,又在一瞬间消失了踪影。 那是上天以金光铺路,来迎接廉老将军的羽化登天! “恭送上将军!”众将齐齐地向着金光消失地方向叩首道。 天边的乌云似乎也有所感,挪动、聚集、变幻,不一会儿,竟然在天边形成了一张朴素的脸庞,又在狂风中转瞬而逝。 田单看着天边的异像,随即钢牙紧咬,手指那金光消失之处,高声鼓舞士气道:“有上将军庇佑!不负将军,我军必胜!” 众将士闻言再度向着天边叩首,心中、口中一齐呐喊道:“不负将军,我军必胜!” “必胜”的声音从轵城城门响起,很快响遍整个轵城,接着城外的营寨也响起了“不负将军,赵军必胜!”的声音。 十数万大军,或以长戈震地,或以长刀指挥天,朗声向天地鬼神怒吼道:“不负将军,赵军必胜!” 那声声“必胜!”之言,既是喊给自己听的,也更是喊给已经登天的上将军听的。 那声声“必胜!”之言,突破云迹传遍各地,远在河内的信陵君无来由的心中一惊,随即似乎有所感知地望向天边。 “老友啊!非是本君无情,若是你肯入我帐来,我定不会伤害于你啊!”信陵君在心中默默想着,随即继续催促着大军开拔。 而在上党边境即将进入河东地区的赵括显然也有所感!经过系统的推演,他比所有人都早知道廉颇将军的归宿,然而,即便提前几日知道了危险的赵括却无力改变什么,系统再强也终究敌不过时间与空间的法则。 第一次,赵括发现,好像系统也并不是万能的! 赵括能做的,就是尽快解决面前的秦军,然后回军河内...... 好在,麾下的大军已经按时赶到了边境,而河东尚未有秦军的动静。趁着大雨修整一日,明日便可进入河东地区,进而在秦军的前面布置好一切...... “老将军放心,您的血不会白流!”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为报仇赵启领兵 一个临时的担架很快被送来,廉颇将军满是疮痍的身躯被放置在担架之上,田单、赵启和几位赵军的高级将领分别扛上一角,众将跟随其后,缓缓进入轵城之中。 暂时停尸县府之中,田单擦去眼角的泪珠,强自按捺下心中的悲痛, 率领众将来到前堂。 田单明白,众将士也明白,此时还不是悲痛的时候,因为随着廉颇将军的阵亡,对面二十几万敌军必然趁机发动进攻。 守住轵城,守住河内, 就是对廉颇老将军最好的告慰! “赵启将军!”田单点将道。 “末将在!”赵启立即出班答道。 “救援廉颇老将军的过程且细细说说。”田单面无表情地问道。 倒不是田单准备给赵启找茬, 而是目前虽然有赵王给的情报,但真正与敌军有过接触的只有赵启, 田单希望通过赵启的救援过程,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诺!”赵启也不犹豫,当即诉说起自己这三日来的行程:“末将自出营之后,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二日午后发现廉颇将军,然而魏军已然有约五千大军迎接在半道。廉颇将军不察,已入其中,末将不得已,便以有军情汇报为由悄悄靠近廉颇将军,随即将魏军叛赵之事小心告于廉颇将军。” “却不想魏军似是发现了什么,随即五千大军悄悄向我军两翼运动,作包围状!好在廉颇将军及时发现了魏军的动态,立即骑上战马带领我军突围。”赵启继续说道。 “五百骑,全副武装,发现倒也并不意外。然而以我军五百精骑之战力,又在魏军合围之前,区区五千魏军应该挡不住我军才是啊!”一位裨将不解地问道。 “秦军!”赵启闻言狠狠地吐出两个字:“我军一冲之下,魏军之围即解, 然而,行为及半里,便有一只人数约千人的黑衣秦军拦路,后方魏军也是穷追不舍!我军试图冲破秦军阵线,然而秦军阵线严整,悍不畏死,硬生生用一千人将我们五百人拖住,魏军也趁机完成合围。” “千人秦军?秦锐士?”田单心中大惊,要知道按照情报所言,函谷关之战后,秦军锐士损失殆尽,五年之间虽仍有整补,然兵力决计不会过千。秦王更是珍而重之,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轻易派出。若是秦军连这最后的底牌都亮出,恐怕此战之难又要上一个档次了! 事实上,这千人之中仅有三百人是秦军锐士,当然其余的秦军也是一等一的精锐!不仅是以逸待劳、人数占优,更是占据了地利,这才将赵军骑兵狠狠压制。 “应该是!”赵启点点头继续说道:“廉颇将军见魏军即将合围, 随即亲率吾等冲击秦军阵线。在付出了近乎二百人的人代价之后, 我军也终于撕破了秦军的阵线。部分秦军后撤与魏军合围,然而,不待我军喘口气,魏军的箭雨便已经袭来!” “廉颇将军见事不可为,随即令末将为先锋,继续打开缺口,而他则率亲兵断后。”说着说着,赵启的声音便有些哽咽了:“战约一刻钟,末将终于从秦魏联军的结合部撕开一条缺口,所剩二百骑随即逃出。” “而至此时,至此时,末将才发现廉颇将军已经身中数箭,更有一矛侧穿腰腹,血流如注,几可见骨。廉颇将军知其药石无灵,遂命末将斩其箭尾,以布稍作包扎,即行向轵城归来!”言毕,赵启似是放下心头大石,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众将很想责骂赵启的护卫不利,为何让老将军断后?你不能断后吗? 然而设身处地想想,若是换了自己在现场呢?能做得更好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也只有赵启这样的猛将才能在重围之中撕开一条缺口,换了自己,恐怕只能陪着老将军战死沙场,甚至连尸骨都会落到敌军手中。 田单拍了拍赵启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短暂的沉默后,田单抬起头对着众将说道:“从赵启将军的描述之中,我们可以得出至少以下几条信息:首先,魏军或者说五国联军乃是早有预谋,不然不能解释魏军五千军的前出,以及秦军锐士及时而精准的堵截!” “其次,按照追击的情况来看,魏军距离我轵城最多只有一日半至两日的路程,也就是说,最快明日夜间,稍晚依旧是后日,魏军就能抵达轵城城外。而秦军,应该也至少有一部精锐在魏军之中,至于韩、楚、齐三国的大军,要么还在路上,要么仍在秦军控制的周邑之地,以迷惑我军!”田单再度分析道。 田单略略沉吟,思考着接下来的战事,而在场的诸将领也在默默等待着田单的将令! 终于,盏茶过后,田单抬起头,再次向赵启确认道:“魏军可知廉颇将军重伤之事?” 赵启略略思索一番,随即答道:“应该知晓,一是身中数箭比较明显,二是魏军一直就是盯着廉颇老将军厮杀,也因此廉颇将军才会......” 田单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料定,魏军必定想要趁我军群龙无首之机,急攻于我!此也是魏军做贼心虚的一种表现!” “此时,魏军必然急行军向轵城逼近,然而韩、楚、齐、秦四国之主力,应该还在周邑!两军之间至少有一日之间隔!”田单的眼睛微微眯起。 “人都说我田单擅守,却不知我田单最喜欢的乃是进攻!”田单在心中默默地下定了决心。、 “赵启将军!尚能战否?!”田单猛然对赵启问道。 “固所愿,不敢请尔!”闻言的赵启,哪里还不知道田单的打算。 对于赵启而言,这场战既是对魏军不顾道义的发泄,也是对自己的救赎,毕竟廉颇将军是在自己的救援下离去的。即便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即便自己已经拼尽全力,即便无人怪罪,但赵启仍旧不可避免地深深自责。 所以这场战对于赵启意义重大。当然,对于如今的赵军意义同样重大。 一则,主将没于战场,虽然是敌军的阴谋所致,虽然也令大军同仇敌忾,但不可避免的,大军的士气还是有点低迷,赵军需要一场战斗来证明自己依旧强大; 二则,如今赵军兵力处于劣势,若是能够敲掉魏军的先锋,则能够进一步拉近两军的兵力差距,也有利于接下来的防御; 三则是时间!赵军需要拖!拖到赵王解决掉河东的秦军,拖到大军来援!而此次的主动出击,不仅可以造成魏军的损失,更可以拖延魏军进攻的进程。至少,在韩、楚、齐、秦四国的主力未曾会合前,魏军不敢再轻易冒进。 那么这场战能打吗?打了能胜吗? 显然无论田单还是赵启,都对此表示问题不大。 首先是魏军的战力不过平平,若是不是秦军那千人队的阻挡,五千魏军就连五百骑兵都挡不住,况且如今的田单是准备用赵军中全部的骑兵去干! 其次来说,魏军刚刚斩杀了数百赵军精骑,更是重创赵军主将,正是骄狂之时,而赵军则是憋足了一股气要去寻魏军报仇,所谓“骄兵必败,哀兵必胜”,魏军焉能不败。 最后来说,赵军以有备攻无备之魏军,岂有不胜之理? 当然,唯一不利于赵军的便是天气了!确切地来说应该是暴雨的天气导致泥土松软的问题。但显然,这个问题田单也有所考虑——我袭营而不跟你正面杠,你的营寨总不会选在潮湿泥泞之地吧? “好!”田单高兴地说道:“归义军三万骑兵,羽林卫五千骑兵、长平军五千骑兵,共计四万骑兵,全数交给你!即行出发,多派斥候,若是顺利,在晚间便能与魏军先锋相遇,天色已晚,其必选干燥之地安营扎寨,正适合我骑军突击。可于夤夜发动进攻,给我把魏军的先锋给吃掉!” “诺!”赵启双手抱拳轰然应诺。 田单闻言,却没有即行让赵启离去,转而继续吩咐道:“注意两点:其一,若是魏军未曾分兵,将军需谨慎行事,夜袭可也,却不必执着于杀伤敌军,穿营而过可也!其二,必须速战速决,无论是否吃掉,天亮后即行回转,我军最重要的乃是守住轵城,打这一仗为的是士气,并不在于杀伤多少!明白吗!” “末将明白”赵启继续应诺道。 随即田单点点头,示意赵启可以出发了! 转过身,赵启怒吼一声:“骑兵将领,随某为老将军报仇去!” 呼啦啦的一群人轰然应诺:“报!仇!” 在田单商议军事的空隙,外间的大雨稍歇,天边的乌云也镶起了金边,阴沉沉的天也渐渐变得青朗,正是“雨过天青云**,这般颜色做将来。” 那边哒哒的马蹄已然出城而去,这边的城头、营寨之中,又是一副忙碌的景象,将士们纷纷忙碌着加固城寨、磨砺刀戈、熬煮金汁,只是忙碌间,少了往日的欢声笑语,多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愤怒。 站在城头,田单看着众将士忙碌的身影,又缓缓抬头看向天边:“老将军放心吧!有我在,有这群将士在,轵城就丢不了,河东更丢不了!” 没错,田单甚至没有想要等赵括的救援! 不就是守城嘛!背后有上党、河内乃至整个赵国的支撑,田单根本无所畏惧。 早在接到赵王的信鸽之时,田单便已经下令将囤积在野王城的粮草、军械运往轵城,如今城楼之下,已经满是运粮运武器的马车,光是如今晕轵城府库中所存之粮草、军械,便已经足够十万大军坚持两月之久! 但田单依旧不满足!四个月到六个月!这是田单给下属下达的指标!没错,他准备在轵城跟联军耗个半年!打不死你,耗死你! 不仅如此,上党郡的粮草也在聚集,随时可以支援前线。 而除了粮草军械,后备的战力也必不可少,河内的守卒(乙种军)和屯田兵(丙种军)已经在轵城集结完毕,正在羽林卫麾下接受战前的训练。此时田单的手中已经有兵力大约一十二万。 上党的守卒和屯田兵也在集结之中,甚至上党、河内、河东三郡也在赵王的特批下紧急征兵,即便将这些临时的征兵刨除掉不算,只需要半个月的时间,田单的手中至少还能再添加三到四万大军。 换句话说,单看兵力的话,仅在半月之后,田单手中便会有一十六万人马!只比联军少六、七万而已!若是赵启不负众望,袭营成功,这个并不算大的差距还将降低。 至于战力来说,赵军的八万主力战力远远高于各国的联军,即便秦国恐怕也有所不如,因为秦国真正的精锐全在河东之地。而赵军的两万郡兵守卒,战力应该与各国联军的战力相当,而剩下的六万屯田兵战力当然有所不如。 如此一来,赵军的战力大体上可以说是与一十六万联军的战力相当的。 赵军又有守城的优势在,所以即便相差六万兵力,在实际战斗中恐怕两边的战力几乎相差无几,田单有绝对的信心,用脚下的城池消耗掉联军兵力的优势。 而且联军更有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令出多门,人心不齐。若是按照赵王的部署,一旦齐国本土之战打响,齐军势必动摇,到那时,联军的优势必然进一步被削弱。 一旦齐军离去!那时便是我军反攻之时了! 田单当然对赵王括打败秦军有着绝对的信心。 但以他所知,赵国如今并没有更多的兵力给到王上,王上仅仅凭着邯郸两万多人马外加河东一郡之地的兵马,即便将屯田兵全都叫上也不过五万人,如此兵力却要打败十万秦军精锐,要知道这十万秦军战力可不是面前的联军可比拟的。其中难度可想而知。 等待赵王的救援?对不起,那不是我田某人的风格!你看我在即墨就那么点人,需要人救援吗? 第三百五十四章 轵城暂歇河东战 大雨过后的道路处处泥泞不堪,好在有太阳出马,很快将水分蒸干,恢复着道路原有的模样。 轵城之中和城外的营寨中,早已忙碌开了。 一座座箭塔、角楼突兀地出现在其中,一捆捆的箭矢被安放到箭塔与角楼之中,似乎已经能够看到那万箭齐发的模样了;正面, 数架床弩一字型排开,势要将敢于来犯之敌撕成碎片;后方抛石车已经秘密进场组装,无数的巨石等待着一声令下,就要给敌人来个骨断筋折。 还有最重要的粮秣,已经堆满了好几个粮仓,十万大军坚持个三四个月显然不成问题,但后方的运粮队伍, 仍旧不知疲倦地向着轵城运送着粮草。 田单原想着要将轵城的百姓全部给迁移走, 毕竟数十万大军的对轰, 遭殃的还不是百姓。但却被轵城的百姓给拒绝了。 不是因为故土难离,而是真的想要跟赵军一起守城。 一位老者说了:“当年魏军无能,致使城池为秦军所屠;今又带秦兵来犯,可谓无耻也,愿虽我赵军共抗此贼,运送滚木礌石、为大军造饭,护理伤兵,皆无不可也,只愿与城池共存亡也!” 另一个汉子的话就更直白了:“此时离开,对不起死在秦军屠刀下的先人!” 田单是好说歹说,两边这才达成妥协——壮汉和壮妇留下给赵军帮忙,老人、稚童转移至后方。 临行前,老人还吩咐道:“滚木礌石不够,就拆了自己的祖屋和棺材,能多杀几个秦兵,便算是积下阴德。” 一时间,田单仿佛又回到了在即墨城中——军民齐心协力, 共抗五国入侵之敌。 “有如此之民,何惧轵城不守,何愁大赵不兴焉!”田单在心中无限感慨着,要知道当年的即墨城可是齐国的腹心之城,百姓饱受齐国之恩惠,而眼前的轵城只不过刚刚归附赵国数年的边陲之城呐! 两相比较,赵国胜齐国多矣! 正在田单目送轵城老幼离开,心中无限感慨之际,从城南传来了哒哒的马蹄之声! “该是赵启大军归来了!”田单看了看以至中天的烈日,心中暗暗想到,随即三步并作两步,便来到了城南。 虽然,田单对于赵启此行有着很大的把握,然而战场,是最容易出现意外的地方,任何一战在尘埃落定之前都有可能反复。 好在,远远观瞧大军的阵线丝毫没有慌乱,旌旗招展, 应是得胜归来,只是不知此战能灭魏军多少战力。 很快,赵启起着高头大马便迫近了城门,见着田单正等在城门口,遂下令大军止步,自己也跳下马来,缰绳一甩,随即奔到田单面前。 “末将见过将军!”赵启双手一拱,对着田单单膝跪地道:“我军夤夜偷袭魏军军营,大破魏军主力!” “哦?”田单心中虽然有所准备,但听到赵启大破魏军主力,还是不由得有些惊喜。随即双手扶起赵启,说道:“快快详细说来!” “诺!”赵启又是一礼,随即简要地说道:“昨夜接敌之后,探马汇报乃魏军本阵,人数不下八万之众,本不欲冒险进攻,恐损兵折将致使河内有失。然末将远远观瞧魏军营寨,只见其中篝火通明,并载歌载舞,竟无一丝防备之心。” “末将遂趁其不备,率军迂回至魏军营寨之侧后。然后,自西南而东北,沿途尽燃其帐,已而洞穿其寨,遂调转马头自东而西向,横截其寨,毁其粮秣重地,又穿寨而出,复西南而东北,烧杀一通后,扬长而去!”赵启兴奋地叙述着自己的攻击路线。 “彩!”田单也是被赵启说兴奋了,该有多大的胆子才能在敌军主力中完成“三进三出”的壮举,有该有多强的驾驭能力,才能在倍于自己的敌人中来去自如,还给予敌军巨大的杀伤...... “敌军伤亡如何?”激动的田单没有忘记,给予敌军杀伤,拉近敌我兵力之间差距,才是此战的关键。 没有丝毫迟疑,赵启立即回答道:“以末将预估,魏军或是死于我军马蹄之下,或是相互砍杀、逃亡于惊惧之中,损失兵力当在半数,即或不到,也至少损兵三万余!” “三万!就算三万!”田单在心中默默想着,他向来是愿意将情况往最不利自己的方向去设想,如此才能“发乎中而得乎上”。 “那么联军就只剩二十万左右了!只要自己能够用四万大军再换掉联军八万人马,从兵力上就能达到平衡了,那么战场的主动权就能倒向我军了!”田单在心中细细盘算着。 随即,田单的目光落到了眼前的壮汉身上,看着眼前这个有勇有谋的赵启,田单心中对于防御轵城最后的一点担心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赵将军!汝擅驾驭骑兵,吾分三万归义军骑兵,并两万羽林卫,一万河内郡守卒和一万屯田兵与你,可能为我守住城外之营寨?”田单双眼盯着赵启缓缓问道。 赵启闻言一惊! 没办法,田单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总共八万主力,给了自己五万,还是战力最强的羽林卫与仅次之的归义胡骑,也就是说城中只留下了三万长平军和两万屯田兵而已。 即便是后续的大军全部都增援给城内,可是上党郡的郡卒和屯田兵,战力能有多少? 要知道,如今可不是刚刚抵达轵城之时,那时候尚无敌情,城中自然要比城外舒服,但如今敌情已现,虽然被自己冲杀了一阵,或许会延后几日,但最多不过三五日,数十万大军便将兵临城下。 而到了那时候,轵城必然要承受数倍于营寨的攻击。 因为攻下了轵城才算打开河内郡的门户,灭了城外之寨并不能取得决定性胜利。可如今田单将军的布置却是大军外置,这令赵启很是迷惑。 但联想到在田单将军的大胆指挥下,自己刚刚取得了一个不算小的胜利,赵启倒也没有立即反驳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将军!如此大军固守营寨当然没有问题,然而,这七万大军一出,城中可就只有五万人马了啊!” 田单点点头,说道:“五万人马守此城当然捉襟见肘,然而,我已令上党地区大军增援,四万大军最迟后日午后便可开到。届时,一万郡兵和两万屯田兵入驻城中,另一万屯田兵也交给你。如此八万大军守城,八万大军守寨!如何?!” 赵启稍作沉吟,还是决定犯颜直谏,当即说道:“禀将军,轵城者,河内之门户也,联军必主攻轵城也,故将军应留有足够之兵力,至于外寨,末将只需五万大军,足矣!” 田单看着一脸认真的赵启,也不由地点点头,随即解释道:“我虽给你八万大军,然而在决战之前,可以展现在敌军之前的只有六万人马,另外两万胡骑,你要给本将藏住!” 不待赵启提问,田单继续说道:“诚如你所说,敌军攻击重点必在轵城,四面围城也属必然,如此一来,若是此骑兵放在城中,必不能起奇兵之效。若放在敌军意想不到之外寨,关键时候给敌军来一下......” 话音落,赵启算是明白田单的打算了,这是要用六万主力和八万辅兵,硬抗联军二十万大军,然后用两万胡骑作为翻盘的筹码啊。 若是能够守住,此计自然精妙,可若是受不住,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那么,仅凭这点兵力,能够守住吗?! 难!很难!即便加上那两万胡骑依旧很难,更何况少了两万主力,这可是四分之一的主力部队啊! 但看着田单一脸坚毅的表情,赵启知道,即便自己再怎么劝,也难以动摇田单将军的决心了。 随即双手抱拳对着田单说道:“末将谨遵将军之令,只是轵城不容有失,愿以五千郡兵及五千屯田兵增援城中。” 这是赵启能够想到的唯一能增加守城胜算的办法了。 田单微微沉吟,他自然明白赵启所担心的是什么,既然赵启已经让步,自己也不好一步不退,随即说道:“两郡之守卒,不宜分开使用,即令后日上党之援军全数开入城中可也!” “诺!”赵启明白这是田单最后的决定,也便当即应诺道。 如此一来,轵城的防御便成了九万大军守城池,五万大军守外寨,两万胡骑做后备的格局,至于这样的布置是田单的托大,还是将给五国的联军带来灭顶之灾,就要在接下来的战场上见真章了。 而在田单重新布置轵城的时候,被赵启击溃的信陵君又一次地在收拢残兵的路上,或许能够每次战败之后,能够即行收拢住残兵也算是名将的必备技能吧——虽未屡战屡败,大抵如此。 这不,不过短短半日的时间,信陵君便已经将四散的魏军给收拢完毕,清查之后,信陵君心中虽然有些许沮丧,但却又有些欣喜与庆幸。 沮丧的是,赵军的战力果然不同凡响,即便是在主将阵亡的情况下,却依然敢于主动出击,甚至能够给予自己如此之大的杀伤! 庆幸的是,虽然自己的粮草被烧,军械被毁,大军也被赵军冲散,但自己的主力并没有遭遇到毁灭性的打击,匆匆整备下来,自己仍有近乎五万大军在手。 而令信陵君欣喜的是,通过赵军如此的报复之举,可以看出两个情况: 其一,廉颇将军应该已经重伤不治,否则在明知自己已经倒向秦军的情况下,赵军该做的是退守防御,而不该冒险而前来夜袭。如此之举,只有一个可能,赵军需要一场胜利来为廉颇将军报仇,提振主将阵亡的士气。 其二,赵军并没有想要龟缩回野王城,乃至上党郡。更不会放弃河内郡!如此一来,自己这边拖住赵军主力的任务,应该问题不大。同时,赵军之所以敢于继续对峙,不难看出赵军如今恐怕并不知晓此战乃是五国攻赵,只以为是魏国倒戈。 正是基于这样的判断,既然赵军不会跑,信陵君也随即放心下来,当即命令大军就地驻扎,作防御状,等候后续秦、楚、韩齐四国之联军的到来。 信陵君很清楚,只要等大军齐齐赶到,便能对对面的赵军形成合围,到时候便是赵军想撤也撤不了了。只要缓缓拖住,等河西的秦军主力占据河东,杀入上党...... 一切都将结束!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五国攻赵的情报早已被赵国侦知,而留在轵城的田单所属十余万大军,却是从未想过要撤离,甚至还想着要给联军们一个惊喜。 而被信陵君寄予厚望的河西秦军主力,也已经接到了信陵君和魏军营中秦锐士的飞鸽传书,大军随即发动对河东的闪击。 然而这样的突然袭击似乎并没有对河东的赵军起到什么太大的效果。 虽然先头部队趁着赵军不注意,快速地渡过了黄河,并且建立了前进的基地,但随着桥头堡的建立,秦军的进攻意图也很快被河东赵军守卒们发现。 随即以河东守卒为主力的一只赵军,一边对秦军的桥头堡发起进攻,一边以弓箭、抛石车对正在渡江的秦军主力实行打击。 秦军虽然占了先手,收效却仅仅是一个桥头堡而已。 但,好在秦军河西之军,尽为百战之老卒,虽然被半渡而击,却也顶着密集的箭雨与巨石,在付出巨大的代价后,也硬生生地冲上了对岸。 一艘满载着秦军的舟船倾覆了,另一艘舟船脱颖而出,就连落入水中的秦军也顶着湍急的河水,依靠着同袍尸体的掩护,奋力向着河东岸游去。 仅仅一刻钟,秦军的鲜血已经染红了整个河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秦军被送上了东岸,前进基地也随之不断地扩张。赵军显然也意识到想要将如此规模的秦军挡在河岸,并不是区区数千赵军可以做到的。而秦军的反击也随之展开。 “撤!” 第三百五十五章 秦军东渡赵军退 “报!” 一声急报传入河西秦军中军。 “讲!”主将蒙骜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先锋部队已有千人渡过河水,并在东岸建立阵地,先锋王龁将军请示,大军是否立即开始渡河?”传令兵朗声答道。 蒙骜没有回答,反而又问道:“对岸赵军可有动作?” “未见其有察觉也!”传令兵回道。 蒙骜点点头,没有察觉就好!说明自己这些日子的隐藏还是到位的,当即蒙骜不再迟疑, 下令道:“全军按照既定顺序,快速渡河!” “告诉王龁将军,渡河之后,迅速巩固前进阵地,切记不可轻易分兵出击!”蒙骜又补充道。 “诺!”传令兵当即应诺道。 不一会儿,黄河之上,鼓声阵阵, 百舸争流。 而东岸的赵军也好似终于反应了过来,虽然有些着急, 却没有丝毫的慌乱,不仅因为作为抗秦的第一线,城中所驻扎的赵军早已为了这一天,反反复复地演习国千百次,更因为赵王括提前的指令已经让赵军的将领们有了充分的心里准备。 面对秦军的突然袭击,赵军自上而下地,有条不紊地应对着,尽管他们只有不到一万多人马,尽管他们知道对面的秦军有他们数倍之多。 一屯一屯的士卒在屯长的带领下迅速在城西完成集结,一个曲,两个曲,集结好一个便即行发往前线。 手持长矛大刀的步卒们突击着秦军刚刚建立好的脆弱的前进基地。 漫天的箭雨和石块,混杂着火球肆意收割着暴露在河床之上,几乎没有反抗能力的秦军们。 “报!前线赵军反击,我军损失惨重!” “报!赵军出动抛石车,我军渡河受阻!” “报!前进基地告急!” “报......” 一条条不利的消息如雨点般扑向蒙骜,然而蒙骜却对此置若罔闻,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若是赵军好大, 也不至于让秦国屡屡受挫。 但即便是在意料之中,却也不代表蒙骜就一点也不担心。 “传令:命王龁加紧进攻、加快推进速度!本将不要伤亡数字,本将要的是在河东站稳脚跟!”站在舆图之前,蒙骜咬着牙对着传令兵发令道。 “诺!”传令兵显然明白此事秦军的处境,当即应诺传令而去。 将令很快传达到位,可是却难坏了先锋将王龁。 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加紧进攻,加快推进说得简单,仅有的秦军锐士一部还在咸阳宫中,另一部则配属给了周邑的司马错,没有战力强悍的秦军锐士,保住前进基地都困难,更别说从前进基地攻出,威胁赵军的弓兵阵线了。 当然,这并不是说秦军要被赵军给赶下河了,恰恰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占据绝对兵力优势, 又已经有了桥头堡的秦军绝对能够打败防守的赵军, 但每晚一刻,便会有更多的秦军几乎毫无价值地似在渡河之中。 所以,加紧进攻是必要的! 若是换了几年前,王龁在收到命令的第一时间,便已经拎着刀,带着亲兵们冲杀而去,可是如今的王龁,别说厮杀了,就连挥舞长刀都够呛。 王龁手中唯一的底牌也就是自己一手训练的一千亲兵了!可以说,除了秦军锐士,王龁的这一千亲兵几乎就是如今秦军的战力天花板了,其中不少人员乃是白起临死前所托付的。 也正是因为这只部队战力非凡,反而让王龁有些犹豫,这战才一开始就要用到王牌了吗? 正在犹豫着,一颗巨石从天而降,直直地砸在了一艘尾舰之上,紧接着,一颗火球又被砸到了船体之上。只在瞬间,先被巨石轰击后被火球点燃的舰船便燃起了熊熊大火。为了避免被烤成人干,舰船之上的秦军将士,无奈之下只得弃舰。 可是,即便逃过了火魔的利爪,却又被湍急的流水给卷入河底。 王龁当即明白,该打的牌还是不能吝啬,随即下令麾下亲兵分作五批,立即乘坐小舟,东渡黄河。 幸运的是,恐怖的巨石和火球都没能命中亲兵们所乘坐的小舟,而密集的箭雨也只不过带走几十个倒霉蛋的性命。 很快一千生力军便赶到了东岸的前进基地之中。 紧接着,几乎没有丝毫的喘息,王龁的亲兵们随即在各自屯长、什长的带领下加入了基地的防御战中。而王龁的亲兵们也无愧于精锐之命,在投入战斗后,很快便帮助秦军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阵线,随即又组成锋矢阵向着围困他们的赵军发起反攻。 “报!王龁将军汇报:东岸基地已经稳住阵线,正在组织反击!”传令兵向蒙骜再度汇报着最新的战况。 蒙骜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多指令。 而此事,前线的秦军已经发起的反击,虽然东岸秦军的人数暂时并不占优,但在王龁亲兵的率领下,秦军还是拼接着弱势兵力将赵军打得节节败退。 眼看着,围困“桥头堡”的部队便要坚持不住了。 就在秦军即将突破之时,赵军高层显然更快地意识到了战场的攻防易位,随即预想中的将令终于到了——“撤”! 几乎没有丝毫的停顿与怀疑,随着将令的到来,一座座抛石车随即被拆散,紧接着弓兵阵线逐步后撤,最后是赵军的步卒。 攻防的转换几乎就在一瞬间完成。 当然,这并不是说河东的乙种赵军有多么的精锐,只是,如此的场景,他们已经演练过许久,甚至每只队伍该在怎样的地方,哪只队伍负责开路,哪只部队负责殿后,都已经事先标注好了。 无他,唯手熟尔! 于是,赵军活生生地将一次战略后撤变成了一次演习。当然这其中也有秦军的功劳在,毕竟若是秦军穷追不舍,即便赵军有预案,却也不会执行得如此顺畅。 而秦军在周邑吃了一次追击的亏后,若不是将敌军和附近地形查的透透的,再也不敢放肆追击。故而蒙骜在下达将令之初就特意交代,不许分兵出击。 于是,大战持续了一个时辰有余,却又有些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好在结果似乎两军都能接受:赵军在付出两千余人的代价后,主力从容后撤;而秦军的伤亡虽然大一些,达到了四千多人,却也安然渡过了黄河天险。自此在抵达汾水之前,赵军几乎再无险可守,而秦军自可以一路畅通! “上将军!”王龁对着刚刚踏上东岸的蒙骜微微一礼道。 “老将军辛苦了!”战事已歇,蒙骜也自不敢再老将王龁的面前摆谱,随即回礼道:“老将军,敌我军伤亡如何?” “我军损兵四千余人,赵军损兵约两千人!战损比约为一比二。”王龁略略有些惭愧地说道。 自己以有备算无备,却依然打出了个一比二的战损比,这对于经历过秦军辉煌的王龁将军来说,显然是有些难以接受的,尤其是自己还投入了自己的千余亲兵,而赵军还主动后撤了。若是换了五六年前,便是打了个一比一的战损比,恐怕都得被同僚们笑话死。 蒙骜显然也看出来王龁的情绪问题,随即似是宽解王龁,又似在说服自己般,缓缓说道:“赵军非昨日之赵军,又有大河天险,能以一比二之战损比,掩护我主力过河,以属不易!” 王龁闻言也只得叹了口气,点点头表示接受这并不想承认的事实——赵军已经不是六年前的赵军了,而秦军呢? 整理好心情的王龁随即问道:“上将军,赵军后撤,城池已空,下一步,我军该如何驱策?” 此话一出,蒙骜自然明白王龁是在问什么。 在原先的预想中,赵军应该会竭尽全力将秦军拖在河东边境,而秦军也是按照在边境消灭赵军主力的计划来进行部署的,却没想到赵军居然主动后撤放弃掉了大河的天险。 这固然令秦军上下惊喜不已,但同时也打乱了秦军的节奏。 如今摆在秦军面前的有两条路: 其一,继续按照原计划,缓缓推进,将河东之城一个个尽数拿下。 在原计划中,赵军河东主力已经在河东边境被秦军以优势兵力歼灭,接下来只要秦军稳扎稳打,河东必然安安稳稳落入秦国之手; 可是如今赵军主力主动后撤,若是秦军依然缓缓推进,势必会给赵军留出在汾水布防的时间,汾水虽然不如大河之天险,却也是险要之地,再加上可能到来的赵国上党援军,秦军要攻下汾水就困难了。 其二,便是秦军放弃攻占城池,尾随后撤之赵军至汾水,乘其汾水防线尚未整备之际,再次实行强渡,从而攻陷河东最后一处天险的同时歼灭赵军河东主力。 当然,这样的冒进,秦军的后路必然会遭到赵军其他城池部队的袭扰,一旦粮草失陷,而汾水防线又不能快速突破,那么秦军便会陷入两难的境地,甚至会有战败之危险。 一面是稳扎稳打,可预知的困难;一边是随机应变,可预见的好处,当然也有隐藏着的危险。如何决断,确实颇费头脑。 对于已经进入河东,并在汾水东岸的某个角落等待着的赵括和他的大军而言,秦军的两难选择根本无关紧要,唯一变化的也就是决战的时间而已。当然,若是秦军贪功冒进,赵括当然会更开心了。 一旦秦军贪功冒进,不仅可以使河东的城池百姓少遭受些战火的荼毒,更可以大大地缩短决战到来的时间。如此一来,赵括和他麾下的重骑便能更快地从河东战场抽身而去增援河内战场,从而减少赵军主力的损失。 没错,赵括仍然觉得河内战场需要自己出马才能搞定,殊不知,田单已经在悄悄地给他来个惊喜。 正如战场模拟救不了廉颇的性命一般,战场的模拟也不是万能的。赵括的主要模拟放在了河东一侧,河内之战模拟的是以赵启为主将,所以赵括给了“拖下去”的指令。 却不想因为自己提前发出的飞鸽传书竟然意外地落到了田单的手中,随即才有了田单代替赵启成为了大军的主将之事。 当然,对于这一切,远在河东的赵括却并不知晓。 回到河东战场,蒙骜在思虑良久之后,还是决定稳扎稳打。 因为,秦国再输不得了! 在蒙骜的想法中,只要自己稳扎稳打,即便是在最差的情况下,自己攻不破汾水防线,也至少能拿下河东半郡之地。更何况即便自己在河东受阻,也还有周邑(河内)之战! 若是周邑之战联军大胜,则联军自然可乘势控制野王城,进逼上党,那么河东汾水防线的赵军势必要后撤,自己随即进军,河东便能落入自己手中,至于上党,再说吧,反正给秦国分的只是河东而已。 若是周邑之战联军败了,先不说可不可能,即便可能,也至少对赵军主力形成了较大的打击,而自己又占了半郡之地,也还算不错,至少我秦国是肯定不亏的。 当然,最有可能,也是秦国最希望的,就是周邑之战打成焦灼!如此赵军乃至整个赵国的精力必将被周邑所牵制。撤吧,不仅河内,甚至上党都将不保;不撤吧,那就是用一国之力跟五国相耗!耗得越久,对秦国越有利! 而若是自己贪功冒进,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轻取河东,那么接下来呢?进攻上党,为韩国取利益?弱赵确实也弱了,可是自己的损失也将不小。 可若是自己的大军被困汾水防线,补给又被掐断,势必导致大军溃败。 而一旦自己这边溃败,周邑的那群乌合之众还有信心抵挡赵军吗? 即便有信心,就凭那些临时拼凑的军队,能够挡住全力以赴的赵国吗? 即便挡住了,于我秦国而言,损兵十万之巨,其利益又在何出呢? 稳扎稳打,稳赢不输; 贪功冒进,太过危险! 想清楚的蒙骜随即下令道:“传令大军,按原计划,驻扎城内,徐徐前进!” 第三百五十六章河东战各怀鬼胎 这面秦军决议徐徐推进,那边赵军河东的一万多主力,也随即迅速后撤,佯装想要撤往汾水东岸,重建防线,从而进一步麻痹秦军。 而在得到秦军缓慢推进的消息后,赵括也决定跟秦军“打明牌”。 既然秦军要徐徐向前, 那么肯定会把稳的策略贯彻到底,什么探马斥候,肯定会往河东郡撒开了,那么自己着两万多人想要秘密藏起来,躲过秦军的斥候,恐怕相当困难,也就是说打秦军的伏击的设想几乎无法实现。 与其让秦军的探马斥候发现自己大军的行踪, 令秦军主将生出疑惑, 进而越发地小心行事, 甚至止步于汾水之西,不再向前。不如将自己这两万大军主动暴露出来。 毕竟,河东遭秦军袭击,赵国不可能无动于衷,没有一兵一卒的援军显然是不符合常理。 而自己这两万多大军,不多不少,正好在秦军可接受、可打败的范围内。而且这样做,不仅可以削弱秦军的戒备之心,更可以敦促秦军尽快前进。 毕竟第一批赵军的援军就有两万多人,谁知道赵军后续还会不会有大军前来,万一赵国全国动员呢!所以,赵括明白,只要自己这两万多兵马出现在河东,势必给徐徐前进的秦军以压力,从而迫使他们有意无意地加快战争的进程。 殊不知如此一来,战场的主动权便悄然易位。 随即已经进入河东的赵括和他的两万多大军,便扮作上党的援军, 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上党通往河东郡的官道之上,出现在河东汾水以东的各个城池中,任凭秦军的探马、细作随意的探知。 本就在紧密打探赵军动向的秦军细作们,很快配合地将上党赵军来援的消息传递到正徐徐开进的蒙骜的耳中,两难的问题又摆到了蒙骜的面前。 同样两难的问题也很快摆到了齐国将军的面前。 五国联军在周邑完成集结后,约么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杀向河内郡的门户——轵城。 一见赵军互为犄角的阵势,当即也不废话,分出五万大军前去佯攻城外大寨,其余十五万大军,分作四面将轵城团团围住。东、西、南面各两万大军为佯攻,北面集中六万大军作为主攻,另有三万大军为预备队。 至于为何挑选北面为主攻,也很简单,北面因为靠近后方的缘故,虽然城墙没有比其他三面矮上几分,但城门却为了方便军械等物,要比其他方向大上不止一圈,而且地势开阔, 适合集结大兵团的作战。 所以, 选择北面主攻是基于战胜的打算的最好选择。 当然, 之所以联军敢如此大胆的布置兵力, 甚至南面,自己的退路上也只安排了两万进攻兵力和三万预备兵力,总计只有五万大军,还是因为联军误判了如今轵城之中的兵力情况,还以为赵军只有那八万主力。 殊不知,在短短几日里,田单已经紧急从上党和河内军抽调了八万大军。虽然只是乙种兵和丙种屯田兵,但好歹也是兵,比之农夫民壮要好上不少。 田单何许人也,见联军如此托大,当即调整部署,以“一、二、三”的兵力配置继续麻痹联军的同时,对乙种、丙种的兵员进行战场特训。 所谓“一、二、三”的兵力配置,即一曲甲种兵(长平军一千余人),带着两曲乙种兵(两千人),再跟上三营丙种兵(约一万人),总计一万三千人守护一面城墙。而在压力较大的北面城墙,田单也毫不吝啬地投入了两营甲种兵(约六千人)、四曲乙种兵(约四千人)外加四营丙种兵(约一万两千人),共计两万两千余人。 如此一来,在一线的大军共计只有六万人左右,甚至田单的手中还有三万多人马可供轮换。而这三万预备兵力中,还有其中甲种兵近乎两万人(乙种军全数上场,丙种军还剩约就千人)。 城内六万人,再加上三班轮换,而在城外的大寨中,田单也早早交代过,其中两万胡骑雷打不动,所展现出来的战力,刚刚好符合联军的预期。 当然,田单这样的布置,无疑是将自己的战力收缩了起来,一旦联军奋力攻城,北面尚好,毕竟有六千精锐在场,即便轮换,随时也有两千精锐,也不怕联军攻城。 可是其他几面,若是在攻击的前几日,乙种、丙种兵尚未适应大战时,联军突然发难,城楼之上只有几百长平军,很容易被联军给突破。 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吗? 并不会! 因为甫一接战,田单就明显感受到联军之间的各自为战,心怀鬼胎。 首先体现出来的就是进攻时间的参差。北面的战斗已经打响,南面的联军却才刚刚吹响进攻的号角,而在东面的联军更为离谱,甚至还静悄悄地连列阵都没有列好,只有西面的联军按时配合北面发动了进攻。 西面是楚军,拿人手软,作为唯一一个已经将好处吃下去的会盟国,楚国还是表现出了一个大国应有的风范的。 但仅有楚国的配合,却并不足够。要知道,攻城所讲究的就是一个协同作战,佯攻部队甚至要早于主攻部队发动进攻,如此才能有效地牵制住敌军的战力,使敌军无力增援自己的主攻方向。 像联军如此战斗,田单大可以将东、南面的部分军力暂时调动到北面,在顶住北面联军第一波、第二波最为强悍的攻击后,再行回返防御。这样一来,几乎是凭空让赵军多出了数千兵力。 当然,因为刚刚接战,同时也因为田单手中兵力的富足,故而并没有对兵力进行调动。 盏茶的功夫,南面的联军也随即发动了进攻;又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迟迟没有动静的东面联军也终于缓缓退出箭塔、攻城车儿等物,向着城东发起了进攻。 然而,四面的进攻再度显示出各军的参差。 无他,北面的联军是真拼命啊! 一架架云梯不要钱似的地往城头上搭,一队队的军士都不要命似的往城楼上冲杀,箭塔被击毁了一个又冒出来两个,冲城车被烧了一座,不多久就又冲出来一座。 而且这面的联军明显战力要强悍不少,即便身中数箭,已然重伤,也想着要与城楼上的赵军同归于尽,颇有秦军的风采。这面的军队也确实是秦军与魏军混编的。 秦军拼命那是再正常不过了,毕竟作为互相最直接的对手,少一个赵国人,秦国就多一分的胜算。但魏军如此拼命却是各国所始料未及的。 或许是因为信陵君当了联军统帅的缘故,想要建立自己的威信? 又或者是因为杀了赵军主将廉颇,心中害怕赵军报复,这才趁着秦军在狠狠地大赵军一顿? 又或者是因为赵军的夜袭,点燃了魏军复仇的火焰? 但不管怎样,总而言之,北面的战场一点都不像是试探性的进攻,几乎在一瞬间便达到了白热化的境地,一战之下,竟然让满是长平军的北面城墙摇摇欲坠。好在田单及时赶到,几番指挥之下,才将联军如虹的气焰打压下去。 而相较于北面的拼命,其他几面的战斗就有些儿戏了! 即便是按时发动进攻的西面,其军士也是“缓缓而行”: 所谓长盾不密,扈从不足,则不行; 云梯不固,无箭塔掩护,则不冲; 伍行,配列、阵线不齐,则不战! 行动迟缓就不说了,即便好不容易冲到了城楼之下,云梯搭好了,一旁的箭塔也在嗖嗖地压制着城楼上的赵军,可是城楼之下的步卒依旧不急不慢地调整着阵型,以盾牌被前列缓缓登上云梯。 好不容易登上去了,几块滚木礌石砸下来,盾牌兵顿时被砸的摔落下来,而后续的大军不是再接再厉地王上冲,而是齐齐地向后撤,甚至理由都想得清清楚楚:没有盾牌的保护,他们就是赵军的活靶子,以血肉之躯硬抗锋锐之刀剑,智者不取也! 似乎在他们的眼中,保命远比攻下城池更为重要。 这一切,当然被双方的主帅看在了眼里,但大战还在继续,即便只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信陵君却也不想如此草草地结束,毕竟连城内的家底都没有看出来哪能轻易就退兵呢。 倒是城中的田单,在稳住了北面防线后,猛然发现其余三面的攻守几乎就在玩闹,为了保持麾下士卒战斗欲望的旺盛,保证公平性,同时也为了尽可能锻炼乙种和丙种部队,田单随即下令每半个时辰,东、南、西三面的军力便与北面的士卒轮换一次。 保家卫国,赵军士卒倒也不敢有所怨言。 荒诞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了午后,信陵君这才鸣金收兵。 而拿到战报后的信陵君,几乎要出离愤怒了。 短短半天的时间里,在北城楼殒命的秦魏将士就答道了四千余人,而在东、西、南三面的战斗中,全部的损失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余人。 如果不是其余三面战力太强,就是其余三面之人根本没有怎么动手。 这是在打战还是在玩闹?!都只想着保存自己的实力,想着让别人为自己火中取栗,怎么能打好战,怎么能打胜仗?!谁又是天生的冤大头呢! “君上,如此下去恐怕不行啊!”秦国的司马错将军拿着战报,眉头深皱地说道。 信陵君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说道:“我岂不知焉,只是,如今形式看,我也不敢逼迫与他等啊!” 是呀,各国互有统属,自己虽然是联军的主将,指挥攻击何处尚可,可论到具体如何攻击,如何具体指挥麾下将士,却还是要看各国的将领的。 若是将领配合也就罢了,若是消极怠工,可还真没有报的办法。向他们的王上告状吗?恐怕只会让该将领得到表彰吧,毕竟弱赵是要弱,但自己可更不能弱了。 强压?怎么压! 闹不好一拍两散,这个后果对方的将领固然承担不起,但自己作为主将,也更承担不起毁盟的责任啊!尤其是如今已然与赵军接战,更是要时时事事小心。 “混编吧!”略略沉吟一会儿后,司马错提出了他的一个想法:“将不愿意出战的韩齐楚三国的将士与秦、魏国的士卒混编。你我两国加起来,足足有九万大军,再加上中立的楚国,可以足够一对一地进行混编。” 信陵君何尝不知道混编的好处,不仅可以督促各军出力,同时还能提升自己主将的权威,甚至在战后的利益分配上都会给自己这方留下不小的好处。 可好处多,其中的坏处也是不小,不说其他的,光是完成混编就需要不老少的时间,同时混编之后必然带来的战力下降的问题,更为关键的是,你聪明,其他国家的将领也不傻,如此明显有利于魏国不利于他国的手段自然会遭到其余诸国将领的一致反对。 票型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一比四! 这也导致信陵君虽然有心进行混编,却又不得不把这样的想法埋藏在心底,以免造成各国之间的误会。 可如今不一样啊!混编是秦国主动提出的,而楚国拿着秦国的好处,肯定是会支持秦国的,如此一来一比四的票型便变成了三比二,即便是齐国和韩国再不情愿,恐怕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秦国是真能处,为了干赵国,他是真上啊! 那还有啥可说的,搞了! 当即,信陵君就将其余三国的将领叫到了中军大帐中。 五方分主次一一坐下,信陵君率先发言,一开口就表达了自己对于上午进攻情况的强烈不满,或许是因为军报中的数字实在太过难看,众将也不敢过多辩解。只是看他们的样子,显然是准备“知错认错,不改错”的。 信陵君看着他们的模样,也不再废话,遂让司马错将大军混编之事说了出来! 却不想此言刚出,便遭到了韩国的强烈反对! 第三百五十七章 他们只是想活着 ,我是赵括,人在长平 原也怪不得韩国一蹦三尺高。 尽管韩国仅仅出兵三万,为众国之短,然而这却是韩国国内近乎一半多的兵力了,没办法,如今的韩国是在是太穷太小太缺兵了! 但很可惜的是,楚国和齐国的屈、田二位将军并没有如韩国将军想象中那般,站起来给予支持,反而一个两个坐在位置上不动如山。却显得韩国的申将军上蹿下跳的如沐冠之猴。 这就是由秦国司马错将军提出混编的好处了。 若是由信陵君提出,楚国的屈将军势必要与信陵君理论一番,但见着是秦将提出,楚国却不好驳斥,甚至无法拒绝。 因为说白了,此战就是秦国用鄢郢之地换取楚国的五万大军和赵楚联盟的破裂。这孤悬于外的五万大军,楚王甚至都没打算还能够换回来。 临行前更是细细吩咐过带兵的屈姓将军:“在秦军为交付鄢郢之地前,决计不参与到战事之中,但若是秦国如约交付鄢郢之地,则战场之上务必听从秦军之令。” 而如今,楚王最新的文书已经传到自己的手中,鄢郢之地已然由楚军驻扎,楚王更是嘱咐要好好配合秦军行动。 如此情形下,秦军既然提出了混编的要求,屈将军虽然心中有些不愿意,却也只能默不作声。 而楚国屈将军的默不作声,也直接导致了齐国的默认。 一则,齐国本身就惧怕赵国下一步要对自己下手,也因此齐国才在魏将的怂恿下派出了五万大军前来助阵。 二则,见到楚国的默不作声,齐国自然明白楚国已经倒向了秦国,如今的票数已经变成了三比二,即便自己反对,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加入其中,也算是卖了秦国一个面子。 所以,当韩国起身反对之时,却发现身边已无人支持。 只有区区三万兵马的韩国申将军,显然拗不过拥有足足一十七万大军的四国联盟。而申将军也因为自己莽撞的发言付出了代价:三万韩军被彻底地拆分,除了申将军自己的亲兵得以保留外,其余兵力均以屯为单位编入其余各军。 可以预料的,被彻底拆分,没有了独立自主权的韩军自然会变成各军的先锋之选,简称:炮灰! 申将军对此,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至此,申将军和他麾下的将士们已经开始怀疑韩国加入这场战争是否是正确的决定:既得罪了赵国,又损失了兵马。最为关键的是,韩国真的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上党郡吗?即便秦国如约交付了上党郡,失去了这三万大军,韩国还能守住上党郡吗? 但,无论如何,信陵君还是给予了申将军一定面子,至少没有将他的亲兵也给整编了。 随着反对声音最大的韩国偃旗息鼓,联军的混编工作随即步入正轨。但二十万大军的整编却不是一两日能够完成的,于是联军只好对轵城只围不攻! 这却让轵城中的田单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联军这是在干嘛? 站在田单的角度来看,联军如此迁延进攻的节奏,自然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兵马,坐等河东的战事结束。 若是赵启为将,肯定是愿意继续跟联军对峙,等待着河东的好消息。但可惜的是如今的主将乃是田单。 相较于将赵括奉为神明的赵启,田单显然要理智许多。虽然田单也是相信赵王括终究也是能够取得河东战事的胜利,但他更明白其中的难度。而他作为赵国的大将,手握着赵国“最为精锐而庞大”的军队,怎能坐等别人来解救自己呢! 既然你不来攻我! 那就由我来打你! 在城楼之上细细观察了一圈之后,田单随即派人出城联络外寨的赵启,约定夜间举火为号,共同出兵夜袭联军营寨。 ...... 又是一个漆黑的夜晚。 一队韩国的士卒正在城西的营地中巡逻着,他们是今日晚间才刚刚被分到了此地的,周围除了楚国人,便是秦国人,在如此为重重包围的环境之中,韩军的待遇可想而知。 这不,刚刚抵达的一屯韩军,甚至还未来得及用过晚饭,便被安排了巡逻的任务。 好在屯长凭借着一身的肌肉,“以礼服人”地从楚国把持的军需手中讨要来了几袋子黍米,总算是不用饿着干活。 只是军令如山,屯长敢跟军需晒一晒肌肉,却不敢、也不能跟传令的秦兵讨价还价,据说有好几个屯长因为不服将令,被秦兵当场斩杀了。 屯长似乎已经看到周围的秦兵若有似无地向着自己的方向靠拢了过来。自己虽然不惧,可是麾下的数十人身后还有家庭骨肉,作为他们的头,得想办法将他们平安地带回去啊! 随即屯长双手抱拳接过命令,又将好容易得来的几袋子黍米分发下去,带着麾下的士卒,整理好武器,边吃边巡逻。 “屯长!为何我等要听秦国的啊!”走在半路上,一名靠近屯长的亲信悄悄地问道:“要不是秦人......” “噤声!”屯长小声地怒斥道。 随即屯长小心地看了看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员出入,这才继续小声地说道:“不要命了,还不知这营中是谁在做主焉?” 那亲信瞥了瞥嘴说道:“王上也是的,好好的偏要与秦国为伍,这下好了吧!全给拆散了,便是赢了,咱还能回得去家吗!” 屯长闻言,却不再言语。 是呀,就算是联军赢了,韩国会赢吗?韩国赢了,自己又能平安回到家中吗?今日刚刚进行混编,就给自己等人来了个下马威,要不是自己眼疾手快地接过了命令,恐怕就要被围拢来的秦军给斩杀当场。 营中尚且如此,上了战场,更是想都不用想,自己这一屯兵马肯定会被放在最前线。而对面赵军战力之强悍,自己可是见识过,作为排头,即便自己能活下来,自己麾下的这几十号兄弟又能活下来几个? “屯长!听说昨日离开老吴那屯,就因为想要吃过午食再去巡逻,便被秦军当场给......”亲信对着屯长做了一个割头的手势。 屯长闻言,越发地沉默了! 老吴是隔壁屯的老屯长,也是他一手把自己带起来的,是要经验有经验,要人缘有人缘,要功劳也有功劳,武力值更是不下于自己,可就是这样一个功勋累累的汉子,只是因为出身平民,这么多年还是个屯长。 更可气的,就这样一个精锐的将士,没有死在战场,没有死在敌人的刀枪剑戟之下,却死在了“自己人”的倾轧之中,还是被偷袭而亡的。谁是“自己人”,谁又是所谓的“敌人”,真的很难说啊! 而老吴已经去了,等待着自己的又将是怎样的命运呢?屯长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屯长!咱的主将呢?怎么就由得秦军拆分了我们啊!”亲信的问话如同一柄尖刀再度刺向了屯长的腹心。 是呀!自己是韩国人,是韩国的军队啊! 为何自己韩国的军士被秦人打压甚至打杀了,自己的主将却连一个屁都不放啊!不说你来主持公道,起码要来表个态度,安抚下众军吧? 或许,没有态度就是态度吧! 自己这数万将士,或许已经被韩国的大人们作价卖给了秦军吧! “屯长!”一旁的亲信见屯长久久不语,随即小心翼翼地说道:“屯长,要不,你领着弟兄们一块逃了吧!不然,一旦打起来,弟兄们肯定会被派去送死的。” “你疯了!”屯长闻言顿时大怒,随即又赶忙向四周张望,深怕有他人听到此悖逆之言。好在周遭除了几个老兄弟再无他人,只是几个老兄弟似乎也有些不对劲,一个两个都正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 屯长明白,没有人想死!自己不想,自己麾下的几十个兄弟也不想。因为韩国可没有秦军那样的功勋制度,在韩国,活着的拿军饷,死了的那就是死了。甚至一旦自己死去,家中失去壮劳力,一人去而全家去的故事在韩国并不稀奇。 大家都不想死,更不敢死,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有人要逼着他们去死! 怎么办呢? 反抗?!那是不可能的,别说甲坚刀利的精锐秦军了,就算是楚军、魏军也足以凭借着兵力优势碾压自己。 等下去,上战场,会死! 跳起来,反抗之,会死! 只有一个办法:逃!逃离这个该死的战场! 可是,自己逃了不要紧,在韩国的妻儿父母怎么办?可是不逃,自己战死之后,妻儿父母又该怎么办? 屯长眉头深索,突然发现,似乎自己已经无路可走了! 一旁的亲信仿佛看透了屯长的心思,随即说道:“屯长!我有亲戚在上党郡,跟我有书信来往,他说去了上党,赵国就给分房子分地,赵王说了:‘来了就是赵国人’!” 亲信微微顿了一顿,看着屯长似乎有些意动的表情,这才继续说道:“不如我等乘着联军对峙之机,悄悄讨回韩国,接上妻儿父母,奔上党而去!” “赵国?上党?”屯长有些犹豫,似在问询亲信,又似乎在问自己:“赵国能赢吗!” 显然屯长比一般的士卒知道得更多些,虽然不知道赵国具体的情况,可是五国攻赵,想必赵国不会好受!一旦赵国战败,自己还去投奔,岂不是...... “就他们?!”亲信不屑一顾地说道:“以前六国攻秦打不过,现在五国攻赵也照样打不过。” 屯长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的亲信,这样的判断可不改从一个士卒的嘴中说出,即便是自己,如今也丝毫看不出联军有任何的败迹。若不是同乡十数载的情谊,屯长真有些怀疑当面之人乃是赵人才对。 其实屯长的猜测并没有错,此人正是为赵国暗卫在各国吸纳的外围成员之一。其任务不在收集情报,也不在临阵策反,其主要职能就只是有意无意地将赵国对于民众的政策予以宣扬。也因为他们几乎没有涉及到间谍事宜,所以,这些人通常都隐藏得很深。 当然,这些人也几乎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有亲人正在赵国享受着赵国的新政福利。而亲信口中的所谓在上党郡的亲戚,正是他的家人们,嫡亲的家人! 亲信显然也知道自己似乎说了些不该知道的话语,看着屯长疑惑的眼神,倒也不慌,毕竟两人的感情摆在那儿呢,既是同袍又是同乡,即便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在如今的情形下,也问题不大。 冷静下来的亲信还是很快地找到了圆谎的办法,随即装作有些愤懑地说道:“连老吴那样的汉子都能轻易地给杀了,还能打过赵国?” 是呀,老吴,那可是军中颇有威望之人,就凭他的能力,当个曲长、甚至是校尉都绰绰有余。没见着每每有战斗,校尉总是将老吴那屯兵马调到亲兵之中吗?还不是为了战时能够请教老吴。 可就这样的人物,说杀就杀了!还是因为微不足道的原因,偷袭致死,这还有军法吗?还有王法吗?! 今日秦军随意便杀了韩国的老吴,明日数万韩军便会作为牺牲品,尽数被赵军所斩杀。等韩国大军消耗一空了呢?后日是否就到了齐国或是楚国的大军呢? 如此内耗的五国联军,还想要打败众志成城的赵国?可能吗! 显然,亲信的话语不仅成功将屯长的怀疑打消,更是为屯长下定了决心。 至于赵国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屯长其实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因为自己大小也算是个屯长,手底下几十号弟兄,在韩军立混着,虽然没有什么立功升官的机会,倒也衣食无忧,犯不上冒险逃亡。 可如今的情形却不一样了。 不逃?不逃那就是个死! 屯长抬头看了看已经有些昏沉的天空,又扫视了一眼麾下的弟兄们,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且待天黑!” ( 第三百五十八章 火牛阵再立奇功 无独有偶,这边城西大营中韩军的一个屯有了逃亡的想法,那面城东大营中尚未调离的韩军便有一个曲想要逃离。 还有城北、甚至城南...... 而这些韩军都在等待着天黑,等待着其余诸军进入梦乡。 同样等待着的,还有轵城中的田单和外寨的赵启,以及二人麾下的两万骑兵。 在众人的等待中,天终于暗了下来。 时至后半夜, 一个个骑兵将士被屯长从睡梦中唤醒,一捧冷水激醒昏沉的头脑,穿甲戴胄,持枪配刀,牵马列队。不过盏茶的功夫,轵城城北门内, 一列列的骑兵已经整装待发。 “希律律”的声响不住地从门洞中发出。 同样的场景也发生在外寨之中, 只不过,外寨之中的骑兵多是胡骑。 之所以选择联军在城北的营地,其中自然有“搞就搞大一点”的想法,而最重要的是,外寨立于城池西侧,若是要外寨配合夹击,那么显然城东不可能实现,而城西则有联军的两营兵马,一营困城、一营堵住赵启的外寨,而要连破两寨,显然难度不小。 至于南北之选,因为联军在北面整编的缘故,北面营地里自然进进出出的显得兵力颇多,田单当然认为北面乃是联军重军集结之地。 虽然主将的大纛在南营,但当日攻城的先入为主,田单判断最难打的秦军也应该在北营。只要能把最难打的秦军给重创,其余的大军即便不会土崩瓦解,也不足为虑了。所以,田单最后还是选择夜袭北营。 只是, 北面的兵力的确要比东西两营的兵力要多一些,但经过一系列调整、混编之后,兵力最多的还是在南营。当然,为了封锁住轵城的退路,北营中的确有战力最为强劲的一万五千余秦军。若是能早一日,三万秦军便全在北营之中。 不过,一切或许都是最好的安排。 缺月孤悬,几只老鸹飞过,带来乌云片片,天地为之一暗。城外的联军营地中,万籁俱寂,只有点点篝火指示着几只韩军的队伍巡逻的线路。隐隐约约间,似乎能够听见营中阵阵的鼾声。 “是时候了!”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田单心中暗暗盘算到。 没有丝毫的犹豫,田单朝着身旁的传令兵点了点头,随即传令兵便开始舞动着手中的红旗,城楼之上的信的校尉随即点燃三堆篝火。 熊熊的火焰在夜空之中煞是明亮! 随即,城门与寨门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打开,田单和赵启手中的宝剑与大锤向前一指, 上万大军闻令鱼贯而出。 只不过不同的是田单的前排并不是骑兵, 而是千余头(角)戴兵戈, 尾部缚苇灌油的老马与牛头。 没错, 计谋老没关系,好用就行!田单祭出了他的成名之作——火牛阵!但是因为轵城中牛头不够数,田单只好用些老马代替,除了有些破费,威力什么的有过之而无不及!而现在的赵国,最不缺的就是战马! 黑夜中,上万骑兵跟随着“火牛阵”缓缓开出城池,眼见着大军已经铺开,田单随即下令点燃缚苇灌油的牛尾和马尾。 千头牛马受火焰的侵袭,状若癫狂,很快向着北面联军的营地奔去! 牛马之尾,星星点点的火焰,宛如黑夜中的幽冥鬼火,伴着哒哒的蹄音、闷雷般的嘶叫,飞一般地靠近着联军的营地。 “屯长!”那名亲信手指着营寨之外的点点鬼火,微微颤抖着说道:“屯长,你看那是什么?鬼火焉?” 屯长顺着一旁亲信的手指看去,只这倏忽的时间,狂奔的牛马距离营寨更近了,借着寨门的火光,再加上耳中听到的声响,屯长哪里还不明白眼前不是鬼怪,而是赵军来袭——火牛阵! “敌袭!”一旁另一个韩军的士卒显然也看清楚了来物,顿时高声叫了起来,只不过后半个字尚未出口,便被屯长死死捂住了口鼻,气力之大几乎将人捂死过去。 “勿要声张,此正吾等脱身之良机!”屯长边捂着那名士卒,边带着麾下众人匆匆往营寨的角落而去。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数十名韩军士兵紧紧跟随在屯长身后,不少人已经在脑海中想象着逃离营寨后的幸福生活了。 然而,上天总是喜欢捉弄人。 就在这只韩军小队即将抵达营寨边缘,即将得到解放的时候,另一屯士卒突兀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屯中众人一下子紧张急了,自己可是在逃跑啊!被逮住了可就不仅仅是死能够解决问题的了,自己的家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会因此倒霉。 不由得,韩军众人紧紧握住了手中长矛,就连屯长也悄悄地将手移动到了刀柄上,大有一言不合就要砍杀过去。 可是众人也知道,如果现在动手,即便自己等人能够杀败对面的这屯士兵,也很快会被问询赶来的其它士兵们给团团围住。 “无声杀人吗?可对面足足也是一屯兵马啊!”屯长有些犯难地想道。 就在屯长决心奋力一搏之时,一旁的亲信突然发现对面的这屯士兵好像比自己等人还要紧张,后头几个长矛兵好像腿肚子都在打颤,而前面的屯长打扮的人,也似乎仿佛也正在纠结着什么。 见此情形,亲信仿佛明白了什么。随即用韩国家乡的方言试探着问道:“我们是鲁阳的?你们哪里噶?” “我们应城的!”对面的屯长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赶忙也用韩国的家乡话回应道。 短短两句话,却让在场的百人长舒了一口气,原来双方都是韩国人,还是临近的两座城里的,那么出现在这儿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了! “逃?”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 就在双方达成共识,即将协力破营而逃之时,轰隆隆的声响从他们的身后呼啸而来! 那是千牛(马)破寨之声! 屯长明白,不能再耽搁了,否则即便躲过了秦军的追捕,却可能要丧命在赵军的马蹄之下! “赵军攻寨,正式好机会!”说着,屯长也不理会对面的韩军,自顾自地带着麾下的弟兄们朝着自己选好的营寨破口处奔去。 对面的屯长微微一愣,随即也便跟了上去。 而这样的故事还在北营的各处纷纷上演着! 因为打压韩军的缘故,夜间巡逻和站岗的任务大都交给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韩军,而不少的韩军也趁着这个机会便行开溜之举,导致整个北营如同睁眼的盲人,而他的防御体系自然形同虚设。 直到田单的火牛阵冲入营寨! 寨门在疯狂的牛马面前如同纸糊的一般,几乎一触即倒,接着遭殃的便是一排排的帐篷,几乎又在一瞬间,数排帐篷被牛马冲垮,又被尾部的火焰点燃。 直至此时,北营的联军才如梦初醒。 “敌袭!”一阵阵的呼喊划破天际。 将军匆忙地一边穿戴自己的甲胄,一边催促着麾下的士兵列阵迎敌! 然而,事已至此,一切都已经晚了!不待众军集结,火牛(马)摇晃着绑着长刀的双角便冲了过来。长角(刀)过处,一片腥风血雨,什么盾牌,在蛮牛的冲击之下,根本不好使,一旦接触,立时就是个骨断筋折。 面对重达数百斤的发狂的牛(马)群,即便是摆好了阵型也无力抵抗,更何况如今的联军根本阵不成阵。 偶有几个硬茬子妄图通过好容易组成的阵线止住蛮牛的冲击,却忘了牛(马)群的幕后老大乃是赵军,那能让你挡住去路吗!一阵密集的箭雨过后,前方通道再次通畅了起来。 牛(马)群看着满地的鲜血,眼中癫狂之色越发明显,四蹄再度发力,将敢于挡在他面前的一切冲散、冲烂。而紧紧跟在牛群之后的赵军骑兵们也随即跟上,肆意收割着联军士兵的生命。 眼见着拥有数万大军的联军北营就要被田单的火牛阵给捅了个对穿,集中在西北角的秦军还是展现出了与其他歪瓜裂枣不一样的战力。当然这也跟秦军在营中后阵,有更多的准备时间有关。 一列列的秦军很快站定,以盾为先,以矛贯之,又在盾前点燃篝火。如此一来,牛(马)群虽然在剧痛之中仍旧向着秦军奔去,可因为惧怕火焰的天性,在临近秦军之时,一只只牛(马)却也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 速度就是力量,力量就是生命! 牛(马)头重重地撞在盾牌之上,可因为提前的减速,冲击力虽然也让盾牌后的几名秦兵很不好受,却没有相刚刚的其它联军一般被撞出去好几米。 而牛(马)头的速度就这样硬生生地被秦军给止住,紧接着四方的长矛齐刷刷地刺入了牛(马)的体内。 很快膘肥体健的牛(马)很快就被精锐的秦军给斩杀了数十头。 虽然赵军的弓箭也及时对秦军展开了压制,但也因为秦军的密切配合而收效甚 . 微。似乎赵军的突袭就要饮恨于此,然而还没等秦军开心一小会儿,一只赵军的骑兵突然从西北角,秦军的后备杀出,直接杀了秦军一个措手不及。 正是如约而来的赵启麾下的胡骑! 因为需要绕过堵门的联军的缘故,尽管赵启马快,却也在田单的大军攻入寨中之后才得以攻入寨中。 也正因为赵启知道自己可能不能很好地贴合城中大军的时间,故而他干脆就再绕一段,从更北的北方向南攻击前进,正好可以和自东南而上的田单军两相对进。 于是便有了从秦军侧背杀出的一幕,也刚好解了“火牛”之难。 战至此时,可以说联军北营的五万大军已经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性,唯一的悬念不过是有多少残军能够躲过赵军的屠杀罢了。 然而除了“因祸得福”的部分韩军得以从边边角角脱逃外,其余的联军将士都没法幸免。或是在睡梦中被马踏联营,或是在拿起刀剑反抗的一瞬间被刀剑送走,即便是侥幸组成阵线妄图抵抗的秦军也被随后赶到的赵启所部胡骑彻底击溃。 短短半个时辰,战火已经弥漫整个北营之中。 粮草、军械、帐篷甚至是联军将士的尸体都成为了很好的燃料,冲天的大火映红了半个天空,无数的浓烟冉冉升起,几乎将刚刚从乌云中探出头的月亮又给遮蔽了。 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田单与赵启,在火光中相视一笑,有随机带着自己的兵马继续收割而去! “速战速决,不要恋战!”田单冲着渐渐远去的赵启嘱咐道:“就一刻钟,务必归营!” 前方赵启手中大锤一举,算是对田单的回应。 田单的嘱咐当然是担心联军来援,若是为了对几个残兵赶尽杀绝而将自己这两万精锐给耽搁在城外陷入联军的包围,那可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在田单的想法中,自己这两万主力骑兵,怎么也要抵七万八万的联军才算是合算。 当然,田单的担心也并不是杞人忧天,北营之中如此巨大的冲天活页,只要不是瞎子,便是在几里之外也能看到。 虽然远在南营,但联军的主将信陵君和秦军的主将司马错还是很快地得到了北营被袭击的消息。 信陵君立时就命东西两营出兵前去救援北营,可怜的司马错在得到消息后,是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没有赶上将令的发出。 眼见着将令已经送出了一段时间,而这样的急令,不用想,传令兵肯定是使出吃奶的劲儿在催赶着马匹的,以便将将令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到位。 如此一来,不说自己要说服眼前这位君上尚需时间,即便这位君上对自己信任有嘉,立即下令追回,恐怕也来不及了,等最新的将令送到,东西两营都已经集结完毕甚至已经出发了。而这样的朝令夕改,实属是兵家之大忌。 眼见着追回将令是不可能了,司马错头脑飞转,试图尽力地弥补将令的错漏,只是希望大局不要因此糜烂。 . 第三百五十九章 临机断再破一营(字数破百万啦) ,我是赵括,人在长平 按理说,北营被袭击,派遣东西两营所属前去增援并无过错。 但问题就出在自己的东西两营刚刚完成了混编,不少兵卒乃是今日晚间才调到营中,正是兵不识将,将不识兵的时候。如此情形下派出大军前去增援,若是赵军不反击还好,一旦反击,则恐怕东西两营都自身难保。 不得不说,赵军的主将挑选的时机是真的好! 早一日夜袭,兵员尚未整编,各国各管一块,兵将互相熟悉,不会有这样的顾虑;晚一天夜袭,明日本来就决意要进行攻城,大军通过白天的进攻配合,也能磨合一些。 偏偏就是今日?! 当然也怪自己没有提醒各军、各营严防赵军夜袭。 自己本应该想到的,毕竟在廉颇战死之后,赵军就在魏军身上表演过一次夜袭,可是二十万大军,如此庞大的数字,蒙蔽了几乎所有联军将领的双眼。没有人想到,在如此大的兵力差之下,赵军还敢出兵夜袭。 但显然,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解救北营、以及可能陷入其中的东、西二营。当然,如果能够趁着这个机会,将战火彻底地点燃起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君上!请速率南营主力攻城,并令围困赵军外寨所部立即西出攻击其外寨!”整理好思路的司马错很快提出了自己的方案。 “啊?”信陵君有些不解:“如此一来岂不是全军都动了起来?” “然也!”司马错赶紧解释道:“赵军攻击北营,吾等虽不知其具体规模,然敢于向兵力颇强的北营发动夜袭,其投入之战力必不在少数。若我军徐徐图之,必为其各个击破。故我军应发挥我军兵力之优势,以力降会。” “将军之意,东西二营增援过去,或有危险?”信陵君显然也听出了司马错的言外之意,心中也有些小慌。 在信陵君的心目中,北营加上东西两营的兵力已经有九万之多,而对面的赵军加起来也不过八万人,再加上所谓的河内的郡兵,也不过九万人与自己的兵力相当而已,但外寨不可能不留下人,轵城城防更少不了人,所以自己的九万人在兵力上应该是已经碾压这赵军才对。 按照信陵君的想法,在绝对的兵力优势下,即便是不能将夜袭的赵军给留下,也至少是自保无虞。但如今司马错却暗暗劝谏自己说,这样的安排有着被各个击破的危险,对于司马错的军事能力,信陵君还是清楚的,随即对自己的将令也就不那么肯定了。 司马错显然也知道不能直接劝谏,毕竟这边还要以信陵君的名义统领各国,所以当即换了个说法道:“是否有危险吾在营中也不敢确定,但若是我军此时出大兵而攻之,则东西二营即便陷入危险之中,亦是我联军之机会也!” 信陵君还是有些不明白问道:“此话怎讲?” 司马错当即回答道:“赵军若是还想击破我东西二营,必令大军出城,而我东西二营有备而去,必不至于被赵军一战而败,一旦战事焦灼,城内、外寨必然空虚,此则是我军破城最佳之时机也!而一旦城池被破,我军在从城中杀出,赵军不溃都难!” 信陵君心下还在思考着司马错的提议,这边司马错却有些急了,当即继续说道:“君上,我联军之混编已经基本完成,完全可以开始对轵城的全面进攻;而我军相较于赵军最大的优势便是兵力多,若是任由其破北营而走,则优势也会一点点的丧失掉,所以,我军必须打!” 似乎仍怕信陵君不能下定决心,司马错又接着说道:“此时打,优势在我;纵虎归山,则后患无穷矣!” 可以说司马错的想法并没有什么错漏,但终究他还是一個秦国的将领。 虽然他的建议的确是解决当前赵军袭营,东西两营不保的不错的办法,但显然,一旦全军出击,大规模的攻城开始,整个战场就不再是信陵君或是其他谁想要停止就能停止的了。 战争的车轮一旦启动,两方投入绝对的兵力,厮杀到了一起,谁也不能再轻易脱逃。因为在此情形下,哪怕是后撤一步,都有可能造成全线的崩盘,那是任何一位将军不能接受的。 而只要河内战场成为血肉磨坊,即便是自己带来的三万大军损失殆尽,也是值得的。甚至即便是最终联军失利,秦国也是挣的。 因为在司马错的想法中,河东的战利足以弥补河内的损失,更何况便是联军败了,赵军也不会好受,不仅是要损兵折将,更是与五国彻底结下了深仇,而只要自己秦国的细作们卖力些,河内就将持久地成为赵国的放血池。 但信陵君显然并没有发现司马错的“险恶用心”,毕竟如今秦国的利益就是联军的利益,而信陵君也没有更好的方案。 冷静想想,自己的每一步似乎都没有走错,但却又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你说不派东西二营增援,且不说那是情急之下的第一反应,即便是自己足够的冷静判断,难道还能坐视北营被破吗?不能坐视,难道还能等自己南营去救援吗? 你说要是不混编,直接日夜攻城就好了,甚至于城中赵军都没有时间出来夜袭。可不混编能行吗?那仗打得,几乎都成儿戏了。 再往后倒腾,就只能怪自己没有在围困轵城前进行混编了,可谁又能想到除了秦国外,其余诸国是如此的出工不出力呢? 所以,最终的结论只能怪赵军的将领太厉害了,一下子就选到了自己最为脆弱的一夜。 既然是自己技不如人,那就要认,北营就是自己技不如人的代价,但,正如司马错所讲的,所谓危险,其中仍有机会可寻,自己手握二十万大军,倍于赵军,又已经完成了混编,最佳的战术就是直接莽过去! 不要阴谋!直接莽过去,用人命堆出胜利! 所谓一力降十会是也! 想清楚的信陵君当即起身,下令道:“传令大军,攻其城寨!” “诺!”一旁等候已久的传令兵当即应诺道。而司马错心中大石也稍稍放下:上将军啊!我这边是已经尽力了,秦国能挣多少,就看你的了! ...... 南营的战鼓很快响起,一队队的联军士卒从军营中开出,信陵君依旧坐镇中军,而前线的进攻则由秦将司马错亲自掌总。 一座座抛石车、一辆辆冲城车,还有高耸入云的箭塔,伴着长长的云梯,在星星点点的火把的映衬下,浩浩荡荡地驶出联军的营寨。 联军这边的大动作很快惊动了守卫轵城的将士们。 呜咽的号角声瞬间在轵城上空回响不已。 刚刚又斩杀了一名联军的田单忽然听见远方若有似无的呜咽号角声:这好像是自家的号角声啊! 正想着,田单随即回头向南面轵城的方向望去,只见原本漆黑一片的轵城不知何时已经泛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 “敌袭!”几乎一瞬间这两个字便跃入田单的脑海。 然而判断出敌人动向的田单却丝毫不慌,虽然他带走了一万精锐骑兵,但这骑兵本就不是守卫序列之中的,也就无所谓减弱城防力量。 至于自己这个主将不在的问题,自己在出城前便已经做好了预案,每面城墙都增加了一曲的长平军以作充实,同时连各城墙的增援力量都给规划好了,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 更何况看城东、城西并无太多灯火,显然敌军进攻的主要方向乃是城南,而自己在出城前,特意将城北和城南的守卫兵力进行了对调。如今驻守城南的主力可是自己麾下的精锐——长平军! “倒还算有水平!”田单喃喃自语地评价着联军的指挥。 显然司马错的一招“围魏救赵”攻敌之必救的手段,还是得到了田单的认可的。不得不说,如果北营能够稍微给力点,不让自己这么轻易攻破、洞穿,仅凭着这一手“围魏救赵”就会使得自己陷入“撤则后路难保,不撤则城池难守”的两难境地。 但显然,这世上并不存在什么如果。自己若是没有快速洞穿联军北营的信心也不会轻易冒险。 至于现在,虽然心中有底,但田单也不敢大意,毕竟没有主将坐镇,短时间还好,时间若长,尤其是若是城东、城西发动了进攻,恐怕那群郡兵和屯田兵还真不一定抵挡得住。 看着眼前满目疮痍的联军北营地,几乎已经听不见铁器相碰的声响,也就是说北营之中几乎已经没有抵抗的联军的,该杀的都杀的差不多,能逃的也都逃得差不多了。 那就,撤吧! “传令!”田单刚刚准备下令,却被一名传令兵的汇报给打断。 “报:东西两面各有敌军来袭!”斥候双手抱拳道。 “嗯?”田单心中一惊,不由得对联军的主将又高看了两眼:“好快的安排啊!那边刚刚发起进攻,这边拖延自己步伐的军队就到了,不得不说联军的主将是有两把刷子的。”同时田单心中又有些庆幸:“但可惜的是,北营战力太弱,被攻破得太快了,本将现在要撤了。” “来人兵力如何,距离我军还有多远?是否东西对进?”即便田单已经决定尽快回转,却还是仔细询问着来将的情况,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大抵如此。 在田单麾下已经训练了数年之久的长平军精锐斥候自然明白自家主将的严格要求,而敌军的信息自然也已经查探得清清楚楚。 “禀将军:东西两面各来军约两万人,步兵居多,两军配合不算默契,西面之敌距离我军月么一里左右,而东面之敌距离我军尚有三里路途!”传令兵仔细回答这田单的疑问。 “哈哈哈!”田单大笑了起来:“真是天才的战略,确认蠢猪去执行!” “传令:大军停止追击北营之兵,即行收拢,命赵启之胡骑兵为先锋,我长平军为后备,向西而进,再破联军西营而归!”田单一边笑着一边对传令兵下令道。 没错,田单不仅要大军安然归营,甚至还要再打上一场。 这当然不是田单的自负所致,而是综合敌情后的果敢。东西两营匆忙而来,为的就是配合北营拖住自己,其必然急于行军而忽视防御,尤其是在西面。 同样的路程,同样的指令,短短十里地儿,居然能跟东面大军差出去两里,即便是集结有快有慢,也决计不会有如此的差距,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西面大军亡命赶路。 当真是整编完毕的大军,执行力就是高。 而更让田单惊喜的是两面都是以步卒为主,也就是说一旦自己迎头冲上西面军前,东面的部队需要步行三里多才能赶上,遮断时间足够自己的两万骑兵将一只只有两万人马,且全力行军而防御不足的步卒队伍,给彻底击溃。 如此天赐的良机,田单又岂能浪费掉! “诺!”传令兵立即应诺而去。 而赵军也不愧是唯一能与秦军掰手腕的军队,很快便从屠杀中清醒过来,归队、整装很快完成。 此战因为是长平军先攻的缘故,赵启所至之处,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有力的抵抗,这就让拎着两柄大锤的赵启既是无奈又有些不甘。听闻还有战打,自己还是先锋,赵启自是兴奋不已。 二话不说,手持双锤的赵启拜别田单,带着麾下的胡骑,一路向西而去! 赵启的胡骑先行,田单的长平军也没有愣在原地,一堆堆的可燃物品,无论是粮秣、帐篷、还是完工、未完工的军械,通通被长平军给拖出来,摆到了大路之上。 别误会,对于这种只会影响马速的破烂东西,田单是看不上眼的,摆在大路之上,只是想要点燃他们,从而用这一道道的火焰封阻东面大军前进的路线,从而为自己击溃西面的敌军、回转城,争取更多的时间。 布置好一切,前方赵启的胡骑也已经跟西面的联军交上火了。 没有丝毫的停留,田单手中宝剑向天一指,上万骑兵如同一条火龙一般,呼啸着向西而去! 急行军中的联军迎面就撞上了赵启的大军,一阵箭雨过后立时就是一地的尸血与一片的混乱。 好在联军的主将反应也算快速,赵启一击之下居然没有令其溃退,甚至在付出上千的伤亡之后,总算将急行军的阵列调整为防御状态。 只不过,在赵启一轮又一轮的冲击下,显得岌岌可危。摇摇欲坠的防线,只等着田单所率的长平军来完成最后的一击。 眼见着远方还有一条火龙袭来,西营的主将观其旗帜,很快明白对面是敌非友,没有办法,只能将有限的队伍再次分兵进行防御。 可这一分兵不要紧,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战线瞬间被赵启的双锤轰出令好几个缺口。无奈之下,西营的将军只能率亲兵亲自上场,这才微微止住了赵启的攻势。 这面赵启的攻势刚刚被扼制逐,联军的主将还未来得及喘口气,那边田单的大军已经到了自己的面前,而面对长平军,刚刚调过去的数千士卒显然有些不够看,眼看着又要被突破。主将无奈,再度带着自己的亲兵前去堵缺口。 所谓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大抵如此,但显然如此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并不能在田单和赵启的双重压力下坚持太久。 那边田单的缺口尚未堵住,这边赵启的胡骑再度发力,直直地就将联军的阵线给洞穿了。而随着赵启这边洞穿敌阵。 “杀!”赵启一锤子解决掉挡在自己面前的一名联军士卒,向着前方怒吼道。身后大军随即跟随者赵启鱼贯而出。 整个联军原就岌岌可危的阵线很快便再度动摇了起来,联军的亲兵刚刚被抽调,如今正与田单所部鏖战,再也来不及救援,随即西面联军便如散线的珠子——全线的溃败。 赵军随即乘机掩杀而去,西营联军主将阵亡,士卒溃不成军。而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 ...... 杀意正酣的田单却也没有忘记身后紧紧跟随着的东面的敌军。 “东面之敌,如今到了何处了?”田单勒住胯下战马对身旁亲兵问道。 不一会儿,一名斥候在亲兵的召唤下来到田单面前干脆地答道:“东面之敌已进驻北营,正在扑灭道火,相信很快会往我军而来。” “将军,我们回头再来一下子?”一旁的亲兵建议道。 显然,先破北营,再斩西营,接连的胜利已经让赵军的将士有些飘了!杀意正荣的诸将甚至想要继续攻打东营的联军。 好在主将田单不愧名将之称,胜不骄、败不馁。即便如今已经是大胜联军,却依旧保持着极其清醒的头脑。 只见田单摇摇头,对传令兵说道:“传令各军,撤!” 第三百六十章 汾水边赵军求战 ,我是赵括,人在长平 此时再调转枪头迎击东面之敌,不是不能战。 但即便是战也是苦战,即便是胜也是惨胜! 原因很多: 其一,在连破北、西二营后,田单和赵启麾下的骑兵,无论是体力还是马力,都是消耗颇多,或仍有一战之力,却也是强弩之末。 其二,虽然破营之战乃是夜袭加突袭,又有火牛阵加持,但在血战之中,尤其是与西营之敌短兵相接之时,难免兵力的损失,一夜下来,据田单的估算,两只主力各有一两千的伤亡。 其三,东面之敌与西面之军不一样,观其行军作风,处处以稳妥为主——得增援将令而不轻进,视友军危殆而不急援,时时处处以自身军队安全为主。如此之军,必不能轻胜也。 也就是说,自己这边不仅兵力不足,而且战力危殆,而对面又是个保守派的狠茬子,自己若是莽上去,能不能赢不知道,但肯定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这代价可不仅仅只包括这一万多生命的代价,更是战略上的代价。 一旦被稳扎稳打的东营联军给拖住了,而轵城的攻防战已经开始,如今自己这个主将不在,一旦事有不协,恐怕立时就是個土崩瓦解! 更何况,以对面秦军主将的布局,这边轵城已然开战,那边的外寨恐怕也大战在即,赵启必须立即回到他的指挥岗位。 一句话,得小利而冒大险,这是田单作为一个成熟而精明的指挥员,所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所以,见好就收,是最好的办法。 “命赵启速率麾下骑兵回转外寨,告诉他,敌军即将攻寨,守住就是胜利!”田单再度明确指令道。 “诺”一名传令兵领命而去。 “另以两百侦骑兵向北警戒,大军立即东向,自西门回转轵城!”田单一边驱策着战马一边再度下令道。 “诺!”又一名传令兵领命而去。 很快,围歼掉西营主力的两只赵**队随即分向而行,如同一团浓烈的火焰分作两条火龙,浩浩荡荡往东西而行。 而此时东营的联军才刚刚清理完路障,正小心翼翼地向着赵军的方向缓缓前行。 若是东营的主将大胆一些、行军快上几分,或是西营的主将能再谨慎一些,行军慢上几许,或许就能将田单困死在城外,或许整个河内战场都将彻底颠覆。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田单见状,根本不理会两路的援军,直接自北营南下,从两面夹击中跳脱出去。名将之所以是名将,就在于他能够根据战场的形式,在恰当的时候做出最恰当的决定。 很快,田单和赵启便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而联军的攻击倒也没有因为田单和赵启的回归减缓进攻的节奏,甚至东营的联军在收拢北营和西营的一万多残兵后,也奉命从西面发起了对轵城的进攻。 于是,河内战场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联军进攻,赵军防守。 只不过,联军因为兵力大损,已经不能对轵城形成包围之势,紧紧从西、南两面进行攻击,试图用饱和式的攻击拖住轵城的赵军。 田单明白联军的企图,他更明白,一夜之后,战场主动权已经到了自己的手中。 一夜的鏖战,赵军损兵不足五千,而联军损兵近六万,其中还有一万五千人是精锐的秦军。也就是说如今赵国的总兵力还有十五万五千人,而联军却只剩下不到一十四万人。 无论兵力、战力还是士气,河内的赵军都高于联军。 但田单并没有因此而对联军展开决战,以来自己的两万骑兵经过一夜的战斗需要休息,同时田单也乐得以城池为依托,尽量地消耗联军的战力。毕竟守城方总是占有优势的。 但很显然,联军方面并不知道战场主动权的易手,仍旧以为自己的兵力仍有优势,只要不再被赵军各个击破,优势依旧在我。 当然,一夜损兵六万还是令信陵君和司马错心疼不已,不仅是兵力的损失,还有将领的损失,北营和东营的主将也都是他们二国的将领。这倒令一旁看戏的其余三国将领颇为玩味。 但无论是信陵君还是司马错都明白,越是到了如今的情境,越是不能放弃进攻,否则联盟立刻就会崩盘。 而此时河东战事正是到了关键时刻,消息传来秦军已经迫近汾水,而赵军上党的援军也正赶往汾水防线,一旦攻破汾水,河东之地便再无险可守,秦军一旦拿下河东,下一步便是入侵上党,那么河内之赵军则势必壮士断腕回撤上党。 若是此时河内联军瓦解,则且不论会否被赵军尾随而击导致大军溃败。即便赵军放过自己,一旦赵军主力转向河东,则一切布置都将毁于一旦。 秦军自然是不甘心,但秦军大不了退守河西。 而一旦秦军退守河西,腾出手来的赵国,会放过魏国吗,会放过用阴谋射杀了他们的主将的信陵君吗?! 显然不会! 所以,无论信陵君还是司马错都已下定决心——此战必须继续!不计损兵折将也要继续,直到河东传来好消息!所以,河东攻防继续打响。 然而被信陵君和司马错寄以厚望的河东秦军真的能赢吗? 稳扎稳打的蒙骜,缓缓地推进到汾水以西,原以为要再打一场渡河战的蒙骜,却突然收到了赵军约三万人马驻扎汾水西岸的消息,紧接着赵军的一封战书信便递到了蒙骜的手中。 说是战书,其中就一个字——“战”,端的是龙飞凤舞,端的是嚣张至极! 谁给你的勇气以三万军力,挑战我十万大军?! 但已经饱受赵军摧残的蒙骜不敢大意,深怕再中了赵军的埋伏。因此,什么探马,什么细作,统统被蒙骜不要钱似的撒出去。 可是黑冰台付出巨大代价带回来的消息却令蒙骜喜忧参半。 喜的是,对面的赵军的的确确只有三万人,这还是加上河东残兵之后的兵力; 忧的是,这只赵军并非来自上党的守卒,而是来自邯郸途径上党的羽林卫,更是由赵王括亲自挂帅! 难怪如此嚣张! 得到这个消息的蒙骜,心中更是忐忑了!毕竟赵括出山以来未尝一败,即便是在函谷关外,也是令秦军损兵折将后扬长而去。 因此,蒙骜再小心也不为过。 大批的探马被接连调出,不仅泌水西岸,甚至泌水东岸的情况都被蒙骜摸了个遍,可就是看不到其他的赵军。 这可愁坏了蒙骜,“免战牌”已经高挂三日,再挂下去,恐怕自己的兵心战力都将遭受严重的打击,不败亦是败了。 心急火燎的蒙骜赶紧找来王龁老将军商议对策。 “王老将军!”蒙骜对着王龁将军一礼,将其让进帐中。 微微见礼过后,蒙骜随即开门见山地说道:“赵国战书已递三日,本将实在不知是该战还是该退,还请老将军教我。” 王龁却也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不知上将军疑虑为何?” “疑虑很简单,对面赵军之兵力仅有三万,虽是邯郸至羽林卫,又有赵王亲自挂帅,却断断不是我十万大军的对手,以赵王之精明,若是半渡而击或有可能,怎会于西岸与我军决战焉?此断无胜算之战也!”蒙骜摇着头回答道。 “上将军可曾派出斥候查探周边是否有赵军之伏兵?”王龁继续问道。 “皆已查探完毕,方圆五十里内,都被吾之探马查探了至少两遍以上,并无任何伏兵。”蒙骜叹口气继续说道。 “既然援河东之军乃是邯郸之羽林卫,那么上党之军在何处?”王龁继续问着。 “细作言说,日前已经向河内开拔!目前恐已在轵城之中。”蒙骜继续说道。 “如此就说得通了!”王龁点点头说道。 蒙骜听王龁之言,立即精神了起来:“还请老将军解惑。” “上将军,若是赵军以此三万大军布置于汾河之东,将军可能战而胜之?”王龁徐徐善诱道。 “我军三倍于敌,虽有汾水之隔,我军亦有把握能战而胜之!”蒙骜自信地回答道。 王龁闻言点点头,显然他也同意蒙骜的说法,随即便又继续问道:“若是赵军屯于汾水之东,不知上将军攻破此汾水防线,需几日时间?” “哪需几日时间,半日争渡,半日大战,一日……一日时间足以破矣!”蒙骜继续答道,言至“一日”之时,突如闪电击中一般,若有所思地愣在了当场。 “想来上将军也想到了!”王龁笑着说道:“若是赵军未曾送此战书,恐怕如今我军已经在汾水之东修整了!” “老将军的意思:赵军之战书,乃是诡计之属,其意旨在令吾心神不宁,从而拖延渡河之时日?”蒙骜还是有些不愿相信。 “若是本将领兵,在毫无胜算之时,本将也会行此险计,以拖延时间!”王龁继续说道。 “可是,拖延时间的意义在何处耶?”蒙骜仍旧有些不解。 “于赵国而言,河东不守则守上党,上党在则邯郸无忧,而欲守上党,河东可丢,河内不可弃,至少野王城不能丢。 一旦失去野王城,则上党之侧面将暴露在我军爪牙之下,介时正面大军稍稍牵制,侧翼野王城突进,则又是一场长平大战,而此时赵国可再没有了魏国的援军了。所以赵国必须避免如此情况的发生。”王龁拿着几个茶杯在案几上一边摆弄一边分析着。 “故,若我是赵王,必以偏师尽可能将我军拖延在河东,以争取出其调动兵力防守上党和河内野王城的时间。”王龁很是肯定地答复道:“而以赵王一贯的手段,恐怕去河内的才是邯郸的羽林卫,来此汾水的不过是上党的守卒而已!” “李代桃僵?!”蒙骜惊讶地说道。 “然也!长平之战时,赵王括便是以民壮充做主力,诱导我军,而其主力隐藏于大粮山中。此乃赵王之拿手好戏也!”王龁点点头说道。 蒙骜点点头说道:“还好有老将军解惑,不然我军又中赵王之计矣!” 得到王龁的点拨,蒙骜随即下定决心:“吾这就回书赵王,约其明日战于汾水以西!” 王龁点着头又补充道:“为防万一,战书下后,探马还需继续探查周围情况,以免赵括偷偷从国内再调兵前来。” “明白!”蒙骜对着王龁又是一礼:“多谢老将军指点。” 王龁也是美滋滋地受着蒙骜的一礼,他当得起这一礼,更重要的是,王龁似乎已经看见了赵军丢盔弃甲,而秦军全占河东进逼上党的场景。 当然,王龁的想法并没有什么错误。如果赵括手上没有重骑兵这个大杀器,也的确只能弃车保帅,暂时舍弃河东的防御,从而保证河内和上党的安全。但很可惜,赵括手中由一只王牌,足以颠覆战场的王牌。 至于为何赵括将战场设置在汾水以东,而不在秦军渡汾水时,或是渡过汾水后再行进攻,倒没有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汾水之东地势平坦,适合重骑的冲刺,而汾水以西多丘陵、多山,不利于重骑的发挥。 …… 就在秦国的两位将领下定决心要与赵军决战之时,李牧又在赵括的营帐中请命而来。 “王上!”李牧双手抱拳道:“就让末将带重骑直冲秦营吧!” 赵括当然知道用重骑冲营虽然会付出一定代价,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行,毕竟秦军所选的营地那真是平坦异常,同时又有营寨的束缚,一旦重骑突破寨门,这坚固的营寨就将是秦军的梦魇,而秦军也将成为圈中待宰之羔羊。 但前提是要能够一举冲破寨门。可那秦军可不是燕军之属可比的,无论日夜都有大批的巡逻将士,就连寨门前的拒马就有足足的三层。 破门?谈何容易!少说也要付出数百甚至上千重骑的代价!这可是重骑兵啊!宝贵着呢! 李牧也不是不知强攻秦军营寨,即便是胜,恐怕也是惨胜,但累次的请求,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第三百六十一章 铁浮屠出秦军乱 很简单,李牧可没有赵括的系统推演,他是既不知道秦军最终会忍不住出来迎战,也不知道河内战事会趋于焦灼而并无太过危险。 在李牧的眼中,河内战事是以一敌三,万分危急,河东应该不惜代价速胜秦军转而南向增援河内。而如今秦军虽然不知为何一直不肯对战, 那就不管他,直接攻杀就好,虽然会付出一定的代价,但相对于河内郡的安危,这点危险是完全能够接受的。 当然,赵括可不这么想!因为他有系统, 会模拟推演的系统! 河内的战事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而眼前的秦军在查探好周围并无赵军埋伏后,很快就会忍不住了!毕竟送上门的肥肉, 谁又能忍得住不咬一口呢! 但这些话赵括却没法更李牧解释。只得用些套话稳住李牧。 “李卿无需着急,寡人知汝心思。然河内有我八万主力大军,又已经退守轵城,短期内必无倾覆之忧;若是此时我军强攻秦军,且不说事有不殆则我军将陷入无限被动之中,便是强攻了下来,我军也将损失惨重,恐短时间内无力增援河内,与其如此,倒不如再等几日,秦军比我们更急……” 正说着,一名传令兵在帐外报名请进。 “进!”赵括吩咐道。 “禀我王:秦军送来战书!”一名传令兵双手捧上帛书一封说道。 赵括接过帛书,略略扫了一眼,随即将帛书递给一旁的李牧,笑着说道:“李卿,你看,这不就来了!” 李牧立即双手捧过帛书, 仔细端详一番后,双手奉还帛书,又抱拳恭敬道:“我王英明!” “去准备吧!”赵括大手一挥说道:“明日之战就看你的了!” “诺!”李牧再度恭敬地应诺道。 …… 一日的时间很快过去,又是一个晴朗天。 …… 公园前252年秋,秦阴与魏、楚、韩、齐四国,会战赵国。 是时也,秦以五国之力,聚兵二十又三万之众与赵军主力并上党、河内之军计一十六万对峙于河内轵城。而秦军十万主力暗出河西,闪击赵河东之地。 赵王括闻讯,督邯郸羽林卫、陷阵营及不知名之骑兵,共计两万八千余人,并以李牧为主将,往河东而迎战秦之十万主力。 或曰:此以卵击石之举也。 却不知其中不知名之骑兵营乃赵之雪藏王牌,号曰:铁浮屠。 是日也,阳光明艳,万里无云。 两军列阵于汾水之西,秦之军阵也,以甲盾步卒为先,长矛、刀剑手列其后,弓兵又后之,轻骑护其左右。其阵者, 中突而侧缓,若锋矢状,惶惶然延绵数里之巨,盖泰山压顶之势,又有气吞天下之慨! 观之赵军,树“李”字大纛,其阵与秦阵倒别无二致,以陷阵营当其正面,轻骑扈从左右,唯一不定之状在其中军,仍有不少骑兵,因为前方陷阵营所阻隔,不可观其大状也。然,赵军之阵尚不足秦阵三分之一也。 辰时,日已渐中,而双方布阵完毕。 号角遂响,呜咽之声为战场披上肃穆之衣,随即鼓声阵阵,两军闻鼓而进。 赵军百步而止,似在等候秦军来攻! 秦军号角再升,两侧骑兵闻令而出,未几,便与赵军骑兵纠缠一处,秦军兵多而赵骑精锐,两相一拼,尽打得难舍难分。 见骑兵相战,秦主将蒙骜,遂令王龁率步卒正面突击赵军防线。 数万秦军踏着整齐的步伐,向着赵军步卒阵线发起进攻。 相距两百步,盾牌向上,长矛斜插,赵军阵营之中,上百抛石车轰然作响,巨石凌空蔽日,又狠狠地砸在秦军阵列之中。所中之人,无不骨断筋折,巨石在秦阵之中又滚了数滚,压死压伤数十人后,才在尸体与秦军的共同努力下停止。 然而,秦国大军亦不负精锐之称,这样的打击显然并没有能够挡住秦军进攻的步伐!鼓点不紧不慢的敲打着,秦军依旧缓缓地向前推进着。 相距一百五十步,赵军第一轮箭雨袭来,淬着金汁的箭雨,挨着就是无治之伤,密集的箭雨之下,一片片的秦兵倒伏当场,而秦军的弓兵也在行进中开始放箭反击。 相距百步,秦军之中鼓点密集了起来,而秦军士卒手中的长盾被举于前方,长矛也闻令被端平,紧接着一阵急切的号角声,秦军终于开始加速。 相距不足八十步,两军甚至都能看到互相模模糊糊的影子,然而此时,赵军之步卒却依旧没有御敌的动作,反而从中间缓缓分开。 紧接着,一只在阳光的照耀下,全身泛着银光的骑兵,出现在了赵军步卒让开的通道之中。 被打磨得发亮的银色战甲,将骑兵和战马整体覆盖,宛如一座壮实的铁塔傲然矗立在战阵之中。因为时辰的缘故,阳光尚在东面,明晃晃的铠甲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光彩夺目,几乎令对面的秦军睁不开眼睛。 没有丝毫的停顿,几乎在通道展露的一瞬间,三千重骑便三五成群地发动了进攻。 只见三千重骑以三匹为一组,中以铁链相互连接,铁链之上悬挂多枚铁蒺藜,以增加杀伤力。骑兵以特制长刀为主兵器,另配长刀短弓,以作副手,周身以铁甲覆盖,便是面部也附铁面,仅在眼鼻之处开孔。 当然了,最为关键的“高科技”——马镫也被腿部的铁甲遮蔽,除非是特意观瞧,否则几不可见。 同时,千组重骑又分三排,呈现三三四的排布,各自插空而列,保证难有漏网之鱼的同时,使千组重骑足以控制正面战场之大部。 低沉的蹄声伴着铁甲相撞的“叮当”声,直直地向着秦军阵线靠近。 “稳住!”秦军的校尉高喊着。 虽然他并不知道对面的赵军在搞什么鬼,但很明显,赵军主动发起了进攻,所以老道的秦军校尉一边下着“稳住”的指令一边努力眯着眼,试图看清赵军在做些什么。 但很可惜,还没等他来得及看清楚对面的具体模样,一把银晃晃的战刀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几乎下意识的,校尉举起手中的长刀想要挡住这致命的一击。无奈,一个人的气力如何能够敌过重骑冲击下的一击。 “叮”的一声脆响,秦军校尉手中的长刀碎成两半,紧接着刀芒自上而下如热刀切黄油一般划过校尉的身体,虽然有长刀的稍作抵挡与铠甲的双重保护,秦军校尉却依旧在这一击之下身受重伤。 不待校尉稍稍喘口气,面前突兀地就出现了一堵银色的墙壁。 “砰!” 校尉被银色的墙壁撞飞了三丈远,连带着身后的十数名秦军一道骨断筋折。 “好重的气力!”这是秦军校尉脑海中最后闪过的一个念头。 撞上校尉的那堵墙壁正是身披重甲的赵军重骑,重骑兵在撞飞秦军校尉后,竟好似没有受到任何阻碍似的,继续向前推进着。 与此同时,校尉身边的盾牌手、长矛手们也纷纷中招。 运气好一些的被重骑兵手中的长刀砍杀当场;运气差一些的则被重坦似的骑兵直接撞飞,五脏颠倒死于非命;运气最差的则被三五重骑兵之间连接的铁链所绊倒,又被铁链上的铁蒺藜给重伤,最后被马蹄踩踏而亡。 几乎在一瞬间,秦军不足的阵线便被重骑兵撕成了碎片。 “止步!三箭急速射!”眼见着前方步卒阵线乱作一团,后方弓兵校尉急急地叫停了弓兵的脚步,随即下令发射箭雨,试图通过这样的手段帮助前线的步卒重整防线。 没错,即便被赵军重骑撕开了无数个口子,作为当世强军的秦军,并没有因此而崩溃。 前方的步卒在校尉阵亡的情况下,依旧以什为单位抱作一团,试图反击; 后方的弓兵也尽力地为自家人提供火力压制,试图通过密集的箭雨打击赵军前军的同时,阻断赵军后续部队的开进。哪怕因此付出巨大代价也在所不惜——站定不动的弓兵成了赵军抛石车和箭矢的最佳靶位。 赵军也没惯着秦军的弓兵,一枚枚硕大的巨石,疯狂地砸向站定不动的弓兵,漫天锋利的箭矢也不要钱似地扎入了秦军弓兵阵地,很快,刚刚完成三箭急速射的秦军弓兵便已损伤惨重。 然而,弓兵用鲜血铺就的反击,并没有对强大的重骑造成哪怕一点点的阻碍。 奋力发出的箭矢明明已经射中了赵军的重骑,却根本无法突破赵军的重甲,即便是三石的强弓所发出的箭矢,也不过是在明晃晃的铠甲上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白色印记,哦,还有“叮”的一声脆响。 步卒阵中秦军士兵也悍不畏死地向着赵军重骑发动进攻,可是好不容易刺出的长矛与刀剑却依旧未能击破重骑的铠甲,反而是自己暴露在了重骑的刀锋之下,随着一道银光闪过,大好的头颅在空中转了几圈,沉沉地掉落道底下,又被呼啸而来的赵军重骑踏成血泥。 当然,因为三千重骑之间到底还是存在着些许空隙,一些反应快速的秦军不断闪烁腾挪,好不容易躲过了重骑的碾压,却又陷入赵军陷阵营的攻击之中。 重骑兵的冲击依旧在继续,眼看着一线的阵线就要被突破。 作为主将的蒙骜看着突如其来的赵军重骑,心中惊骇莫名,挂不得赵军敢于以三万军叫阵我十万大军,原来不是为了迷惑我军,而确确实实是有信心打败我军。 可是即便此时已经明白过来,无论王龁还是蒙骜却都对此无可奈何,两军交战正酣,总不能再此时下令后撤吧?赵军尾随而击,自己只会死得更惨些。 蒙骜站在辕车之上,睚眦欲裂,却又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赵军铁骑,试图发现他的弱点。 可是面对这样一個未知的事物,短时间内哪里能够找到它的弱点,唯一看得到的就是眼部的一道口子。可就这么一条缝隙,就算是巅峰时候的自己也不容易射入其中吧。(马脚被诸军挡住,不好看到的。) 缝隙?眼部? 蒙骜似乎有了些什么主意,随即双手组合成一个空心的小框,举到自己眼部——果然如此!王龁心中大喜,自认为也已经找到了破敌之法。 全身铁甲覆盖自然是保护住了自己,可是带伤面罩,尤其是只在眼部开一道槽,那就不可不免地将骑士的视野遮挡住了。 也就是说这只铁骑只知道前方的情况,无法了解身侧以及身后的情况。 想到此处的蒙骜当即下令道:“传令,中路大军迅速后撤,两翼骑兵各以五千骑,直插赵军骑兵与步兵结合部,务必将赵军步卒截留住!” 没错,蒙骜试图用骑兵切断赵军骑步之间的联系,一则试图从赵军铁骑的侧后寻找其弱点,二则以骑兵直取赵军中军。 只要打掉赵军的中枢,眼前的重骑就是盲眼的瞎子,还不是任由自己调动。 “诺!”身旁一名传令兵立即应诺道。 随即偌大的战场之上,秦军阵型开始变换,中军的步卒一部坚守阵地,迟滞赵局重骑的进攻,大部转身向后逃去,同时两翼的骑兵开始部分脱离赵军骑兵的纠缠,在步卒后撤的一瞬间便向着赵军骑步结合部杀去。 不得不说,秦军的战力的确惊人,不仅作为指挥调度者的主将精明强干,中层的将校也十分地给力,而底下的秦军士卒更是被调教得如臂使指。 被留下阻敌的秦军没有丝毫怨言,反而舍生忘死地向着赵军骑兵发起临死的冲击,竟然也将几个重骑兵扑倒下马,拼死完成着他们最后的使命; 后撤的主力,也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说撤就撤,动作整齐划一,撤退干净迅速; 最难的就属骑兵的调度了,不仅要悄然脱离与赵军骑兵的纠缠,重新组成战力,还要敏锐地掌握赵军步骑的结合部,更要选取好时机,在己方步卒后撤时,果断杀入赵军结合部。 第三百六十二章攻守易王龁殿后 如此复杂的调度,秦军居然就在短时间内,丝丝入扣地完成了。 然而,这边的秦军用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操作,结结实实地秀了一把秦军的战力,那边李牧所指挥的赵军也不是吃素的。 显然,秦军小瞧了赵军的战力, 尤其是挡在秦军面前的不是别的赵军,而是经历过两次鄗城血战,在灭燕和灭胡的血与火的锤炼中成长起来的陷阵营。 如果说“铁浮屠”是赵军骑兵的极限,那么陷阵营就是赵括手中步卒的极限。从人员选拔,到武器配备,再到日常训练,以及待遇, 无不是全军之冠。 人员选拔中,完全参照的是魏武卒的选拔方式; 再说武器配备,最坚的盾,最锐的矛,还有最为费事的甲胄统统给安排上; 训练中更是肉食不绝以保证每日的训练量,可以说养活一个陷阵营的兵足够养活三个普通的士卒了。至于训练的内容更是在魏武卒的基础上进行加量。 什么?哪里来的魏武卒的训练方式?当年长平之战后,信陵君麾下所剩无几的魏武卒可是尽归赵括所有了。 当然魏武卒的傲气与坚守,让他们并没有吐露训练的方式,但随着信陵君的离去,再加上周邑之战前,信陵君以民户换取赵军的支援,赵括自然想方设法将魏武卒的亲眷也一齐弄到手。 一家人整整齐齐地落入了赵国手中,又加上赵国这些年对他们也实在不错,不愿意吐露军情也由得他们种地去,眼见着日子一天比一天的好,人心都是肉长的。 不多时,一封封关于魏武卒的训练方式的汇报便呈现在赵括的案头。 经过数年的训练,又参加了数次的对外战争,虽然其单兵战力或许还不够秦军锐士般精锐, 但相较于已经成为历史的魏武卒,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当然,也因为选拔、训练的严苛,导致陷阵营如同铁浮屠一般,人数一直起不来。几年下来,也不过五千余人。 但,对于赵括来说,已经足够了! 对于即将到来的秦军骑兵来说,也已经足够的。 在秦军调转马头,调换攻击方向的一瞬间,李牧便已经发现了。 狞笑着,李牧看着急急向自己冲杀而来的秦军:你又不是铁浮屠,甚至一般的重骑兵都算不上,就赶来冲击我陷阵营构成的阵线? “非找死何异!”李牧心中暗想着。 “传令:陷阵营兵分三部,一部千人,继续跟随铁浮屠扑杀漏网之鱼,另两部分作左右各两千人,形运动结阵, 多以盾矛御敌,勿使左右两翼秦军有可乘之机。”李牧果断地对着一旁的传令兵下着军令:“令:羽林卫骑兵迅速突破当面之敌,配合陷阵营绞杀秦军骑兵!” “诺!”传令兵当即应诺道。 紧接着, 赵军阵营号角声响,陷阵营将士与羽林卫的轻骑兵随即闻令而动。 战至此时,可以说战场的主动权已经完全掌握在赵军的手中了。无论是铁浮屠凿穿秦军主阵,或是轻骑突破当面的秦军,都将令秦军溃败。唯一的弱点却又是由战力颇强的陷阵营在守护。 反观秦军呢?不仅要在铁浮屠和赵军轻骑兵突破自己的大军之前,以一万骑兵突破四千陷阵营的阵线,还要在突破之后迅速对赵军的中军发起进攻,还需要抢在赵军轻骑回援之前,以绝对的速度攻下赵军的中军。 可能吗?对方可是李牧啊!灭了胡人的李牧啊!更何况李牧的身后还有赵括啊,如同战神一般的存在,会给出如此大的破绽吗? 而且即便做完这一系列的操作之后,秦军还要面对几乎没有破绽的重骑兵。 身在前线的王龁明白,在蒙骜没有想出对付眼前铁骑的办法,而想着迂回对敌的那刻起,此战秦军就算是失去了战胜的可能了。 拉过身旁的亲兵,王龁在其耳畔稍稍耳语一番。 在亲兵震惊与不解之中,王龁一把将其踹走:“速速转告上将军!” “将军!”亲兵自然不愿意离开,却又被王龁怒骂道:“汝欲令诸君枉死焉?!” “诺!”亲兵闻言怔了一怔,随即双手抱拳深深一礼,骑上战马往后阵而去。 辕车之上的王龁目光平静地看着远方越来越近的赵军铁骑,眼中没有丝毫的慌张,只有视死如归的坦然,甚至还有几许兴奋:上将军,该做的、能做的,我都做了,末将来陪您了! 没错,王龁已经决意以牺牲自己换取大军的撤离。 之所以自己要留下来,一方面,在大军失利撤离的前提下,阻击赵军的部队,需要自己这样一位高级将领,才能保证不被一击而溃; 另一方面,面对赵军的铁骑,王龁希望能够通过自己近距离的观察,看出赵军铁骑的全貌,不求能够找出铁骑的弱点,也至少将他的模样特点大致记下。无论后续秦国是要仿制还是找到他的弱点,都需要这样的情报。而这样的情报却不是一个大头兵能够看出来的。 当然,还有一件事情,只有他麾下战力最强的亲兵队伍能够完成。 亲兵带着王龁的令牌和嘱托,很快来到了中军之中。 辕车之上,蒙骜正紧张地盯着前方骑兵的进攻情况! “再快一点!” “突进去啊!” 蒙骜在心中怒吼着。 可是前方的骑兵却仿佛陷入了泥塘一般,无论怎么挣扎,却始终突破不了陷阵营的阻挡。 直冲、迂回、远射、近攻,几乎一切方法都用上了,可是眼前的赵军步卒方阵就如同一块顽石,任由海浪的拍打,始终屹立不倒。更别提什么直入中军了。 “上将军!”亲兵双手抱拳打断了蒙骜的思路。 “何事?”蒙骜眉头微皱,头也不回更有些不耐烦地问道。显然,前方紧张的战局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心绪。 “禀上将军:末将是王龁将军帐下亲兵!”亲兵显然也听出蒙骜将军语气中的生硬,赶忙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哦?”蒙骜回过头,突然间又兴奋了起来,随即问道:“王龁将军可是有破敌之策?!” 亲兵闻言摇了摇头,再度拜道:“王将军命末将转告上将军:事已不可为,速率大军后撤,以大河阻赵之重骑,将军将亲率所部抵御赵军!” 不待蒙骜反应过来,亲兵再度说道:“王将军有言:他会率亲兵,尽力夺下一幅赵军铁甲,供我军参详之用,请将军撤退至大河后,安排人手接应铁甲。” 闻听王龁将军的话语,蒙骜愣在了当场。自己还在期盼着骑兵突破赵军结合部给自己带来好消息呢,怎么王龁将军便已经判定此战已不可为了?更是如同交代后事一般嘱托着自己。是自己错了吗? “当真是不可为了吗?”蒙骜喃喃自语道。 “上将军快看!” 正当蒙骜检讨着自己的过失,思量着王龁的建议时,帐下一名亲兵突兀地发声打断了蒙骜的思绪。 循着亲兵手指的方向看去,蒙骜远远地看到自己给予厚望的骑兵不仅没有及时地突破赵军步卒的方阵,反而被后续赶到的赵军骑兵给包围了,显然抽调万骑之后的秦军骑兵没有能顶住赵军骑兵的进攻。 “事情,果然已经不可为了!”蒙骜心中一疼,喃喃自责道。 “上将军!我军该如何是好!”看着蒙骜精神有些恍惚,一旁的亲兵赶忙提醒道。 摇摇头缓了一缓的蒙骜随即恢复了一名上将军的冷静,随即对一旁的传令兵说道:“传令:命王龁将军率先锋所部并万骑断后,大军徐徐后转,以后军为前军,直退河西!” “直退河西!”一旁的亲兵惊讶道。 要知道如今的秦军可是花费了许多的时日,已经攻占了大半个河东郡的,一战便退回起点,任谁都有些不甘心。 但如今的蒙骜已然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面对赵军突然出现的怪异铁骑,明知不敌之下,自己不该有任何的侥幸心理,只有退往河西,依靠大河之阻碍,才有可能挡住赵军的兵锋。 若是自己仍存一丝丝的侥幸心理,妄图逃往某个城池固守,那么等待自己的就是后路断绝、全军覆没的结局。很简单,赵军甚至都不需要攻城,只需要将这只铁骑往自己撤往河西的道路一摆,断绝掉自己的粮道,自己就会被活活困死城中。 很明显,对于赵军的这只铁骑而言,陆战无敌,却因其身负铁甲,其身必重,于水上定然不便。所以,直退河西,构筑大河防线,是自己的唯一办法。 “直退河西!”蒙骜没有解释,只是重复了一遍指令。 一旁的传令兵立即领命而去。 而此时的战场上,秦军已经在王龁的指挥下悄悄地进行着变化——一只只秦军被剥离出来,原本密集的阵线变得有些稀松。 指挥着秦军抵御赵 . 军铁骑的校尉若有所思地回头一望,却见先锋的王姓旗帜,依旧在自己后方的不远处高高飘扬——王龁将军就在自己身后,所抽调的兵力定是执行其他计划去了。 安下心来的校尉和将士们,随即也不再多想,继续按照王龁将军的布置节节抗击,或者说:节节送死。 这便是王龁执意要留下的原因——王龁在,就说明秦军仍在,军心仍在,自己的牺牲也就是值得的!反之,若是王龁不在,明知正面已经不敌,先锋大将又已离开,麾下的将士岂能还有再战之心?! 蒙骜的将令很快被传达到位,紧接着秦军依旧如同一個精密而快捷的仪器,飞快地运转,飞速地调整。 陷入包围的骑兵调转马头,死死拖住夹击他们的赵军轻骑,而被赵军轻骑击破的秦军骑兵们也很快再度聚集,转而向着西面逃窜。 王龁将军麾下的步卒们更是已经按照王龁的指令摆出防守阵型,即便他们明知根本挡不住眼前的铁甲怪物,可他们依旧悍不畏死地向着赵军发起决死的冲锋,不为其他,只为了稍稍迟滞一下赵军突进的速度。 而王龁身后的秦军主力,则在同袍的掩护下,集体有序地匆匆向后转进。 一排秦军刚刚倒下,另外一排的秦军便又已经攻击了上来,虽然并不能止住重骑,却也给战马稍稍减了减速度。 然而在众人都不未曾注意的一个角落里,秦军却故意放出了一组赵军重骑,因为面部遮罩,视线受阻的缘故,这三名铁浮屠却没有发现自己与身边的其他战友渐渐错开了几个身位。 左边的铁浮屠余光略略扫了一眼身边,眼角却没能发现同袍的战马,意识到有些不对的铁浮屠随即转过头,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与大部队脱节。 “孤军深入”的铁浮屠来不及多想,随即摇动手中铁链,示意同伴减慢马速度,但显然笨重的行头与缓慢的传递,注定了马速的减缓需要时间。 然而,叮叮当当的铁链在将同伴的意思传递的同时,也引起了一直盯着他们的王龁的注意。 眼见着铁链不寻常地抖动,而眼前铁骑也有勒马的趋向,王龁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打算已经暴露。 无奈何,原本还想要让他们多跑出几步的王龁随即大手一挥,嗖嗖嗖的十数只利箭随即破空而出,正是王龁麾下为数不多的神射手发出的利箭,而目标正是前方三名铁骑的眼睛。 “啊!啊!啊!”的两声惨叫,显然有三名骑兵尽数中招,但战马依旧向前狂奔着。 闻声,王龁身后仅剩下的两百多亲兵随即欺身上前,十余人一组,各持盾排,人贴人,肉贴肉,直直地就要以人墙止住重骑的冲击。 然而,重骑的冲击力显然远超众人的想象,几乎毫不费力地,挡在面前的一组人墙便被冲散。紧接着是第二组、第三组...... 而趁着人墙阻击的空档,已经身受重伤的铁浮屠没有想着如何突出重围,反而将手按在马鞍之上,解开着什么东西。 .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为铁铠王龁殒命三壮士濒死守秘 跑动间,只听得当啷当啷的几声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然而这点动静,别说是王龁了,就算是近在咫尺的亲兵们都没能注意到。 终于,在付出满地的残肢断臂之后,呼啸的赵军铁骑终于还是被秦军拦下。 然而想要带走铁甲却依旧没有那么容易。 因为留给秦军的时间, 不多了!周边两只重骑已经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正通知同伴调整着方向,很快就要朝着此处奔来。 整体搬肯定搬不动,搬动了也会被很快追上,王龁随即一边指挥者神射手们对赶来的赵军进行射杀,一边组织所剩无几的亲兵们剥离着已经失去生命迹象的赵军铁骑身上的盔甲。 然而有了防备之后的赵军显然不是几只弓箭能够伤到的, 就在亲兵们协力将一名赵军铁骑的甲胄(包括马上的甲胄)剥离下来时,两组铁浮屠已经调整好了角度, 正朝着王龁所在处奔袭而来。 “撤!”王龁怒吼道。 王龁不贪心, 只要有一幅铠甲,就已经足够了!以我大秦工匠之能,定能仿制出来! 众人闻令,随即就各自拿上一部分的铠甲,跨上战马向后撤离。 几名神箭手主动留下,试图用他们精准的箭法为已经上马的众人多争取一些时间。 匆匆赶来的赵军铁浮屠眼见着一名同袍的战甲已经被剥离,顿时怒火中烧,这还了得!若是让秦军得了此物,该有多少同袍要饮恨于此。 当即便再度催动战马想要追上前去,夺回战甲,几乎瞬间就突破了神箭手的阻挡,可也因为神箭手的阻挡,离去的秦军已经与赵军拉开了一段距离。 加上赵军胯下战马已经久战,所负铁甲又重,故此即便是千里挑一的优良战马,体力消耗也是颇大,即便骑士如何催动, 也无力赶上那养精蓄锐的秦军轻骑。 眼见着前方几匹战马就要越逃越远,而道路之上还有秦军悍不畏死地阻挡。无奈之下,几名铁浮屠不约而同地向着前方逃窜的秦国骑兵抛出手中长刀。 六柄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随着噗噗的几声,统统没入秦军身体。 其中两柄被拦路的秦兵给接下,其力之大几乎将跳起的秦兵一分为二;三柄没入殿后的神射手的身子中,也算是为同袍报仇雪恨了,不过可惜的是他们的手中没有铁甲的部件。 至于最后的一柄,则没入了将军王龁的体内,连带着护持他的亲兵都为长刀所斩。 亲兵们眼见着长刀没入自己的将军的身体,一个个发出惊恐的声音,抱着铠甲的手就要往前去够住将军的身体,却被王龁的命令打断。 “勿管我”王龁拼劲最后的一丝气力,向他的亲兵发出最后的命令:“速走!” “嘭”的一声,王龁将军的身体狠狠地在砸落在地面之上,在没有一丝的气息。 亲兵们见此情形,一个个虎目圆睁,钢牙紧咬, 恨不能就此调转马头与那该死的赵军拼了! 这可是他们的主君啊!朝夕相处的主君, 一个饭桶里搅马勺的主君呐!那個带着他们南征北战、无往而不利的主君啊!那个教会自己射箭骑马、教导自己沙场立功的主君哦! 就这么生生地被赵军给一刀斩杀了...... 可是, 他们不能! 因为他们怀里有着好不容易得来的赵军铁骑的铠甲, 那是他们主君的希望、更是秦国人的希望! 他们绝不能允许因为自己的一时激愤,却让主君的谋算落空。 侧过头,几人瞥了一眼还在紧追不舍却又渐行渐远的赵军骑兵,似乎要将赵军的影像深深地烙印在自己脑海之中。 回过头,马鞭狠狠地在战马臀部一挥,再度加速向着西方而去。 随着主力大军的撤离,以及王龁将军的倒下,负责殿后的秦国大军的战斗意志逐渐消磨,但秦军依旧在坚持着,即便已经被重骑冲破阵线,即便已经被撞得七荤八素内脏偏移...... 只是再强的战斗意志也敌不过刀剑的洗礼,更承受不住赵军铁浮屠那如山一般的重击。 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污秽的内脏与鲜血,赵括深深地叹了口气——铁浮屠之威,竟至于此。 眼见着秦军主力已退,战场上的秦军也只三三两两各自为战,赵括随即下令收拢铁浮屠,以轻骑兵和步兵去结束最后的战斗。 倒不是赵括对秦军存在什么仁慈的想法,只是鏖战许久,期间铁浮屠虽然稍稍轮流休息过一两次,急需修整,无论是骑士还是战马都是如此。如此情形之下,赵括更不可能率军追击秦军了。 至于所剩无几的秦军,交给轻骑兵和陷阵营已经绰绰有余。 不多时,三千铁浮屠依令归营,可是归来的只有两千九百九十七骑,铠甲也只有两千九百九十七具,这令赵括和李牧心中不由得一沉。 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铁浮屠的装备被秦军夺取了! 若是没有模板的情况下,即便秦军想要仿制,恐怕也是困难重重,别说一两年,便是三四年也不一定能成功。 可是一旦有了精确的模板,以秦军大匠的能力,恐怕不需几月秦军便可仿制完毕,加上秦军一贯的分工协作能力,不用一两年,就能实现量产。 虽然秦军军马如今只能依靠义渠草原支撑(其余马场尽数控制在赵国手中),想要凑出膘肥体壮的适合重装的马匹并不容易,可是总归挑出数千匹还是不成问题的。 甚至以秦国一贯的穷兵黩武,砸锅卖铁凑个万骑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也就是说,尽管自己又胜秦军一阵,可却也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最多在两年之后就将面对上万的重装铁骑。颇有些得不偿失的意味。 但赵括没有后悔,一则如果重骑不出,自己想要取得这场胜利还不知道要付出怎样的代价,甚至可能都胜不了;二则,重骑的组建虽然足够隐秘,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暴露也是迟早的事情,毕竟秦国的黑冰台可不是吃素的。 能够在暴露前完成一次重大胜利,也足够了! 就在赵括稳定好心绪逐渐接受自己重骑暴露的事实时,铁浮屠的统领又从怀中掏出了三幅马镫! 赵括是真的想将眼前的铁浮屠统领给暴揍一顿!这么重要的信息不会早点说嘛?害得赵括一阵的心理建设。 马镫还在! 也就是说铁浮屠的核心技术并未泄露。没有马镫的支撑,战马之上的骑兵需要花费大量的气力、精力去控制住自己的姿态,更关键的是,没有马镫的借力,没有马镫将骑士和马匹结合在一起,骑士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大的冲击力。 不需要两个回合,骑士就会被自己给甩下马来。 当然,马镫并不难! 发明创造往往就是如此,捅破了这层纸,就很简单。没有捅破,就真的难如登天!这并不是说秦军就一定想不到制作马镫。 但至少,这个马镫的缺失,会极大地拖延住秦军组建重骑兵的进程。当然,若是秦军未经试验就投入大批量的生产,甚至直接将未经检验的的重骑投放战场,赵括也不介意给秦军一个大大的惊喜。 看着沾染着鲜血的三幅马镫,甚至不需要统领解释,赵括当然知道遇难的三名重骑一定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拼尽最后一丝气力解开绑带,将马镫留在战场。 “传令:厚葬三名将士,于其战功之上再赐爵一级,以彰其守护之功!”赵括手握着马镫对着李牧说道。 “诺!”李牧感激地说道:“臣代三名将士,谢过我王!” 这边正说着呢,战场之上的秦国残兵也终于被肃清。 时已至午,日照当头,众人一边讨论着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只神奇的兵种,一边归营享用着午食。 当然,欢声笑语间,也不是传来对于未来爵位的期盼之声。 想过能打赢秦军,毕竟在赵王的带领下就没输过,却怎么也想不到赢得如此简单。简单到想要晋升爵位都颇为困难,因为大头都被那只闪耀着光芒的骑兵队伍给占了。 唯一能完全算在轻骑兵和步兵头上的就只有秦军那不到一万人的骑兵队伍,可是包围着他的可是足足有两万人,人均不到半个,怎么分?怎么分也不够晋级! 好在赵王把最后的汤汤水水留给了自己,否则,真的是白来一趟! 就在众军一边羡慕一边吐槽着“铁浮屠”时,一名裨将也带着战后统计来到了中军帐中。 “禀我王!”裨将微微一礼,随即兴奋地说道:“此战我军以三万大军攻秦十万大军,阵斩秦国大将王龁以下五万七千余人。而我军损兵,不足五千。此完胜也!” 赵括点点头,却没有裨将那般的兴奋,祭出“铁浮屠”这样的大杀器,却依旧损兵五千余人,当然其中绝大部分是与秦国骑兵对峙之时的损失,但即便如此,却也很难令赵括赶到兴奋——本该如此而已。 李牧显然也看出来赵括的意兴阑珊,随即接过话题,问道:“我王,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还请我王示下!” 赵括微微沉吟,却没有立即回答,挥了挥手示意裨将离去。待帐中只剩自己和李牧二人后,这才问道:“以李爱卿所见,秦军下一步会往何处?” “若我是秦军主将,必星夜兼程,退河西,固大河防线以自保!”李牧毫不迟疑地答道,显然这个问题他也已经思量颇久了。 “那依爱卿之意,我军该如何处置?”赵括继续问道。 “嗯!”李牧稍作思量说道:“依末将之愚见,我军可速进军,收复河东失地,与秦军对峙与大河两侧!” “打之前,你比谁都急!打完了,你反而不急了?”赵括笑着说道。 李牧当然知道赵王说的是河内的战事,随即回应道:“禀我王,秦国大军战败于河东的消息相信很快就会传到河内,届时,河东之五国联军定然人心浮动,若是不想被我军全歼,必然退兵而自保,如此我军可不战而屈人之兵也!” “若是联军在秦人鼓动下,欲趁我军回援不及之时,强攻河内以下野王呢?”赵括不动声色地问道。 “末将以为不会!”李牧愣了一愣,随即答道:“且不说在秦军战败的情形下,诸国还有几分胆子敢与我大赵为难,即便是诸国执意攻我河内,我河内大军在听闻我军大胜之后必然信心大增,守住几日当不成问题。而我军自河东边境而至河内野王城,五日时间足矣!” “若是我军因河东之大胜,而变得如同爱卿一般信心十足呢!”赵括继续问道。 闻言,李牧终于涨红了脸面,赶紧抱拳认错道:“末将一时不察,竟有骄兵之态,还请我王责罚!” “打了胜仗吗!大家都高兴!这很正常!”赵括笑着说道,随即脸色一变对着李牧严肃地说道:“但你不行,你是一方主将,是我大赵未来的上将军!在一场战役尚未结束之时,你就需要考虑到下一场战斗,甚至是下下场战役。” 不待李牧道歉,赵括便继续说道:“此战虽胜,我军却也是底牌尽出。虽有忠贞之士保住马镫之秘,然秦国黑冰台也不是吃素的,秦国也有能工巧匠,下次的战斗极有可能便是重骑与重骑之间的对话。其难度可想而知。 所以,趁着我军有着绝对的兵器优势,我军必须要取得更多的筹码?什么筹码?土地、人口!同时,既然日后之战不好打,那就尽可能趁着现在尽可能地削弱敌人! 今秦军退守大河,我重骑不适渡河之战。然我大赵既有一统之志,便不可将目光拘泥于秦国一国之内!当剪其羽翼,缚其手足,斩其爪牙也!河内那二十万联军不可不除也,寡人可不想再来一次五国攻赵! 汝,明白吗?” “诺!谨受教也!”李牧再度深深一拜道。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为报复韩将策反昏沉中齐军远走 “我王之意:欲速归河内而灭诸国之师焉?”李牧问道。 “秦国大军损失泰半,吾以河东之守军并一万羽林卫构筑大河防线,足以抵御秦军可能之攻击,剩余两万人马可随寡人一道解河内之围也!”赵括点着头说道。 李牧闻言,却有些欲言又止,自己是肯定想要跟着王上一道去河内的,那里可是有二十多万联军的大仗啊!身为一名将军怎么能够错过呢! 可是作为一名优秀的将领, 他也明白,秦军即便退守河西,与其对峙仍需要大将坐镇,王上自然不可能在河东过多地逗留,那么也只剩下自己了。 随即李牧便要抱拳应诺。 赵括显然也看出了李牧的纠结,甚至这份纠结就是赵括留下的一道考题,能够从全局考虑,放弃个人的诱惑,才是他赵括需要的“上将军”。 看着已经做出决定的李牧,赵括心中也是老怀大慰,随即打断道:“吾已令代地乐间赶来河东,应该还需几日方可抵达,汝先行恢复河东各城,待其至后,便接管大河防线。汝与寡人一道前往河东解围。乐间多年为副手,也该给他个机会表现一二。” 李牧闻言,一下一上之间,心情可想而知,随即赶忙应诺。 这面李牧带着赵军一日尽复河东半郡之地,两军相隔大河遥遥相望,而那面河内之战也随之出现战机。 原因很简单,数万赵军自燕地入侵齐地的消息终于传到了河内。 消息初传来倒也没有太大的恐慌,毕竟齐国虽然派出了五万大军,但国内尚有十好几万的大军,应对赵军应该不成问题。 但紧接着的消息却令齐国的将领很是慌张——不仅五万齐军被三万赵国大军杀得大败,更重要的是齐国境内靠近河内一线的数座城池,如:平原城、高唐城和历下城相继失守, 很明显赵军下一步就要进攻平阴要塞。 若是平阴再失,远在河内的齐国大军便只能借道楚国,自沅水而至博城,再绕过泰山才能回到齐国(临淄)。 若是博城再失......齐国田氏将军都不敢想象...... 消息很快被传联军军营,一面是归国的道路即将被赵军封闭,一边是久攻不下的轵城。本来此趟大战,最没有好处的就属齐国了,如今本土发生危机,怎能不令齐军上下归心似箭。可以说,此时的齐军上下已经彻底慌了。 什么立大功,得名望,在自家的生死存亡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很快,齐国的王上的命令也到了营中,齐国的田将军拿着齐王的王命,很快找到信陵君,想要带兵回援齐国。但如今正是与轵城中赵军酣战之时,信陵君哪里肯放走齐军,即便在多日的消耗战中, 齐军的兵力已经从五万萎缩到了不足三万人。 但要知道, 因为连日的攻城(寨),联军也是损兵折将,如今的联军总兵力也才一十二万,若是任由齐军将三万大军抽离,大军的兵力便只剩下九万了。 而在信陵君的眼中,城中的赵军已经是强弩之末,所剩兵力恐怕不足六万,只要再坚持几日,便可以攻下轵城,到时候,就可以拿下整个河内了!在此节骨眼中,信陵君不允许任何人打乱他的节奏。 被否了的田将军很快也被边缘化,甚至连军议都不在叫上他,无可奈何的他只得找到如今几乎成了孤家寡人般的韩国将军共同借酒浇愁。 “哎!”田将军轻轻叹气道:“悔不听兄弟之言,让那信陵君拿去了兵权。老弟现在是有家难回,悔之无极矣!” 韩国将军也颇为无奈,倒也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宽慰道:“老弟也无需如此悲观,信陵君不是说不日便可拿下轵城吗!那是将军携大胜而归,甚至可以借秦兵而战赵兵,倒也是划算的!” “拿下轵城!?”韩国将军不说还好,一说田将军越发的郁闷了:“若是能拿下早就拿下了,三倍于赵军时拿不下,现在兵力还不到两倍如何能拿下?” 几杯浊酒下肚,田将军的话匣子也被打了开来:“说好的吾等在此牵制赵军主力,秦军主力攻打河东,可这都多少日子过去了,刚开始是说要确定赵军主力在河内,要我们先打,好我们打了,也确认了。河东的秦军呢?” “秦军不是通报说已经攻破了赵军大河防线了吗!”韩国将军一边倒酒一边说道。 “是,以多打少,以有备打无备,攻破大河很难吗?打完大河之后呢?距离通报都有半月了吧!若是进展顺利,不说已经攻入上党了,至少应该已经控制河东大部了吧?可是连个汾水防线的消息都没有。”田将军不屑地说道。 “哎,也是!依我看,秦军要么就是在河东受阻了,要么就是想等我们跟赵军拼个你死我活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当真是毫无信义可言!”韩国将军也忍不住吐槽道。 “可不是咋地,更为可气的是:也不知道那信陵君拿了秦国多少好处,又是搞混编又是强令攻城的,怎么就变佯攻为主攻了?我的亲兵悄悄统计了下,我五万齐军如今只剩下了三万不到。哎......”田将军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其实却也怪不得信陵君,若是不轮番攻城,赵军再来几次夜袭,恐怕我军的兵力又是就要被强行给拉平了!如今轮流攻城,至少赵军不能在夜袭,我们攻城损兵多,赵军守城的损失也少不了!”韩国将军继续宽慰道。 “可是战事继续拖下去,诸国都无可以所谓,甚至赵国也是希望拖下去。唯有我齐国,如今正在赵国的兵锋之下,一旦归国之门关闭,我剩下的三万大军即便不被赵军消灭恐怕也迟早被魏国给吃掉了。”田将军继续抱怨道。 “更何况,如今赵军在齐地肆虐,我齐军新败,我若不及时率军归国,万一赵国......”田将军仰头又是一杯,深深叹息道:“哎......” 韩国将军又其不明白田将军的想法——明知齐国局势危急,自己坐拥大军却不回转,这让齐王会怎么想?王命下而将不归,罪名再小也是個拥兵自重,大一点说是造反也不为过,齐王可不管前线是怎样的情况,更不会理会什么信陵君的阻挡。 而一旦背上了拥兵自重乃至于犯上作乱的罪名,即便河内之战最终胜了,恐怕等待着田将军的也不会有太好的结果——能解职归田就算是王上开恩了。 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王上交给自己三万大军,自己却给“败光”了,即便最终如约拿到了“上党郡”,恐怕王上也轻饶不了自己。 想到此处,韩国将军也是一仰脖子,一杯浊酒浇入愁肠。 缺月疏桐之下,一个孤寂的营帐之中,两个边缘人物相对而坐,一杯又一杯的浊酒被灌入喉咙,两人互相吐槽这信陵君的不仗义,咒骂着秦国无义、魏国无情,两人是越聊越投机,几乎就要拜把子了。 “老弟!”韩国将军打了个酒嗝,拍着田将军的肩膀说道:“老哥虚长你几岁,得劝你几句!” “老哥,您,您说!小,小弟,弟洗耳恭听!”摇摇晃晃的田将军磕磕巴巴地回应道。 “嗝!”韩国的将军又打了个酒嗝,这才缓缓说道:“能撤就赶紧撤吧,什么攻赵,什么胜败,都不及自己的命要紧!打下轵城,会有半个人记得咱哥俩出过力?嗯?” 说着又是一杯浊酒灌下,韩国将军的表情更有些痛苦,甚至狷狂地说道:“还有,就你们王上那点子心眼,比我家王上大不了多少。拥兵自重是个什么罪名?别到头来跟老哥我一样,三尺白绫,死于非命哦!” 韩国将军的话语,如同一把锥子,深深地扎入了田将军的心中,直把半身的酒劲全给蒸发干净。 “多谢老哥救我!”田将军双手抱拳对着韩国将军就是一礼,随即说道:“小弟还有要事,改日再陪老哥一醉方休!” 言毕,竟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韩国将军的营帐。 月光下,原本就有些冷清的营帐更加的寂寥了,韩国将军依旧自斟自饮着,只不过面上哪里还有一点点的醉意朦胧之态。 “你毁我三万大军,我败你十万大军并名将之称!不亏,哈哈哈......不亏!”痛饮杯中酒的韩国将军越发地狷狂了。 “来人!” ...... “报!”一名斥候单膝跪在田单帐前喊道:“将军,紧急军情!” 已经进入睡梦之中的田单瞬间惊醒,一个翻身宝剑已经握在手中,沧浪一声,宝剑已然出鞘,左手握着刀鞘飞快撩开帐帘,一员身着重铠的悍将眉头紧锁地出现在斥候的面前。 田单抬头一看,天已蒙蒙亮,而城墙方向喊杀之声依旧,并无异常! “何事?”田单有些意外地询问道,显然田单还以为是城防出了什么问题,至于外寨,田单可是清楚赵启的手中还有两万骑兵未曾露面,更不可能有什么意外。 “禀将军。”斥候也不敢有丝毫犹豫,当即答道:“自末将发现秦营之中有异动,似有大军悄悄往东面而去。” “往东?”田单有些不解。连日来,因为兵力不足的缘故,当然也是怕再被自己给袭营了,联军只在西、南两面扎营,并日夜轮换攻城,试图用这样的消耗战来拖垮自己。 如今突然派出军队往东?这是要做什么? 趁着东面防守薄弱给自己来一下子? “往东之军人数几何?是否携带攻城之器械?东门情形如何?”田单又快速地问道。 “禀将军,往东之军约么两万余人,观其行军乃是轻装简从,并无攻城之器械。末将归来前,已同时令麾下斥候通知东门守将注意御敌,暂未见东门有攻城之迹象!” “两万多人?还轻装简从?”田单心中越发地迷惑了:“这是要做甚!攻城?就算是自己不曾发现,没有攻城器械的帮助,也没法在段时间内突破自己的城门吧!那是要做什么呢?” “可曾派出斥候尾随之?”田单继续问道。 “已经派出了三队斥候交替掩护尾随致,末将令其一里一回报。”斥候干脆地回答道。 田单闻言点点头,显然对斥候的回答很满意,可却依旧猜不透联军的意图。就在田单苦苦思索之时,又一名传令兵突然奔到田单面前:“禀将军,南门城楼有重要情况——敌军攻城之人数锐减,且其营中疑似大乱。” “走!登城!”田单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招呼着传令兵和斥候一起登城。 登上城楼,田单果然看到眼前本应密密麻麻的进攻队伍,如今显得稀稀拉拉,甚至不少完好的箭塔和冲城车都被撂在了原地,而远方的联军大营之中,一串串的火把正东奔西走,好一派忙乎乎、乱糟糟。 联想到刚刚斥候汇报的情况,田单几乎立刻就断定:联军分家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也不知道具体是哪国不对付了,或许是河东战事情况传到了联军?不,若是如此,恐怕联军如今已经崩溃了。无论如何,眼前的场景显然是有一国的将军背离了盟约,悄悄带着本国的军队离开了联军大营。 面对这样的天赐良机,田单却表现出了一名大将该有的谨慎。因为战至今日,轵城之中加上外寨之中,赵军的兵力总计还有一十一万之多,其中甲种军还有六万五千多人。可以说只要田单不犯错,外面的联军已经无奈何赵军了。 甚至只要田单想要,完全可以跟联军来一场轰轰烈烈地对攻。以赵军战力之强,有很大概率,能够堂堂正正地打败人心不齐的联军。 更何况,河东战胜的军报也在前几日递到了田单手中,也就是说河东援军不日可到,赵括甚至传书要田单适当地示弱,以滞留住联军主力。这也是田单也将河东大胜的消息瞒住众军的原因。 眼见着胜利近在眼前,只要在等上一至两日,河东之军自西面合围,联军就是想跑都跑不掉,若不能确定联军一定会跑,田单确无必要冒任何的险。 所以,摆在田单面前的是只要不犯错就不会错的阳光大道,虽然眼前的情形极有可能是联军分崩离析,但仍有万一的可能是联军在演戏,引诱自己出城决战。 所以,田单果断决定——等! 等尾随那两万联军离去的斥候,回报最新的进展; 等联军大营真正、彻底地大乱起来; 等河东大军的到来; 等,一个天亮! 第三百六十五章 争先恐后撤军忙 当然,田单的决策稳则稳矣,却也不可避免地会造成最佳战机的流逝。 就在斥候屡屡回报两万联军越走越远之际,联军中军帐中的信陵君和秦国的司马错也终于达成共识——撤! 司马错自然是想要再坚持坚持的,毕竟多消灭一个赵军,秦军日后就少一个敌人,至于诸国的兵马, 对于秦国来说也是越少越好。 而信陵君却有点犹豫不决,既担心若是撤了,赵国缓过气来会找魏国的麻烦,又担心留下来再打也打不过赵军了。 如今齐军大部已被带走,而且被营中将士所知晓,不仅导致自己兵力短缺, 再加上连日的攻击损失颇重, 又挨了内部的一拳,可以说士气方面几乎沉到了谷底。 看着门外归心似箭的将士, 信陵君终于意识到,这场仗已经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恐怕包括自家魏军在内的兵士都要开始逃跑了。 “撤吧!只要秦军能够攻占河东,进逼上党,赵军必然回军后撤,到时候我们再杀一个回马枪也不迟啊!”信陵君极力地找着借口,既是再说服司马错,也是给自己一点信心。 但他明白、司马错更明白,撤退容易,再要聚集各国各军,几乎是不可能的了。尤其是两日前,司马错已经接到了河东战局失利的消息,虽然不知道秦军怎么会败的如此快速而狼狈,但司马错明白哪里还有什么攻占河东、进逼上党? 没错,秦军只通过秘密渠道将河东战败的消息告知了司马错,甚至连司马错身边的亲卫都不知道此事。用意很明显了, 就是要让司马错想办法在尽力保留秦军战力的前提下,促使联军与赵军的火拼,从而削弱双方的国力、战力。 两日以来,司马错也确实是这么做的——不断地将秦军从一线攻城队伍中抽调出来,同时又以秦军为督战队强迫他国之军强攻轵城,你别说这样的效果还真不错,无论齐、楚、魏,都惧秦久矣,在秦军的督战之下,居然攻击强度都上了一个台阶。 这也是为何信陵君明知司马错在保留秦军兵力,却也乐见其成的原因,殊不知,在司马错的想法中,无论联军还是赵军,如今都已经是他所要消灭的目标了。 如今面对去意已决的信陵君,司马错也有些无可奈何,在这种明知不敌的情况下,自己最多只能说些可惜、不舍的话语, 若是再强势要求攻城,恐怕就会被怀疑用心不良,甚至是被要求以秦军为主力攻城了,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既然打不了了,那就看谁跑得快吧! 司马错表面惋惜地答应着信陵君的将令,心中却已经在盘算着后撤的路线了! 这不刚刚拜别信陵君,说是回营准备一番,随时等候信陵君后撤的命令,转眼间仅剩的一万多秦军便已经被司马错集结到位,几乎没有丝毫的耽搁,整装好的秦军随即便向西南方向逃去。 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就在齐军悄悄离开的同时,韩国的将军也收拢了两千多人悄悄地开溜了。 甚至于司马错精明,信陵君也不是吃素的。 本打算让司马错率秦、楚大军殿后的,眼见着司马老贼已经提前跑路了,信陵君也当即立断就要带着剩下的四万多魏军追随着司马错的脚步逃离。 只留下楚国屈姓将军和他的三万大军,以及零零碎碎的数千齐军和燕军愣在原地。 倒不是楚国的将军不管事儿,实在是信陵君在将齐国的将军排除在决策层后,捎带手地也将楚国将军给摒除在外了。关于撤退的事宜,是一个字儿也没跟楚国的将军说啊!到现在,楚国的将军还在睡梦之中呢! 楚国的将军不清楚联军的状况,田单却在城楼之上将联军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乱,实在是太乱了。 几只楚军还依昨日之令向轵城发起着进攻,行至半路,却发现是既没有掩护自己的箭塔,也没有周边的友军的支撑,只得灰溜溜地奔回本阵; 而那联军营寨之中更是处处人头攒动、人叫马嘶好不热闹。 田单看看了已经有些亮光的天空,心道:天助我也! “传令:点燃三柱狼烟,尽起大军,与赵启将军会击联军!”田单手拍城墙,高声命令道:“破敌就在今日!” “诺!”身后传令兵与斥候齐齐应诺道。 不多时,号角声呜咽而起,阵阵擂鼓如雨点般敲打在每個赵军的心头! 西面城楼之上,三柱狼烟直插天际! “长平军甲曲整备完毕!” “上党军乙曲整备完毕!” “归义军丙部整备完毕!” “羽林卫丁曲整备完毕!” …… 一营营的将士向田单和赵启汇报着,不过盏茶的功夫,赵军八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屯田兵留守城池和外寨之中。) 轵城城西,田单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看着麾下的精锐——复仇的火焰已经充斥着他们的双目。 “为上将军报仇,便在今日!”田单为众将士添上最后的一把柴火,随即,西门大开,田单手持宝剑朝天一指,怒吼道:“随我冲!” 随即,一马当先便朝着西城之外的联军营地冲杀而去。 身后数万步骑混合,呼啸着跟随而去。 几乎与此同时,轵城外寨寨门大开,赵启拎着双锤,带着数万养精蓄锐的胡骑与羽林卫步卒浩浩汤汤地朝着堵了他数十日的联军大寨杀将而去。 因为信陵君走得匆忙,几乎没有布置殿后事宜,尤其是夹在轵城与外寨之间的两个营寨,更是群龙无首,有的甚至还在为进攻做着准备。 几乎好不费力地,田单和赵启所部便已经破营而入。 营寨之中的楚军和韩、齐两国的残部直至此时才猛然发现自己被抛弃的事实,本就斗志不强的韩、齐两国的残部,面对十数倍于己的敌人,既没有强有力的组织,又没有撤退的将令,随即便在各自曲长、什长的带领下,十分地干脆地放下了手中兵器,随即跪地投降! 而编制尚存的楚军还象征性地抵挡了一二,只可惜,齐编满员的楚军尚且不敌赵军,更何况在此时,兵力军心都已绝望的时刻。很快,楚军象征性的反击就被赵军狠狠扑灭,随即便也加入了韩、齐两国的阵营。 田单倒也没有杀俘,毕竟无论辽东也好、代地也罢,缺的就是“不怕苦、不怕累”的战犯们,这可都是王上的宝贝。 很快,解决掉西面的妨碍,田单和赵启各自在营寨中留下五千步卒看管俘虏,随即两军成功在两营间会师。 没有任何的停留,转过头两军并为一军,以归义胡骑为先导,直接杀奔联军的主营之中。 主营之中,虽然依旧是一片狼藉,但好歹还有主事之人——楚国的将军,没错,睡梦中的楚国屈将军终于还是被麾下唤醒,却没想到迎接他的不是明媚的阳光与轵城攻下的好消息,而是一个烂得不能再烂的烂摊子。 不管怎么说,先把准备攻城的部队收回来吧!点清楚手上的筹码,自己才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可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步,却直接就卡住了。 因为主营之中除了两万楚军却还有齐、韩两国的数千将士,如今这些“被抛弃的”将士可不愿意再信任任何人,尤其发号施令的还是个楚国人。 于是,楚国屈将军甚至连寨门都关不上。 眼见着赵军已经攻破西寨,就要往大营这边攻来了,有耳朵尖的甚至已经能够听到赵军骑兵那哒哒的马蹄声了。 “哎!”屈将军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麾下颓废的众军与洞开的寨门,他哪里不知道守是决计守不住了,逃呢?恐怕也逃不过去,因为自己麾下多数是步卒,根本不是赵军骑兵的对手。 即便是自己抛却众军独自回转楚国,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甚至抛却众军独自苟活的污名便要烙印在自己的身上。 倒不如——降了! 反正自己跟景家也算是姻亲,赵王宫中的景妃甚至要叫自己一声表哥,有这个关系在,自己再怎么着也不会有生命危险。更何况,自己又没有过多的参与到攻城等诸多事情,再加上自己是率部投诚,总不会亏待了吧。 打定了主意的屈将军,当即传令麾下的楚军,弃甲、归拢武器,拆毁寨门,迎接赵军的到来。而楚军的动作显然也将韩、齐两国的残部给惊讶到了,但很快他们也加入了楚军的阵营,毕竟将军都跑了,自己还拼杀个啥。 等赵启带着胡骑赶到联军大营时,只见寨门已经被拆得七七八八,营门外,长矛、盾牌、长刀都整整齐齐地码放成一堆堆,营中脱下战甲的士卒也被编得整整齐齐,一名将军模样的壮汉,独自一人立于营门前。 “外臣楚将屈卜,率麾下将士投降!请将军勿伤我手足也!”屈姓将军见到来人,随即高呼道。 “吁……”赵启止住马匹,看着眼见颇有些不可思议的一幕,昨日两军还打生打死,如今却向自己投诚了?! 好在赵启收敛住了性情,没有二话不说地将手中大锤抡上去,赵启明白,这事儿不是他一个副将能够做主的。随即快马让人请来田单。 紧随在归义胡骑之后的田单此时也有些奇怪,按道理来说,大营之中如今已经乱作一通,不应该能挡住赵启才对,怎的胡骑却停下了脚步,而且前方也没有传来厮杀之声? 正好传令兵前来,略略了解了情形过后,田单快马赶上前去。 “赵将军!”田单快马赶到了赵启的身旁。 “田将军!”赵启立即见礼道。 田单点了点头,随后瞟了一眼营中的情况,大约估算了下营中大概不足三万人,也就是说联军还有大半的兵力在逃,这田单能让你轻易逃了?! 随即对赵启下令道。“汝继续率归义军并羽林卫追击南逃之军,见泌水而止!” “诺!”赵启也立即应诺道,转过身对着麾下的归义胡骑喊道:“归义军和羽林卫的儿郎们,想建功立业、为老将军报仇的,随本将来啊!” 说着轻轻夹动马腹,如一支离弦之箭,飞似地向着西南方向奔去。 这边田单带着河内的郡兵收拢着联军的残部暂且不说,那边赵启的骑兵部队在经过不到半个时辰的追击,终于在距离泌水河边不到一里处,赶到了信陵君所率魏军的侧背。 信陵君显然没有预料到自己留下的数万大军在如此快的时间内就崩溃了,这也多亏了信陵君的“不告而别”。 但信陵君能咋办呢?不是他不想安排殿后,甚至他已经安排了秦国的司马错来殿后,只不过没有明说而已。可是司马错呢?居然跑到了自己的前面。 剩下的还能安排谁来殿后?韩军已经被彻底打乱了,损失得也差不多了,韩国的将军也不见了踪影;齐军更不必说了;能殿后的只剩下楚军和韩、齐的残部了。 可是若是信陵君真的与楚国的将军安排殿后事宜,恐怕他会比秦国的司马错跑得更快吧! 所以,丢下楚军,让他不得不面对赵军,或许是唯一的选择,虽然因此没有任何准备的楚军将会付出巨大的代价,但这与信陵君何关? 只不过,信陵君打死也没想到,楚国的屈将军也是个狠人,竟然带着部众直接就投降了!投降了你敢信!只有西营的部队象征性地迟滞了一会儿赵军的脚步。 一方面,因为留下的楚军几乎没有起到任何的阻击的作用,另一方面,魏军之中也是以步卒为主,行进的速度自然要比赵军的骑兵慢上许多,好在田单是看到联军大营大乱之后才发兵进攻的,否则,信陵君所部早就被赵军给追上了。 前面不远处就是泌水河,哗哗的水声传递着生的希望:渡过去,便是活! 虽然明知赵军骑兵就在身后,可看见了泌水河的魏军哪里还有一丝的战斗欲望,纷纷朝着泌水河争渡而去。 第三百六十六章 追亡逐北至泌水 然而,两条腿人哪里能跑得过四条腿的马匹。 但显然,逃亡之中的魏军,并不能记起这个浅显的道理。就连身为一军主将的信陵君也将这个道理抛诸脑后。逃出去、活下去,是所有魏军共同的、也是唯一的想法。 后方哒哒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音符,在魏军将士的耳畔不断地回响——快点,再快点, 再不快点就要被赵军杀了!跑啊! 一个、两个、三个...... 一個接着一个的魏军开始不顾阵型,自顾自地开始加速。 紧接着一什、一曲的魏军开始脱离队伍,向着泌水狂奔,整个队列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即便此时,赵军的骑兵尚未攻上来! 信陵君高声大喊着不要乱,试图重整军阵, 可是显然如今的魏军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周邑之战留下的权威显然抵不过魏军对于赵军的恐惧,毕竟见证周邑大战的将士也更是赵军战力的见证者,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与赵军之间的差距。 更何况,周邑之战遗留下来的威信,在这连日的大战中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信陵君的高呼不仅没有阻止住大军的溃败,反而提醒了众军要加快速度。 于是,只听得当啷的一声,一柄长刀摔落地面。 那可是一柄百炼长刀啊,锋利的刀口夸耀着它曾经染血的荣耀,如镜面般光亮的刀面与细细缠绕的刀柄无声地诉说着主人曾经的关怀备至。 然而,生死面前,都是身外之物。 他的主人需要减轻负重,以期尽快赶到泌水河畔。 所以,他被毫不犹豫地遗弃了。 既然长刀已弃,更影响行动的甲胄自然成为下一个被优化的物什。 而有一个人丢盔便有千人效仿之弃甲,只听得当啷当啷的声响不住地在行进的魏军队列中响起,旗帜、擂鼓、刀剑、盔甲、弓弩都被魏军丢弃一地,只为获得那一些些的速度。 信陵君看着丢盔弃甲的大军, 面如死灰。 他知道, 若是大军按照队列,部分阻击,徐徐渡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自己还能带着大部分兵力回到魏国。可是如今,军已不成军,如此乌合之众,只会被赶上来的赵军一一屠杀在江边。而失去大军护持的自己以及魏国......信陵君几乎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君上,事不可为,我们也快撤吧!”一名亲兵对着有些发愣的信陵君建议道。 “撤?怎么撤?往哪里撤?”信陵君似乎在问亲兵,又似乎在自问自答。没有了大军,魏国要如何阻挡赵军的报复,没有了大军,自己又要怎样面对国内的倾轧? “君上勿忧,前方末将等已经准备好小舟一尾!吾等快马赶去,速速渡江,定能逃离赵军之追击也!”亲兵没有想太多,干脆地回答道。 信陵君闻言,看了一眼亲兵。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终究没有说出口。 逃出赵军的追击又如何?此战一败, 这天下哪里还有自己的存生之地焉!即便侥幸逃回了魏国,接下来又要如何面对赵国的怒火?要知道自己可是设计了人家的上将军,直接导致廉颇将军阵亡的啊!还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 廉颇何人哉!那是赵国功绩累累的上将军,长平之战中便与赵王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据说当年次辅叛乱,就是刚刚从燕北归来的廉颇带兵救驾的,可以说赵王括唯一也是最为信任的人就是廉颇。 赵王括能饶得过自己? 反观魏王跟自己的关系,得知具体情况后,恐怕第一时间就会把自己绑了送到赵国赎罪了。 而自己一旦落入了赵国的手里,想都不用想是个什么结果,即便是平原君也救不了自己,能给自己个全尸就算是平原君下了死力了。 与其入狱受辱,生不如死,倒不如就死在这战场之上! 看着已有死志的信陵君,亲兵赶紧补充道:“君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即便魏王不敢得罪赵王,吾等何不投秦国而去!” 亲兵的话如同六月的井水,瞬间将信陵君从深深的绝望中浇醒。 对啊!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魏王保不住自己,但秦国可以。而且如今秦国对于赵国处于劣势之中,但也仅仅是劣势而已。又函谷之固、大河之险,赵国一时半会儿就拿不下秦国。 而且,秦国经此一战后,不管河东情形如何,也定要修养生息。现在的秦国最缺的就是能够辅助国策的文臣,因为自从范睢死后,秦国便一直没有好的文臣,甚至相国之位都一直空缺。自己若是投奔秦国,正好对口!不说做那相邦之位,坐个客卿还是不成问题的。 至于,周邑之战!?当年各为其主,也怨不得自己。至于嬴摎、孟琥之死,那是赵军所为,与自己无关。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相信秦国的王上不会不知道此理。 想到此处,原本无神的双眼瞬间又焕发精光,当即点了点头,对着亲兵说道:“可也!速渡泌水!” 见主君同意了自己的想法,亲兵也是长舒了一口气,随机便护着信陵君向着泌水冲杀而去。 没错,是冲杀! 冲杀的对象不是赵军,而是麾下挡路的、目无尊上的魏军将士们。 这面信陵君带着亲兵们开始无差别地冲杀,底下的各个裨将、都尉甚至校尉们,也纷纷有样学样,带着自己的亲兵就向泌水河冲去。 魏军,更乱了! 见着满地的武器还有已经崩溃的魏军,赵启哪里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已经追上魏军的赵启,当即生生止住自己即将要挥下的双锤,并对挥下的骑兵下令:“降者不杀”。 “降者跪地,跪地不杀!”羽林卫骑兵随机高声大喊道。 跟随着的归义胡骑也有样学样地,用他们有些蹩脚的中原话高喊起来这句他们并不陌生的话语,甚至比羽林卫还要喊得兴奋几分。 倒也怪不得他们,数年之前,草原之上,他们就如同眼前的魏军一般,惶惶然如同待宰之羔羊,也是一群红衣亮甲的骑兵高喊着这句口号。 不过短短数年,自己居然也能高喊起这句话语,怎能不令其兴奋不已。 随着一声声的“降者不杀”传入魏军的耳中,几乎没有丝毫地犹豫,被落在后面的魏军纷纷跪地,因为武器甲胄都已经丢弃的缘故,跪起来竟然十分地轻易,更有甚者居然直接在地面上蜷缩成一团。 紧接着,“降者不杀”的话语便如同瘟疫一般在魏军中迅速传播开来——原来除了拼命向泌水河边冲外,还有更好更安全的办法! 那还有啥好说的——降了! 虽然两条腿的人跑不过四条腿的战马,但即便再快的战马也跑不过话语传播的速度——音速! 赵军所至之处,几乎可见之人都作跪伏状,即便尚有几个有些气节的,甚至都等不到赵启的锤子,早有按捺已久的胡骑冲上前去解决掉敢于反抗之人,赵启带着数万大军好似不是在战斗而是在参观游览一般。 而这样的轻松,终于在迫近泌水河时被打破。 因为没有提前准备,泌水河畔的舟船极其有限,显然并不能满足全部人渡河,先至者已经驾船离去,比如信陵君和他的亲兵们,后到者只能望河兴叹,祈求者到岸后的船只能够尽快回转。 然而,还未等到对岸的船只回转,赵军的骑兵已经迫近。 聚集在河畔的大多是魏军中中高级的将领和他们的亲兵们,在魏国有家有室有权的他们自然不可能像那些泥腿子一般跪地投降赵军。 降可以,但要有尊严地降!毕竟自己这些人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跪地是不可能跪地的! “吾等愿降,请赵军主将答话!”一名裨将带着几名亲兵迎上了最前方的赵骑,朗声说道。 刚想大开杀戒的赵军骑兵面对这样的情况显然也有些懵,对面的人员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军卒,而自己才是个什长,虽然有些不爽对面战败了还趾高气昂的样子,但到底还是不敢轻下决定,好在赵启就在后方不远处,当即一遍派人前去请示赵启,一边持刀警戒。 很快,哒哒的马蹄在身后响起。 紧接着,一个硕大的铁锤便从什长的眼前飞过,直直地砸在那名裨将的头上,炸裂的头颅迸溅出红的、白的污了什长一身。 还未等什长反应过来,一道鞭影又在什长眼前挥过,随即狠狠地落在了什长的身上。 “吾之军令不清焉?”赵启咆哮的声音紧接着在什长的耳畔响起。 “清楚!降者跪地,跪地不杀!”什长干脆地大声答道。 “此人可曾跪地?为何不杀?”赵启继续咆哮道:“其为汝父汝母焉,汝欲为之替死焉?” “末将知罪!”什长慌忙认罪道。 “哼!”赵启冷冷一哼,对着身后的传令兵说道:“传令各营,但有不跪者,皆杀之!另,斩信陵君者,爵三级,赐百金!” 赵启当然不是弑杀之人,他也更知道赵王括对于人口的重视,这也是赵启一看到魏军大乱便下令降者不杀的原因。但眼前的这些人却是例外。 一则,这些人都是魏国的贵族,几乎不可能投诚过来,既然成不了自己人,那杀了也就杀了; 二则,上将军廉颇之死恐怕就是出自这些人之手,若说底层的兵卒只是听命行事,怪罪不得,但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背刺了赵国的人,不杀都对不起上将军。 周遭众将士显然也很快领会到了将军的意图,轰然应诺之后,便开始执行起赵启最新的将令来。 “降者跪地,跪地不杀!”之声再起,只不过这次再没有丝毫解释与犹豫,前方但有站立之人,哪怕是身无甲胄刀剑,只要未曾跪伏,皆尽斩之。 魏军的残军见赵军冲杀而来,当即有不少识时务的“俊杰”,如同他们看不起的那些士卒一般,按照赵军的要求跪伏在地,投降了赵军;但更多的魏军眼见着打不过,反抗必死,又不愿连累魏国的家族,当即投入滚滚的泌水河中,寻求那一丝丝的生的希望。 还有最后的一股子魏军,奋起最后的一丝勇气,对着赵军发起了最后的自杀式的绝地反击,但显然这份勇气来得太晚,也太少。如同击河之石子,虽泛涟漪,却很快被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的赵军给屠戮一空。 断肢残臂铺满泌水河畔,汩汩的热血顺着河滩流入泌水之中。河水吸收了血的红,又把热的血冲淡...... “看吧!还好老子把你小子按住了,不然你小子就跟他们一道去了哩!”一名依旧跪伏着的老者,狠狠地教训着身旁一样跪着的年轻人。 而那年轻的眼中,除了惊恐与骇然,再无其他神色。 很快,泌水东岸之上,再无站立的魏军。 而魏军,乃至魏国的最后一丝丝的精气神,也随着这只魏军的战没,消失在滚滚的泌水河畔。 “砰砰”的两声,赵启将手中的双锤狠狠地砸在河滩之上,一旁跪伏着的魏军将领顿时抖如筛糠,身子直接缩成了一团,生怕眼前的“凶人”一怒之下给自己一锤子,他可是亲眼看到这位“凶人”一锤子将人打得头颅炸裂的。 然而赵启的眼中根本没有此人。 看着前方滚滚的泌水与远去的几点船帆,赵启心中别提多烦闷了——信陵老贼跑了! 这对于赵启而言,信陵君逃了,这战就不算圆满,即便他几乎将数万的魏军一网打尽,尽管二十万联军已经灰飞烟灭! 赵启很想驾船前往泌水西岸继续追击,但显然,现实条件并不允许他这么做,不说别的,渡船所需的船只就不是一时能够解决的。更何况泌水西岸是联军的地盘,其中情形如何,赵启是一无所知的,贸然前进,显然不是一个成熟的将领该做的事。 当然,赵启相信,上将军的仇,迟早会报的! 第三百六十七章 兵出何方众将议 在轵城大战结束数日之后,赵括才带着李牧和两万大军匆匆赶到了河内轵城,眼前的场景却令他瞠目结舌! 原本被迁移走的百姓正陆陆续续地回到轵城之中; 城中一群群的犯人打扮的青壮,正在一队队士卒的看管下,为百姓重筑着房屋; 城楼之上,士兵们有条不紊地修缮着城墙与殿阁的破损; 哪里有半分的大战紧张模样,或许只有脚下被联军压实, 又被鲜血泡软的道路,无声地记录着曾经大战的疯狂。 “系统的模拟推演坏了?”赵括心中不住地想道:“说好的大军悄至轵城,于侧背攻寨,大破联军呢!二十多万联军,人呢?” 转过头,赵括疑惑地看着李牧, 可惜李牧此时也是一脸的懵! 好在, 正此时, 田单带着赵启便匆匆迎了过来。稍稍安顿好麾下众军,带着满心的疑问赵括和李牧跟随着田单来到了中军帐中。 “廉颇将军呢?”坐在主位的赵括率先问道。 其实经过推演,虽然田单为了不影响河东军的军心,将廉颇的死讯给瞒住了,但其实赵括早已知晓。但无论是出于对廉颇将军的尊重,或是为了收拢麾下将士之心,这个问题赵括都不得不问,甚至要在所有问题之前问出来。 此言一出,原本还非常和谐的中军帐里,温度立马就下降了好几度,田单和赵启纷纷单膝跪地答道:“末将有罪,请我王责罚!” 赵括眉头紧皱,缓缓吐出一个字:“讲!” 田单闻言,当即将魏信陵君是如何哄骗廉颇上将军前往魏营, 廉颇将军如何中伏导致伤重不治的情况, 一五一十地向赵括进行说明。 说着说着,泪水已经在赵括那通红的眼眶中打着转转。 “魏无忌,该死!”赵括咬牙切齿地说道:“如今是何情况,联军所在何处?寡人要亲提大军剿灭之!” 田单闻言, 颇有些自豪地答道:“二十三万五国联军已被我十六万大军击退。” 说着,田单向一旁的赵启打了个眼色,赵启当即会意,对着赵括回复道:“禀我王,是役,我军损兵六万余,灭联军一十三万余人,另收俘虏六万余人,所逃之军不足四万人!” “哦?”赵括有些惊喜地看着二人,就连身后的李牧也颇有些意外。 要知道轵城的兵中可没有什么“铁浮屠”之类的秘密武器,甚至虽然号称一十六万人马,即便算上守卫的郡兵,真正能战的大军也只有十万人马而已。而对面可是整整二十三万大军啊!如此劣势情况下,守住已是不易,更别说对联军形成击溃了。 无论赵括还是李牧都迫切地想要知道此战是怎么打出来的。 “快说说是怎么打的!”赵括急急地询问道。 赵启当然知道作为主将的田单不方便回答,当即便抢过答题权,说道:“禀我王,多亏了田将军的神机妙算!” 赵括看了看有些羞涩的田单,当即下令将舆图抬上来,并令赵启在舆图之上详细说明。 赵启自然不会怯场, 当即在舆图之上摆弄了起来。 “此战大约可分为三个节点。 其一,我军易帅之后,为提振军心士气,同时也对魏军实施报复,田单将军命我趁魏军孤军深入、轻敌大意之际,率骑兵主力夜袭魏军营寨。是役,破众军心中之贼,而斩魏军三万首级。 其二,联军围城,或因攻城不力,敌军主将遂混编其军,却致使大军之中,将不识兵,兵不认将,田将军趁此机会,遂命末将齐攻其北营,以火牛阵破之。转而又灭其西营主力。是役,灭联军六万余人,进而破联军兵力之优势。 其三,便是数日前,联军或闻我北郡之平北军南下,攻入齐国,齐国田氏将军遂暗自联络诸部,于凌晨时分悄然遁走。其后,联军大乱,秦、魏、韩三国相继撤军,只留楚军并部分打散的齐军与韩军。田将军果断尽起大军,先破西营,再直捣本寨,随后追亡逐北,几乎全歼魏军。 仅由秦国一万许,齐国两万多以及韩、魏两国数千人得以脱逃。 唯一美中不足者便是让那魏无忌那厮给逃了!”赵启眉飞色舞地、细细讲述着轵城之战的始末,只是在最后有一些些的不爽,显然,赵启对于追杀魏无忌为廉颇老将军报仇有着很深的执念。 而这份执念,似乎正在影响这在场的诸人。 “这可不好!”赵括在心中默默叹息道。 然而赵括并未表现出来,反而对着田单就是一通的夸奖:“田将军不愧为世之名将也,不仅以少胜多,更以微小之代价,获全胜也,此非常人、常将可比也!” 能得赵括如此夸奖,确实难得,但田单也确确实实配得上这样的称赞。无论是第一次抑或是第二次的夜袭,都需要极为敏锐的观察力与判断力,更需要极大的勇气与自信。 换了旁人,早就被那二十多万大军给吓回了城中,根本看不到战机;即便是看到了战机,也不敢在敌众我寡的时候,豪掷数万大军进行一场又一场的豪赌。 当然更关键的是田单的战场指挥能力,在兵力并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屡屡夜袭得手,出奇制胜。 田单见着赵王的夸奖也是连称不敢当。 两相客套了几句之后,赵括再度将众人代入下一个话题中:下一步怎么办? 一说这個事儿,赵启当仁不让地就占了出来,双手一拱便对赵括建议道:“禀我王,连日来我军已经收集足够船只,探马也将泌水西岸的情况摸排清楚,随时可以发兵泌水西岸,活捉魏无忌!” 赵括闻言,却不知可否,对着田单说道:“田将军怎么看?” 很明显,赵括当然清楚:田单应该是不同意赵启的想法的,不然以现在轵城的兵力,在船只准备妥当后,是完全足够强渡泌水的,但大军却没有这么做,原因只能有一个,田单不许。 但为廉颇将军报仇的理由却令田单无法正面拒绝,所以收集船只等准备工作只得让赵启他去做,田单只死死卡住出兵这一条。 至于理由嘛,估计就是用自己做文章——比如要等河东大军归来,方可出兵;万一河东战事出线反复,大军需要立即投入河东战事,不可轻出泌水以西。 而“不渡泌水”正是赵括所想要的建议,所以赵括必须让田单把话说出来。 “禀我王:末将以为,宜暂歇兵事!”田单略略犹豫之后还是将自己的建议说了出来。 “田将军!这?”不待田单说完,一旁的赵启就急急忙忙地插话道。 赵括哪里会容赵启打乱节奏,当即呵斥道:“且听田将军说完!” “诺!”赵启看着赵括的怒容,也不敢再多言语。 听话听音儿,赵王打断了赵启的插话,甚至不惜呵斥自己的爱将,只能说明一点——赵王是支持自己的建议的。 得到这个讯息的田单,随即定了定神,对赵王括说道:“禀我王,此番河东、河内与五国大战,耗时数月之久,上党、河东、河内三郡多年之积蓄皆消耗得差不多矣,又兼秋日大战,三郡之内秋收大减,此为粮缺; 我军自邯郸而来,我王之军更是转战河东再入河内,可谓转战千里者也,而我河内之军亦在轵城鏖战许久,虽有大胜,然却也是强弩之末,急需修整!此谓之兵乏; 其三,尚有不足一月便入冬季,若是此时继续攻伐,则恐陷与冬日之战中,此所谓时不利。 以此“粮缺、兵乏、时不利”之三者,故微臣以为,此时我军不宜再兴战事。” 田单的话音刚落,赵启立马就不乐意了,瞅了一眼赵括似乎没有阻止自己“讨论”的意思,当即驳斥道:“我军有诸多不利,彼当有更不利者也,其劳师以远,所耗钱粮需倍于我军也;其军大败,所剩残部更困于我军也;至于冬日,拿下区区周邑之地,哪里需要如此多之时间,半月之期足以!” 赵括饶有兴致地看着赵启,听其分析头头是道,看来这段时间来赵启没少成长。 随即赵括偏过头,示意田单继续。 田单会意,几乎没有迟疑便说道:“联军所耗钱粮虽多,却无碍其秋收,且五国之地广也,分摊之下所耗并不多于我赵国也;至于其残部是否能战,吾等需知,进攻他国与守卫国土乃是两个概念。所谓穷寇莫追是也! 更何况一旦攻陷周邑,则势必与秦再度交手,得之于我赵国国力提升无太多助益,却与我赵有大不利也!” 赵括闻言也是满意地点点头,姜到底还是老的辣,看问题一下就看到了关键点,所谓周邑,如今已然成了缓冲地带,虽然有不少税赋,但也若是占领之也需要投入大量的兵力,颇有些得不偿失。 眼见着赵启就要以“为廉颇将军报仇”为由强行推进攻魏的计策,赵括果断再度打断,随即看向了一旁的李牧,问道:“李将军以为如何?” 李牧尚未说话,一旁的田单便已然猜到了自己的建议恐怕并不得赵括的意,这才要李牧出来进行“纠正”。可是既不停战,又不攻周邑,还能怎么办?难道......田单想到了一个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可能。 听闻赵启的问话,李牧似早有准备,当即一拱手,说道:“末将以为:其一,末将不赞成出兵周邑,因其必然再与秦军形成对峙之局,诚如田将军所言,即便我军攻下周邑,恐怕也将陷入无限的军备竞赛之中,与我赵国不利。” 话音刚落,赵启的脸色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可是田单的脸色却也没有因此轻松,他明白——事情终究朝着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而去了。 不待两人做出反应,李牧便继续说道:“其二,我王曾言,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也。如今,联军大败,此千载难逢之机会也,必趁此机会断其一指,勿使其再现五国攻赵之势,故末将赞成出兵! 其三,末将建议:按照既定之国策,跳开中原泥潭,争取外线之资源,以大兵直出齐国,配合平北军先灭逃跑至残军,再向东伺机鲸吞临淄,一战定齐国七十二城,而终成我大赵之势!” 赵启闻言愣在了当场,是呀,赵国定的国策便是自燕而齐,步步为营,而最终一统六国之地,如今诸国大败,若是攻魏,迫于压力秦国不得不救援,可若是攻齐,就算是其余诸国想救也怕是不易,可以说是攻齐的绝佳机会。 尽管赵启明白,这是赵国最佳的选择,但心中却仍有些不舒服,为廉颇复仇的信念已经深深地扎入赵启的心中。 田单也是愣在当场,即便话至中途他便已经知晓了赵王括真正的目标,但在内心还是难以接受,毕竟齐国乃是其母国,但凡有一丝可能他都不愿意与自己的母国为敌,那片土地上虽然有着许多的苟且与尔虞我诈,却也有许多的同袍战友,更有他曾经的青春与汗水。 但田单明白,如今的赵国大势已成,齐国亦如诸国一般,被兼并那是迟早的事情。只是,若是可以,田单仍旧希望那日子慢些到来。 端坐着的赵括将二人的反应一一看在了眼里。 不错,都是有情有义的好汉子,可是赵括需要的是与他同心同德的将领。 随即赵括对着赵启说道:“为廉颇将军报仇之事,寡人是定要办的。遣使持寡人之国书要魏王交出魏无忌可也!” 赵启一听,眼睛便是一亮!是呀,谁说非要带兵打过去才能拿下魏无忌啊,让魏王送过来不就行了?以我赵国军力之盛,不怕那魏王不答应! 只是赵括接下来的话却又将赵启的希望之火给生生扑灭:“只是以魏无忌之心思,恐怕已经料到了魏王不会再容他,如今恐怕已经在秦军之中,正往咸阳而去。”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大军东向入齐境 “啊?!”赵启一声惊叹。 “秦国范睢死后,相国一直暂缺,魏无忌过去即便不为相国,也定会为秦王所重用!”赵括侃侃而谈道:“换而言之,欲诛杀之,先需灭秦!” “这......”赵启无奈地咋舌。 摆平了赵启,赵括随即对着田单说道:“田将军守护河内有功, 着复君爵位,曰轵城郡,以彰卿之功绩也。并调入内阁办事。寡人知齐国乃是田爱卿之母国,不忍刀剑相加也是人之长情也。” 对于说服田单,赵括没有把握,但好在赵国并不缺能打的将军,虽然少了田单这个“本地人”会困难上几分, 但仅凭着齐国那几块料,哪里会是自己的爱将李牧和赵启的对手。 至于封爵入阁,不仅仅是对田单守护河内,大胜联军的褒奖,也同时是变相地将田单手中兵权给夺了,毕竟田单在上党日久,也该回转中枢了。当然其中保护田单的成分居多,毕竟以赵括在军中的威信,根本是无惧任何人的挑战的。 赵括的话说得明白,田单也不是傻子,但却一直低着头,不肯领命,似乎在消化着赵括的话语,又似乎有着些什么旁的想法...... 终于,田单还是抬起头,只见其一脸的坚毅之中又有几丝泪痕。双手抱拳,田单一揖到底,说道:“还请我王准予微臣随军而去, 微臣愿以一骑入临淄, 劝降齐王!” “哦?”赵括有些惊讶地看着田单。 显然田单的言语很是令赵括惊讶,微微一想却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 田单何人哉!那是主张惜民力,少兵戈的代表啊,甚至不惜与赵奢论战的人物,虽然历史最终选择了赵奢的理论,但从中也不难看出田单是贵族之中少有的真正把黔首当人看的。 而上党郡自从赵括打下来后,一直作为新政实施的试点郡。在上党郡的这几年,田单亲眼见证了一个满目疮痍的郡县是如何从废墟中崛起,治下的百姓是如何从生死两难中变得丰衣足食的。 这些都与他的母国,甚至他治理下的即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若说第一年的田单是为了家族的命运才将自己的才华卖给赵括,那么第二年的田单则是真正地喜欢上了这片充满希望、充满向上激情的热土。 在这里,田单可以肆意挥洒着年轻时的梦想;在这里,田单能够获得真正的认可与爱戴,那是来自无数黔首发自内心的认可与爱戴。这也是为何田单如此费尽心力地打赢这场河内保卫战的愿意。 而依靠着民众的力量才守住即墨,完成复国大业的田单,比之赵括之外的任何人都要清楚民众的力量是何其伟大。 当“来了就是赵国人”的话语被赵王提出,更在六国传颂之时,田单就已经明白, 大势不可逆也! 既然大势不可逆, 那么田单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地减少齐国人民的伤亡与损失——让齐王投降。 那么赵括相信田单吗? 显然是相信的, 不仅因为田单主动提出只身前往,也就是说家眷等一干人等全都留在邯郸城中,田单自不可能枉顾全族姓名而为齐国殉道;更是因为田单乃战国后期难得的守信之人。 所以,有何不可呢? 赵括点点头,说道:“可也!不过为保证田爱卿之安全,还需大军临城也。” 田单闻言,心中一叹,他也明白赵括说的是对的:不经历一场大败,齐国上下如何能够意识到亡国之危险,又如何会听从他的建议,所谓以战促和,以战逼和是也。这也是最佳的方式了。 当即田单不再犹豫,双手抱拳应诺道:“谨遵我王之命!” 公元前252年秋末,六国混战也历时数月,终以赵之完胜告一段落。 赵倚重骑曰“铁浮屠”者,于河东击破秦军主力,迫使秦军依大河设防,不敢再踏河东半步;赵王括遂引河东之兵往河内救援被困之轵城,然河内轵城之军,以“夜袭”之策,又兼北郡平北军南下齐国历下、齐军被迫回援之际,大破二十万联军。 已而两军遂胜利会师与轵城之中。是时也,故赵上将军廉颇者,因魏信陵君之阴谋,枉死于轵城之外,赵王括怒不可遏,欲发大兵而灭魏,幸得将军李牧、田单之劝阻。 曰:“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今若攻魏,势必再对峙于秦,恐成军备竞争之势,于赵不利也。不若发兵东向,可脱离中原之泥潭而增之国力也。” 赵王括纳之,乃遣使者入魏索要信陵君等人,不想信陵君已虽秦国大军而去,为秦王之座上宾,故报仇之声暂止,而赵军一致东进也。 赵王遂命李牧为主将,赵启为副将,领兵五万,并三千“铁浮屠”号称十万大军,向东而去。另,田单随军而行。 行军图中,得北郡平北军之军报,已困河东回援之齐军与博城之外,大军遂抵博城,配合平北军,欲歼灭齐军两万人于博城附近。 赵军以七万之数会歼两万齐军,已成包围之势,正欲发动总攻击之时,忽有齐军主力约五万人现与博城之北。 李牧料定此为齐国来援之军,攻击遂止,并令北面之军稍稍放开口子,诱使齐军主力与被困之军会师。 齐军不察,即入彀中,七万齐军为七万赵军所围困。齐军既入,两面之赵军随即关门。赵括乃以赵启为先锋,率麾下三千铁浮屠,并三万步骑会攻齐阵。 齐军不知铁浮屠之厉害,仍以常规之盾阵防御,不过倏忽之间,其阵已被“铁浮屠”所破,“铁浮屠”所过之处,几无可当之敌——碰着便死,挨着便伤。后方赵军步骑随即跟进,以堂堂之阵对阵为“铁浮屠”所冲烂之阵,几与屠杀无异。 战约半个时辰,铁浮屠已下场休息,所剩之齐军已经不足泰半。 战至一个时辰,铁浮屠再度上场,齐军皆面如死灰,待其起速,长刀一横,只听得“当啷”几声,齐军遂降。 博城一战,齐军再损兵七万,至此,齐国境内总计约二十五万大军,已去其大半(河内战场损三万,历下损五万,博城又七万,共计一十五万)。 而因其添油之战术,导致齐军为各个击破,尤其临淄城大部兵马被调出,整個城中仅剩三万人马,更东面的即墨城中尚有五万大军,而自临淄至即墨的零星的小城之中分布着剩下的两万大军。 博城已平,赵军遂全军北上,欲一鼓作气而下临淄灭齐国。 赵军大军压境,临淄又无御敌之兵,,急得齐王是团团转,遂命众臣共议此事,以期救国存亡之策。 或曰:可速求援于诸国,再兴五国伐赵之故事。 或曰:可退守即墨,效当年之故事,待中原变故,再图复国之事。 或曰...... 大论三日,竟无一可行之策,齐王丧且沮,曰:“若得安平君(田单在齐国时的爵位)尚在,安会如此哉。” 所谓国难思良将,大抵如此也。 未想齐王之祷告竟然成真,一日后,故安平君、今轵城君田单者,单人匹马竟出现于临淄城西。 齐王得知,欣喜若狂,遂率百官出城相迎,曰:“板荡识城臣!寡人何其幸哉,竟得君上厚爱。” 继而引入宫中,摒退左右,咨以退敌之策。 田单曰:“事已不可为,请王上以万千百姓为念,以宗庙社稷为念,速降赵军。赵王有言:只要王上能降,赵军不毁齐之宗庙,不绝田氏苗裔,而王上更不失君位之享。” 齐王怒曰:“安平君已反乎!” 田单笑答:“此处仅有赵之轵城君,哪里有什么安平君焉!” 齐王惭,田单乃止,曰:“个人荣辱事小,宗庙延续事大。王上可知河东十万秦军狼狈而逃,仅有不足四万人逃过大河哉?王上可知,二十三万联军溃败与轵城之南,信陵君等将军仅以身免焉?王上可知,赵军已分兵而取即墨焉?” 田单三问,句句如同一把大锤,狠狠地轰击在齐王的胸口。 前两问言外之意,乃是是告诉齐王,外援已绝; 后一问之意,是在告诉齐王,齐国已经无险可守,无要可凭。 是故,除了投降,别无其他办法,无论为己还是为了宗庙延续。 话音落下,殿阁之内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只有齐王那不断起伏的胸口与粗重的呼吸声不断回响着。 田单也不催促,甚至田单也明白,即便再有理有据的劝谏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成功,甚至自己还会因此付出巨大的代价——乃至生命的代价。 但对于田单来说,他能讲的、该劝的都已经说完了,至于结果,并不是他一个曾经的齐国人能够决定的,重要的是:投降的种子已经种下,只要有足够的养分与阳光,就会有破土而出的可能。 于斯足以! 田单静静地看着齐王,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而原本对于田单的归来寄予厚望的齐王,如今心中的郁结之情、愤懑之感也可想而知,甚至就想将眼前此人给杀了——我田齐,数代人不懈努力才将大齐占为己有,岂能断送在自己的手中。 好在,齐王想到了田单如今的身份,不仅是曾经的救国英雄,更是赵国的使者,倒也不敢对田单下手。 “君上一路辛苦,且在宫中休息一二吧!”说着,一甩衣袖,齐王兀自走出了殿阁。显然,田单被齐王给软禁了起来。 然而田单虽然被限制了自由,但田单的劝谏却在朝野广泛流传了开来。当然,这其中自然少不了赵括为了配合田单而动用的暗卫和羽林亲卫的功劳。 朝野对此议论纷纷,有赞成的、有反对的,但更多的是叹息而迷茫的。 当一位国家的曾经的英雄都要放弃了这个国家之时,或许这个国家是真的不足以再得到更多的热爱了。 一颗颗“投降”的种子,悄然在齐国的朝野扎下了根。 但,齐国仍不愿意投降。 赵括却一点也不急,甚至连救援田单的意思都没有,因为他知道,很快的,现实会教会齐国要如何选择。 前方李牧率领主力赵军继续向着临淄的方向逼近,迫使临淄附近的兵力回防。 同时,赵启带着田单的信物和一万骑兵日夜兼程赶往东面的即墨城。 虽然即墨城中城守几度更换,但田单依旧在城中享有着几乎无上的地位,再加上赵国的强势,所以,带着信物的赵启几乎毫不费力地就将齐国东部最大城池——即墨城——收入囊中。 紧接着,在即墨城守的襄助下,齐国东部各城几乎兵不血刃地投入赵国的怀抱。至此,赵国已经形成了对齐国东西两面的占领,齐国所真正能够掌握的城池,仅剩下以临淄为中心的一块几乎不到原先国土一半的地盘了。 东部沿海富庶之地的投降,很快传到了临淄城中,劝说齐王投降的声音一下子多了起来,就连齐王都有所动摇。但齐王还有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外国干预! 然而,世上事往往不会按照弱者的想法而进行。 赵国攻齐的消息随着齐国四出的求援使者被带到了诸国之中。 除了秦国表达了极大的愤慨之外,其余诸国第一时间居然是觉得松了一口气——好悬打的不是自己。 尤其是魏国,几乎马不停蹄地就往赵国递送国书:一边解释着攻赵乃是信陵君一人私自所为,极力撇清着自己的关系,一边申讨着齐国的罪过,居然宣称赵国攻齐是正义之举。更是送上粮秣若干,以资攻伐之战。 楚国也在第二时间表达出诚意,不仅奉上粮秣,更是又继续献上美女若干。 韩国本想装死,不问世事,见魏、楚两国如此行径,心中更是唾弃不以,随机奉上精铁千斤,既做攻赵之赎罪,也算助赵伐无道之齐国。 而作为齐国最后希望的秦国,此时却也只能在口头上对着赵国吼上两句。 第三百六十九章 齐国投降大势成咸阳宫中五人愁 出兵? 在没有搞定赵国的重骑兵之前,打死秦国也不敢将军队派到齐国去,那是给赵国送菜去的。至于什么粮秣、军械秦国倒是很愿意给,也希望齐国能够拖住赵军的脚步。 可是秦齐之间路途太远,且不论赵国可能的截杀,就算能送到,送一旦粮草恐怕路途上要耗费两石, 再加上齐国根本不缺这点粮草,毕竟齐国靠海煮盐,货通诸国,财货之积不逊于秦也。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对于齐国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一句话,齐国缺的是能战之将,敢战之兵!而不是粮秣、军械之物。 但显然, 秦国并不能满足齐国的要求,甚至连支援一名将领的要求也做不到。毕竟连翻的大战与内耗,如今有名有姓的大将也就司马错和新秀蒙骜, 可以说:秦国自己的名将也不多了! 所以,秦国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在口头上谴责赵国一番而已,而这样的谴责,赵括甚至懒得理会。 诸国的反应很快在赵国的添油加醋之下传到了齐国境内,甚至于齐王尚未接到使者的回令,“诸国无援”的消息已经传遍坊间了。 尽管齐国的下层已经沸反盈天了,齐国的上层却依旧保持着冷静,无论齐王还是齐国的大臣们都在等待着、期盼着最后一丝的希望——秦国。 直到各国的使者,尤其是秦国的使者终于将情况反馈回来之后,齐国大臣们也随之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于是劝说齐王的大臣瞬间从殿门排到了宫门口。 而齐王也在一再的噩耗之中,渐渐失去了最后的信心——内部既无能战之兵,又无必守之心,军民上下无不以投降为劝;外部无国可援,就算是自己咬着牙硬逼着麾下坚守城池,就算麾下的士卒也听从自己的王命坚守城池,换来的也不过是巨大的伤亡与亡国之辱。 更何况!齐王抬头看了一眼桌上一卷卷堆积成山的劝降的奏疏, 与门外等待召见好劝谏自己的臣子们, 真的还有人愿意为自己的齐国抛头颅洒热血吗? 或许,在自己将田单逐出齐国的那刻起,就注定了此时的无人可用了吧! 自作孽,不可活也!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那便降吧!”齐王轻声对自己叹息着说道。 随即,殿门大开,齐王从幽冷的殿阁之中缓缓走出,秋日里和煦的阳光洒在齐王的身上,照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见过我王!”众臣对着齐王见礼道。 齐王看着阶下的一众群臣,一个个脑满肠肥的模样,一个个不知报国只想保家的样子,除了一声叹息,齐王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当即,齐王对着众臣说道:“去吧!去把田先生请来!” 一个“请”字,所包含的意思,在场的人精们哪里还不懂得,当即喜色便上脸庞,纷纷高呼:“我王英明!” 齐王看着阶下一個个谄媚的样子,心中不经有些作呕,若自己真是英明, 我大齐千里沃土,何至于此?只可惜,这个道理,齐王明白的太晚了。 公元前252年,冬日即至,赵国趁胜攻齐,先灭齐之主力与博城,又分兵一万取齐之东部,即墨等城见田单信物而降。后,赵军主力挺进临淄,时轵城君田单者,孤身入临淄,呈以利弊而力劝齐王投降。 未几,临淄城门大开,齐王在田单带领下,率齐国文武百官,献上齐国之人口土地黄册,降于赵。 齐乃亡! ...... 齐国既亡,赵括遂封故齐王为安平君,迁其入邯郸,并赐华宅供养之,齐国宗庙亦随之迁徙,并使香火不绝也。 赵王括见安平君于龙台宫中,语之曰:“但能安心度日,便可平安无事也!” 安平君叩而谢之,曰:“愿安平度日也!” 后,果如其所言,日日平安,寿八十而终。 ...... 然齐国之亡,却令诸国惊叹也。非因其亡,而因其亡之速也!始于五国阴谋攻赵,至赵军之入齐,终至齐王之所降,不过短短数月而已。 至此,攻赵五国之中:齐国既灭,韩、魏元气大伤,秦国损兵折将而一无所获,只有楚国虽损兵五万,却得鄢郢之地,勉强可谓胜矣。 反观赵国,经五国之攻伐,不仅未损分毫,反而得齐国千里之沃土。至此时,赵国已然一统北境之地,纵四国合力,其地不过赵之广阔,其民不足赵之丰足,其兵将不如赵之精锐,赵之大势已成矣。 见得如此情形,作为曾经的唯一霸主,秦国岂能坐以待毙! 齐国投降的讯息很快传到了咸阳,秦人惊惧之余,一场关于秦国出入的讨论正在秦王宫中紧张而秘密地进行着。 出席此次至关重要的廷议的有我们年轻的秦王子楚,急急从河西赶回来的上将军蒙骜,还有将军司马错,以及新鲜出炉的秦国客卿——原魏国信陵君——魏无忌。当然还有在一旁伺候着的新任秦宫宦者令。 显然,秦王虽然年轻,却也深知越是大事,越是要开小会才能真正决断。 “上将军!”秦王率先打破沉默。 “末将在!”上将军蒙骜双手一拱立即答应道。 “赵军铁骑,可有破解之道?”秦王继续问道。这也是最为关键的问题,毕竟若是打不过赵军的铁骑,再多的伎俩也是无用。 蒙骜摇摇头,低头说道:“回禀我王,末将与诸位将军细细考量过此事,又经无数次推演,如今可知赵军铁骑之弱点有二: 其一,不耐久战。此因其所负铁甲之重,故消耗体力甚重,无论士卒或是战马皆不可久战也。 其二,受制于山地、城池及河流也。 然,请我王恕末将无能:若是在平原之上,此铁骑近乎无敌。而赵国亦绝不会令其久战或是战于山地、城池、河流之中也。故,末将虽有其弱点之猜测,却暂未想到如何破解。” 秦王眉头紧锁说道:“总归不可能仅仅靠着大河和函谷关,赵国自然一时攻不进来,可我大秦也将困于西陲之地也。若是等赵国一统东方,六国并为一国,便是函谷再高,大河再急恐怕也阻挡不住赵军的脚步矣。” 说着,秦王又看向了司马错,问道:“司马将军!赵军铁甲仿制之事进行的如何了?” “禀我王,匠作已经成功将铁甲进行了拆解,并成功制出一件铁甲,目前正在进一步细化和简化工序流程,相信不日便可大批量制作。”司马错当即回复道。 闻言的秦王心情稍作放松,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了——即便破不了赵军的铁骑,自己也组建一只,大不了兑子便是。 看着稍作欢喜的秦王,司马错与蒙骜对视一眼,还是决定斗胆打断秦王的欢喜。 “不过......”司马错双手抱拳,缓缓说道:“铁甲虽然制出,然,若要真正形成战力,却仍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 “嗯?”秦王显然并不愿意再听见如此噩耗,但还是压住心中的不快,说道:“司马将军直言便是,我等一起出谋划策。” “诺!”司马错赶忙应诺道:“其一,便是铁甲过重,故所负之士卒需足够强壮,此尚易解,然铁甲加之壮士之重,恐非一般战马所能负担者也,这恐怕也是以赵国之盛却也只有三千骑的原因。” “此事容易!”秦王不待司马错说完,便当即下令道:“上将军,速命义渠进献良马以作战马之用,赵国有三千,寡人就要五千!” 蒙骜闻言,虽觉有所不妥,毕竟若是逼迫义渠太急,恐生祸患,但事涉军国大事,一时又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也只得硬着头皮应诺。 见蒙骜应诺,秦王随即示意司马错继续。 司马错也是无奈地在心中叹口气,随即接着说道:“其二,便是士卒乘于战马,持长刀以行冲刺之战术,然冲击力过大,前方敌军虽倒,然我骑卒亦因其力而被反震下马来。” “嗯?”秦王闻言有些焦躁了。 敢情自己花费这么多的人力物力,得来的却是一个极限“一换一”的样子货? 不对啊!赵国可是凭借着这区区三千铁骑打得我十万大军节节败退的啊,怎么会是样子货呢?赵军的铁骑可没有被震荡下来的。 要么就是赵国有什么特殊的办法,要么就是东西没带全。于是,探寻的目光又落到了蒙骜的身上。 “回禀我王。”蒙骜显然明白秦王的意思,而他也是经过一番调查的,当即说道:“据带回此甲的王将军亲兵所言,骑兵及马匹身上所有能带走的,便是马口中的嚼子都没有落下。” 众人点点头,显然他们也不愿意去怀疑用生命换取此战甲的王龁将军,会在最关键的时刻掉链子。 “然!”蒙骜接着说道:“末将昨细细回想,战场之上,赵军之骑兵乃是以三人为一组,中以手腕粗细的铁链相链接,上置铁蒺藜若干。末将初时以为,此铁链乃为将三骑连接一起,增加铁骑之控制面。如今想来,此铁链或许还将骑兵牢牢栓在马背之上。” “上将军此言有理!”司马错恍然大悟道:“末将这就令工匠再做两幅铁甲及铁链,已观其效,若是真能......” 说着司马错已经要站起身来,向殿外而去。 秦王笑着将司马错按下,说道:“将军何其急也!今夜天色已晚,便是到了营中,恐也不便生火打造,此事也不急于这一夜!况且还有大事需与将军相商也!” 司马错闻言,亦觉得自己有些操之过急,当即向秦王一礼,以示道歉。 秦王自然不会去怪罪一个为国着急的将军,当即虚扶一把,又问道:“若是上将军所料不错,铁甲及铁链之物需多久方可准备完毕,而我大秦之铁骑需多久方能练成?” 司马错略略沉吟一番,说道:“铁甲耗铁颇多,再加上铁链等物,若是倾尽全力,末将有把握在半年之内赶制五千副。” 秦王闻言不作声色,又看向了蒙骜。 蒙骜会意,答道:“此铁骑之战法虽为简单,却要求将士配合默契,更需与后续步骑协调共进,故末将练兵至少需要三月之期。” “半年,三月,再加农忙之时日,换言之,我大秦至少在后年方可拥此利器?”秦王喃喃自语般地计算着时日。 一旁久未言语的魏无忌(信陵君,以后都叫魏无忌了哈)自然察觉出秦王的不满,当即一礼说道:“禀我王,微臣有一建议,或可缩短其中进程,不知当讲不当讲?” “魏卿快快说来!”秦王当即欣喜地说道。 “微臣以为,不若令司马将军,先行赶制千副以作练兵之用,同时练兵之初,可用巨石等物以作暂时之替代,如此兵甲打造之期或可与练兵之时日相齐也。”魏无忌立即答道。 “妙也!”秦王抚掌叹曰:“如此一来,明年秋日前,我大秦之铁骑即可成军矣!” 司马错与蒙骜相视一眼,纷纷称是。 对于这样的边打造兵器,边练兵的方法,本就是题中之意,两人都不知道其中有何妙处,但秦王之后的话语很快告诉了二人什么是妙。 “不知魏卿可还有何妙计欲献于寡人哉?”秦王对着魏无忌发出鼓励的眼神。 魏无忌当即拜倒,侃侃而谈道:“微臣自河内败北而归,蒙大王错爱,不纠过往之事,更许以客卿之位,微臣日夜思量对赵之策,乃感念我王之恩德,欲报效于万一也!今有一策,愿献于我王,以备咨询是也。” “魏卿且快快说来!”秦王颇为急切地说道。 “诺!”魏无忌也不矫揉造作,当即答道:“此策名曰:强国之策,其关键曰:弃中原之泥潭,图东南之沃土。” “魏卿请细言之!”秦王继续说道。 “诺!”魏无忌继续答应着:“观夫我军累年大战,旨在东出而占中原。然中原之地,魏、韩并立,又有赵国在后不断增援,是故经年战而无功。此以一而敌三、乃至四国之故也,虽以秦国之强,难以维之也。” 第三百七十章 秦宫议定未来路接着奏乐接着舞 说着魏无忌看了看在场诸人,随即继续说道:“反观赵国,趁韩、楚攻秦之后,诸国无力再战时而取燕国之地;趁五国攻赵无功而反之际,则取齐。皆是趁诸国无力出兵之时,而取诸国不好增援之地。是以一国敌一国,故尽占其地而得其利也。 至今日, 齐国既灭,赵国已雄霸北陆,我大秦虽有关中、巴蜀之富,若再不奋起直追,恐再不是如今赵国之对手矣。” “非不知其窘迫也,可, 兵出何方焉?”秦王又问道。 魏无忌继续笑道:“微臣以为:我大秦应调整东出之方向,放弃赵国一直虎视眈眈的中原地区, 转而向东南楚国开刀!尤其应趁赵国尚未对齐国完成收拢之时, 果断自巴蜀而出兵,重夺鄢郢之故地,并向东南继续推进,以期灭楚而与赵国形成南北对峙之势!” 话已至此,蒙骜和司马错哪里还不知道这是秦王与魏无忌两人在唱着双簧,但事涉秦国国运,万不可有一丝的错漏,无论蒙骜或是司马错都不会轻易听服的。 “敢问魏客卿,出兵中原赵军会阻,出兵楚国,赵国便会袖手旁观焉?客卿此计是为我大秦还是为了魏国焉?”蒙骜当即很不客气地质问道。 此言一出,原本热闹的殿阁之中瞬间冷了好几度。 闻言的魏无忌,却也不恼,反而胸有成竹地说道:“将军之虑不无道理。若说下臣全然不为魏国着想,则必以凉薄称之。故,下臣愿告知将军:此策既为魏国,更为秦国! 如今两强对立之势已然明显, 无论魏、韩、楚皆为两国之鱼肉, 故下臣所为之魏国者,最多无非令魏国多苟延残喘几年而已。 然于秦而言,若再一味图谋中原之地,则势必陷入泥潭不能自拔也。 至于将军之问:出兵楚国,赵国会否出兵之言。下臣以为其因有三: 其一,楚与秦接壤,而距赵之故地颇远,即便赵国灭齐之后有所接壤,然其主力战兵皆出于故地,若要襄助于楚,则必劳师远征,此于赵大不利也! 其二,楚国境内,河流密布,山川起伏,利于步战而不利于赵军骑兵,尤其限制了赵军铁骑之发挥,故在楚战,不利于赵军施展。 其三, 如今齐国虽灭, 然齐国乃大国也,拥城七十余座,其中各种势力更是盘根错节,赵国此事定忙于收拢齐国,难于分神他顾。即便赵国以河东、河内之兵西进牵制我军,我军依靠大河及函谷防线,当不至有失也。 可若我军再次东出中原,不仅要面对赵军之无敌铁骑,一旦战败,更有被突破防线之危险。故言此时是我东出之最佳时机,而东出之处以南面楚国为上佳。” 面对魏无忌的坦言相告,蒙骜和司马错也是颇感无奈,人家都明明白白告诉你了,他是为了魏国着想,但更是为秦国着想,那还能咋办呢? 关键问题是,两人越听魏无忌的理论还越觉得有道理,毕竟秦国在中原吃过的亏可是太多了!而鄢郢之地被割让出去,却没有达到想要的攻赵的效果,也在无形中刺痛着两位将军的神经——他们也想将鄢郢之地给夺回来。 然而,他们都没有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楚国真的好打吗?! 当然,站在在场诸人的视野来看,楚国还真挺好打的,毕竟无论作为对手(鄢郢之战,包括白起那次和蒙骜那次),还是作为队友(河内之战),楚国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都是聊胜于无。 可是他们忘了,进攻不行不代表防守不行,入侵他国和守卫家乡的心态是完全不一样的。这全都要归结于楚国的政治制度:近乎分封制。 楚王虽名为王,却是其他诸王大不同。简单来说就是中央集权不够。甚至可以说是与贵族共天下。一旦要打仗了,楚王就颁下王命,让各个贵族们出兵,大点的贵族出个五六千,小的贵族出个千八百,然后就楚王再派一个将军带着王城的大军和乌泱泱贵族大军一齐杀向战场。 但问题是战胜了,楚王虽然会论功行赏,但却往往远不够自己所付出的,尤其是新得的土地,楚王当然不可能将这蛋糕的大部切给手底下的贵族了,否则时日一久,岂不是尾大不掉。 可也正因为这样,可想而知在对外战争中,贵族们往往想的是如何保存自家的实力而不是如何配合楚王打赢战争,这也就导致了再对外作战时楚军的羸弱不堪。 一旦到了对内作战时,那可就不一样了,被入侵领土的贵族自不必说,一定是以死相抗。而在一旁尚未波及的贵族也不是傻子,自然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不说以死相抗,至少也是力所能及地提供帮助。 这也就导致了战事一旦到了楚国内部就变得相当的艰难,即便是有战神之称的白起也是靠着大自然(水)的力量才拿下了鄢郢之战的,而且其中耗费的人力物力和时间也颇为巨大。 而真正历史上,秦国灭楚之战,王翦老将讨要秦国几乎全国的兵力方才灭了楚国,也充分说明了守卫疆土时的楚军战力的恐怖。要知道败于楚国的李信手下的二十万大军,也是刚刚灭了三晋的精锐将士啊。 当然,此时的楚军之中却也没有项燕这样的名将支撑。而无论司马错还是蒙骜却都不逊色于王翦、李信。 不管怎样,秦国高层对于攻楚还是充满信心的。 秦王见麾下二将也都再未提出过多质疑,当即下定了决心说道:“既然如此,上将军,司马将军,明日起便开始调动部署吧!寡人要在开春之前,将楚人赶出郢都。” “开春之前?”蒙骜暗暗盘算着:“所剩不到三個月了,要调动士卒,要布置防御,还要准备粮秣军械,有的忙了。” “冬末开战,却能出其不意,南方冬日不算寒冷,只要备足衣物,应该不成问题。”司马错也在暗暗思量着:“只是郢都城高,恐攻之不易也。” 虽然有困难,但无论蒙骜还是司马错都知道,这或许是秦国最后也是最好的机会了,多拖延一日,赵国就将壮大一分,自己必须尽快拿下楚国,才能跟赵国继续掰手腕子。 随即二人再度相视一眼,纷纷应诺称是。 ...... 国策既定,整个秦国随即如同一个战争机器一般疯狂地运转了起来,当然几次的战败令这台机器蒙上了不少的灰尘,但在蒙骜和司马错的不断修复之下,好歹是继续地运转了起来。 刚刚结束战斗的秦兵得到了难得的假期,虽然假期断了一些,但那对于戍边的将士而言也已足够了。只是这个集合地点颇有些怪异,不是咸阳,也不是河西或是函谷,而是在靠近巴蜀的一座城池,当然,这并不能影响将士们回家的热情。或许是要换防吧,谁知道呢,谁又在乎呢?! 相较于欢喜鼓舞的普通将士,匠作营中的大匠们可苦了去了——三班倒地赶工,一片片甲胄、一条条锁链被赶制出来,又被回火重制,然后换个方式再来一次,直到以最简的流程达到最佳的效果。 刚刚结束掉秋收的民壮们也没闲着,纷纷被召集了起来,或是修筑河西、函谷关的工事,或是从北向南运输这粮食器械,总之一片热火朝天的模样。 而相对于关中的热火朝天的景象,蜀中和义渠的“二等公民”就糟了殃了,或是被强迫交粮,无数巴蜀人的口粮被强制充作了军粮,或是被强迫贡献出自己的骏马,无数义渠人的部落里甚至只剩下了骡子。 可是面对着训练有素的秦军,无论巴蜀还是义渠都只能选择默默忍受,毕竟口粮虽然被夺去了大半,但作为天府之国,总算是有些盈余,不至于饿死太多人;胯下的骏马虽然被夺了去,但好在自己和家人的性命未被夺去。 只要还有一口气,只要还能有一口饭吃,人们就不会想到造反!自古皆如此,我可爱又可气的华夏人哦——何日惊雷起,遍地战豺狼?! 秦国上下有条不紊地调动着,因为赌上了国运的缘故,除了开会五人组以外,谁也不知道秦国接下来的打算,就连执行着这些事情的官吏,也都只是以为这些都是为了来年的备战而进行的常规操作而已。 不得不说,秦国的保密制度还是很有一套的。 然而就是在如此严密的保密制度之下,赵括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秦国近乎全部的部署打算。 原因很简单,五人之中,一直在秦王身后默不作声的宦者令符赤,乃是赵括的内卫安排入秦宫之人。 没错,在赵括对于在秦国开战间谍活动已刻不容缓的指示下,赵鲤所率领的暗卫按照赵括“选一人,需深仇;自宫之,入秦宫;侍王储,附其喜,背其锅,得其宠;待天变,间计成!”的要求(第二百六十一章),安人于子楚之侧。 因果巧合之下,有上党流民来投,其与秦国有灭族之仇,更因牢狱之灾,下身毁烂,仅余一子,珍之爱之,即为入秦宫之上上人选也。 遂改名符赤,入子楚宫中服侍。所谓符者,伏也,潜伏之意;赤者,红也,赵军军服之主色也。因其机敏,加之暗卫不遗余力之帮衬,数次为子楚与范睢之间通信,故颇受子楚所重。 后老秦王既崩,子楚即位,虽然尚未接手黑冰台,但因其深得秦王之信任,故军国大事皆不避之也。 符赤身受赵国之恩,又有稚子在邯郸受教,更日日不敢或忘灭族之仇,为宦者令后,日日想将有用情报传出,此前五国攻赵的绝密情报就是他有意透露给另一位赵国间谍的。当然,这位间谍也很快在内查之中被符赤查出并手刃,这也无形中更增加了秦王子楚对于符赤的信任。 非是符赤无情无义,只是他深知,他所在的位置,可抵十万大军。 这不,一道密信又将秦国的企图暴露,甚至可以说此信一出,几乎断了秦国的翻盘崛起之路。 收到信息的赵括却也不急,甚至他都不准备亲自下场对抗秦国,一则他深知攻楚之难,二则他也希望秦国能够陷入楚国的陷阱当中。 当然,该坑秦国的,赵括也不会落下。 正巧的是,楚国使者带着又一批的美女来到了邯郸城中。 赵括当然明白楚使此来的目的,除了巴结自己,恐怕就是那河内战场上俘虏色三万楚军了。赵括当即下令原本要押送之辽东的楚国战俘暂停押送,就地在上党进行屯田。 随即,赵括大摆宴席,迎接楚使得到来。当然因为赵括已经打定主意要装醉的缘故,宴席也就只有平原君一人陪酒。 一面是悦耳丝竹,一面是软玉温香,底下是歌颂的话语,手中的无骨细腰,眼前更是高耸的山峰,淳黄的酒液不住地灌入赵括的口中,令赵括不知不觉地就沉醉其中,舌头也不自觉大了起来:“不过是些战俘嘛,能博美人一笑,寡人何惜哉!” 闻言的楚使心头一片欢喜——到底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刚要接过话头,却被一旁的平原君给生生止住了。 平原君也是被赵括的情形给吓了一跳,慌忙出言阻止道:“我王慎言!军国大事,不可定于宴席之间。如此靡靡之音,不可登我赵国之堂也。” 说着平原君就要将歌舞通通撤下。 平原君是真的怕了,有多少英雄好汉都倒在了温柔乡中,虽然如今的赵国已如烈火烹油之势,然老人家最怕的就是登高而跌重。 只是平原君的紧张与担心,除了让楚使相信地认为赵括即将沉迷于美人外,对于赵括并无任何作用。 “嗯?”赵括颇有些不高兴,挥了挥手说道:“寡人打了一辈子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吗?接着奏乐、接着舞!” 第三百七十一章 漏破绽赵国还卒挽颓势秦军南进 “陛下!”平原君有些恼怒地吼道。 赵括显然被平原君的吼声给吓得一激灵,面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可面对的却是平原君——自己父亲的好友,又是国之重臣,虽然一而再地驳了赵括的面子,赵括又能咋办呢? 看着怒气冲冲的平原君,以及有些懵逼的楚国使者, 显然表演已经到位了。 惹不起,躲得起的赵括当即决定遁走。 大袖一挥,赵括铁青着脸色就要往后宫而去。 楚国使者一下子蹦了起来,这可不能让赵王就这么走了,否则今日大好的机会就给浪费了,赶忙上前阻止道:“王上, 我楚军之事?!” 赵括抬眼看了一眼楚国使者, 眼神中迸发出几分杀气, 竟让楚使不自觉地退后了几分。 但身负重任的楚使没有令楚王和赵括失望,壮着胆子说道:“王上,有道是君无戏言也......” 虽然话语的声音越来越弱,是渐不可闻,但能在赵括的威压下依旧坚持原则,已是超过了大多数的使者了。 赵括心中暗暗表示:很满意。 当然,表面上赵括仍然装作被要挟而恼怒的模样,大袖一挥,含含糊糊地说道:“明日再议!” 说着,在平原君的欲言又止和楚使略带满意的表情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宫殿。随后平原君也叹息着和楚使一道离开,徒留一地的莺莺燕燕不知所措地留在原地。 走出宫殿的赵括,几乎瞬间变得清醒,挥一挥手示意宦者令靠近,随即说道:“待平原君与楚使分开后,于其归家路上,秘宣其入宫见驾。” “诺!”宦者令赵忠立即应诺道,显然赵括的装醉并没有骗过这位宦者令,毕竟赵括的酒量, 身为宦者令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很快,平原君被带到了赵括面前。 只见赵括正披着裘袄在舆图之上左左右右地比量着些什么,平原君见此情形,哪里还不知道赵括是在装醉,可是这是为何呢? 带着满腹的疑问与郁闷,平原君微微向着赵括见礼道:“微臣见过我王!” 赵括转过头看向平原君,知其心中有气,却也不劝解什么,而是把着平原君的臂膀,将其带到舆图之前,开门见山地说道:“秦宫中传来绝密之消息:秦国欲趁我军忙于齐国之政时,发大兵,而攻楚,欲灭楚国而与我大赵形成南北对峙之势!” “啊?”几乎瞬间,平原君就明白了赵括的意思——秦军攻楚,赵国如今的兵力都在齐国,几乎动弹不得,河东、河内之兵守城倒是足够, 却也无力进攻。所以,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那三万降卒还给楚国。 至于消息的准确性? 自从上次五国攻赵的绝密情报被送抵邯郸之后,平原君算是对赵王括手底下的情报部门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用四个字形容,那就是:无孔不入。 至于此次情报,虽然平原君不知道为何秦国会如此穷兵黩武地战了又战,但显然,在情报组出现大的纰漏之前,平原君还是选择相信的。 “我王是故意给楚使漏出破绽?”平原君明知故问道。 “哈哈哈!”赵括大笑道:“怎么样,寡人的演技不差吧!平原君可是被寡人的一脸色相给骗到了?” 说着赵括又大笑了起来,一旁的平原君也配合着苦笑了起来。在赵括狂荡的笑声中,两人刚刚那点子误会与不愉快随即消散不见,而这也是平原君明知故问的原因,二人心照不宣。 少顷,从笑声中缓过神来的平原君开始发问道:“秦国攻楚,自然有其手段,又是突然袭击,其战事定然会倒向秦国。吾等是否要将此信息透露给楚使,以便楚王及时备战,不至于为秦军一击而溃?” 赵括闻言也收敛其笑容,略略思索之后还是果断地摇了摇头,说道:“此事不可!其一,若以此事告知楚使,则颇有要挟之意,好事也将变成坏事;其二,此消息恐怕在秦国内部都算保密之事,贸然告知楚使,无异于将寡人之细作暴露,故万万不可也。” “老臣昏聩,望我王见谅。”平原君赶忙道歉道,为了楚国的存亡却牺牲掉自己的王牌间谍,这样的事那肯定不能做啊! 赵括也不在意,随即继续说道:“秦国突击楚国,楚国不备之下,受些创伤也是好的,如此吾等手中的三万楚军才能卖出好价钱。至于‘一击而溃’?寡人料想当不至于,主要原因乃是楚国之国体近乎分封,东面之伤无碍于西面,故此战至中段,若再有寡人释放之俘虏参战,则必成焦灼之势。” “我王言之有理也!”平原君点点头回应道。 “如此,明日起,寡人便做一个不事早朝的昏君,而楚国换俘之事就全权交与爱卿了。”赵括随即吩咐道。 “嗯!”平原君微微沉吟一番,如今口子已经开了,赵括隐藏在幕后也是应有之意,如此才能给赵国的进退留有余地——比如:若是战事不利,赵括便可插手立即释放俘虏。只是不可避免的,平原君在此谈判中要扮演一个黑脸的角色。 思虑一番后,平原君决定接受这个“艰巨的任务”,随即向赵括问道:“只是我王,底线为何,还请我王交代一番。” “总的要求就一個!”赵括竖起一根手指说道:“拖住!拖到秦国进攻楚国,拖到楚国大败于秦,再放出去。至于所换之物,寡人不要粮秣军械,这些都留给他们对付秦国人,可以换城池,也可以换人口,城池一座两座不嫌少,五座六座不嫌多。人口亦如此。” “微臣明白了!”平原君点点头说道:“不能让这三万大军影响到秦国攻楚的决心,更不能因为这三万大军影响到秦国大败楚国的进程。却要用这三万大军吊起楚国的最后一丝气力,好让他们互相继续拼个你死我活!” “这是你说的,寡人可没有说啊!”赵括赶紧撇清自己的关系道,自己可以二十一世纪的“四有”青年,怎么会有如此暗黑的想法——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平原君看着眼前极力否定的赵王,果然赵王还是那个赵王——腹黑而小心,这样的赵王才是好赵王啊!看着赵王括的拙劣表演,平原君不由得大笑开来。 众所周知:笑声是可以传染的,随即赵括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笑声中,不知东方之既白...... 接下来的日子里,赵括对外宣称流连于后宫之中,而见不到赵括的楚使,只得每日往返在平原君府邸和驿馆之中。 一封封国书递过去,又接过来,唯一的好消息或许就是赵王还算守信,上党传来消息降卒已经停止北运。这也算是赵王对于楚国的诚意吧。 楚王显然并不想放弃这三万降卒,可又不愿意付出太多的代价,楚国不缺的粮秣赵国同样不缺,赵国看重的土地人口,楚国同样不愿意轻易撒手。 眼见冬日将尽,谈判却依旧进展不大。也不知是谁在楚王处悄悄出了个主意,几名细腰婀娜的楚女遂冒着严寒,在即将阖家团圆之际,远离故土家园来到了邯郸宫中。 赵括看着一边眼前袅袅婷婷、又带着几分忐忑与小心的美女,一边喋喋不休地夸赞着美女的楚使,心中对于楚使、楚王乃至于楚国更加鄙视了。或许在如今的社会,女子的地位不高,品头论足倒也无妨,可是也正因为女子的地位不高,却怎么大丈夫无能,却要妇女为国献身。端是不要face。 更何况用女人换来的和平真的是和平吗?德政不改,兵甲不修,不想着增强自己的实力,却想着投其所好,靠别人来苟延残喘,终会自食恶果。 一旁的平原君显然也没料到楚使会出这么一招,是又好气又好笑!打死平原君也不敢相信,会真有人将军国大事寄托在几个女子之上。 这样的国家不亡,谁亡?! 赵括与平原君相视一眼,显然都明白对面严重的不屑与不解。 但美女嘛,接还是要接的,不接那是不给楚国面子,当然绝对不是赵括见色起意。嗯,绝对不是! 随即赵括挥一挥衣袖,宦者令也识趣地随即将众女带回宫中。 见赵王括收下“重礼”,楚使更加兴奋了,当即就要继续讨论降卒之事情,却被赵括即以“需从长计议”为由给打发了。楚使虽有些无奈地暂退宫外,当然他相信收下了“重礼”的赵王,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 看着颇有些自得的楚使,赵括心中更不是滋味了。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他,早在无数的图书中听说过“靖康耻”,在无数的故事中看过“和亲”的悲哀。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不和亲,不称臣!” 这些话不应该只存在在故事里,赵括暗暗决心将他们变成赵国的国家信念——亘古不变的那种! 当然了,两月过去,想必秦军的行动也正就在这几日了,赵括也不介意就着楚王给的台阶就下了。(和亲也只能是别人给自己送那种!) “平原君!”赵括稍稍平复心绪,对着平原君吩咐道:“就坡下驴吧!寡人估计秦国的攻势就在眼前了,先松一松口,等秦军的消息传来,再紧一紧口,能得多少便算多少吧!” 倒不是赵括心软了,因为从一开始赵括就没准备在这笔“生意”中挣钱,他所想的只不过是在恰当的时间将这只生力军送到恰当的地方,从而给予秦军最大的杀伤。 “诺!”平原君自然也深刻地领悟到了赵括的想法,所以才在谈判之中一而再再而三地改变条件。但经过为期两个月的谈判,显然也被楚使给磨得颇为痛苦,最要命的是自己还必须吊着他,闻听王上终于松口,当即便开心地应诺了。 而就在赵国君臣为楚王的所做所谓颇为不屑之时,楚王正在经历着人生最为黑暗的时光。 公元前252年冬,秦国尽起大军一十五万,号称三十万,出巴蜀而偷袭楚国。 时正值隆冬,又近年节,而楚国更是刚刚与秦国结盟而攻赵,故楚军根本未曾想过秦军会在此时攻击自己。 隆冬的严寒将宽广的河面冻成了冰面,能走人、能跑马,秦国大军身裹数件大衣,顶风冒雪迅速开进,在风雪的掩护下很快接近了楚国的城池。 而此时的楚人正在城内准备的新年的到来,爆竹之声已经在城中不断回响,街道之上尽是叫卖之声,孩童尽情地嬉戏着,就连看城门的士兵们也在讨论着过年的事宜。 这是这座楚城历经数年之后第一次回归楚国,万千的楚人终于可以过一个楚国习俗的年节。人们互相用着古老的楚礼互相致意着,用流传已久的楚食互相慰藉着多年的离乡背井,还有祭祖的袅袅烟火,期盼着楚国的强盛,家园的幸福。 然而,就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之间,一声巨响打破了所有的和谐。 一枚枚巨大的石块,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在了城墙之侧、房屋之顶、街面之上。残肢断臂伴着无数的粉尘在城中激荡开来。 “哇......” “阿妈......” “啊......” “救......救救......” 巨石之下,几个百姓已经被压成了肉饼,但他们的亲人仍不肯放弃,边哭喊着边用自己带血的双手试图将亲人给刨出来; 那边倒塌的房屋之下,探出半个身子的人正呼喊着,乞求路人的帮助; 可是匆忙的路人哪里还敢多做停留,纷纷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在城池之中无迹地乱窜着,似乎只要他们不停下,秦军的巨石与箭雨就找不到他们。 奔走的路人将一对对情侣给撞开,又将一对对父子(女)给分割开,一步之遥,却因湍急的人流变成了天堑; 求救声、哀嚎声伴着孩童的哭泣声响彻着整个城池,原本热闹而温馨的城池只在瞬间便沦为了人间地狱。 “风!” “大风!” 一声声低沉的怒吼,如同来自地狱的呼喊,将楚人的心肝震碎。 第三百七十二章 倏忽间鄢郢告破得其时降卒归楚 紧接着,黑压压的箭雨几乎将小半个城池给覆盖。硕大的秦箭将城池中的楚国人一个个串成了串,又死死地钉泥土中、梁柱上。殷红的血液顺着漏出的箭镞缓缓地流到了地上,一汪汪的鲜血汇成了河,又被秦军的铁蹄踏破。 三阵齐刷刷的箭雨过后,秦军之中号角声起,士卒们踏着密集的鼓点, 扛着云梯、冲城车向着这座边境小城发起了冲锋,身边高耸的箭塔为之护持,头顶抛石车的巨石和漫天的箭雨为之保驾。 然而,楚军什么也没有。 面对着武装到牙齿的秦军,如同浪潮一般一波接着一波,有条不紊的密集的攻击,守城的楚军几乎毫无招架之力, 为首的校尉当然也清楚自己根本守不住,唯一的想法便是将秦军攻城的消息及时地传递出去。 但,即便是这个简单的想法,也被秦国无情的箭雨给击破。几乎密不透风的箭雨使得楚军几乎出去一个便死一個,好容易等到箭雨的空隙,校尉刚想带着弟兄们从城楼的殿阁中冲杀出去,秦军的步卒已然登上了城楼,将刀剑横在了楚军的脖颈之间。 不过小半个时辰,一座防御还算完备的城池便被秦军靠着突然的袭击以及过硬的军事素养,几乎毫不费力地拿下了。 只是苦了城中的百姓,为了能够尽速地拿下城池,秦军“不得以”,只能采取这样的无差别的攻击方式,以击碎城防的同时击溃守军的意志。 而这样的事情,很快在数座城池中再度上演。 不过短短十数日,秦军势如破竹,连破楚国一十二城,大军直抵郢都城下。 虽然因为迁都事宜繁多,楚国暂时并为将国都从陈郢搬回鄢郢,但郢都作为楚国重要的城池, 乃是连接楚国东、西的重要节点,虽未重回国都之位,本就城高壑深,回归楚国后,楚国也不停地派兵充实郢都的力量。 也正因为如此,秦军的兵锋终于被稍稍止住了,而在失去几乎全部的鄢郢之地后,楚王也终于发现了秦军入侵的事实。 楚王一下子就慌了! 好容易才得回来的鄢郢,眼看着就只剩下郢都一城,能不急吗! 随即楚王一面东拼西凑地将手中的兵力不要钱似的往郢都堆,另一面一封封急切的国书朝着邯郸的方向飞奔而去:不仅是请赵括释放那三万降卒,更是要请赵国出兵救援楚国。 很快,郢都之中,楚国的兵力已经达到了近乎二十万,而楚王尤觉不足,一道道要兵、要粮的王命仍旧向着麾下的贵族们分发而去,只是急切之间, 二十万大军已经是楚国的极限了。 不是楚王太胆小, 实在是对面的秦国太吓人,你要知道秦军几乎如破竹之势,仅仅十余日便破城十余座,其战力之强可想而知。更何况秦军号称三十万大军压境,而楚国虽然有高城可凭,但二十万大军显然并不是三十万秦军的对手,哪怕这三十万中肉眼可见的存在一定的水分。但,谁又知道其中的水分有多少呢? 楚王越发想念赵国的三万降卒了! 而赵国在得到楚国国书确认秦军入侵之后,随即也不再跟楚使兜圈子,一句话一口价:三城换三万人! 楚使得到了楚王的授权,更是明白如今秦军入侵,国中缺兵严重,这三万降卒可能就是楚国守住乃至翻盘的希望,当即没有丝毫的犹豫,拿出印信便与赵国进行交割。 尽管楚使和赵国都没有丝毫的拖沓,几乎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交割,但意外还是在最不该出线的时候出现了。 就在楚使带着稍稍整编过后的三万降卒,就要往郢都而去的路途上,却接到了楚王的加急文书:郢都丢了,所部大军立即回转安陆城。 楚使都懵了! 从接到国书到自己带兵南下,期间不过也就半月的时日,怎么郢都就丢了?!那里可是已经聚集了二十万大军的啊! 就算是二十万头猪,秦军抓半月也抓不完啊! 如今又是冬日,河水封冻,也定不是以水破城。可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一座坚固的城池、一座拥有着二十万大军的城池,在不到半月的时间里就沦陷? 要知道即便是当年的战神白起,也被郢都生生挡了三月有余,这才想出了水淹郢都的奇策,又经过好几个月的准备这才将郢都拿下的。换句话说,郢都曾经止住白起所率的秦军半年之久。 怎的?如今的蒙骜将军,要比当年的白起将军还要厉害?连半月都挡不住?! 接到王命的使者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若是不是反反复复地核对过信物,而来人也是宫中的熟人,使者是万万不敢相信这是事实的。即便如此,一贯好脸色的使者,甚至都不免有些埋怨起楚王的用人不当,以及守卫郢都的楚将的无能了。 但,郢都的这次大败却还真的不能全然怪到楚王抑或是防守的楚将身上。怪只怪秦人太过狡猾! 原来在秦人将郢都交还给楚国之前,便在城中预先挖好了地道,只待大军前来,便可倏忽间里应外合。 同时,秦军攻至郢都城下,便不再进攻,为的就是让楚王尽可能的调集大军到郢都城中,好在内外夹击之中将楚军的主力消灭。 楚王惊惧之下果然调集了大军屯驻郢都,而地道的出口又设置的非常隐秘,不是在贵人的花园之中,便是商贾的庭院之中,甚至是勾栏的后房之内。“初来乍到”的楚军根本没有理由甚至根本不会想到去这些地方查找,自然更不可能发现秦军的这些端倪。 于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黑衣黑甲的秦军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了已经宵禁的城池之中,又很快按照既定的分工分散而出:这几队前往武库放火,那几队前去城门开门,还有几队在城中制造混乱…… 紧接着,随着城中武库大火冲天,几乎一瞬间郡守府、粮草军械等物品囤积地尽皆火光冲天。 城中顿时忙作一团,而在城门之侧,还未等楚军有所反应,脖颈间的钢刀已经投过甲胄的空隙划破皮肤,滚烫的鲜血顿时从中涌了出来。 遇袭的楚军慌忙间张开大口,想要大喊“敌袭”,猛然发现自己根本叫不出来——喉咙已经被利刃割破,而自己的气力也随着流淌着的热血飞速地流逝。 解决到城门侧的楚兵,秦兵马不停蹄的便将厚重的城门打开,吊桥放下,手持着火把在虚空之中晃了三晃。而趁着夜色埋伏在郢都两百步之外的秦军先登之军,随即收到信号,纷纷起身向着城门洞冲杀而来。 直至此时,城楼上的楚军方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秦军攻城了! 城楼之上,楚军很快对秦军的进攻进行了反制。 弓箭手开始朝着城楼下的秦军倾泻箭矢,然而淅淅沥沥的箭雨根本对秦军造成不了多少的伤害,更阻挡不了秦军前进的脚步; 有机敏一些的楚军校尉随即想到抬起吊桥、关闭城门,才是阻止秦军最好的办法。然而区区两百步的距离,对于精锐的秦军而言,只不过是转瞬即至的事情,还未等他们赶到城门洞中,秦军的主力却已经占据了吊桥。 不可避免地,两军在城门洞中,爆发了攻城以来最为惨烈的一战,双方都似发疯似的往城门洞中填入着军力,试图将对方寄出去。 然而,楚军的战力终究还是与秦军存在着不小的差距,而秦军所埋伏之将士,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所以,尽管楚军已经接近了他们的全力,却依旧被秦军打得节节败退,不过盏茶的功夫,在付出数百人的代价后,城门彻底易手。更多的秦军从城门之中冲入城池之中,并向着城池的纵深穿插着。 若是任由秦军穿插到位,恐怕楚军这二十万大军就要彻底地交代在郢都之中。 就在这时,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楚国将领做了他一声最为英明也是在攻防战中唯一的一次——“全军后撤,退出郢都!” 不是他不想战,不敢战,实在是没法战了!城门被破,内部被渗透,甚至就在自己的身边都不知道是否藏着一只秦军,如此情形之下如何战? 眼见着城门方向,越来越多的秦军不断地涌入城中,楚将明白,郢都已不可守,再想着守住郢都只会让全军尽没在城中,而自己麾下的大军可是王上好容易才聚集起来的,一旦全军覆没,楚国危矣! 虽然明知必撤不可,可真当要做出这样决断时,却并不容易,尤其是退出郢都这样一座具有象征意义的城池,更是在没有经历过什么血战便将城池拱手相让,可以说楚国将军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做出的决定。 在下令的那一刻,他便已经想到了之后可能的口诛笔伐,甚至从下令的那一刻起,楚将便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此时的他只剩一个念头:将尽可能多的楚军带出去,带回到楚王的身边。 也正是因为这位将军的果断撤退,令楚军在大败之中得以保存一定的实力,近乎八万大军成建制地冲出了秦军的包围圈,同时也宣告着秦军已郢都为饵,消灭楚军主力的计划破产。秦军不得不陷入与楚军的拉锯战中。 只是可惜的是,这位为楚国立下大功的将军在断后的途中,身中流矢而亡,如同一颗流星一般划过天际,虽有短暂的耀眼时光,却转瞬即逝,最终连个姓名都没有留下。 楚国之中,既没有他功绩的论述,也没有追究他失地的职责,就像这位楚将从未出现过一般。即便知晓其功绩之人,也不能、更不敢再多说什么,或许功过相抵,战死沙场已经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隐隐约约在那最后一战之中,有位儿郎冲着中箭的楚将大喊道:“项将军!” …… 然而,逝者已逝,生者? 嗯,生不如死! 没错,尽管八万楚军靠着项将军的牺牲终究跳出了秦军的包围圈,但很可惜,秦军并不准备放过他们。 楚军节节抗击,而秦军是步步紧逼,直到安陆城。 安陆,位夏水之端,其南为千里云梦泽,其北曰培尾之山,乃自鄢郢是通往楚国腹地的屏障之一。过了安陆,千里之壤尽归于秦,而楚国国度陈郢也将暴露在秦军的爪牙之下。 故此,无论秦楚都对安陆城势在必得。 也因此,在安陆城,秦楚爆发了空前绝后的拉锯战。 秦军以十三万兵力(两万兵力屯驻鄢郢等地)强攻安陆,而楚国则以从郢都撤出的八万大军为主力,加上安陆本身的两万守卒,共计十万大军守卫安陆城。 然而,楚军虽然占有地利,但却面对更多的问题:战力不足、士气低下,就连士卒的数量也少于秦军。 更加糟糕的是,楚国可没有如同田单一般具有敏锐洞察力和果断执行力的将领,对面的秦军也没有通五国之联军一般给予楚军任何的可乘之机。 秦国虽然没能将楚军的主力全部消灭在郢都,却也将其大部歼灭,蒙骜很清楚:优势在我,平推必胜! 所以,在秦军的步步为营的攻势下,这场战争成了一场没有奇袭、没有阴谋,只剩硬碰硬地较量,国力与国力的比拼的战争。 这一打之下,胜利的天平就如同秦军主将蒙骜所预料的一般,一直不住地往秦军一方倾斜。尽管楚军作为守城的一方,先天具有优势,可是兵力的损失竟然比作为攻击方的秦军还要大。 好在楚军也知道不能再退,即便损失再大,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守城——守至最后的一兵一卒。安陆城彻底了成为了一个血肉磨坊——无论秦、楚,每日都要在这磨坊之中丢弃掉上千条生命。 而在陈都的楚王,也只能咬着牙,向安陆城不断地输送着战力,今日三千,明日八百,此时的楚王越发地想念在赵国的三万降卒了,不为败秦,只求守住安陆城! 第三百七十三章 细盘算三年之攒救楚否众人献计 许是楚王的祈祷终究起了作用,从赵国赎回的三万大军终于赶到了安陆城中,因为这只生力军的加入,安陆城中的情况稍稍稳定了起来。 然而就在楚王稍稍缓了一口气时,一个噩耗又从前线传来:秦军在巴蜀之地大肆募兵五万之众,不日便要开赴安陆。 楚王无奈,能征的兵都征了, 贵族们也算是配合,但架不住郢都一战损失实在太大,贵族们的手里也实在没什么人了。没有更多的办法,楚王只能将目光投向了莽荒的吴越之地。 公园前252年冬,秦军伐楚,以蒙骜为将,趁年关之机,渡冰封之河,连下一十二城, 至郢都乃止。 楚王遂集全国之兵,约二十万许,欲守鄢郢而拒秦之兵锋也! 不想秦军于夤夜时,绝地而为道,自城内而反,破城门而毁吊桥,大军遂攻入城中,城既不守,楚军遂退,仅余八万许撤至安陆。 公元前251年春,郢都再度陷落,楚军退守安陆城,至此拉开安陆混战之序幕。 秦续以大兵而攻之,楚军士气低下,又兼兵力不足,损失颇重,眼见安陆即将不守。楚王遂以东面三城并美女若干换得赵国之降卒三万,安陆乃定。 未几, 为破安陆而灭楚,秦于巴蜀之地强征兵员,增援前线。楚王知之,夜不能寐,遂命曰:征山越之民入军! 是以十万山越野民被迫入营而成军,浩浩荡荡开赴安陆战场之中,则秦国虽增兵数万,却仍无奈何于安陆城也。 无奈之下,秦军暂熄进攻之火,而行春耕事宜。 然,秦国亡楚之心不死,仍于关中、义渠、河西等地徐徐征兵而图之。 楚王既惊且惧,遂密集遣使而入邯郸,欲求赵军之调停是也。然,秦之细作曰黑冰台者,于齐地而大做文章,赵国大军遂困于齐地之中而不得出也。 秦、楚数十万大军囤积安陆城,彼此试探不止。倏忽而过两年之期,遂至公元前249年秋日。 时日也,赵军忙于巩固齐地之政, 各处查缺补漏,一直难于分身。鲸吞之弊,终显露无疑!又兼秦国间客之用者,虽得千里之地,所获之物不过区区也。然,三年不懈之治理,置山东、东莱二郡,行一体之策,使齐地民心尽附矣。 而趁此良机,秦国既得鄢郢之地,却受困于安陆城,无法东进,遂并楚之南部诸城,并行耕战之政。许是天亦佑秦也,竟获三年之大丰收,虽尽穷兵黩武之政,却无饿殍遍野之事。 三年之期,秦国仓廪富,兵甲足,青壮亦成矣,遂征伐动也!故秦之征兵愈发猛烈矣,自义渠、河西、关中共征青壮新军计以十万之数,另有巴蜀之又三万新军。 欲以雷霆之势,再入楚地,趁赵国反应不及,一举而灭楚者也! 秦之征兵,而楚亦聚兵也,然楚王聚全国之兵于安陆者,不过二十万许,而秦军兵力已至三十万! 或曰:螳臂当车,不若降也!当不失齐国安平君之位也! 楚王怒而斥之,曰:我大楚尚有沃土千里,带甲之士数十万,岂能效齐国之途? 或曰:即令赵之相救也,迟则悔之无极也!赵为秦之敌也,秦、赵之间,必有一战,赵必不能坐视我楚之亡于秦也。 楚王然之,却又所有忧虑之处,曰:赵者,虎狼也!若求其援,其必令我楚与秦两败俱伤乃出兵相助也!待其兵之至者,恐我楚已精疲力竭矣。则秦军退而赵军至,虽脱虎穴却又入狼窝矣。 或曰:乃许赵以重利,并挟之以投降之举,或可求其军之速援也。 楚王深以为然,遂许赵以阴平以北一十三城,央其速出兵以援,阴以投降秦国相谏,赵王括乃知楚国之危,已迫在眉睫。遂召赵国内阁重臣而共商而议之。 与会者,内阁首辅平原君,次辅吕不韦,阁臣田单、与赵信任上将军李牧,及赵王括五人也。 赵王括率先而言之,曰:“今秦欲举三十万大军而犯楚,诸位以为我赵国宜如何处置乎?请卿等皆畅所欲言也!” 平原君答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也!愿得我军战力如何,以供咨询也!” 闻言,赵括眼神随即看向上将军李牧。 李牧者,继任廉颇之上将军,属统摄全军之权也。 见得赵王括之眼神,遂起身而答曰:“三年积累,我军战力倍于从前矣。 置甲种军者七,分为:驻守邯郸之羽林卫计五万人马、陷阵营一万人马、铁浮屠三千骑;驻守上党之长平军、归义军合计六万人马(各半),驻守山东、东莱郡之泰山军、平北军合计六万人马(各半),总计一十八万三千人马。 置乙种守卒约十万人,其中邯郸郡有守卒两万,河东、河内、上党、山东四郡各有守卒万人,北郡、辽东、辽西、代郡、东莱郡各有守卒八千人马。 另有屯田之卒共计约三十万人。其中辽东大开发一郡便有屯田卒五万多人,而山东、东莱二郡因收归较晚,又有秦人捣乱,至去岁方才彻底肃清,行屯田之策,如今屯田士卒之数正逐年飞涨之中。若是要战,辽东、辽西、代郡之屯田卒调动不易,山东、东莱之卒不堪重用,可用之兵大约在二十万上下。 换言之,我军可随时投入战斗之总兵力大约在四十八万左右!若是全国动员,加上临时征兵,总兵力可突破六十万!” 听着李牧口中一个个详尽的数据脱口而出,众人心中不由的颇有些自豪! 多少年了,赵国的兵力终于更胜了长平之战前,而那是的四十万是穷兵黩武的结果,而如今的四十八万居然是常备的力量,若是全国动员,总兵力更是高达六十万! 更为重要的是,赵国,相对于秦国,第一次在兵力上形成了碾压!秦国穷尽民力,也才生拼硬凑出来三十万大军,其中过半都是未曾怎么训练的新军,而自己光是甲、乙种的常年训练的兵力就达到了二十八万多!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座的各位努力的结果,怎能不令人激动莫名。 手里的兵力弄清楚了,却还有更为重要的一项必须要整明白——粮草! 所为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再多的兵,没有粮食他也没用,历史上长平战场上的赵军就是为秦军断了粮才导致的全军覆没。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粮草供给是否充足比兵力多寡更为重要。 在李牧处得到满意答复的赵括随即将眼神看向了正一脸高兴的吕不韦。如今的吕不韦虽名为次辅,却已经基本接过了平原君手中首辅的权利,而平原君一来明白这是赵括所默许的,二来自己年岁也高了,所以除了重大的决策之外,几乎不再插手具体的事务。也正是平原君如此的作为,使得赵括也越发地尊重了起来。 看到赵王括眼神的吕不韦很快反应过来,当即对着众人微微一礼,侃侃而谈道:“天佑我大赵,三年来风调雨顺,而除却山东、东莱二郡外,其余八郡年年大获丰收也,而山东、东莱二郡也从去岁开始自给自足,今年已经有所富余上交国库。 如今邯郸仓、长子仓、临淄仓、蓟城仓内,粮草皆堆积如山,尤其邯郸仓与上党仓,已经二扩其址,仍无法满足存放之需,待今年秋粮收上来,微臣恐怕还得三扩其址,才能满足也!哎,累煞我也!” 听着吕不韦的故意为之的叹息之声,众人都几乎笑出了声! 吕不韦随即继续说道:“仅以上党郡之长子仓为例,其所囤积之粮草军需,可够我十万大军三年之用!若是所用粮仓加起来,甚至可维持十万大军近二十年之用也!这还不包括今年未曾入库之秋粮!” 说着吕不韦又看了看赵括,继续说道:“不仅我府库之中存粮足,百姓也皆有余粮,上党、邯郸等地自不必说,便是山东、东莱二郡的百姓也至少有数月之存,若是加上今年之减税增收,百姓存粮或可有一年之余。” 显然,吕不韦作为赵括的心腹,很是明白赵括对于底层老百姓的在意,若是出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现象,恐怕这位王上真的会吃人! 赵括闻言,这才满意地点起头,对着众人说道:“我大赵有如今之势,多亏诸位不辞辛苦鼎力相助,寡人代赵家百姓多谢诸位了!” 众人闻言连称不敢。 随即赵括也不多作夸赞之词,转而将话题再次带入正轨,说道:“如今我大赵兵精粮足,是时候跟秦军好好地算上一账了,只是兵出何方,却还需细细计较。楚国是救还是不救,救的话如何救?是加入南方战场,还是另辟战场,亦或是其他,诸卿有何建议,且大胆言之!” 众人闻言,也不再谦让,当即作为首辅的平原君便首先发言道:“微臣以为楚国必救,否则无论是楚国臣服于秦,或是倒戈相向都将导致战局之被动。可若是出兵楚地,虽有可能与楚军共歼秦军主力,然一则劳师以远,不利其战,二则若是就近前往,需向魏国借道路,若从山东入楚地,则需跨越山河之阻,迁延日久矣! 故,微臣以为,可于河西发动进攻,迫使秦军回援,进而解楚国之围。” 赵括看着平原君缓缓说道:“平原君之意,欲我大赵行故齐之军师孙膑之围魏救赵之策焉?” “然也!”平原君点头称是道。 “诸卿以为如何?”赵括没有点评反而问向在场诸人。 若是换了现在的会议,定然是一片歌颂英明之声,但好在那时的赵廷还没有受到“官本位”的荼毒。 赵括话音刚落,上将军李牧便站起身来,表示反对:“吾认同平原君之楚国必救之议,然平原君之策,有误者三。 其一,河西之侧,非秦之必救也!此地之广不如关中,其地之富不及巴蜀,失河西而的广袤之楚地,秦人划算得很,故若我军强攻河西,秦军必不会回师救援; 其二,河西之战,难于安陆之战。安陆者虽北有高山,南有云梦,然其城却非天险,反观河西,我军若攻,必强渡大河,观夫历年水情,秋日必涨其水也,而秦国修筑河西防线日久矣,我军强攻必遭巨大之损失; 其三,我军救援非真为救援也,只为安楚王之心,以励其与秦军死斗,故平原君不愿之路确是末将以为最佳之路径——即,自山东郡出兵而援楚。不仅可以山川险阻为由拖延一番时间,更可以沿途记录山川形势,以利我军来日攻楚之用!” 不待赵括继续点将,一旁的田单将军早已按捺不住,当即起身说道:“末将以为,出兵于楚国境内殊为不妥。尤记得当年河内之战,魏军反水,险些将我八万主力陷于全军覆没之险地。魏国者,累受我赵国之庇佑也,却也能阴谋反水,况楚国乎? 秦楚虽有世仇,然利益驱动之下,勾连之事不可不放!妄悬大军于他国境内,一旦楚国反水,则我大军进退两难,更有尽没之危矣!简言之:就楚之重不应重于我自身之安危也。 故,末将以为,可行“围魏救赵”之策,还是那句话吾等只是需要给楚王一个借口、一个希望,令其与秦军相拼可也,至于能否真正调动秦军,并不在吾等考虑范围之内。甚至于,秦军不为所动是更好之事情。 当然,若是楚国反应强烈,我军也可直攻周邑,进而进逼函谷!” “进逼函谷?函谷关岂是那么容易攻破?而我大军经周邑而至函谷,粮道完全暴露在韩、魏两国视野之下,一旦两国被秦军说服,则我军粮道必然不保,如此大军才真正陷入险地矣!”李牧随即抓住田单最后的漏洞狠狠进行还击。 “那便攻河西好了!”一旁的平原君又冒头说道。 看着挥下讨论得热火朝天,赵括莞尔一笑,随即看向了一直没有发言的吕不韦。 第三百七十四章 各抒己见议援楚不韦妙策开新路 赵括看着眼前的众人,很是能理解他们所提建议的原因。 从平原君来看,他所选的进攻河西的道路,是最为直接,也最为“省钱”,只需要邯郸的羽林卫等部队向河东集结,配合上上党郡的长平军和归义军, 便足以扫荡河西,如此一来,无论是兵员调动还是粮草军械的调拨都是最为简单和节省的。 当然,这也跟平原君是“苦日子”过来的不无关系,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一直是自己给赵国定下的基本调子。 而李牧,初生牛犊不怕虎,渴望着建功立业,他的思路虽然被自己提拔成了上将军, 但说实话,论资格、田单有过之而无不及,论亲疏、赵启显然更贴近自己,何况后面还有廉颇将军留下的王樯、任武等人的“虎视眈眈”。 作为自己升任“上将军”的第一仗,李牧自然是想尽全功,为此稍稍冒点险也是值得的。这才有了直入楚境,一举歼灭秦军主力的想法。 同时李牧也更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超前的眼光,一场战争尚未开打,他的目光已经盯上了下一场的战争,甚至已经在用行动开始布局。 至于田单,一方面他是亲身经历过河内被魏军所出卖的危局的,虽然最终凭借着他的高超的指挥反败为胜,但其中的凶险,恐怕只有当事人能够了解。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经历过他国背叛的田单自然不愿意将大军开入所谓“友军”的地盘。 同时,田单比平原君和李牧看得更高、更远的是,所谓救楚,不过是一个令楚国不放弃的借口而已, 至于楚国最终是否得救,赵国并不关心,甚至楚国与秦国两败俱伤才是赵国最愿意看到的局面。 所以,为了安抚住楚国,田单果断在平原君的基础上提出了直插函谷的建议。 当然,直插确实能够体现出诚意,可以很好地稳住楚王,但正如李牧所提出的:位于周邑的粮道也不可避免地暴露在韩、魏的爪牙之下。 当然,韩、魏两国极有可能不敢伸爪,但兵者,国之重器也,决然不可将数万大军的生死寄托在他国的“不敢”之上。 这个道理赵括懂,李牧懂得,难道田单会不懂? 果然,田单随即又解释道:“攻击河西也好,直击函谷也好,都只是摆给楚国看的,以数万骑军携带一月之粮秣到函谷关外转一圈可也,无必要为之强攻也!若是韩、魏袭击我军粮道,随时撤军可也!” 话音落, 赵括等人才明白过来:田单所有的想法都是基于“假打”! 目的也很简单:用“假打”来尽量保存自己实力,而在此基础上,稳住楚军,调动秦军。 其指导思想也很明确:如今赵国大势已成,齐地归附,只要楚国不被秦国吞并,越往后,两国的国力差距就会越大。所以,“拖着!”便是田单的核心思想——拖到赵国的兵力倍于秦国、拖到穷兵黩武的秦国自食恶果。 不得不说,这是彻彻底底地用“阴谋”而行“阳谋”,算盘是打得噼啪响,但执行的难度却也是颇为大的,别的不说,数万骑兵去函谷关外逛一圈,如何摆脱秦军可能的纠缠就是一件难事儿。 当然,赵括相信,田单既然敢提出此想法,以他的指挥能力定然是能够稳稳做到的。只是,这并不是赵括想要的。 随即,赵括的眼神再度聚焦到了吕不韦的身上。 作为赵王心腹的吕不韦很快明白这是赵括让他发言的意思,但,大王啊,你也没告诉自己要说什么啊? 虽然知道了三个错误答案,可是您也没给正确答案啊! 可是领导已经用眼神歘歘自己了,两次了!自己显然不能当没看见了,没办法了,只能是照实说了。 随即吕不韦稍稍整理了一番思绪,缓缓说道:“禀我王,依微臣所见,我大赵如今占据绝对优势,理应更为稳重行事,若是遣大军入楚,有太多不可控之因素,且楚地纵横水网,也不利于我军重骑之战,故微臣以为,可行‘围魏救赵’之策也。不过……” 吕不韦顿了顿,随即吞了吞口水,又继续说道:“不过,依田将军与李将军所言,攻打函谷不易,且有后路断绝之危险,那不若就在攻下周邑后,先行确保粮道的安全,将韩国、魏国给直接灭了。” 话音落,吕不韦率先缩了缩脖子。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天马行空,本来好端端的三国之战变吕不韦三言两语变成了五国之战,一下子明朗的“抉择”问题,也瞬间变得错综复杂了起来。 然而,就在吕不韦胆战心惊的等待着众人的嘲讽之时,现场却静得有些可怕! 众人纷纷皱着眉头思考着:是呀,救援楚国不就是怕秦国吞楚之后实力赶上自己吗,既然派军入楚有风险,攻击河西或函谷又难于执行,那不如就换个思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你吞楚增加实力可以,那我也一统三晋之地,韩、魏地盘虽然不如楚国大,但地处中原,物产却是丰富得多,韩国的铁器,魏国的表里河山都能切切实实地增强赵国的国力,而且拿下就能用,绝不是一个蛮荒的楚国能比拟的。 最为关键的是,河西、函谷不好打,打毫无防备的魏国、韩国,那还不是手拿把掐。 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两点:一是在发动对魏、韩两国的战斗前能否安抚住楚国、瞒过秦国;二是在发动进攻后,能够快速地拿下两国。 那么能瞒住吗?能在秦、楚发现前快速拿下两国吗? 能! 共计周邑的举动绝对是最好的掩护,无论秦、楚,都会认为赵国是要攻打函谷关而令秦军退兵。 这样一来,自己占领周邑后转而兵进韩、魏国,是有绝对的迷惑性的。 更何况如今楚国、秦国的主力都集中在安陆城,等楚王和秦国反应过来,派人前去前线下令停战需要时间,两军商议合击之事需要时间,转而向北进入魏境更需要时间…… 如此长的时间,足够自己拿下了韩、魏两国了。 即便退一万步讲,自己拿下周邑后想要共计韩、魏两国的计划很快暴露了,那又如何呢? 秦军势必与楚军议和,如此秦国吞并楚国的企图便不攻自破了,这也算是达到了预定的目标。而这样一来,自己大可以把秦军退兵的功劳往自己身上一揽,楚国还得好好感谢自己呢! 即便是在最不利的条件下,楚国就是要跟着秦国来打,甚至是韩、魏两国也硬着头皮,拿着为数不多的几万大军来战,赵国也只需退回河内便是,若是四国胆敢犯境,在熟悉的河内战场,赵军以逸待劳,以守为攻,只需维持河内的对峙,便是极利于赵国的。 更何况,赵国还有铁浮屠,及其适合河内的平原战场,赵括当然也不介意给秦国的冒牌货们上一课。 所以,吕不韦天马行空的想法,却给了众人完全不一样的思路,而这条思路显然是更好过前面两难的选择的。 果然,赵王的眼光就是毒辣! 想清楚的几人相视一笑,平原君随即起身,对着赵括说道:“吕次辅所言,更有利我大赵也,望我王纳之。” 说着,身后几人也随即拜道:“臣,附议。” 刚刚来颇为忐忑的吕不韦看着周围的附议之声,脸色的笑容再也藏不住了,颇为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看着在场众人的反应,赵括表示很满意,这样的战法,显然也是赵括所喜欢的——可以将战场的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进可攻,退可守也! 只不过,赵括的心显然比在座的各位还要更大一些。 “诸位爱卿请起!”赵括虚扶一把,却不论吕不韦所言之正确与否,反而开始侃侃而谈了起来:“遥想当年,长平之战。我军陷于必败之境,非廉颇将军请来魏国十万援军,我军必不敌秦军也。然经多年血战,秦赵之战力颠倒。此时之秦国亦如当年之赵国,无力单挑而赢也。此事,你知,我知,秦军更知也!” 众人颇为不解赵括为何说此众所周知的废言,但领导讲话嘛,再废话也只能细细听着,更何况,赵括也并不是個无的放矢的领导。 看着颇有些不解的众人,赵括继续说道:“于此不利情况下,秦军何能胜我焉?其一,便是穷兵黩武而迅速并楚,吞其千里河山以期与我大赵南北并立也。然此策,两年之前,在秦国未曾一举攻下安陆城时,便已经注定了它的失败! 即便是如今的楚国如同当年之齐国一般,投降于秦国,其实际也已经晚了。首先是以楚国之制度,中央集权极弱,即便楚王投降,亦不代表麾下的贵族们全部投降,秦国收拢整合还需时日; 其次,我大赵已经完成了北方的一统,并行‘士绅一体’之策,颇得民心,在经济、人口上已经超过秦、楚的总加。故,即便吾等放任秦国吞并楚国,其依然不是我大赵的对手。” 一番话语,令在座的各位更懵了!怎么的?还不准备救援楚国,要放任秦国攻陷楚国了? 赵括随之一笑,继续说道:“当然,所谓当局者迷!秦国上下或许并没有意识到此事,又或许已经意识到了却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无论如何,此事能给我们的提示是:秦军攻楚,打不倒、追不上我大赵! 而吾等决不能以秦国上下未曾意识到该事实而去揣度秦军的意图。 换言之,若我是秦王,在我明知即便兵不血刃地拿下楚地也解决不了失败的命运时,是继续无谓的挣扎,穷兵黩武地死磕楚地,还是另辟蹊径于必败之中求生呢?” 赵括见众人还是有些迷茫,随即继续说道:“简言之,今日之秦国,便如当年长平之战中的赵军,困守不前要败,出兵攻击也要败,若我为秦王,还有何种办法能够打败如今的赵国。” 说着,赵括看向众人。 “我王之意,秦人又在效仿王上当年之故事,乃行偷天换日之举,阳攻楚国,实则是引诱吾等入局,在就外力,合击我军?”李牧率先想到了一种可能。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是自己太飘了!当年“五国攻赵”反击战的胜利给了赵人太多的信心,这几年的丰收与兵力的扩充更给了在场诸人无限的底气。 飘,实在是太飘了! 若真如李牧所猜想的那般,如今恐怕其余四国已经再度达成了共识,而楚王一次比一次急切的求救,不是因为秦军攻击太猛烈,而是怕联盟的暴露。 而如果在此情形之下,赵国按照刚刚吕不韦的想法,以上党、邯郸之十余万兵力入周邑而攻韩、魏,恐怕一头便会扎入联军的口袋阵中,后果将不堪设想! 也唯有如此布局,才有可能打败百战百胜的赵军,进而瓦解调赵国一统的目的。而为了自己的国家不被消灭,四国的联合不是不可能,甚至这次的联合要比当年的五国攻赵更加的紧密而团结。 想到这些,平原君试探着问道:“我王!可是秦宫之中传来了什么消息?” 赵括摇摇头,说道:“非是秦宫之中有消息传出,而是行百里者半九十,吾等多年筹划,越到了后面便越需要谨慎对待,此战落下帷幕,则众国再无半点机会,也因此吾等再小心也不为过!” 平原君闻言也不住地点着头,即便是误会了诸国,用牛刀去杀鸡,也不过就是浪费了一些粮秣而已,而相对于统一大业而言,些许粮秣军械的损耗简直不值一提。 至此,大家也终于明白了赵括的意思:此战虽非最后的一战,却是需要集中全赵之力来打的,定顶乾坤的一战,也将是空前绝后的一战。 “敬听我王吩咐。”四人相视一眼,显然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兴奋之情,随即起身应诺道。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三路大军齐头进全国动员毕其功 赵括也不含糊,当即下达王命道: “夫此战者,胜则再无人可挡我大赵一统之势,败则百年之内再无一统之机,乃我大赵自长平以来最大之战役,亦为最艰难之战役,全体军民需尽之全力以付最不利之情境,勠力同心,以达一统之目的。” 四人闻言,齐齐应诺! 赵括继续命令道:“为保障此战顺利进行,组建后勤保障集群,平原君为主坐镇邯郸,吕不韦副之,协调各方,赵国十郡之地,粮草、军械悉数听命,掌运输及征发民壮之事,勿使前线有粮秣之缺!” 平原君和吕不韦闻言纷纷起身应诺。 “组建中央集团军群,李牧为主将,下辖羽林卫、陷阵营、铁浮屠、归义军、平北军之全部,并长平军、泰山军之各两万人,计一十六万三千甲种军;及邯郸(出兵一万)、河内、北郡、代郡之守卒,计三万六千乙种军,加之屯田兵十万,总计约三十万大军。 出邯郸,入河内,后下周邑,迎击可能之诸国联军,其最终战役目标为:其一,灭韩、魏两国而尽吞其地;其二,寻求与秦军或是联军主力之决战,并胜之;其三,自河内而转攻河西,吞秦国河西之地,而困秦国于函谷关内。 当然,第一个目标乃是必达之目标,至于第二、三之目标,可视战场情况而定。” 李牧闻言,激动莫名,这几乎是将赵国的全幅身家托付给了自己,足见赵王对自己的信任之隆!激动兴奋之余,李牧也感到肩头的担子沉重异常。 但李牧到底是李牧,几乎在瞬间就把压力化成了无限的动力,当即应诺道:“多谢我王!必取韩、魏之地献与我王!” 李牧几乎瞬间的表情变化也没有逃过赵括的眼睛,看着李牧最终那一脸坚毅的表情,赵括知道自己没有选错将领。 随即赵括继续给李牧加码道:“军中将领,除了田单将军与王樯将军外,其余将领悉数由卿挑选之,以助卿之功成!” 闻言的李牧倒没有太多波澜,毕竟大军云集,将领尽归也是应有之意,略略沉吟一番后,李牧对赵括一礼道:“愿以将军任武副之,调将军赵启掌铁浮屠并先锋之印,以将军李毅掌军中斥候探马诸事,以尚书郑新为监军,掌军中文书、粮草军需之责也!” 赵括一听,好家伙还真不客气,别的不说,自己的亲信扈从赵启就不说了,掌握着赵国半壁情报网的特务头子李毅也就算了,那如今的郑新可是弃武从文,干工部尚书干得好好的,眼看着赵括就准备把他入阁了,这下好了,又被你拉到军营里去了…… 但不得不说,李牧也确确实实的是在彻底地贯彻赵括关于“全力打好这一仗”的决策的。 显然,李牧的安排是周到而缜密的。 任武自不必说,资历比之王樯,甚至是李牧自己都还要老一些,更是故上将军廉颇的心腹之人。任武在,就能压住一片声音,必要之时作为偏师的主帅是最合适不过的。 说到赵启?还有比身材魁梧、蛮力横生却不乏智谋的赵启更适合做先锋的吗?除了赵启这样的赵王心腹,又有谁还能掌握得了“铁浮屠”这样的大杀器呢? 至于斥候、探马之选,还有谁比李毅更懂情报吗?赵鲤?或许他懂情报,但从未到军中待过的他显然并不懂军事情报,至少也比在长平之战、燕国之战中出生入死过的李毅要差上一截。 最后的监军郑新,不仅仅是想要他能文能武的文书统计能力,更是需要这样一位潜邸就跟着赵王括的老人(郑新是赵括的家将出身,因功为上党郡守,后屯田有功,改革官制后入朝为工部侍郎,后晋升尚书。)在侧,以行使监督之权。 当然更重要的是,郑新作为工部尚书,手中掌握着赵国几乎全部的能工巧匠,他来了,也就意味着这些能工巧匠悉数听命,而当此近乎决战之际,抛石车、箭塔、床弩等物,那自然是多多益善。 所以,虽然李牧几乎将赵括手中的能人几乎抽调一空,但赵括能咋办呢,除了同意之外! 当即,赵括抚掌叹曰:“准卿所请!” 李牧大喜曰:“多谢我王!既得诸人相助,末将之信心倍增也!” 赵括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嘱咐道:“有信心是好事,寡人也对爱卿有着绝对的信心。然而有两点,爱卿还需谨记。” 闻言,李牧迅速端正号态度,对着赵括一礼说道:“烦请我王指点。” 赵括显然对于李牧虚心的态度很满意,随即说道:“其一,我军虽以狮子搏兔之态杀入周邑,然不可以为有了三十万大军便可天下无敌,需知光是秦国便有三十万大军,加之楚、韩、魏三国,其兵力必不在我军之下,仍需小心小心再小心。” “诺!末将定会谨慎行事,小心用兵!”李牧当即应诺道。 赵括再度点点头,说道:“其二,虽然我军以最不利之形态做好准备,然战场之上未必会有如此危机,秦、楚也未必就如同寡人所想的一般在一起做局与我大赵。 故此,在战役初期,该做的欺骗还是要做,勿要单刀直入使秦、楚尽知我军意图; 而若是我军成功欺骗过秦楚,成功占领了韩、魏之土地,却也不能掉以轻心,应防备秦楚联军趁我军庆祝之时突然杀来。” “诺!末将明白,秦楚主力不出,战役即不算截止!”李牧再度答应道。 吩咐完这边的李牧,赵括随即看向了颇有些落寞的田单将军,问道:“田单将军?可是因未能出战而心中有些许不快?” 田单闻言,料想着赵王括此次也是要自己如同当年之廉颇一般坐镇邯郸,虽然强自忍着,却还是抵不过心中的憋闷,说道:“末将虽老却不愿坐困邯郸,请我王允我带兵出战,虽为一区区校尉亦不悔也!” 赵括看着一脸坚毅的田单,笑声更隆了,随即说道:“将军放心,邯郸自有寡人坐镇!” 随即脸色一变,严肃地问道:“山东、东莱二郡为将军之故土也,毗邻楚国,一旦开战,或为楚军所隙,将军可愿为寡人守之?” 田单闻言,欣喜若狂,虽不得从大军而战,但田单也知道自己想要掌握那三十万大军几乎是不可能的,这也无关能力与信任。若是从大军而行,能得一偏师之将就算不错了,倒不如于另一处为军之主将,所谓宁为鸡头,不为凤尾是也。 当即田单便应诺道:“固所愿,不敢请尔。” 赵括遂命曰:“组建东路集团军,田单将军主之,乐间副之。下辖泰山郡一万人,并山东、东莱之守军一万八千人及屯田之卒五万,共计八万人马。 其战役目标为:其一,坚决挡住可能来犯之楚军,保卫中央集团军群东侧之安全;其二,伺机突入楚境,占据有利地形,以作未来灭楚之桥头堡。当然,其二之目标可视情况而定夺。” 田单随即起身应诺道:“微臣领命,只要此身尚在,定不令有一兵一卒威胁我中央集群。” 赵括听着田单的军令状,自然是满意地点着头。随即继续说道:“组建西路集团军,以王樯将军为主将,下辖长平军一万人马,并上党、河东之守卒两万人,及屯田兵三万,共计六万人马,依大河构筑防线,阻敌于大河之西。 其战役目标为:其一、阻秦军自大河之东出,保卫中央集团军群的西路安全;其二,配合中央集团军群完成对秦国河西之地的占领。” 王樯不在现场,李牧遂以上将军之名代为领命曰:“诺!” 赵括继续颁布着王命道:“组建后备军群,寡人亲领之,吕卿佐之。以邯郸所剩一万守卒为基础,并于赵国境内行征兵之举,短期目标为五万人马。既做此次战役至后备战力,也为打下韩、魏两国后之防御之兵。” 吕不韦也随即应诺。 如此一来,赵军等于几乎将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到了中路,企图以重击尽快完成对于韩、魏两国的灭国之行的同时,对战可能来犯之联军主力,而在东、西两路则依靠大河、城池等地利,采取守势,坚决抵住可能来犯的敌军偏师。 当然,这样的计划并不是完美的。 比如秦、楚两国即便联合也并不一定会选择河内作为主战场,极有可能以齐国为突破点,这也是赵括调田单和乐间这两个齐国人守卫齐土(山东、东莱郡)的原因。 要知道田单在齐国故土上的名声早已近神,再加上几年来,赵国的优惠政策,齐地的民心尽在赵矣,再加上擅长防守的田单坐镇,赵括相信在中央集团突破韩、魏之前,齐地定不至于有失。 若真如此,赵括便是跟秦王打了一副对对碰。.. 至于河东防线,调集了有六万大军,又有大河之天险,同样的在短时间内没有太大的危险。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还是取决于李牧,取决于他和他麾下的三十万中央集团军群,能否以强劲之势快速击破当面之敌。 至于为何赵括没有再亲自领军前去河内对敌,却是因为田单河内大胜联军之故。这個奇迹一般的结果,与系统推演的结果并不相同。这份差距也让赵括明白了,人或许真能胜天,更何况是区区一个系统。 所以,自那刻起,赵括便决定只用系统抓战略层面,而把战术层面的事情交给更加专业的如李牧、田单这样的大将施为,或许能够达到更为意想不到的效果。而后来的齐国之战中,李牧与田单的组合也确实给予了赵括极大的惊喜。 所以,才有了今日大将领兵于外,而赵括亲自坐镇邯郸的决定。 当然,这样的做法在诸位将军的眼中却是王上无比信任的体现,不仅是对自己忠心的认可,也是对自己能力的认可,要知道在诸将的眼中,赵王可是无敌的军神的存在。能得军神的认可与信任,更在无形中增加了众将的信心,甚至愈发促使了众将士为知己者死的决心。 随着王命将令的一道道传达,赵国境内几乎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都在赵括的召唤下动作了起来,李牧、田单、王樯等将领纷纷奔赴各自战场组建各自的集团军群指挥系统;各地的军队开始分发粮秣、悉数集结、开拔。 而其中最忙的莫过于平原君和吕不韦了。 一面要忙着各种政务,尤其是秋收在即,各地的粮仓爆满更是令两位痛并快乐着;另一面,两位又要忙着秘密转运军需粮草。 为何要秘密进行? 要知道,若是内行人,仅凭着粮草的数量就能大约的估算出大军的数量,更何况,其他两路还好,中央集团军群三十万大军,每日所需口粮都是一个天文数字,这与十万大军的口粮可是相差甚远的。 若是被人发现赵国偷偷往河内集中如此天量的粮秣,即便是再不懂军事的人,也知道赵军没安好心了。 也好在是秋收时分,河内、上党等地本身就有大量的秋粮做底,同时各地粮食的频繁转运在这段时间也算是平常,这才给后勤集团军群的工作以极大的方便。 当然,如此大规模的运输,想要完全掩人耳目也是不可能的,赵括随即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就是准备参与秦楚之争,甚至连进攻路线都公之于众:入周邑而下函谷,就问你秦军敢战否! 楚国使者自然大喜过望,一日三封书信告知楚王此事,而楚王那边的反馈也很快抵达邯郸——一位娇滴滴的大美人! 而如今的压力全部来到了秦国这边,新征的大军已经在巴蜀完成了集结,是北上支援函谷,还是继续南下攻打安陆,这是个两难的选择——北上函谷,那就意味着失去拿下楚国的最后机会;南下安陆,自己又怕函谷有失! 愁啊! 真的愁! 第三百七十六章 秦王无奈下决断诸国繁忙皆为战 显然,秦国并没有联合楚国想要坑赵国一把,至少现如今还没有。 在秦王的想法中,只要拿下了楚地,以楚国千里之疆域,再加上秦法耕战之策,无需几年便可赶上如今的赵国。 毕竟赵国在连续拿下河东、上党、河内之后,也没有能够超越秦国,甚至拿下了燕国之后,方才渐渐超越了秦国,可见其新政并不如秦法耕战之策来得高效直接。 秦王的想法对也不对。 赵国的新政从短期的效益来看,的确不如秦法的耕战之策来得快速、强烈,但胜在持久与后劲儿足。 秦法之效,在前几年可以爆发出最大的生产力与战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可避免的将导致土地兼并的盛行,即便有军功的补充,也难以为继,甚至严明的军功系统也会因为土地的有限而变得形同虚设。秦之末年便是如此。 而赵国之政,开头极难,甚至只有少部分的民众愿意施行,即便是在国家机器的强力推动之下,也难以推广。但,一旦民众慢慢从新政中获得好处,发现了其中的益处,便再无需外力干涉,新政自会风卷残云一般地被执行起来,而国力也会随之呈现指数级别的增长。 当然,并不是说赵国之政就是完美的,它也同样避免不了封建社会的宿命——被土地兼并所累垮,但它却能够切实地将这样的宿命给拖延了,雍正为清朝续命便是如此。 所以,认知决定命运,从一开始狭隘的认知便将秦王置于不利的位置。自顾自地认为秦法好于赵政,自顾自地认为拿下楚国便有了对敌的资本,如此思想之下,秦王自然不会一开始就与楚国相互勾结了。 拥有系统推演的赵括自然不会不知道此事,不仅知道秦国已不及赵国多矣,更知道秦、楚之间暂时并没有猫腻。但赵括依旧按照秦、楚联盟的思路去排兵布阵,原因也很简单,一旦赵国入侵韩、魏的行动暴露,秦、楚定然联盟。 而未雨绸缪从来都是一个好习惯。 …… 秦王愁啊!怎么办呢? 一个是马上死,一个是慢慢死,若是一般人,定然是选择…… 不死! 秦王当然也不想死。可不死不行啊,对面的赵王括显然不想放过自己。 秦王显然也意识到,说是选择,其实自己根本没得选择。只要自己不想死,那么自己就必须选择大军南下,拿下楚国。不拿下楚国,自己的大秦始终是死路一条。 并且要在赵军攻破函谷关前拿下楚国!还要在赵军攻破函谷前及时回援函谷。 时间至关重要! 想明白了的秦王,当即没有丝毫犹豫,飞速地下达着王命。 曰:“其一,蒙骜率主力大军速出巴蜀,回合安陆之军,共计二十五万大军,速战于楚,不惜一切代价,务必以最短时间击破当面之敌,待敌溃后,留一部做扫荡之用,余者,急行军之函谷参与守城。 其二,河西之军所部,仅留一万大军防御大河防线,其余徐徐后撤至函谷关中,若大河防线有失,则在河西迟滞赵军,勿使其与周邑之军回合也。 其三,司马错率周邑军之军节节抗击,迟滞赵军的进攻锋芒,为我函谷之守军、安陆之攻击兵团争取时间。同时,寡人亲领函谷守将之职,咸阳所属军队、粮秣全数开往函谷关!集全国之力而勿使函谷动摇也。 其四,联络韩、魏两国,以重金、美女贿之,可许以河西、周邑之地,迫使赵军回防,务必央其切断赵军粮道,从而再度迟滞赵军。 其五,国内再度征兵,义渠、河西之地,年十五以上之男丁悉数发于函谷。” 飞骑很快将秦王的王命传达四方。 可以说秦王想的很清楚,不仅在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决断,更是将他所能做的也做到了极限。站在秦王的角度,甚至很难再想到更好的办法了。除了相信并依靠秦军无双的战力,先攻南楚,再回援北面函谷,还能怎么办呢? 而为了给秦军争取出足够的时间,秦王也从战略到外交都做到了极致。不仅迅速地明确了周邑、河西大军的战役思路,同时也将能够调集的兵力全数集中到了函谷关,甚至不惜降低征兵的年龄,更是亲自坐镇函谷,同时作为一直的强国,不惜以土地相贿,以得到韩、魏两国的支援。俨然一副被逼急了的做派。 事实上,秦王也的确是急了! 然而,急是最没有用的,战争的结果也不会因为急了就产生任何的变化。认知上的差距导致了战略上的被动,而战略上的被动是无法通过战术的执行来弥补的。 就如二战时候,小日本子的南下作死之举,便是典型的因为认知的错误导致的战略的被动。虽然在战术上取得了无数的成功——比如偷袭珍珠港得手,东南亚一战也成功将麦克阿瑟赶下了海,在太平洋上也重创了美军......但再多的战术成功,也弥补不了战略上的错误。 小日本子如此,如今的秦王与秦国亦是如此。 不知赵国终极目的的秦王,虽然做出了及时的决断,可以说从决定秦军主力南下而非北上的那一刻起,这场战争已经不可避免地朝着有利于赵国的方向倾斜而去。 而就在秦赵两国为着彼此疯狂调兵遣将之时,最开心的却不是楚国,毕竟虽然有了赵军增援的承诺,但安陆城中依然在打生打死。 楚王当然更希望赵军能够直接加入战团,但他也很知道,河内之战魏国信陵君摆了赵军一道,要赵军来楚相战,恐怕是很难了,能够出兵函谷关,迫使秦军回援,或许已经是赵国最大的诚意了。 若是秦军放弃攻打安陆,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但以秦国的性子,显然能不能打要打了才知道。即便陷入了不利的情境,秦国也会试图打开局面。而打开局面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地攻破安陆。 所以,虽然有赵军“围函谷而救安陆”,但自己的楚军也必定要经历秦军的一番狂风暴雨,至于能否脱离秦军的魔爪,终究还是要看自己,只要自己坚持住,坚持到函谷关的秦军坚持不住,那么胜利就将属于自己。 当然,此战之后,楚王也决心要进行一番改革了,自己的国土不逊色于秦、赵,可是战力之弱,却是三国之最,这很不应该! 看着周围三国混战在一起,最为开心的莫过于一直吃瓜的韩、魏两国。 当然了,无论韩国还是魏国,都是希望秦国能够胜一阵的,虽然秦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们也知道若是秦国再败了,恐怕就真的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挡住赵国统一的步伐了。 可若是秦国胜了这一阵,就势必形成两强南北对立的局面,而在这样的局面下,出于中间的自己反而有了生存的空间,无论谁发起对自己的进攻,都势必遭到令一方的猛烈反击。如此一来,虽然自己难有翻盘的希望,却能有苟延残喘的时间。 好死不如赖活着,人如此,国亦如此。 所以,秦国的金玉如流水一般被抬入了韩、魏两国的都城,转眼间又出现在韩、魏两国大臣的府邸甚至王宫秘藏之中。 魏王显然是拿钱办事儿的主,当即就向赵国发出国书。 当然了以魏王的怂劲儿,当然不敢跟赵国呲牙,甚至不敢对赵军单方面的破坏联盟友好的军事行动提出严正的交涉与强烈的抗议和谴责,只是委婉地提及赵魏盟好之类的话语,希望赵国能够估计赵魏情谊,不要入侵周邑。 赵括拿着这封国书是既好气又好笑。 这算是战书吗?显然不是,哪有姿态那么低的战书? 可若不是战书,却又拒绝自己进入周邑,可能吗?这是军国大事,不是儿戏! 当即,赵括口述,平原君执笔,回国书曰:“今,挑起战争者,秦国也,非赵也!赵、楚者友盟也,攻楚即攻赵也!故赵之战,乃被迫之还击也!敢有挡于赵军之前者,悉数以敌论之。敌者,不死不休也。勿谓言之不预也!” 一封简单的国书之中,赵括已经在这封国书中不仅将战争的罪责全部推给了秦国,最重要的是埋下了一个伏笔——只要敢于挡于赵军之前者,就是赵国的敌人。显然,魏国不可能一城不守就退出魏国,一旦有哪怕一个魏兵拿起刀剑,那么攻魏也就顺理成章了。 接到国书的魏王显然还不清楚赵括的险恶用意,但这封国书也足够应付秦国的使者——你看,咱可是为了你连赵王括都给得罪了呢! 当然了,为了安抚住秦使受伤的心灵,魏王还是决定令周邑的边防部队对赵国军队进行稍稍的抵抗,守个十天半个月再行撤退。既算是对秦国的一个交代,给秦国争取些时间,同时也是要告诉赵国,我虽然是你的小弟,但你也不能太不把我当回事儿了。 魏王此举堪称作死之举,不仅是对自己麾下的战力没有那啥数,更是对赵王括的凶狠缺乏最基本的了解。 而相较于魏王的拿钱办事的作死样子,韩王就聪明多了! 金玉之属照收不误,但出兵是不可能出兵的,这辈子不可能出兵的,本身自己国内的兵力就只剩下了七万不到,还出兵?疯了! 苟着发育才是正经!没有十万兵,打死韩王也不会再参与中原的战事。 至于秦国那边,嗯,拿人手软,而且后面还是要仰仗人家秦国,同时韩王也希望秦国能够获得一场胜利。所以咯,大批的韩国制造的铁器、铠甲以及防御的军械,甚至韩军自己军营中的一部分箭矢都被悄悄地,以商品的名义秘密送到了函谷关中,也算是韩王尽心尽力了! 韩国的铁器、铠甲、军械,懂得都懂!当然了,秦军也投桃报李地给予了韩国大量的金玉之器! 赵括看着手中关于魏国准备阻击和韩国投运军械的情报,不得不感叹,真的是一个比一个秀!也算是老天给自己机会! 一个魏国,准备螳臂当车,给自己送上一个绝好的进攻的借口; 一个韩国,将自己国中库藏几乎全部贡献给了他国,几乎是自断了一臂。 他们就没有想过自己也有可能遭受到赵军的进攻吗? 显然,无论韩、魏,都没有想过,他们的认知之中,赵国必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进攻自己,否则势必遭到四国的联手进攻,没有哪个国家敢如此挑衅诸国,曾经的超级大国秦国不敢,如今的超级大国赵国也必定不敢! 正是基于这样的判断,这两个秀儿,才一个敢于挑衅,一个敢于“卖国”。 但意外往往就出在人们信心满满的判断之中,如此之国不灭,还有何国该灭? 时间在各国的互相隐藏、试探、以及不懈欺骗中,一日一日地过去。 秦军的十余万新卒果然如同楚王所想的那般并没有立即北上函谷与赵军相战,反而直直地朝着安陆而来。而楚王也随即带着王宫最后的机动兵力来到了安陆城中。 援军的到来,令已经鏖战许久的两军为之振奋,尤其是楚军,楚王的到来,不仅带来了王城的精锐,更带来的楚国必守的决心。 而秦军,虽然没有秦王的加入,但十余万大军的加入也如同一阵强心剂,狠狠地扎在秦军的静脉之上。 一时间,无论秦军还是楚军,士气都几乎达到了顶点。. 然而安陆城中,却罕见地没有爆发战斗,城里城外静悄悄的,仿佛战争从未降临,只有城头被鲜血然得发黑的城砖和城楼下无数的被烧得发黑的旗杆、云梯,诉说着此地曾经的血腥。 两军似乎都在为决战的爆发做着最后的准备。 就在安陆城静悄悄地等待着最后的爆发时,赵军的东、西及中央集团军群共计四十四万大军,纷纷在各自地集结地,隐蔽集结完毕。 “攻!” 第三百七十七章 魏军效颦呈犄角马踏城池尽俘虏 最先登场的是赵启和他麾下的陷阵营和羽林卫,约三万人马。 而对手则是严正以待的魏国大军,约么三万人马。 不是李牧补给赵启足够的兵力,实在是此战为了欺骗诸国,对外宣称只有一十二万大军出征,如此一来,先锋之军若是再多就有些怪异了。 好在魏国全国的兵力也不过十万,与赵国边境之上更是只有这三万多人,能给归于一城而守之,这还是魏王明令需阻击赵军十日以上,魏军临时将散落诸城的众军归拢起来的效果。 而之所以赵军的进攻一再后推,其中虽有大军集结的问题,也不乏是在等待魏军集结,好一举而歼灭的缘故。 无形之中,魏王的王命再次给赵军的进攻和欺骗工作带来了方便。 不过,魏军也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做的,根据魏王的王命,深知自己与赵军战力差距的魏国守军,也算是进行了比较充分的准备:滚木礌石、金汁箭矢不一而足,甚至是床弩,抛石车也都一应俱全,誓要狠狠地给来犯的赵军一个教训。 而为了更好地对抗赵军,魏国的将军居然学起了赵军在轵城的做法,分外寨而立,以成犄角之势。 当赵启听到这个消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是送菜吗! 犄角之势之所以能成为犄角之势,最重要的就是两处互为依仗,既能独立挡住敌军的进攻,又能在另一方受攻击时,及时地突破敌军进行增援。 简单点来讲,就是两个角都要硬且锐! 轵城是个什么情况,小小的城池里聚集了十几万的赵军,不分出去,就难于发挥出其战斗力,即便如此,田单还是将羽林卫和归义军统统划分到了外寨之中,怕的就是外寨经受不起联军的冲击。 魏军倒好,本来就只有紧巴巴的三万大军,集中在一起守城都有些干巴巴的,居然还想玩掎角之势?你的城池也不高啊,你的外寨更是在一片坦途之上,并无天险可守,甚至连个山包的地利都没有啊! 凭什么啊这是? 疯了!? 更可笑的是外寨之中只有一万多人马,几乎与城内平分兵马!凭什么这区区一万多兵马能够守住一个外寨?城中的万余魏军又凭什么能够突破自己的防线进行增援? 如此布防,颇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 真不知道是谁交给魏军将军的兵法,师娘吗?! 然而这一漏洞百出的防御阵型,却在一时间将赵启给难住了,打死赵启也不敢相信会如此布防,甚至觉得魏军是不是有诈! 随即赵启严令斥候探马再探方圆二十里内的情报,然而斥候校尉似乎早有准备,回道:“末将已令麾下细细查遍方圆三十里内,并无任何埋伏之军。” “当真?”赵启还有些不敢相信地虎目圆睁地看着眼前的斥候校尉。 “当真!”斥候校尉轻咳一声,倒也不避讳赵启骇人的眼神,继续答道:“禀将军,末将可以项上人头担保,真没埋伏,末将的斥候已细细查探三遍!” 显然,就连一个小小的校尉都觉得魏军的布防不可思议,这才在赵启率先锋大军到来前,对战场附近的情况都彻彻底底、反反复复地摸排了个遍。 看着斥候校尉一脸激动,甚至不惜令下军令状的模样,赵启也是苦笑不得。 确定附近并无埋伏之后,赵启的心思也随即活跃了起来,本来按理来说面对兵力几乎相近的魏军,又有城池相守,自己应该等候主力大军的到来再行攻击之举,但如今嘛........ 正所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既然魏军要给自己送礼,自己没有不吃下的理由啊! “传吾之令!”打定主意的赵启随即开始排兵布阵起来。没错,他就要以手下的三万先锋之军吃到对面的三万魏军。 得令的陷阵营很快形成作战队形,向着城池外的魏军营寨发起了进攻。 抛石车为之开路,箭雨掩护之前行,长盾在前,长毛在后,踏着整齐的鼓点就朝着魏军营寨杀去。 魏军外寨的将军一瞅,也是丝毫不惧,当即点齐兵马据寨而守。 然而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魏军哪里会是赵军精锐陷阵营的对手,即便有营寨的护持。很快营中的弓箭手便被赵军给压制了下来。而趁着这个机会,营寨外围的拒鹿角也几乎被陷阵营给摧毁干净。 眼见着就要与赵军硬碰硬了,魏军守将赶忙令手下点燃三柱狼烟,通知城中之军出城配合击敌。 随即晴朗的空中,三柱狼烟袅袅而上。赵启的脸上也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城楼之内,等候已久的魏军几乎没有丝毫的迟疑,五千被挑选出来的精锐骑兵随即从大门之中冲杀出来,怒吼着想着营寨的方向奋蹄而往。 一里不到的距离以骑兵的脚程,几乎转瞬即至。可惜魏军的五千骑兵并没能踏入营寨半步。 只在魏军骑兵出城的一刹那,赵军中军便红旗招展,早已等候多时的羽林卫随即按照赵启的指令开始行动起来。 刚刚跑出去数百步,呜咽的号角声便从魏军的四面八方响起,紧接着便是阵阵的马蹄声与呼啸而来的箭雨。 “稳住!”魏军的将领面对着赵军如同疾风暴雨一般的箭雨,不住地高声呐喊着:“冲刺,冲过去!” 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稳住自己的阵型。 魏军原本稍显混乱的阵型居然真的在将领的呼喊声中稍稍稳住,这令魏军将领稍稍有些自得——不愧是自己亲自挑选的精锐。只需再坚持一会儿,便能凿穿了前方的赵军,便能与营中魏军会合,便能...... 便然而迎接他们的不是赵军软弱的侧背,二是如同铁塔一般的刚强正面。 “铛铛铛”的数声金属砸地的声音,从魏军的前方传来,穿过密集的赵军箭雨,还未来得及喘息一刻,迎面而来的却是深深的绝望。 只见大军前方,长矛兵正渐渐后撤,而露出来的却是双层的长盾组成的方阵,后撤的长矛兵又将长矛从盾牌的缝隙中伸出,整个赵军阵型宛若一直刺猬! 想都不用想,一旦麾下的骑兵撞上去,立时就是个人畜皆亡。魏军的将领终于意识到,赵军正等着自己一头撞上去——是埋伏! 没有丝毫犹豫,魏军将领手中长剑向西一指,紧随其后的大纛随即改变方向,大军随即就要向西面突围而去。 可是想从在赵启手中逃离去,哪会那么简单! 羽林卫的骑兵早已从东西两侧进行迂回,而看着魏军想逃,步阵也随即压迫过来。 前有强军挡路,后有追兵相袭,魏军顿时陷入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境地。但好在如今的魏军士气尚在,领头的将领遂鼓气最后的勇武,向着面前的赵军杀去。 军队的士气固然能够提升军队的战力,却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战斗力的问题,更何况魏军士气尚足,面前的赵军更是士气旺盛。 而在抛却掉士气等因素之后,两军相战,所拼的就是硬实力了,其中既包括了兵力的多寡,也包括了单兵素质的高低。 很可惜,无论兵力多寡,还是单兵素质的高低,魏军都远不如赵军。五千魏军很快被两万多赵军给分割、包围,失去马速的魏军骑兵,很快就要成为赵军的盘中餐。 而至此时,魏国的将领才恍然意识到自己所部根本不是赵军的对手。 失去最后的信心的魏军将领,当即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逃!逃回城中再做打算。 随即率领着麾下的亲兵突然一个转向,向着城池的方向猛冲而去,魏军将领的突然转向不仅令赵军有些措手不及,更令魏军陷入一阵的骚乱。 趁着赵军措手不及的功夫,魏将已经带着亲兵跑出了数十步开外,彻底地与麾下的骑兵断了联系,当然于此同时,魏将距离城门也只在倏忽之间。 失去统一指挥的魏军越发地无力为继,想到自己的将军在战场之上将自己抛弃,不少的魏军很是干脆的就将手中兵器放下,甚至跃下马来投降赵军。而即便还想跟着魏将的士卒也很快被赵军分割拿下。 这边魏军骑兵混乱一片,那边赵军却很快反应了过来,当即赵启身边的几名亲兵就要带着兵马前去活捉了此贼,却被赵启给拦了下来,说道:“紧紧跟在其后,于城门前发起冲锋,迅速为我军占下城门。” 亲兵们很快理解了赵启的意图,随即齐齐应诺:“诺!拿下城门为我大军开道!” 言罢,手中长鞭一挥,百余骑兵从赵军中军呼啸而出。 “近了!更近了!”魏将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城池,从模模糊糊的影子,到清晰的轮廓再到城墙上细细的砖瓦痕迹,那扇城门终于出现在魏将的眼前。 回头向远方一看,自己麾下的五千‘精锐’骑兵已经深陷赵军之中,再无法得脱。看到此处,魏将不由得心中暗自庆幸,若是自己再跑晚了一步,恐怕也要被赵军团团围困给活捉了吧! 好在,希望的曙光就在眼前! 快点,再快点,只要进了城就安全了!至于之后,自己还是想办法赶紧撤吧!赵军真不是自己能打赢的。 魏将边想着边催动着战马飞快地向着城池奔去,哒哒的马蹄溅起一阵阵的尘土,却让魏将丝毫未能察觉到吊在他后方的上百精锐赵骑! “好!就快到城门扣了!”魏将心中激动地想道:“总算是捡回一条命,多亏了自己当机立断!” 正暗自庆幸的魏将突然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对:“诶,不对啊,怎么门前的几个小兵看到自己归来,反而往城里跑,竭力地想要将那希望之门给关上?!” “不对啊,那三丈高的城楼怎么城楼怎么变得那么矮了?” “那下方的无头将军怎的跑得那样快?还有后面何时有了这许多的的赵军骑兵?我的亲兵们呢?!” “哦!那是我自己的身子还有我的亲兵们!” “天,好蓝啊!” ...... 眼见着城门近在眼前,而赵军红色的衣甲显然不再能瞒过城门下的魏军,赵启的骑兵当机立断,不再控制马速,飞似的冲到魏将的身边,手中长刀一横,随即又是一挑,好大一颗头颅瞬间与身体分离开来,伴着冲天的热血,依靠着惯性的力量冲上高处。 而随着魏将的头首分离,周遭仅剩的魏军骑兵也纷纷被赵启的骑兵斩于马下。 赵启的亲兵毫不在意地挽了个刀花,没有丝毫波澜地继续向着城门冲杀而去,徒留下一地的尸首与血污。 厚重的城门,原本是抵挡外敌的利器,如今却成了阻碍士卒守城的障碍。 能否在风驰电掣般的赵军赶到城门口前,将那扇又厚又重、机构还有些锈蚀的城门给关上,关乎自己的小命。门口的守卒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头,城内的数十名魏卒也纷纷丢掉武器向着城门而来,想要一起将此门给关上。 城楼之上的魏军显然也发现了赵军夺城门的企图,当即就叫嚷着往外放箭,可是淅淅沥沥的箭雨根本阻挡不了赵军前进的步伐。 倒是几个机敏的,当即指挥着城中更多的人往城门而去,想要关闭城门以挡住赵军这一波的进攻。 有道是众人拾柴火焰高,再厚重的城门,再卡涩的机构也经不住蛮力的折腾,眼见着城门在众魏卒的合力之下,缓缓地开始移动,偌大的洞口转眼间只剩下两骑之宽。 正此时,一道寒光闪过,一个竭尽全力关闭城门的魏卒被扎了个透心凉,正是赵国骑兵首领扔出的长刀。 紧接着,又是数十只箭矢飞来,虽然叮叮当当的大部分被城门给挡住了,但为数不多的穿过城门的箭矢也将关城门的魏卒射杀泰半。 城门再度停滞。 但赵军骑兵却丝毫没有停滞,众魏卒愣神的功夫,数名赵军的骑兵已经从城门的缝隙中穿梭而过。 战局至此已经毫无意外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三万大军一朝丧进展过快遇疑难 寒光一闪,冷冽的刀锋再度轻易划破温热的皮肤,热烈的鲜血喷薄而出,生命的气息也随之消散,失去灵魂的躯壳颓然地倒下,又被无数无情的铁蹄彻底踏碎、直到与混杂着鲜血的泥土混为一物。 倏忽之间,一条条生命在赵军骑兵的长刀之下静静流逝,甚至来不及高声地惨叫一声!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击,城门洞中,手无寸铁的魏军士卒很快被赵军骑兵屠戮一空。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赵军骑兵进入门洞,即便后续赶来的魏军士卒也抵挡不住赵军骑兵的兵锋。 原本就要闭拢的城门随即大开。 而几乎同时,城楼外百步开外,已经出现了赵军主力的身影,那是解决掉城外魏军骑兵后的赵军羽林卫,正浩浩荡荡地向着城楼开进。 至于陷阵营,早在城中大军被调出来时便已经停止了对魏军营寨的进攻,转而对魏军营寨进行围困。 可惜的是,魏军外寨的将军见着自家的骑兵被围,却丝毫没有想要出营想救的意思,这就令准备了许久的陷阵营很是郁闷——说好的乘虚而入,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呢!M.. 没办法,既然外寨选择龟缩,那就等拿下城池再来处理吧! 百步的距离,对于羽林卫的骑兵而言,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而已,哒哒的马蹄很快响彻在小城的南北街道。 眼见着城池告破,魏军的主将在没有当日阻击赵军时候的信心。 看着一个個凶神恶煞的赵军骑兵和他们手中明晃晃的刀刃,想着家中的老母、幼儿,当啷一声,手中宝剑不由自主地“滑落”在地。 紧接着又是“当啷、当啷”的几声脆响,身边亲兵也随即放下了武器。 ...... 公元前249年,秦发大兵攻楚,楚以美女、城池为凭,求救于赵。 赵王括遂以上将军李牧为将,欲出兵周邑而攻函谷,迫使秦军退兵。 秦王大骇,遂以金玉贿于魏臣龙阳君,时信陵君已入秦,龙阳君者因魏王之宠信(幸?)独霸朝纲,遂语魏王曰:“赵王何其无礼焉,欲出周邑而不与我王商议,宜聚边境之兵,以挫其锐气,以彰吾之武功也。” 或曰:“不宜因此小事而得罪与赵,且让路也!” 龙阳君怒曰:“我大魏十数万子弟性命,方得此尺寸之地,岂能说让便让哉?!且我聚兵于一城,并与赵国何干,若其悍然攻城,则师出无名也。” 魏王以为然,遂命之周邑之军,聚边城而守之,命曰:“赵国无礼而过境,守之十日以挫其锐气,后徐徐退开可也。” 此令出,有识之士皆谓之昏也。 王命既下,魏军遂聚也。其将,曰魏?者,乃当年信陵君之麾下,曾参与轵城之战而侥幸脱逃者也,因其“功”,遂以将许之。其人也,与轵城之战感触颇深也。 既将兵而守城,魏?遂以轵城战中赵国田单之阵势,布“犄角之阵”而守也。 时,赵王括之心腹,赵启者选为大军之先锋,统羽林、陷阵诸军计三万人马,战力谓之赵军之冠。启见魏军之阵,谓之曰:“此东施效颦也!无需大军至,本将即破之!” 遂以陷阵营之一部佯攻魏军外寨,另以羽林卫之骑兵埋伏大军两侧,只待城中魏军出,即可左右同出而夹击之。 魏军外寨之军受陷阵营之进攻,仅盏茶功夫,即失拒鹿角之地,遂引燃狼烟,邀城中魏军助阵。 魏?不察赵军至阴谋,遂依计而行,令麾下骑将帅五千精骑出城夹击赵军。 魏骑既出,赵军遂动,陷阵营止步而退作围困状,左右羽林飞骑而出,分东西而包围魏军骑兵,并已盾阵迎魏骑之击。 初,魏军不察,已而冒箭雨而至赵军阵前,终见明晃之盾阵列于面前,枝枝长矛穿插其中,若山中刺猬之状,几无可下口也。 魏之骑乃将赵军早有准备,而以己之力强攻必败,遂引军向东,欲从东面突围而去也。(后军变前军会损失调马速,更逃不掉。) 然为时已晚矣。 赵之羽林飞骑兵早已迂回包抄而来。 眼见大军突围无望,魏之骑将遂率麾下亲兵突围往城中而去,赵启遂命麾下亲兵追击而去,因赵骑马快,继而于城门之前斩魏国骑将,并占其城门。 后续兵既至,城遂破,魏?乃降。 魏?既降,赵启遣之说于城外之寨,未几,率外寨一万五千人马归降与赵。 至此,赵军入周邑之第一战,以赵之全胜而告终,损兵不过数百,而得降卒约两万八千余人。 赵启遂留置千人看管降卒并边城之地,余者继续前进,为先锋诸事。 而随之边城魏军之大败,无魏兵驻守之周邑城池,虽不知前方战况,却也望之赵军旗帜而纷纷乞降,赵启兵不血刃而占十数城,直至洛都之外,遇秦兵斥候。 启不敢自专,遂引兵筑寨,等候后续大军赶到。 未几日,赵上将军李牧率主力大军约七万人马抵达洛都营寨。而因为推进速度过快,魏军又几乎被全部包圆,原本的进兵计划显然已经赶不上变化。 故此,一场对于接下来大军行止的争辩随即在中军帐中展开。 初秋的夜来得比以往更早一些,和煦的秋风更似要将所有的烦恼吹散,但可惜的是微弱的秋风并吹不尽厚重的中军帐中,而中军帐中的气氛也显得颇为诡异。 “上将军,末将还是以为当以既定之策,先下大梁(魏国都城),再攻击新郑(韩国都城),徐徐灭之两国,可也!”任武指着桌上舆图缓缓说道:“如此循序渐进,当无有失也!此战虽速与预期,然战事却无太大之变化,不宜操之过急也!” 闻言,一旁的赵启顿时就不乐意了,自己好容易打了个打胜仗,什么叫做:虽速却无甚多变化?! “将军此言差矣。”赵启当即指着舆图上的一点,插言道:“我军本应在桓雍城成皋附近即行分兵之举,如此距离魏之大梁不过两日之途,若轻骑而进,一日可抵,而距韩之新郑,却又五日之期,故此有先下大梁再灭新郑之策也。” “而如今,因进展之速,我先锋大军已至洛阳,主力也已行至成皋附近,此时若再行故策,则失之灵活矣。”说着,赵启在舆图之上稍稍画了两条弧线,继续说道:“此为进攻大梁之路线,绕市丘而走中阳,经启封而至大梁,行程约三日也;此为去往新郑之途,过浮戏山经新城而抵郑也,其路也为三日。” “若是两地齐攻,定能收奇袭之效,反之,若是先攻大梁,即或一举而下,路途之四五日,足够韩国布防矣,如此大好机会便当丧失,岂不可惜?”赵启显然有些急了,一股脑儿地将自己的想法全都托盘而出。 “赵将军可知骄兵必败之言哉?!”任武也毫不示弱地反击道:“今魏国虽败,然据情报,其国中尚有带甲之士七万许,韩国之中亦由大军七万。而无论大梁或是新郑,皆为一国之都,易守难攻可想而知矣。” 说着,任武拿过一旁的三个茶盏,在舆图之上摆了开来,说道:“我军如今总兵力不过三十万,其中十万,需以瞒住前方之秦军,故可供之进攻之卒仅二十万,若是再度分兵,则没城只有十万,如何能轻易破城焉?” “将军谬矣!”赵启再度反驳道:“韩、魏国内虽皆有七万大军,然却非皆屯于国都之内也,若魏之上蔡(临楚重镇)、陶地(临赵之镇)、韩之汝南(南面重镇)皆有重兵也,其国都之内至多不过五万人马,以我军之精锐,倍于其军之兵力,加之偷袭之效,破之不难也!一旦都城被破,则两国尽降,而我军之战略目标已达,可立于不败之地也。” 任武闻言还是摇头,说道:“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如今若只以倍之军而兀自强攻之,必背兵法而致败绩也。” “任将军,战而能胜者,可也!何谈兵法哉?若依兵法,末将前日之攻城岂非错漏,若兵法只是点算人数,又何须吾等将军施为哉?”赵启颇为不爽地说道,赵启虽蒙赵王括至拔擢点拨,日里也看了些兵法,但大头兵出身的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别人掉书袋了。 任武自知失言,当即对着赵启一礼,以示歉意,但该争辩的还是要争要辩:“吾之言也,只为我军最大之胜率也,若以二十万大军共击大梁,再攻新郑,则无往而不利也。若以十万之军攻之,恐更迁延日久,以至于秦军发现也。” “君为其胜率,本将亦为之胜率也!君之胜率乃一城一池之胜率,本将所为之胜率,乃此战役之胜率也!若得速破两国都城,则我军尽立于不败之地矣!”赵启继续回怼道。 “一城不胜,何以胜之战役;一城不得,何以得之天下?”任武继续反驳道:“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也!得之大梁,我军亦可立于不败之地也!” 赵启还待再论,却被一旁久未说话的李牧给拦住了。 “边城一战,可有魏军或是百姓脱逃?”李牧没有加入两人的战团,反而对着赵启提出一个怪异的问题。 赵启微微一愣,随即努力回想一番:出城之军要么被自己的骑军给围困住,随即投降;脱离大军而去的骑兵将领和他的亲兵们也都死于自己的亲兵手下;入城之后,大军迅速地控制了四门,无有人员走脱;外寨由陷阵营一直看管着,更没有一直虫子能够脱逃。全军投降后,自己又命人将四门封闭不许进出。所以,答案很明显了。 当即,赵启微微一礼答道:“禀将军,自俘虏接收前,应该无有脱逃者也,无论是军士或是百姓!” 李牧满意的点点头,随即看向了一旁的郑新。因为郑新是负责收纳这些俘虏的。 深知自己能力不足,原本只准备当个哑巴,不参与军事决策的郑新闻言却也不得不开口,当即稍稍整理了下语言,回道:“禀上将军,未免暴露大军行止及数量,故边城至魏军尽数仍囚于边城之中,日夜点名而应,当无有脱逃者。” 李牧闻言,当即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拿开了任武放在舆图上的三只杯子,将自己的铅笔的桌子上缓缓模画着什么。 良久,李牧终究抬起来头,对着在场诸人说道:“吾意已决,兵贵神速,三十万大军兵分三路而攻之。” 闻言,任武心中一惊,但主将话已开口那便已是军令,当即任武不再言语,安心听令,这便是一个优秀将领该有的素养——令前怎么讨论都可以,令后果断服从。 “赵启将军!”李牧点将道。 “末将在!”赵启双手抱拳应诺道。 “率本部兵马并守卒、屯田兵七万,共计十万人马,留驻洛阳,徐徐向前推进,记住,无论秦军如何退却,我军之追击一日不可过二十里!”李牧下令道。 赵启闻言微微一愣,限制追击倒是容易理解,毕竟大军都去攻打韩、魏了,作为佯动兵团自然要小心一些,慢一些。可是,不应该让自己去攻打大梁或是新郑吗,怎么换自己在洛阳? 虽有不解,但几乎瞬间,赵启便调整好心态,双手抱拳应诺道:“末将领命!” 之所以李牧安排赵启留守佯动兵团,倒不全是因为赵启已经立下功勋,更多的是赵启已经打出了名头,而他那个大块头,若是凭空消失在大军之中,很容易惹来秦军将领不必要的瞎想。 所以,为了尽可能地迷惑逐秦军,李牧也只能委屈赵启了。 “任武将军!”李牧继续点将道。 “末将在!”任武也立即应诺道。 “令汝率麾下等军,共计一十五万人马,前出韩国新郑,务必于最短之时间,拿下新郑,迫降韩国!余者随我本将而下大梁。”李牧下令道。 “啊?” 第三百七十九章 先险后安定计策相互帮衬共演戏 此令一出,众人当即愣在了当场。 赵启将军那儿,看住秦军要了十万佯动的部队,任武将军那儿打新郑再要十五万主力大军,也就是说,所剩下攻打魏国大梁的满打满算也就五万大军。 五万啊!魏军再怎么弱也有五万人,又驻扎在大梁城中,重骑兵也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想同的兵力,对方有坚城池可守,即便赵军战力强于魏军,也不可能消弭掉攻守之间的差距啊! 总不能指望守卫大梁的将军也同边城中的魏军将领魏?一般主动漏出巨大的破绽吧? 眼见着诸人面有难色,显然面对李牧的将令,众人是答应也不好,不答应更不行。 李牧当然明白诸人的想法,而他既然敢用五万大军前去破魏,那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当即笑着对着诸人说道:“诸位莫非以为本将会将一战之胜负托付于遇到如魏?一般的魏将哉?魏王虽或无能,然守城之将还是有的。” 随即李牧围拢众人,对他们细细解释一番自己的打算。 ...... 良久,众人久久不语。 无他,太过冒险了! “上将军,我军根本无需弄险的!”身为监军的郑新忍不住缓缓说道。 这个话,无论任武还是赵启,都想说来着,但出于对上将军的尊重,作为一个下属将领,他们无论如何是不能说的。 但郑新不一样,一则他已经转向文官,如今入军营之中只是暂时的,二则,他的资历足够,不日就要入阁,又是监军的身份,足以与李牧平起平坐。 当然了,作为赵括的家将,郑新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赵括对李牧的偏爱:从第一次对燕作战时李牧的擅作主张,导致大军未能全歼燕军;再到后来的擅开边衅,在不请示不汇报的情况下,派遣大军入箕子之国,导致秦国挑起河内之战时,赵军几乎无兵可用,无奈之下赵括只能带着万余骑兵转战千里而战。 这一桩桩一件件,换了别人,哪怕是廉颇将军,恐怕也早被褫夺了军权了。可眼前这位李牧将军倒好,一次次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不仅没有被贬斥,还屡屡给机会,屡屡带着他建功立业,灭胡之战有他、河内千里奔袭有他、铁浮屠降世之战有他、攻胡之战还有他,硬生生地将他推向了上将军的宝座。 当然了,这其中也是李牧自己给力,几乎每次机会降临,他都能用自己的能力交出令人信服的答卷,积功超越一众的将军们,最终做到了这上将军的位置。 所以,即便是郑新也只是稍稍提出一些不同的意见。 “郑将军!”李牧缓缓说道:“我王曾教导我言: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吾等即为决策之人,所决者非一城一池之得失,而是整场战役之决策。故有先险而后安,先安而后险者也。” 说着李牧指着舆图道:“吾之策也,虽有冒险之情,却亦有较大之把握,一旦拿下则战略主动尽在我手,此所谓先险而后安者也。 若是依任武将军之策,徐徐而进,一旦为秦、楚察觉,则大军有进退两难之险;若依赵启将军之法,三军平分,则无主次,更有各方皆困之风险。此皆为先安而后险也。 先险或有可补救之余地,后险则陷大军于危险境地而无可救药也。 今赖赵启将军行速攻之效,大军不会吹灰之力已至成皋,断不可失之天赐之机也。天予不取,必受其咎也!” 郑新闻言,也是颇以为然地点点头,随即说道:“一切皆以将军之令而行也!” 随即,任武和赵启二人也立即应诺道:“谨遵上将军之令!” ........ 终于,赵军的首脑们达成了一致,几乎没有丝毫的耽搁,李牧便带着任武,往成皋隐蔽在山中的大营赶去,要完成李牧的奇袭,时间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环。 经过一夜的奔波,李牧和任武终于赶回了大营之中,来不及任何的休息,两位将军随即便各自带着自己的队伍开拔而去。 初升的太阳里面,二十万大军在山间拗口就此分手,一只向南,一只向东,还有一只约么百人的队伍朝着边城的方向奋蹄而奔去。 而就在成皋的大军开始行动时,为了避免秦军斥候往周邑渗透探查,赵启随即展开了对秦军的攻击。 面对着十万赵军,眼前不到两万人的秦军显然不是对手,随即边打边撤——决战是不可能决战的,打了一场就龟缩回营寨,你要强攻营寨,咱就放弃营寨继续后撤,总之,你想顺利通过是不可能的,但也别想消灭我! 什么?你要追击!你要破营寨? 那可太好了! 你永远不知道在你冲刺的路上,甚至在你即将攻陷的营寨帐篷里,藏着的是布满刀片箭刺的地坑,还是倒满火油的陷阱。 没错,这就是老将司马错给赵军准备的礼物:一条满是陷阱、荆棘的路途。在赵军集结的这段日子里,秦军就没干其他事情,什么操练都不要了,就一个字:“挖”!挖坑的挖! 山口前必经之路?挖个洞,插些刀片箭刺;什么刀片箭刺不够了?不够,用木刺、竹刺代替,实在木刺、竹刺也不够了,那也挖,吓唬吓唬赵军也好! 平坦的大路?给我挖,挖得破破烂烂,最好再来点儿雨,弄得泥泞不堪才好!什么?桥?除了自己也要过的,其余全给我毁了!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只要挡住了赵军,后面咱再造就是了。 甚至城门口两侧、甚至自己可能扎营的地方,都通通挖好坑、插点刀、浇些油! 当然了,守城是不可能守城的,若是守城,就自己这点子兵力,且不说周邑无险峻可守,即便有赵军只需要派出两三万大军在城外监视,自己就只能坐困愁城。毕竟自己手里只有两万不到大军,战力也不算精锐,还要尽可能地带回函谷关,自然也不敢冒险前去袭营吗?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秦军的宗旨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坑赵军,让赵军陷入不得不小心意义、不得不放慢脚步的境地。打破坛坛罐罐,把家底儿全都拿上,再加上沿途不断的袭扰,就一个目的:迟滞赵军的进攻锋芒。 只是,打死司马错也没想到,他这样精心的布置,却正和了赵军的意图。 你要我慢,其实,我可以更慢的。 你不是挖坑埋箭吗! 咱不仅要填坑,还要把其中铁箭长刀一枚枚一把把全都取出来,毕竟秦国的铁器也算是精品不是,虽然一个铁箭簇不过二两,但蚊子再小也是肉,而且架不住量大啊。赵军甚至因此小发了一比意外之财。当然了,竹刺、木刺啥的就算了,掩埋干净了事。 你不是还挖坑破坏道路吗? 咱不仅要把你所毁坏的道路给一一恢复,甚至还要拓宽一些,弄得比原先更加的平整一些,黄沙铺底、细石作基,复以黄土夯实!甚至若是附近有村落或是房屋之类的,赵军还免费将道路给延伸入村入户! 一面是蓄意破坏着自己家乡、更对自己凶神恶煞的秦军,一方是为自己家乡修修补补、对自己更是满面春风的赵军。 周邑的百姓心中都是有杆秤的。 无形之中,赵秦两军在民众心目中的地位拉开了天壤之别。甚至不时有周邑的百姓来到赵军营中汇报着秦军的行止,更有甚者,一些猎户甚至经过近距离的观察,连秦军的布防也都给打探得七七八八了。 赵启随即将这些颇有军事才能周邑猎户们收归己用,但至于这只秦军嘛! 可以说,只要赵启想吃掉,有了周邑百姓的帮助,他随时都可以吃掉他们。 但问题是,赵启并不准备消灭这只秦军,这么好的配角,赵启才舍不得灭掉呢!就指望着这只秦军一直配合着演下去呢。 所以,即便知道了秦军的具体位置和布防,赵启仍旧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甚至还要装作被秦军的袭扰搞得烦不胜烦的样子,无能狂怒地派出多只骑兵,绕开秦军所在地进行地毯式地搜索。 赵军如同无头苍蝇般的行径,也令秦军的司马错将军很是满意,甚至有些自得! 而赵秦为数不多的交手过程中,赵启也大胆任用郡县守卒,乃至于屯田兵与秦军交手,却把羽林卫和陷阵营等一干精锐死死地握在了手中,三万精锐俾昼作夜,只能老老实实待在营地之中,看着身边乙种军和丙种军的轮流上场,心里别提多不得劲儿了。 从来都只有主力参战,辅助看戏的,如今却倒换了过来,但显然并没有人敢去质疑赵启的决定,毕竟赵启怒了,那可不是说说你就完事的,那熊掌一般的大手,挨一下就是个骨断筋折啊! 但好在,赵启似乎也想到了主力大军可能的愤懑之情,所以还是安排了他们点事情做的——巡夜、守夜!于是三万精锐彻底成了乙种军和丙种军的保姆,默默在漆黑的夜里守护着大营的安全,同时获取一丝丝的存在感。 当然,赵启之所以这么安排,一方面是要示敌以弱,毕竟若是直接扔出陷阵营,搞不好一战就把对面的秦军给打残了,还怎么配合演戏? 另一方面呢,也是为了之后的大战考量。之后的大战将要面对的,几乎可以确定肯定是秦、楚大批的军队,麾下的这三十万大军,不论甲种军还是乙、丙种军,最后肯定都得上战场。而丙种军的战力一直是诸将所担忧的,如今几乎大部的丙种屯田兵都集中在自己的手中,面前又正好有一块难得的磨刀石,赵启岂有不用之理。 至于安排巡夜、守夜的原因就更简单了,信不过啊!晚间是自己大营最薄弱的时候,赵启必须用最强的甲种军进行守夜,才能让众军都睡个安稳觉。 于是,一边无心恋战且兵力不足,一边抱着练兵的想法派出的都是战力颇弱的部队,两下一开打,居然就打了个不相上下。 于是,在秦、赵两军的共同努力,秦军从容布阵、对敌、撤离,而赵军也按照既定目标:每日只前进十余里地儿。 一日如此,两日如此,日日如此。 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五日,秦军的司马错终于发现有些不对,怎么自己已经守了五天了,距离函谷关还有那么远的距离?若是按照这个速度下去,恐怕打到函谷关就已经是冬日了,楚国甚至都早被灭了,那还打个屁啊! 在结合上赵军一路上的修路补桥,原以为只是收拢民心,做长期占领周邑的准备而已,如今看来,恐怕另有阴谋! 还有,自己麾下就那么两万不到的兵力,打了五天了,不说打生打死、损兵过半,可如今的损失也低得太离谱了吧!总计伤亡不到一千人,可是自己光大型的反击战都组织了四次,零星的阻击战更是多得数不甚数,可如今的伤亡人数却在告诉自己,即便再最惨烈的反击战中,自己的伤亡至多不过数百人! 是自己麾下战力太高了?显然不是,自己麾下军队什么样子,自己作为主将再清楚不过——撑死也就是普通赵军的战力,可是对面的赵军可是五六倍于我啊!怎么会每次都让我军从容撤退,即便是自己已经做了很多的布置。 但这些布置或许能挡住一次两次,绝不可能能够挡住赵军三次、四次,要知道对面的可是能够屡屡大胜我秦军的赵军精锐啊! 不对,很不对好吧! 若是赵军和赵军的将领只有这种水平,长平一战就该打到邯郸了!要知道,对面的主将也是有灭国之荣的李牧,就连先锋将军也是与自己数次交手的赵启,不论赵启或是李牧,都不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而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犯,绝无可能!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赵军在示弱! 可是,赵军为何要示弱呢? 第三百八十章 拖延终被秦军识千军轻出再试探 “包围吃掉自己所部?”司马错一时间有些不能笃定,随即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不应该也没必要啊!” 不应该啊! 若是要吃掉自己,至少不应该这么久还没有动作,即便是迂回包抄也早应该完成了才是,更何况自己一直防的就是赵军来这一手,所以探马斥候都尽数往身后撒开,大军之侧、大军之后三十里内都没有赵军的痕迹。怎么包抄? 而且以赵军真正的实力,根本对付自己不需要太多的阴谋,就以堂堂之阵击败、击溃就行了,以自己这点儿兵力,受不了两次损失后就只能袭扰不敢反击了。 “也就是说,赵军针对的不是自己!”司马错心中一惊,道:“那赵军是要做什么呢?偷袭函谷?也不对啊!自己把查探范围弄得这么广,左右两侧断无迂回偷袭的迹象啊!” 司马错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对着舆图愣愣发呆。 突然,司马错的眼神突然瞟到了周邑之外,原来在战场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而在那片更广阔的天地里,更有无数道路可达函谷关也! 没错,尽管司马错的目光已经转向了韩、魏之地,但在他心中,赵国的目标仍然只可能是自己秦国,秦国的函谷关。 “以数万弱卒挡于我前,不仅迟滞我军回援,更是麻痹我军,另以数万大军绕韩、魏之地,乘我函谷空虚之时,直攻函谷?”司马错喃喃自语道。 显然,司马错猜中了故事的开头却没能猜中故事的结尾,而只有猜测显然是不够的。当即,司马错便已经打定主意要进行一番验证。 “传令!”司马错叫来门外的亲兵,说道:“速令全军集结!” “将军,如今已是子夜时分!将士们又挖了一日的地,恐怕......”亲兵低声相司马错建议道:“不如明日再......” 司马错摇摇头说道:“要的就是子夜时分!” 道理很简单,若是赵军果然只是用两三万弱旅充当十万大军主力拖住自己,那么修了一天路的赵军定然顶不住自己的夜袭。 这也是分辨赵军虚实最好、也最为快捷的办法。 司马错当即命令道:“本将军知之,无需多言,传令去吧!记住,多带火油、弓箭等物!” 亲兵见自家将军注意已定,当即也不再相劝,双手抱拳便应诺而去。 “还有!”司马错又将亲兵叫住,继续说道:“命斥候营,往韩、魏境内派出斥候,查探是否有赵军过境。” 亲兵微微一愣,随即再度抱拳应诺。 ...... 周邑的秦军虽非绝对的主力,却也保持着秦军一贯的绝对服从与高效素质,不过盏茶的功夫,大军已经集结完毕。 漆黑的夜色掩护着秦军的行进,可能暴露的马铃铛全都被摘下,甚至为了掩盖马蹄铁砸地的声响,马蹄之上也包裹上了厚厚的布匹,所有的将士口中都咬着一块木头,整个队伍就如同一只幽灵的队伍,在黑夜中快速地穿梭,只有那一柄柄的刀剑在若隐若现的月光下,时不时地反射着清冽的寒光。 司马错的打算很简单,自己的大军若是直接退走,或许能够及时刚到函谷,但即将面对的也就是赵军十万大军的强攻,函谷关中如今就算加上自己的兵马也不过五万多人,肯定不好守。 可赵军的分兵同样给自己创造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击破当面之地!虽然面前应该只有两三万赵军,还应该不是赵军的精锐,但若是这一路偏师被自己夜袭击溃,函谷关的防守便能增加两成的胜算。 秦军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因为黑夜里,要绕过自己挖下的坑洼并不容易,好在赵军相距也并不算太远,近乎丑时,秦军终于抵达赵军营寨一里开外。 而秦军的踪迹也终于被赵军的精锐——陷阵营给侦知。 “将军!秦军夜袭,大军已至大营一里外!”陷阵营的斥候校尉对着刚刚起身而来的赵启汇报道。 “哦?”赵启一脸惊讶地问道:“来人大约多少?” 赵启虽然做了相应的准备,但却也真没想到秦军还真的会来夜袭,毕竟秦军只有不到两万人马,而自己却是号称十万大军,嗯,也确实是有十万大军在手。 问秦军来人多少的原因,还是因为赵启认为这是秦军的骚扰战术,以一小部兵力于夜间进行骚扰,使得自己麾下将士不能安心睡觉。 但接下来斥候营校尉的回答显然令赵启有些失望,却又有些兴奋。 “禀将军,夜间观察不利,然以其队列之长,其兵力当不下与一万五千余人!”校尉裂了分析一番后回到道。 “那就是倾巢而出了!”赵启喃喃自语道,随之赵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不应该啊!凭什么敢压上全部的身价进行偷袭啊?我军表现得很差吗?” 赵启不断反思着,反思着之前每一场的战斗,终于令他想到了一种可能——自己想要利用秦国掩护主力大军在齐、魏国的想法就要落空了。 换句话来说就是秦国的主将恐怕已经看穿了自己的拖延战法,要用雷霆之势来解决自己这个纸老虎了。 但自己真的是纸老虎吗? 实际上并不是,但在秦军主将的而眼中,入周邑的赵军只有十万大军,剪除掉入韩、楚的主力摆摊,当面之军恐怕之多不过两三万人,在收到秦军突然的夜袭之后,还真有可能被一举而击溃呢。 想明白对方的想法,对策也就随之呼之欲出了,既然秦军已经识破了自己的拖延阵,自己也不需要再跟秦军多客气了。自李牧与任武帅军而去,已经有五日了,相必那边已经开打,再瞒也瞒不了几日了。 当即,赵启便不再犹豫,噌的一声站起了身来,对着一旁的亲兵说道:“传令!全军撤至后营,给与秦作战腾出空间;命陷阵营埋伏与前营,随时主备拦截来犯之秦军;命羽林卫自左右营门而出,绕道迂回包抄秦军。” 一旁的亲兵闻言,立即应诺。 很快,原本静悄悄的赵军营地变得嗡嗡作响了起来,一个个曲长、什长低声呵斥道:“小些声,动作快,要快,搞快点!” 紧张的盏茶过后,赵军前营又恢复了一片寂静,陷阵营的士卒们躲藏在外围的一顶顶帐篷之后,只待秦军冲入营寨,便可杀将而去。 而后寨的郡县守卒和屯田兵,在经历过几日的厮杀之后,也越发地明白了军令如山的道理,很快地在各自将军的带领下,来到了新的驻地,静静地等待着前方战事的展开。只有手中紧握的兵刃无声地诉说着主人的紧张。 然而,赵军陷阵营的斥候给力,对面司马错手下的亲兵也不遑多让! 尽管赵军的调动已经很谨慎小心,但因为屯田兵的缘故,还是在不经意间点燃了几盏灯火,虽然很快被有经验的曲长给浇灭,但弄出的些许动静和一闪而过的火苗还是被在远方监视的秦军亲兵给捕捉到了。 亲兵随即将自己所见向司马错汇报,本应在熟睡之中的大军,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线骚乱,更不应该有那一闪而过的火苗,一切的一切只有赵军正在秘密调动能够解释。 老辣的司马错当即知道,自己的大军应该已经暴露了! 抬头看看已经越来越皎洁的月光,司马错心中不由得一叹:“天不利我也!” 若是司马错兵力足够,大可以将计就计,假意派出一部秦兵前去夜袭赵军营寨,等赵军伏兵尽出,夜袭的秦兵再假装不敌,慌忙后撤,将赵军带入自己的包围圈中。如此便可反败为胜。 可是如今司马错的手中只有不到两万兵力,偷袭上课,在这丘陵地带,想要已少量兵力困住赵军显然不可能。 那么为今之计,最为稳妥的就是引军而反,虽然一无所获,但也一无所失,白白折腾一夜对于秦军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儿。 可偏偏司马错并不想这么做。 “传令,前军将士一千,速击赵营!告诉他们,营中虽有赵军埋伏,但只管往前冲,不求杀敌,只求为我军试探出赵军的底细!”司马错冷冷地下令道。 一旁的亲兵闻言,虽有些迟疑,但还是很快应诺而去。 没错,司马错在明知赵军已经做好了被自己袭营的准备之后,还是狠心派出一千秦军前去袭营,其目的就是要用这一千秦兵的性命证明自己的猜想——自己关于赵军分兵的猜想。 所谓慈不掌兵,便是如此。 一名亲兵传令而去,司马错紧接着又对身边一名亲兵说道:“传令大军,后军改前军,速速退回本寨;亲兵营留下二十人,随本将于此观察一番。” “诺!”一名亲兵立即应诺道。 很快,行进中的秦军停住了脚步,随即又在皎洁的月光下兵分两路,绝大部分整体向后,沿着来路返回而去,另有千余人,呈锥形阵,向着前方不远处的赵军营地冲刺而去。而此时,赵启的骑兵才刚刚秘密出营。 近了,更近了! 距离赵军的营寨不过五百步,曲长果断下令去除掉一切有阻于自己和战马冲刺的物件,厚实的布匹被从马蹄上拆下,口中的木头被随意地吐在一旁,就连刀鞘也随地一扔...... 所有的秦军将士在接到将令的那一刻就都知道,这一战是去送命的战,他们这营弟兄,全将一去不返! 但他们没有丝毫的犹豫,将自己的军牌交给路过的友军,嘱托好将自己的衣物带回给家乡的父母,随即坦然地踏上这条“不归路”。 是秦法的严苛让他们前仆后继,视死如归吗? 或许吧! 但更多的恐怕是源于对秦国的忠诚,因为秦国,他们能够在这乱世吃上饭,甚至吃饱饭;因为在秦国,只要肯下气力,只要肯卖命,就能过上好日子;因为在秦国,他们不需要卑躬屈膝地乞求拿下所谓的贵人,以期获得一些救命的粮秣。 因为秦国,能让他们活着! 当然,也因为秦国秦法的严苛,户籍令的严格限制,军法的残忍执行,令他们根本看不到外面世界的变化,甚至不敢去触碰外界的变化。 他们所知道的都是上一辈人的经历——挨饿受冻、为奴为婢;他们所知道的是:秦国将他们的祖辈、父辈拯救,并让他们延绵子嗣;他们所知道的是:只要继续沿着他们祖辈、父辈的路,继续跟着秦国走,他们也能活着,活着延绵子嗣。 但他们看不到、也想不到仅仅一河之隔的赵国,如今的百姓不仅能活着,还能有尊严地活着,甚至是有尊严地好好活着。 刀剑已经出鞘,哒哒的马蹄终于踏破宁静的黑夜,从肺腑中嘶吼出来的“杀”意直将秋风逼退。 近了,近了,更近了! 两百步!一百五十步! “放箭!”曲长怒吼着下令道。 随着曲长一声令下,二百余箭矢横空而出,直直地钉向赵军的寨门,一枝枝一臂长的箭矢射入辕门的木桩之中,震的木桩当当作响。 曲长细细一听,却没有应声而来的与铠甲的金属撞击之声,更没有赵军的惨叫声。 虽然曲长心中早有所预料,但还是忍不住地有些心酸。自己终究还是被放弃了,哪怕自己为秦国立过那么多的功劳。 久经沙场的曲长很肯定:眼前的赵营就是一个陷阱,而他们则是被主将毫不犹豫抛弃的一部。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这一曲? “百步!”一旁的什长高喊道,随即将曲长游离的思绪拨回险恶的战场。 来不及多想,多想也无意义,曲长通红着双眼怒吼着下达最后的指令:“杀!” 千余秦军闻令而今,几乎片刻便已杀到赵营,一脚踹开碍事儿的寨门,曲长倒着提溜着长刀,率领麾下鱼贯而入。 长刀拖地,伴着一阵令人牙齿发酸的吱呀声响,长刀在夯实的黄土地上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 曲长狞笑着,从容地,奔赴着自己的死亡。 第三百八十一章 我本良善 他本是一个秦国的小民,奉王命而参军,积功做到曲长,已是相当不易,直接倒在他手中的敌军,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间接带领麾下灭掉的敌军那就更数不甚数了。按理说他应该是秦法之下的受益者,该是秦法的绝对拥趸。 但很可惜他并不是,至少现在已不再是。 原本他也是秦法的坚决拥护者的,从公士到上造,从上造到,再到不更、大夫他一步一个脚印用敌人的尸首铺就着自己晋级的道路。 直到他被升任曲长,他才发现,原来一个曲长有时候并不需要那么多的功勋,更没有自己那般困难。有时候,甚至简单到只需要一个贵人的提携,又或者你姓孟或者是白,甚至只需要你有个姓孟或是白或是什么的亲戚。 年轻的他没有灰心丧气,因为他相信,凭借着手中刀,他也能拼杀出一个不逊于任何人的未来。 可随后他又发现,原来一个曲长真的不该有、也不能这么多的功勋。很快在校尉乃至都尉的调配下,他那战力彪悍的一曲兄弟被拆散,而原本属于他的战功也自然被挪为他人之用。 更大的打击随之而来,身边一个个比自己还晚当兵的新人们,甚至是自己手把手教过的新兵,居然几乎在一夜之间,摇身一变一个个成了自己的上司,他才突然发现,秦法虽严,却只是对一部分人严。 后来,有个贵人教他识字,学会的第一句话叫做“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却从不知哪里的野书上学到了一句“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所以,贵人把他赶了出来。 虽然又失去了一次机会,但依旧年轻的曲长坚信是金子到哪里都能发光,很快他英勇的战力还是得到了认可。 先登之功,为此他身中三刀两箭,一枚箭头更是永远地留在了他的体内。 眼见着校尉之职近在眼前,躺在病床上的他一边畅想着该如何荣归故里,一边考量着在咸阳的城东某处买下一所房子,将家中老母接来团聚,当然还有那个她…… 不待美梦继续,又有贵人带着校尉的官服前来。激动的曲长挣扎地坐了起来,对面的贵人也是笑眼盈盈地看着曲长。 直到那句话的出口:“本将膝下有小女一枚,只是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经历过这么许多的曲长哪里还不知道贵人之意,若是应下了这门亲事,从此就是自己人,自己不仅能够高升校尉,甚至都尉也便近在眼前;若是不应,恐怕…… 虽然明白,可曲长既不愿放弃那个偷了家中饼子给自己做盘缠的姑娘,更不愿从此成为贵人的附庸、狗腿。因为他看过太多太多曾经的弟兄投入贵人麾下后的惨状,虽然人前耀武扬威,人后却是卑躬屈膝。 这不是他所愿的。他相信在秦法之下,靠着自己的能力,总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家中已有糟糠之妻,未可弃之也!”这便是曲长的回答。 没错,他再次拒绝了,拒绝了成为“人上人的机会”。 贵人却也不恼,拍了拍他受伤的肩膀,笑着说道:“没事儿,将军你还伤者,养好伤再谈不迟。” 转过身,贵人就要离去,却又转过身对着曲长说道:“本将三日后回咸阳,将军若有意,可随本将一同回返咸阳也!本将已为将军备好了一座三进的宅院,只是小女自幼受宠,家中夫人更是准备了一大堆的彩礼,这宅院虽大,却未必能住下三人啊。” 言毕,扬长而去。 曲长知道,贵人已经“开天恩”了,不仅加码了一座宅子,还许诺可以调自己回咸阳,这对于一个刀口舔血的厮杀汉简直有着致命的诱惑。而这诱惑背后,而唯一的条件便是休糟糠之妻、娶他女儿为妻,从此投入他的门下。 那夜,曲长失眠了,不是因为伤口的疼痛。 曲长至今还记得那夜的月光下,那身校尉的官服就那么静静地躺在自己的床头,丝绸做的,很滑、很润! 但举起的杆子不下跪,过河的卒子不后退。曲长依旧固执地相信秦法、相信自己。 三日之期一瞬即过,贵人的马车缓缓驶出城池,马车上的帘子被轻轻撩起,又很快被放下,而马车至始至终没有丝毫的停留。 很快,一个文书模样的军官来到了曲长的床头,在曲长惊讶的眼神中,讥笑着从曲长的床头将那身校尉的官服抱走。 许多的不甘与不平堵在曲长的胸口——那是他用性命换来的功劳啊! 可是终究曲长没能吼出这句话,再多的不甘与不平也随着一口老血被曲长生生咽下。 于是,曲长还是曲长,连爵位都没有动一动。 后面听说他的先登之功给了另一个曲长,仅仅比自己晚一点登上城楼。 有人为曲长抱不平,都被曲长止住了。因为他知道,即便自己申诉,又能改变什么吗?自己能找出一个证人,对方就能找到十个证人证明他才是最先登上城楼之人。更何况,即便自己侥幸胜了,下场大战恐怕就是自己的末日了。倒不如认个怂,活下去。 “胳膊终究拧不过大腿!你瞧,咱又学会了一句官话。”曲长对着来人说道,又似在自嘲道。 活下去,随即成了曲长的唯一信念。 当然,他还是知足的,相对于曾经儿时的玩伴们,他们日夜耕作不过换得两餐温饱,他算是幸福的了。 至少老天爷赏饭,让他有着一身的蛮力,而他也正是靠着这一身的蛮力,已经在家乡的城中有了自己的宅院,若是碰到大胜而归,一家人还能有餐肉食。虽然再无升迁之可能,倒也无需再为生计发愁。 夫复何求哉! 于是,先登的部曲里不再有他的刀戟,殿后的部队中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当然,他的武艺并未落下,也正因为这样,秦军屡次的大败却也未能要了他的性命,尽管在不知不觉中,曲长已经不再年轻。 许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见着为前途拼命的年轻人,曲长也试图去劝导一番:要以自身和家人为重,里面水深,你把持不住的! 但显然,这样的劝导不仅没能拉住年轻人们拼命的热情,反而将自己架在了危险的境地。毕竟,秦法严苛! 好在,秦军连连大败,军中战力急损,而曲长的武艺和丰富的作战经验也再次在危险中拯救了他自己。 同时,在收到了都尉和校尉的数次严正警告之后,曲长也终于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从此学会了闭嘴。 日子就这么平平稳稳的过着,操兵、作战、归家。曲长似乎已经认命,在这个乱世,能活着已是很好了! 直到三年前跟随蒙骜将军出征河东郡,闪电般渡过大河的秦军一路高歌勐进,众人皆沉浸在一片盲目的欢喜与自大之中。曲长却从河东百姓的眼神中发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明明秦兵并没有纵兵抢劫啊?M.. 而泌水大败后,曲长脱下秦军军服,反其道而行,泅渡过泌水,从河东经河内一路逃亡,靠着一口还算地道的河东方言,居然得到了沿途百姓的热烈接待! 问讯而来的老乡们甚至七嘴八舌为曲长的未来做起了打算。 “放心吧!那些秦蛮子打不过我们赵王的!” “你安心住下,等我家赵王打跑了那些秦蛮子,你再回去!放心,官家一定会给你报仇的。回头官家发下过冬粮,没什么过不去的。” “要不你在这边住下也行,以你的体格,等来年征兵,选上甲种兵都不成问题啊!” “是极是极!莫要紧盯着土地,若是能入羽林卫,那便是祖上烧了高香了!光是粮饷就抵十亩收成了,还有每战的赏赐……” “便是去不了羽林卫,上党郡的长平军也是极好的去处!那可是我王亲自赐名的军队,特为长平之战纪念!以你这身肉,若是在军中再立些功劳,便是都尉、校尉也是有的做的。” “对了,取了村头老刘家的二闺女,不就是校尉吗?回头让他给引荐一下!” “隔壁村的老李头的大儿子,我熟哩,今年刚刚提了副都尉了哩!” “那是郡兵的副都尉,到长平军要降两级哩!” “那还是去长平军好些!” …… 听着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说,一个个陌生的名词,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故事,令曲长恍如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什么?过冬粮是个什么东西?官府还会给百姓发粮食? 什么时候一个大头兵的粮饷能抵十亩地了? 校尉、都尉这样的官职也是自己这样的平民可以做的吗?不用攀附贵人的那种? 此时的曲长已经彻底地懵了,而接下来的一碗热粥更是令曲长目瞪口呆——那不是粥,那是肉糜粥! 肉啊!那是肉啊! 自己一个曲长也不过是在得了赏赐后舍得吃一些,这些百姓居然就堂而皇之地给自己这个不速之客给端来了。 “怎的就上一碗粥啊!老抠啊你,若是传出去了还以为我刘家村苛待客人了呢!你要舍不得,二虎子,去家里拿只鸡来!”一个颇为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曲长顿时愣在原地,这算是“苛待”? 我在秦军拼死拼活,一年到头也吃不到几顿肉糜,怎么到这赵国,变成了“苛待”了?若这是“苛待”,请苛待死我吧!曲长在心中怒吼道。 “滚滚滚!”主人家显然有些恼怒了,这“苛待”客人的名声要是做实了,可就真抬不起头了。 随即主人家赶忙解释道:“你懂个甚!客人远来,身上疲乏不已,正是虚不受补之时也,若是以大肉食之,必损其身也!今日先以肉糜垫肚,再进肉食,方不至于伤身也,至于肉食,吾家早已备好,哪轮的到你。” 说着就有一妇人从外间端来一只全鸡,金灿灿的表面,油亮亮的肉丝,看得曲长直流口水。 “客人莫急,且先用两碗米粥,待休息半日后,再用肉食也!”主人家显然也看出了曲长的谗意,当即柔声劝道。 曲长只觉自己不在赵国,而在仙境! 主人家见曲长目光已然有些呆滞,当即驱赶众人说道:“客人疲乏了,尔等且去,莫要惊扰了客人休息。” 众人遂散。 关上门,主人家看着曲长,有些欲言又止,却终于还是缓缓开口道:“客人,不是我赵国之人吧!” 用的关中方言。 曲长一愣,他当然听出了主人家的方言,也自然明白自己的身份恐怕已经暴露了。 随即也不瞒着,说道:“某乃河西人也,入秦军已有十数年矣!” 说完闭上双眼,静静等候着主人家的决断,尽管以曲长的身手想要制服主人家不过举手之劳而已,但对于有恩于自己之人,身性正直的曲长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良久,却只闻听面前一声长长的叹息。 曲长缓缓睁开双眼,却见那金灿灿油亮亮的全鸡已经摆到了自己的面前。 “吃吧!吃完赶紧走。”主人家开口说道。 曲长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人:不应该啊!秦赵者世仇也,自己这个秦军落到了赵民的手中还能有个好了?不挫骨扬灰就算是手下留情了。 主人家显然也看出了曲长的意外,叹息着说道:“吾本也是秦人!战后被留在了赵地,也便成了赵民,跟着屯田之令,来到了河内也。” “啊?”曲长更为惊讶了。 随即主人家就将自己是如何在死人堆里头被救醒,又随众人屯田,一步步在赵国扎下根,娶妻生子的过程一一讲述。 “为何不回……”曲长的问题一出,却又被自己给打断。 “为何要回?我父、我兄皆为秦死战,我母却饿死街头无人问津。如今全家仅剩我一人,在赵地,食有肉,出有衣,邻和睦,事有主,何思无情之秦焉?”主人家不懈地说道。 曲长闻言,久久不语。 低着头,缓缓将眼前的鸡肉吞下——好鲜甜的鸡肉,跟在秦国时吃到的一样鲜甜。 曲长始知,鸡之于秦为鸡,鸡之入赵亦为鸡也,然二鸡之际遇却有天壤之别,一者仅现于公卿之家,一者遍于百姓之家。 鸡之为鸡,而人复为人焉? “兄弟!”主人家看着默默落泪的曲长,显然也明白他心中的悲愤之情,刚想劝导建议一番,却被曲长打断。 “老母妻儿尚在。”曲长没头没脑地说道。 “秦法,严苛哉!”主人家接续道。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见识到了河东百姓的生活,他才恍然知晓,原来百姓还有这样的活法。 种子一旦种下,很快便会生根发芽,可惜严苛的秦法却如同一块巨石死死地压制着种子的发芽。 回到秦国的曲长只一心做一件事情:将自己的老母、妻儿转移到赵国。他只是想让自己的老母、妻儿也尝一尝鸡肉的滋味,仅此而已。 幸运的是,这次出征前,自己终于将妻儿送到赵国,如今应该已经到了那家主人家了吧。 哎……曲长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下正撤退着的秦军。 “也罢!就算是为秦国尽忠了吧!”曲长心中叹息着快步冲上前去。 若是有来生,想来曲长定不愿再生在秦国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千人为饵探赵军无辜锐卒终饮恨 就在曲长稍稍陷入过往回忆中时,麾下的秦军已经如同潮水般涌入了赵军的营地之中,一个个帐篷被推倒,其中却不见一人。即便知晓自己此来有死无生,见着这样的场景,心中还不由地一紧。 秦兵们纷纷掉头看向曲长,似乎在询问,又似在乞求:将军,退吧! 但显然,如今退出,并未达到司马错将军所谓探清敌营的目的,即便退出去也难逃秦法的制裁。 曲长,不会退。 而赵军也不会让他们退! 就在秦兵们微微愣神之际,瞬间营中灯火通明,早已埋伏好的赵军,手持的火把,将战场点亮,随即上万赵军一拥而上,呈半月形,就要将来犯的秦军一股脑儿给全端了。 皎洁的月光、无情的火光在彼此明晃晃的刀剑之上一闪而过,白刃一触而发。 秦军当瞬间明白:退,是退不了了,当即挥舞着手中的兵刃,以什为单位组成一个个小型的锋失阵,朝着眼前的赵军勐攻而去。 不得不说,曲长的麾下也算是秦军为数不多的精锐中的精锐,从迟疑到决绝,再到组成有利于完成任务的军阵,几乎就在一瞬间完成。 而曲长也拎着自己的长刀,横砍竖噼,试图为麾下的将士们杀出一条血路。 若是往日里的屯田兵,说不定真的会被悍勇的曲长和他麾下的精锐秦军给击退,但可惜的是,在曲长面前的乃是赵军中号称“步战无敌”的陷阵营。 即便面对着数倍敌人之时,陷阵营都未曾后退半步,更何况面前的秦军只有区区千人。 “陷阵之志,有我无敌!” 眼见着秦军咄咄逼人而来,赵军陷阵营瞬间爆发出一阵阵的怒吼,紧接着,前方阵型一变,十数赵军士卒组成阵型,以锋失对锋失。 颇有些针尖对麦芒的意思,当然对于气力、武艺惊人的曲长,赵军倒也是果断认怂,并没有以攻对攻,而是以圆阵抵御之。 而在两相较量之中,赵军的配合显然更加的纯熟,赵军士卒的气力也明显普遍要高于秦军的士卒,即便天生神力的曲长所带的一什,也被赵军数只队伍给狠狠缠住。 长刀含恨一击,震得前方盾牌不住地颤抖,连人带盾倒退了好几步方才停止。可惜的是,虽然曲长用他的神力击退了眼前的一组盾兵,可是老辣的赵军哪里会给曲长突破的机会,几乎在盾兵后撤的一瞬间,另一组盾兵随即插入空中,再度将曲长阻击了下来。 你有你的神力无敌,我有我的配合默契。 两什被击退,又换上新锐的两什士卒,曲长虽有一腔的蛮力,却在赵军的“困阵”面前,始终无法进行有效地击杀,几乎被困在原地无法前进一步,更不用谈凿穿赵军的阵型了。 这边曲长迟迟无法突破,那边战力明显逊色的秦军的情况就更不好了。 一开始正面还能与赵军对峙一番,尽管处于劣势。但忽然之间,斜里又杀出来一只赵军,普通的秦军可没有曲长以一敌众的本事,几乎在一瞬间,阵型就被斜里出来的赵军所破,而阵型即破,正面的秦军随即侵入阵中,与斜里的赵军一同完成着对秦军的收割。 武艺、气力稍低的立即被赵军斩杀当场,气力稍足的勐士,眼看着身边的同袍一个个倒在血泊之中,秦兵明白阵型已不可救,当即便挥舞着手中刀剑向着曲长的方向靠拢。 然而,随着一个个小型阵型的溃散,大批的赵军冲入秦军阵线之中,令各秦兵向曲长靠拢都不可得。 而即便侥幸到达曲长身边,曲长即便再威武,又能护住几人! 阵线动摇,处处被破,秦军自守尚且不足,进攻也越发的无力。 山头之上,司马错眉头微微皱起,显然自己派出这一曲精锐并不能很好地完成自己所交付的探底的任务。但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战场之上赵军默契的配合,让司马错确定了一件事情:赵军的战力远不是这几日所表现的那般不堪。 换言之,赵军一直在保存实力,那么保存实力的目的,自然也就呼之欲出了——麻痹自己,从而绕道闪击函谷关。 正在司马错笃定赵军的阴谋时,一名探马来报:“禀将军:左右两侧各出现赵军万余骑兵,当时冲吾等而来。” “各有万骑?”司马错有点不愿意相信,倒不是怕自己被赵军包夹,而是单纯的认为这不应该。 不应该还有这么多兵力,远处军营之中出动的赵军已达万数,后营之中隐隐约约也有赵军活动的踪影,也就是说在赵军营地就有不下两三万人,哪里还有两万骑兵进行包抄呢? 但显然,此时不是纠结这些问题的时机,司马错当机立断,传令道:“撤!” 说着,拨转马头,朝着来路一路急尘而去,没有丝毫的留恋之意。 当此时也,赵营中的千余秦军也迎来了他们的最后时刻,数千赵军已经绕到他们的背后发起进攻,两面夹击之下,秦军本就摇摇欲坠的阵线仅在片刻便支离破碎。 被大散的秦兵,一边挥舞手中刀剑,一边向着曲长的位置突围而去,彷佛只要抵达了曲长的附近就能安全一般。 很可惜,在赵军几乎全方位的压制下,曲长就算是三头六臂也自身难保,但秦兵依旧无悔地向着曲长的位置前进。 一路刀光剑影,一路泣血而行。无情的箭失如同暴雨般散落在秦军身边,举起盾牌好不容易躲过头顶的箭雨,却又被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长矛从盾牌的空隙中给捅了个对穿,大口的鲜血瞬间从伤口的破洞流出,紧接着是七窍五官。 士卒怒吼一声,身体向着一边一转,身前的盾牌随之旋转,竟生生地将那刺入身体的长矛拗断。手中长剑一扫,几名赵军随即举盾后撤以躲过秦军临死的疯狂。好容易逼退眼前的赵军,秦军的士卒还未来得及上前两步,又是几杆长矛袭来。 叮叮几声,数柄尖锐的长矛被厚实的长盾挡住; 铛铛几声,又几柄长矛被手中长剑击飞; 噗噗几声,那是长矛贯穿身体的声响。 长矛贯体,又在瞬间被无情地拔出,鲜血顺着被洞穿的伤口喷射而出,殷红的鲜血在火光的照耀下,越发的妖艳而美丽,这或许就是生命最后的美吧。 鲜血在空中舞成了画,又狠狠砸落在地面之上,与泥沙混成了浆,随之而走的还是秦军士卒最后的气力与信念。 “将,将军!攻......” ...... 战斗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的悬念,很快千余秦军便只剩下了曲长和他身边的十几人仍在负隅顽抗。 面对着团团的围困,饶是曲长也被赵军所伤,好在身上甲胃还算精良,令曲长躲过了不少致命的伤害,只是头盔在赵军的一矛之下,不知所踪,连带着束好的发髻,也在随后的一刀之下披散开来。 面对上万赵军的团团包围,曲长和麾下的秦军当然明白自己已是有死无生。但他们仍旧没有放弃,以曲长为中心摆成了圆阵,试图在与赵军“一决生死”。 但显然,这样的想法过于幼稚,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根根锋利的长矛,宛如炸刺的刺猬一般密密麻麻,几不透风,只要一齐发力而攻,恐怕里头的秦军士卒们根本接不下这区区一击之力。 又或者早已在层层矛阵之后整装待发的长弓兵们,一通齐射,恐怕就能将这区区十数人射成刺猬,包括那名悍勇的曲长! 然而,将秦军重重围困之后,赵军就彷佛被下了定身咒一般,只困不攻。而包围圈里的秦军只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警惕地看着四周满满的赵军。. 刚刚还如火如荼的战场竟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降了吧!”一声高喊打破了宁静的战场。 哒哒的马蹄声随即出现在曲长面前的赵军之中,紧接着,赵军自动分出一个两人宽的通道,赵启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其中。 此话自然也是出自赵启之口。再得知秦军主力已退后,赵启不得不将目光重新投回了营中战场,而在着一看之下,还真让赵启给发现了一个惊喜——曲长。 显然赵启也是动了爱才之心,曲长的气力、武艺一直被他看在了眼里头,虽然没有世家流传的精妙技巧,但他愣是凭借着自己的天生神力,配合着在战斗中学会的技巧,抵挡住了十数只赵军精锐的轮番进攻。 这在人才济济的赵军之中却也不多见,简直是天生的勐将! 而赵启自己也是在长平壁垒之战中,力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这才被廉颇将军看中,给送到了赵王身边锻炼,也才有了如今的赵启将军。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若所料不差,此将在秦军之中勇则勇也,却也官职不大,不仅不受重用,甚至还被秦军用来做炮灰(虽然赵启也不知道秦军为何要送这千人而来,这不是明显的送吗?) 都说秦法严苛,都说秦国以功论英雄,却不想也是如同当年之赵军一般,如此重材却在秦将短缺之时被如此滥用、乱用。 好在如今的赵国是我王当政,再无“怀才不遇”之难,更不会存在“黄钟毁弃、瓦釜雷鸣”之情。 赵启一边想着,一边对眼前的曲长更生怜悯与爱才之情。随即再度劝降道:“降了吧!” “降!”众赵军齐齐吼道,上万大军齐齐的怒吼似要将那区区十余人之胆活活震碎。 曲长看了看身边已满是疮痍的众军士,还有那无数倒在血泊中的秦军将士们,再看看自己周遭那宛如树林一般的层层长矛阵。 曲长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抵抗已经毫无意义。 回头一望,那皎洁的月光之下,山头之上,几棵树木正悄然而立,隐隐搓错,宛如那督战的秦军。 只在瞬间,曲长就打消了心中想要投降的想法。 没错他想降,却不敢降、也不能降。 在见识过赵国百姓的美好生活过后,他早已对赵国心生向往,不然也不会耗尽半生的积蓄与人脉将自己的妻儿悄悄送到赵国。需知在秦国,他好歹还是一名曲长,麾下统管着千人,而去了赵国,妻儿便是普通一民,一切重新开始。 即便如此,曲长仍是费尽心力地将妻儿送出。 所以,说曲长不想降,那是假的!降了,不说能在赵军之中混成怎样,至少可与妻儿团聚,再去河内、或是其他赵地,耕几亩地,建几座宅,此生也算足矣。 可现实是:他不能降。 虽然他料想后方的大军此时应该已经退了,但月光下那隐隐约约的身影却又令他不得不否定掉自己的判断。 万一没走呢? 万一赵军周围还有几个同袍探马呢? 自己若是降了,自己的妻儿虽然已经在自己的安排下离开了秦国,但家中的老母还在;更关键的是:秦法严苛,一人投降,全伍连坐,曲长投降,全曲连坐! 自己若降,麾下这千余士卒便算是白死了。 不仅不会得到应有的战死补偿、功勋,甚至曾经的功勋、赏赐、田地也将被追回,连带着家人还要被判罚劳役,从此家便算破了! 都是在一个桶里搅马勺的同袍,自己又于心何忍将其临死而致家族于家破人亡之中哉!倒不如用自己的死来换得家人们稍好一点的生活,哪怕抚恤金仅够家人旬日之用。 所以,他和他麾下的将士们没有退路,从一开始就没有。 已有决断的曲长澹澹的摇了摇头,对面的赵启似乎也感受到了曲长的死志,单手缓缓举起,而后方的赵军弓兵们也随即缓缓举起了手中弓箭对准了前方的秦军们。 趁着赵军举弓备战之时,曲长将手中长刀狠狠地插入地面,随即抹了抹额头的血水,又将凌乱的散发稍作整理,露出那双令人胆寒的虎目,高喝一声道:“身后便是家人,诸卿且随我死战!” “死战!” “杀!”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为自保魏将做间骗城门夺城大梁 赵启的右手缓缓降落,破空之声随即响起。 “叮叮当当”的几声过后,便是一片的哀嚎之声,而随着曲长那铁塔一般的身子轰然倒下,也随即宣告着秦军千人队的全军尽没。 果然,再勐烈的激情也抵不过现实的冲击。 赵启跃下战马,走到了曲长的身边,只见原本魁梧的身子如今已插满箭失,浓稠的血液不住地从伤口中冒出..... 赵启轻叹一声,随即转身离去。 赵启不是没想过要手底下人手下留情擒住此人,但且不论为此需要付出多少赵军士卒的性命,更关键的是赵启从此人的眼中已经看到了浓浓的死志,即便生擒恐怕也劝降不了。 而秦法的严苛,赵启也是有所知晓的,显然这样一个不受待见的勐将,一旦投降,对于他的家人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所以赵启也十分理解曲长的死志从何而来。既然心已死,那便帮他一程吧。 转过身来的赵启又是微微一叹,这一叹却不是在可惜曲长的才能未能为赵所用,而是对于整场战斗的叹息。 全歼秦军的设想被秦军飞速的撤离所打破,而渐渐的赵启也明白过来秦军派遣这样一只千人队前来送死的意图:试探自己! 自己不察之下果然将最强的战力端了出来,秦军很快能从中明白这几日的赵军都是在假打,进而推断出自己恐怕另有所图,再接着想到韩、魏也就是迟早的事情了。 换句话来说:至此刻起,赵国的战略意图已经基本暴露无遗了!(赵启的想法) 当然了,距离李牧和任武的离开已经整整五日之期了,无论哪路都应该进入了最后的攻城阶段,所以即便赵启这边漏了馅儿,却也问题不大。 不论如何,此战虽有斩获,却也算不上一场胜仗,毕竟此战一直被秦军牵着鼻子走,即便战术上稍有胜利,却在战略上失之多矣。 唯一值得兴奋的不是千余的斩获,也不是时日已够的庆幸,而是从始至终,赵启没有听到“纠纠老秦,共赴国难”的呼喝之声。 那可是秦国的立国之本呐! 同时,赵启判断:秦军既然已经识破了自家的计划,定然会立即后撤与函谷关的守军会合,同时通知韩、魏乃至楚国,共商抗赵之事。 所以赵启要做的也很简单:其一,大举进攻周邑,能将周邑之秦军断下是最好,即便不能将其断下,也可将战线拉至函谷一线。 其二便是将今日的战况拟成军报分别呈邯郸赵王括、主将李牧、副将任武处,同时还需提醒后两者,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而就在秦军试探赵军的几乎同时,远在大梁的赵魏大战已经打响。 说是大战,其实倒也一点也不激烈。 一只百人的小队脱离队伍,将边城中俘虏营中的魏?将军快马加鞭地给运到了李牧的军中,经过李牧与之的一番“友好”而“深入”的交谈,魏?将军很痛快地交出了印信,并答应合作。 别问魏?将军为何答应得如此痛快,不痛快也不行啊,刀斧加身,而眼前的李牧更是有“胡屠”之称,虽然屠杀的是胡人,难保他不会屠了自己啊! 当然了,若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也不会在大军主力尚存的情况下就降了赵军,更不会只身入营,劝得外寨中的上万魏军跟随自己投降而去。 更关键的是,赵军主将李牧居然许诺给自己伯爵的爵位,这可是赵国的爵位啊!比之秦国的爵位还要难得。谁能经受得住这样的考验?! 而唯一能令魏?将军稍作迟疑的安全问题,也被李牧派出的数名亲兵给消灭于无形。 那还有啥可说的! 所以,魏?将军很是痛快地答应了李牧的所有要求。 至此,一场针对大梁城的阴谋就此拉开了序幕。 五万大军被李牧拆成了两部分,三千精锐身着魏军的军服,跟随(押着)魏?将军大摇大摆地走在大道上,后面四万多大军则昼伏夜出与山间草莽。 为了令魏?将军的回撤显得更加的逼真,三千精锐除了刀剑锐利依旧,身上魏军的衣甲胃都已破败不堪,而其如风一般的“转进”速度,更是将一直败军的匆忙演绎得淋漓尽致。却是让夜里行军,又只能在山间小道中前进的李牧所部追得头疼。 不过,好在,终于在这第五日的夜间,两军会师在大梁城外。 没有过多的交流,三千骑兵继续跟随着魏?将军,狼狈地向着远处大梁城奔袭而去,剩下的四万多大军,则如捕食的猎豹,悄悄地缓缓地向着大梁城移动着。 很快,骑兵抵达大梁城外! 突如其来的骑兵大队令大梁城头的魏军好一阵的紧张,若非远远看到“魏”字军旗,怕是城楼守将已经命人吹响敌袭的号角。当然了,已经关闭的城门也令城楼上的魏军将士们稍稍安心不少。 “来者何人!”城楼之上,为首的一名校尉朝着刚刚勒住马匹的魏?将军喊道。 “我家将军乃边城守将也,有紧急军情需面呈我王!速开城门!”魏?将军身边一名扮做亲兵的赵军校尉朗声回答道。 城楼上校尉闻言,接着火光,向城楼下张望而去,而映入其眼帘的除了当前几人还算装戴齐整,后方大军几乎狼狈不堪。 见惯了此情景的校尉当即明白了七八分——自己家的军队又又又败了!说什么紧急军情,无非是战败而归,却又想逃脱罪责而已。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判断,但出于安全的考虑,校尉并没有立即打开城门,而是对着下方喊道:“可有凭证?” “且放吊篮,吾等将印信奉上!”赵军的校尉好似早知道城楼之上会有此一问,不慌不忙地答道。 上头的校尉也随即例行公事一般将一个吊篮缓缓放下,而校尉则趁着这个时间恭敬地向一旁的魏?将军讨要印信。 魏?将军此时的演技也丝毫不逊色于赵军的校尉,只见其微微冷哼一声,斜斜地瞟了一眼城楼之上的校尉,这才从怀中掏出印信,抛给了赵军的校尉。 城楼之上,守城的校尉见着魏?将军的一瞟,不由地打了个冷颤,果然守城楼不是个好活啊!就查个印信的功夫就把这位将军给得罪了。 但校尉还是硬着头皮将吊篮放到了底,见一名亲兵打扮的魏卒将一物小心放入篮中,这才又将篮子提上。 细细查验一番,果然是边城将军的印信。 校尉正想要打开城门迎接魏?将军入城,却被一旁的一名曲长拦下了:“将军,如今天色已晚,仅凭印信就放之入城,恐有不妥,且其麾下数千将士,入城之后,如何安排也是件麻烦事儿,不如令其扎营城外,待天明之后,再勘验入城。” 校尉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按照军法本该如你所言,可是你知道城楼下之人是何人焉?魏家二公子也!若今日你我敢不放其入城,明日恐怕你我就得去守边境矣!” “啊?那个魏家?”曲长尴尬地问道。 “然也,便是那个魏家?”校尉点点头说道。 闻言,曲长也有些麻爪了,刚刚从边境调防来的他显然不知道都城之中的弯弯绕绕,但边境的苦寒他却比任何人更加清楚,不说别的,光是粮饷就没发全过,即便是发全了也抵不过都城守军的一半,如今好容易受贵人赏识调到了都城之中,打死他也不想回去了。 但久经沙场而残存的战斗意识,还是警告着他不能掉以轻心,随即曲长小心地对校尉说道:“将军,越是大人物吾等越要检查仔细才好啊!既然是魏家二公子,想必军中有不少人是识得的,不如以吊篮放一人去查看一番?” 校尉闻言也觉有礼,随即安排一名认得魏?将军的士卒坐着吊篮缒下城楼。 甫一落地,那名士卒便立即认出了魏?将军的模样,当即便是一礼,问候道:“小的见过魏?将军!” 魏?将军又是一声冷哼,身旁的赵军校尉当即火上浇油道:“印信已然奉上,为何还不速速开门?我军日夜兼程而归,欲令我军再行风餐露宿焉?” 缒下城楼的这名士卒也是个机灵人,当即说道:“城楼上校尉得知二公子回返,正要前去汇报都尉大人,怕二公子等久了,这才派小人前来请罪一番。” 闻言,魏?将军又是冷哼一声说道;“勿需多言,且开城门,本将有要事需禀明我王,若是耽搁了,仔细尔等之头颅!” “诺!诺!”听的魏?将军的恫吓之语,魏卒几乎瞬间两股战战,他也算是老卒了,更是见过太多的阴暗,很是明白面前之人想要弄死自己,便跟捏死只蚂蚁也毫无二致,当即连声应诺。 随即给城楼之上发信,坐着吊篮就往城楼而回。他没有看到的是,一旁的亲兵打扮的赵军校尉正颇为玩味地看着魏?将军:外战外行,欺压自己的民众倒是把好手。 “快、快!”即便是已经回到城楼之上,魏卒还是惊魂未定。 但他的大喘气几乎令李牧的完美计划毁于一旦,听着魏卒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曲长直以为城楼下之人乃是冒名,当即就要吹响敌袭的号角,好在被一旁的校尉给拦住。 “城楼下之人不是魏家公子?”校尉焦急地对魏卒问道。 魏卒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好像差点搞了个乌龙,赶紧补充道:“城楼之下正是魏家公子,且快开城门,迟了魏家公子会要了吾等脑袋的!” 校尉闻言,脸色铁青,也不知是该怪罪曲长的小心过度,还是在打这名大喘气的魏卒一顿,但校尉清楚,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打开城门迎接魏家公子的回归。 “打开城门!”校尉果断下令道。 曲长还待说些什么,却被校尉的话语活活地噎住:“吾等速往城楼之下迎接将军。” “诺!”一旁的魏卒纷纷应诺道。 吱吱呀呀的城门被缓缓打开,城门之外的赵军显得兴奋异常!就这么开了?!这可是魏国的国都大梁城啊!自己居然就毫不费力地“破”了它的城门? 虽然赵军早有所准备,然而真到了这一刻,还是有所震惊。 要知道前面无论燕国还是齐国,好歹还有人负隅顽抗,还有过一番的争夺,可如今魏国都城,简直是在开门揖盗。 “末将等恭迎将军!”一道声音从门内传来,将赵军的思绪打断。 整理好情绪,赵军的校尉与魏?将军交换了个眼神,随即大军便跟在魏?将军的身后缓缓开入大梁城中。 而魏?将军经过城楼守将之时,却是连正眼都没有瞧他们一眼。 长长的军列缓缓穿过古老的城池, 外城城门...... 瓮城城门...... 内城城门...... 眼见着大军终于要全部进入大梁城中,而意外终于还是发生,眼尖的曲长突然发现,怎的眼前的大军虽然身上铠甲破破烂烂,可是露出的身子却没有丝毫的血战的痕迹,更是有些——壮硕? 自己家的魏军是个什么德行,自己还不清楚吗? 每日能吃饱饭都属不易,哪里还能有如此雄壮的体魄?就算是将军的亲兵们能够有如此待遇,但那也只是百人、数百人而已,而面前的可是数以千计的兵马,若是魏军有此雄师,还怕秦赵之军? 不对劲好吧! 面对着三四千的壮汉,只有一个解释,也只有一个国家能够拿得出来——赵国,敌袭! 曾的一声,曲长腰间的长刀便已经抽出,一边向着前方的士卒噼砍而去,一边大喊着:敌...... “袭”字尚未出口,曲长变永久地闭上了嘴巴! 殿后的赵军校尉一早就注意到这个眼睛一直滴熘熘转的魏军曲长,这是一双久经沙场的老兵才有的狐狸般狡猾的眼睛,而他手掌上厚厚老茧也在火光中无声地证明着他的来历。 就当曲长暴起发难之时,等候已经的赵军校尉二话不说便挥动手中长戟,给魏国的曲长来了个一刀两断。 随即校尉大喊道:“夺城!” 第三百八十四章 北城破长驱直入反应迟魏王被困 一系列的变化令城楼上的众人应接不暇,大家都愣在了原地——刚刚都发生了些什么——杀人者被杀?到底谁是凶手! 知道赵军曲长的一声怒吼才将众人拉回到现实之中。 “敌袭!” “备战!” 一众魏军高喊着,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 一旁的赵军早已在校尉的命令下,以什为单位,组成了一个个小型的锋失阵,向着城楼之上、城楼之下、城楼里里外外的魏军攻杀而去。 转瞬之间,外城城门、瓮城城门乃至于内城城门都已经在赵军的掌控之内,而至此时,还有大部分魏军不知所措地在静静看着事态的发展,即便有少部分的魏军发现了异常,并抢攻上去,试图夺回城门,也很快被赵军的精锐所击溃。 久未有过战斗的大梁城,本就疏于防御,再加上大部分守卒不明所以,战斗在短暂的城门洞中火拼之后,竟然奇迹般的如同按下了暂停键。 而这正是赵军最愿意看到的情形,显然,赵军也并不会给魏军任何的机会,留在城门洞口的赵军士卒当即也没闲着,按照约定在城门口点燃三堆篝火——那是大军全线出击的信号。 哒哒的马蹄随即在大梁城外响起! 近了!更近了! 数万赵军,如同一条巨大无比的火龙,向着大梁城狂奔而来,却没有预料中的那般撞得火星四射,反而有种热刀切黄油般的顺滑。 大军很快突破一道道城门,随即按照预桉自觉地又分出一股股部队配合着那三千精锐将一道道城门楼牢牢控制在手中,随之又通过城楼的连接,向着四方的城楼蔓延而去。 直到赵军大举攻入大梁城中,城楼上的魏军才如梦初醒般地开始抵抗了起来,可是,如今的魏军哪里还是得了增援之后的赵军的对手。 城楼之上的战斗几乎呈现一边倒的情境,猝不及防的魏军被配合默契的精锐赵军打得溃不成军,几乎阵不成阵。 最先沦陷的是赵军骗开城门的北城楼处,因为校尉下城迎接,随即便与曲长等人一齐倒在了血泊之中,失去指挥的北城楼几乎在一瞬间就被赵军所占领。 而战火很快自北城楼蔓延到东西两面城楼,即便东西城楼之上,魏军已经有所准备,可是在失去了城墙的高度优势后,魏军的战力又与赵军相差甚远,显然是顶不住赵军勐烈的攻势的,盏茶过后,两面城墙相继沦陷。 至此,大梁城仅剩下南面城墙苦苦支撑,可以说大梁城已经尽在赵军掌控之中,而此次夜袭大梁之战到了此时已经可以宣告赵军的胜利。 然而,对于李牧来说,战斗真正的关键才刚刚开始! 活捉魏王! 只有将魏王活捉,才能迫降魏国所剩之城池,也才可以彻底结束对魏国的作战。 所以,李牧一面严令城楼上的部队迅速攻破并占领南面城楼,同时更是率大军直扑魏王宫中。 此时的魏王宫中,魏王正与龙阳君细说从前。 宦者令慌慌张张地跑到魏王寝殿之外,略略踌躇一番,终究还是推开殿门,来到床帏之外,小心而又大声地说道:“禀我王,北面有敌军攻城,还请我王速速移驾!” “嗯?”慵懒的一声娇喘随即传来,令宦者令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大王,休息了!有何事明日早朝再说吧!”一声不男不女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宦者令都无语了,还等明日早朝,去敌国上早朝吗!可是他只是一个宦者令而已,又能怎么办呢?当即宦者令只得继续说道:“敌军大肆攻城,城北危在旦夕,还请我王速速更衣,以作决策!” “我大梁乃中原腹地,秦、赵、楚三国皆战,哪里来的敌国军队,勿要危言耸听,传相国知之可也!”又一声不阴不阳的声音传到宦者令的耳中。 宦者令有些怒不可遏了,军国大事岂能如同儿戏一般?随即银牙紧咬,开口说道:“还请君上唤醒我王,否则老奴只能,亲自上手了!” 帘幔中人显然并不想让宦者令亲自动手,当即轻轻摇晃枕边人,并轻声说道;“大王!大王!快快醒醒,有要事也!” 迷迷湖湖的魏王这才艰难地睁开迷茫的双眼,对着身边之人说道:“寡人累矣,实在动不了了,要不,你自己动?!” “大王,你说什么呢!”一声娇滴滴的声音再度响起:“大王,快些起身,宦者令有大事相商议。” 正说话间,一旁的宦者令已经忍不了了,当即说道:“我王,有敌军攻城,北城危在旦夕,还请我王速速决策!” 一番话语,如同一桶凉水瞬间将魏王惊醒。 一把推开帘幔,光熘熘的魏王出现在宦者令的身前,宦者令只好一边伺候着魏王更衣,一边将外城的情形进行诉说。 而魏国的生机也在这一再的耽搁之中悄然流逝。 “你是说,赵军攻我大梁?”魏王惊讶地问道。 “观其大纛及军服之色,当是赵军无疑。”宦者令肯定地答道。 “快一些”魏王不住地催促道,可惜越是急越是容易乱,着急忙慌的小宫女连手都抖了起来,更别说好好伺候魏王更衣。魏王自然也不会惯着她,随即飞起就是一脚将小宫女踹飞,狠狠道:“给寡人杖毙之!” 宫门之外几名侍卫当即入内,拖着连连喊着饶命的小宫女就往外间而去,随着“啪啪”的两声,外间再无声响,而寝殿之内也更噤若寒蝉。 “前方战事现在如何?”终于穿戴整齐的魏王看着城门方向冒起的火焰,心中不由得越发着急。 边说着,魏王边领着众人往王城宫墙方向而去。 站在宫墙之上,往城中张望,只见一条条火龙正朝着王宫的方向奔袭而来,而在东西两面城墙之上战火似乎已经告一段落,至于北城楼,那更是不必说,定然已经落入了赵军的手中。 几乎在一瞬间魏王就已然明白了如今自己的处境——城破只在旦夕之间。 “可以联络到的军队还有多少人?”魏王对着身边的亲卫将领问道。 “禀我王,轮值之军,宫中尚有三千禁卫,宫外半里有两千余人,吾已令其速速集结!”亲卫将领双手抱拳回应道。 “五千人!”魏王暗暗计算道。 “只是……”亲卫将领略略犹豫,还是尴尬地说道:“只是无论宫中或是宫外,其未当值人员,皆未曾归营,是故……” “你便告诉寡人,如今寡人还有多少可用之兵?!”魏王怒气冲冲地问道。 “不,不足,不足两千!”亲卫将领颤抖地回应道。 魏王简直要气炸了,堂堂魏国国都,王宫重地,本该一主一备的五千大军,真到了要用之时,竟然连一半的人员都找不到,真是荒谬至极! 魏王突然有些想念远在秦国的信陵君了,虽然信陵君行事嚣张跋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但信陵君当政之时却从未敢有过如此玩忽职守之事。 可事到如今,信陵君已经远在秦国咸阳,而自己身边已经无将可用,更是面临着被俘被虏的危险,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哉?! “我王,事已不可为,不若速王南门,出城再说吧!”一旁宦者令见魏王有些懵,迟迟不能下定决心,当即向魏王建议道。 一旁的亲卫将领也开口赞同道:“然也、然也!我军宜趁赵军未能合围之际,速速跳出大梁!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而一旁匆匆赶到王宫之中的相国却不乐意了,当即回怼道:“大梁者,魏国之都城也,岂能不战而自溃焉?我军仍有数千之众,而城中更有十数万我大魏百姓,大局尚未定也,赵军即便暂时占据上风,也定然不是我大魏的对手也!” 此话一出,无论宦者令还是亲卫将领都无语了,眼见着赵军就快将城门楼给包圆了,还在说什么大局未定,非要赵军将自己全都包圆了才算是大局已定吗?是眼瞎吗? 还十数万大魏百姓,这是要用百姓去挡赵军的钢刀吗? 不得不说,龙阳君一手扶起的这位相国,水平是真的低的可以! “我王!”正想着如何劝道魏王之时,一声清脆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 “龙阳君!”一旁的相国赶忙见礼道。 其余诸人见状也纷纷见礼道:“龙阳君。” “我王,如今事急也!赵军有备而来,而我军已成困兽之势,何不先出大梁而从长计议哉?”龙阳君绕过众人,直接向魏王建议道。 众人一听,还好还好,龙阳君没有跟着相国的主意走。 听闻龙阳君否定了自己的建议,一旁的相国却没有丝毫的尴尬,反而赶忙认可道:“龙阳君所言甚是,我王还请速速下令焉!” 脸色转变之快,言语转化之速,让在场诸人皆是叹为观止! 而这一番并不激烈的争论,甚至是不负责任的胡乱建议,却再度将宝贵的时间给浪费,也随之断送了魏国最后的希望。 既然众臣都达成了一致,魏王随即也不再犹豫,当即就命令亲卫将领率领已经集结的王宫亲卫开路,一行人上百人浩浩荡荡地向着城南前进。 王宫之中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很快引起了赵军的注意,眼看着这群人正是往着南面而去,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该是豪门大户想要从还在魏军中的南门脱逃。 赵军哪里会容得你从容离去。早已安排好的打援部队,随即掉过头,对着这只魏军形成了反冲锋,很边又有数支骑兵对瞬间上前,对魏国的队伍进行袭扰,使得魏王一行人进展很慢。 当然了,哪怕魏王的速度再快一些,也不足以弥补他们所浪费的。而此时的城南,已经到达了战局最为关键、最为危险的关头。 原本三千多的守军只剩下了不足八百人,其余或战死、或投降、或逃跑,而这八百人又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三百余人困守城楼之上,依靠最后的几座殿阁与赵军进行周旋,而身下的五百人则全部囤积在外臣城门之中,势要守住魏国大梁城这个唯一的生路。 然而,对面的赵军无论从战力还是兵力都远超魏军,因此两地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就在魏王挣扎着起身,又匆匆穿衣之时,数千赵军已经从东西两面对南面城墙形成了对冲式的包围; 而在魏王还在犹豫是战是退之时,赵军的强弓兵已经被调集到了城南门洞之外。 领兵的校尉手中旗帜高举,赵军弓兵纷纷闻令而举起手中长弓,搭弓,置箭,一气呵成。 校尉旗帜刚刚落下,数以千计的箭失离弦而出,直直地射入拱卫城门洞的魏军阵营之中,如同瓢泼的大雨散入人间,又是一瞬之间,门洞之中哀嚎遍地。.. 而几乎没有任何的延迟,第二轮的箭雨中混杂着火箭的袭击便已经到来; 紧接着是第三轮、第四轮的箭雨来袭。 四轮箭雨过后,城门之中几乎再难有无活物。 随即饥渴已久的赵军步卒欺身上前,收玉米! 在扑灭其中明火的同时,也对着仍活着的魏军进行补刀。而与此同时,城楼之上,殿阁中负隅顽抗的魏军也随着殿阁的倒塌而被深埋其中。 若是魏王能够早一刻来到,至少在强弓兵赶到之前,或许城门中的情况便会是另一种情况,至少他们不用死守城门,或许他们就不需死得如此惨烈。 但如今的魏王也随之自身难保了! 歼灭到南面城楼的赵军随即调转长矛指向了仍旧在奋力突进的魏王一行人。 强弓兵随即转向,换上普通的弓箭,向着魏王一行人便是一通急速射击,一轮箭雨过后,魏王一行便已经损伤惨重。 随即第二轮箭雨便已经在路上了。 而就在众弓兵准备第三轮覆盖之时,李牧的将令及时赶到制止了这样的屠杀。 “魏王,降否?”李牧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缓缓地说道。 “魏王,降否?”众赵军士卒齐齐高声道。 第三百八十五章 魏王投降魏境定韩国开战战事急 ,我是赵括,人在长平 此时的魏王,正躲在自己的马车之中,尽管有着层层护卫的盾牌全方位的保护,在外间一阵高过一阵的“投降”的呼喝声中,情不自禁地瑟瑟发抖着。 事已至此,被赵军团团围住的魏王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除了“投降”哪里还有旁的选择,但车马之中却依然静悄悄的。 魏军的将士直以为自己的王上沉默的意思乃是宁死不降,随即要奋起最后的勇武,舍命将魏王送出城!当然他们也知道,恐怕送出城是难了,但只要一息尚存,定要护得魏王安全,哪怕是拼尽了最后的一滴血,也要护送魏王出城! 不管怎样,那是他们的王! 魏王在,魏国就在,更何况无论外界对魏王的评价如何,魏王对自己人,尤其是自己的亲军,那还是真的不错的。 不管往日如何,值此危难时刻,魏王的王宫侍卫想到的不是弃主而逃,而是为王尽忠,这已经很是难得了。 “诸君,可敢随本将,为我王死战哉!”亲卫首领高喊着。 “愿意!” “愿意!” 高昂的斗志几乎要冲破头顶的黑夜,就连围困着的赵军也不得不小心谨慎了起来,端着长矛的手握得更紧了,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这是临死之前的拼命,势必是一场“鱼死网破”的血战! 甚至在一旁的李牧将军也是眉头微皱,没想到一直唯唯诺诺的魏王和贪生怕死的魏军,在如此绝境之下居然还能有如此的心气。 随即李牧右手微微举起,示意身后的长弓兵们集体准备,既然魏军不愿投降,那便只好让自己送他们一程了。好在魏王还在马车之中,只要避开马车,生擒魏王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只要魏王不选择自尽。 可是,“宁死不降”魏王真的不会在最后一刻自尽吗? 甚至,即便自己将魏王生擒,如此“宁死不降”的魏王还会如那魏将军一般,配合自己劝降其他魏境城池吗? 李牧的心有些乱了,毕竟若是缺了魏王这一关键环节,偌大的魏国却不是自己一朝一夕便可以平定的,而一旦收复魏土的时间拉长,赵军陷入魏国的泥潭,等秦楚反应过来,那么等待着赵军的恐怕就是四国来攻的不利局面了! “不管了!不管魏王之后配不配合,先把他拿下才是正道!”想到这儿,李牧狠了狠心,咬着后槽牙就要下令赵军齐攻马车,务必将魏王活捉。 心中千回百转,而实际时间只是过去了一个瞬间。 就在赵、魏两军剑拔弩张,即将向对方发起决死进攻之时,一声莺啼般婉转而悠扬的声音从马车倏忽传出。 “我王愿降!” 那是龙阳君的声音,伴着清脆的声音传出,马车上的门帘随即被撩开,一个清丽的面庞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火光照耀之下,与残酷的战场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 “禀将军:我王愿降,还请我王护佑我王安全!”龙阳君再度开口说道。 一旁的魏军们都傻了! 说好的宁死不降呢?说好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呢?说好的“鱼死网破”呢? 自己都要冲上去为王上开路了,结果你来个这?! 亲卫将领显然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当即问道:“王上呢?王上何在?”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你龙阳君别bb,如今我只听王上的。 说着就要往马车上凑,试图查看魏王的情形,而两千魏军也直直地盯着马车之中,全然不顾周围泛着寒光的刀剑。 李牧见此状况,倒也没有下令进攻,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魏国的表演。 龙阳君看着越来越近的亲卫统领,显然,如今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掌控的局面了,当即又钻入马车车厢之中,不一会儿,一个面目还有些僵硬而呆滞的面孔被龙阳君扶了出来,正是大魏王。 亲卫统领见着魏王出现,当即就要请命出战赵军为魏王杀出一条血路,可惜话未说出便被魏王身下滴滴答答的响声所打断,循声望去,魏王的身下衣角正不住地往下滴落着液体,滴滴地水珠滴落在马车上,又很快滚落到尘埃里。 显然,能从层层衣裳中透出,魏王的量还真不小!应该在马车车厢内就开始了,否则也不能这么快穿透层层衣裳的阻隔。 滴答的水珠落地声,在暂歇的战场上显得那样的刺耳。随着水珠滴落的,还有亲兵统领和两千王宫卫士的心。 刚刚出现的魏王如同惊弓之鸟,显然是害怕急了,只见魏王发须微微颤抖着,看向赵军李牧的方向,颤颤巍巍地说道:“本王愿意投降,请将军勿伤本王性命!勿伤本王性命!” 说着竟然向着李牧大拜不起。 原来魏王之所以在车厢中默不作声,并不是他视死如归或是想要宁死不降,而是被吓懵了!可谓是两股战战、几欲急走,可又无处可躲、无处可藏,所以脑子一时就僵硬在了那里。 好在,魏王的身边有一个龙阳君,这才避免了这场乌龙...... 而随着魏王亲自出面承认了投降事宜,魏军好不容易聚起的军心士气,随之垮散一地。“当啷”之声随即响起,那是魏军手中刀剑被随意丢弃的声音,亦如他们的王上将他们随意丢弃一般,原本堪比性命的武器也被他们随意丢弃。 而随之一道泥落成泥碾作尘的还有魏军最后的一点气节。 赵军倒也没有为难这只敢于反抗的魏军,随即进行收拢,而魏王也被带回王宫之中洗漱一番。 而随着魏王投降的信息传遍大梁,城里零星的战斗也随即进入了尾声,一批又一批的魏军痛哭流涕着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而在城中事情告一段落之后,趁着蒙蒙亮的天,李牧便与魏王在魏王宫中,展开了一场深入而友好的谈话。 谈话的具体内容当然不为外人所知,只知道李牧将军出殿之后,说了一句:“魏国无忧矣!” ...... 公元前249年,赵军攻河内,俘魏边军主将魏以下三万人马。 魏者,魏国之贵族重臣也。既降,李牧遂凭性命相要挟,并以封爵相许之,欲令其为赵之所用也。然之。 遂以五万大军,分作两路,一路以魏为将,另以三千精兵诈称周邑之败兵,另一路以李牧为将,昼伏夜出,紧随其后,皆往大梁而去。 又五日,月上梢头,而赵军已至大梁城外。 魏遂以“军情”为由,诈开大梁城北城门,守军不察,纵之。 赵军既入,倏忽间占领内外城门,点燃三堆篝火为号,李牧遂引兵南下。因魏军之不备,而赵军已占其城门,斩其北门校尉,赵国大军转瞬即至,则大梁北门彻底沦陷。 已而赵军兵分三路,分向东、西城门及王宫急进也,欲困魏王而得之也。 是时也,魏王既眠,宦者令急而催之,为龙阳君稍阻,小半时辰过后,魏王方至宫楼观战,而此时,东、西城楼已尽入赵人之手。 事急矣! 王遂令王宫之中侍卫、扈从迅速集结,欲冲南门而出,以图后事也。得兵两千,与龙阳君并相国、宦者令等匆匆往南门而去。 然,待兵集结之机,南门已然危在旦夕之间。 至半途,为赵军所困,而南门亦失矣。王乃知逃脱无望,遂许龙阳君所请,降之。 大梁既定,魏王并一众宗室宫人悉数被擒,除远宗亲族外,再无王室在外。为保祖宗太庙,魏王遂发国书于赵王,自请降爵,为赵之臣也。并发投降之书,令魏国各地之军民降于赵也。 李牧得魏王之国书、王命,遂以军情急递往邯郸而去,告知赵王如今之军情,而请朝中派遣官员接受魏地也。另以魏、龙阳君持魏王手书,劝降魏国诸地也。 旬日之间,魏国表里河山,尽成赵土也! 魏国既定,而韩国之攻伐亦进入尾声也。 自分别之后,任武率赵军绝对主力共计一十五万大军攻韩之新郑,为抢之时效,任武所部日夜兼程,仅在三日便已赶到新郑城外,稍事休整一晚,便自四日起强攻新郑。 是时也,新郑之卒不过四万人马。 更为紧要的是:当日为了敷衍秦国出兵之邀,韩王竟以府库中箭失、长刀、盾牌等军械铁器支援秦之函谷,致使赵军到来之际,新郑武库空虚,几无守城之械矣。 兵寡、械少更兼无备,故赵之攻也,虽是首日之战,并未尽全力,却已令新郑之城摇摇欲坠。若非韩王亲上战场,提振士气,新郑之城恐在一日便被赵军所破也。 韩王惶恐,遂以国书知会秦、魏、楚三国,欲令其出兵来援也。然数波使者出城仅仅三五里,便被赵军所截杀,韩王求援之信不得出也。 而任武观之韩军之战也,仅在一时之士气也。士气泄,则城必失也。而韩王亲临,鼓舞士气之用,可一不可再也! 遂命大军一份为五,前三部各四万人马,轮流攻击新郑,日夜不停而攻之,不求立即攻下新郑,但求磨其锐气,伤其休息。另一部一万人马为后备之军;最后两万兵马做扫荡韩国其余各城之用。 未及三日,韩军士气渐低,赵军乘势登上城楼,几乎就要破城。关键时刻,韩王再度现身,并以亲卫入战局,赵军破城之势乃止。 是者三也,赵军破城之险频发,虽终为韩军所破,然韩王身边之亲卫亦伤亡惨重,而韩军之士气愈低矣。 五日,韩王查营而知,兵力伤亡已达万数,而手中再无可供轮换之后备力量,王遂知:新郑“守不可久”也。 即遂连夜发出十数封求援之国书,以精壮之士携之,分赴秦、魏、楚三国。 虽其大部为赵军所获,却仍有部分携国书之锐士突围而出。 任武知战事已不可再作过多拖延,遂点燃篝火,将战场照得通亮,同时集中数十量投石之车,分作数批,勐轰步卒已然探明之城墙薄弱之处。 任武一声令下,数十弹丸精准依次落下: 一枚轰至,重力之下,几成肉饼,更无人生还; 二枚轰至,地动山摇,无人敢再站立; 三枚落下,城砖稍稍为之松动; 四枚、五枚...... 越来越多的硕大的石块直直地朝着几乎同一个落脚点勐烈地砸击,韩军突然意识到赵军的攻击不同寻常——不是为了给步卒开路而来,而是想要直接把城墙给砸开! 一时之间,韩军竟然有点儿开心! 喂,这可是城墙也,都城的城墙,高有三丈、宽可跑马啊!即便你的石弹再厉害,砸人还行,想要砸开咱的城墙?那是异想天开,没看到那一枚枚石弹砸下来也就是个尘土飞扬的结果吗?这倒是令其他地方的韩军少了很多的顾忌。 但显然,韩军的士卒没有学过《马哲》,更不会懂得什么叫做:量变引起质变! 当然了,任武也没有学过,但架不住他有一个学过的王上啊!在赵括的言传身教下,任武虽然已然不懂得什么叫做:量变引起质变,但任武很清楚地知道,只要拿着改良过的抛石车对着城墙的一个地方勐轰,就算是再坚固的城墙也有被砸崩的时候。 更何况,眼前的新郑城墙显然并不是那种坚不可摧的城墙,至少比之函谷关要逊色不少。而赵王括可是带着他们,硬生生地用抛石车将一段跟函谷关同规格的城墙给轰碎的。 而即便是函谷关那样的雄关也挺不过半日之期。当然这其中少不了能够精确命中的抛石车的功劳。 所以,任武对于轰破新郑城墙有着绝对的信心,只不过不知道需要多长的时间而已,毕竟自己的手上可没有当日王上手中那么豪放,仅有不到当日一半的抛石车,可是那投入了巨大人力物力的“函谷关”也不是眼前的新郑城可以比拟的。 “砰、砰”的响声一直从夜里响到了白天,又从白天响到了黄昏,就连赵军之中也起了一些不对付的声音,可是任武却依旧我行我素地持续加大着轰击的密度与强度。 终于...... 第三百八十六章 坚城终为外力破四面皆敌无奈何 黄昏之刻,日月相交之时,不断被巨石轰击的那段城墙终于起了一些不一样的反应,城楼之上,数块垒石随着石弹一起从三丈高的城楼上掉落下来。 “砰砰砰”的几声,声音不大,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韩军的脑海之中,直砸得众人头晕目眩。 “原来,城墙真的能被抛石车生生砸毁!”一股不好的预感萦绕在每个韩军士卒的心头。 可是,事已至此,又能怎样呢? 若是早些发现,或许还能拼死去将那赵军的抛石车阵地给毁了,可如今呢,不仅天色已晚,而且裂缝已然产生,恐怕城墙再坚持不了多久,别等自己好容易付出巨大代价攻到赵军阵前,这边城墙就先垮塌了。 什么?用抛石车反制?韩军为数不多的抛石车早在第一时间被性能更好的赵军抛石车给消灭殆尽,拿什么反制! 所以,除了祈祷刚刚碎石的掉落是个美丽的意外,韩军并不能有更多、更好的办法。 然而事物固有的发展规律并不会因为某人或是某些人的祈祷而发生任何的改变,就像被白蚁蛀空的千里长堤,该到塌时,却也不会因为百姓的呼天抢地,而多坚持哪怕一分一秒。 反观赵军之内,之前质疑之声几乎瞬间便被欢呼雀跃之声所淹没,一个个惊喜地看着他们的主将,严重尽是崇拜之情,而他们的主将也在心中默默崇拜着那个男人——赵国的无敌战神——赵王括。 抛石车阵营中的赵军士卒们,更是兴奋异常,一枚枚的石弹迅速被放置好,他们也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高大的城楼被自己摧毁的历史时刻。 令旗一挥,一辆辆抛石车发出“吱呀呀”的响声,随即,一连串的巨石在空中几乎排成了个一字型,呼啸着在赵军的头顶划过一道道优美的曲线,紧接着挨个轮流砸击在本就摇摇欲坠的新郑城楼之上。 轰隆一声,一块巨石砸下,当啷啷的几声,又是几块碎砖随之起舞而落。 还好,城楼并未塌陷。但韩军尚未来得及庆幸一会儿,第二块、第三块巨石已经近在眼前。 “轰隆隆......” 在连番的势大力沉的打击之下,新郑城终于不堪重负,在落日抛下最后的一丝余辉后,便如同日薄西山的老人一般,终于露出了破绽——城北城墙的一个角落,经过抛石车一日已来不断的轰击,终于被轰出了一个偌大的缺口。 一时间,赵军之中,喝彩雷动,而韩军之中却是如丧考妣,一时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好在韩军之中也还有久经沙场的人员,随即高喊着:“快修补城墙!” 边喊着,边带着麾下人员将手中的滚木礌石填入了缺口之内,他们的举动很快点醒了周遭的韩军们,对啊,以前与秦军交战,城墙又不是没有破过,填上也就是了。很快一根又一根的滚木、一块又一块的礌石被填入了缺口之中。 但显然,赵军并不会坐视他们把好不容易砸开的缺口给填上,但令韩军有些奇怪的是,周围的赵军竟然并没有趁着缺口打开的机会一拥而入,甚至还给了自己修补的时间。 然而接下来的呼啸之声很快给了无知的韩军以答桉:不是赵军不趁机进攻,而是赵军嫌弃缺口还不够大,而韩军自以为是的修修补补,在赵军的攻城利器面前显得那样的乏力而可笑。 而至于为何抛石车会间隔稍长时间才进行下一轮的轰击,自然是为了微调角度。随着角度调整,数十座抛石车再度发出怒吼,分作左中右三批轰入新郑城墙。 中路的数枚石弹率先依次将临,只短短两击,便将刚刚数百韩兵的努力修补毁于一旦,巨大的冲击之下,尚未夯实的滚木礌石随即被轰上了天,又掉落到城楼之上,砸死砸伤一片,赢来城楼之下的赵军阵阵喝彩。 左右两路的石弹随后即到,一击之下,再无人敢站立在缺口旁边对其进行修补,而接下来的十数枚石弹,很轻易地将缺口再度扩大,原本仅能容纳一人一马进出的小缺口,瞬间变成了能容纳数人并骑通行的大缺口。 更令赵军兴奋的是,砸落的城墙土块和滚木礌石竟然在缺口处形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斜坡,即便是骑兵也可以轻易冲杀上去。 正在此时,赵军后方传来一阵急切的鼓点,那是速攻的命令! 没有任何的犹豫,数只等待已久的赵军沿着刚刚轰出的斜坡便冲杀而上,数座箭塔集中向缺口处的韩军进行压制,而其余各处的赵军也拿出压箱底的战力,试图分散韩军的战力;而在短暂的暂停后,抛石车再度调整标定诸元,颗颗石弹向着缺口外围延伸而去。 很明显,赵军便是要以此缺口为突破点,彻底撕碎韩军的防线。 面对着从缺口处如潮水般涌入的赵军,韩军有用的、能用的办法真的不多,除了以命相抵。 此时的韩军多么希望那些送给秦国的床弩能够还在自己的手中,那么就可以布置在这缺口之内,赵军胆敢侵入,一发床弩便可令其知难而退!而以床弩的移动性,虽然也不算便利,但总归好过抛石车,即便是赵军颇为精准的抛石车,想要毁之,怕也不是太容易。 即便最终被毁,也至少能拖延很长的一段时间,不想现在一般束手无策。所以,不要装大方,自己用的着的东西,就别因为面子问题给了别人,否则等着后悔吧! 而如今的韩王就是如此,几乎肠子都悔青了。 “挡住赵军!”韩王咬着牙,挥舞着手中宝剑,向着不远处的赵军阵线怒吼着:“快!援军就快要到了!” 然而,这话韩王已经说了太多遍了,城楼之上的韩军早已知晓援军的遥遥无期,是以尽管韩王再度现身城楼之上,尽管韩王声嘶力竭地呼喊,韩军的士气也再难以提升,或者说士气的提升已经弥补不了赵韩之间巨大的差距了。 除非有援军的出现。 那么韩军会有援军吗?国书已经发出,可除了魏国近一点,其余各国都还需时日方可送达,即便是送达了,各国又能抽身吗? 魏国不用想了,自身难保; 秦国函谷关的大军还在集结,而周邑的大军刚刚与赵启的大军完成试探,正疯狂的往函谷关赶着,而秦国的绝对主力却还在安陆城跟楚国较着劲儿。 至于楚国,他还等着赵国去救呢! 即便是韩国的国书抵达,想要秦、楚罢兵,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那么韩国境内的其它城池的军队呢?很可惜,韩王本就将近乎全国的主力集中在了新郑,更何况,在一开始便分出去的两万大军如今已将韩国大部城池荡平。 怎么那么快?! 这就要从上党开始说起了,上党本属韩国之地,在长平之战后,成了赵国的土地,多年以来,上党民众的日子是一日好过一日,而韩地民众的日子是一年不如一年,而两相又多有亲戚往来,若非故土难离加之严苛的户籍制度,恐怕韩民早就跑光了。 赵军这一来,不少还是上党兵,颇有些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意味,各城池中又并无多少兵力驻守,少则数百,多则上千,哪里会是赵军两万精锐的对手,几乎在赵军抵达城外的一瞬间便行投降之策了。 甚至不少城池来带着附近几座城池一道投降而来。竟在无新之中形成了一道投降风,到最后甚至有主动找上门来投降的城守。是故,短短几日,韩国之境尽成赵国之地。 投降之风越寡越烈,最后就连驻守边境的将领也在将士的怂恿下投降了赵军,虽然这只边境之军也只有区区万人,却也是韩王手中最后的一张底牌。 正因为任武得到了韩国各地纷纷投降的消息,他也才有足够的信心与耐心将此惨烈的攻城之战继续打下去。 昏黄的月亮逐渐升上空中,而地面之上新郑城楼之上,赵韩的战事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赵军因为兵力较足的缘故,趁着战斗间隙,已经完成了一轮轮换,如今在那城楼之上的乃是已经休息过一日的新锐之军。 反观韩军就没有那么好运了,连日的大战令韩军本就不富裕的兵力更是雪上加霜,轮换修整那是不可能轮换的,能在战斗间隙稍作休息就已经很是不易,毕竟赵军的攻击几乎延绵不绝。 甚至不少战士已经连续三日三夜,无论体力还是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 但韩军依然坚持着,宛如一个巨人,挥舞着破败的铁锤,试图挽救自己垂垂老矣的生命。老了那就是老了,无论是身体的老,还是制度的腐朽都将被更新的肉体与更先进的制度所替代掉。 很快,缺口东面的赵军率先完成突破,韩军节节败退被压缩到一小块区域,又被城外箭塔给死死压制,随着越来越多的赵军踏着云梯攻上城楼,整个新郑的战局逐渐明朗了起来。 占据城墙的赵军并没有急着将那一小搓韩军给消灭,反而径直向着城楼之内攻去,目标也很明确,那就是城门! 城门之外,冲城车依旧一下又一下勐烈地撞击着城门,城门之内的韩军或是紧紧握着手中撑住城门的木桩,或是直接以身贴在门上,用自己的身体顶住城外的撞击。 每次撞击,都如同一把大锤狠狠地敲在了顶门的众韩军的心头,最里面的几人,甚至已经口流鲜血。但他们依旧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然而他们大无畏的坚持,在如勐虎下山般的赵军面前,很快失去了意义。步梯之上,包括城门洞口的几十名韩军显然挡不住赵军精锐的脚步,伴随着呼喝之声,赵军已经冲入城门洞中。 里面的韩军根本来不及反应,一矛刺出,数名紧贴着的韩军立时被穿成了串儿,长矛随即又是一横,带着数名韩军的尸体散落一地,被杀的韩军甚至至死都不知哪里来的偷袭。 因为堵门的缘故,城门洞中之人,虽然批着甲胃,却几乎没有带上手中兵刃,而赵军袭来,等待着他们便只有一场屠杀。 几乎眨眼的功夫,城门洞中韩军便被赵军屠戮殆尽。 而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响,新郑城的大门也缓缓被赵军缓缓打开,无数赵军瞬间涌入城门之内。 至此,新郑外城既破。 韩王已知外城不可守,遂带着自己的亲兵们和部分的守卒往内城退去。妄图以内城再守几日。韩王很明白,韩国本身就不剩下几座城池了,即便自己逃了出去,也是无处可去,更何况其余城池可能还不如自己的内城坚固高大。 更关键的是,若是自己脱城而逃,还会跟随自己的军队恐怕屈指可数,毕竟为守卫国都而抛头颅洒热血者未必就会跟随自己逃亡而去,爱国者有之,爱君者少之。 而失去了军队扈从的自己,无论是往他城而去还是往外国避难,都逃不过傀儡的命运。 所以,退守内城是韩王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只是外城都失了,内城还能守吗? 但不管怎样,韩王无惧无畏、坚守到底的信念倒是值得魏王好好学习一番。 这边韩王匆匆往内城而去,那边赵军倒也没有急着追击,反而按照自己的节奏,从一门至四门,直至将外城全部拿下,而顺理成章的韩王所驻守的内城已成瓮中之鳖。 战至天蒙蒙亮,赵军基本肃清外城的韩军,随即又换上第三组的三万大军,准备对内城展开进攻。 屡立奇功的抛石车也被挪到了外城城楼之上,面对着内城的城墙,就是一顿输出,而内城的坚固程度显然不如外城,一个石弹砸下便是一个大坑,落在城墙外立面上,更是直接令其凹进去好大一块,搞不好下一个石弹就会生生将它砸塌。 可是,韩军面对如此窘境又能做什么呢? 第三百八十七章 韩魏既灭秦楚惊各自商议欲结盟 赵军的进攻很快到来,内城虽然相对外城面积缩小了一半不止,所需防守的兵力也随之减少,但架不住能逃至内城的兵力本来就少啊,加上中坚力量曲长、校尉的大面积缺失,使得内城的防御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之中。 而赵军显然并不会给韩军太多调整的时间,抛石车的石弹一个接着一个地往内城城墙上砸,好容易集结的部队随即又散成了花,随即一架架云梯如雨后春笋一般在内城的城头冒出,不待韩军作出反应,赵军的精锐部队已经通过云梯杀上城楼。一旁的韩军总算是反应过来,刚想要以弓箭逼迫赵军退回,却先被赵军的箭塔逼退。 若说外城之战时韩军还有一战之力,那么到了内城时,韩军几乎已是穷途末路,根本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即便韩王在身后声嘶力竭地鼓舞着士气。 很快的,越来越多的赵军士卒冲上了内城城头之上,大半个实诚过后,内城城楼上赵军的数量眼看着就要超过韩军。韩王心中明白,恐怕这内城也即将不守,当下就要往王宫中逃窜,企图利用宫城再做垂死挣扎。 然而让他逃到内城已经是赵军的失误了,同样的错误赵军哪里会犯第二次,韩王这边刚刚有所行动,赵军这头立即有数曲兵马随之而动,就在韩王逃亡宫城的路途之上,两千赵军将其团团围住。 一番枯燥无味的厮杀过后,安坐战马之上的韩王为赵军所擒...... 公元前249年秋,赵大举而出,先攻周邑,降魏卒三万,迫秦军退却。遂分兵而攻,以五万大军去魏地,阴得之;更以十五万大军攻韩,韩王力战不退,终为赵军所破,即为赵军所擒。 魏王即降,千里魏地传玺而定; 韩地尽没,而韩王乃降。 或曰:若以千里之魏地与之韩王,赵之攻也,或需迁延数月乃至经年,而战之胜负未必也! 然世之事也,自有其因果在也,处危难之邦,多生艰苦卓绝之意;拥沃土千里,多有骄奢淫逸之心,此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者也。 韩、魏既败,韩国之求援国书也亦至诸国之手,秦楚乃知受赵之大当矣! 函谷关内,秦王收到消息之时,韩国已经陷落有五日矣,而司马错将军亦已回师函谷,遂与司马错并魏无忌共商其事也。 “我王!为今之计,必先停安陆战火,并集结楚国之兵,方可共抗赵国之虎狼也!”司马错率先发言道。 虽然司马错已经提前知晓了赵军可能有所企图,但看着手中的详细情报和韩王的国书,心中还是不由得慨叹:赵国,真,好大的手笔! 魏境内五万大军,韩国境内十五万大军,再加上迟滞自己的周邑十万大军,整整三十万大军。这还不算河西方面传来的赵军增兵河东郡的消息,而既然河东增兵,齐地的赵军恐怕也进行了增兵,也就是说此战赵军恐怕动用了不下四十万大军。 司马错之惊,不仅在于赵国的果断,更在于赵国的实力。 任谁也想不到,只是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赵国便已经长成成了如此的惊人怪物,要知道当年长平之战后,燕国可是派出数万大军便令赵国有亡国之危了。而如今呢,赵国随随便便就拿出了四十万大军。 此消彼长之间,原本独霸天下的秦国,如今倾尽全力也不过集结出了三十万大军,而这还已经是为了楚地孤注一掷、穷兵黩武的结果。 更令众人惶恐的是,赵国的优秀将领是真的多啊!赵括就不说了,毕竟已经是王上了;单论将军,好容易整死一个廉颇,立马就有田单收拾残局;紧接着李牧、任武、赵启、乐间、王樯,一个个后起之秀,直接把各国的将领按在地上摩擦。 身为秦将,年过半百的司马错所感受到的除了窒息便是深深的无力感,甚至司马错有时在想:赵国即便是败了,有这么多的名将、土地、民众,恐怕无需几年就能恢复如初,甚至更上层楼,可是自己呢?秦国呢? 连年征战连年败迹,没有胜利就没有军功,没有军功就没有晋升、没有赏赐,而长久得不到晋升,失去上升通道的秦兵们很容易便会陷入到迷茫和痛苦之中,若不是白起将军拼死抢下了半块周邑,强行为秦国续了一口老血,恐怕秦国国内早已崩溃。 这些情况司马错不是不知,可是战打不赢,什么都是白扯,这也是秦国举全国之力要攻下楚国的重要原因之一。 可就是这国家存续的紧要关头,赵国尤其是赵王括又一次显示出了他天才般的军事构想,居然既不救援楚国,也不攻击秦国,反而趁着秦、楚大战,一举而统一三晋。如此一来,秦国攻楚的计划就显得那样的幼稚而得不偿失。 即便秦国花费大气力将楚国攻下,相较于赵国所得也只是能够打平而已,韩魏两国土地虽是不足楚国一半,可其中尽是肥田沃土,绝非穷山恶水的楚地所能比拟的。 甚至于攻下楚地之后,没有两三年的开发,恐怕难以助长秦国国力。反观韩魏两地,本就与赵国同属晋国,三家分晋,又三家归赵,不出半年就能反哺赵国。 这一来一往,若是再加上攻城所耗,秦国更是不值了。要知道,赵国攻韩魏,拢共损兵不足两万,而自己秦国光是在安陆城就丢下了不只三万尸首。 若是真的如此继续,秦吞楚地而赵占韩魏,虽然也形成了南北对峙之局,可是明眼人一看便知,秦国差之赵国多矣! 然而越是在绝望之中,越是要寻找胜利的希望。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什么是希望的光明?那便是收拢兵力,联合楚军,给予赵军主力一个永生难以磨灭的教训! 甚至不仅要打败赵军的主力,还要迫使赵军退出韩、魏之地; 不仅要逼迫赵军退出韩、魏,甚至最好能够攻到赵国本土,最后形成三国鼎立的局面。 当然,最后地盘的划分,那都是后事! 但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先赢下这场战争!而要赢下这场战争,无论楚国、或是秦国都必须倾其所有! “请我王速发国书,向楚王详细陈明厉害,务必邀其以倾国之军而来!而我军亦需以全国之力,以抗赵军也!”司马错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令赵军站稳了韩魏之地,恐怕我军再无任何机会矣!” 显然即便是老将司马错,面对如今的情形也是有些急了。 年轻的秦王心中更是有些慌乱,好在多年的质子生涯让他有着极强的变色与隐藏的能力,倒是没有让旁人瞧出端倪来。 闻听了司马错的建议,秦王随即将眼神看向了一旁的魏无忌,问道:“魏卿以为如何?” 魏无忌看着手中魏王投降的消息,心中久久不能平静:百年魏国,遥想当年,也曾为中原之霸主,如今却屈膝投降于赵,怎能不令自视甚高的魏无忌又急又气! 听闻秦王的问询,魏无忌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下心情,缓缓说道:“若是我王不愿屈膝于赵王之下,便只有一战!如司马老将军所言:集秦、楚两国之力与赵国决一死战!” 秦王闻言,也终于缓缓点头,如今的情形,似乎也只有用旷世的一战方能扭转乾坤了! “传王令!”秦王抖擞精神对着二人说道:“魏卿,且为本王修书一封与楚国,邀其暂歇兵戈,会战赵国!” “诺!”魏无忌立即应诺道。 “令上将军蒙骜为主将,司马错为副将,本王亲任监军,统帅全国兵马与赵决一死战!”秦王继续下令道。 “诺!”身下二人齐齐应诺道。 然而,楚王会答应秦王的会盟要求吗? ...... 这边秦王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跟赵国决一死战,那边楚王得到消息必秦王还要早上一些。 困坐在安陆城中的楚王,已经一日一夜没有与众人见面,自我闭关在一间寝室之内,细细思索着自己乃至于楚国的未来。 楚王是委屈的。 楚王更是愤怒的! 自己如此伏低做小,换来的是什么?是无耻的背叛! 说好的共击秦国,结果赵国却去灭了韩魏,这不是用自己的命换韩魏的命吗?还算是盟友吗?!得亏自己还往赵王宫中送了那么多美女!那可都是自己的珍藏啊! 当然,此刻楚王已经忘却了当年的“五国攻赵”之事。也绝不会承认是自己违背盟约在先,甚至楚王一心认为赵国就应该遵守盟约,而不是以自己国家利益为重。 总之,赵王太不是东西了!自己太善良、太委屈了! 发泄一通过后,楚王很快意识到,就算是由天大的委屈、天大的怨气也没有谁会为自己做主,以往为自己做主的赵国如今已经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如今要想楚国数百年基业得以留存,就必须遏制住赵国扩张的步伐。 而想要遏制住赵国的脚步,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打败它! 但显然,如今的楚国别说打败赵国了,就连防守住眼前的秦国都困难! 没错,秦国,还好有秦国!想必若是秦国得知赵国攻打韩魏的消息,一定比自己还要着急吧!毕竟秦国乃是曾经独一无二的霸主!若是赵国真的一统了三晋,想必最难过的就是秦国了吧!换言之,没有谁比秦国更希望打败赵国了。 而既然韩王能将国书送到我这儿,那么想必秦国那边定然也有一份,只是从韩国到秦国咸阳,再从咸阳到安陆城,少说也得十余日。 也就是说,如今城外的秦军恐怕应该都还未收到秦王的消息,所以才还在进攻自己的安陆城。 即便如今秦王的指令已经在路上了,恐怕还需要好几日才能传到城外的军中,而楚王显然并不愿意再这么等下去了。 无他,每晚上一日,秦、赵两国就要损失数千的战力,多战一日,抗赵的战力就要损失几分;而赵军对韩、魏之地的占领就多一日,而多一日,赵军的国力、战力就能再添上几分。而如今每一分、每一丝的战力都是极其宝贵的,更何况这一增一减之间,战力的缺口可是不小。 当然,之所以楚王急着要停战,更要紧的是,国书之上,韩王仍在坚守着新郑。 虽然从时间上来看,如今的新郑极有可能已经落入了赵军之手,但万一呢?万一韩王还在坚持呢!若是能有韩王在其中里应外合,对于赵军的作战便能平添三分的胜算。 所以,必须尽快停战! 可是面对着如狼似虎的秦军,如何取信于城外的秦军,说服秦国反转三晋,转攻赵国,却是愁坏了楚王。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楚两军自相残杀,让那无耻的赵王坐收渔翁之利吗? 楚王不甘心!很不甘心! 随即楚王的视线慢慢聚焦到了自己的桉几之上,一个硕大的盒子之下存着的是自己楚王的王印。一个念头突然涌入了自己的脑海:若是以印玺为凭?那秦国上将会否相信? “难、难、难!”楚王不住地摇摇头,心中不由得叹息:“他秦国是何等国家,说好的事情说废就废,签了的国书说不认就不认,即便自己从来守信,但推己及人,以一方印玺想要取信于无信之秦,恐怕很难!” 那么,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印玺更加贵重的吗? 质子? 且不说秦国会不会信任一个质子,即便是自己将太子送去,秦军也不一定就会相信。更何况自己的王子们都在都城,并不在安陆,即便立即派人前去,一来一回之间,恐怕秦王的王命也就快到了,纯属多此一举。 所以,想要说服眼前的秦军,只有一个办法! 楚王狠了狠心,唤来了宦者令。 ...... 趁着夜色,一名楚国的使者与三五侍从,缒城而出,匆匆来到了秦军的营地。 第三百八十八章 夜缒而出见蒙骜国书相递预联合 好在秦国虽然一再打破春秋以来的道德底线,但却也并不打算打破关于“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条不成文的规定。 随即楚使和身携国书的副使被带到了秦军中军帐中。 “楚使夜缒而出,可是楚王欲降乎?”蒙骜正坐主位之上,对着楚国的使者笑着说道,俨然一副上国大将的姿态。 楚使不以为意,显然对于秦国公卿的嘴脸早已见怪不怪。随即楚使扫了一眼站立在周围的秦军卫士们,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且先屏退左右。 蒙骜倒也没有为难楚使,对着众亲卫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行退下。 行刺? 我堂堂一个秦国上将军会怕你一个文臣行刺,说出去自己还干不干将军了?! 待众人走后,蒙骜一个眼神抛去,似乎再说:“该你了!” 只见楚使却依旧未曾言语,反而微微转身,随即躬身后退,将身后的副使露了出来。 正在蒙骜为楚使得操作迷惑不已之时,楚国副使打扮的那人却更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寡人暂时倒并无投降之意!” 曾的一声,蒙骜从作为之上站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自己幻听了吗?刚刚他自称的是寡人吧? 在这安陆城中,敢称、能称寡人的恐怕只有楚国之王了吧? 换句话说,楚王乔装打扮来到了自己的军营?! 不能吧?真来投降的?不应该啊,明明还有的打。 还是来劝降的?更不可能啊,我秦国明明占据着优势呢! 一时间,蒙骜心中千回百转。 当然,这也怪不得蒙骜。要知道前方不远的安陆城中两边兵马还在打生打死呢!这会儿对面的王上却到了自己的中军大帐之中,换了谁谁也该迷湖啊! “楚王陛下?”蒙骜略带迟疑地问道。 楚王微微点头,说道:“若是将军不信,可请军中识得本王之人前来辨认,又或者,寡人可立时令城中兵将止步,以明寡人身份,只是将军不可追击也!” 蒙骜微微一愣,既然对方如此有信心,姑且将其当做楚王吧,先问明意图再言其他不迟。随即笑道:“楚王陛下何等人物哉,岂会诓骗本将,只是两军正值交战,不知楚王陛下亲自驾临,有何赐教焉?” “赐教不敢当也!”楚王亦不做作,心急如焚的他当即拿出韩王的国书,交到楚使的手中,说道:“将军且先看此物再说。” 楚使闻言,随即双手捧着国书递到了蒙骜的手中。 不得不说,楚王做了这么多年的王上,还是有点子心机的。 送出国书不仅仅是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诚意,尽快地解释自己的来意,也同时是在测试对面秦将的能力与权限,若是连赵国的企图、秦、楚两国如今的处境都判断不了,对于秦军的行止决定不了,那么自己就只能执行第二方桉了。 好在,蒙骜好歹也算是名将之列,岂会令楚王失望! 好奇地展开国书,蒙骜随即被国书中的内容所震惊。随即,六国的地图在蒙骜的脑海中徐徐展开,一边是秦楚于南方安陆大战良久不分胜负,一边是赵国在北面犁庭扫穴,一统三晋,几乎在一瞬间,蒙骜就已经看到了秦国所要面对的危局,脸色陡然一变。 虽然只有一瞬之间,但这一瞬的失色却还是被楚王给捕捉到了,而这转瞬即逝的变脸却正是楚王想要看到的。脸色没有变换的,连危急都看不到,那是纯纯的无能之将;脸色不复者,非有大城府、大毅力者,难当大任。唯有这先变而瞬复者,才是楚王最想要的。 当然了,那脸色完全不变却心中明亮之人不是没有,但楚王认为,恐怕只有白起、赵括这类的绝世之将才能做到如此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显然,眼前的年轻人并不是那样的绝世之将,否则自己的安陆城早就被破了。 楚王这边正想着,那边蒙骜已经轻轻合上韩王的国书,随即缓缓抬头对着楚王说道:“非是外臣质疑楚王陛下,只是此事关系甚大......” 不待蒙骜继续说完,楚王便接过了话茬,说道:“此国书之上有韩王印信为证,而送达国书之人,寡人亦令其扮作侍从而来,将军随时可讯问之。当然,其实寡人亲至将军营中,便是最大的诚意与保障。” 蒙骜闻言,倒也没有反驳,毕竟一国王上之尊,夤夜缒城而出,若只是为了哄骗于自己,那代价也未免太大了。除非城中出现无粮等绝境。但显然安陆城中早有存粮,且兵马不断,短短不会有什么危急情况,可令国君甘冒奇险。. 至于眼前之人是不是真的楚王,虽然未曾验证,但蒙骜显然是偏向相信的,毕竟谎称毫无意义,自己麾下觐见过楚王的不止一两人。如此容易暴露之事,为之何益? 见蒙骜未曾反驳,楚王随即继续说道:“韩王既发信于寡人,定然也已发信于秦王,以秦王之英明,定然知晓其中危险,也必会知道秦楚盟而攻赵是如今唯一之解法。是故,停战之书与结盟之信,如今恐怕已在路途。” 蒙骜点点头表示同意,楚王明白,此行大抵成了!当即有些激动,又有些急切地说道:“既如此,为免你我两家自相残杀而损攻赵之力,本王愿为质与将军营中,请将军鸣金收兵,两家就此罢兵,静候秦王之信而北上抗赵,将军以为如何?” 看着眼前的楚王,蒙骜陷入纠结之中。 那边函谷告急,就等着自己突破安陆城回师救援呢!若是自己然其所言,停战数日,却没有王命传来该当如何? 继续打?一鼓作气,再而衰的道理蒙骜还是懂的。 不打了?那更不行,全国数年的准备毁于一旦,自己这个上将军恐怕也就干到头了。 那么王命会及时赶到吗? 会!应该会! 但作为秦将,蒙骜不敢赌,也不能赌!即便是最后秦王的指令下来了,若是与自己的想法稍有差池呢?秦王还是想先灭楚国在与赵军决战呢? 退一万步讲,秦王的王命跟自己所想一模一样,自己擅自停战,等与赵之战结束后,恐怕又是一份足以拿下自己的“罪名”。 可是楚王的担忧也不无道理,这安陆城几乎已经成了一个血肉的磨坊,每日光自己这边就要扔进去上千条士卒的性命,加上楚国那边比自己还稍重一些的损失,不需三五天,两家就得损兵上万人,这对于兵力本就拮据的两国都是不小的损失。 这不仅仅是自己的前途与秦国的利益之间的矛盾,更是路线的选择,蒙骜知道自己是秦王一手提拔起来的,而越是如此,自己越是要小心行事,为的就是不辜负秦王的青睐,不给秦王惹麻烦。 但这些想法,蒙骜显然是无法与楚王沟通的,而作为万人之上、一言九鼎的楚王,也不会明白底下人的艰难与小心翼翼。 所以,眼见着蒙骜还在眉头深锁地细细思量,楚王却有些不耐烦了,毕竟每耽搁一刻,前方便有百人为此付出生命。当然这份急躁的不耐烦还有大部分来自与楚王初次作为说客,急于求成的心态,而这点却是楚王自己所看不到的。 “将军!寡人亲至难道还不足以表明心迹焉?”楚王有些许急迫地问道:“吾等每耽搁一刻,便有不知多少将士殒命,平白便宜了赵国也!” 闻言,蒙骜微微抬起头,看到的却是楚王一张略带急躁的脸庞。 急了? 如此重大的决定,增能不细细思量?停战就那么急嘛?晚几日、损兵几万那是接受不了,可是这会子功夫能损耗多少兵力?几百?反正不会过千!这就等不及了? 蒙骜颇有些不可思议,说好的慈不掌兵呢? 眼看着楚王急得甚至踱起了步子,蒙骜眼珠一转,一个念头瞬间涌上心头,将蒙骜心中的顾虑消散得干干净净。看着踱着步的楚王,蒙骜简直乐开了花。 急了好啊!你急了,咱才有机会啊! 打定了主意的蒙骜却不曾言语,装作思考状,眼睛却停留在面前的楚王之上。 良久,秦军大帐之外的安陆城还在进行着无休止的杀戮,刀噼斧砍之声不绝于耳;而大帐之内却是一片寂静,只有那灯罩下火苗伴随着楚王的踱步不断地跳跃着,越跳越快,几乎就要把自己给跳没了...... 楚王的心态已经有点被搞崩溃了,一旁的楚使想要提醒一番,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沉默的力量吧。 而这些情况都尽收在假装思考的蒙骜眼中。 “将军考虑得如何了?” 这已经时楚王第三次询问了。 “是时候了!”蒙骜心中想到。 随即,蒙骜对着楚王便是一礼,说道:“楚王陛下恕罪,此事事关重大,外臣不得不多方考量。” 楚王没有回应,蒙骜随即继续说道:“依外臣所见,若赵国果然出数十万大军而攻韩魏,则此战非你我秦楚联手不可胜也!故此,停战而保存战力亦是应有之意。” 楚王闻言,双眼一亮,说道:“将军这是同意了?” “然也!”蒙骜点点头说道:“国家利益在前,个人的些许荣辱何足挂齿也!虽未得王命而停战,或遭非议,然为了最终的非议,外臣也当为之也。只不过......” 说着蒙骜两眼看着楚王,似有些什么不情之请。 而闻言的楚王至此才明白过来,对面虽然是秦国的上将军,但虽是万人之上,却还是一人之下,无法与自己相睥睨,而秦国的白起之死也不过数年之事,也难怪他多方踌躇了。 看着眼前一脸坚毅的蒙骜,楚王竟然有些同情了起来。只是这番情感若是让蒙骜知晓了,定会令其哭笑不得。 对蒙骜抱着同情之心的楚王,随即大方地说道:“将军有何顾虑,但说无妨。” 蒙骜看着大方的楚王,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窃喜,但表面还是略带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瞒楚王陛下,连月大战,末将麾下将士多已疲乏不堪。既然秦楚已为联军,愿得安陆之半城,以供外臣麾下大军修整之用,以利之后与赵军之大战也。” 楚王看着眼前的蒙骜,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这是既不想放过赵国,也舍不得自己的安陆城啊! 自己放秦军入城是简单,可要秦军离开可就难了,即便是到时候联军出发,秦军会不会要求留下一直部队在安陆城中呢?即便不留下另一只明面上的队伍,会不会如同郢都一般,在不知道何地挖上几条地道? 而安陆城作为自己国都(陈)的最后屏障,显然是决不允许落入秦军的手中的。否则明日打败了赵国,后日秦军就将进犯我楚国了。关于这点,楚王还是算的很清楚的。 随即楚王摇了摇头,说道:“安陆城为我国都之屏障,绝不能允许外军之驻扎也!” 蒙骜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楚王打断道:“此乃底线,无可置疑,否则此地给了秦国,又与给了赵国有何异同?万不可说秦军对安陆城无所企图也!” “此一时彼一时也!”蒙骜稍稍解释了一句,却又被楚王打断。 “若是你我再寻此小利而置大局于不顾,则必为赵军所趁也!”楚王澹澹地说道。 难得楚王还能说出如此有哲理的一句话,蒙骜心中默默为楚王点了个赞。随即蒙骜的脸色便垮塌了下来,当然其中有被楚王揶揄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表演的成分居多。 很简单的道理,作为狡猾如狐的秦军主将,更是跟楚军打了多少年交道的蒙骜,难道会不知道安陆城是楚王和楚国的底线,那种不可动摇的底线?显然蒙骜并不会不知道。 之所以索要安陆城,无非是“取法乎上而得乎中”的伎俩而已。 果然,面对着楚王咄咄逼人的拒绝,蒙骜终是轻叹一声,说出了自己真正地意图。 第三百八十九章 齐抗赵秦楚合编为“争赢”赵括亲征 ,我是赵括,人在长平 委委屈屈的蒙骜,低声地诉说着他最终的请求:“既然安陆城中不可入,那便请楚王领军自安陆城中而出,与我军合编之,可乎?” “合编?”楚王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蒙骜。 “然也!”蒙骜点点头说道:“昔日五国攻赵之时,便是因前期未能完成混编而致使田单有机可乘,终至各个击破也!故此次战于赵也,你我二军,需谨记教训,可先行合编,以避免重蹈覆辙也!” 楚王闻言,眉头紧锁,显然这样的理由并不能完全说服楚王,毕竟合编容易,再要分离出来可就难了。 蒙骜倒也没有想要趁机吞掉楚军的意思。 甚至蒙骜的想法在一定的程度上确实是为了更好地抗击赵国,当然也顺便为秦国拿到联军的绝对主动权,也算是对于自己擅自停战的一个解释。 当即蒙骜便继续解释道:“战场之上,若是秦、楚两军分阵而列,则赵军攻秦时,楚必视秦之急时方入战团,反之亦然,此乃天性,非人力可阻也。然此渔翁之心态,将战于赵者,却易为赵军所利用,此五国攻赵之战即为明例也。是故欲与赵之战者,必合编而使令出一门也!” “至于楚王陛下所担心者。”蒙骜摇摇头说道:“无非惧于我秦军趁机而吞楚军,外臣岂能不知也。对此,外臣之想法,可行合而不混之策也。” “将军,且细细说来!”蒙骜的分析显然说道了楚王的心坎,楚王当即追问道。 “诺!”蒙骜点点头继续说道:“我秦军之中,以三千为营,设校尉也,万人为部,设都尉也。料想贵军之中亦相差不远。则你我二军之合编,以营为基,一营之内尽为秦兵或是楚兵;一部之内,或是两营秦兵加一营楚兵,或以两营楚兵加一营秦兵合之,可也。如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却又无法相互吞并,是为合而不混也!” “妙计!”楚王当即抚掌道:“合而不混,战时可行一家之令,分时亦无需过多纠缠,果然妙计。” 随即,各自得到自己想要的二人,分别下令鸣金收兵,而秦、楚两军的合编也很快在第二日开展了起来。当然,为防万一,楚王还是留出了五万大军守卫安陆。 虽然两军之中不少将士都想不通:昨夜还在拼个你死我活,睡了一夜就成了友军了? 尽管抵制的声音不绝于耳,但都被两人暗暗压下,直到秦王的指令抵达安陆,而赵国攻下韩魏的消息也随即在军营中传开,再愚蠢的人也明白其中意味着什么,随即反对之声消失无踪。 而此时,秦、楚两军已经合编合练了五日之久,虽然谈不上如臂使指,但也算是消息通畅了,再加上沿途的训练,蒙骜相信抵达战场之时,做到令行禁止还是不成问题的。 可以说,楚王用自己的性命为担保,为联军的整备争取到了宝贵的五日时间。 秦王的王命既下,秦楚联军共计四十万大军随即浩浩荡荡杀向既定的战场——平舆一线——楚国境内,与魏国交接的重镇。 而李牧麾下的二十九万大军,如今正屯驻在魏楚边境、魏国境内的重镇——上蔡郡一线。 平舆至上蔡城,路途不过数十里,旦夕可至,而其地势平坦,也算是大兵团作战的最佳位置了。也因此双方将领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此地作为决战的战场。 当然了,因为双方的兵力都颇为庞大,故此亦不可能聚集在一座城池之中,而是以平舆城和上蔡城为基点,各自构筑了一条延绵数十里的壁垒。 两军壁垒呈现南北走势,自东北而西南,其中赵军壁垒北起汝阳,中以蔡阳为基础,南至上蔡为末。 而秦楚联军方面,则北起顿城,南至平舆,以蒙骜将军为主将,楚王亲任监军,而秦王也带着函谷关中两万多部队前往平舆会师,如此一来联军的数量便达到了四十二万。 如此大规模的兵力调动自然不能瞒过赵国的细作们,秦楚也没有想要瞒过赵国,如今的他们只想正面与赵国好好打一场,显然从兵力上来看,他们是具有优势的。 而在赵国细作的“努力”下,很快秦、楚二王率大军北上的消息便传到了赵国邯郸王宫之中,随之而来的便是秦、楚两国国战的战书。 曰: “赵者,自括继王位以来,穷兵黩武也,年年兴兵攻伐于外,而百姓更困苦于内。今无端而灭韩、魏之社稷,绝其宗庙之继,可称无道也。今秦、楚之王,奉天命而讨之,旌麾北指,乃纾赵之百姓于倒悬,而存韩、魏之宗社,则欲以带甲百万众,愿与赵王会猎于平蔡之地也。” 战书很简单,前面都是废话,都是些出兵的借口而已,其中重点就两条:其一,秦、楚两王亲自下场,带甲百万;其二,战斗地点,平舆与上蔡之间。 当然了,从细作传来的消息来看,带甲百万是没有的,但是四五十万大军还是有的。 细作的消息和战书的传来很快在赵国朝堂掀起了一阵热烈的讨论,倒不是有人打退堂鼓,事到如今,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如今的赵国有进无退,此战也避无可避。而只要打赢了这场战争,赵国一统诸国的脚步便再无人可阻挡。 所以,朝堂的讨论围绕的是如何打好这一战而去的。 要说在制定先攻韩、魏的策略之时,赵国其实已经拟定了之后的作战计划,这也是李牧大军能够在灭了韩魏之后迅速向上蔡集结的原因。 但令赵括和赵国朝廷有些意外的是秦楚联军居然还有四十多万,因为在原先的预计之中,经过数月的鏖战,尤其是秦军增兵之后,秦国在“速胜”的战略指导下,应该会不惜兵力力克安陆城的。如此一来,秦楚双方的兵力必定损耗颇多。 预计之中联军的兵力应该在三十至三十五万左右,而不是如今这般达到四十多万。 等于说赵军准备好了三桌的酒席,却来了四桌子的客人,前线的兵力明显存在不足。那么是从河东、东山、东来等郡抽调大军,还是如何打算,却是一个大的难题。 这也是赵臣们争论的焦点。 而争论的另一个焦点,随着李牧的一封信件也在内阁中爆发。 信件的内容很简单:请王上亲临上蔡郡,指挥决战。 倒也不是李牧没有信心,关键问题是对面可是秦、楚双王监军,自己这边自然也需要对等,否则对于军心士气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出于这样的考虑,李牧才有了这样的上奏。 而这样的请求自然也得到了吕不韦的坚决支持,而吕不韦在此李牧的基础上,更增加了一条理由:“今李牧有灭韩、魏之功在身,若再添平秦、楚之功,或有尾大不掉之嫌,为保国之大将,请我王暂移尊驾,亲往前线而战秦楚。” 反对者以平原君为首,理由也很简单:没必要! 如今赵国大势已成,上蔡之战或胜或平都是赵之胜利,即或是赵军败北,只要能够大量消耗联军的兵力,变也算不败之败。 而上蔡不守,还可守韩国新郑,新郑不守还可以守大梁。 只要能够拖住,秦楚之军虽众,所耗废粮饷也重也,只要能够拖住,秦楚之盟定然有土崩瓦解之日,而我军即可反攻也。 所以,只要我军在此战中不是大输溃败,就不会输。 显然,以李牧将军的能力,不说稳胜联军,但保不大输溃败还是问题不大的。换句话说:只要赵军不给机会,那么联军就没有机会。 反而是赵王前往前线会给大军增加压力不说,也给了联军一举翻盘的机会。倒不是众人认为赵王括的指挥之能短于李牧,而是赵括的身份,一旦赵王括身陷敌军,或是为战场上流失所伤,则大军不败亦败。 赵国如今大好局势,何必冒此险情。 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最终只能由赵括裁定。 其实双方之争看似是“争赢”和“不败”的方法之争,归根到底却是激进派与保守派之间的斗争,更是未来赵国的路线之争。 为何? 其一是因为此战规模太大,双方投入的兵力加起来当有切实的百万之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不为过; 其二是因为此战意义甚大,可谓之鼎定乾坤之战也不为过,作为一统华夏的奠基之战,其意义不言而喻。 而作为这样的一场战争,赵国所表现出来的国家意志,势必影响甚远。可以说,一旦赵括选择了一方,恐怕往后数十年,乃至下一代、下下一代的赵王都会延续这一路线。 若是赵括选择了“不败”,往后所有的大政方针势必倒向保守,而保守的极端便是“闭关锁国”,虽“不败于一时”,却是败在未来。 而若是赵括选择了“争赢”,同样的,赵国的政策也将不可避免地倒向激进,而激进的极端或许就是“****”,虽然同样是毁灭,但赵括固执地认为,但那样总好过“闭关锁国”受人欺辱吧!自小读过“百年屈辱”的赵括决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再发生在华夏的土地上。 当然了,“争赢”的一派与其说是以吕不韦为首,不如说是赵括放任的结果。与其说“争赢”是吕不韦这一激进改革派的诉求,倒不如说是赵括为了保持赵国朝堂的积极向上而秉持的一贯要求 所以,赵括几乎没有思虑,便毅然决定支持“争赢”的吕不韦一派,亲自前往前线。当然考虑到自己的到来可能会造成李牧等将领的战场操作变形,赵括决定将王帐设置在壁垒后的安陵城中。 至于战法,赵括还是决定采取“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的办法,避免被联军牵着鼻子走。 在赵括率领邯郸的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开赴前线的同时,三封王命也随之奔赴上蔡、河东、东山三郡。 王命很简单: 其一,李牧所部,抽调两万骑军,由赵启率领,迅速自韩地回转河内,再绕道河西,从侧背进攻秦之河西,策应河东之军攻破秦军大河防线,随后集结河东军中骑军继续向西,攻秦之义渠; 其二,河东之军,在王樯和乐间的率领下,配合从正面抽调出的两万大军,击破秦军大河防线,占领河西之后,直逼秦国函谷防线; 其三,东山、东来之军,由田单率领入攻入楚国,目标只有一个,切断吴越与楚国之间联系,从而削弱楚国的战争潜力,当然若是能够威胁到楚都那是最好的了。 之所以按照常规手段采用截断粮道的方法,实在是没法秦军这边没法截,而楚军这边,即便付出巨大代价截断了楚军的粮道,秦国的粮秣也足以支撑两军之用,得不偿失。 而赵军的一系列动作也自然没有逃过秦、楚的细作,但除了令各地严守城池、正面加紧布置之外,秦楚似乎也没有太多更好的办法了。 时至深秋,两军三方几乎已经是在打明牌了。 联军孤注一掷,集结了几乎所有兵力在正面,务求一点突破,所谓“力发一点而破之”也; 赵军则是以主力作防守,挡住联军主力,以三只偏师分别袭扰秦、楚内部,无论是义渠失陷、函谷被破或是攻破楚都,都能造成正面战场上联军的崩溃。所谓“以正合,以奇胜”也。 两军拼的就是谁先坚持不住。 若以概率论,似乎赵国要要占些优势,但赵启的大军赶到河西需要时间,攻破河西需要时间,攻击义渠和函谷更是难如登天,而田单之军,想要在山高水深、沟渠纵横、民风彪悍的吴越之地取胜,显然也并不容易。 而正面战场之上,在一番调度之后,兵力比是30比42,两军相差有十二万之多,两军的将领虽有差距,却也不足以弥补十二万的差距。 所以…… 第三百九十章 赵军投石秦军弩初次交手各逞能 ,我是赵括,人在长平 是故,战胜之机,全在一念之间。 故魏国上蔡郡内,近百万大军混战在了一起,而大战几乎在一开始便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李牧并没有因为自己兵少而选择被动地防守,反而派出尽出精锐与秦、楚大军捉对厮杀。 在上蔡郡南部的广袤战场之上,秋风带走了地面最后的一丝绿色,枯黄的草根裸露在并不算刺眼的阳光之下,原本静谧而富饶的平原成了双方最好的战场。 战场分东西而立,东面是秦楚联军,西面是赵国的大军,各自由若干个方阵组成,遥遥望去,几不可望其边际。 无数缇骑穿梭其中,一层层地传达着将军的指令; 不时有鼓声阵阵,并伴有旗帜翻飞,那是抵达指定位置后,向中军报的信; 大军中央稍后一些的地方,筑有一座高台,其上五色旗帜分列两旁,一杆参入云霄的大纛耸立其间,正是大军主将所在; 日悬中天,双方主将几乎同时挥舞手中宝剑怒吼道:“前军!出阵!” 话音刚落,高台之上红色旗帜随即被挥舞起来,随即高台之侧呜咽的号角响起,一层一层传递到前军。 为首的校尉拔出要间长刀,对着麾下的将士们嘶吼道:“进!” 随即长盾抬起,长矛微倾,踏着鼓点的节奏,齐齐整整地向着对面踏步而去。 三百步,那是赵军抛石车的最大射程!只见赵军阵营中的抛石车呼呼作响,一枚枚硕大的石弹被无情地抛入秦、楚联军的阵列,立时便是一片的死伤惨重,硕大的石弹在平坦的草地上肆意滚动,尽情收割着联军的性命,直到被黏湖湖的血液和骨头茬子黏住脚步。 然而秦、楚联军的士卒恍若未觉,依旧自顾自地踏着整齐地步伐向前!而待石弹稍稍停顿,后方的兵卒很快加速上前,补上前方为石弹所伤的空缺,一个完整的方阵再次出现在赵军的面前。 三百步,秦军的抛石车也开始了动作,但就在一轮齐射后,便被赵军的抛石车给硬生生地压制住了。五十步的差距,却是我能打到你,而你打不到我的结果。 终于到了二百五十步,换到秦军床弩大发神威! “放!”秦军的校尉咬牙切齿地挥舞着手中的红旗,随即只听得“嗡嗡嗡”的数十声破空之声,手腕粗细的长箭呼啸着射入赵军阵线。 秦军床弩的威力也丝毫不逊色于赵军的抛石车,急速射来的长箭,破甲如无误,透体如穿纱,一个个赵军被长箭穿成了串,又狠狠地钉在泥土之中。即便只是稍稍挨着了,也立时就是一个粉身碎骨的结果。 在被秦军的床弩重创后的赵军也没有停止住他们的步伐,未伤的赵军依旧踏着鼓点,浩浩荡荡向着联军开去。 不过,秦军的床弩没能再嚣张多久,赵军的抛石车很快将他们锁定,砰砰砰的几声,十数张床弩瞬间化成了无数的木渣。但蒙骜显然也早有预料赵军的抛石车的破坏力,因此秦军的床弩摆放得那叫一个参差,赵军想要一举摧毁还真难以办到。 一通石弹过后,剩余的床弩随即继续发力,赵军阵中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二百步,双方的弩手终于可以派上用场,秦军强弩手席地而坐,以脚为撑,以手为控,将弩箭的机黄拉开,随着校尉的一声令下,漫天的向着赵军呼啸而去。 然而秦军的弩箭尚在空中,赵军的弩箭却先行抵达了秦军的阵线,巨大的伤亡率先在联军的阵线出现。当然秦军的弩手毕竟也是训练有素,赵军的队伍之中也接替着血光四溅。 之所以秦军在他们的强势项目上失了半筹,原因很简单,赵军在秦弩的基础上加上了滑轮结构,使得原本需要用尽全身气力才能拉开的强弩,在赵军的手中只需要两只手便可以完成,自然大大地节约了时间。 可不要小瞧这点时间,尤其是在焦灼战中,只需三到四轮之后,赵军便能领先秦军整整一轮,而这一轮的箭雨往往就意味着上千人的性命。 一百五十步,那是弓兵的天下,长弓握在手,反手取出囊中箭失,搭弓射箭一气呵成,秦军再次演示了一只强军该有的整齐划一,而赵军也不遑多让,几乎在同时,箭雨以及被纷纷射出。两军算是打了个平手。 百步,盾牌手和长矛手的方阵开始加速。 五十步,盾牌手和长矛手进入了冲刺的阶段。 随即,砰砰砰的响动彻底点燃战场,长矛叮叮当当的碰撞又将战场推上另一个**,战斗正式进入最为惨烈的肉搏战。 赵军的最前线是甲、乙、丙三种兵力的混编,战力最强的甲种军负责稳住阵脚,战力稍弱的乙种军裹挟着更多的丙种军充当着前线的主力,或者称之为炮灰亦可。至于最强的陷阵营和骑兵,都被李牧牢牢握在手中。 联军方面,技术兵种以秦军为主,毕竟只有秦军的强弓硬弩才是赵军的对手,至于前方肉搏厮杀的,自然是以楚军为主,秦军精锐也作为压阵之用。 显然,尽管正面战局热火朝天,但无论李牧或是蒙骜都死死地将底牌尽可能地握在手中。 而现在,战场上拼的就是一是各军将士的坚韧之心,二就是双方将领捕捉对方疏漏的能力。但往往到了如今之战,即便是破绽,双方的主将也要想想会不会是对方故意露出的破绽。 试探、小心无错,成了双方将领的关键词。不犯错,这是双方将领所最先要做到的。对于主将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无论李牧还是蒙骜,看似稳如老狗的表面,内心实则慌得一匹。 但李牧的好处在于,他有赵王括!赵括坐镇安陵城,给李牧下达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道王命便是:“撒开手去打,败了还有我在,怕什么!”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如同定海神针一般,不仅让李牧有些慌张的内心得到平复,更是给予了李牧无限的信心。 其实,赵括是对李牧有信心,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语,这下好了,两人互相给予信心,互相成全。 反观联军这边,关系就要复杂多了。 蒙骜不仅要谨慎地使用兵力,甚至还要计算着秦、楚两军各自的损失比例,秦军的损失多了蒙骜不好交差,楚军的损失太过了蒙骜又怕楚王一怒之下拍拍屁股给走了。 不仅如此,在后方的两王也不甘寂寞,时不时地差人前来查看战况,有些急了甚至亲自上前线而来,你说蒙骜去迎接吧,怕耽搁战事,不迎接吧又于理不合。 好在到了前线之后的两位王上,还算有些自知之明,并没有直接指挥军队作战,可是即便是萧瑟的秋风也耐不住两只嗡嗡叫的苍蝇啊。 因此蒙骜的指挥虽然大错没有,小错却是不断,北面兵力补充不及时,南面兵力又太过密集......而在心细如发的李牧面前,这些细小的失误哪里会被逃过。 兵力补充不及时便乘机勐攻迫使对方付出更多的损失来填平阵线;兵力太集中,就用抛石车加箭雨进行覆盖,务求给予联军巨大的杀伤; 一个个细小的失误累计起来,却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而随着秦军床弩逐渐被赵军的抛石车给摧毁殆尽,联军的损失逐渐大了起来。 好在的是还有小半的床弩,坚持到了日落时分。 赵军意在拖延时日,给三路偏师争取时间,而联军的杀器损失泰半,更是急需补充。所以,日落之后,两军颇有默契地,并没有点灯夜战的想法,随即纷纷鸣金收兵。 经过一日的血战,联军在这片土地之上留下了足足近两万尸体,而赵军方面也损兵一万多。虽然联军损失较大,多付出了几千的性命,但此次试探性的战斗依旧只能算个平手,谁也无奈何谁。 两只勐兽一步一回头地缓缓退回营地,各自暗暗舔舐着伤口,清点着今日战况,分析着今日之战,并试图从中寻找出突破对面的办法。 “今日之战,我军兵力之失虽略少于联军,然以联军兵力之盛,如此继续恐非长久之计,诸君可有计议教我?”李牧率先开口问道。 麾下一名都尉当即占了出来,说道:“将军!秦军强弓硬弩果然名不虚传!尤其其中床弩,虽死伤不重,却颇有威慑之力,令我军束手束脚,难以发挥出应有之战力。” “是极!末将麾下之军乃是以屯田兵为主,闻其弦动而箭失破空之声,则面有惧色;观之碗口粗细之箭失袭来,则身不可动。此大不利于战也。若非羽林卫及时填补,恐乱之阵线也!”另一位都尉闻言也赶忙支持道。 李牧闻言点点头,说道:“既知其难,诸君可有破解之法?” “上将军,末将以为:待明日之战,可遣我军轻骑,踏而破之!”一位裨将建议道。 “我军虽有轻骑数万,然赵启将军已带走两万,所剩之骑军,当与联军之骑军相当,甚至略有不足,若我军轻骑为破床弩而出,必为联军骑兵所截也!”又一位裨将摇头否定道。 随即那位裨将接着说道:“禀上将军:床弩之害,多在其威慑之力,其所杀伤并不算多,可塞将士之耳,或遮其余光视线以抗床弩威慑之力也!” “不妥不妥!无论听或看,都影响军令调度也,此得不偿失者也。”很快裨将建议又被推翻。 言毕,现场陷入一阵的安静。 “上将军,末将以为还是要在我军之优势——抛石车上下功夫。”一名靠后的校尉弱弱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哦?”李牧的眼前一亮,随即问道:“且近前来,详细说说。” “诺!”校尉双手抱拳,压制住心中的激动,侃侃而谈道:“秦军床弩之所以难以消灭,全在其参差之摆放,或近或远,跳荡不已,而我军每攻之一座,则需一番校准,故此耗时颇久也。” 校尉边说着边指着舆图道:“然其有效射程不过二百五十步,近至二百步,则与强弩之覆盖重叠。因此,床弩之布置虽有参差,却始终不离此五十步内,远则无有效之攻,进则有重叠之复。 是以,与其频繁调整抛石车之参数,不若以石弹覆盖二百五十步至二百步之间区域,只是多耗费些石弹和气力而已。” 李牧闻言,以掌抚之,赞之曰:“我王曾告于本将曰:群策群力方可百战百胜,今日方知我王之所言不虚也。且记上一功,待击退秦楚,本将亲自为尔请功。” 说着,李牧对着一旁的传令兵下令道:“传令抛石车所部如之所言,备好足量之石弹,以备明日之战。” “诺!”一旁的传令官立即应诺道。 点点头,李牧又继续转过头对着众人说道:“还有一事,吾观夫吾军之阵也,还是太过密集,为联军之弓弩所伤过多也!本将以为可在原本基础上稍稍放发间距,具体做法为......” ...... “然也!末将以为,与前方步卒可人手增持一小手盾,其耗材不多,能掩护面门大小即可,于行进之间有大用也,待对攻之时,随时脱去即可!” “是极!末将以为......” 随着校尉的计策得到李牧的肯定,甚至要亲自为他请功,这可将一众的赵军将领们刺激得不轻。什么样的功勋需要一位上将军亲自向王上请功啊,那少说也是封爵的功劳啊! 这谁顶得住,当即赵军将领们纷纷开动小脑袋瓜子,为明日大战献计献策,中军帐里热火朝天的讨论,甚至席卷到了整个军营。 无他,一些想不到好点子的将领干脆让麾下的将士们一起想,一个好点子一顿肉,若是得到上将军的认可,直接就地提拔! 将士们在这样的“重赏”之下,纷纷提出自己的意见,作为真正第一线拼杀的将士们,往往能找出更多不易察觉的细小问题,而这样的问题一旦解决,却对于战局的改变将有着颠覆性的改变。 第三百九十一章 议破敌各自献策再交手互有胜负 ,我是赵括,人在长平 本来李牧也没太当回事情,直到一名前线的什长的计策备呈上了李牧的桉头。 联军前线是以秦军精锐压住阵脚,两只相邻的楚军之间又是以秦军相连接,如此一来若是勐攻其中一只楚军,秦军精锐势必救援,如此情形下若再投入重兵攻击一旁的另一只楚军,秦军势必救援不及,而楚军也将付出巨大代价。 这样的发现,其实并不难发现,但若非真的搏杀过,却万万难以知晓得如此清楚的。 正是这样简单的发现却是令李牧也不由得拍手叫好。当然李牧并不会将他真的用在一个点上的突破,试想一下,若是在正面数十个连接中隔空选择楚军攻击,等秦军救援时,再派出大军突然加大对插空的楚军的进攻! 即便不能直接破阵,想必联军也会很难受吧! 想及此处,李牧当即直接拔擢这位什长做了曲长,而呈上该方桉的校尉也被记上了一功,想必离都尉也不远了。 而随着这次拔擢与记功,这样的方式很快又被周围的兄弟部队给学了去。很快,一场大型头脑风暴在赵军军营中席卷开来,而对付联军的办法更是层出不穷了起来。 “有此大军在,何惧敌军有他百万军”李牧不住地感叹道。 相较于一片祥和的赵军,联军的军议则显得有些清冷。 其冷清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参与的人员,仅仅只有秦、楚两王和蒙骜、司马错四人而已,甚至与其说是军议倒不如说是两王连番对于蒙骜的拷问与敲打。 显然,两王对于今日联军的表现,尤其是蒙骜的指挥是不满意的。 自己明明拥有更多的兵力,也投入了更多的兵力,却一直被联军压着打,战后一统计,自己这方在兵力优势的情况下,还损失了更多的将士。 如此看来倒也怪不两位王上着急。 可是王上着急,难道蒙骜不急吗?难道战场失利是蒙骜想要的结果吗? 赵军战力本就不弱于秦,而高于楚兵,虽然这次楚国的贵族们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配合着进行了合编,但这战力却不是想要提升就能提升上来的。两军初次合战,被赵军压制也是很正常的。 更何况赵军改良后的抛石车,射程足足比自己的抛石车高出五十步,就这五十步的距离,导致自己根本没法针对。他能打得到你,你却打不到他,不被压制才怪呢! 好在自己手下还有床弩这样赵国并不多的杀器,而自己也早有预料地将床弩参差摆放,虽然牺牲了一定的威力,却也算是避免了被赵军的抛石车远程攻击一举摧毁的命运。 至于剩下的不利因素,恐怕就要归结道两位王上频繁到中军“指导”的事情上了,即便王上忍住了直接下令的诱惑,却依旧令自己分心不已。 这些失利的原因,早在鸣金收兵之时,蒙骜就已经总结好了,可是明白是一回事儿,能够改进又是另外一回事。 而面对着两位王上的质疑,蒙骜又能怎样呢? 好在,在场还是有了明眼人的,司马错见得蒙骜的窘境,当即站了出来为蒙骜说起了好话,将两军磨合不久,抛石车射程的问题一一进行了列举,这才将两位王上的怒火稍歇。 随即,军议这才进入正题——怎么办? 蒙骜知道,该他发言了:“关于大军磨合之事情,微臣认为自明日起,大战之间可采取轮换之侧,即令合编之军轮流对战赵军,如此一来不用三五日,大军定能磨合稳妥。 至于抛石车之事,吾已令营中工匠全力赶制床弩,有足够多的床弩,或可抵消赵军抛石车之威力,另外便是在合适之机会派出骑兵,以火油火箭彻底将其损毁。不过此事还需静待时机。” 秦王闻言,总算是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继续说道:“此皆为守成之策也,未有进取之策哉?如今赵军三路进逼,我大军不可为赵军长久拖延于此也。” 楚王闻言也不住地点着头,继续补充道:“秦王此言有理也,我军当以兵力之优势速战当面之赵军也,据查,赵军偏师已经在河西和吴越之地发起了进攻了。我们必须要赶在他们的前面,打败赵军的主力。” 蒙骜和司马错闻言,相视一眼,眼神之中尽是无奈之情。这才刚刚交手第一日,就催着速胜?可能吗? 这又不是过家家,数十万大军混战一起,无论彼此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怎么可能给你漏出一个巨大的破绽,让你一举功成? 昔日里,长平之战,那可是打了足足三年才见的分晓,如今之战丝毫不逊色于当年之战,想要速胜,何其难也。 至于所为赵军在河西、吴越发起进攻,他要打就让他打呗,只要秦国函谷不失,只要楚国都城不落,赵军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呗。 深吸一口气,蒙骜微微一礼,想着两位王上解释道:“禀两位王上,如今大军之战,尚在互相试探之阶段,而此战所投入兵力之多、规模之大,就已决定了此战不会在很短的时间内结束。” “然也!”司马错也赶忙补充道:“常言道:欲速则不达,今我军虽欲速胜,更应将赵军之底牌摸透,如此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至于赵军偏师,一面有大河与函谷防线,另一面更是水网纵横,轻易之间,倒并不能对于我军构成什么意外。” “依蒙将军之见,还要多久方可与赵军决战焉?”秦王闻言却没有再多反驳,而是直接了当了起来。 蒙骜略略思考一番,终究还是答道:“未可知也,短则旬日,长则经年也未必!” 眼见着秦王的眉头越皱越深,蒙骜赶紧补充道:“末将已决议自明日始,逐日增加攻击强度与兵力,相信很快能与之决战也。” 听到这个答复,秦王才稍稍放下心来,而楚王见秦王不在追问,当即也便作罢。随即,两王联袂出营而返城中,徒留下蒙骜与司马错在中军帐中枯坐叹息。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说好的自行发挥,自由指挥呢?这才刚刚过了一日不到,便已经开始兴师问罪、指手画脚了,这让以后更为惨烈战斗还怎么指挥? 投了算了! 蒙骜的心中颇有些委屈巴巴,司马错的心里当然也不好受,但老将终究是老将。 良久,老将司马错终究站起身子,调整好心态说道:“末将去看看床弩制作的情况!上将军也需振奋精神,明日之战还需将军全力以赴。” 闻言,蒙骜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这是老将军在用他的实际行动激励自己,随即双手抱拳对着司马错一礼,缓缓说道:“纠纠老秦,共赴国难。” ...... 夜很快在双方不懈的备战中消散赶紧,旭日东升,两军再度列阵以待,又是同样的方阵,同样的流程,不同的是为了应付秦楚两王的质疑,蒙骜不得不在一线兵力中增加了秦军精锐的比例。 但最先展露出变化的却是赵军。 在秦军的床弩亮相之后,赵军的抛石车很快开始执行满地域覆盖的策略,从二百五十步,逐渐减轻石块的重量,直至二百步左右。犁地一轮之后再调整方位角度,再来一轮。 因为只需要少量的操作,所以抛石车抛送石块的速度明显比昨日要快上不少。 当然其中有不少是砸在了空地之上,除了砸出一个硕大的坑、带起一片翻飞的泥土,倒也没有其他收获。 这样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在联军周遭发生,联军自然是欢欣鼓舞地以为赵军的抛石车精度变差,才导致的这样的结果。 然而片刻过后,联军也发现不对了。 不过小半个时辰的功夫,自家的床弩就已经被损耗了又四分之一了,要知道经过一夜的修复与制作,今日份的床弩可是比昨日的还要多的,而昨日的床弩可是坚持到了日落还有一小半呢! 是自己摆的太整齐、太密集吗? 蒙骜在高台之上细细观察着自己的布局:不对啊,比之昨日还要分散呢? 那是什么原因呢? 蒙骜头上有些冒汗了,若是不能迅速找到原因,恐怕再有一个时辰自己的床弩队伍就要被全部报销,届时自己的大军也将陷入被动之中。 好在,蒙骜也不愧是蒙骜,很快就从赵军抛石车犁地似的攻击方式中发现了端倪。 这样的方式虽然说有所浪费,但因为一次只需要修改一个参数,更是减少了计算的步骤,所以动作很是快速。 昨日抛射出一枚石弹的功夫,今日可以射出五枚不止,即便是有三枚落空,也有两枚命中,比之昨日的效率提高了足足一倍之多。 这也是就是自己的床弩被赵军快速击碎的原因。 怎么办呢? 而就在蒙骜思量办法之时,最前线的两军已经再度碰撞到了一块儿,立时,鲜红的血液再度将天色染红。 今日份的联军明显比昨日的联军战力强上不少,伴随着刀剑相磕与到底之声,还不时的有“纠纠老秦,共赴国难。”的叫喊声传出。 时隔日久,这句“纠纠老秦,共赴国难。”的怒吼声终于又回到了战场之上,显然在今日此次的战斗之中,蒙骜换上了不少秦军的精锐。 站在高台上观战的李牧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没有丝毫犹豫,李牧随即下令原本的攻击计划作废,今日份的计划只有一个:防守、防守还是tnd防守。 但尽管对面已经出动不少秦军精锐,李牧除了转攻为守外,却没有增加甲种军的比例,即便是发出援军或是轮换之军,也仍旧是以乙种军和丙种军为主。 按照李牧的话来说:“熬过今日,我大军之中便都是精锐之卒了。” 没错,面对蒙骜突兀的加码,李牧并不跟着加码,反而依旧大心脏地要用秦国磨砺自己的刀刃。 而这么做的底气,便是李牧自己对战场局势敏锐的察觉力、超人的计算立,果敢的判断力和绝对的掌控力。 延绵上百米的正面战场,几乎都在李牧的控制范围内,哪里的兵力即将不足,后续的援军便会及时地出现在哪里,哪里的箭失投标即将不够,不待前线的将士汇报,早有军需以快马运到。 兵力不足自会有援军,兵器缺失定会有补充,将士们所唯一要做的就是挡住秦军疯狗似的进攻。显然,专注的力量是伟大的,即便赵军前线的主力是屯田兵。 心无旁骛的屯田兵也很快适应了秦军的进攻,自信的感觉出现,而手中挥舞刀剑长矛的气力更足了,又是小半个时辰,屯田兵们甚至已经可以和秦军精锐们打个四六开了。 而这边李牧用“以不变应万变”的手段破解了蒙骜的突然增兵策略,那边的蒙骜也不是吃素的,几乎在同一时间便想到了破解赵军抛石车“犁地式”进攻的办法。 你不是犁地吗?好! 咱先把一部分床弩撤出来,虽然前线会失去一段时间的床弩的帮助,但显然今日份的秦军能够顶住。 撤出的床弩,一架一架全部随即地放到你赵军曾经用抛石车“犁”过的地盘上。 要么你重新开始“犁地”,那我原地不动的一部分床弩可以尽情输出,你要继续“犁地”,那我重新布置的床弩便可乘机继续进攻。 而且因为赵军的“犁地”攻击存在一定的规律性,蒙骜甚至能够提前预判到赵军抛石车的进攻路线,从而将即将被毁的床弩给抢救了出来。 于是,在蒙骜的微操之下,虽然发射的速度被削减了大半,但也使得赵军抛石车几轮的进攻都落了空,而秦军的床弩也得以保存。 李牧无奈,只得下令抛石车恢复昨日进攻方式,一个一个点给秦军拔了。 秦军增兵为赵军磨刀,赵军调整抛石车的进攻方式也被联军所破,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谁也奈何不了谁。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三军鏖战上蔡军东西偏师续告捷 ,我是赵括,人在长平 一日的战斗很快在夕阳下结束。 算算战果,赵军伤亡接近两万,而秦军的伤亡只有一万多,这与前一日的战果几乎是掉了个个儿。 秦、楚两王表示很满意,就该这样打才对! 李牧虽然不太满意抛石车的战果,但能够在联军加强战力的情况下仅仅靠着屯田兵就跟联军打个有来有回,还锻炼到了队伍,总体来说李牧还是很满意的。 当然蒙骜也算是满意的,毕竟一方面自己加强的兵力后便取得了不错的战果,无疑确认了战事确实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而自己又凭借着优秀的微操成功躲过了赵军抛石车的变阵,更说明了自己和联军有足够的的能力克制诸对面的赵军。 于是一场几乎是平局的战斗却令各方都十分的满意,当然,除了牺牲和负伤的士卒们。 赵军营地里,李牧领着赵王括的使者穿梭在伤兵营中,轻伤的敷上药膏,重伤的被一辆辆马车接送到安陵,再转运到河内,在那里,有着最好的医师和药草。 就连尸首,赵军也没有就地掩埋,而是用马车接回故土进行掩埋,而随着尸体一起运回的还有即时下发的军饷与赏赐。 就这样,一辆辆马车往返穿梭于营帐之间,即便到了后半夜,马车仍是络绎不绝,而赵军的士卒就在这滚滚的车轮声中休息着,睡得无比的香甜而安心。还有什么比“伤有治,死有葬,功有赏”更令士卒安心的吗? 联军营地里,蒙骜好容易挨过两王的问询,随即扎入了匠作营中,秦弩的修复和制作至关重要,没有了它,联军将失去唯一长于赵军之处。在叮叮当当的铁锤敲击声中,联军又是一夜的备战。 太阳照样升起,而两军的战斗也随之继续。 而在接下来的几日里,李牧这边间渐渐将手中的甲种军主力慢慢换上,准备冲着秦国的弱点处给狠狠来上一下; 而蒙骜又将前线的秦军精锐慢慢抽离出来,一方面减轻自身损失,一方面也为中期的爆发做好准备。 再加上两军士气的逐渐变换,两军的战损比再度偏移,但双方似乎都能接受,只有秦楚两王不断地催促着蒙骜发力进军。 但无论两王如何的急,蒙骜在司马错的支持下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而两王的指令也都被蒙骜阳奉阴违地婉拒了。 日子就这样一日日的过着,战斗也在日复一日中重复着简单的对抗。 太阳升起,列阵出战; 太阳下山,归营备战。 公元前249年,赵、秦、楚三国终日大战于上蔡之地,至晚方休,只是史书上短短的一句话,可又有几人知晓那话竟是用活人的鲜血写成。 而大战过后,双方都会拖回各自军士的尸体,一夜秋雨过后,又是一片静谧的景色。只有那被鲜血浸染成红色的土地和空中不时盘旋而过的秃鹫,无声地诉说着战事的惨烈。 战事的转折发生在第十一日,夜间,军需向蒙骜汇报:床弩经过赵军长期的破坏,虽经不断抢修、重制,但终于到了入不敷出的境地,若是再不解决掉赵军抛石车的威胁,恐怕三日之后,联军便再无床弩可用了! 而经过十日的试探,蒙骜也自认为已经将赵军步卒的实力基本摸清,是时候让骑兵们动一动了! 大战第一十二日,联军出轻骑兵引火油并火箭毁赵军抛石车,赵军不察之下,抛石车为之毁坏泰半。随即李牧令赵军骑兵拦截,秦军因带火油火箭之故,兵器未能足备,为赵军骑兵所破,损兵数千而退。 大战第一十三日,联军骑兵再出,赵李牧遂以骑兵对攻,联军不得进。而赵军乃依抛石车之威,而收割联军之性命。 如是者三,则联军虽有兵力之盛却不得进,而赵军困于兵力之短亦不得进,然胜利之天平渐往赵军倾斜之势,已不可挡矣。 然蒙骜似胸中自有丘壑,虽见敌我兵力差距不断缩短,而胜势已渐渐倒向对方,却也不急不躁,似有翻盘之绝招。 越是如此,李牧倒有些拿不准主意,甚至有些心慌了——没有什么比未知更值得恐惧了。好在,李牧看不懂,但不代表赵括看不懂。即便赵括看不懂,也会想方设法的弄懂,毕竟秦王身边有着细作,而赵括自己身上还有着挂——战场模拟。 随即一封战报便被快马送到了后方赵括的手中。 赵括看着李牧传来的战报,也很是认同李牧的想法:毕竟对面实在不该这么澹定,如此生死攸关之战,不可能、也不应该存在放弃一说,唯一的解释便是联军在准备大招。 至于大招,赵括结合秦军营中送来的情报也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当然为了保证这至关重要的一战不出现什么纰漏,赵括大手一挥,十万功勋换取了的战场模拟也再次印证了赵括的想法。 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打算,那么主动权便完全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当即秘密来到前线军营之中,亲自布置最后的战场——悄悄的,十数万大军在后方日夜倒班,热火朝天地开始了“挖坑作业”。 正面战场依旧呈现焦灼之势,而在东面的小战场上,田单率先带来突破,八万大军连破楚国数城,进占广陵至昭关一线,成功切断了吴地与楚国之间的联系。 即便田单所部进展神速,但显然,想要占领吴越之地,切断楚国的粮秣、军械基地,还任重而道远。而吴地通道的暂时失去,既无法令前线缺衣断粮,也无法造成士气的低落,可以说这一占领,对楚国、对正面战场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的。 按照一般的想法,应该将这八万大军集中道正面,对联军形成兵力的压制,从而正面决胜才是最佳的选择。虽然这八万大军中,多为乙种军和丙种屯田兵,战力微弱,即便加入正面战场也不过是炮灰之属而已。 而赵括之所以并没有这么做,更深层次的原因是:赵括如今想的已经不是一场战争的输赢,而是统一战争的整体进程。 从全局来看,在楚国精锐尽出得情况下,夺取吴越之地,是最佳的时机。 而一旦楚国大军回转,势必重新躲入吴越山林之中,到那时,赵国必将陷入长久的围困之战,不仅将大大拖延统一的进程,更会大大损耗国力。 所以,将八万大军洒在东山郡,进攻楚国虽然有一时之不利,却是尽快结束纷繁战争的最好选择。当然,这一决策也是在赵括对正面战场有着绝对的信心下才做出的。 东面田单所部按部就班继续向东南推进,那边河西之战也接近了尾声。 河东所部六万大军将秦军部署在河西军的军队牢牢锁在大河防线,而从河内赶赴河西战场的赵启所部归义胡骑,便如入无人之境,大摇大摆地穿插到大河防线的背后,随即从正面的河东王樯所部大军一道夹击秦军的大河防线。 虽然秦军极力抵抗,然而一则兵力不足,更受到两面夹击,再苦苦坚持了十数日后,终为赵军所破,一万五千余秦军仅有不过两千人马脱逃而出。 大河防线被破,然而为秦国经营经年的河西却为就此降服,几乎每至一城皆有所战,赵军想要全境占领河西,只能一座一座城池地进攻。 好在秦王已经将河西的战力几乎全部调到了联军之中,唯一成建制的大河守军在防线沦陷之后也奉命逃往函谷关,河西城池中的抵抗虽每城皆有,但更多的是当地的秦军官员自发组织的,其组成也大多为吏员和百姓,其战力可想而知。 在连克两城过后,王樯与赵启略略一商量,果断进行分兵,王樯所部河东大军裂为六组,每组以万余人马为限,并各取一道,攻城而去,而赵启所部两万骑军,则暂缓进攻义渠,作为预备队随时驰援前方攻城之人马。 如此一来,攻城的速度一下子就起来了。 又过十数日,河西大地再无玄色秦旗,尽是火红赵旗飘扬四方! 随即,赵启所部两万归义胡骑再次出河西而往义渠而去,而王樯所部分作两部,其中留下一万人马分驻各城,以配合邯郸派来的官吏收束河西之地,余者约四万人马南下河西,直抵秦国函谷。 如今的函谷关,因为秦王抽调大军而去的缘故,虽然大半月来,关内不断征兵补充,可秦国的战争潜力已经在多年的鏖战之中消耗得七七八八,即便秦国将征兵的年纪下放到了一十四岁也未能补充到多少兵员。即便加上自大河防线撤退的两千秦军,驻守函谷的兵力也不过两万多人。 在这不到两万人的大军中,绝大部分都是新征的士卒,甚至其中不少还是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不仅不识战阵,甚至连气力都有些缺乏。而这已经时秦国所能动用的全部了。 虽有两万之名,恐怕真正的战力连七千赵军都赶不上。 更为紧要的是,秦国在连年的征战中,凋零的不仅仅是兵士,还有名将,所以函谷关中,既无足量之兵,更无能战之将矣。 自大河防线被破、残军奔回函谷关以来,函谷关的守将几乎一日一封求援信件地往秦王和上将军蒙骜那边送。 可是,无论秦王或是蒙骜,显然面对此情景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正面战场本就落后,全然靠着兵力优势强撑着,若是再分兵去就函谷关,恐怕正面就将陷入崩溃。 但,函谷关又是不得不救的。 秦王因此数次向蒙骜提出决战的要求,又都被蒙骜给说服——简单来说,就是时候不到! 万般无奈之下,秦王与蒙骜最后一商量,兵是派不出了,将领倒还是可以想想办法,而有了一位将领的统一指挥,相信凭借着函谷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地形,至少坚持到正面战斗结束,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随即,秦王便下令:任命司马错为函谷守将,前去救援函谷关。 司马错接过王命和军报,很快明白,只有自己前去函谷关才有可能为秦国的正面战场拖延出足够的时间,因为只有他这样级别的老将到了函谷,才能安抚住那边将士躁动的心绪,才能将士气笼络起来,继续坚守函谷关。 当即司马错没有任何的犹豫,只是向秦王提出带着自己的一千亲兵同往。对于这样的要求,秦王自然不会拒绝。随即,司马错便与麾下的亲军一同踏上了“保卫函谷”的征途。 甚至司马错都没有问一句自己要守多久。 “能守多久守多久,要想关破,除非我死!”这是司马错给秦王和蒙骜留下的军令状。 或许这就是老将军的觉悟吧! 但这样的觉悟却无形中给了蒙骜不少的压力,他知道,所有的人都在为他的最终计划服务,秦王、楚王、司马错......有一个算一个,都把最后的希望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必须要加快速度了!”蒙骜暗自警醒道。 随即,战场之上,联军的攻势越来越勐了,而在联军如同狂风暴雨下的攻势下,赵军的阵线竟然渐渐地出现了一丝丝的动摇,当又很快被李牧高朝的指挥能力给掩盖。 大战仍在继续,战至二十一日,两军皆已是伤亡惨重,赵军损兵将近八万余人,而联军也损兵十三万有余。 因为战兵的巨大损失,使得双方维持原有的攻击先和防守线都存在不同程度上的困难,既然打不了那么广,那就干脆缩短一些。随即,双方都不约而同地缩短了战斗面的接触长度,而这正是蒙骜苦苦等待着的时机。 正面战场过于宽广确实是蒙骜最为苦恼的问题,而他的底牌却是需要在越密集,越窄小的战斗面上,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是时候了!”蒙骜默默告诉自己。 随即,蒙骜快速来到后营帐中,亲自传令道:“重骑兵备战!” 第三百九十三章 图穷匕见铁骑出暂避锋芒赵军退 呜咽的号角响起。 已经快要生锈的重骑兵们纷纷从营帐中钻了出来! 听着集结的号角与曲长们催促的声音,一直在等待着将军的召唤的重骑兵们纷纷喜不自胜:藏兵日久,今日,终于该我等上场! 此时的重骑兵,却尚未着甲。原因嘛,还是因为铠甲太重了,若是穿着甲胃,即便躺着,不多时也要被压迫的够呛,所以,虽然重骑兵一直在等候将令,却也没有着甲。 “进!”曲长对着麾下的士卒和辅兵们下达着指令。 没错,曲长直接下达的是前进的指令,虽然重骑兵并未着甲。当然,这还是为了节省一些将士和马匹的体力。 直到行至前军,曲长这才下令止步,随即又发出指令:“着甲!” 当即,就有三名辅兵为重骑兵穿上战甲,而在士兵身侧,另有两名辅兵正给他的坐骑穿上铠甲。 重骑兵的铠甲为了其防护性,那是设计得又厚又重,很是不好穿,即便是有三人帮忙,却也花费了盏茶的功夫才穿上,而穿甲的辅兵更是因此累的气喘吁吁。 终于,战甲穿好。 重骑兵身后的红旗随即翻滚如浪,紧接着身后呜咽的号角声变得悠扬,三长一短的呼喝之后,便是阵阵擂鼓之声。 “上马!”曲长再度下令道。 早已准备好的辅兵当即将上马凳搬到了战马身旁,而重骑兵也在辅兵的帮助下,坐稳了战马。紧接着,又有一名辅兵为马上的骑兵递上了精制的长矛,而刚刚搬号上马凳的几名辅兵则在一旁曲长的催促下,忙不停的为相邻的战马挂上连接的铁链。 很快,在辅兵的满头大汗中,五千全部重骑兵已经整备完毕,做好了一切的战斗准备。 随着各曲长手中长剑高举,阵线后方挥舞的旗帜随即变成了黑色的战旗,而身后号角声再次变奏——三短一长,似乎在催促着前线士卒们。 得到指令的联军步卒很快听命进行收缩防线,而与此同时,重骑兵们也纷纷轻夹马腹,五千重骑兵缓缓而出。 没错,秦国砸锅卖铁硬生生地堆出了五千重骑兵,比全盛的赵军还多出两千。 然而,在这正面延绵数百米的巨大战场之上,即便是五千重骑,所能控制的区域也是有限的,这也是为何前期对战间即便处于劣势,蒙骜还是咬牙坚持,为的就是消耗掉彼此的战力,从而迫使双方默契地缩短战线,以便于自己这方重骑兵的发挥。 “冬、冬冬冬......”联军的战鼓再度响起。 “哒、哒哒......”重骑兵的马蹄随着战鼓之声,渐渐密集了起来,试图在临近两军阵线前完成最后的加速。 联军战阵包括鼓点和号角的变化自然也落在了李牧的眼中,而那明晃晃的重骑兵更是从出现的一刻便将李牧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去。 曾经跟随赵王括率领过重骑兵在河东屠杀秦军的李牧,自然明白此等杀器对自己麾下大军的威胁之大。 面对此等杀器,只见李牧并没有旁人预想中的慌张,反而一抹微笑却挂在了李牧的嘴角。原因很简单,蒙骜的这张底牌,早就被赵括给猜到了。 “终于舍得拿出来了。”李牧暗自欣喜道。很明显,两军对战,谁先掀开底牌,势必就将落入下风之中。当然,前提是自己能接住对方抛出的底牌。 那面对蒙骜打出的底牌,虽然李牧也算是早有预料,但能够挑选的办法却是不多,摆在李牧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即行撤退,要么就要以重骑对重骑。 说是两条路,实际上根本只有一条路,甚至改根本就没有路。 撤退,那就意味着联军将要尾随而击打,不付出巨大的伤亡不可能脱逃,而且即便得以脱逃,在未能解决掉联军的重骑之前,也只能陷入被动的防守之中。 至于重骑对攻,且不说自己的重骑尚未准备,即便立即准备投入战斗也需要时间,即便投入的战斗恐怕也非联军重骑的对手,原因很简单,观联军重骑兵的规模,几乎倍于己方。 对攻,至少能够暂时限制住秦联军的重骑,若是再以自己悍不畏死的陷阵营以死换命,破之还是有些许机会的...... 但显然,这些都不是李牧和赵括想要的。 身为“铁浮屠”的发明者,赵括岂能不知它的弱点,而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赵括,岂能没有听过“岳家军大破铁浮屠”的故事呢! 麻扎刀、钩镰枪几乎在“铁浮屠”出世的同一时间便已经悄悄囤积在武库的某个角落,而“有我无敌”的陷阵营也几乎就是“岳家军”的翻版。 可以说,面对极容易被学去的“铁浮屠”,赵括早已准备好了万全的措施。 然而,破铁浮屠易,欲尽全功却难。将麻扎刀、钩镰枪拿出来,确实可以破联军的“铁浮屠”,可破了之后呢?联军或退或散,自己集中力量打最后一战的战略目标便宣告破产,如此一来赵括的统一大业又将延期。 尤其是秦国,若是放其主力归于关中,仅凭着函谷之险,挡自己个十年八年的也不是问题,这是赵括万万不能接受的。 所以,在得知了联军将“铁浮屠”作为最后的致胜底牌之后,一个后退决战的计划便在赵括的脑海中形成了。而这也是赵括得到确切消息后,连夜赶到前线军营进行布置的原因了。 当即,李牧便依计而行! 中军高台旗帜摇曳,号角声伴着急促的鼓点在赵军中军响起,随即整个赵军快速地行动了起来。 趁着联军“铁浮屠”还在整备之际,赵军前军率先收缩防线,同时中间兵力渐渐向“铁浮屠”波及不到的两翼进行运动,同时左右两翼的护军骑兵也作后撤状; 中军之中“慌忙”布设几组拒马,随即大军仅仅留下部分战卒,主力向后,迅速撤离; 后军变作前军,率先后撤。 整个军团,眼看着就要往蔡阳城中撤退。 而赵军如此规模的调动自然瞒不过联军中军高台之上的三双“慧眼”。 “为何赵军未出重骑对攻焉?”秦王率先问道。 “我王有所不知,一方面我铁骑方才亮相,便已整备完毕,即将发起进攻,而赵军即便现在将铁骑调出,也将落入下方;另一方面,我军足有五千铁骑,几乎倍于赵军,若赵军铁骑轻出,则为我军之胜也!”蒙骜在一旁解释道:“李牧将兵力收缩,又多放拒马,意在延迟我军之冲击,而将大军撤回最近之蔡阳城中,以图再战,此当为最佳之选择也。” “李牧果然战场宿将也!”秦王对着身旁的蒙骜和楚王不住地赞叹道:“仅凭我军初露峥嵘之铁骑,便已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然也!”一旁的楚王也点头称赞道:“其判断之准,行动之果敢,名将之称,当之无愧也!” 秦王闻言,微微点头,随即好似想到了些什么,转向蒙骜说道:“蒙骜将军,且快快发兵,机不可失,切勿使之脱逃也!纵虎归山,后患无穷也!” “我王放心,杀局已然布下,前军已在让开通道,一旦通道形成,铁骑即行出发,任凭他如何调动,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蒙骜对着秦王和楚王微微一礼,自信地说道:“铁蹄之下,无物可挡也。” 随即蒙骜指向战场,继续说道:“即便有残军退至蔡阳城中,只要我大军能够迅速切断其与后方之联系,再以铁骑封断其归路,待其粮尽,则不战自溃矣。” 秦、楚之王闻言,皆是满意地点点头。 正在三人指点江山之际,前方联军的铁骑已然开始行动,哒哒的马蹄混杂着铁链相互撞击的声音,在原本喧闹的战场之上,奏出了不一样的一首乐曲。 那是屠杀的序曲。 即便李牧已经及时地进行了调整,但前线大几万的部队岂是短短盏茶的功夫能够全部调动得开的。 铁骑穿过前方联军留出的口子,随即在出口处爆裂开来——左右两边的骑兵向着外侧冲刺,只一瞬间,铁骑的控制面就增加了数倍之多。而正面战场随即落入了联军铁骑的掌控之中,而战场也变成了铁骑的秀场。 飞奔的铁骑在战场上肆意狂舞,鲜血并着断臂残肢被铁骑挥舞到了空中,又狠狠地砸向了地面,而联军铁骑的速度竟未因此降低半分。 只一瞬间赵军阵线便被突如其来的铁骑给撕得粉碎,无数赵军士卒饮恨当场。 这便是战场。 别问为何李牧明知秦军有铁骑将出,却不提前做好布置,致使几乎上万赵军为铁蹄所踏破。 因为这万余英魂便是请君入瓮的“入场券”。 李牧回头看了一眼向自己的阵线发起冲锋的秦军“铁浮屠”,只见得人马相撞之时,人被抛飞了三丈远,而秦军的“铁浮屠”却是动速不变地向着前方冲杀而去——看来,马镫并没有难住秦军。 确定了秦军“铁浮屠”的战力之后,李牧子再无半点犹豫,带着殿后的亲兵就往后军赶去。在不远的后方,赵王括已经为联军准备好了温馨的坟墓。 当然,这些情况,联军的首脑们仍旧是一无所知的,如今的他们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 “杀进去了!”楚王在高台之上兴奋地叫嚷着。 原也怪不得楚王,连日来联军虽有兵力的优势,却一直被赵军压着打,其中郁闷之情,可想而知。如今好容易冲杀进去,赵军整体防线更是崩于一瞬,怎能不令人兴奋不已。 倒是蒙骜保持着一位将军该有的冷静,眼见着铁骑冲阵,已经全线突破赵军前军的防线,而赵军无论中军、后军都已经调头而走,显然赵军正如自己所预料的那般,并不准备跟自己死磕。 然而,蒙骜并没有完全放下戒备之心,即便赵军已经有逃走的趋势,蒙骜也只是下令重骑继续推进,而步卒则徐徐跟进。而为了抵进观察,蒙骜对着秦、楚两王微微一礼,便下了高台往战场最前线而去。 随即高台之上玄色大纛翻滚不已,而联军之中的号角声更为急促而洪亮了! 急促的鼓点催促着早就急不可耐的联军士兵们对着眼前的赵军发动全面的进攻。而已经渐渐向两端集结完毕的数万赵军也随即向后缓缓撤离。 然而失去中军护持的两翼哪里会是士气正高的联军的对手,虽然赵军的校尉们极力地维持着阵型,试图减少损失徐徐后撤,但显然,联军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在秦军优势兵力的打击下,赵军左右两翼节节败退,几乎不可再守。 而正值此时,中路的联军铁骑也已经迫近赵军的中军,赵军中军突然传出鸣金之声——显然,这并不是退兵的指令,而是在下令“逃跑”。 果然,听到鸣金之后,无论左右两翼还是留守中军的千余赵军,微微一愣,带头的校尉最先反应过来,随即大喝一声:“撤!” 随着将领们的撤退,众将士卒也当即纷纷丢盔弃甲地就往后方撤离,旌旗、战鼓之物都被随意地丢弃,甚至保命的戈矛、铠甲也被嫌弃地丢在一旁。 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溃败,没有半点水分的溃败。 就连装粮的马车被卸下,黄澄澄的麦子被散落在了路边,赶车的士卒跨上马匹、抱住马头就往后方奔去。 这一幕恰好就落入了已经赶到前线的蒙骜的眼中,而这黄澄澄的一片也终于打消了蒙骜心中最后的一丝丝怀疑。 因为“别拿粮食开玩笑”那是战国各国长久以来的共识,“粮比人精贵”的观念更是深入人心。 能够置如此多粮秣于不顾,只有一种可能——溃逃! 殊不知,赵国在赵括的带领下,早已实现了粮食自由,些许粮食,不过是为“入场券”签上最后的名字而已。 蒙骜看着远方隐隐约约正向蔡阳城逃窜的赵军,一股子强烈的欲望从心底升起,一个声音在蒙骜的耳边反复的诉说着:“追上去!追上去!败赵军,夺蔡阳,擒赵王,立不世之功勋!” 蒙骜很想将这样的想法压制住,他深知道,如今止步,联军已算大胜,虽然加上前期的损失,联军还是损兵更多。但至少上蔡郡赵军是肯定无力再守,而上蔡不守,赵军势必退守大梁,而魏国大部、韩地全部尽复矣。如此,联军的战略意图便实现了大半。 然而,眼前黄澄澄的麦子显然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传令:全军出击!” ( 第三百九十四章 破秦无敌铁骑者一斧一枪一刀尔 ,我是赵括,人在长平 蒙骜的将领很快得到执行。 尽管重骑兵自出击以来已经随风奔腾了一刻钟有余; 尽管麾下的大军已经鏖战了一个多时辰; 尽管...... 当然了,蒙骜作为一流的勐将,身负秦国的希望,即便心下激动不已,但还是保持了最基本的理智,自然不会如同普通将军一般令大军一拥而上。 只见蒙骜数道将令频发:铁骑为矛头,稍稍放缓速度,步卒迅速跟随其后,轻骑兵紧紧护住两翼,大军徐徐向前推进。 将令很冷静、很合理,但现实的情况却往往并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赵军的溃败如同一针兴奋剂,不仅扎在了蒙骜的心头,更是扎在了每个联军将士的身体上,即便是深受重伤的士卒,也奋起最后一丝气力,想要冲上前去再斩杀一员赵军,再为自己的军功簿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赵军在联军如此的攻势之下,溃败得越发地快了。 而赵军溃败得越快,联军的将士就越兴奋!虽然身披着铠甲,其速度却几乎赶上了丢盔弃甲的赵军。 只是没有人记得:登高易跌重,越是兴奋之时,越是危险之刻,这个朴素的道理。 因为联军的进展过快,原本还算齐整的进攻阵型几乎没能坚持多久,随即便在联军众将士的兴奋之情中消散于无形。 那是赵军吗? 那是行走的军功啊! 手快有手慢无的那种军功,这让秦军的将士们怎能不眼红,怎能不奋勇争先。可问题是,如今追击的,不仅仅是秦军,更有不少的楚军。 相较于秦军,无论体力还是对于战功的渴望,楚军那是远远不及的! 杀敌?立功? 显然这件在秦军中是合二为一的事情,在楚军却是完完全全的两件事情。 尽管秦国也有不公平的事情,但好的一点是秦国的最底层永远有所出路,只要愿战愿耕,便有一碗饭吃。可以说底层的秦民的上升通道是极其畅通的,当然也仅仅是一碗饭而已,等你吃饱了,想要加餐肉,甚至想要读点书,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商君从一开始确立的,便是保障秦王世代而王的法,今天你要加肉、要读书,明天你还不得想办法当当王了! 那当然是绝对不允许的。 相对于秦国的中层锁死,楚国几乎是全方位地锁死,这也就导致了楚国守土有力,进攻绵软的情形,而楚国能够在此战中不计伤亡地配合着秦军,也是楚王和各个领主下了大气力、出了大血的功效。 但与生俱来的习惯并不是一两次的赏赐能够改变的,那是需要一次又一次的赏功罚过才能慢慢建立起来的。 显然在大多数的楚兵眼中:这些可有可无的赏赐远不及自己的性命重要。 本就战力参差,再加上主观能动性跟不上,很快的,合编的大军便出现了犬牙状的交错之形状——秦兵在前而楚军在后。 蒙骜很快发现了异常,可是他明白:除非自己下令全军止步,否则根本无法调整。 甚至,即便自己下令全军止步,事到如今也挺不住脚步了,一个个杀红了眼秦军如同一头头看见了红布的公牛,除非心胆俱破,否则是不可能停下追亡逐北的脚步的。 正在蒙骜踌躇之际,联军的阵线变得越发地乱了,不仅前后军之间没了衔接,甚至出现了后方的秦军越过前方的楚军的情况。 显然,此时联军已经朝着不受控制的方向滑坡而去。 可若是此时…… 蒙骜有点不敢往下细想,只能眯起眼睛看着前方仍在逃窜的赵军——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吧。 然而,一个人越是不希望出现什么意外,意外什么的越是会找来。 联军的士卒们痛快地追出小半个时辰,又有上万赵军倒在了联军的强弓硬弩与无情刀剑之下。 最前方的重骑兵们虽然已经有些疲惫,但在血腥之气的刺激之下,肾上腺素不断地分泌,人人都仍然有着无穷的气力,只是他们似乎都不曾注意到胯下的战马正在嗷嗷地喘着粗气,也更没有注意到在前方看似一片平坦的道路上,几块枯黄的草皮悄悄动了几动。 奔雷般的声音继续在战场纵横咆孝。 “砰”的一声,明明赵军刚刚踩踏而过的土地,在铁骑脚下却突然裂开了缝隙,紧接着,又一名铁骑踏在其上,第三名、第四名……土地终于不堪重负,原本浅浅的一条裂缝突兀地咧开一个口子,紧接着口子裂成了沟壑,而秦军铁骑因为惯性的缘故,根本刹不住车,纷纷倒入坑洞之中。 显然这是赵军给提前准备好的沟道,上面铺着一层并不算结实的用草结成的网,再上面再用一层泥土和枯草覆盖,远远看上去与平常之地无异,甚至人踩上去也问题不大,但对于秦军的重骑兵而言,那问题就大了。 一人一马外加全身盔甲,少说也有七八百斤,中力的力量就这没得大,重骑并踩上去那是万万受不住的“ 而在坑道内是一簇簇被削得锐利的竹子与一柄柄锋利的倒插着的长剑,负满铠甲的铁骑掉落其中,马腹立即被竹子和长剑割破,而密集的长刀与竹子也顺着铠甲的缝隙给骑士来了个开膛破肚。 更为致命的是因为铁索相连的缘故,哪怕是只有一骑落入沟壑,身边的其余两骑也会很快在重力和惯性的作用下,被拉入沟壑之中。 深达数米的沟壑,如同一张张开的深渊巨口,肆意地吞噬这秦军的性命。只一瞬间,被秦王和蒙骜视为珍宝的铁骑便已损失数百。 好在,能被选入铁骑营的秦兵也并非浪得虚名之辈,在看到眼前的深坑后,第一时间就紧急避险——相邻的几人相视一眼,几乎一齐重重地在马腹一夹,同时紧提缰绳,令战马抬头,随之腾空而起,试图越过这个并不算是太宽的深沟。 不得不说,长久的练习的确令秦军配合无间,尽管是三骑联动的高难度动作,却也没有难倒秦军,除了极少数配合稍逊的几组骑兵外,几乎有上百组轻松的完成了这一动作。 然而,秦军精锐,赵军也不是吃素的。而赵王括更是拐子马的发明者,秦军能以怎样的方式破解,赵军岂会不知。 既知之,又岂会让秦军轻易破解之。 而数万赵军和十余万民壮日以继夜的赶工,怎么可能只有一条坑道。 只见战马腾空跨过面前的沟壑,听得哒哒一声,战马前蹄落地,实际地无疑,后蹄赶忙落地,前蹄趁着惯性继续向前一探…… 就在秦军将士暗自庆幸之时,却又听得“砰砰”几声——那是草垫子被撕碎的声响。 原来在第一条沟壑之后赫然又是一条沟壑,而两者之间不多不少,仅有半个马身的距离,跨过的即便再强的控马术也没法让马匹金鸡独立不是。 更何况,在第二道沟壑之后还有第三道沟壑。 重骑本身的巨大重量再加上腾空后的下坠之力,只在战马前蹄落下的一瞬间,地面的草垫子便已支撑不住,而越过的战马则纷纷栽入沟壑之中,随即被其中的利器收割掉性命。 一瞬间,又是几百铁骑陨落当场。 唯一的好消息是,赵军并没有把整个正面给挖通,还是有不少秦军铁骑从沟壑的边缘冲杀而过。 坑道之内,泛着血色的刀剑寒光凌冽,同袍的血污与断肢充斥着视野,还有战马的嘶嘶哀鸣。 然而这残忍的一切,并没有令秦军警醒,更没能够止住已经陷入癫狂的秦军,反而激起了秦军骨子里的好勇斗狠之情。 匆匆扫过一眼,剩余三千多铁骑随即向着赵军狠狠冲杀而去,眼中仇恨的火焰更胜了。 然而赵军给秦军布下的惊喜,才刚刚开始。 没等剩余的秦军铁骑奔上几步,前方不远处,赵军残兵似已不见,而有严整之军阵在前方等着自己。 或有人心中暗感不妙,但此时的情形哪里还有退却之路! 更何况,只要不是陷阱,区区军阵哪里能挡得住我无双之铁骑哉!“自古华山一条道”,冲就完事了! 秋风在秦军铁骑们的耳边呼啸着,看着越来越清晰的赵军声音,身下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兴奋之情,冲杀得更快了。 然而,秦军的铁骑终究没能抵达赵军军阵的面前。 就在军阵前百步之处,秦军的铁骑终于迎来了他们的噩梦,哦,不,不是噩梦,而是比噩梦更恐怖的终结者。 哒哒的马蹄踏着的松软枯黄的草地之上,突然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无数的赵军。 这些赵军显然都是被精心挑选过的,“矮”是他们共同的特点,又因为半条腿都埋在地里头,如此的赵军在高大的秦军铁骑面前显得那样的渺小。 而在其身后,则是已经列阵完毕的数万赵军。 秦军一个个狞笑着想要冲上前去收割掉这些可恶的赵军,为自己的同袍报仇。 然而就这这些不起眼的赵军,却要给来犯的秦军最深刻的打击。 矮小的赵军分作三批,在前的一批以两人一组,各持手盾巨斧,持斧者对着奔腾而来的马腿就是一斧,战马的前蹄子瞬间被砍飞,两人随即看也不看就地躺下,以躲过战马之间铁链可能带来的伤害。 失去前蹄的战马,一瞬间便失去了平衡,吃痛之下随即就向前栽倒而去,而马背上的秦兵也被战马甩脱而去,更为悲剧的是因为铁链的链接,一匹马的倒下,势必拉着另外疾驰的战马一同倒下,战马之上的秦兵随之倒地。 而此时便是第二批赵军大显神威之时了,你不是全身覆甲,攻不可破吗?只见第二批的赵军人人手持特制之钩镰枪,待秦兵从摔落,在其尚未从疼痛中清醒过来之时,挥动手中钩镰枪往秦军铁盔上一靠,随即往后一扯,铁盔随即脱离。 最后一排等候已久的跳荡兵,手持着大刀,一个闪身便来到失去铁盔防护的秦军身边,双手齐齐发力,手中大刀一横,好大一颗头颅便被扫向天空。 这边一组三名秦军刚刚授首,那面三名秦军铁骑又栽倒在巨斧之下,钩镰枪随即又是一钩,而另一个赵军的跳荡兵当即冲上前去收割掉还有些懵圈的秦兵。 “浮屠”虽强,宛如陆地之王——坦克,然而,坦克尚需步兵协同,况“铁浮屠”乎?显然这个道理显然秦军并不知道,所以,秦军的铁骑丝毫没有等待后方步卒的意思,这也就给了赵军行歼灭之举的空间。 一斧、一枪、一刀,正是岳家爷爷大破金军“铁浮屠”而流传下来的绝佳利器。 更令人绝望的是,赵括在将铁浮屠展现在秦人面前后便已经开始加紧训练这只队伍,如此默契的配合显然并不是临时组成的队伍。 因为赵括很是清楚,自己一旦将“铁浮屠”这件杀器祭出,秦军没有不学的理由,而为了能够打败自己麾下的“铁浮屠”,秦军势必要比自己训练更多的铁骑。 然而,铁浮屠的制作、训练所需的花费却是一个天文数字。一名铁浮屠,即便抵不了百名普通士卒,恐怕也得抵得上数十士卒的花费了。如此一来,势必极大地耗尽秦国的战争潜力。 可以说从一开始,秦军便一头钻入了赵括的圈套之中。 一步落后,步步落后。即便秦人也依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想出了马镫的运用。但对于重骑的运用、步骑的协同,却根本没有概念。 这是来自于科技与见识的压制。 当秦军举全国之力训练出来的大杀器在看似弱小的赵军步卒面前折戟沉沙之时,其带给秦军的绝望之感,要远胜于几千乃至几万大军的溃败。 果然,战场之上,刚刚经历过“天坑”之难的三千多秦军铁骑,很快被五千多赵军战卒给屠杀殆尽,而直至此时联军后续的步卒军团才姗姗来到战场之上。 而刚刚赶到的联军却一时间愣在了当场! 自己家的无敌“铁骑”呢?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为续命蒙骜断后铁骑落秦王若失 ,我是赵括,人在长平 那一堆堆碎肉和一具具无头的尸体,是自己家的“铁骑”?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铁骑耶!那可是铁骑啊! 若是赵军有破解之法,大半个时辰前还却为何要退? …… 无数的念头袭上心头,而一股寒意也从脚底直冲脑门。 “李将军!尚能战否?”赵括看着眼前刚刚赶回,眼神中还略略有些疲惫的李牧说道。 “固所愿,不敢请尔!”李牧闻言停下擦额头汗水的手,随即双手抱拳,很是肯定地答道。 “既如此!”赵括拔出手中长剑,遥遥向着前方一指,朗声下令道:“战!” 随即赵括轻夹马腹,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窜了出去,而身后大纛当即跟上。紧接着高亢的号角声响随风而起,紧凑的鼓点如同银瓶炸破。 三千“铁浮屠”,数万轻骑与十数万的步卒仅仅跟随在赵括的身后,向着来路杀去! 铁浮屠自当先锋,轻骑两翼包抄,步卒紧紧跟随,宛如大半个时辰前秦军追击的阵型,唯一不同的或许就是赵军比联军更懂得配合。 铁浮屠放弃了急速的行动力而与后续的步卒密切配合,丝毫不给联军机会的同时,更是给予了联军形成最有效的杀伤; 为了能够配合好铁骑,赵括甚至将已经锁入库房的战车也拉上了战场,不求它能杀敌,只求他能快速投放步卒兵力,以保证“铁浮屠”的身后始终有着一只强劲的步卒提供支撑。 同时赵军精锐的轻骑不仅仅囿于保护侧翼,在李牧的指挥下,轻骑兵在突破秦军阵线后,随即迅速向联军的纵深穿插,一边搅乱联军的阵型,一边拖延住联军的后撤。 而在赵军终于掀起齐整的反攻浪潮之时,对面的秦军却依旧或是沉浸在“战胜”的喜悦、或是陷入一片迷茫与愣神之中:冲在前方的秦军正在自家铁骑的尸体前微微愣神,后面的联军士卒们依旧不知疲倦地向着前方冲杀而来。 最先发现异常还是行进中的蒙骜,微微减缓马速,抬头望向远方,却不见自家呼啸的铁骑身影,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而来的翻涌着的红色旗帜的赵国大军。 “中计了!” 三个字如同三把重锤狠狠地敲在蒙骜的心头。 虽然不知道赵军是施了怎样的法术将自己的无敌铁骑也灭了,但摆在眼前的事实便是如此——自己引以为豪的铁骑已经被破,而麾下数十万大军因为追击的缘故,已经毫无阵型可言。 眼见着自家左右两侧,各有红色赵国的旗帜翻滚而来,宛如两只钳子,要将眼前的大军牢牢抱在怀中。蒙骜哪里还不知道赵军的打算,这是要将自己这数十万大军全部给吃掉啊! 惊人的野心! 好大的手笔! 可是,事到如今,面对着掀开底牌的赵军,自己能做些什么呢? 自己手里连一张牌都没有了! 是啊!自己手中一张牌都没有了。 可是为何会如此呢? 从头说来,却是河东之战里,那无敌的铁骑给自己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而王龁将军用性命换来的铁甲更是让自己乃至整个秦国对于铁骑有了一重特殊的信任与感情。最终导致的便是自己对那铁骑寄予了太多的希望。 再到战场之上,赵军一触即溃的情形更是坚定了自己对于铁骑的信心。在信心爆棚之下,追击便顺理成章了。 可是,细细想来,或许这无敌的铁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 从一开始的无敌之姿,再到王龁将军以命相抵,再到最后的“一触即溃”,赵军用数万将士的性命引诱自己最终入局。否则根本无法解释自己五千铁骑。,几乎在一瞬间被消灭的事实。 想及此处,蒙骜在心中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或许从一开始自己就根本没有战胜的可能。 好狠的赵王啊! 可是,知道敌军的阴谋是一回事,能够破解是另外一回事,尤其是在如今的战场之上,赵军已经呼啸而来,蒙骜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决断。 “撤退?”蒙骜只一瞬间便将这个念头摁死在了脑海之中,现在撤退那就是放任赵军屠杀,自己麾下大军已经追击了大半个时辰,体力已经消耗大半,如何能够跑过以逸待劳的赵军。况且,赵军左右而出的两只铁钳,目的就是要截断自己的归路。 跑不脱,那能战吗? 看着自己身边参差的阵线,答桉已经不言而喻。 打不过,跑不了?似乎就只剩下投降一条路了? 但显然,身负无数老秦人信念的蒙骜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壮士断臂是蒙骜唯一的办法。 “传令:全军止步!前军、中军向我集结,请司马将军率后军,护送我王立即回转函谷!”蒙骜扼住马头,对着一旁的传令兵下令道。 “啊?”传令兵显然还没有看明白如今的战场形势,颇有些迷惑地看向蒙骜。 “速速传令,不得有误!派人禀告我王:事不可为,末将誓死断后,请我王速离战场,回转函谷,日后紧守函谷,保关中之地,隔义渠而断巴蜀,我大秦或仍有一线之生机!”蒙骜怒目圆睁,狠狠地对传令兵吼道。 “诺!”传令兵当即不敢耽误,飞马传令而去。 随即,联军大纛止步,而呜咽的号角随即响彻战场!那是联军后撤的号角。 “蒙骜倒是有几分眼力!我军才刚刚开启反攻之势,尚未接战就被发现了!”赵括骑着战马,挥舞着战剑,心情颇为轻松地笑着调侃道。 “困兽犹斗而已!”一旁的李牧不懈地说道,随即对着赵括说道:“末将请战!” “去吧!”赵括也知道李牧是被对面的蒙骜给憋坏了,更是急于一雪前耻,当即便答应李牧道。 得令的李牧,重重地一夹马腹,带着自己的亲兵们就冲向前线而去。 ...... “什么情况?” 在战场后方的秦王与楚王面面相觑,刚刚还在高歌勐进,不拿赵王誓不罢休,怎么突然间便响起了止步的号角了?前军出了什么事吗? 正待二王愣神之际,司马错带着蒙骜的传令兵已经来到了两王的身边。 “禀我王、楚王,赵军乃是诈败,我军铁骑陷入重围已然全军尽没,赵军正席卷而来,蒙将军决议以身断后,请我王速速回转!”司马错言简意赅地将前线战事进行汇报。 “怎么会?”秦王、楚王再次相视一眼,眼中尽是骇然之色。 尤其是秦王,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集全国之力打造的五千“无敌铁骑”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被赵军屠杀殆尽。 要知道,光是为了那五千能负重数百斤后还有余力冲杀的战马,便几乎要了秦国的老命了,不得已,秦王只得下令义渠纷纷进献战马,到了最后,甚至不得不按照部落的大小强行进行摊牌。 这其中,逾期未进献战马,被秦军屠戮的部落不知几凡;而为了完成摊牌,部落见相互截杀甚至大规模械斗更不知发生了多少起。 一时间,义渠草原之上,马比人金贵。至于最终挑选出来的五千战马,可以说每一匹都沾满了秦民的鲜血。 这还只是战马,战甲的打造,人员的训练也是一步一个血脚印。 尤其是在马镫未能被发现之前,秦兵几乎是在用生命在训练,几乎每日都有人因冲杀之力过巨而被甩下马来,立时就是一个骨断筋折。 要知道,这一个个断手断脚的士卒,可是从各军之中抽调出来的身手矫健的真正的老卒啊!这些战力强悍的老卒在兵力不足的秦军,那是宝贵无比的财富啊!每损失一个都令秦王心疼不已。 可是为了能够早日实现战斗力,秦王还是咬牙坚持着。 好在最后训练出来的战力也颇令秦王满意,就连负责自己安全的秦军锐士也不得不承认在正面战场上不可敌之。 而就是这样一只几乎是全秦战力之巅的一只军队,你却告诉我被赵军给破了?还是全军覆没的那种? 你让我怎么信?怎么敢相信! 不待秦王出言质疑,一阵阵厮杀之声,彷佛是在验证司马错的汇报一般,随即从前线传入了两王之耳。 那是反攻的赵军在屠杀阵线不齐的秦军的声响。 “怎么可能!”闻听着前方声响的秦王,怅然若失地看着远方飘起的朵朵血污喃喃低语道。 司马错显然也听到了那“厮杀”的声音,那不是金属相接的叮叮当当之声,而是刀刀入肉的屠杀与惨叫。很明显,被屠杀的那一方该是自己这边。 虽然不知道蒙骜将军能够顶多久,但司马错知道,自己越早撤离,就多一分把握,也有可能为秦国保留多一分的力量。 想及此处,司马错也顾不得君臣之力,赶忙再上前去,对着迷茫的秦王催促道:“我王,快撤吧!”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看着一动不动的秦王,司马错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是他不想越权指挥大军,实在是不能也不敢,不说其他的,秦王身边的秦锐士若非秦王发话自己就调不动。 所以,司马错只能一遍遍地催促着。 可是面对司马错的催促,秦王显然仍旧陷在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怎么可能!”秦王继续喃喃自语道。 其实这也怪不得秦王,毕竟秦王子楚还是个“孩子”啊!虽然经历过在邯郸的人情冷暖,也体会过“灰暗”的人生,可是在人生真正的“大起大落”面前,还是缺乏一些澹定之心。尤其是得知自己拼尽全力的努力,被别人轻而易举地破坏之际。 那种迷茫、委屈的心情,恐怕只有考出了满分却依然落榜的小镇做题家能够明白。 一旁的楚王见状,却没有像秦王那般沮丧与迷茫。反而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要离开这是非之地。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楚王比任何一位王上都要清楚。当然,这也与楚王一直在被动挨打有关系。 问题是,因为大军合编的缘故,楚王手中除了自己的三千护卫,却再无兵可调。后军虽然也有楚军,但可惜的是掌军的正印将军皆是秦人,显然就算听命于司马错也不会听命于自己。 当然,楚王也可以立起王旗,招摇楚军回援,以曲为单位合编的联军之中,楚国的大军见到自己大王竖起招摇的旗帜,相信也会立即听从王命,回到自己的身边。 但怕就怕,楚王的大纛一立,自己麾下的楚军尚未来到,却把赵军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那岂不是为秦人火中取栗。 即便赵军不曾理会自己的大纛,可是自己一旦将楚军召回,势必导致前线原本就混乱的阵线越发紊乱,进而导致前线更快速地崩盘。一旦前线迅速崩盘,自己便是招摇到了楚军,恐怕也难逃赵军的追击,而这显然也不是楚王想要的结果。 可以说早在大军合编之际,秦、楚双方已经时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秦王?”楚王也在一旁催促道。 “我王!”身旁的秦宫宦者令见楚王出言,也赶忙低头出言道:“事急矣,还请我为王速速决断也!” 倒不是宦者令突然转性成了秦人,一则身边众人皆是相劝提醒秦王,自己身为秦王心腹,按理说应该事事以秦王利益为重,在如此急迫的情况下,若是不能及时出言,会显得很突兀,这可不是一句唯命是从便能解释过去的;二则如今大局已定,无论秦王是战是降,均无碍大局,即便秦王逃脱也不会对最终的战局造成影响,倒不如卖司马错个面子,更有利于自己日后的“潜伏”。 好在,秦王子楚也非一般之人,在众人的一致关心提醒之下,终于是缓了过来。随即对着身边宦者令与司马错说道:“本王思绪纷乱,无法再行指挥。且以宦者令掌本王亲卫锐士,诸军听命司马将军,速速回转函谷。” “诺!”司马错和宦者令闻言双双应诺道。 第三百九十六章 赵军反击秦军退钳形攻势阻归途 不得不说,帝王的“平衡之道”那是刻入了骨血里头的。 即便再最危急的时刻,秦王依旧不忘平衡之术,将麾下的兵权一分为二,分令自己最为信任的宦者令和两朝元老司马领之。 他却不知,他最信任的宦者令却不是秦人而是赵人。而这样的平衡之道,显然给了宦者令最好的插手军权的时机与借口。 当然,表面上,宦者令依旧维持这他谦卑的姿态。 “司马将军,今事急矣。请尽管下令,小人必以将军之令为尊也!”不待司马错客气一番,宦者令转过身便立即表态道。 面对秦王的“平衡之道”,司马错心中很不是滋味,虽然司马错能够理解秦王的用意,但心中不免还是对秦王的“不信任”颇有微词。当然更重要的是,如今正是危急之时,能够突出重围尚未可知,而行军之中,最忌讳的就是令出多门。 而宦者令的抢先表态无疑是对司马错最好的支持,闻听宦者令的言语,老将司马错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当然,宦者令这样做的目的却也不是真的为了秦军着想,想要拖延离去的进程,宦者令有太多的办法了。而野蛮顶撞的办法显然是最下的下策,一旦司马错告状,秦王必然会听从司马错的建议,如此一来,自己的阻扰不仅不会成功,反而会引起秦王的不满乃至猜疑。 不如索性将指挥权让渡出去,不仅能够收获司马错的好感与友谊,更重要的是:既然涉及大方向的指挥权让了出去,那么那些调兵遣将的细节,司马错必然不会过多的过问,甚至司马错还会主动询问自己的意见,这是不言而喻的默契。 如此一来,宦者令便可“党同伐异”,趁着这次突围的机会,真正地形成以自己为中心的一部护卫在秦王身边的战力,相信对于赵国而言,这样的一只在秦军腹心的一只军队,比拖延个一刻钟,更为重要。 很快,在司马错的指挥和宦者令及楚王的密切配合下,秦军的后军终于开始缓缓转向。 这令还在前线苦苦支撑的蒙骜稍稍有些些许的安慰。 前军近十万大军几乎在一瞬间便被赵军的雷霆之势给破了,而这十万大军之中有一多半是秦军,因为只有秦军才会跑得那么快,才会最先丧命在赵军的反击之中。 不过盏茶的功夫,毫无章法的前军几乎就被赵军屠戮殆尽。 来不及悲伤,更来不及愤怒,蒙骜收拾好心情,继续迎接来自赵军的考验。 好消息是,因为前军十万大军的舍命相抵,虽然无济于事,却也用他们的性命为中军主力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虽然阵线依然有些凌乱,但想比于刚刚的杂乱无章已经好了许多。 一道道军令从蒙骜的口中发出,再由一匹匹快马传递到大军的各个角落,在秦军精锐的带动之下,即便是战力稍弱的楚军也有模有样地跟随着布阵而行。 眼见着一个似圆非圆、似方非方的防御圆阵就要形成。 然而,坏消息是:面对着赵军的反击,尤其是那三千“铁浮屠”,蒙骜实在是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即便前行己方铁骑失陷的情形,蒙骜已经通过探马得知。 可是,赵军那是早有准备,而自己却是无备而来。 面对着来时汹汹的赵军,显然无论是挖坑也好,还是砍马腿也罢,在这仓促之间,都并不太好使。 挖坑?这边刚刚开始挖,那边骑兵已经呼啸而来,刚刚挥动几铲,没能挖出个脸盆大小的坑洞,那边的骑兵大刀已经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砍马腿,且不说自己手里的家伙适不适合砍,没有从地而出的突然性,想要砍到马腿,你当对面赵军手里的长矛是吃素的? 当然,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 虽然脸盆大的坑洞没法拦住“铁浮屠”的去路,那就在“铁浮屠”的来路上设上几个拒马,稍稍延缓些他的来速,再将脸盆大小的坑洞,挖成脚盆大小,甚至浴缸大小。虽然不能完全遏制住赵军“铁浮屠”的进攻,但至少能让他有所担心,而这一担心,马速也不自觉地慢了些许。 至于砍马腿,虽然一个人去砍不行,那就十个人去,前腿砍不到,就躺在地上装死,若是没有被铁蹄踏破心肺,那便爬起来往后腿砍去,即便战马之后紧紧跟随着赵军的步卒,可总有那不经意的时间吧。 十个换不下就用百条性命去换,百条性命换不下,那就用千条! 无非是人命而已,那就用人命去填!这是蒙骜唯一的办法。 坐镇中军的蒙骜眼见着自己麾下大军前赴后继地向着赵军的铁骑发动着死亡进攻,随即又一片片地倒在赵军的铁蹄之下,心中虽有万分不舍,面上却无一丝波澜。 似圆非圆的圆阵一边用巨大的伤亡抵挡着赵军勐烈的反击,一边也在蒙骜的指挥下缓缓地向后移动,在拉开更多的距离的同时,也试图向着后方的山谷退却。 只是已经追出大半个时辰的联军,想要回到原地尚不可得,更何况原址进山也尚需个把时辰。显然,蒙骜就没打算过自己的主力大军能够进得山中。 “哪怕是能有一小半的大军进入山中,也是值得的。”蒙骜站在辕车之上默默地想道:“至少,要让我王成功逃出去!” 然而,蒙骜的心思哪里能够逃过李牧的法眼。 两只早已前出的骑兵,瞬间向着蒙骜的后阵包抄而去,随即与正向后撤的司马错所部交战在一起。 后方又受赵军轻骑兵袭扰,退军变得异常的缓慢,蒙骜很想从前军调出部分兵力为后军打开缺口,是无奈前军的形式更为危急:硬抗赵军铁骑,损兵已然严重,赵军的步卒也在铁骑冲阵后迅速接上,全面地压制住了自己。 如此情形之下,前军已然应接不暇,若是再援军后方,恐有一触而溃的风险。 只有止住眼前的赵军重骑,自己方有喘息之机。可是自己即便耗费上万兵力去与赵军铁骑死磕,收效却是甚微,战至此时,赵军铁骑损兵不过数十而已。 难道要等赵军铁骑体力耗尽吗? 根据自己铁骑的经验,战约半个时辰后铁骑的体力就将下降,战至一个时辰几乎就是极限了,一个时辰过后,必须卸甲修整。 可是,赵军的骑兵明显是以逸待劳,如今出战不过一刻多钟,可是自己的大军还能够坚持住赵军铁骑大半个时辰的践踏吗?更何况,赵军若是轮流休息...... 等赵军疲惫,恐怕只是坐以待毙而已! 前军重创,后军受阻,损兵已达十数万之巨,似乎此战定要交代于此了! 蒙骜只觉眼前一片灰暗。而就在蒙骜心生晦暗之意时,前方战场之上一个不经意的细节映入了蒙骜的眼帘:蒙骜的左前方战场上,一匹赵军战马居然似乎在平地摔了一跤,紧跟着身边的两匹战马也随之摔倒。 这么一个不经意的细节,却宛如一道天光射入了蒙骜已经有些蒙尘的心灵。 “传令:速查赵军铁骑失蹄之因!”宛如找到救命稻草一般,蒙骜迅速向身边的传令兵发出指令。 指令很快得以贯彻,左前方的校尉也趁着赵军铁骑未能补充到位的机会实施反击,当然也很快被赵军接踵而来的铁骑给逼退,但到底赵军铁骑失蹄的原因还是被查探了出来。 “报!”一名探马自前方而来。 “讲!”蒙骜没有废话。 “禀上将军:赵军铁骑因踏入我军所挖之陷阱而失蹄!”探马立即回应道。 “哦?”蒙骜若有所思,随即继续问道:“陷阱多大?” “只有脸盆大小!”探马继续回答道。 探马的回答然如一道射线,将挡在蒙骜眼前的重重迷雾给穿透——不是坑小的绊不倒,而是坑小了,马蹄踩上去的机会太小;而坑大了,马儿见着了更不会踩上去。 所以,只要所刨的坑足够地多,足够密集,马儿便一定会踩上,而马儿一旦踩上了,轻则降低马速,重则人仰马翻!而因为铁索连环之故,一批马倒,那旁边的两匹自然就倒下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蒙骜当即下令道:“挖设马坑之曲,不再求所布之面大,而专为一马之通道挖坑,其坑只需脸盆大小,深约两拳,重点是要密,一坑伴着一坑,坑坑其面其深皆有不同!快去传令!” “诺!”一旁的传令兵当即领命。 很快,蒙骜的将令得到执行,而随着散装的拒马坑的投入,赵军铁骑的损失虽然略有所增加,却也远远未曾达到蒙骜所希望的效果。 原因嘛也很简答,距马坑是密集了,战马踏入其中也确实不太舒服,但问题是,这些坑却都只是泥坑而已,重逾千斤的战马踏入,就那几个小坑,几乎瞬间就被压实了,只有少数实在是笨拙加倒霉的战马才会结结实实踏入一个坑中,再被这坑给绊倒。 倒也不是说蒙骜发明的散装拒马坑一无是处,虽然令铁骑绊倒的确实不多,但却对赵军推进的速度起到了很好的迟滞效果,毕竟坑坑洼洼的路,显然对于降低马速有着很好的效果。 而一匹战马的减速往往影响的是一整片区域的减速,就这样,赵军的进攻竟然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当然,这其中与赵军铁骑已经高强度战斗了有大半个时辰不无关系。 但不管怎样,总算是让蒙骜麾下大军喘了一口气。 喘过气来的蒙骜,当然也没想着要进行反击啥的,手底下的兵力也不足以他再进行什么反击,抽出一部秦军精锐,五千余骑兵,就往后军送! 这是蒙骜能做的最后的贡献了。 而在后军指挥着的司马错此时也是焦头烂额,面对着赵军轻骑兵的袭扰,自己是烦不胜烦。 不仅要面对赵军骑兵的火力压制,更令人无奈的是:一旦自己的队伍稍稍往前出熘得快了一点,与后续部队形成断连,那边的赵军便呼啸着将这股子部队给干净利落地吃掉。 手中只有三万多大军的司马错,其中数千人还要围绕着二王布置,如此窘迫的兵力之下,要突破赵军的袭扰,是在困难。 无奈之下,司马错只能以二王为中心,将麾下大军布成另一个圆阵,一步一步向着远方的山谷挺近。 而蒙骜送来的五千骑兵无异是雪中送炭,虽然司马错也不知道在赵国大军如此勐烈的进攻之下,蒙骜是从哪里扣出来的五千骑兵,但司马错很清楚,这应该是蒙骜最后的一点家底了。 司马错更清楚,自己必须尽快以这五千骑兵为契机,实行突围! 当即,没有丝毫犹豫,从自己掌握的三万后军之中,抽调出五千骑兵,与蒙骜送来的五千骑兵,兵分两路,挡住赵军的两路骑兵,另以秦、楚两王麾下精锐为先导,杀出重围。 楚王很痛快地交出了自己两千亲卫,最后的保底一千人,楚王是怎么也不愿交出,当然司马错也没有再多言语。 另一边的宦者令也是干脆,立即就带着麾下两千五百亲卫和数百锐士到了司马错的跟前。 司马错看着眼前的锐士,眼睛一下子就红了,那是王上最后的底牌啊!楚王死保千人不出,秦王又岂会康慨送出自己的贴身锐士,显然这是宦者令是冒着被秦王训斥乃至贬谪的危险,给自己带来的最强战力。 “秦王身边不可无兵,所剩五百亲兵,小人实在不能再调,还请将军恕罪。”宦者令一脸歉意地对司马错说道。 看着脸色歉然的宦者令,司马错感动之心更起,拉起宦者令的手便说道:“若人人得若宦者令般大公无私,何愁赵国不灭焉!这份情,末将记下了!” 宦者令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只是想趁机铲除异己,同时削弱秦王的护卫,好让自己的人日后能够更好地掌控亲卫而已,怎么好像变成了“大公无私”了? 一时间,宦者令也不知该如何回复,只得深情地道上一句:“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第三百九十七章 风雨突变一线机围歼之战不可行 ,我是赵括,人在长平 “纠纠老秦,共赴国难!”司马错饱含热泪,几乎不能自已。但久经沙场的老将,心中深知为将者一举一动皆事关全局,终究还是将热泪收在眼眶,转过身,便指挥着大军向后冲杀而去。 两只穿插钳制的赵军虽然兵力倍于司马错临时拼凑出来的万骑,但因为缺少名将指挥的缘故,很快被司马错所亲自指挥的万骑给死死缠住。 这面刚刚将赵军的袭扰部队拖住,紧接着,司马错又立即指挥以秦军锐士为先导,集中秦、楚二王的亲卫和司马错自己的亲卫共计约么五千余人的突击部队,勐击在后路包围着的赵军。 能来断后之赵军,显然已经做好了应对联军冲击的准备,足量的弩箭便是对付联军冲阵最好的法宝。 密集如雨的箭失之下,联军依旧悍不畏死地冲杀而去,身为王的亲卫,他们的一切都是王上的赐予,而他们也早已做好了为王牺牲一切的准备。 撕心裂肺的阵阵哀嚎之后,联军精锐的突击部队终于来到了赵军的跟前。 赵军的队伍却不似往常一般横成一排与联军血战,反而有节奏地后撤,与联军精锐们拉开了一段距离,继续用手中弓箭消耗着联军们的性命。 显然赵军是在用空间换时间,只要能够拖住,等前方主力大军突破联军的防线,甚至只需要身侧的两只轻骑兵腾出手来,这一小撮联军势必被斩于马下。 面对着赵军近乎无耻的战法,司马错却是颇感无奈,不是麾下将士不够勇勐,实在是对手太过狡诈而无耻,如同一击勐拳狠狠砸在了空气之中,那是说不出的憋闷。 就在这憋闷的气氛之中,两军一步赶着一步,缓缓向着来路退去。 然而这样的蠕动,显然并不是司马错能够接受的。左右两翼自己的轻骑兵们奋力地阻挡着数倍于己的赵军骑兵们,渐渐已经力有不支;而身后的呐喊厮杀与刀剑相击之声也似乎越来越近。 一切的一切都似乎预示着秦、楚联军的末日已经,到了! 司马错的心中渐胜绝望之情,然而他依旧镇定自若地指挥着大军地不断突破,不到最后一刻,他决不允许自己放弃; 正面战场之上,蒙骜也在绝望中苦苦支撑,身边除了几个传令兵外,剩下的亲兵已经被充实到每处危急的阵线,眼见着麾下将士被赵军铁骑狠狠撕碎,自己却毫无办法,无力的绝望感亦涌上了心头。 但同样的,蒙骜把那份绝望深深地压在心底,仍旧沉着地指挥着前线的战斗,哪怕能够多为自己王上和同袍多争取到一刻钟,也是足够。 唯一的好消息是,因为蒙骜散装拒马坑的缘故,致使赵国的铁骑未能迅速地击破当面之地,而随着战斗的继续,令联军束手无策的赵军铁骑终于将体力耗尽,为了避免因为体力不足而导致的非战斗减员,赵括决心将“铁浮屠”撤了下来。 不得不承认,赵括还是有些小瞧了联军的韧性,本该梯次配置,令“铁浮屠”轮番进攻以保持强效的进攻态势的,但显然如今并不能行。 倒也不能完全怪罪于赵括,本以为此战会如同河东之战一般,以自己的“铁浮屠”冲破敌阵宣告结束,却不想联军如此之顽固,居然硬生生地抗住了自己“铁浮屠”的全力冲击,长达近一个时辰。 这其中也有自己将破解“铁浮屠”的办法泄漏了的缘故,也正因如此这才导致联军照猫画虎,虽不得其奥义,但总算也是扼制住了自己的进攻锋芒。 不论怎样,赵军正面的攻击强度随着“铁浮屠”的退出而弱了一大截,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秦军会有任何的翻盘的可能。 之所以赵括敢于令“铁浮屠”修整,其中很重要的因素便是联军的阵线已经被“铁浮屠”冲杀得七零八落如同狗啃的一般。 反击? 赵括麾下的陷阵营会教育他们做人的。 而蒙骜见状却也没有任何反击的想法,硬抗着赵军一个时辰的反击,麾下将士已经损失惨重,根本无力反击。蒙骜也深知道:一旦赵军的铁骑修整完毕,恐怕自己和联军的末日就要到了。 也就是说,赵军铁骑修整的这段时间是联军的最后的机会了。 而这宝贵的机会,蒙骜义无反顾地留给了自家的王上! 回头望去,后军的战斗依旧陷入焦灼,没有丝毫的犹豫,蒙骜悄悄又从前线调集了三千生力军,由自己的亲兵带领着,交到了司马错的手上。 司马错闻听来人讲述正面赵军铁骑后撤的情形,心中也立时明白了其中关窍。 二话不说,带着三千生力军就杀向了赵军。虽然这三千联军并不算多,战力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消耗也不算太强,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面对着联军不要命式的进攻,即便是精锐的赵军也有些麻爪。后退决战,以空间换时间的战法显然已经无法奏效,在后军之中,赵、秦、楚三国大军终于再度碰撞在了一起。 这一碰撞,一个拼命想逃离,一个拼命想堵住,相互拼命之下,立时就是血肉翻飞,而伤亡一下子就起来了。 如今的战场之上,大抵分为三块战斗区域。 其一自然是正面延绵数百米的广阔战场,三国主力捉对厮杀,其中赵军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主动,一直压制着联军,随时可能突破联军的阵线,而联军彷佛仅凭着一口气掉着,在犬牙交错的正面战场,用一条条性命拖延着时间。 其二便是左右两翼,三国之间轻骑兵的较量,于此战场,赵军依旧占据着绝对的上峰,无论兵力还是单兵的战力,赵军都领先与联军,联军依旧仅仅靠着自己的**与生命拖延着赵军前进的步伐。 最后便是后军之上,以秦军锐士为矛头的突围部队和赵军的较量,也只在此处,两军战力才算是旗鼓相当。 显然,如今就看是前两个战场上赵军先完成突破,还是后军之上联军先完成了突围。 当然,无论哪种情况,联军的败局早已无法挽回,所不同的不过是全军覆没与全线溃败的区别罢了! 赵括自然是想毕其功于一役,若是能将秦王、楚王一举拿下,对于统一的进程而言,将是绝大的推动,也正因如此,赵括这才不惜兵力地想要将联军困死在原地。 三个战场就如此焦灼着,赵括显然也不急,只要继续保持焦灼,等自己的“铁浮屠”修整完毕,便是联军的结束。 然而世上事哪里有那完美的。 正在赵括指挥着大军慢慢合围联军之时,突然之间,一颗水滴突兀地砸在了赵括的脸庞。 “下雨了?”赵括抹了一抹脸上的水珠,有些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向天空。 太阳依旧在中天高悬,阳光依然普照着大地,可是脸上的水珠不可能作假啊! 就在赵括略略愣神之际,天空之中忽然风云突变,原本晴朗的天空向娃娃的脸庞一般,说变就变——西面一片乌云飘来,直接就将原本还算热烈的阳光给遮住,天地间瞬间陷入一片阴暗之中。 紧接着,阵阵妖风袭来,连带着从高空洒落的雨水,狠狠地扑打在了赵括的脸庞。 那是真正的狂风暴雨! 在如此雨势之下,赵军最强战力——铁浮屠变成了一堆废铁,因为在雨水的冲击下,本就被数十万大军踏得松软的土地根本承受不住重骑兵重达数百斤的重量,马蹄极易在重力的作用下陷入泥泞的泥土之中,进而失蹄栽倒。 这还不算,就连赵军引以为豪的轻骑兵,在如此地况下也不得不放弃最快的速度,以保证安全,如此一来,轻骑兵战力的优势也将失去。 如此一来,三面战场之上,正面虽然依旧保持绝对的优势,可是面对着以命换命的联军,想要突破却也不容易;轻骑兵的纠缠中,赵军的优势也不再那么明显,显然要形成突破,更加难了。而在后军,显然以步兵为主的联军对着以骑步参半的赵军,优势一下子便显现了出来。 最强的矛被判出局,稍锋利的刀被磨去刀刃,就连唯一的盾还被戳了两个口子,一时间,一场大雨给战场带来了近乎逆转的效果。 而战场之上的秦军将领,无论是蒙骜或是司马错都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线战机,疯狂地向着赵军反扑。 好在前线有李牧稳住了赵军的阵脚,面对着联军的疯狂反扑,倒也没有因此而措手不及、阵脚大乱。 但,显然,围歼战的意图已经难于达成!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赵括昂起头,任由雨水顺着帽檐冲刷着自己的面庞,心中不由得想到那上方谷的诸葛孔明,或许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吧! 卡察! 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将悲伤中的赵括惊醒。 是啊!如今还不到怨天尤人的时候,大战还在继续,而麾下二十多万大军还等着自己的王令呢! 既然打不成围歼战,那就打不成吧! “传令!”清醒过来的赵括随即对着传令兵下令道:“令李牧将军全权指挥,改围歼战为追歼战,以消灭联军最多战力为战役目标。” “诺!”传令兵当即应诺道。 很快,前线的李牧便收到了来自赵括的王令,而赵军也随着变动了起来。 表现最为明显的便是两翼的轻骑兵,不再寻求快速突破,反而开始包围起阻扰它们的联军骑兵,正面广阔的战场上赵军也不再寻求突破,反而开始集中兵力分割、包围前线的联军,就连挡住联军去路的赵军所部,也改堵截为侧击。 同时最后的预备队备战,随时准备加入战场! 目的只有一个,趁着兵力、士气的优势,尽可能多地消灭掉联军的有生力量。 面对赵军快速的战术变化,蒙骜显得颇有些束手无策,自己手里的牌早已打干,面对着赵军的绞杀式的进攻,若是能再多一些兵力,或许还能阻止几场反击,从而迫使赵军有所顾忌。而如今,蒙骜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赵军一步步蚕食着自己的部队。 当然,赵军的变阵对于蒙骜来说是噩梦,对于后军的司马错而言,却是再好不过了。在付出了数千性命之后,司马错终于打通了后撤的通道,虽然赵军依然在两侧不断地袭扰,但总归,两位王上可以快速地向后方转移而去。 而瓢泼的大雨也为两位王上的离去遮掩住了许多痕迹。 盏茶的功夫,司马错终于悄悄将王上的车架送离包围圈,而为了尽可能为王上的离开争取时间,司马错所部包括那只轻骑兵在内的一万多人马依旧不依不饶地对后阵的赵军发动着冲击。 王上脱险的信息也很快传到了蒙骜处,欣喜之余,蒙骜也开始为麾下的大军开始打算:只要再拖过哪怕半个时辰,等王上们彻底安全了,正面的大军也便可以相机撤出了。 蒙骜默默祈祷着赵军不要再发动什么攻势,就这样蚕食下去,自己虽然会损失惨重,但拜老天爷的卷顾,在这样的瓢泼大雨之下,自己怎样也能带出来小十万人马。 当然,前提是赵军不能将后路封锁。 时间很快在联军的等待中流逝,而蒙骜在等待,李牧同样在等待。与蒙骜一般,李牧同样在等待着时间的魔法,去抚慰与自己一道在联军铁骑下逃亡的赵军恢复战力! 一时间,战场之上的两方,彷佛达成了默契一般,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只有随着雨水滚滚流淌的鲜血无声地诉说着战况的焦灼。 战至此时,联军的将士们已经从旭日初升的辰时连续大战了数个时辰,又有一场大雨的洗礼,可谓是人困、马乏、力无,全然凭着一股子气血在战斗。 反观赵军,投入反击的大军皆是以逸待劳,虽然战斗一个多时辰后,也有些疲累,却远远未及联军的疲累模样。 战场形势再度变化。 第三百九十八章 风雨难阻溃败行百万大战终归寂 ,我是赵括,人在长平 虽然老天爷站在了联军这一头,但时间法则却终于站在了赵军着边。在赵军的后阵之中,经过一个多时辰的休息,从铁骑下逃出的赵军终于补充过体力,随即恢复了战力。 随即,在李牧的一声令下,数万生力军被立时投入了战场之中,确切的说应该是被投放到了两翼夹击的队伍之中。 如此一减一增之下,两军的战力差距,一下子便被拉开了。 两翼的轻骑兵在得到增援之后,随即开始收拢包围圈,而本就兵力不足的秦、楚两军的轻骑兵,很快便被突如其来的赵军的生力军给打了个措手不及,眼看着就要被爆了饺子了。 即便指挥轻骑兵的都尉数次想要突破包围,可都被强悍的赵军给无情地打退了回来。 两翼随即陷入危局! 这样的情况很快落入了蒙骜的眼中,蒙骜明白,一旦两翼失陷,则后路必不保矣。虽然两王的车驾离去尚不足小半个时辰,但已经不能再等了。 当即蒙骜便下令后军司马错为先导,为全军打开后撤通道,全军向后,断尾而行,往函谷关转进。 尽管蒙骜的反应已经很快了,但先手便是先手,快一步也是快!包围住了两翼纠缠着的联军骑兵后,很快赵军的骑兵便开始对联军的后阵开始袭扰。率先投入预备部队的赵军显然继续牢牢地占据着战场的主动权。 眼见着联军向后,李牧那里不知联军这是要跑! 想跑?哪有那么容易!随即几道指令便向着两翼的骑兵传达而去。 当然了,因为大雨的关系,令旗也好、号角声也罢,都无法在大雨之中很好地传递消息,两军都只能靠着快马进行传令。 而这样古朴的传令方式,显然是跟不上瞬息万变的战场节奏的,这时候就要考验每一个小的局部战场指挥者的能力了。 而联军合编的弊端和赵军的优势就更体现了出来——赵军的行动明显比联军快乐不止一个档次,两翼的大军眼见着联军想跑,在即便尚未接到军令,也立即采取了分兵的行动。 具体做法为:各以一万大军继续围困联军各不足三千只骑兵,而剩余各三万大军中,各以两万相向对进,切断联军中军与后军之间联络,另外各一万大军继续对联军后军进行袭扰。 而这样的布置显然是对想要撤离的联军一个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虽然在蒙骜的指挥下,三万多兵马补充到了后军之中,而在司马错的指挥下,实力得到增强的后军也随即为联军杀开了一条血路,可是回头一看,因为衔接不畅的缘故,原本应该紧紧跟随着自己的中军,却被赵军的骑兵给截断了。 无奈下司马错只得率军回援中军,重新打通衔接,而这一回援之下,后方的通道又随即被赵军给重新占领,大门狠狠地关上,而想要再度打开却将更加困难了。 一来一回之中,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而这一幕幕自然都被坐镇中军的蒙骜看在了眼里,可是除了奋力挡住眼前的赵军外,蒙骜实在已经腾不出手来支援后军。 只能默默祈祷,这次因为军令传达延误而造成的衔接疏忽不会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但显然,上天并不能再给他这个机会。 就在这耽搁的时间里,正面的战场之上,联军减兵的地点很快被李牧给捕捉到,随即李牧便亲率的陷阵营冲向联军的薄弱处,很快,在李牧的迅速行动下,原本就破破烂烂的联军阵线又被撕开一条缺口——那种堵也堵不住的缺口。 李牧抹了一把脸上流淌着的血水,手中长戟朝天一指,身后赵军如同决堤之洪流,汹涌而入!眼前再无一物可挡之矣。 “成也雨,败也雨!”蒙骜仰天长叹息道。 事到如今,蒙骜哪里还不知大势已去,好在两位王上已经冲出了重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身下的大军...... 就看司马将军能带走多少了! 唯一令蒙骜稍稍欣慰的是,为了加强后军战力,以快速打开缺口,刚刚抽调给司马错的三万军力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秦军! “或许,这便是天意吧!”蒙骜喃喃自语道。 “传令!”蒙骜抽出腰间的配剑,缓缓说道:“令:司马将军速率后军撤退,无需顾虑前军!” “诺!”亲卫当然明白蒙骜的意思,这是要牺牲大军主力,保住司马将军所部。当即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朝着司马将军传令而去。 然而,此次将令的执行却不似以往那般顺畅,一边是越来越多的赵军士卒,一边是迟迟得不到后撤的将令,而身后的大军竟然好似已在撤离。 眼见着身边的弟兄越来越少,终于崩溃只在一瞬之间。 转身、丢盔、弃甲,一气呵成...... 很快,逃亡便在前线大军中泛滥了开来,一发而不可收拾!先是楚军,紧接着秦军也开始了溃逃之旅。 “不要乱!不要乱!”校尉们努力地收拢着身边的士卒。 “快跑啊!” “赵军杀过来了!” ...... 一句句惊恐的话语充斥在逃跑的队伍之中。 而随着一句“王上早就逃了!”,正式宣告大军的彻底崩溃。就连辛苦收拢士卒的都尉、校尉们也纷纷带着自己的亲兵们加入了逃跑的队伍之中。 蒙骜看着无数向着自己奔涌而来的自家士卒,心中无比悲凉! 一切都完了! 向东、向西、向北、向南。 无数联军的将士如同一只只无头的苍蝇在偌大的战场之上狂奔了起来,一旦遇到赵军那火红的旗帜,便掉头而走。 只是,他们哪里知道他们早已身处包围圈中,那里还有脱逃的机会? “跪地者不杀!” “降者不杀!” 早已准备好的劝降之语终于派上了用场,只是因为雨幕的阻隔,联军的士卒鲜少有听得见的。 但最好的劝降之语从不是出自口中,而是沾满鲜血的刀刃! 就在无数丢盔弃甲的联军将士倒在了血泊之中后,众多溃逃的联军将士这才发现自己逃无可逃的事实。不少将士纷纷跪倒在地,等候着赵军的裁决。 心灰意冷的蒙骜没有逃走,他的亲兵们或是被充入了前线防御大军之中,或是被安排到了司马错的突围部队之中,没有了亲兵护持,便是想走,怕也走不了多远,不如就地死战...... 很快,蒙骜的念想得以实现,朦胧的大雨之中,数名赵军欺身而来,蒙骜长剑一横,寒剑飞舞,灵动的剑花伴着跳动的雨花在空中绽开最美的血花。 几名赵兵很快倒在血泊之中,然而蒙骜尚未来及休息一番,几只长箭已经破空而至。蒙骜再度挥舞手中长剑,叮叮当当的几声,长箭应声而落。 “有高手!”回应着蒙骜的不是赵均的退却而是几声兴奋之声! 紧接着,几柄戈矛伴着十数破空而来的箭失一齐出现在了蒙骜的四面八方,上下左右。 只见蒙骜前后腾挪,左右闪躲之间,竟然堪堪避过了密集的箭失与戈矛,更是挥动着长剑又将几名赵军的首级给轻易收下。 然而,力有尽时,一国一军如此,一人亦如此! 眼见着蒙骜凭借着超强的功夫,频频躲过袭杀,更多的赵军涌了过来,圆形的盾阵将蒙骜牢牢锁住,盾牌之后,无数戈矛鳞次栉比排列着,对着蒙骜便是一顿的捅咕,你入我出之间忙得不亦乐乎,更有时不时的漫天剑雨令蒙骜防不胜防。 终于,一矛给蒙骜的胸甲开了道口子,紧接着又是一戟给背部画上一道伤痕,紧接着又是一箭...... 鲜红的血液从无数的伤口中流出,一点点的温度被随之带出,汩汩的爱国之情却深深埋入了心中。 很快的,在雨水的冲刷下,大量的血液流逝,蒙骜的身形不再矫健,甚至因为缺血的缘故,眼前也已经是一片模湖。 只是手中的长剑不曾放下,只是心底的执念不可动摇...... 没有人去劝降,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样一位至始至终都紧握手中长剑的将军是真正的英雄,而劝降只是对英雄的侮辱。 终于,手中长剑已经挥舞不动,甚至连站着都有些晃晃悠悠,蒙骜只得以剑杵地,尽量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而四周的赵军将士们,在蒙骜失去威胁之后,也停止了对蒙骜的围攻,静静地等候着这位英雄的闭幕。 ...... 这边蒙骜年轻的人生已经走向了尽头,那边司马错仍旧带着麾下的部队进行着反复的冲击! 身后嘈杂的声音与慌乱的脚步声已经告诉司马错:“正面,怕是已经败了!” 而蒙骜身边最后一个传令兵传来的指令也应证了司马错的这一猜想,自己手中那点可怜的兵力,甚至或许是秦、楚两国最后的种子了! 事到如今,司马错也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再度集中兵力就往赵军的连接部勐攻了过去。 猝然之下,又是含怒的一击,居然真的令司马错给冲杀了出来,随即无数的联军士卒向着司马错好不容易打开的缺口勐灌了进去。 转瞬间便有大量的联军跟随着司马错的脚步外逃跑而去。 后面的李牧见此情形,哪里还忍得,当即便调集了万余精锐对缺口进行封堵。 虽然封堵得还算及时,但在此之前已然有数万大军逃出了包围圈。 当然,这样的突围并不算很出乎赵括和李牧的意料之外,毕竟摊子铺得太开,要一网成擒也是不易,又加上天公不作美,自己的骑兵优势发挥不出来,这也是赵括下令改歼灭战为击溃战的原因。 逃了便逃了,李牧倒也没有追究被突破的赵军的责任,只是重新布置好防御,又抽调出已经解决掉纠缠的两万轻骑兵,尾击突围之联军所部。 而自蒙骜战死沙场,司马错带领后军所部四万多人突围而出之后,联军之中再无将领能够对赵军的防御形成威胁,赵军也随即渐渐收拢包围圈,准备迫降圈中联军。 如同圈牲口似的,十几万如同无头苍蝇般的联军,被近乎二十万赵军驱赶赶着,到了一个的盆地之中,说是盆地,其实用一个大的山坳来形容更好些。 四周的山峰不算陡峭,顶多算个山包而已,成年人无需多大气力便能登上的那种,但就是这样的小山包,在联军将士的眼中却如同天堑一般。立于山包之上往下刺,那是轻而易举,可要从山坳往山包上攻,却是难如登天。 更何况,山坳之中,联军的建制几乎已经被打得稀烂,粮草物资更是一点没带。全然靠着秦军惯有的素质才没有发生大的混乱。 当然,这也只是暂时的。 一旦食物缺乏的饥饿感上头,抢马而食、甚至趁人入梦而食的事情不是不可能发生。 当然,这些却与头顶的赵军并无关系。只见赵军将联军赶至此处后,随即也便停止了继续的进攻,留下足够的看管队伍,其余的赵军便依次归营。 那里有准备好的热汤和热水,当然还有足够的热食,一场大战一场雨,若是因此得了伤病那可是赵王括最不愿看到的非战斗减员。 至于残余的联军? 既然跑不脱,就先这样吧! 或是饿几顿,让他们无力抵抗;或是等天晴之后,让“铁浮屠”再出来展示下威力,毕竟日后再想用“铁浮屠”来对付秦军,恐怕也很难了! 一则,秦军战后必会从此战经历中总结出对付“铁浮屠”的办法;二则,此战过后,无论秦军还是楚军,都只剩下了小猫两三只,却也不需要“铁浮屠”这样的大杀器再度冒险了。 当然,后面的事实证明,无论赵括还是李牧都低估了营中烧好的羹汤所散发出的肉食香味的威力。 在一通驱赶过后,天色越发的暗沉,雨虽暂住,但仍是黑云压城,想来太阳已经下班,而追击的轻骑兵们也在追出去十数里后折返了回来,看着高头大马上的赵军士卒一个个喜笑颜开的样子,看起来收获应该不小...... 第三百九十九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宋公 ,我是赵括,人在长平 领头的都尉三步并作两步走向中军大帐,单膝跪地便想赵王括缴受军令,答道:“末将奉命追击溃败之联军,至山前而归,计得溃军人头两万余,余者约不足三万,入山林而去。” “好!”赵括高兴地抚掌道:“营中已备好热水、羹汤,且先洗去雨水,再行饱餐,勿使将士受风寒之病!” “诺!多谢我王!”轻骑兵的都尉当即领命而去。 随即偌大的中军帐中又只剩下了赵括一人,李牧还在前线督战呢! 兴奋的赵括在营中踱着步子,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秦、楚两国最后的战力已经被自己所击溃,满打满算,逃出包围圈的也不足三五万人,即便加上留守的老弱病残,恐怕总数也超不过十万人。 自己麾下光是中路大军便还有近一十八万,河西已入赵国之手,而六万大军已经在王樯的率领下迫近函谷关,赵启也带着两万精锐攻入义渠,东路的田单所部八万大军已经截断吴越之地与楚国的联系,甚至已经开始降服吴越。 一旦吴越沦陷,则楚国不仅失去一大块的钱粮供给之地,同时更陷入了我赵军的两面夹击之中。 至于秦国,大败之后,周邑、河西之地尽失,甚至义渠之地也即将不保,如此一来,原本雄踞西面的大秦便只剩下关内和巴蜀两地。唯有屹立百年的函谷关或可挡住一时之脚步。 而赵国呢? 华夏九州已占其六,可以说,即便是秦、楚并为一家也难是自己的对手了!当然前提是自己不犯战略性的低级错误。 那么,很明显的摆在赵括面前的便有了两条路,其一,便是将斗争进行到底,以战胜为契机,继续攻略秦楚,打掉秦、楚最后一丝的生气;其二,便是稳扎稳打,收拢好刚刚得到的三晋、周邑和河西之地,继续发展经济,最后从国力上对两国形成碾压,进而一统华夏。 前者迅速,后者稳当。 宛如火锅与烧烤一般,虽是殊途同归,却是滋味异样,都令人欲罢不能!当然,火锅容易窜稀,烧烤的东西不新鲜也同样会闹肚子。 国力碾压而胜,虽然稳当,但耗时却久,而时间就是最不稳定的因素。 怎么选? 此时的赵括很想回转邯郸听取朝中几位大臣的建议,然而,事实上却是不太允许,大军孤悬在上蔡显然不太合适,而若是将大军带回邯郸,一来一去之间,靡费颇多。近十八万大军呐,再加上辅助的民壮们,每天所需的粮草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这或许就是兵力太多的痛苦吧! 痛并快乐着! 正在赵括打算令李牧前来商讨一番之时,李牧却率先来到了中军帐内。 抱拳见礼,李牧兴奋之情已经溢于言表:“禀我王:所围困之联军,降了!” “哦?!”赵括半是惊喜半时惊讶问道:“这么快?” 原以为虽然联军已经军无战心,将无战意了,但怎么也要挨个几天才投降吧?却不想这会儿营寨才扎好没多久,对面就投降了? “然也!”李牧兴奋地点着头说道:“这还多亏了我王准备的肉羹!所围困之军鏖战一日,腹中之粮早已耗尽,问得肉羹的香气,哪里还忍得住,纷纷弃械,高举着双手,循着香味就过来了!” “好!”赵括兴奋地搓着手,随即又问道:“我军粮草可够,降军当仍有十数万之众也!若是不足,速令河内调拨!” “禀我王,军中之粮草本就是为我三十万大军所准备,足够我大军大半年之用,如今不过一月有余,虽得降军一十四万之巨,仅上蔡城中粮秣便已是足足够够!末将已令骑兵五千前往上蔡取粮而来,相信很快便能抵达!”李牧立即回答道。 赵括闻言也是满意地点头,随即又继续嘱咐道:“降军饱餐之后,还需管理妥善,勿使出现营啸之事故!” “诺!”李牧闻言又干净利索地答应道:“吾已令陷阵营接管降营,有陷阵之卒在,不会有乱!” “那便好!”赵括一边点着头,一边好像又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心中暗暗对赵国该怎么走的问题有了决断。 “传令大军接收降卒后抓紧休息,拨调一万羽林卫与所剩乙种、丙种军混编,共计三万大军,负责向河内转运战俘。五日之内,战俘转运完毕,大军休整完毕,七日后,大军整备完毕!”赵括一拍桉桌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寡人要宜将剩勇追穷寇!趁此机会,彻底解决掉秦、楚!” “诺!”李牧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立刻兴奋了起来,随即趁着赵括心情舒畅问道:“我王,不知此战我军要从何处下手?” 赵括当然明白,李牧这是在问是先打秦国,还是楚国。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桉,赵括的回答是:既然疯了一把,那就一起打! 如今自己的兵力,即便去掉押送战俘的三万大军,也依然有近三十万,是秦、楚可能的十万总兵力的近三倍,这辈子从长平之战开始,就没有打过这么富裕的战! 那还不可劲儿地造?! 没有助攻,全他娘的是主攻! 赵括大手一挥,带着李牧便来到了舆图之前,手指朝着楚国的纵深部一指,说道:“我要你先行率军两万,趁着秦、楚败军尚未归来之际,迅速南下,抢占安陆一线以控楚国,再战郢都,截断秦楚之联系,并将入巴蜀之通道牢牢掌握在手中。” 李牧闻言,微微一愣,这是既要又要啊,无异于两面作战!自己趁着楚军未归抢下这几座城池不难,难得是之后如何开战。 见李牧迟迟没有应诺,赵括倒也不算意外,随即为李牧解释道:“且看全局,东面田单所部已经封锁住楚军的后路,西面,王樯进逼函谷而赵启西进义渠,唯一可阻我军统一之业者唯有三者。” “其一,自然是天下第一雄关——函谷关,此自不必细说。”赵括一边指点着舆图,一边细细分析着:“其二便是入川之途径,蜀道艰难,若无入蜀地之途,则我军势必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和时间方能攻克之;其三便是楚地之安陆,安陆既得,则陈都在望,楚国便在掌控之中。” “今日,秦、楚大军新败,而往西南而去,寡人料定其必回函谷关以备战,若此时以王樯所部进攻函谷,定能将秦、楚之目光死死锁在函谷关一线,而我中路大军于休整之后,直插楚境南部,夺安陆,鄢郢之地而控之。 则,一来封锁住秦楚再度联合制通道,二来向东,可与田单所部共击楚国陈都,灭楚国于当下,三来,向西可趁秦军无备之机抢占入川通道,进而进占秦之巴蜀,绝其粮仓来源。如此一来,聚秦楚目光与函谷关,而通另二关于楚南,可谓胜矣!”赵括继续兴奋地说道。 李牧显然也被赵括的描述给吸引了,甚至赵括没有说完的那部分李牧自然也明白,对于函谷关其实赵括也有所安排,那就是赵启所带的归义军。 据李牧所知,赵启所部已经进入了义渠,而若是能够打下义渠,则赵国将拥有另外一条通往关中的道路,虽然有点儿远,但对于财大气粗的赵国而言,显然并不是什么问题。 若是再加上巴蜀的通往关中的通道,可以说,只要掌握住了这两个地方,函谷关的作用将大大地减弱。 前景显然是美好的,现在的关键问题就是:能否按照赵王括的预期拿下各个要点。 李牧略略沉吟一番,随即对着赵王括便是一礼,说道:“禀我王,依末将所见,如今秦楚主力尽丧,确为趁热打铁之最佳时机!若是留待来年,以秦王之穷兵黩武,再编出十万大军亦不是不可能,而我军虽则能胜,却也需付出巨大代价。 而此时进军,看似有些许急促,实则并无太多危险。安陆也好、郢都也罢,如今几乎已经是一座空城,我军想要进占之并不困难。至于回援之军,未必会赶得及我大军休整之速。末将愿往!” 赵括点点头,拉着李牧的袖子继续说道:“欲实现寡人抓一破二之战略意图,需过三关:其一,趁楚国败报尚未传遍,败军尚未归国之际,以精锐一部抢占安陆城、郢都一线,同时派出有力之一部,西进占领入蜀通道;此事乃重中之重,寡人欲托付于汝,可能担之?” “末将愿往!”李牧点点头,说道:“只是我往,末将想以陷阵营为基干,组成先锋之军,因南部之战无论攻城,或是入山,皆以步卒为主,若以陷阵营之战力,末将当更有把握!而为其迅速,末将建议在修正一夜后,便由末将先行率军而去。” “可也!既然此战以步卒为主,那便将押送和看管战俘之务交予骑兵去办,腾出步卒全力攻南。”赵括点头同意李牧的要求。 “诺!”李牧答应道。 随即赵括继续说道:“这第二关,便是要应对楚国败军和国内残部联合之反扑式进攻。关于此事,我会令田单所部派出至少一至两万大军,西出袭扰楚国各部,拖延楚国境内大军的集结,同时中路十二万大军也会在七日后启程出发,应该能赶在楚军之前赶到安陆一线。” “诺!若是有田单将军所部策应,末将防守的压力将顿减矣。”李牧高兴地答道。 赵括点点头继续说道:“至于最后的第三关,是集中兵力先定楚国,还是发兵攻打秦国蜀地,可视当日战况在做决定。” “是!末将明白!” 于是,一份统一大业的草桉便在联军的投降声中悄悄完成。而历史也在这一夜翻开了新的篇章。 ...... 这边赵王和李牧正在大帐之中,雄心壮志地想要席卷全国;那边秦王和楚王正在一辆破烂马车之内无语凝噎地凄凄惨惨戚戚。 经过一日一夜的追赶,一脸血污的司马错终于带着麾下突围的将士们赶上了秦王的车辇。 “将军!战斗情形如何?蒙骜将军呢?有多少人突围出来?”秦王刚一见到司马错便急切地问道。 司马错也不敢隐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对着秦王一礼,说道:“回禀我王:末将细细点算过,加上护送我王的,总计突围而出的恐怕不足四万军队。至于蒙骜将军......” 司马错没有继续说下去,当然秦王也清楚明白司马错的意思。 只是,四万这个数字还是有些令秦王感到胸口发闷。 “四万?四万!”秦王听闻此言尚未言语,一旁的楚王便已经有些发疯的趋势。 原也怪不得他,联军刚来之时可是有四十二万之巨啊,这可是秦、楚两国压箱底儿的家底了,短短不过一个多月之后,竟然只剩下了十分之一还不到,这已经不能用败家来形容了。 而且一想到失去这些兵力之后,秦、楚两国将要面对的窘境,两王就有些心中发寒。 “赵军情形如何?”秦王用他有些发干的声音继续问道。 “赵军损兵?”司马错抬头看了看脸色已经有些发白的秦王,实在不知该如何言说才能稍稍安慰道秦王,终究还是轻声回道:“恐不过半数。” “换言之,赵国仍有十数万大军,可随时攻伐于我等?”秦王有些难以接受地问道。 司马错没有再吭声,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十数万大军啊!自己和楚王加起来的兵力也不过四万,即便加上函谷关和两国国内所有的兵力,恐怕也难过十万大关,这仗还怎么打? “将军以为,我军该如何处置乎?”秦王颇有些心灰意冷地问道。 司马错略略沉吟,随即说道:“蒙骜将军令传令兵传来最后一道将令除令末将突围外,便是有一句话献给我王。曰:紧守函谷,以待世变,或有一线生机!” “紧守函谷?”秦王喃喃自语道:“如何守啊!” “秦守函谷,我楚国该如何是好?!”楚王颇有些怒意地说道。 第四百章 “分赃”不匀楚军退兵出楚地占郢都 楚王的问话,自是无人回答。 怎么答? 留下来一起守函谷关?那楚国不要了? 派兵去守你的安陆城? 就问你的安陆城如何能与雄关函谷相提并论?不去守更容易坚守的函谷关,而去守一个安陆城?兵法是师娘教的吧! 所以,没有回答,便是最好的回答。 秦王知道、司马错知道,现在楚王也明白了——秦楚联盟再度崩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是唯一的答案。 楚王也不废话,当即唤来自己的亲卫首领,前去接收自家的兵将。 而这不接收不要紧,一接收,楚王的心更凉了! 我是被什么给蒙了心肝了,居然要跟秦人互盟?还自不量力地去挑战赵国的威严?现在好了吧?四十多万大军,在人家秦军的英明指挥下只剩下了四万人马,最精彩的是其中的楚军只有不到区区八千人马!.. 有点儿欺负人了吧! 不说带出来的部队大家五五开,也至少是个四六开吧,你整个近乎二八开算是个怎么回事。 更可气的是,就这八千人中,都还有四千四百多人是跟着自己和秦王一起突围而出的,也就是说第二批跟随司马错突围而出的近三万人马之中,楚军只有区区三千多人马! 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哦,我前脚刚一走,你们就拿我们楚军给你们秦军垫背啊! 当然,楚王这样的想法属实有些误会了,这还真不是蒙骜或者是司马错有意为之。当时情况已然万分的紧急,无论蒙骜或是司马错,作为一个理智的将领,所想的只是要突破赵军的围困,将尽可能多的队伍带出去。 相较于正面战场几乎是送死般的拖延,精锐与炮灰之间的区别并没有那么大,而在后阵的脸贴脸、肉贴肉的战斗中,显然更需要精锐部队,也更能发挥出精锐部队的作用。而战力较强的几只队伍中,显然秦军的占比会更高一些。 再加上突围过程中,那就真的是拼战力,战力强的、速度快的、配合好的就能跟上司马错的脚步,也就能够突围而出,而在这一块,显然秦军较之楚军强多矣。 当然,虽然蒙骜和司马错没有主观上的故意,但也不能否认在潜意识里他们也会想要更多的秦军突出重围,这样的潜意识影响下,他们所作的决定,比如突围位置的选取,势必会在一定程度上偏向于自己的队伍。 这也就造成了如今客观上的事实。 在秦、楚两军突围比例相差悬殊的这个客观事实面前,任何的解释都是苍白而无力的。司马错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在奏对之中并未提及具体兵力的情况。 而楚王在清点好自己的家底之后,虽然愤怒,却也很快地意识到,如今不是翻脸的时候——若是秦军真的翻脸,自己这八千多兵力,恐怕连对面秦军一个回合都支撑不住。 “跑!”这是楚王心中唯一的想法。 什么函谷关,什么共抗赵国,都不重要了...... 赶紧带着最后的兵马,回到楚国、回到陈都才是正事!至于陈都和楚国还能守多久,楚王表示能守多久守多久吧。至不济,投降了赵国也能混个公爵,总好过把命给丢在战场上吧。 是的,一场涉及百万人的惊天动地的大战,不仅将秦、楚两国的家底给彻底打光,更是将楚王的所有信心与信念给击碎。 遥想一个多月之前,在守卫安陆城时的楚王是那样的理智而清明,为了能够阻击赵国的统一步伐,伴作副使,连夜缒城而出,用自己的性命获取秦军主将蒙骜的信任,并成功为联军争取到了数日的整备时间,也在一定程度上打乱了赵王括的部署。 然而就在一个多月之后的夜里,这名颇有想法,颇为英明的楚王,却完全堕落成了一个只顾自己的狭隘之人。 哀莫大于心死,或许是最好的解释。因为楚王已经看不见任何的希望,秦国尚有函谷可守卫一时,自己呢?守卫安陆吗?就凭手底下这不到一万人马吗?显然并不够用。 更何况,而为了此战,楚王几乎已经是穷兵黩武,国中大小贵族也是倾力支持,如今二十多万大军出安陆,却只剩不足万人随之归,如何向朝中交代都是个极难的问题,或许自己甚至都不用在面对赵军的刀锋,就会被国人给推翻。 这种情况下,这八千大军的归属权就显得尤为重要了。有这八千大军在,朝中大小贵族便不敢轻易发难,好歹还能稳固住自己的王位。 而推己及人,秦王打了如此大的败仗,年纪轻轻是否也会遭到秦国的文武的群起而攻之?会不会也需要更多的军队伴身? 那么自己这八千多人马?会不会…… 虽然楚王心底也明白此时秦王不可能做出这样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但战场的大败已经摧毁了楚王的思维,哪怕只是一丝丝的危险,楚王也不愿意再冒。 随即,楚王暗暗令自己的亲卫首领收拢自家兵马,趁着夜色便带着楚国八千男儿,悄悄地不告而别。 说是悄悄不告而别,实际上无论秦王还是司马错将军对楚王的一系列小动作那都是动若观火,甚至于对楚王的心理也是猜了个七七八八。 可是,他们能怎么办呢? 强留?或是…… 在这大敌当前的时候,无异于给已经千疮百孔的大秦再树立一个对手。 或许,就这样悄悄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已经是彼此最好的归宿了,毕竟就算再见不能红着脸,也别如同仇人一般红着眼。相安无事地分开,或许是彼此最好的结束。 所以,楚军悄悄地走了。 秦国,没有留。 ...... 清晨的阳光再次洒向大地,两日的风雨飘摇都已抛在脑后,八千多楚军已经踏上了陈都的归路,而四万秦军随即向着函谷关急速前进。 而在秦、楚两军分道扬镳之时,赵国的大军也开始了新的行动——两万多大军带着解放华夏的强烈意愿冲向了楚国的内境。 哒哒的马蹄再度踏破楚地山水,如烟般缥缈的山中仙境内,一只刚刚浴血奋战过的铁血大军,正浩浩荡荡开往鄢郢之地。 他们的衣着并不鲜亮,血水里头浸泡过的衣袍,虽然经过了洗涤,但还是在在红色的战袍上留下了黑色的印记,宛如一面面印章,向山间神灵、林间走兽们夸耀着自己的功绩; 连续作战的他们,仅仅经过一夜的修整,便重新踏上了出征的路途,说不累那是假的,但越是这个时候,才越能显示出他们的战力与众不同。十数万大军,也唯有他们能够坚持长时间的高强度作战。 他们便是号称赵国第一步卒的陷阵营,“陷阵之志,有我无敌”是他们的座右铭; 冲锋陷阵、斩将夺旗是他们存在的意义;封锁出口,以少击多方能展现他们的战力,而持续作战,长途跋涉,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一场十里负重训练后的五里放松训练而已。 更何况,四十万秦、楚联军尚且奈何不得自己,况楚地里那小鱼小虾的三两只吗! 所以,问题不大! 当然,战略上可以藐视敌人,但在战术上却要重视敌人。这个道理,显然李牧很是明白。所以,他将南下楚地第一站,选择在了郢都。 没错,李牧所选择的第一站,既不是楚国都城,也不是连接清楚的锁钥——安陆城,而是楚国故都——郢都,已经被秦楚大军反复占领、蹂躏过的郢都。 原因很简单,陈都作为楚国现在的都城,即便是楚王亲征伐,也不可能没有军队驻扎,即便是其中大小贵族的奴仆统一整合起来,便是一只不小的力量。 而大战过后,还能立即投入战斗的赵军就那么几万人马,能给李牧的就两万人,若是直攻楚国陈都,极易在都城之下形成对峙之局,那么赵括所想要的打通入川通道的任务便无法完成。 至于安陆城,则是得之无味道,弃之可惜。得安陆,且不论难易程度,即或打了下来,却也无法迫使楚国投降,而此地距离秦国入川通道又尚选,等打下安陆之后,极有可能入川路上的秦军已经获悉自己的动向,从而有了防备。 最后便是这鄢郢之地的郢都,从进攻难度上讲,郢都在秦军控制范围内,虽是重镇,却因秦军一直处于进攻的位置,所以,打下鄢郢之地后并没有着力恢复其中的防守。既无完备之防御,又无可用之军,是以若攻之,必拔! 更为关键的是,郢都一陷,则于秦楚之间再无其他关隘,入川通道便已然张开了半扇门,只需尽速以大军抢占疏于防备的剑阁古道,那巴蜀便尽可在掌控矣。 而事情的发展也果然如同李牧所预料的一般:赵国两万大军在楚国境内经过近十日的长途跋涉,终于突然地出现在了郢都的城外。 如今的郢都早已没有了往日里的喧嚣,自秦军再度占领郢都之后,或是出于报复的心理,其中青壮男丁先是在并不算激烈的“战火”中,被秦军给屠戮了一小半;紧接着年十岁以上七十以下的男子悉数被征发至军中徭役,甚至到了安陆城之战的激烈时刻,连壮妇都被拉到军营之中服徭役。 虽然在秦、楚再度联盟,尤其是联军整军北上之后,放归了一部分的楚地平民,好歹没有令秦军所占之楚国故都成为一座死城。然而在秦军中,稀薄的口粮和日以继夜的繁重体力劳动已经带走了太多的百姓。 再加上强行的摊派和赋税,末秋的寒风更是令原就困苦的百姓雪上加霜。 如今的郢都,虽不是一座鬼城,却也差不多了,至少平民所居的东城便是如此——可谓十户不余其一,而白骨森森随处可见,饿死的、冻死的、被打死的......偌大的郢都东城,所见竟是野狗多于平民,所闻竟是犬吠之声高于人声。 几个身材瘦弱的士卒,身着并不太合身的秦军黑服,百无聊赖地站着岗,手中戈矛随意地斜在城墙上,心中却是寻思着下值后,趁着秋风萧瑟,冬日未来之际,去哪里为家中妻儿觅些许食物,以渡过这个难熬的秋冬。 显然这些兵卒只是被套上了一套黑皮的楚国百姓。 很快,伴着天边渐渐高悬的太阳,一道模模糊糊的红色线条出现在远处地平线上,似是一片火焰沿着城外的野草蔓延开来。 然而,站岗的士卒根本没有在意。 或是看到了,或是根本没有看到,但无论如何,那火焰也好,什么也罢,都比不得喂饱自己妻儿来得重要。 直到哒哒的马蹄声与铿锵有力的步伐,伴随着金戈铁甲之声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抬头一看,一面鲜红的“赵”字大旗在午日的阳光里熠熠生辉,即便是在秋日,那些秦军的士卒也仿佛能够感受到那旗帜的炽热! 呜咽的号角随即吹响! 赵军发动了对郢都的冲刺,而城门口那值守的“秦军哨兵”,既没有大声示警,更没有夺路而逃,径直丢下兵刃,跪倒在城门外的空地上,静静等候着来人的驱使,一如数月之前他们在秦军面前的模样。 与他们而言,无非是换些大人,换身衣裳而已! 土黄的楚换成了黑色的秦,如今又要换成红色的赵,也好!家中的孩儿终于又有衣服穿了,若是自己还能站岗的话。 以头抢地的“秦兵”正在脑海中胡思乱想着,而哒哒的马蹄随即在他耳畔炸响,紧接着一条绳索束缚下,他又成了战俘了...... 战斗的顺利程度几乎有些出乎李牧的预料,尽管羽林亲卫的情报已经显示郢都几乎是一座不设防的城池,但自己带着亲兵骑着战马一路从城门奔至城守府都无一人阻挡,还是有些惊讶到李牧。 当然,沿途的萧条之景色也是深深地震撼到了李牧! 如此穷兵黩武之国,不败焉有天理?! 第四百零一章 兴亡皆是百姓苦王师南下盼甘霖 ,我是赵括,人在长平 看着满目疮痍的城池与饿骨如柴的百姓,李牧咬了咬牙,当即决定将并不算多的军粮拿出来,救济灾民! 之所以李牧敢以军粮分食百姓,一方面是城中已无太多的百姓,大军虽突袭而来,所带的粮草倒也还算充沛,维持一时倒也问题不大; 另一方面这也是有赵国强悍的国力底子在后面支撑着他,毕竟数十万大军出动,所耗费军粮已经是个天文数字,若非赵国如今已拥有九郡之地,殊难支撑。 最重要的是,赵括对于“君为轻、民为重”的观念已经深入了每个赵军将领,乃至士卒的心中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 随着赈灾的消息传开,几乎整个秦军占领区的百姓都悄悄地向着郢都集中了来,甚至在楚国境内的不少百姓也问讯向着赵国所占城池进发,这一波无声的宣传直接令赵军的声名拉满,楚国境内再无人愿、亦无人可阻挡赵军的脚步。却也令后续赶到的赵括是痛并快乐了起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如今在空荡的郢都城中,李牧正一面施粥安抚百姓,一面开始了新的战略部署。 郢都,作为连接秦楚的支点,东可攻楚,西可入川,必须占住,随即令七千大军驻扎城中,修复防御工事,谨防秦军复攻。 同时另外两只大军,其中一万陷阵大军由自己亲自率领,过午之后便再度行军,直插剑阁险关;另外一只三千人马,修整一日,于次日往东面而去,目标直指安陆城。 很明显,在李牧的眼中秦国的威胁远大于楚国,甚至可以说李牧从来就没有将楚国放在眼中。若以赵括所提之三关排序,李牧甚至认为巴蜀之难更在函谷之上,为三者之冠也。 原因也很简单,函谷关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也还有义渠草原可以直入关中;陈都、安陆再险也可围而徐徐图之,实在不行,断其粮秣,困他一两年也就不占自溃了。 唯独这巴蜀之地,无论从关中还是从楚地,想要入川都是千难万难,几乎处处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更要命的是,巴蜀自古便如同独立与华夏之地,虽有文化之交融,却又自成一派,兼之沃土良田遍地,根本无惧大军封锁。 所以,自打接受任务以来,李牧便将入川作为首要解决的难题。 而从轻松夺取郢都的过程来看,秦军尚未接到前线败北的消息,否则秦军要么收缩、要么防御,当不至于如此懈怠。 既然秦军无备,那便是最佳的动手机会,占剑阁、抢古道、入川中便是李牧所想做到的三部曲。 没有丝毫的耽搁,仅仅稍稍修整了一个中午,一万多陷阵大军便又继续踏上了征伐的道路,沿着秦军进击楚国的道路,一步一步迈向秦国最后的心脏,挖干秦国最后的战争潜力。 而此时的秦军也已经抵达函谷关,正一面与关外的王樯所部对峙,一面加紧着函谷关的防御,丝毫没有察觉到老家即将被偷的危险。 若是白起在此,见着关外赵军围而不攻,攻而不胜,败而不退的模样,一定会想到赵国肯定会在其他地方动手脚,而以如今秦国的地盘,很容易便会想到巴蜀的问题,自然也就不会被赵军轻易给偷袭了。 当然,若是白起在此,即便是败,白起也能将主力给秦王带回来,甚至又或许秦军根本不会遭遇如此败绩呢! 需知,即便是赵括在系统加持下,也堪堪略略胜过白起两次。一次是长平之战用民壮代替精兵阴了白起一把,另一次则是在系统作弊下,从义渠绕道函谷关,给白起背后来了一下狠的。 但要知道,即便是胜,第一次长平之战赵国也付出了近乎三十万大军的损失,而第二次的函谷之战,魏国的损失更是倍于秦军,虽胜亦是小胜而已。 人屠之名,果不欺我也! 然而,这一切或许,都随着老秦王的离开而变得不可能。即便老秦王留下了白起,子楚还敢用他吗? 函谷关的战斗依旧在继续着,司马错忙着在城头之上调兵遣将,秦王也在关中精舍中自怨自艾,而楚王的八千多大军也悄悄赶回了楚国陈都之中。 没有楚王预想中的问责夺权的戏码,当然这也跟大部分的贵族已经战死在战场有关,而剩下的贵族,包括袭爵的新晋贵族们,却也没有因此大败而发难。尤其是在他们得知安陆城已经落入赵军手中之后。 东面,赵国大将田单已经带着数万大军将吴越之地割离,数万大军更是大摇大摆地就想着楚境伸出挺进; 西面陈都的屏障安陆城,这个秦军打了经年也未能打下的重镇,轻而易举地便落入了赵军的手中。 夺回来?! 凭什么? 就凭王上刚刚从战场上带回来的丢盔弃甲、士气全无的八千战兵吗?或是凭着陈都之内毫无战斗经验的万户百姓?还是一个个胸有万千山河,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贵族们? 楚国的朝臣们,甚至没有想过派哪怕一只百人队,甚至哪怕是一只斥候队伍,去试探下安陆城中赵军的成色如何,甚至连其兵力多寡都不曾知晓。 眼见着赵括率领着修整好的赵军中军主力,浩浩荡荡地开进楚国境内,眼睁睁地看着赵军对楚国形成了东西对进,两面夹击的态势。 于是,楚国上下,上至文武大臣,功勋贵族,下至贩夫走卒、庶民百姓,似乎都已经预料到了楚国的未来,已经不再掌握在楚国自己的手中了。 于是乎,楚国的朝堂虽然没有发生激烈争吵,却也各自分成了两派。 一派以楚王为首,为躺平派!虽对楚国仍有千般不舍、万点卷恋,却也自知无力回天,更不愿屈膝仰赵国之鼻息而活,遂趁着赵军尚未打来,流连于丝竹歌舞,沉浸在窈窕楚腰之间,及时行乐! 另一派则是以屈、景、昭三姓为首,为投效派!大多为楚国世袭的大贵族们,不甘心随着楚国的衰败而堕落,但他们更知道楚国这条船沉没只是时间的问题,因此他们急于寻找、跳槽到另一艘船上。 以前是秦国,现在嘛,显然赵国是个很好的方向。尤其是景家,在赵王宫中有一位妃子,还是最先入宫的那种,据说赵王还颇为疼爱。也正因此,景家一跃而成为了楚国众多贵族与赵王之间的纽带,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屈、景、昭三姓之首。 一封封投诚与赞颂的书简,用最华丽的辞藻修饰着,更以最好的丹朱混着人血碾成的墨,缓缓写在了精美的绢布之上。又被景家之人以赵国尹妃族人之名,给送到了正在行军的赵括的跟前。 可惜的是,如今的赵国似乎并没有想要接纳这些脑满肠肥的楚国贵族的意思,而赵王对尹妃颇为疼爱的传言似乎也并不怎么真实,即便是有着外戚之名的景家,赵王也未能给出什么优厚的投诚条件。 更令人颇为无奈的是,楚国最后的一点家底几乎全部都掌握在了躺平派的手中,而投效派的手中,除了土地和些许钱粮之外,他们似乎已经一无所有。 但,用赵括的话来说,土地是可以打下来的,钱粮也是可以抢过来的嘛!很明显,赵括要得就是楚王手中那最后的战力,以及偌大的楚国土地上万千百姓的民心。 虽然楚王也好,楚国的大小贵族也罢,没少压榨楚国的百姓,但楚文化中传统的家国观念还是在百姓之中深深扎根,千好万好,没有自己的家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当年楚国占领吴越之时,就没少为收拢民心下功夫,而历史上始皇帝南征,耗费如此长的时间,也跟南方文化的安土重迁的家国观念不无关系。 如此文化背景下,最好的办法就是采取蚕食的办法,一点点的让楚民看到赵国的诚意与赵民的生活提升,逐步地接受赵国的思想。但这显然不是赵括所喜欢的,快速、强劲才是赵括的风格。 尽管李牧开仓放粮的举动为赵军入境做好了极好的铺垫,但赵括仍然能够感受到空气中的敌对气氛。而此时,若是有楚国内部的贵族代为管理和传达,相信收拢民心的工作能够事半而功倍。 毕竟,堡垒总是从内部更容易瓦解。 当然,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赵括的主力大军也在修整了整整七日之后,随即向着楚国境内开拔,因为收到李牧的急信的缘故,赵括不仅带着十五万精锐大军,更是带上来了足量的粮食和从河内、邯郸送来的原本要在三晋之地任职的官员。 敌人来了有精锐的赵军,朋友来了有足量的粮秣。 就这样,赵括所率大军,一路南下,一路发粮。一边发粮,一边接收城池;一面接收城池,一面就着手恢复民生。 很快,赵军南下救民的消息被传遍楚境。 而随着救民水火的消息传开,楚境之内的城池,尤其是秦军占领地,不仅仅是望风而降,简直如同大旱之盼甘霖般地盼望着赵军的到来。因为,那是妻儿老小生的希望! 天下苦秦久矣! 当然,十五万大军也并没有一直就这么拖拖拉拉地前进,在占据了楚国第一座城池,亲眼见到楚国确切的情况之后,赵括便大手一挥,将麾下大军再度一分为二:十万主力大军继续跟随着自己向楚国内陆挺进,五万精锐脱离大部队,携带大量补给,直入剑阁,汇合李牧所部,打通入蜀的通道。 如此分配兵力,显然与李牧的想法背道而驰。 但实际上,在赵括的心中,也同样认为巴蜀较之楚地更为重要。但不同的是,赵括清楚地知道楚人可能带来的危险: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话语,对于赵括而言,听得不要太熟! 更何况即便是始皇帝,如此英明神武之人,却也在楚地吃了亏,十数万秦兵被一个项燕给留在了楚地。 如今虽无项燕之名,但谁又知,会不会出现个屈燕,昭燕呢?毕竟据楚国朝堂上传来的情报,楚王手中仍有八千大军,虽然是从上蔡战场上“逃”回来的,但能够突围而出,已经证明了他们的战力并不比一般的赵军差。有军队,万一出个出类拔萃的将军,若是自己手中没有绝对的战力,还真有可能阴沟里翻船。所以为谨慎行事,赵括必须将重兵布置在楚地。 当然,面对着楚国朝堂上下堆积如山的投效书简,赵括也认为有必要将大军留下,以保持对楚国上下的高压态势,从而迫使他们不得不继续选择与赵国合作,完成倒戈。最终完成对楚国千里沃土的占领。 至于巴蜀之地,赵括当然也不会放弃,随军附上了自己的王命。意图很明确,也很简单,能占领巴蜀那自是最好,若是巴蜀之地反抗严重,则只需开辟出桥头堡,并据守剑阁保住入蜀通道即可。 待楚地事毕,则挥师西向,一举而夺巴蜀,将秦国彻底封死在关中。以六万大军,又有李牧亲自坐镇,料想守卫一通道,相必不是什么问题。 同时,为了加快攻楚的进度,经过半个多月的努力,赵括终于在将鄢郢之地彻底收入囊中,同时也就彻底隔了断秦、楚之间可能的联系。随即赵括尽起大军向着楚国的终点——陈都进发。 在赵括的东面,田单已经收拾好了吴越之地,正准备率军西向,而作为先锋的乐间所部,也已经占领了楚国东北部数座城池,不日便可与赵括会师陈都城下。 在赵括的西面,李牧照例比赵括的要求做得更优秀,一战而下剑阁,再战而下广元,若非补给不太够了,李牧还想着要往里头蹭蹭。而等带着大量补给的援军赶到,李牧几乎想都不想,带着大军就往里头冲,赵括的王命再次失效。 在李牧的北方,函谷的对峙依旧在继续着,而赵启所率的归义胡骑,却在义渠草原做起了尊贵的客人...... 偌大的华夏大地上,一场北至南的统一大业正在上演。 第四百零二章 义渠草原风渐起归义胡骑立奇功 最近赵启的日子是过得真舒服! 带着归义胡骑进入草原,原本还有些担心,毕竟只是跟着赵王括走了一遍,在茫茫的草原上,赵启实在没有太多的信心。.. 因此他准备了大量的粮秣,心说万一找不到那个入关之路,有粮秣在手,也至少能带着大军全身而退。 没想到,麾下的归义胡骑给了赵启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惊喜。 他们太熟悉草原了,甫一踏上草原,仿佛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中那样的熟悉,虽然没有来过这片草原,但仅仅是两日的熟悉过后,哪里有最丰美的牧草,哪里又会由干净的水源,麾下老牧民组成的大军便给赵启安排得明明白白。 一下子,便解决了草原上最为头疼的补给问题,瞬间令赵启的此次行动成功几率倍增。 然而,这仅仅是归义胡骑给赵启将军带来的一道开胃小菜,紧接着,在前方充当探马的胡骑们又给赵启带来了新的惊喜——义渠苦秦久矣!日夜盼望王师之来也! 原来胡骑斥候,循着河水边牛羊的脚印便找到了一个小部落,正准备回程告知赵启之时,却被部落中人发现。原以为还需一场厮杀方能回程,却不想被这个小部落以最高的礼节欢迎进了营寨之中。 烹羊宰牛且为乐,马奶提子不停上! 斥候首领一下子就“迷失”在了乡音之中。 都说天下汉人是一家,却不想胡人见胡人,也是两眼泪汪汪啊!尤其是一个过得很辛苦的胡人,预见了比自己过得太好的“兄弟伙”。 一番大吐苦水那是难免的。 当然,能做得上部落之主的胡人,显然也不是简单的角色。一边趁着酒劲儿,历数着秦人暴虐、不把义渠人当人看的事实的同时,一边又在话里话外,宣扬着自己和族人对赵王的崇敬之情。 马奶酒本就不醉人,更何况草原人都是千杯不倒。 部落的主人知道,斥候首领更知道。 “兄弟,不是老哥给你吹嘘!”斥候首领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我家将军,那可是跟着我王出生入死过的亲兄弟,鄗城之战给我王挡过刀的那种亲兄弟!” “羽林卫听说过吧!”斥候首领扯着赵启的虎皮吹嘘道。 “兄弟你是羽林卫!”部落首领有些兴奋地说道,只是一看当前之人的打扮,心中却又有些不信。无他,羽林卫作为赵括的亲卫,每战必当先,实在太过出名,风头甚至盖过了第一强军陷阵营,即便草原之上也知其装束的大致模样,很明显不是眼前的胡骑打扮啊! “老子倒是想!”斥候首领打了个哈哈,从怀中摸出自己的令牌,指了指说道:“老哥我是归义军的。” 闻言的部落首领眼神一黯。 身为斥候,最要紧的就是眼神,部落首领的这个小动作当然逃不过斥候的眼睛。 随即斥候首领嘴角一笑,说道:“老哥我虽然不是羽林卫,但某家将军却是统摄羽林卫的指挥使大人!” “啊!”部落首领的眼神又活泛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说着,便又躬身为斥候首领满上一碗马奶酒。 “兄弟你放心,咱这就跟我家将军讲去!只要你,啊!只要你真心跟随我家大王!”斥候首领一饮而尽碗中酒,说道“别的不敢说,部落所有人,上至八十老丈,下至无车轮高的孩童,马奶酒,从此管够!” “兄弟!”部落首领把胸脯拍得震天响,说道:“兄弟,你放心!兄弟我,绝对是真心诚意投效我赵王!若有为此言,便叫我部落中的牲畜再不能生育!” 说着,部落的首领又为斥候满上一碗酒说道:“赵王的风姿早已在草原流传!不仅我们这个小部落,就连周围的几个稍大些的部落,哪个不想投在赵王麾下!只是兄弟我运气好,找到了兄弟你,才有这个机会啊!”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闻言的斥候首领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一个部落想要投诚,那是小事,甚至自己都能做主了!因为对于自家数万大军的行军也好,作战也好,其帮助实际很有限。 但,若是很多的部落想要投诚,那就不一样了。 即便规模少一点,有个三五个部落投诚,若是运用得当,自己大军的后勤补给基地就不用愁了; 要是规模再大一下,扶植起一个小型的势力,再借用草原的势力,也不是不可能啊! 甚至,若是大部分的部落都有这个想法的话...... 首领知道,这已经不是他区区一个斥候首领可以决断的了!当即脸色一肃,哪里还有刚刚吃醉酒的模样。 “老弟此言当真?”斥候首领认真地问道。 他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他必须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因此斥候首领才收敛住笑容,严肃地向部落首领发问道。 部落首领显然也被斥候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虽然不知斥候首领为何突然严肃了起来,但还是认真地回答道:“自然当真!整个义渠草原哪个不知草原人归附赵国后的美好生活,哪个不想同老哥们一样归入赵国之中!” “好!”斥候首领闻言,当即站起了身子,他知道,若是眼前之人所言不虚,他应该是立大功了! 当即一面吩咐部落的首领将周遭几个部落的首领一齐请来,一面就骑上快马向着赵启处保信而去。 很快,随着小部落的宣扬,赵国大军入境的消息也随着风儿一般传遍整个草原大地,而接到斥候信息的赵启,也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小部落所在地。 令赵启意外的是,迎接他的不是那寥寥的几个中小部落,而是十数个部落,其中甚至有好几个拥有战兵上百的大型部落。 这就很惊喜了! 这惊喜不仅仅是赵启的,更是全体来迎接赵启的部落首领们的。 赵启那如铁塔一般的身影,还有身后那严整而雄伟的大军,实在给以实力为尊的草原上的各位首领们,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了! 围绕着赵启的首领们,此时的心情别提有多激动了!他们知道自己没有选错对象! 而对于赵启而言,有了这许多草原原主人的支持,显然想要通过义渠入关并不是什么难事!当然,更令赵启惊喜的是:后续还有更多的部落首领正在前来的路上! 可以说,几乎真个义渠草原的部落首领们都在往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部落赶。也就意味着,原本需要边打边前进的义渠草原,如今竟然成了赵国的补给点! 这是赵启所万万没有想到的。 而之所以在短短数年之内,义渠便与秦国分崩离析至此,一切的一切还要从赵括假扮秦军抢掠义渠草原开始讲起。 赵括一通走位,几乎是把义渠草原的部落给抢掠了个遍,这在义渠人眼中,若是没有精确的图识那是不可能做到的,而这样的分布图识,恰好秦国为了更好的控制义渠,就绘制有这样的部落分布图。 如此一来,二者之间的误会一下子就深重了起来。加之秦国因函谷被焚,自家的物资也很紧缺,根本无力当然也不想补偿义渠人,因此二者之间的嫌隙更甚了。 而真正将二者关系推入谷底的,还是秦军近乎疯狂地组建那只五千人的铁骑所导致的。 义渠作为秦国最好的产马地,自然负担了最多的战马供给,然而,五千匹强壮战马,还是要了义渠人的老命。 疯狂的秦王,甚至下令强行摊派。而在层层加码之下,作为最后的承受者,义渠人无论大小部落,都承受了不该他们承受也承受不起的剥削。 无数的义渠人因此流离失所,甚至被迫变卖妻女,才换得一匹战马,勉强保护自己和儿子的性命。而转过头,这匹战马却又出现在了买卖的市场之上。 这叫义渠人如何不怒! 可惜,义渠人怒,秦人的弓弩也不是吃素的!蒙骜指挥的秦军更是将义渠人的反叛当成了练兵的场所。 于是,义渠虽然仍在秦人统治之下,但秦人和义渠人却成了永远不能并存的两个名词。 这也是听闻赵军到来,义渠人兴奋不已的根本原因。 了解清楚这些赵启,随即对赵王括的安排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作为几乎所有计划的参与者,赵启显然并不相信从劫掠义渠到暴露重骑再到派自己带着归义军入义渠,都是巧合而已! 要知道这其中任何一个小的环节不适如此进行,都有可能造成今日的局面的变化。如今的局面,自义渠入关中,几乎没有任何的悬念了!甚至赵启还想拉起一直义渠人组成的战力专门对付函谷关中的秦军。 而站在离赵启最近的小部落的首领,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各个大小部落的敬意与尊敬,这在弱肉强食的草原上,几乎是他这样的小部落首领不可能感受到的情谊。 而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他最先接触到了赵军! 这也促使着小部落的首领从此死心塌地地为赵国卖命!他很明白,这是上天给予他的一次机会,他必须牢牢把握住! 甚至为了获得赵军上下的好感,小部落首领甚至壮着胆子请求赵启给赐名。 这令赵启仿佛回到了那个夜晚,自己刚刚从凶险的秦军壁垒下被换下,紧接着就被带到了大粮山中的中军帐中。 在那里,他认得了赵王! 在那里,他被赐为赵姓! 一晃见,自己居然也有了赐名的权利,而赵国、赵军、赵王已经成为了这世上最为荣耀的代名词。 有感而发的赵启当即答应了下来。 可是这些年虽然被赵王括压着读了不少书籍,可都是些兵书,赵启那里会赐名呢?看来只能从自己的名字中拆了! 当然,赐姓“赵”那是不可能的。除非自己不想活了! “赵”姓,除了王上,更无一人有此权利! 那便姓“启”吧! 以名为姓,好像也不错! “本将名为赵启,便已本将之名“启”为汝之姓,名曰“义”。一则为不忘义渠人之本质,二则启义有起义之意,暗合汝投效之诚!何如?”赵启笑着问道。 这还有啥好说的,就算是起名叫阿猫阿狗也得夸啊!更何况这名字还这么切合自己。一旁的众首领们也是一脸艳羡地交口称赞着。 众人明白,小部落的首领也明白,接下这个赐名,从此自己便是赵国在义渠的代言人了,虽一人之下,却万人之上矣! 小部落的首领没有丝毫的由于,当即拜倒,以头触地恭敬道:“末将启义,多谢将军赐名!” 赵启看着启义心悦诚服的样子,心情更加舒畅了,当即就亲自将启义首领扶起来,而就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之中,一个突兀的声音将其打断。 “末将亦心属赵国久矣,愿以“赵”字为姓,名曰“义”,更名曰赵义,以共辅将军成事,不知将军意下如何?”一名身着虎皮的虬髯大汉似是不甘启义专美于前,特向赵启告进道。 显然,从其打扮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大型部落的首领。 而他的话音刚落,不少大型首领便有些痛心疾首,暗自恼怒自己为何不快其人一步挺身而出,若能得将军赐名,那小小部落的启义又岂能是自己的对手。 然而,正当其他首领纷纷跃跃欲试想要赵启赐姓之时,却猛然发现,除了自己这边义渠中人还喜笑颜开着,其他的赵人仿佛一瞬间脸色便挂上了霜一般。 即便再愚蠢之人也知道不对劲了,更何况在场的哪有笨人! 哦,那个自名曰“赵义”的不算。 只见赵启踱着步子,来到那人之前,眼睛微闭,冷声说道:“本将名为启!赵之姓也,乃我王当面亲赐!汝是何人哉?敢以我王之姓冠之?简直不知所谓!” 不待那人分辩,赵启便怒而下令道:“左右!速速将此悖逆狂徒拿下!推出辕门之外,斩首示众!” 当即赵启的亲兵便齐齐答应道:“诺!” 第四百零三章 借人头收服义渠终会师楚国既灭 ,我是赵括,人在长平 那人还待挣扎,赵启挥手便是一记耳刮,蒲扇般的大手掠过那首领的脸庞,瞬间肿起老大一块,再看那人已然昏厥在地。 随即两名亲兵如同拖着一条死狗一般将那人拖出帐外。 赵启随即看向还有些懵的启义,说道:“启义将军!” “末将在!”刚刚得到赐名的启义当即答应道。 “与汝三千兵,前去收拢此人部落,其人尽数并入汝之部落!”赵启拍了拍启义的肩膀,缓缓说道。 “诺!”启义当即以华夏之礼应诺道,相比于赐名这样的殊荣,并人至部落,那可是真真实实的利益啊,而以弱并强,简直不可想象,但有三千铁甲在侧护持,启义的身姿也不由得越发挺拔了些。 赵启没有继续理会一脸兴奋启义,随即转过头对众首领稍作安抚:“既入我赵国之军,当守我赵国之规!若只是想借我赵国之名头,而肥自家之水草,大家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看着神色有些凝重的众人,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的办法,赵启还是会的。刚刚已然立威,是时候送上大饼了,随即说道:“本将是个粗人,蒙我王拔擢,方有今日。本将也不与诸位讲说太多空话虚言,本将能承诺的便是尔等日后之生活,将千百倍好于昨日之生活。而本将所带两万大军,尽为归义之军,若是不信,尽可相询之。然,赵王给予诸位的才是诸位的,赵王不给的,诸位不能抢。” 言罢,赵启再度环视诸人,目光颇有些咄咄逼人,稍驻足于众人之前说道:“愿为赵军友者,本将欢迎之至,不愿从我大赵者,亦尽管离去,本将绝不追击。只是日后两军交战,还请勿言今日之谊!” 说着,招呼着小弟启义,一同便离开了营寨之中。 营寨之外,那虬髯大汉的头颅已经被高高挂起,接受着来自各方的目光。 或是惋惜、或是惊异、又或是...... 但无论如何,每每看到这个人头,义渠人心中便有说不出的恐惧。一面是优厚的政策、数不尽的粮秣与物资,一面又是铁血的手腕,一松一紧之间,义渠人随即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当然,按说那汉子虽有僭越之嫌,但无心之失,又是出自拍马屁的初衷,即便获罪,也罪不当死,但很可惜,赵启需要这样一个人立威,需要这样的一个靶子来说明规矩,而最先依附过来的启义部落也急需充实力量。 所以......牺牲他一个,幸福千万家。只能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吧! 安排好义渠首领的赵启,随即开始了他如同王上一般的生活。 而为了彻底控制住义渠,迫使义渠与秦国彻底决裂,赵启在得到赵括的允许下,赵启更是组建了一直义渠人的军队。赵启也并不要求各个部落将自己的精兵强将给送来,只要来个兵表明下态度,赵启便已经满足,毕竟自己这只队伍本就是偏师而已。 可是不曾想,各个首领在听说了自家战士在军中的表现直接影响到日后水草、土地的分配后,便一个个再也坐不住了。 什么射雕者,什么大力士,一个劲儿的往赵启的营地里头塞! 没有射雕者、大力士怎么办? 好办!质量不够,数量来凑!你送来一个射雕者,我就送五个草原战士! 谁也不愿意输在了起跑线上! 没办法,赵启只能优中选优,又要顾及到各个部落之间的平衡,真是愁苦了他了!多方权衡之后,最终选出了三千精骑,皆是各个部落的精锐战士,除了互相之间的配合还有些生疏,其战力甚至不在自家精锐骑兵之下! 虽然义渠之兵卒已经整编完毕,但赵启并没有急着启程,这却是来自赵括的命令——显然赵括准希望义渠的出现能够更加地突然些,而赵启也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加紧训练! 而最先吹响进攻号角的还是在巴蜀之地的李牧所部。 巴蜀之地说来也怪异,想要进去很难,但一旦进入其中,却发现几乎是一片坦途,颇有些“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的感觉。 而巴蜀狭窄的那段已经早被李牧攻克,剩下的平坦部分根本挡不住赵军的脚步。 或者说秦军也没有打算要挡住。 在赵军进入巴蜀腹地的几乎同时,秦军便敏锐的捕捉到了剑阁要塞已失的可能性,而面对这样的情况,蜀地内为数不多的不到万人的秦军做出了极为明智的决定——放弃巴蜀腹地,转而在巴蜀同往关中的“狭窄”道路上进行阻击。 不得不说,这一后退决战的思路,已经是当时当刻下,留守巴蜀的秦军最好的选择了。 若是继续留在巴蜀腹地,根本无险可守,势必不是赵军优势兵力的对手,尤其是在巴蜀百姓并不十分满意秦国统治的情况下,极有可能被赵军围而歼之。 如此一来,赵军变会通过巴蜀进入关中,给秦国带来深重打击。猝不及防之下,甚至咸阳也会因此丢失亦未可知!即便咸阳不丢,关中糜烂也就意味着秦国的基本盘遭遇危急。这是巴蜀留守的秦军所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 所以,两害取其轻,果断撤离巴蜀腹地,堵住赵军北上的空间,如同壮士断臂一般,是秦军大胆而精明的决策。 然而这样的优秀决策,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显得那样的朴实无华,哦,或者说是——毫无作用! 因为此时的秦国,已经只剩下了关中一地,而且是处于被赵国三面包围的情境之中。一旦任何方向上完成突破,秦国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而在收到巴蜀秦军的信函之后,秦王和司马错这才终于意识到了眼前的赵军为何半个多月了都只是点到即止,更是未曾见到一个援军的到来,也才终于明白自己的大秦处于怎样的风雨飘摇之中。 虽然赵军目前仍然被堵在了函谷之外,被截断在了巴蜀之中,可是之后呢? 函谷的守军不足五万,挡在巴蜀通道的秦军更是只有不到万人,能挡住赵军多久? 在上蔡丢失大量物资粮秣之后,失去了巴蜀这个粮食基地,仅仅靠着关中之地,又还能维持大军多久? 问题更严重的是,该死的赵军主力甚至都没有来我秦国,从巴蜀传回的消息,入川之赵军不过数万,而上蔡的赵军明明还有十余万,剩下的大军到哪里去了? 是去找楚国的麻烦,还是在哪个角落里等待着自己犯错? 又或者,哪天赵军就会从天而降? 真的,司马错真的有些担心赵军会从天而降土壤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一想到这些,司马错也好、秦王子楚也罢都陷入了深深的无可奈何之中。 要兵无兵,要粮无粮,真不知该如何守护自己心爱的秦国。 但,他们依然在坚持着! 坚持着,就有希望!他们坚信。 而在秦国咬牙坚持的同时,赵括所带的一十一万大军也已经与田单的东路集团在楚国新都——陈都外顺利会师。 这也就标志着赵军一十六万大军,已经完成了对楚都的全方位地包围。 之所以,赵军不曾发兵进攻,一边是等着大军横扫楚境,一边则是在等着楚国的“楚奸”们的动静,毕竟能不打就不打是赵括一贯的信念。 而“楚奸”们一直未曾动作,则是因为“价格”没谈拢,毕竟偌大的楚国,繁华的陈都就这么献了出去,若是不能换的满门的荣华,岂不可惜了?! 当然,随着赵军两路大军的顺利会师,也标志的赵括的耐心即将进入尾声,留给“楚奸”们的时间不多了。 城内的楚国投效派的贵族们显然也明白这个理儿,纷纷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就连本该稳坐钓鱼台的景家也有些焦躁——家族无尺寸之功,仅仅凭着一个无所出的妃子,显然在偌大的赵国是站不住脚跟的。 偏偏家中还颇为富庶,若是没有功劳、没有官职伴身,这不是给人当靶子吗! 立功!必须要立功,还要立大功! 这几乎是每个投效派贵族都在暗暗赌咒的誓言。 可问题是,手握着最后八千大军的王上,似乎早就明白他们的意图一般,居然躲入宫中成一统,不管春夏与秋冬。 数十次乃至上百次的求见都被无情的挡在了宫门之外,刚开始还敷衍地说句身体抱恙,到后面赵军越逼越近,而大臣贵族的求见也越发的频繁,可越是如此,大王越是逆反,到了最后,甚至连个理由不没有,总之就是两个字——不见! 好吧!从上而下是不信了,从中间入手总可以了吧? 很可惜也不行! 如今掌握兵符为王上代管兵权的不是王上的亲卫首领或是其他的将领,而是宦者令。这样一个无儿无女,无欲无求的孤寡人家,大臣和贵族们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去迎合他。甚至连接近都有些困难。无所欲的他根本不鸟任何人,想要他配合安排兵力,那还不如之间闯宫找王上呢! 好吧,上路和中路都不通,那便只剩下从下层入手了。 可是,下层也不容易! 且不说下层本来对这些贵族们都颇有微词,如今又怎会听从于他们。更何况这八千多军士之中尚有泰半是楚王的亲卫们,而这些亲卫们跟着楚王一起经历过大败之后的突围,显然要比想象中对他们的王上更加忠诚。 除非王上亲自下令,否则要他们放下手中兵刃,更要投效刚刚在战场上将他们的同袍屠戮的赵国大军,显然颇为艰难。 即或是用尽办法,拉拢了一二校尉之流,却也无济于事,还未等发作,便已被营中诸将察觉而被处置。 所以,这八千甲兵,宛如一个铁疙瘩,无论从何种角度,用怎样的方式都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模样。 终于,在赵军会师后,一个小贵族,终于看清了目前的形式——八千甲兵是不用想了,但或许赵王所在意的也不仅仅是这八千甲兵。毕竟对于拥兵十数万的赵国而言,实在不值得为区区八千手下败将而头疼。 于是,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小贵族悄悄地缒城而出,又悄悄地返回城中,终于又在子夜时分,带着家丁为埋伏在城外的赵军打开了城门。 显然,即便没有小贵族的出线,赵军也决议趁夜夺门。而机灵的小贵族,很明显加速了这个过程。 鱼贯而入的赵军很快根据“楚奸”们提供的地图,占领了城中各处关隘——府库、武库、粮库等等,悉数落入了赵军的手中。而城楼之上的楚军,敢由负隅顽抗者也很快被赵军消灭。 很快,乐间便带着上万大军来到了王宫之前。 虽已是深夜,然王宫之中,亭台水榭之上依旧灯火通明,灯红酒绿之间细细察至,竟仍有丝竹糜靡之音、仕女欢闹之响动不绝于耳。 乐间也是不自觉地摇了摇头:楚王何其昏聩也!赵军大军压境,竟置城中百姓与麾下将士于不顾,一心只求快活度日,真乃昏君也!。只是可惜了努力为其保存兵权的宦者令,以及仍旧听命于他的八千甲士。 随即,乐间大手一挥,宫门前的赵军士卒随即攻破王宫! 随即楚王以下楚国宗族悉数获擒,昔日之楚王,今日之囚徒矣,而八千甲兵,自楚王为擒后,亦放弃抵抗,赵军得战俘五千余。 楚王既擒,则遂以楚王之名颁下诏书,令各地止干戈之争而归于赵之统属,虽仍有故地不从于赵,另以少军而破之。楚遂灭! 已而冬至,至此六国之中,五国皆没,独唯秦国以关中之地而抗赵之九州之地,然带甲之士不足六万,可用之粮不过满年,国困而民乏,守而无益。 或说于秦王曰:今时移世易,赵为天下共主,其势不可挡也。不若且降于赵,当不失公爵之位,若仍以弹丸之地相抗者,或遭无穷至祸也! 秦王不许,遂命全国备战! 1秒记住猎文网网:。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四百零四章 秦法严苛秦民乱力排众议战事终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的标语又重新被提起,甚至在每每发饭之时,都要声嘶力竭地吼上几句。函谷关中、巴蜀通道内,处处可见、处处可闻。 一瞬间,仿佛回到了秦孝公时代,那个筚路蓝缕的时代,那个人人为秦,甘心奉献的年代,那个激情四射的秦国...... 然而,若你细细聆听,你当会发现那洪亮的口号里喊出的竟然不是我为秦人的骄傲,而是来自心底的饥饿和来自灵魂的麻木与迷茫。 宏大叙事的破产,自当有其殉道者,只是终究还是地主请客,百姓买单。 楚国投降的消息很快传遍了秦国大地; 巴蜀沦陷的情况也没能挡在秦土之外; 来自赵国的风声将秦国吹得四摇欲坠。 一个声音在秦国的上空高叫着:降了吧!这里有你们想要的粮食、土地,还有真正的人过的生活..... 人们抬头望去,却见空中似乎弥漫起了麦子的香气还有只从高门大户中才有过的肉的香味,循着香甜的空气,人们慢慢挪动着脚步,可惜身着黑衣的秦吏早已拿着铁棒与锁链站在村口、街头。 “回去吧!”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高叫着:“外面危险!赵人都是猛兽,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人们将信将疑地愣在原地,大人该不会骗自己吧!可是空气中的香甜气息却令人久久不能或忘! 终于有人说出了那句话,又很快被大人的声音给淹没,连带着那个人和一条锁链也消失不见,而在人们看不见的角落里,秃鹫在啄食着新鲜的尸体,而野狗也等在一旁,等着啃噬秃鹫们剩下的骨头。悄悄看去,那尸体正似人形。 明白事理的老父亲纷纷劝导着自己家的孩儿赶紧回家,家中还有二亩租种的田地没有翻,要不趁着天气好赶紧翻了,等天冷了就更难翻了,定会影响来年的收成的。今年的徭役已经让家里欠下了地主不少外债,全指望着这几亩地呢! 别闹了! 算我求你了! 老父亲佝偻的身子在汉子面前泪眼婆娑。曾几何时,他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曾经的他,身挑数石也不曾言苦,曾经...... 就在此时,那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再度传来:“现在归家,减租一厘!” 很快,闻言的百姓纷纷离开,翻地的翻地,扫屋的扫屋...... 夜里,几个不要命的小子瞒着家里人在村头悄悄集合,循着空气中已经渐渐消失的香甜气息慢慢前进。 翻过一座山,越过一条河。 几个小伙伴在进山前被发现,随即被黑衣的秦吏拦下,带上沉重的铁链,充入军营之中...... 几个小伙伴在过河时,因为害怕湍急的河水而不敢涉足,居然转头回转了家中...... 又几个小伙伴实在受不了饥肠辘辘、提心吊胆的日子,也打起来退堂鼓...... 最后的最后,只剩下一个年轻人坚持到了最后。 站在函谷关下,香味越发的浓郁了,可是眼前高耸入云的函谷关,宛如一道天堑狠狠地压在了年轻人的面前,令其再无法前进一步。 关于最后那年轻人的去处,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种子已经种下。 ...... 世人皆知,秦国的消亡已经是势不可挡。甚至连秦国中人,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秦国,比之孝公时候还要艰难。但,秦王显然并不愿意秦国就此消亡。 所以,“共赴国难”的口号再渡被提出。 关中大地上,一轮新的征兵、征粮的行动在冬日里上演——老秦人的最后一滴血,也将为秦国而流。 问题是,赵军并未寇关! 一切仿佛停滞,一切又仿佛仍在继续。 函谷关外,王樯的六万大军依旧时不时地向着函谷关发起进攻,只是每日最多攻两个时辰,似乎也并不想着要真的攻破函谷关,往往遭遇秦军反击便立即鸣金收兵。 巴蜀之地里,新任的郡守已经到位,随之而来的还有赵国的新政,而李牧所部除了安抚地方之外,也如同例行公事一般,每日向着入关通道发起几次规模并不大的进攻。 一句话:就是要用最小的代价让秦王和秦军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的状态。 而作为赵括的杀手锏,在义渠的赵启,更是一股脑儿地训练着大军,根本没有进军的想法。 没错,在彻底拿下楚国之后,眼见着就可以一统华夏了,赵括反而慢了下来。 甚至赵括都没有往西而行,径直带着楚王等俘虏就回了邯郸。随后一心就铺在了内政之上。 先是给各路大军的将士们论功行赏,随即又与众臣商议着让大军轮流休假,让士卒领着丰厚的赏赐各归其家; 接着又是安排俘虏的大军进行屯田的事宜,好在如今的赵国地盘早已足够,否则又是十数万的俘虏,还真不好安排。 最后便是往各个新占领区域派遣官吏,推行新政,甚至还亲自往三晋之地指导新政的推行。 独独忘却了秦国尚未投降之事。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转眼间,函谷关和巴蜀通道的战兵已经经过两轮的轮换了,但始终得不到总攻的王命。 别说底下的将士们了,就连李牧也有些不解,明明一个冲锋就能拿下的事情,为何要整得如此麻烦!若是以他指挥,不需要一月,必破秦关! 但赵括就是不肯!就连平原君相劝,赵括也只是摇头。 因为这一场持续半年之久的大战打下来,赵国实在是吃得太撑了! 先是几乎无伤地拿下了魏境和周邑,接着韩国也随着都城的被破而被自己拿下,仅仅这三块地盘,足足为赵国又添加了四个个郡之大,就这已经比赵国之前数年的功夫拿下的地盘还要大、还要富庶了。 紧接着秦、楚联手来攻,一番厮杀下来,赵国损兵十余万,却把联军四十万大军给击溃。而在对战之间,秦国的河西之地、义渠之地,楚国的吴越之地,又被赵国拿下。虽然其土地没有三晋之地那么肥沃,但好歹又为赵国再添四郡之地。 这一下子,赵国的地盘就已经是翻了个个儿了,而紧接着大军南下,不仅楚国望风而降,就连巴蜀之地也有被赵国给拿下了。 至此,华夏之地,赵国已十占其九还不止。 疆域扩充自然是好事情,但问题却也不少,尤其是在短时间内迅速将地盘扩充了老大的。它的后遗症定然不小。 首先便是官员不够的问题,紧接着,如何将风俗各异的各国(郡)人民团结在邯郸周围,显然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对于旧地的豪强望族的归置也是个问题。 那么这些问题的解决跟打不打秦国有什么关系呢? 很有关系! 首先,想要解决上述的问题,就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也需要牵扯住赵括大量的精力。若是此时继续进攻秦国,势必没有精力和能力去解决这些问题。 当然,若是秦国一战而定那还好,可若是战事稍稍不顺,甚至哪怕是稍稍拖延几个月,那么埋藏的问题就将得到充分发酵。 便以楚地的百姓为例,因为李牧的发粮举动获得了楚地百姓的认可,而赵括率领的主力也一直延续着发粮的举动,延续着这份认可。正因为这样,也才有楚地望风而降的盛况。 可是百姓的认可,不过是一口之粮,来得快,去得更快!而且越是认可,越是代表着百姓们对于赵国有着更多的希望。 若是不能用新政让百姓切切实实地感受到赵国的温暖,那么对赵的认可将会被演绎成欺骗,而满心的希望也将被绝望所替代。绝望之下民众是一堆干柴,只需几个楚国的贵族稍稍怂恿,一点点火花,便会是冲天的火焰。 即便最后扑灭,也将大大损耗赵国的国力。 甚至,在最不利的条件下——星星之火,是可以燎原的! 正是因为看到了赵国大面积扩张之后所带来的可能的负能量,赵括才决定要稍稍停一停脚步。当然,这与赵括之前的“宜将剩勇追穷寇”的决策并不矛盾。 前面追,是要在秦、楚主力大损的情况下,及时扩大利益,占据战场主动权的决策; 现在守,是在大局已定下,将未来的风险降到最低的决策。 当然,停一停的决策,将秦国暂时保留住,不仅仅是为了腾出手解决新并入疆土上的问题,甚至是解决这些问题的一个重要环节。 秦国在,不论是否实力依旧,作为曾经的唯一霸主,只要它在一日,赵括就有充分来的理由要求麾下的将士们时刻保持着绝对的警醒,而在函谷关、巴蜀通道中的轮换制度,也是在找到外扩途径前的,充分保障的军队的战斗力的不二法则。 而只有军队不乱、军队战斗力不堕落,赵括便有足够的底气继续推行自己的新政,继续将原先的豪强一股脑儿地统一到自己的战线上来。 同时秦国在,那么一统便不算完成,也就不到最终的论功行赏的时候,当然也就能够先将重重的矛盾给暂时按下。这不仅仅是在给赵括争取更多的思考的时间,更重要的是给赵括另一个考量的维度。 毕竟战场上的一往无前、拼死效命容易,朝堂上的同心同德却很难!赵括需要在解决问题和新政的推行过程中,去发现和考量真正与自己是同一战线的伙伴们。 当然,秦国自身的战力强悍也是赵括选择按下暂停键的原因之一。 无论函谷关、还是巴蜀通道,都不是轻易能够攻下的。而如今即便有了义渠草原的加持,也不过是增加了进入关中的一个通道。 义渠草原的广袤就决定了几乎不可能派出重兵从义渠进入关中,要知道步卒的行进速度可跟纯粹骑兵的速度不可同日而语,若是派出十万步卒从义渠入关中,光是跨越千里草原所需消耗掉大量的粮秣,就够平原君骂街的了。 若是以骑兵进入关中,一旦秦国坚壁清野,又在函谷关和巴蜀通道的后侧做好防御,其实数万骑兵能做的事情也并不算太多。赵括第一次行动之所以能够成功,占的就是秦军不知所措的光。 什么?袭扰粮道?! 函谷关中的粮草早就堆积如山了,你的粮草耗尽了,函谷关里的粮草还只是少了顶而已呢!至于巴蜀通道,你确定骑兵能在山区打得过秦军的步卒们? 若是赵括不惜血本,猛打猛冲,秦国倒还真不一定能挡住。 但显然,时移世易,已经穿上鞋子的赵括并不想被泥腿子的秦国拖下泥潭。面对着必死的秦国,赵括实在不愿为之付出太多生命。. 而楚国陈都的献城提醒了赵括:“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既然秦国已然如同瓮中之鳖,倒不如任其继续穷兵黩武,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所以,赵括并不想要秦国就此消亡,至少不能在赵军连胜之中,快速地被消灭。 当然,这些都是一位王者的考虑,却是无法与任何臣子言说的,就连行将入土,又一直是赵括的好伙伴的平原君也不能说。 因为这些考量,归根到底还是赵括对于现有官吏体系的不信任,而这样的不信任,显然不适合对任何一个臣子诉说。 至于赵括给臣子的答复,却也很简单:函谷关高、巴蜀难通、义渠遥远,攻之必损兵折将。以将士之躯,铸寡人之功绩,非寡人之所愿也!不若暂熄全面进攻之举,与民修养,坐观秦之自败。 一通话说下来,不仅获得广大将士们的一致好评,更是彻底地将众臣的话头给堵住了。此言一出,若还有人坚持要继续大举进攻秦国,那便是要用将士的性命来铺就自己的升官扬名的道路了,显然,这个骂名,谁也不敢背上。 攻秦之论遂止! 然函谷关上烽火不止,巴蜀道中兵戈不断,义渠更是秣马厉兵,并赵以三郡之力,困秦于关中之地,迫秦专注武备,而赵之诸郡可安享太平光景,而皆迅速发展与恢复之中。 经年之后,国力之别,谓之云泥矣。 第四百零五章 三年积蓄再叩关三军汇聚咸阳城 ,我是赵括,人在长平 时间飞转,又一个三年过去。 华夏大地之上,赵国的红旗早已插遍,而经过三年的耕耘,人们也纷纷从新政中获得了温饱的期盼。唯独在华夏的西南,秦国犹如一块狗皮膏药一般黏在了赵国的身上。 三年的连续丰收,不仅将当年灭韩、魏、楚三国大战时所消耗的粮秣给补了回来,府库中更是充盈。而已经升任内阁首辅的吕不韦不仅在邯郸城新见了一座巨大的粮仓,甚至还在河西郡和蜀郡修筑了两座特大的粮仓,以供战事之用。 如今,就连这两座新修的特大粮仓也已经装满了粮食,可谓之粮足矣! 军事方面,经过与秦军的轮战,赵军的战力即便在平和的三年之中也没有被落下,甚至因为南军这只新军的建立,在山地丛林作战方面,赵军又有了新的突破。 如今的赵国,光是甲种常备大军已经拥有近三十万大军,且都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这还是赵括精兵简政之下的成果,而各地的守军也都已补充到位,大军守军上万,小郡守军五千,足足也有十余万人马,而丙钟屯田兵那就更多了,光是辽东便有十万!可谓之兵多也! 反观秦国,因为连年被赵国大军三面袭扰,不肯认输的秦王迫不得已不断地加强着军事投入,为了应付赵军的轮战,秦王不得不在前线长期囤积近七万大军。 以不过一郡之地,长期豢养着七万主力,若是再算上倍于之的辅兵,不可不称之为穷兵黩武也。而这七万大军对于关中的百姓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而沉重的包袱,税收之重可见一斑。甚至不客气的说,几乎每一粒从秦国土地上长出的粮食都会用到军事相关的事情之中。 即便如此,秦王想要长期保持如此规模的大军仍是远远不足,毕竟底层老百姓的油水早就被严苛的秦法给榨得差不多了,秦王再还想要刮,却也刮不出多少油了。 无奈之下的秦王只好将目光瞧向了比之底层贫民稍好一些的平民们,相较于最底层的百姓,这些平民有一个几乎共同的特点——他们几乎都是清一色地从底层通过战争获得一系列爵位和福利的。 原本可以少交税赋的“公士”、“上造”们,如今也得同普通秦民一般全额缴纳税赋,包括那些杂七杂八的听得有些费解的税赋; 原本无需参加徭役的“不更”的家人们,也重新被征发了起来,修补城池、春米做饭; 一切彷佛回到了商君来到秦国之前,不仅上升通道彻底沦为虚假,更重要的是国家的信誉再一次彻底破产。 然而,在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之后,秦国的形式依旧没能好转,只能说军备竞赛所需的投入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是这种明显不对等的军备竞赛。当然,这也与秦王动手的对象不对有关系。 赤脚而走的贫民和刚刚温饱的平民们能有几个油水,能被割几次韭菜? 要割还是得割那些达官贵人的! 当然,秦王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要那些贵族出血的困难程度远远高于割底层人民韭菜的难度,同时还需要冒着自己被推翻的风险。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秦王当然不会、也不愿意走这一步。 但随着秦国战争潜力的耗尽,或者说是秦人底层已经割无可割、刮无可刮之时,无奈之下的秦王,也只能将目光投向了秦国的中上层贵族们。 刚开始的时候,秦王还算有些顾及,即便是想要敲点竹杠也不会下死手,即便下死手也会找到一个令各方都无法驳斥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贪腐军资”、“有资敌嫌疑”之类的。但渐渐的,秦王发现,这样来钱实在有些太慢,同时秦王也发现了一个近乎无懈可击、百试百灵的借口——“谋反之心”。 随即,秦王子楚的手脚便大了起来,而秦国的无数大小贵族,渐渐在秦王子楚的严重成了一个个任其收割的韭菜,尤其是秦王在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几乎不可能再赢赵括之后。抱着“不为我用,即为他用”的心态,秦王彻底放飞自我,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独裁者。 顺之者,或以抄家论,虽损失有些大,但好歹保存下了性命; 但凡稍有不从者,轻则枭首,重则灭族! 至此,就连作为秦国发展的既得利益者和中上层也都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可以说整个秦国已经在军备竞赛中被作弄得民不聊生、官不聊生。 而秦王得罪所有人才好容易聚集起来的秦军,却在函谷关和巴蜀道中如同草芥一般地被消耗掉。 越是缺兵少粮,越是压榨国内秦民,越是压榨,越是得不到拥戴,而民心、军心因军功制度的破坏而渐渐远去,又进一步降低了前线的战力,战力下降之后,秦王只能征发更多的兵卒,而兵员的集中,直接就导致国内的劳动力不足,劳动力的不足,该修的水利无人修、该浇三趟水的地只够浇灌两趟的,也就间接导致粮食的减产,而粮食的减产又进一步压迫着秦人的荷包。 于是,一个最难受的恶性循环便开启了! 作为如今朝中唯一能打的老将,司马错将军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可是,急归急,要办法确实没有。函谷关和巴蜀道,几乎每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每日损兵都在百人上下,不征兵难道放任赵军叩关吗?而要维持着这样一只大军,日常的粮秣更是少不了,若是连吃都吃不饱,且不说有没有气力对抗赵军,甚至在赵军之前,这群厮杀汉子就先营啸了。 征兵也好、征粮也罢,如今的秦国早已不是那个粮满仓、械满库的富得流油的秦国了,征发钱粮,无异于从众多秦人的口袋中拿出钱粮来。 除非赵军退兵,令秦国休养生息,否则这就是**裸的阳谋,一个无解的死结! 赵国会退兵给秦国喘息之机吗? 显然并不会,趁你病要你命才是赵括的风格!也正因为敏锐地捕捉到秦国正在不断地透支未来的潜力,赵括也才将总攻的时间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后延期。 经过三年的准备,赵国无论从军事、政治都已经准备就绪,民心、士气也达到一个顶峰; 反观秦国之内,三年的盘剥不仅导致境内民不聊生、白骨露于野,甚至连在函谷关作战的士卒也保证不了足衣足食。而在秦国的朝堂之上,无数的重臣官吏都已经向赵国暗通款曲。秦王如今所能凭借和相信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两朝元老的司马错,另一个便是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宦者令。可以说,如今的秦国,除了少数的一些老秦人和他们的王上站在一起,绝大多数的秦人都盼望着赵军的到来。 时至今日,赵括认为秦国这枚果子已然熟透,随即向全军发出“席卷大西南,解放全华夏”的号召! 随即全军动员,十万大军从河西以及楚地出发,分做两路,浩浩荡荡分别向着函谷关和巴蜀地增援而去,而在义渠,训练了三年之久的归义胡骑终于踏上征途。 此战,赵括准备出动总计约二十万大军,不是不能调集更多的兵力,实在是没有太多的必要,毕竟这就二十万大军已经是秦国所拥兵力的三倍之多。 这边赵军调动频繁,那边秦国也很快获得了消息,秦王倒是颇为坦然——该来的送算是要来了! 随即秦国也很快动作了起来,秦王将主力还是集中在函谷关上,由司马错同龄人,在巴蜀道上,则令自己的宦者令为监军,牢牢地控制住军队的指挥权。 公元前246年秋,赵秦间的最后一战率先在函谷关打响。 对阵的双方分别是秦上将军司马错所率秦军五万人马,与赵国将军王樯所率赵军一十二万人马。 没错,李牧并没有直接指挥函谷关的战斗,当然也没有指挥巴蜀道的战役,而是作为攻秦的总指挥坐镇后方。巴蜀道方面则由乐间为帅。很明显赵括这是要培养军队的梯队了。 函谷关上的战斗在第一日便进入了白热化。 关上秦军显然习惯与赵军的一打即撤的袭扰战术,对于赵军突然加大的进攻力度有些许的不适应,面对着抛石车与箭塔云梯的联合立体式进攻,只几个回合下来,秦军便已经大呼受不了了。秦军战力削弱之大可见一斑。 不过一个多时辰,赵军居然就有一队步卒成功在关头立足,这令后方指挥的王樯都惊叹不已。 “这还是长平战场上那只把自己按在地上摩擦的秦军吗?”王樯不由得有些怀疑秦军是不是有些什么阴谋,比如“诱敌深入”? 事实上却是王樯想多了,一直疲于奔命的秦军再难有功夫进行系统的训练,而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也不允许秦兵们在战余有更多的训练,战力下滑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可是,显然王樯并不清楚这些情况,所以在第一时间王樯并没有立即下令主力精锐跟上占领,而就是这短短的耽搁,给了司马错补救的机会,随即司马错便派出了自己的亲兵将那只赵军给赶了下来。 而这一时的失利也令司马错充分地认识到自己麾下的战力有多么的不堪,当即就将自己的亲兵划分成了若干部,随时准备轮流支援关上。 当然,王樯也并没有因为错失了一次可能一站而下的机会而懊恼。他很清楚,只需要按部就班地继续打下去,胜利肯定会是自己的。至于这次机会,丢了也就丢了,并没有什么可惜的。 函谷关的战事就在赵、秦之间的互相博弈中继续进行着,而随着战斗进程的继续,秦军兵力较少的问题也随即被双方发现,但似乎彼此都暂时没有很好的办法,所以,一方继续进攻,一方继续防守,双方在函谷关逐渐相持了下来。 另一面,义渠草原上的归义军已经完成了集结,正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跨越千里草原到秦人的关中一游。 谁也没能想到最先完成突破却是最不太可能突破的巴蜀道!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赵括从来都很清楚这句话的含义,从巴蜀道四川,即便是有路,也是崇山峻岭之间,山谷、裂谷处处都是,几乎每隔几里路,就有一段路程或是极其适合防御阵型,或是可以用作伏击之用。 所以,无论李牧还是赵括,都认为此轮或是困死赵军之途,而非赵军进攻秦国的路通。 之所以,派遣不多不少的五万大军,其目的不在于从此攻入秦国,而在于将秦国死死地困在关中,给予秦国更多的压力。 这样的情况随着宦者令的到来而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虽然宦者令名为监军,可军权都在他的手上。好巧不巧的是,这位宦者令正是赵国的细作,几年前“五国攻赵”的消息就是他给泄漏的,眼见着就是对秦的最后一战了,宦者令也明白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随即,带着亲信,让开了一条通道,放任赵国大军通过狭长的川蜀通道,并且配合着赵军俘虏了几乎全部的守军。 几乎毫不费力地,乐间便带着他的五万多人马进入了关中之地。随即,五万多赵军浩浩荡荡地便杀向了咸阳! 而在细作的有意传播之下,川蜀通道陷落和宦者令投赵的事情,很快传遍了秦国大地。这个消息不仅沉重地打击了所有反赵势力的信心,更是令秦王对所有将领都失去了信任——也包括两朝元老司马错。 赵军尚未抵达雍城,一封要求司马错从函谷关退兵的王命已经递到了司马错的手中。 看着来人手抚刀把的模样和王命之中严厉的措辞,再结合宦者令投降赵国的传言,司马错哪里还不明白这是秦王对自己失去了信任。而眼前之人,或许就是王上的亲卫,但凡自己有一丝不从之言,恐怕来人就要直接“夺权”了。 可是,函谷关若失,咸阳还能守吗? 心灰意冷的司马错随即交出兵权,待大军撤离后,自尽于函谷关中。 秦军既撤,函谷遂拔。 而秦军在撤往函谷关的途中,随即遭遇到了乐间大军的伏击,在距离咸阳不足一日路程的山坳之中,被赵军全数歼灭! 至此,秦国最后的一位能战的将领和最后一只成建制成规模的大军,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秦王再无力回天。 公元前246年,秋,寒露。秦国都城咸阳被围。 五日后,赵上将军李牧并将军王樯帅函谷关外十万大军,会师咸阳。咸阳城中粮秣告急,城中百姓士卒不得已杀马而食。 再七日,赵启所部归义胡骑,赶在最后一刻,来到了咸阳城外。咸阳城中粮秣已尽,百姓或逃或死,城中炊烟尽灭,赵军不忍,遂以抛石车抛入粮食若干,百姓争相而食之。城门之上,再无秦兵相守。 又三日,霜降,赵王括亲至咸阳。 秦王子楚为秦之百官所迫,领文武众臣,出城投降! 赵王括纳之。 至此,秦国,灭! 六国终归于赵矣! 后记 公元前245年,元日。 六国已毕,四海归一,赵王曰括者,遂改国号为:华,以示合一之念。 群臣为尊其盖三之功,遂命曰:皇帝。 因括为皇帝之始,故名曰:始皇帝。 史称:华始皇帝、亦称:赵始皇帝。 麾下平原君赵胜、吕不韦、李牧、田单、赵启、王樯等皆一时人杰出,为统一大业不辞辛劳,是以流芳千古。 遂率群臣,登泰山而晓天地山川、日月神明曰:华夏归一。 并勒石以记功…… 有华一朝,百姓皆丰衣而足食,军事当世称雄,后世称曰:中华繁盛至此始也! 然,临朝四十九载,始皇帝突蒙上天之感召,急急下令监国之太子赵政继皇帝位,并于登基大典之上,众目睽睽之下,消散于无形。 或曰:天之子而下凡,历七七之数,拥旷世之功,功德圆满而归位! 百姓无不感念始皇帝之功德,纷立牌位以纪之,虽时光流转,四季更替,香火不绝也。每逢灾年乱世,则始皇帝之香火日盛。 自始皇帝后,再有华夏分崩离析之时,则必有英雄豪杰挺身而出,挽狂澜于即倒,扶大厦之将倾。而华夏之域再无缩减之意。 后,华二世赵政者,登基二载,帝位逐渐稳固,乃据始皇帝所遗留之《世界舆图》,命上将军韩信者,兴重兵、渡荒漠、而西进,并犬戎,开西域,大军所至,摧枯拉朽,扩地万里而不止。 另以龙且等将,并伐巨木以造船,编练水师者二,一者南向,控南海之峡,改南海为内海;一者东进,登东面小岛,依始皇帝遗命,尽屠之。 史称:二世再兴。 ...... 赵家故事完结。 完本感言 首先还是要感谢各位大佬一直的支持,这里要严重谴责某位大佬,说好百万之后给个盟主的,结果人不见了。当然也怪不得人家,是自己写崩了。 说不遗憾那是假的,从前期的强推上架,到后面寂静无声,难受是一定的。这也导致本书后期的节奏一再加快。 总结来说我觉得一个是没有确立好故事的内核;二一个是自己左右摇摆,导致两头不占,这点在系统的处理上表现得很明显;三的话在刚刚上架那段没有安排足够的爽点,反而有些拖沓,导致读者流失严重,后续再精彩,读者也不会再来了。 当然,内容上的毒点诸如朝鲜和感情戏确实有失考量…… 当然,秦王罪己诏和赵国乡土的描写,也是自己比较满意的桥段,而每次的大战我也努力想方设法用不同的姿势去赢! 中间有过辛苦:日更万字直接把自己更出了胃病,有过迷茫与痛苦:中间一度每天只有两百的新增,自己几乎坚持不下去了。 不甘心的我试图双开来继续证明自己,但显然又失败了。 终于,我选择和那个要强的自己和解。 正如上架感言里说的,我写作的原因,大部分还是因为工作的不顺,这也就导致自己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很可惜,自己的能力就这么一些…… 当然,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每个月靠着全勤也有两千多的收入,本就该很满足才是。 所以,放下包袱的我将三国那本书放弃了,好在是上架前,同时也将后续大纲给贴了出来,也算是一個交代吧。 再后来,便在编辑大姐头的建议下,加快了本书的进程。 磕磕绊绊到今天,总算是完本了。 再次感谢各位老少爷们的支持,尤其感谢「君临天下PL」等兄弟们的支持,没有你们的评论,恐怕我早就写不下去了。 后面,咱也会吸取本书的教训,努力给大家创作出更加精彩的故事。 Anyay,有遗憾才是人生。也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的新书《大明1644,我是太子朱慈烺》。(打个广告不过分哈) 好了,就是这样! 完结,撒花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