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夫人她多娇媚(重生)》 《夫人她多娇媚(重生)》 作者:洱陵 文案 戚念熬到最后,终于熬成大虞最尊贵的女人。 她后半生顺风顺水,可唯一遗憾的是夫君死得太早。 一朝重来,她立志要护住她早逝的夫君。 谁成想她夫君也重生了。 温岭:“到底是谁护谁。” 戚念娇声娇气望着他:“你说呢?” 温岭心头一动:“自然是夫人护着我。” 我愿宠你一生无忧。—温岭 内容标签:励志人生 甜文 主角:戚念、温岭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重生 月明星稀,凉意入体。 “夫人,夜深了。”婢女尚云提醒着老夫人。 尚云问得小心翼翼,她恭敬看着老夫人,眼睛里盛满了敬畏。 老夫人名为戚念,她家世显赫,身份尊贵,她本人却十分随和,平日里都是笑带春风,不喜威严,对待她们这些下人都是一等一的好,而她的子女很是出息,一位皇后,一位首辅,皇后之子登了帝位,首辅广受百姓传颂。 她是大虞国最高贵的女人。 “嗯。”戚念一起身,却有些晕厥,面前的草木乍然退散,化成一地的虚影,她支撑不住自己老迈的身子,直直地倒在了地上,耳边是尚云惊慌失措地呼唤着。 她要死了,戚念该是甘心地想着,怎么会不甘心呢,京城贵妇,哪一个不对她毕恭毕敬,膝下儿女,哪一个不对她恭顺侍奉,她要比天下间大部分女子都幸福了。 是啊,该甘心了,若这样的人生还不甘心,那她奢求的也太多了。 可直到身体感受到冰凉的青石板,死亡侵袭了她,她骤然升起一段不甘的情绪,是了,那个人过早地离开了她,凝成她心口不可遗忘的痛,每一次想起,口中都有丝丝苦楚,梗在喉咙中,吞吐难咽。 她荒唐地想着,奈何桥前,不知道那人能不能等着自己,能不能再续来生的情缘。 他前半生太苦,后半生也没尝到什么甜,就那么早早的去了。 自己熬了这么久,终于能见到他了。 眼前烟雾笼罩了戚念,她像是层层包裹的蝉,挣脱不开这层厚茧,她想要从这份窒息的困境中挣脱,可浑身却没什么力气。 难道这就是死后的感觉么,好难受,她呼吸不上来,仿佛是溺在水里,挣脱不开,不行,顽强的求生欲植入了她的脑海,戚念强烈地呼吸着,终于,天光乍泄,镀着金边的光芒侵袭了她的双眼,她急促地呼吸,重新尝到了一份自由。 “小姐。”戚念耳边响起了青涩的声音,像是许久没听过,它劈开了时间的牢笼,坠在她的耳边,她猛然看向来人,那是一张熟悉而又不熟悉的脸。 年轻,鲜活。 尚碧。 尚碧是尚云的姐姐,是戚念做姑娘时候的婢女,自小照顾她长大,后来为了护她,死在了佛龛前。 尚碧死去的时候,她怔愣着,不可置信,她完全没见过曾经那般温柔的人,一夕之间,就失去了呼吸,再也醒不来。 也正是因为尚碧的死,她的心硬了起来。 戚念眨了眨眼,有点不可思议,她应该是死了,怎么会见到尚碧,尚碧早该投胎去了,可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细腻白嫩,仿佛一把能掐出水来,颇有少女的鲜活,和死前的青筋盘踞、层层皱纹截然不同,她呼吸着,身体颇有少女的轻盈,戚念萌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猜测,声音都带着颤抖:“今年是什么时候。” 尚碧不明白姑娘为何这般问,但还是乖顺地回答:“是天嘉三年。” 天嘉三年,天嘉三年,这四个字像是虔诚的圣音,回荡在她耳边,戚念彻底止不住心里的苦,泪水顺着眼角,噼里啪啦地滑落。 她重生了,重生到十六岁的时候,这一年她还是天真不知世事的女孩,却蒙昧不识人心。 还好,她还没有嫁人,一切都可以改变。 前世那些事,她也绝不会再眼睁睁地再看一遍。 尚碧彻底懵了,今日是姑娘出门之日,老爷夫人正等着姑娘呢,谁知姑娘这忽然哭了起来,她不知戚念心中所想,还以为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戚念受了委屈,她赶紧安慰戚念。 戚念哭了一会,缓和了许多,她目光坚定,这次活下来,她就不会让那些令她惶恐的过去再次发生,既然上天给她再一次活下去的机会,她不会浪费。 她安抚了尚碧,道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如今梦醒了,也该是时候醒了。 戚念穿好了衣裳,她肤色美腻,白得像是上好的瓷器,而眼尾却透着一抹红,微微上挑,颇为勾人,内里一件抹胸,披着葱绿绣百蝶褙子,一根丝降系住松绿软烟罗长裙,还未出阁,就已露娇色。 尚碧拿着药抹了抹戚念的眼角,消去她眼角多余的红意,戚念又变得有几分弱弱可怜,戚念匆忙走到了她父母面前,如今她父母健在,戚念鼻尖一酸,可她不愿让父母担忧,忍住了悲伤,挤出了一抹笑。 她活了许久,细微的表情也能控制得很好,她就这样轻易瞒过了她父母。 坐在马车上,戚念小憩了一会,那些流逝的过去渐渐在她脑海翻滚。 她母亲是清河王之女,是先帝亲封的郡主,身份贵不可言,她父亲则是太子太傅,颇受帝王信任,她则是他们的幼女,自小备受宠爱,从小到大,凡是她想要的,都有别人人奉上来,久而久之,她错把她父母为她建造的保护伞当成理所当然,直到她识错了人,坑了她的家族,她才彻底的清醒。 她握住手中的帕子,那些错处,她不会再犯,当年欺负她的,她都不会饶过,而那个她放在心上的人,该是好好地对他了。 想到那个人,她握狠了手掌,指甲刺透了帕子,留下了一个并不显眼的指印。 他们去的是宫内,殿下刚继位,而戚念的亲姐姐,正是皇后,戚念自幼是皇后带大的,她们姐妹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前世她姐姐没少护着戚念,可她姐姐的路却太坎坷,这一世,她也要护着她姐姐。 戚念他们一家来的时候嫔妃都散了,她母亲见到皇后,素来冷淡的脸多了份柔情,母女两人说了一会话,皇后唤来了戚念。 戚念走近了,她倚靠在皇后身旁,乖巧道:“姐姐。” 皇后笑容淡淡,却别具柔情,她轻抚着戚念的脸,感慨道:“念儿也到了及笄的年纪,这般妍姿俏丽,不知京城要有多少公子心慕于你,念儿有喜欢的么?” 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话,戚念心一揪,当年她入宫,她姐姐也是这样问的,可她当时是怎样回答的呢,好像是娇羞地回道:“听闻首辅之子何晔风姿卓越,性子温厚,况且,首辅他素来不偏不倚,若念儿嫁过去,想来首辅也能帮助姐姐。”当年她年纪尚幼,从府里跑了出去,可回去却找不下路了,是遇到了何晔,把她安稳地送回去,于是她一颗心付了出去,日日痴念着那个少年。 皇后听后却冷了脸,但戚念当时一颗真心捧了出去,她姐姐疼她,也没将心中所忧说出来,只是借着机会让戚念和何晔多接触接触,寻个机会求帝王赐了婚。 大婚之日,何晔喝多了,醉酒失言道:“那日不过是和别人打了个赌,没想到你竟然是皇后的妹妹,还是我赚了。”这一句话彻底打击到了戚念,嫁人之前,戚念日日期待着未来,何晔这一句话,彻底让她一颗真心错付,泪流不止。 过了那夜,她心里有隔阂,一直冷着脸,可何晔全然忘了那夜的话,只当戚念性子如此,而到了入夜,何晔想到戚念房里,戚念当时气急,派人将何晔赶了出去,何晔没想到第二日就入不了新房,直接气得去了青楼。 却未成想遇到了对头,尚书之子瞧不起何晔,又见他大婚第二日去了青楼,顺势嘲讽了他,何晔也憋着气,一怒之下和尚书之子打了起来,这件事闹得很大,传遍了全京城。 消息传到了首辅耳中,首辅夫人一怒之下嘲讽了戚念,戚念性子傲,一怒之下气走了,她不愿回家,站在了石桥之上,不知前路该怎么走,却被人误会自杀,那人匆忙救她下来,送她回家。 戚念想起了前世的纠葛,她道:“念儿常在闺房内,哪里认识什么公子,若姐姐有看得过眼的人,念儿自然是答应的。” 前世她姐姐曾在退亲后安抚戚念,道:“唉,罢了,经此一番,你也能擦亮眼睛了,看看到底谁是对你好的人,只是我原本想给你和状元温岭牵个线,如今闹出这等事,不知人家还愿不愿意等你。 我曾见过温岭,他是个不错的人,待人接物是没话说的,最重要的是他洁身自好,况且他背后也没什么家族,他要是欺负你,我也好替你撑腰。” 那日阻止她自杀之人就是温岭,可当时她不知,还在自怨自艾,白白错过了不少机会,之后她最感念的就是温岭到最后还在等着她。 果然不出戚念所料,如今皇后道:“状元温岭品貌非凡,才华出众……”皇后夸赞了好几个青年才俊,戚念乖顺着听着,她越听下去,越觉得皇后的目光是真的犀利,她提的那些公子,不谈其他,品行却是一等一的好。 听到最后,戚念心里一酸,她姐姐在她成亲这件事上,真的是付出了太多的精力,可自己却被人钻了空子。 她认真地应着,而她母亲在一旁露出欣慰的笑,郡主自小对长女严格,而后养成长女端庄贤淑的性子,而小女儿却宠得太过,性子过于活泼,如今看来,涉及到终生大事,小女儿心里终归是有数的。 皇后说到了最后,摸了摸戚念,有些舍不得:“念儿也不过是刚及笄,还有机会选择,过些日子设个宴,念儿去看看吧,挑个喜欢的人。” 戚念嗯了一声,接着她对父母道:“我想陪着姐姐聊一会。” 她父母自然答应,待到他们离开,戚念看了看周围,调皮道:“我想同姐姐说些悄悄话。”皇后不知所以,还是挥了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 戚念看了一圈,发现没人偷听,她走到皇后面前,神色庄重了些,对皇后道:“姐姐,你还记得徐妃么。” 皇后:“嗯” 作者有话要说: 求各位小仙女收藏^0^ 推一推cp的文^_^ 《住在他心上》桔子粟 -商圈后起之秀傅时深,有着所有霸总都有的特质,帅气多金禁欲且难撩。 立下的fg一直为圈内人称颂——太阳追月亮,他也不会追姑娘 -素人女大学生苏鹿,还人情拍了支mv,意外走红,被某娱乐公司相中进军娱乐圈。 就在粉丝以为他们的国民初恋要人设影视综艺三部曲之后,走完前两步的某人惨提热搜 #女星酒店夜会神秘男子# #小花背后神秘人曝光# 动图里,苏鹿的脸七百二十度高清无死角,两人举止亲密 路人:神秘总裁还有点帅,想站这对cp。 黑粉:人设崩塌,死皮赖脸倒追大佬好上位。 在一大片“滚出娱乐圈”的声讨里,热搜空降 #林深时见鹿# 热门的那条,是傅时深的微博首秀:我追的。 配图的订婚宴请柬上,傅时深和苏鹿的名字相依相偎。 圈内人:??? 傅时深:fg不就是用来倒的? -假正经真皮的中二女明星×伪高冷真骚的隐忍大老板 第2章 巧遇 徐妃乃镇国将军之妹,镇国将军手握重兵,独揽兵权,皇帝素来忌讳这位将军,为了安抚镇国将军,特意封她妹妹为徐妃,在外人看来,这位徐妃和镇国将军张狂的性子不同,她不喜喧嚣,常年在宫内修生养性,不过多参与后宫争宠,是个人淡如菊的美人。 嫔妃在争宠的时候却不会轻易忽略她,可徐妃太耐得住寂寞,从来不插手其中。 前世几乎所有人都被徐妃欺骗了,可戚念再活一世,又岂会被她再骗一次,众人不知这位徐妃的手段,戚念却太过了解,这徐妃看起来不争不抢,实际上宫内不少人都是她的眼线,哪个妃子有了怀胎的迹象,那必逃不了徐妃的毒手。 当年她姐姐就是这时候怀的胎,御医查出来不久,就落了红,她姐姐查凶手查了了许久,只查到徐妃推出的替代品,没能看出这徐妃淡如菊后的蛇蝎心肠。 后来皇后怀了第二胎,勉强保住了,可因先天失足,她小侄子身体就没好过,从小就病殃殃的,到了而立的年纪就去了。 前世若不是温岭阴差阳错查出了证据,她们还不知要被瞒多久。 戚念正色道:“前些日子我同母亲拜佛,后来我有些乏了,寻了个地方睡了过去,却让一阵喧闹吵醒了,我细细听去,竟然是镇国将军的声音。”镇国将军曾拜访过戚念的父亲,那时戚念曾躲在门外偷听,当时皇后还曾打趣她。 “镇国将军不知我在那里,竟然说出世人皆瞧轻了我妹妹,我妹妹不知在皇宫内布下了了多少眼线,诸如皇后的宫殿,侍奉皇后的喜儿,就效忠于我妹妹。”戚念缓缓地说着,她细细打量着皇后的面容,皇后的脸色越发冷淡,她知道,皇后信了,不仅是因为她是皇后的妹妹,还有就是镇国将军前些日子确实去过佛寺,她母亲还曾遇见到,托人对皇后说了此事,而镇国将军所言,那是戚念胡诌的,她没遇到镇国将军,只是前世,镇国将军入狱后,曾招供了他曾在佛寺勾结外邦。 戚念眼色一冷,镇国将军和徐妃,这两人,她必定不会放过。 镇国将军家世显赫,自祖辈起就建功立业,荫及子孙,而他自己也有狂妄的资本,他自小就步入军队,横扫边疆,一身狂骨,众人莫及。先帝驾崩之时,太子为人所害,诸位皇子对皇位虎视眈眈,是镇国将军护着殿下,在兄弟的威胁下,护他登基,殿下登基后,亲封他为镇国将军,并娶了她的妹妹,提为贵妃,也就是徐妃。 有道是共患难易,同富贵难,镇国将军和皇帝,就是如此,殿下继位后,镇国将军手握兵权,久而久之,镇国将军成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常人,就要与皇帝有一份长久的拉锯战,但镇国将军家族世代为官,他过早的嗅到皇帝对他的不满,于是卸了兵权,交了虎符,安皇帝的心。 果不其然,皇帝收到虎符后,自觉愧对镇国将军,特他为安定侯。 可惜皇帝只看到猛虎收起爪子,不再伤人,却未注意到躲在猛虎身后狐狸狡诈的双眼。他低估了深宫中不声不响的徐妃,在皇帝与他兄长拉锯之时,她威逼利诱,收买了不少眼线,这些眼线毫不起眼,却往往在关键之时助她一臂之力,直到她诞下皇子。 徐妃生下皇子之后,安定侯才彻底暴露他的目的,安定侯从未安定过,那所谓的交虎符不过是权宜之计,他想要的,是摄政王,他一直在等,等着他妹妹生下皇子,那就是他露出獠牙之时。 戚念的思绪飘远了,若不是温岭,安定侯和徐妃的计谋就实现了,如今她重活一世,她一定要揭开这两人的目的,护住她所关心的人。 皇后看着这个从小她看着长大的妹妹,如今她妹妹眼里忧思不断,这些像是理还乱的丝线,牵扯着她的情绪,皇后脸上勉强露了一抹笑,拉住戚念的手,她的手掌湿淋淋的,还很温热:“此事就到这吧,出了这个门就不要说了,剩下的我会解决。” 戚念从来不会怀疑她姐姐的手段,前世吃亏是因为她太信任身边人,如今戚念提了醒,她姐姐不会轻易地再让细作坑了她。 她们姐妹又聊了会家常,戚念哄得皇后乐不可支,两人聊了许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日头西去,抿去了白日的暖意,宫墙之内,钟声渐响,戚念有丝丝不舍,还是说道:“我要走了。” 皇后点了点头,唤来宫人,送戚念出去,皇后望着戚念离去的背影,陷入片刻的怔愣,那身影无疑是窈窕的,却直着腰,透着一身的孤傲,她缓缓走着,走出了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稳,明明不过是刚及笄,皇后眼前却浮现出,奶声奶气的小女孩,在自己膝下活泼地叫着姐姐。 她长大了,皇后心里挑出了这个念头,戚念不再是那个会躲在她身后的女孩了,她能手执利刃,危难之时会护着自己。 皇后抿起一抹笑,眼角有一丝轻快,可又想起戚念的话,那抹轻快化成冷硬的冰,凝在了皇后素来温和的脸,她面容庄重,威仪凛然:“来人。” 宫人见戚念走了,早就侯在门边,听到皇后的话,立刻走了进来。皇后的乳娘芸氏恭敬道:“娘娘。” 皇后道:“近日宫内调来多少宫人。” 芸氏仔细地说了一番,皇后揉揉额头:“正好我身边缺两个照顾的,叫她们进来,我选一选。”芸氏应了下来,叫了新宫人进来。 皇后身边的丫鬟月娘等芸氏离开,拧着眉毛看着皇后,她从她还是戚家大小姐时就跟着她了,没那么多顾忌,直问道:“我伺候地难道不好?” 皇后瞟了她一眼:“我让你们清闲清闲还不好!” 月娘打趣道:“当然好。”这时新人进来了。皇后叫她们报了名字,待宫人报完,皇后余光撇到了喜儿,那是戚念口中的细作,她站在角落,隐藏在阴影里,并不引人注意。 徐妃的人,能不能变成我的人呢,这个念头从皇后心里打个转,就停下了,她道:“喜儿和流如留下,其他人散了吧。” *** 戚念出了宫,夕阳还余一抹,暖意淋在她全身,她没有动弹,享受这片刻的宁静,她已经多久没能这样了,无忧无虑,没有枷锁的束缚,静静欣赏京城的美景。 她父亲派来的下人很快就过来了,她上了马车,没有回头:“回府吧。” 镇国将军从宫内出来,下人赶紧牵来马,而他却久久没拿缰绳,恍惚间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还有那张娇艳到藏不住的容颜,他问下人:“那是谁家的小姐。” 下人知镇国将军好美色,早早地调查过京城的美人,见此立刻回道:“那是戚太傅的女儿,戚家二小姐。”他小心观察着镇国将军的神色,那看似无害的脸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玩味笑道:“正好徐家缺个主母呢。” 说罢他收回轻佻的目光,接过缰绳,骑上骏马,赶到马车前。 戚念正思索怎么见温岭,温岭此人父母早亡,家产还被一把火烧了,身边还跟着拖油瓶的弟弟,他身为家里的大哥,要养家,要读书,若是其他人,怕是卷入这琐碎的生活中,莫说是上京,就是读书都读不进去,可温岭不是旁人,他硬是带着弟弟上了京,还成了状元。 他刚当上状元,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她去打扰他,会不会引起他的反感。 戚念不得不这么想,和温岭相处那么久,温岭早就了解他了,他面上温温和和,实则心黑手辣,尤其对于陌生人的到来,更是保持十分的警惕。 前世他们能那般恩爱实在是少不了阴差阳错。 明明前世那般恩爱,如今却全重来了,戚念有点头疼,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引起温岭的注意,年轻的时候,都是温岭陪在她身边,她曾问过温岭为什么喜欢她,可那时温岭却没回答她,只给她一个难忘的夜。 戚念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捂着心口,明明都活了那么多年,一朝重生到及笄之年,竟然还会不好意思,前世的沉稳似乎没有全部落在这具身体之上。 戚念倒是无所谓,什么样的年纪有什么样的精神气,她这么年轻,有点活力倒也很好,前世的活泼都在三姑六婆的传言里磨得差不多了,年纪轻轻脸上都没多少笑,还是嫁给了温岭,脸上的沉稳才起了波澜。 温岭在哪呢,戚念想着,此时他应该是进了翰林院,当上个庶吉士,她要见他,恐怕还要周折一番,不过戚念并不觉麻烦,反而觉察到了乐趣。 她从未在这段时间去了解温岭,这是她缺失的时光,借着这次机会,她完全可以再去了解温岭。 她勾起一抹笑,眼里是数不清的鬼点子。 她正想着,马蹄声忽然在马车旁响起,声音如波浪般,离她愈发地近,她心里一沉,这个时候能在京城放肆骑马的人,只有一人。 果然,戚念的马车停了,她的下人下了马车,恭敬跪拜道:“镇国将军。” 戚念听到镇国将军的声音:“车里可是戚小姐。” 第3章 温岭 戚念心里冷笑一声,自己还未找他,他倒是找上门来,若是前世,她还会怕一怕,如今她无所畏惧,她声音淡淡:“正是,不知将军拦下小女子的车是什么意思?” 这声音宛如黄莺,婉转动人,与一下子虏获了镇国将军的心,他笑得更满意了:“听闻戚小姐才艺双全,在下很是向往,倒是想和小姐交个朋友。” 呸,人渣,戚念从心里啐了一口,这人前世也招惹了她,那时她刚嫁给温岭,温岭为了哄她开心,带她去赏景,没想到遇到封为安定侯的他,他当时也是这般轻佻,趁着温岭不再言语上撩拨她,可当时她是怎么做的呢,好像是气得唤来了下人,乱棍打他出去。可惜镇国将军武艺高强,那群下人不是对手,危急之时,温岭回来了,他不知说了什么,镇国将军脸色大变,气冲冲地走了。 温岭说什么来着,她当时太气了,那话记不大清了,隐约间好像是:“将军,天黑了,难道将军家中佳人不挂念么?” 镇国将军的脸变了一下,可惜隔着帘子,戚念并未看到,但她可以猜到,帘子之外的他的脸色一定很好看,想到此,戚念反而露出了笑。 镇国将军很快恢复,转而笑道:“哈哈,我还未娶妻,小姐可是记错了。” 她没记错,镇国将军此时并未娶妻,可他身边跟着一个女子,她来自大漠,带着属国的虔诚,和镇国将军勾结。 狼子野心,所图非浅。 “那位异域的美人可是风姿绰约,羡煞旁人呢。”戚念缓缓地说道,“只是不知从何而来,竟得了将军的心,若那位美人知道将军这番话,会不会伤心呢。” 镇国将军大骇,那个美人,是她偷偷带回京城,藏在一所偏院里,他下令让人三缄其口,却未想戚念能一语说破,他脸上的笑渐渐隐了下去:“不知戚姑娘如何知道?” 戚念轻笑:“女孩子之间,总会有些秘密,不是么?”女子之间,总是少不了闲谈,而戚念身边女子来来往往,不知有多少朋友,任镇国将军调查,都查不到是谁透给她的。 镇国将军面色不虞,匆匆告别离去,大约是回去找泄密人了,戚念听到马蹄远去的声音,松了口气,她卸了力气,刚才太过凝神,骤一放松还有些不适,她厌恶镇国将军,此番对话,真是耽误自己一天的好心情,不过气走了镇国将军,到也算是有趣的事,她对驾车人道:“天黑了,快些回府吧。” 驾车人不敢多言,谨慎地驾着车,他只是一个下人,主子的话他不敢多听,这段话他听了,就会告诉太傅和郡主。 戚念闭上了眼,回忆起了前世,她见过将军府里的女子,那女子是异域女子,一家人都惨死在边域,她心负仇恨之花,将花的毒粉撒在了皇帝身上,戚念揉揉额头,她的对手,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温岭,快些回去吧,天都快黑了。”师琼抻了抻胳膊,缓解了疲惫,他走到温岭身边,见温岭站在街上,目光盯着一辆马车,那马车构造精致,一看主人就非普通人家。 “京城达官贵人数不胜数,不过眼,不过心,省得招惹一身麻烦。”师琼劝温岭。 “那是戚家的马车。”温岭出声道。每个家族都有家纹,也会在显眼的地方刻上,省得其他人不长眼。 师琼自是知道,可知道又如何,戚家算是贵中之贵,家族内有郡主,有皇后,还有位太子太傅,按照常理,该是嫁给皇亲,可皇帝兄弟少,仅存的几个兄弟都成亲了,戚二小姐断不可能去做妾。 师琼可不会多想,他也摇一摇他兄弟脑子里的水:“戚二小姐什么身份,京城爱慕她的人多了,你可别瞎想,况且戚二小姐娘家的身份,真要是在一起了,你可未必好过。”温岭有状元这层身份,倒是很多人垂涎,说是配戚二小姐,倒也配得上,只是戚二小姐身份很好,但太好了,既是一条路,又是一把刀,有很多人靠着路乘云直上,却死在暗处的刀上。 前朝的状元,娶了首辅之女,可惜女儿早死,两家反而结了仇,状元一生坎坷,郁郁不得志,师琼怕温岭走上那人的老路。 “我没多想,我只是想报恩。”温岭收回目光,淡淡说。 师琼惊讶:“你还欠着戚二小姐的恩情?” 温岭:“于她而言,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他刚要走,就发现镇国将军的马停在戚二小姐车前,他止住了步伐,师琼啧了一声:“果然啊,喜欢戚二小姐的人还真多啊。” 温岭脸一下子就黑了,他盯着那车马,以及马上的人,师琼也等着,过了片刻,不知戚二小姐说了什么,镇国将军脸色很差,愤怒地走了。 师琼讶然:“没想到戚二小姐这般不好惹,连镇国将军也吃了瘪。” 温岭却笑了:“这才是戚二小姐啊。” 师琼:“可镇国将军丢了这么大的人,日后怕是要报复回来。” 温岭眉眼舒展,而目光却无一丝热意:“那也要他有机会。” 师琼忽然察觉周身一凉,他怎么察觉到一丝杀意呢,一定是他的错觉,对,就是错觉。 “快回去吧,我想喝酒了。”师琼揉揉胳膊,远离这份凉意。 温岭回到了家里,他弟弟在读书,字正腔圆地背着书,妹妹坐在那里捣药材,他没跟着师琼去喝酒,家里面还有两个小娃娃,他总不能这般不负责任,他带回了吃食,摆在了桌子上。 弟弟妹妹一看到吃食,眼睛都亮了,弟弟放下书,妹妹放下铜冲子,凑到温岭前面,嗅着食物的香气,弟弟匆忙打开了包纸,看着里面的饭菜,弟弟一下子就笑了,温岭温声道:“快去洗手,洗完过来吃。”两个孩子听后抢着去洗。 一家子吃饭食不言寝不语,很是寂静。 等到吃完,弟弟问:“哥哥你今天心情很好?” 温岭眉眼带着温柔:“确实很好。” “自从你搬进这个院子里,还从未像今天一样好呢。”妹妹补充着说。 “是么?”温岭喃喃自语,“可能是之前心有遗憾吧。” “当上状元还有什么遗憾呢?”弟弟耳尖,听到了温岭的话。 “求而不得,算不算遗憾。”温岭问道。 “只能说不是你的,是你的你不用求都能到你手里。”弟弟冷酷地说道。 “你呀。”温岭对待弟弟妹妹很有耐心,最近弟弟看似成熟的模样,他也懒得戳他,况且今天心情还不错。 “哼,不要理他,他最近总是这幅小大人的模样。”妹妹倒是很无情,她拿了一沓信纸,对哥哥乖巧说道:“隔壁的大娘又给哥哥你牵线了,哥哥你有没有喜欢的。”妹妹眨着眼睛看着温岭,里面是满满地关心。 “你这是做什么。”温岭无奈:“将这些还回去吧,我不用他们牵线的。” 妹妹一脸我懂的表情:“那哥哥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让我有个准备。” 让我看看未来嫂子是什么样的,妹妹暗暗想到,她余光瞥到弟弟,弟弟看似不在意,实际一直注意他们的交流,妹妹忍住了翻白眼的动作,弟弟看起来是个小学究,可真问起来,真是一点都少不了他。 温岭敲了敲她的脑袋:“别总想这些有的没的,你今天的书有没有抄啊。” 妹妹捂着脑袋:“哥哥你这是气急败坏,一定是我戳中了你的心事。” “我有什么可气急败坏的,我还不想这些事。”温岭想起戚念,默默反驳道。 “难道哥哥你有隐疾。”妹妹灵光一现,这些日子一直在看医书,忽然想到了医书上写得一条,原本她不当回事,可如今她的哥哥似乎和医书上某些症状重合了,他从来都不对那些牵线的姑娘感兴趣,还十分抗拒,妹妹不得不大胆地假设,哪有男子到了成家的年纪不想这事呢,妹妹小心瞄着哥哥,他哥哥脸色沉静,眼里古井无波。 妹妹惊恐,自己真的猜对了,完了,医书上有没有写怎么治,短短一瞬间,她翻遍了记忆,好像没有,她不禁后退一步,郑重而又悲伤:“哥哥,相信我,我一定成为女神医,帮你治好。” 说完就捧着铜冲子就要跑回屋子,却被温岭抓住衣领,温岭笑得温柔,妹妹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努力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不要讳疾忌医。” “我只是心有所属,小小年纪不要乱猜。”温岭对这个跳脱的妹妹实在没招,只能承认了,省得她瞎猜。 妹妹一下子就活过来了:“所以未来的嫂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她刚说完这话,忽然想起来哥哥一进门说过求而不得,求而不得是什么意思来着,好像是有所求却得不到,难道那个女孩子看不上哥哥! 这可真有意思,可她今天惹了哥哥一遍了,不敢再惹了,见哥哥不愿回答灰溜溜回到房间里。 弟弟见状,哼了一声:“她是朽木不可雕,让她看书还不如让她干坐一天。” 这两个小孩是龙凤胎,从小打到大,妹妹手比脑子快,等弟弟想用道理反驳妹妹时,他早就被妹妹制伏在地上,妹妹若是在哥哥面前犯了错,他少不了挤兑。 毕竟打不过,口舌之欲什么最好了。 温岭对他俩不愿意多说什么,只是和往常一样,考校了弟弟一番,弟弟背书还算是流畅,不消片刻,弟弟就背完了。 弟弟又把今日的默写拿给温岭,温岭看了一番,字体很是端正,是用了心的,温岭照例夸了一番,他走到妹妹房门前:“你今天是不是也该背一背呢。” 妹妹打开房门,仰望着温岭,她吐字很是清晰,背完了一篇,背完了却未退回去,而是拿出一个绣包,支吾说:“这是我绣的,算是安慰你的。”说完快速关上了房门,留温岭一人在外。 …… 温岭随便一想就猜出妹妹想的什么,只是这份心意颇有热忱,熨烫着他的心,他也就懒得计较了。 他回了主卧,眼神有些晦暗,那骠骑停在马车的画面一直在他脑海里翻滚,最后算是一个不错的结局,可心里却像是横了一根刺,十分不舒服。 微弱的烛火氤氲出些许的光,却够不到温岭的衣角,不可说的心思在温岭心里节节生长,搭出了蛛网般的阴暗。 他猛然站起,像是被自己吓到,不明白为何会有这份想法,那强烈的独占欲,太过不可思议,像是猛兽般撕咬着他的心脏,明明只见到了戚家二小姐的马车,怎么就恨不得将那份娇艳藏起来,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他怀着罪恶的心情入了睡,过了许久才睡着,他梦里是荒芜的,那金戈铁马、塞北荒城,化成一道道剪影,勾勒起刀光剑影的世界,侵袭着这一世的记忆。 他恨,恨自己错算一招,迷失在那羊肠小路里,连她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这种恐惧惊醒了温岭,他额间冒出细密的冷汗,出口却是:“念儿。” 这荒唐离奇的梦里,他曾得到过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第4章 追夫 塞北寒霜凛冽,偌大的荒野,她像是小小的一点,快要迷失在其中,他们说她夫君失踪了,久久不联系,怕是凶多吉少,生死难料,可她不信,那些日子寒气侵身,可她偏要固执,不停地去寻找,终于,在一处羊肠小道,她找到了她的夫君。 大约是重来一次的后遗症,她梦里全是前世的片段,在她脑海里面翻腾不息,戚念毫不意外地起晚了,尚碧见她醒了,伺候她洗漱。 待到洗漱后,尚碧告诉戚念郡主在等着她。 戚念心里有数,昨日种种,母亲必定有疑问,这原本意料之内的,她整理之后去见她母亲,她父亲上朝去了,她母亲独坐在水榭里,雍容闲雅,明艳端庄,而旁边丫鬟调香,烟雾袅袅,拢在郡主周围,好似羽化而登仙,戚念乖巧道:“母亲。” 郡主见到小女儿来了,挥了挥手,让丫鬟下去,她四周无人,温声道:“念儿,快过来。” 戚念靠近着郡主坐着,她母亲这般模样,她有多久没见到了,戚念眼角一酸,却被理智狠狠压住:“母亲可是问我姐姐和我说了什么?” 郡主嗯了一声:“你姐姐她爱把事藏在心里,我也不好多问,那时我也不好多问,你姐姐可有什么苦闷?” 她姐姐是照着皇后的位子养的,一言一行都少不了规矩二字,加上她是长女,郡主对她要求很严,养成了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等到郡主觉得不妥,却已经晚了。 “姐姐没跟我谈委屈二字,想来不会瞒我,况且姐姐懂得借力,真有人欺负她,姐姐会告诉母亲的。”喜儿那类人只要有心提防,就是小事,不值得和母亲一说。 她说完这句话后,郡主愁绪渐消,转而一问:“那你呢,你不喜欢镇国将军?” 纵然镇国将军容貌俊逸,可戚念想起镇国将军那张脸就难受,连忙否认道:“念儿才不喜欢他呢,京城里多少女子和他牵扯不清,念儿可不愿做其中的一人,更何况他妹妹是徐妃,我还不想和姐姐的对头联姻。” 郡主摸摸她,眼里带着一丝赞许,念儿父亲身为太傅,若是有联姻的苗头,怕是皇帝会注意到她家,插手其中,弄到最后,说不定会影响到太傅和长女,郡主拍了拍戚念的手:“若是再有昨日的事,直接骂走就行了,戚家也不怕他。” 母亲霸气,戚念心里暗暗欣喜,以她的家世,也确实不必怕镇国将军,不过母亲这话放这,戚念底气更足了。 过了片刻,婢女端来了莲子燕窝羹,戚念正好还未吃饭,嗅着香气四溢的羹肴,肚子都不受控制地响了起来。 郡主笑了起来:“你呀,慢些吃吧。” 戚念吃完,她回了屋子,想了想该是去瞧一瞧温岭过得如何,这一世她一定只会选择温岭为夫,在此之前,她要好好去观察观察他。 她找出一身男装,从脸上勾描几笔,片刻后一个清秀的男孩子就出现了。 尚碧见怪不怪的模样,戚念身为小女儿,从小宠得太过,活泼机敏,伶俐好动。 她见小姐换上男装,也要跟着换,戚念未阻止她,她要是自己出门,她母亲必定会知道,有尚碧跟着,她母亲反而不会阻拦。 尚碧会武,能好好保护自己。 想到此,戚念心里一寒,前世若不是车轮战,尚碧又岂会离她而去。 她手上的动作都不禁慢了几分,尚碧见戚念脸上有些愁思,赶紧替她整理整理,打趣道:“小公子这般俊俏,不知要惹哪家姑娘日思夜想了!” 戚念听后眉眼带笑:“我要惹得小娘子,名叫尚碧,不知姑娘姓甚名谁?” 尚碧一脸娇羞模样,戚念粲然一笑:“好了,出门吧。” 两人从后门出去了,戚念带着尚碧去一个茶楼坐着,听了一上午的说书,说书人醒木一拍,故事讲得抑扬顿挫,尚碧听得入神,戚念心神不宁,她满脑子里都是温岭,可又在想怎么让温岭喜欢上她。 等到差不多的时候,戚念带着尚碧走了,她十分巧合地走到了温岭的宅邸。 这是圣上赐的,戚念很熟悉,她前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这里。 明明前世就是自己家,可如今却没有由头进去戚念有些心酸,正当她站着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小兄弟,你也来瞻仰状元的门宅?” 这声音带着三分的熟悉,七分的遥远,戚念回头一看果然是温岭的好友师琼。 师琼此人,身负七窍玲珑心,却没有心怀苍生的大志向,混迹在朝堂之上,装傻充愣,众人都看轻了他,可正是他,在大漠苍狼入侵之前,察觉到危机,禀告皇帝。 温岭当时身为首辅,重视了师琼的话,调兵布阵,抵挡了大漠属国的背叛。 这是温岭的至交,也算是她的恩人,温岭离他而去后,师琼帮了她不少。 可如今她只能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正是,听闻去年考题不似往常,这样都能当上状元,我实在是好奇。” 先帝那年还未薨,身体却已经不好了,众皇子嗅到不寻常,忙着寻良臣,正巧赶上秋闱,皇子的目光盯上了这群学子。 众皇子从才学到家世,推测考生,这群考生也抵抗不了皇子的交好,纷纷站了队,可这群皇子千选万选,却漏了一个人,那就是温岭。 温岭当时带着弟弟妹妹到京城,穷困潦倒,加上春闱成绩确实不打眼,他没入皇子的眼。 可谁也没想到最后排榜一出,状元的名头落在温岭身上,众皇子不服,殿试为难上了温岭,却被温岭春风化雨,一一解决。 这事传遍了京城,很多人都到这里瞻仰一番,戚念不是第一个人。 照理来说,来这里瞻仰的人多了,师琼早该是见怪不怪,可这个小公子生得太好,一副细皮嫩肉的模样,眉梢却带一股风韵,好一个俊俏儿郎,他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不自觉勾着师琼的目光,师琼忍不住搭话。 师琼也是去年秋闱出来的,明白去年的厉害,听了戚念的话,称赞道:“所以温兄当真是奇人。” 戚念听出他话外的意思,顺着他的话道:“这位兄台,你认识温状元。” “当然。”师琼想多和这个小公子聊一聊。 戚念也是这个想法,她没办法直接进温岭的门院,但有师琼的帮助,她不仅能进去,还能和温岭见上一见。 这时候温岭是不认识她的,戚念还要想办法博得他的好感。 前路漫漫,追夫好难。 “他是个怎样的人?”戚念眼神带着光,十分热切,她自然知道温岭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她好奇师琼怎么看得温岭。 “你见见他就知道了。”师琼很快就说了出来。 戚念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却得到这意料之外的机会,她瞬间欣喜,直接把那份好奇抛在脑后。 只是她还有一丝委婉:“这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师琼笑道:“不麻烦,只是不知公子姓名,我也不好介绍。” 戚念心思一转:“我叫俞隐。” 戚念气质端正,一身行头价格不菲,就她腰间垂挂的宝玉就价值千金,师琼识宝,而他身后跟着的侍卫也不是普通人,加上这个姓氏,他眼睛一亮:“可是清河俞家郎。” 清河王正姓俞,也是戚念母亲的娘家。 戚念点了点头。 师琼一挥手,指引着前路,对戚念道:“请跟我来。” 戚念刚要走,尚碧拽了拽她,她回头看到尚碧担忧的目光,她安慰地笑了笑,跟着去了。 尚碧面色有些冷。 温岭回了家,他有些头疼,昨日那场梦太离奇,可也太有真实感,他甚至能清晰回忆戚念嫁给他的模样,想必那时候自己一定喜不自胜,可是自己却先一步离她而去,他脸色白了一分。可就算这样,他也希望是真的,他得到过戚念,就算是他在那场梦里早早地死去,尸骨未寒。 妹妹脑子灵活,早早背完了书,从那看医书,她偷瞄着哥哥,有点忧伤,今天的哥哥,很不对劲。 拿的吃食不对劲不说,回来后不知想着什么,就坐在那里,也不考校他们,一副神游物外的模样。 连衣角蹭了墨迹都没发现,平日里她哥哥不是这样邋遢的人,一定是出事了! 这样的念头一冒出来,她怎么想怎么真,就算是当时他们的家被叔叔夺走了,她哥哥都没这么惆怅,能让她哥哥变成这样,一定是个大事,她听过书,她哥哥这个身份,谁能让他这般愁容满面,那一定就是皇帝了。 妹妹有点窒息,她哥哥惹了皇帝,那要怎么办,哥哥会不会发配到边境,她和那个臭小子要跟着,妹妹不怕吃苦,她从小吃苦吃习惯了,她只担心再也不像这样,能无忧无虑地看医书了。 她看看弟弟,弟弟一副认真看书不知人间愁思的样子,她心里叹息一声:这个家还要我来担心啊。 妹妹拽了拽温岭的衣角,温岭回了神,他妹妹一脸勉强镇定的样子,对他郑重说:“哥哥,无论你惹了谁,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 温岭怔住,不知他妹妹又乱想什么,他揉了揉她的头:“你有这份心我很满意,不过我惹了谁?” 他话音刚落,响起了敲门声,妹妹寒毛直立,满脑子全是:完了,皇帝派人来抓人了! 第5章 相遇 温岭见妹妹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陷入片刻的疑惑,自己究竟暗示她什么了。 他从小看着她长大,太了解这个跳脱的妹妹了,她怕是又乱想了,温岭像往常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好了,别乱想了,没什么事。” 他的手很温暖,抵在妹妹的额头上,像是一缕烛火,于昏暗不见的暗处点出了方向,这一下子安慰了妹妹。 哥哥是家里的顶梁柱,如果有事,他只会不说,不会说谎。 妹妹那惊慌的心静了下来,想了又想,若不是麻烦,哥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妹妹还没问出口,温岭就去开门了,他一打开门,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他下意识说道:“师琼,你没去喝酒” 甫一说完,他就察觉到师琼身后还有一个身影,只是那身影比师琼小巧的多,师琼往旁边一靠,彻底露出了戚念。 师琼一笑,喜不自胜道:“这位小兄弟听闻过你的传说,过来膜拜膜拜你。” 温岭彻底惊住了,师琼的话好似露水,日头一晒,倏然消散,温岭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盯着眼前人,她昨日还是他梦中人,如今就出现在他面前,他心砰砰直跳,却不敢表露出来。 像是长夜的流星,划过苍穹,点缀了夜色,拨动了心魂。 这是戚念,温岭清晰地认知道,她扮成男装,和她本来的样子不同,只有两分的相像,可温岭还是一眼就看出她了。 他熟悉她每一处,从眉眼到薄唇,甚至是笑起来时那脸颊的酒窝。 她骤然出现在他面前,他甚至有一丝慌张,自己今日很是狼狈,回来还没整理,不知她会有什么印象。 戚念也盯着他,她心里是难受的,这张脸在前世曾夜夜出现在她梦里,可她从梦中惊醒,空旷的府邸却再无他的痕迹。 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她以为自己只能死后在地府相遇,上天却给她另一个机会。 她彻底感受到重来一次的意义,太好了,前世那份遗憾,今生足以弥补。 那份空落,彻底坠实了。 温岭长得很好,明明和师琼一样,穿着一身官服,他却像个世家公子,人如璞玉,未有藏拙。 真不愧是自己看上的人,戚念美滋滋地想。 温岭和戚念的想法不过片刻,戚念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像是真的敬畏状元一样,追捧道:“我之前就听闻过你的传奇,如今相见,到也算是圆满。” 温岭也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他温和道:“不过是世人谬赞?” 两人演技都很好,一人是在官。场沉浮,一人是多活了数十年,两人都误会对方,反而把对方骗了过去。 都以为对方是初见。 师琼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但还说不上来什么,只能先打破这种僵硬的场景,道:“这位是清河俞氏的公子。” 温岭心道,这是借用了郡主娘家的称号。 “寒舍简单,望俞兄不要见怪。”温岭一抬袖,请戚念进去。 戚念点了点头,顺着他的引导,走了进去。 在交错的一瞬间,两人心里同时想:她/他没有过去的记忆,要努力追他/她啊。 温岭的宅邸比不上戚府,连下人都没有几个,可这里一草一木都是熟悉的感觉,甚至对戚念而言,这里更为温馨。 凉亭里有四个人,坐着写字的两人,还有看着的小童,写字的是温岭的弟弟妹妹,这两个孩子很乖巧,她前世嫁入这里,他们两人待她很好。 弟弟叫温廖,妹妹叫温颜。 温岭叫来两人,弟弟和妹妹乖巧地走了过来,温岭道:“这位是俞公子。” 弟弟和妹妹礼貌喊道:“俞哥哥好。” 戚念淡淡一笑,拿出了刚才从街上买的礼物,给了两个孩子,道:“刚才顺手买了,如今却有了去处。” 尚碧从一旁搭腔,“小公子,小小姐快收下吧,我家公子好买这些,如今终于有了送的人了。” 弟弟妹妹见戚念初见就给了礼物,有些踟躇,不知该不该接下来,他们同时望向了温岭,温岭点了点头,两人眉眼一展,挂满了笑,收了礼物,说了声谢谢。 温岭对这两个孩子道:“快去读书吧。”两人听话的离开了,走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看戚念,戚念心里一喜,忍不住夸道“真不愧是温公子的家人,小小年纪这般懂礼。” 温岭看痴了,可又反应过来,垂下了眼皮,闷声道:“他们素来乖巧。” 戚念对这两个字不置可否,前世的相处,这两人可不是温岭口中那乖巧的人,但面前只能装作不知道。 接着温岭道:“远来是客,我去泡一壶茶。” 泡茶这事原本嘱托下人就好,可温岭好亲力亲为,师琼早就知道他这份习惯,他向戚念和尚碧解释完,就带着戚念和尚碧去桌子那坐着等他。 温岭去取茶具了,他走得不急不慢,倒真是请人的姿态。 戚念收回目光,暗自数着数,还未数到三,妹妹凑到他们面前,她一副好奇的模样,望着戚念。 戚念知道温颜坐不住,她忍不住逗逗她:“你不去读书?” 温颜一双大眼睛望着她,湿漉漉的:“家里好久没来过其他人了,尤其是像你这样面善的哥哥。” 师琼一脸受伤的样子:“难道我不面善!” 妹妹看了看师琼,又看看戚念,认真道:“我不想说谎。” 师琼一副西子捧心状,道:“我真是白对你们好了。” 师琼不说这话还好,等他说完,妹妹瞥了他一眼,鼓气道:“你好久没来了,哥哥说了,你最近天天去喝酒。” 师琼想了想,好像曾经答应过来温颜看她,后来同僚约他吃酒,他没来,想到这里,他悻悻地缩着,不敢多话。 温颜解决完师琼,问戚念:“你是哥哥的朋友么?” 戚念想了想,一脸敬佩的样子:“我不认识你哥哥,只是我听闻过你哥哥的事迹,很佩服他,来这想和他交个朋友。” 温颜一听戚念夸他哥哥,立刻咧嘴笑了:“嗯,我哥哥是最好的哥哥。” 戚念乐不可支,童言无忌,温颜年纪尚小,不过八九岁,原本正是闹人的时候,可在前世的相处中,戚念却知道,温颜不闹人,除了想法不可思议外。 尚碧也跟着乐了,她没想到状元的妹妹这般活泼。 温廖坐在那里,却并没有看书,他见戚念那边很热闹,但又不好意思凑过来,戚念眼神很好,她看出来温廖想过来,但这是今世第一次来这里,先不要太过热情,过犹不及,反而不好。 温颜好喜欢俞公子,他不仅长得俊秀,性子也很好,真希望他多来啊,家里面只有哥哥实在是太无聊了。 温颜默默地想着,屋内传来轻微的声音,温颜耳尖,知道哥哥快出来了,赶紧逃回去看书。 戚念三人见到温颜这熟练的样子,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 温岭他确实喜欢亲力亲为,可他不是什么都不懂,陌生人在的话,他肯定是要仆人来的,可他却受不了,猝不及防的见面,好似细密的羽毛,轻扫他的心,他只借着倒茶的由头,单独呆着,理智才将将回笼。 等他终于清醒,心里萌生了巨大的疑惑,无法散去,戚念怎么会来找他,他们两人此刻并无交集。 这一切的疑惑蔓延了起来,绕着温岭,他多想了许多,戚念是不是也做了一个梦,梦里有自己,想到这里,温岭眼神一下子就深了,甚至有些灼热,迫切地想问问她。 第6章 追妻 温岭端着热茶出来了,给这几人倒上,戚念望着温岭,温岭倒茶很是规矩,这份规矩是骨子里透出清风明月的优雅。 真不愧是我喜欢的人,戚念偷着乐,但她面上还是一派正经,十分礼貌地回道:“多谢。” 温岭坐下,三人闲谈了会,师琼一直在问戚念的家世一类,戚念早有准备,应付了过去。 她母亲时常回家省亲,每一次都带着她,她对清河王府,简直熟透了,能解答师琼的任何问题,而他的身份更是好说,清河王府,是真有一个叫俞隐的少年。 戚念可不怕戳破,她母亲曾把俞隐接到戚府,俞隐和她年纪相仿,他们关系很好,戚念第一次女扮男装就是俞隐提议的,就算是他们真找到了俞隐,俞隐也会替她瞒着。 只是他身体不好,不喜京城,嫌弃太过吵闹,清河王妃怜惜他,前些日子选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俞隐就躲在那里写诗作画,前世他在那处待了四十年,留下百十幅画作,皆为寄情山水之作。 闲聊之中,戚念也说了自己不常在京城此番前来,不过是阴差阳错,师琼有些遗憾,还挽留戚念,劝他长居京城,可戚念不会用这个身份太长时间,她郑重地拒绝了。 温岭就这样看着戚念和师琼闲聊,他能注意到,戚念是和师琼聊德很多,但她的目光,多数落在自己身上,可那眸子里,似乎只有满满的敬佩,一想到这样,凉意好似猛兽,吞了他的心,他梦里戚念曾盯着他,那像是把自己装进了她的眸子里,深刻而又执着。 如今的戚念却是一副谦谦有礼的佳公子模样,温俭恭良,和梦里的她,相差甚大。 但温岭没有放弃,他大胆地试探道:“俞公子来此不仅仅是因为敬仰我。” 戚念心一惊,自己暴露了什么,她了解温岭,温岭大部分时候都是和颜悦色,让人有一种春风化雨的感受,却不从会这么直白,自己莫不是惹他生厌了。 温岭哪能料到,戚念比他多活了几十年,又岂会料到,太过熟悉,反而惹了误会。 戚念只能想到,他们还没有经历过那些风雨,温岭不认识她,不喜欢她太正常了,自己就这样过来了,她太想温岭了,却弄巧成拙,还引起温岭的怀疑,本末倒置。 她的经历足以让她不动声色,甚至能一脸哀叹地说:“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是我大哥,他日日在家夸你,我实在是好奇,不服气才来找你。” 她竖起手指,发誓道:“不过见到你了,我彻底服气了。” 见师琼有点狐疑,她缓缓补充道:“真的。” 温岭知道戚念口中的那个,他确实时常夸他,前世也是托了他的福,否则他不会轻易娶到戚念,他彻底死心了,原来只有自己做了梦,那段悲喜相交的人生只留给他自己。他这样第一次错过真相。 算了,温岭心底反而挤出一丝欣喜,戚念就坐在他面前,言笑晏晏,眉眼里没有一丝阴霾,她轻快地和师琼谈论着那些似是而非的传言,日光落在树上,斑驳的影子打在她的脸颊,周围弥漫着所谓幸福的气息。 她没曾受伤,世人也未误解她,自己却提前认识了她,温岭品到这梦的意义。 既然知道了前路,就要好好守护着戚念,何晔之流,他绝不会让他们不会伤害到戚念,温岭眼神晦暗了一刻,转而又恢复那温和的模样。 师琼正在显摆茶艺,戚念和尚碧的目光落在师琼身上,都忽略掉温岭那瞬息的变化。 可温颜注意到了,她那个温柔的哥哥,似乎有一瞬间,变得很摄人,她心脏都要被那目光捏住了。 温颜看看哥哥,又看看俞公子和正和师琼交谈甚欢,温颜脑子不受控制地乱想:哥哥今日心情烦闷,是不是不想见外人,所以忍到现在。 温廖忽然拍了拍温颜,温颜正乱想着,这么一下子直接吓到了,她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大喊,压低声音说:“干什么!” 温廖道:“哥哥是不是心情不好。” 温颜没想到这混小子也有这种想法,她重视了起来,只听温廖道:“他只给俞哥哥添茶了,根本没管师哥哥。” …… 温颜:“他今天心情不好,可能是不喜欢师哥哥带回人打扰他,他和师哥哥关系好,所以不那么客气,而俞哥哥是客人,哥哥要客气一点。” 温廖怀疑了片刻,真的是这个原因,但今天哥哥心情不好是真的。 温廖:“该怎么做让哥哥心情好一点呢?” 温颜:“只能等师哥哥他们走了,我们好好安慰一下哥哥。” 温廖直觉温颜的安慰和他想的不一样,但看着温颜这么正经的样子,点头道:“嗯。” 他们三人相谈甚欢,戚念了解他们,师琼擅长聊天,温岭说话一针见血,倒是颇有相见恨晚之意,到了后面,他们聊到了一本奇书,师琼嘴快了一步,说温岭心念这本书,很是想看,戚念想起来,前世温岭也很喜欢这本书,他曾向文昌侯借过,之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文昌侯没要回去,那本书就一直在府内放着,温岭也一直翻阅那本书。 戚念眼睛一亮,这可真是哄温岭的好法子,她温声道:“这本书我听过,听闻文昌侯那里有,我家长辈和文昌侯关系不错,可以借出来一段时间看看。” 师琼刚要挥手说不用了,温岭不喜欢欠别人的,尤其这件事更是要欠很大的人情。 温岭突然出声道:“那我就多谢俞公子了。”这是个接近戚念的好办法,有这本书他反而能借机多接触接触戚念。 师琼的话卡在喉咙里,差点咳嗽出来,他简直不可思议,温岭好书,这不是秘密,曾有人拉拢温岭,赠温岭一本绝世好书,却被温岭决然拒绝了。 俞隐这人认识有一个时辰么,就欠下这么大的人情债,不对劲,十分不对劲,可师琼也说不上来,人是他带来的,话题是他题的,怎么结果如脱缰的野马,不受预料。 他打量着温岭,温岭一副爱书成痴的模样,倒和往常一样,既然这样,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戚念眼神一亮,果然,她的方法是对的,她勾起一抹笑:“那好,这两日我就去借来,只是温公子家的大门可别不见我。” 温岭笑得如遇春风:“自然不会,俞公子若来,我必扫榻相待。” 戚念得到想要的答案,抿嘴一笑,果然啊,还是要用他喜欢的东西接近他啊。 戚念她是知道温岭不愿意欠人情,可她比师琼了解得更多,那本书,对温岭意义重大,那是他祖辈传下的书,可惜却被他不成器的爹给当了。 温岭想收回来,很迫切,戚念知道。 她活的太久,那些她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她都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温颜温廖:! 哥哥想看书了,那就是不生气了。 师琼:! 这书让你习惯都改了? 第7章 巧遇 戚念那日很快就回去了,并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候,她挂念着借书这个事情,等第二日就去文昌侯府借来了书。 她好读书,他父亲就是太傅,光藏书就占了不少地方,她从小到大,就没缺过书读,这样去借书还是第一次,只是文昌侯太难缠,她只能从她的书架上拿两本孤本作为抵押。 临走时文昌侯还笑眯眯地道:“小丫头,你还要借什么书,我都能借你,你把手上的孤本再让我瞻仰瞻仰。” 戚念一抖,赶紧从文昌侯府出来,若不是温岭,她真不想和文昌侯打交道。 她并不是厌恶文昌侯,文昌侯性子太跳脱,谁都不知道他下一刻能想出什么。 传闻他孙子就是不堪侯爷的跳脱性子,早早地考了官,去了别处。 可这位老爷子是个硬骨头,前世他族人背弃大虞,是他执的刑。 戚念是敬佩他的。 两本换一本,有点亏,可要是交给温岭,那就是赚了。 她捧着手里的书,放到书架上,计划着下一次见面带过去,尚碧见戚念这么上心的模样,打趣道:“皇后这也不用担心小姐选谁了?” 尚碧她没跟着去皇宫,但快到了成亲的年纪,皇后自小宠爱戚念,她少不了上心,尚碧知道她们姐妹情深,这话直接就从口中说出来了。 她的手一停,捋了鬓角的发,她目光盈盈,缓步走到尚碧面前,调笑道:“你猜对了。” 尚碧脸色一僵,像是想到什么,不可置信地问:“难道……” 她太震惊了,答案始终说不出口。 戚念瞧不下去了,直接说道:“行了,我姐姐相中的第一个人就是温岭。” 尚碧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吞吐道:“你去状元府,是为了看他。” 自她到戚府就侍候小姐,她年长小姐几岁,小姐天性纯真,她一直都把她当孩子看,她现在开始想终生大事,这事也未免太猝不及防。 好像那日小姐惶恐地醒来,她就变了,那前面的路,在她面前清晰可见。 戚念笑吟吟地,眼里积满了期待:“是啊,我未来的夫君只能是他,也必须是他。” 阳光尚且柔和,落在少女发丝之上,顺着优美的弧度,悄然落在那俏长蜿蜒的睫毛,捋起一丝弧光,下面的目光,清澈无暇,好似涓涓的清泉,透彻见底,那容姿姣好的少女信誓旦旦,立下了誓言。 戚念太耀眼,尚碧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想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化成嘴角一抹无奈的笑:“小姐,夫人知道你这样一定会骂你。” “尚碧最好了。”戚念摇着尚碧的手,眼睛湿漉漉的。 “你呀。” 皇后看中的的确是温岭,可事情还未成定局,一切都可以改变,再过一段时间,时局就要动荡了,戚念要先把尚碧拽到自己的阵营里,有尚碧陪着,一切的变数她都不怕。 是啊,有尚碧陪着。 戚念心里抽痛了一下,在前世,她们一起上山求签,却遇到了山匪,尚碧会武,带着她逃,逃到半路,戚念却跑不动了,有人在她的茶里下了迷药,追踪的山匪,逃不动的她,这份可怖的恶意,想想就令人心惊。 身后山匪像是贪婪渴食的猛兽,咬死了她们,甩也甩不掉,跑到了后面,她连指尖都动不了了,全身挂在尚碧身上,尚碧气喘吁吁,深知这样两人都逃不了,她抱着必死的决心,把戚念藏了起来,戚念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落,口中却说不出一句话,她想阻止尚碧,可她却没有办法。 尚碧在她耳边说:“别让他们发现你。”说罢她就冲出去了。 谁来救救她们,不要,尚碧,丢下我,你自己逃,他们是冲我来的,戚念心里吼着,可荒山野林,却无侠客替天行道。 这连环的毒计,戚念怎么察觉不到,她才是那群山匪的目标,尚碧也知道,可她却没逃走,她手执利剑,和追来的人殊死搏斗,她之前已经耗了大半的气力,追来的那几个人也不是善茬,尚碧剑术师承名师,原本是君子剑,可尚碧抛弃了剑里的仙气袅袅,只剩下活下来的绝然。 只要能活下去,什么招式她都使出来了,若是普通人,在尚碧这般猛烈的攻势下早就死了,可追来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山匪,他们收人钱财,装成山匪的样子,**。 尚碧很快就坚持不住了,她摇摇晃晃,宰得剩下一个人,可剩下的那一个人身上是伤,眼里是兄弟死去的愤怒,一瞬间,趁着尚碧脱力的片刻,刀光剑影,血色浸湿了她的衣裳,尚碧眼里全是恨意,无力地倒了下去,山匪捅了几刀,她身子底下流出了简直超出常人的血,可她的目光却似孤狼,瞪着山匪。 这目光吓到了山匪,山匪怒气十足,狠狠地踹她一脚,可她却暴起,用着簪子刺中了他的喉咙,山匪剑光一闪,尚碧的小臂脱离了她身体,可尚碧浑然不知,她像是察觉不到痛苦,换成了嘴巴,狠狠地怼了进去。 她随着山匪的身子一起倒了下去,到死都没闭上眼睛。 死不瞑目。 戚念无法动弹,到了晚上,她才勉强恢复力气,她完全直不起身,她踉跄着到尚碧面前,她腾地一下跪下来,却哭不出声,眼泪像珠子噼里啪啦地落着,可口中却发不出声音,甚至连“尚碧”这两个字都喊不出来。 温岭是半夜找到她的,那片山太大,温岭带着人找快找了半夜,才找到戚念,那是戚念跪在尚碧的尸体前,一动不动,夜色的霜,凝在了她的发间。 她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那清亮干净的眸子如一潭死水,不起波澜,温岭心是抽痛的,可他不敢露出来,只能小心地喊一句:“念儿。” 这话彻底刺激到了她,戚念直接昏了过去。 郡主闻后大怒,可她也知道什么是重要的,找来了御医,御医查探了一番,开了一服药,戚念喝了药后睁开了眼睛,那眼睛就像是明珠蒙尘,没有光泽,而这却不是他们最注意的。 戚念醒后,她不会说话了。 “小姐。”尚碧唤回了回忆中的她,戚念回神,盯着尚碧,那目光恰似一汪深水,接着耳边传来小姐意味深长的话:“礼部尚书之女容凝也快回京城了吧。” 尚碧不知小姐为何提起她,这礼部尚书之女自小体弱,从小到大服药不断,容凝父亲怜惜她,选了僻静的一处,让她去修养,只是最近贵女之中有些传言,道她要回来了,尚碧回戚念道:“听闻是下月回。” 戚念抿起笑:“那正好,我也有好几年没见到她了,尚碧,帮我备一份好礼,等妹妹回来,我一定好好去看看她。” 前世她让容凝血债血偿,今生绝不会给她作恶的机会。 第8章 提醒 皇后再次召见了戚念。 皇后身穿常服,脸上妆容并不浓重,却因少了些笑显得十分肃穆,直到戚念在她面前坐下,她面色才柔顺了些,她替戚念倒了杯茶:“这是周边小国进贡的,味道还不错。” 戚念喝了口,这味道很熟悉,是大虞国的属国夷国进贡的,前世的她,常常喝到,最初是夷国进贡,狼子野心昭昭,之后也是夷国进贡,败国卑躬屈膝。 她心里冷笑,镇国将军已经忍不住狼子野心,提前了行动,可她面上却笑着夸赞:“这茶香气四溢,茶味浓酽,姐姐是从哪得到这等好茶。” 皇后摩挲着茶杯,瓷意清凉,贴着指尖,缓了缓她心里的焦躁,她接着说道:“属国上供,贡品里之一就是此物,我想着父亲最好此物,就向皇帝求了一些,等着晚上,给父亲带些吧。” 戚念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一酸,她姐姐是最孝顺的,母亲不只一次夸过,可外戚之事,皇帝最为忌讳,她姐姐知道,只能嘱托父母,告诫族人勿做恶事。 可戚家和清河王家大业大,族系子弟繁多,怎么可能差错不犯,前世她姐姐就被一个旁系坑了一招。 这次回来,她也要解决那个人,算算日子,今天就可以了。 但她姐姐召她前来明显不是因为此事,下一刻她姐姐让宫人退下。 四周无人,皇后道:“当日你跟我说徐妃有鬼,我特意关照了喜儿,果不其然,喜儿就是她的人。”她查出了此事,脸上却没多少喜悦之意,反而透着一丝疲态。 戚念起身,坐到了她身旁,她的手抚上了皇后的额头,轻巧而又有技巧地按着。 皇后没料到自己的妹妹还会这些东西,她疑惑道:“这是谁教你的。” 戚念声音轻轻:“这是我从书里面学到的,我观姐姐脸色不好,想着这样姐姐会好受一些。”她书柜上藏书很多,自然少不了医书,前世她就学会了,也是这么给她姐姐按得。 皇后心里一软,却不自觉暴露些心里真正的话:“念儿真是长大了,恍惚间还以为你还年幼。” 戚念靠近了她,暖意透过指尖,传到了皇后而额头上,消去皇后的疲惫,戚念声音软软:“我愿意一直当姐姐身边的孩子。”皇后听后勾起笑,叹道:“你啊,我倒是愿意一直把你当成孩子,可你真长大了,如果不是你,我怕是看轻了徐妃。” 皇后话音刚落,戚念就明白皇后的意思了,在这短短几天之内,皇后已经调查好了,接着皇后就说:原本我对这群新来侍候的就不怎么放心,加上你说的那些话,我更是有了防备,可鱼还是要掉的,如果不给她鱼饵,她怎么能暴露自己呢,按照祖制,我身边少了几个侍候的丫鬟,她们正好是调到我宫里伺候我的,我就顺势选了喜儿和另一个丫鬟,我设了个局,让喜儿误以为我要谋害一个妃子,她想搏一把,借势成为我的心腹,她在这局里动了动手脚,不得不说,喜儿手段的确高明,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早早提防了她,任她手段如何巧妙,又怎能逃过我的五指山。” 皇后不过寥寥数语,就说出这几日的勾心斗角,她忍不住问道:“那喜儿呢。” 戚念刚说完话,皇后就回道:“一个人能做细作,究其根本,也就那几个原因,我查了查她,果不其然,她的父母都被镇国将军看着。” “那姐姐你打算怎么做。”戚念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可她没有多言,等着皇后说出来。 “若是就地处死,那这件事也就暂且结束了。可这样做无疑会引起镇国将军的警觉,喜儿活着,才会有更大的用处,她年纪尚小,我软硬兼施,她不得不投诚。”皇后话里带着一丝凶意。 戚念却并不放心:“可这样很不安稳。”喜儿父母还在镇国将军的手上。 “她父母的确是在镇国将军手上,可是又不是被羁押,我还是有能力弄出来的。”说到此,她的指头扣了扣桌角,“但不会是现在。” 确实不该是现在,现在弄出来,也会引起镇国将军的怀疑。 深宫之内,勾心斗角,朝堂之上,尔虞我诈,两方之内,危机四伏,而又牵连不断。 她按着穴位的手加大了力道,姐姐并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可她身为皇后,不得不走入局中,莫说是姐姐,她自己也在局中。 前生如此,今生亦是。 她好想温岭,只要温岭在,她身上就是暖的,世间的一切,她都不怕。 皇后怕这宫中腌臜事吓坏了妹妹,特意给她缓和的时间,她透过妹妹的力道,感觉到她妹妹缓过来了,换个话题打趣她道:“光说我了,你呢,听人说你近日女扮男装出去了?” 这话一下子转到戚念身上,戚念倒不怕姐姐知道,她搞定了尚碧,姐姐不会知道她是去见温岭的,她道:“我日日在家,实在是烦闷。” “外面好么” “好玩啊,有小吃,街边还有杂耍,我还遇到了夷国的人。”戚念带着惊喜说出来。 “夷国?” “嗯,我遇到一个小丫头,她和别人吹嘘,说她们夷国的公主也来这了,就等着皇帝大寿,跳一支惊世之舞。”说到了这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原本充满好奇的话一顿,她小心地询问皇后:“姐姐,若真有夷国公主真在皇帝面前跳舞,她还会回属国么。”前世那位公主就是这么留下的,可这次她不会给她机会。 皇后脸上的笑凝住了,垂下眼睛,话里勉强挂着一丝余温:“三宫六妃,原本就该是皇帝的专属,若真有这么回事,那也是皇帝的意思,我怎么会知道。” 戚念心疼她姐姐,毋庸置疑,她姐姐爱着那位皇帝,当时皇帝连太子都不是,在皇位的候选人上实在是排不上名号,可姐姐就是选了他,她姐姐身为长女,却硬生生从了自己的心,嫁给了他,皇帝如今能当得这么安稳,她们父母功不可没。 可升米恩,斗米仇,时间长了,皇后的父母反而让皇帝忌讳,连着对皇后的情意也浅了许多。 前世她姐姐是失去了一个孩子才明白的,戚念不想让姐姐吃这份苦,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皇后的肚子,现在这里面正有一个孩子,上一次提醒太突兀了,这一次却是正好。 喜儿会医术,在众人之前察觉到皇后怀了龙胎,告知了徐妃,姐姐没保她第一个孩子,今生戚念绝不会让这件事再发生一遍。 “姐姐,我和父母永远都站在你这边。”戚念安慰着她。 “嗯。” 戚念的手太舒服,皇后眼睛有些阖上,戚念扶她躺下,过了片刻,皇后就睡了。 戚念出来,唤来芸氏,对她她:“姐姐休息了,不要去打扰她了。” 芸氏屈膝回了句:“是,小姐。” 戚念刚要走,却像是想起什么,转身问芸氏:“姐姐是最近才嗜睡?” 芸氏却不明白戚念的话,戚念见到芸氏这样,她心里有了数,果然,除了她以外,姐姐几乎不在别人面前透出一丝软来,难怪那时芸氏没看出来,她巧妙地提醒道:“刚才和我说话,姐姐身子似乎有些疲惫,还有些头晕,夫人既然是姐姐的乳娘,就找太医查一查吧。” 芸氏像是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激动道:“是,小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芸氏她很有经验,也对姐姐十分忠诚,过不了明日,她就该“知道”姐姐怀孕的消息了。 解决完这件事,她也该走了。 尚碧坐在马车上等她,她顺着尚碧的手,就上了马车,尚碧道:“我们回去?” “不,我们去书坊。”戚念道。 “小姐你不是对书坊没什么兴趣么?”戚念疑惑。戚念确实对书坊没什么兴趣,可有一个人有兴趣,她要解决那个人,为她姐姐剪去不必要的麻烦。 马夫驾着车,带着戚念和尚碧去了书坊。 书坊坐落在京城北角,书坊中藏书不少,每日人来人往,这里面除了读书人需要的三纲五常的书,还有一些杂书,而这些杂书是借得最多的。 空空明人不知是何许人也,只知他好写杂书,每每刊印,放在书坊,都被众人借走。 近日他又写了一本奇书,书里尽是狐疑之说,这书刚刊印出来,京城百姓,无一不喜,书刊内此书也借得最多,可借得人多了,争执就起来了。 清河王有一个旁系,他平日好读杂书,看遍了书坊的杂书,这空空明人的书一出来,他就赶紧过来,倒不是他舍不得买,而是空空明人他偏偏不多印,印那数本都不知被谁买走了,他抢不上,但空空明人会在书坊放上几本,供人传看,他仰慕空空明人,却未想刚到书坊,书就被人借走了,他大失所望,抱怨之下竟然看到一人拿着那书,那人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他竟脑子一转,威逼利诱,想从孩子手里拿到书,可他话说狠了,一下子逼得那孩子和他打了一架,他失手把孩子打死了。 旁系少爷发配了边境,可他父母借着清河王的名号提走了人,安顿在了江南一处,而这件事却未逃过镇国将军的眼线,他将此事闹给了皇帝,煽风点火之下,皇帝大怒,骂了清河王一通,连着对太傅也失去了信任。 这两日正是空空明人的书摆在书坊之日。 不愧是空空道人,书坊今日人格外得多,她记着那个旁氏的脸,打算找到他,省得他范糊涂事,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却听到熟悉的声音:“是念儿么。” 这声音原本该像粗粝的盐,洒在她心口,可戚念却丝毫没有感觉,不起波澜。 她有些喜悦,原来那所谓的情伤,早就在温岭的爱意下平复,彻底的消失。 戚念勾起一抹笑,尽量和之前一样,她转头温声道:“何烨哥哥。”前生我承受的,今生你也来承受一遍吧。 “哥哥,我也想看空空明人的书。”温颜拽着温岭,在人群里往前走。 一声软软的声音响起,猛然勾起他的心魂,他见到早就该熟悉的一幕,和梦里一样,那个心头上的女孩,眼里放得全是她喜欢的人。 第9章 书坊 何晔生得爽朗清举,一动一静皆是风姿,站在这里还未多说话,便已知此人是个翩翩佳公子。 当年的何烨,就是以这般姿态勾了她的心,原本这只是一腔情愿,若是她逼何烨嫁给他,她不会那么恨何烨,可前世她曾经对何烨表露过好感,何烨不仅应下了这份好感,还偷偷给她寄信,聊表心意。前世若无这些做法,她又岂会求皇后赐婚,她一心痴念嫁给何烨,却只得到一个算计,一个名声尽毁的算计。 她握紧了手帕,隐去心中的不屑,面上却颇有激动,道:“原来是何烨哥哥,你也是来这借书?” 何烨的目光黏在了戚念身上,面前的少女肌肤若白瓷,通透细腻,而那目光像春水,盈盈望过来,像是把自己完全映在了那清澈的眸子里,何烨有一瞬间的心猿意马。 但他没有暴露出来,依旧是一副佳公子的模样:“嗯,妹妹也是来此借书?”他这话说完自己都有疑问,太傅家书籍万千,哪里会缺书,他灵光一现,这里还有空空道人刚刚刊印的书,没想到戚念身为大家闺秀,居然也会对这类志怪类的书籍有兴趣。 一定是这样,要不然让家仆过来借就好,她定是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偷偷过来,何烨像是品道什么秘密一般,脸上尽是懂戚念的神色。 戚念点头:“的确是为了借书。” 何烨:“那不知什么书,我帮妹妹拿一下。” 戚念见他这幅献殷勤,又想起前世那之后的作态,只觉得作呕,不过何烨凑上来了,那就不要怪她了,她眉眼间闪过惊喜,可却有一丝不好意思:“那是不是太麻烦烨哥哥了。” 风轻轻飘过,戚念身上那缕清香划过何烨的鼻尖,他目光看戚念看得更重,戚念见他这目光,轻轻侧过了头,这幅娇羞的模样取悦了何烨,他赶紧说:“当然不麻烦,为妹妹做事,我心甘情愿。” 戚念顿了一下,垂下了眼,接着说出书名,这书名却不是空空道人之书,而是几本医书。 她家书籍虽多,但医术还是少的,前世她想学医,和温岭在这个书坊找了许久,那几本书都藏在边角里,两人找了许久,那时戚念对温岭已经有了些许的感情,两人在一起并不觉得累,如今让何烨一个人找,今日人还格外得多,就算何烨身旁还有一个小厮,他也不是不那么轻松。 何烨心道,原来是为了医书啊,他还以为是为了小说,不过这两种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一样都是秘密,他状似好奇地问道:“原来妹妹还对医书感兴趣?” 戚念早有话回他:“近日家姐身体不适,我身为妹妹,自然要为她担心一下。” “没想到妹妹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何烨目光重了些,京城都知道,戚念自小是太傅郡主宠大的,可却没宠出张扬跋扈的性子,只是她却没想到,戚念会对家姐这般上心,何烨心里的那根弦,拨动得更深了,戚念的家姐就是皇后,他这番行动,也是给皇后示好。 尚碧之前不敢说话,见何烨走了,才敢试探问道:“小姐,何公子也算是一表人才了。” 就是这一表人才的何公子,引来的仰慕者把你我害了,戚念说不出口,脸色淡了些,嘱托道:“我不喜欢他,以后不要打趣了。” 尚碧还未诧异,就听到稚嫩而又熟悉的声音:“姐姐你是来借医书么?” 戚念心一梗,来人正是温岭,他带着温颜和温廖来了,刚才问她的是温颜。 完了,他听到多少,戚念有些慌张,她只想在温岭心里留下好印象,可却事与愿违,还好此时温岭不认识她,她能拯救一下,她不敢多看温岭,而是浅浅地笑了,对温颜说:“是啊,我是要来借医书。” 温颜眼睛一亮,“我也是,我对医术最感兴趣了。”她说完这话揉揉鼻子,不好意思道:“但是这次我来主要是为了空空明人的书,他写的真的是太好看。” 戚念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今日来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为了他的书。”这话说进了温颜的心坎上,她眨巴眨巴眼睛:“是啊,空空明人真的太厉害了,京城好些人都喜欢看呢。” 温颜童言无忌的模样逗乐了戚念,她心道,空空明人要是知道有你这样的小读者她也会更开心的。戚念认识空空明人,可那人不愿意暴露自己,戚念也不会在外面乱说。 温颜终于想起了她哥哥,退了一步,指着温岭道,说:“这是我哥哥。” 今日的温岭穿着一身青衫,他原本就容貌清隽飘逸,一双眼睛别有风情,而这身穿着更是令他俊美得无与伦比。 戚念鼓起勇气,她尽量用自己笑对温岭,之前易容,她尚且能忍住,此时用原本的模样见他,心脏反而怦怦直跳,心动不已,她轻声又娇羞道:“公子。”她说完这话后尚碧从旁边补充了一番,告诉温岭戚念的身份。 温岭心里也是复杂的,他早就知道戚念的身份,只是又见她对何烨那般不同,他心里是抽痛的,他不想让她再受伤,可就怕自己无力阻止她。 如今借着温颜的机会,他反而提前认识了戚念,既然如此,前方的路就不是绝路,他能改变轨迹:“戚小姐,在下温岭。” 戚念十分配合:“温状元?” “戚小姐叫我温岭就好。”那日男装,她就该认识自己了,如果戚念自己不愿意说,温岭不会去揭破。 可现在温岭心里存了浓重的疑惑,自从戚念走后,他日日做梦,还是那从前的梦,可细节却愈发的清晰,他每每前去上朝,每日遇到的事情都和梦里别无二致,若说哪里有不同,那就是戚念,梦里她没曾男装找过自己,也没曾出现在这里。 他眼神幽深,如果没记错,这里会发生一起命案,案子里面会牵扯到清河王。如果戚念也知道,那她来这里是完全有理由的,她要阻止那个旁系子弟。一旦这样想,温岭心又活泛起来,可也抽疼了起来。 “那折个中吧,温公子,这样可好。”戚念说道。 “自然可以,舍妹活泼,倒是打扰到戚小姐了。”温岭这股疼意被戚念的话驱散。 戚念根本不讨厌温颜,她拢起衣袖,指尖交错着:“孩子天真烂漫,哪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姐姐,我之前来过书坊,你说的那几本医术我见过,我给去你找找啊。”听到戚念的话,温颜眉开眼笑,更是活泼。 戚念温声对她说:“我承了你的情,只是今日空空道人的书已经出来而来,要是为我分心怕是要借不到。” 温颜一听戚念这样说,她一张小脸皱了起来,甚是忧愁,支吾而又难受地说道:“好吧。” “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的书什么时候都好借,你喜欢的今日反而是最好的时间。” 戚念刚说完,就听到书坊的主人拉过一个箱子,那箱子几尺高,里面不知放了多少书。 他走进了人群的中心,那其中摩肩接踵,人声鼎沸,温颜一见到有这么多人从那排队,只能拽着哥哥和温廖先走了,走之前还舍不得地道:“姐姐,我先去了。” “嗯。”待到温岭走后,她脸上的笑全收了,她不知道刚才和何烨聊天他听到多少,又会怎么想他,一有这个想法,她更是厌恶何烨了。 她心里暗暗下决定,何烨她一定要尽快的解决,等到容凝回京,她要让这两人这一世尝受她前世的痛苦。 戚念来这就是为了旁系子弟之事,她估摸着时辰,那人故意快要发难了,她往前走了走,有人已经借到书,登记好走了,正好留出一处空位。 她巧妙地进去了,见到了那名旁系子弟的脸,他果然一脸恨恨的表情,嘴角尽是咒骂的言语,他走到一处,不小心碰到一个人,直接把他碰倒了,他见是是一个衣着质朴的少年,火气一下子上来了,就要骂他。 戚念赶着这时候叫道:“俞宁表哥,你也在这里。” 俞宁听到一声恰若黄莺的声音,这声音顺着风,溜入他的骨髓,喊得他骨头都酥了,他见到一个琼姿花貌的少女,只是这少女隐约间有些熟悉,他脑子一清明,终于想起这少女像谁,这不就是那位郡主的女儿么。 他身份不及她,讨好叫道:“原来是戚念妹妹,戚念妹妹也来这借书。”他说话的途中那个少年冷冷地看着他们,戚念感受到这凛冽的目光,不自觉看向了那个少年。 俞宁见戚念看向了那个穷酸的家伙,只能隐起自己的怒火,先道歉:“刚才走得急了些,不小心碰了你,望小公子原谅则个。” 那少年听了这话,又看了看戚念,话都没说就走了。 见到那小子这般无礼,俞宁的怒火又上来了,可戚念在他面前,他不好去骂,只能一脸大度地收回了目光。 戚念知道他受了气,说了几句安抚他的话,他脸上才有了笑意,两人约好下次见面难,俞宁这才走。 他们谈话地这段时间,书坊的人散去了一大半,尚碧拧起了眉毛,想说什么,但见温岭一脸复杂的模样,只好先提醒戚念,温岭在那边。 第10章 猜测 借书的人太多了,温岭来得晚些,自然没借到,但他心不在此,他还挂念着清河王旁系子弟的事,想去阻止一桩惨案的发生。 刚出来,就见到旁系子弟在和戚念交谈。 戚念三言两语就让那个旁系子弟怒火尽消,一次流血的案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解决了。这下温岭不得不怀疑戚念也做了那个梦,否则一切都不合理。 这离借书的地方那么近,戚念早就知道会遇到温岭,但那人和她也算是沾亲带故,戚念并不觉得会惹出什么。 她对温颜道:“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温颜一副斗败公鸡的模样,垂丧着脸道:“人实在太多了,我根本抢不到。” 戚念见温颜这么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一软,叫了过来,轻声对她道:“那姐姐这里有一本,可以借给你。” 温颜眸光一亮:“真得么。” 戚念道:“当然是真的。”她认识空空道人,那本书写好之后空空道人就给了她一本,现在还在戚念的书房放着。 温颜一下子拽住戚念的袖子,“姐姐你真好。” 温岭见着温颜和戚念的互动,他想要说什么,可周围人太多,他说不出口。 人渐渐散了,戚念和温岭两人对望,温岭眼神像极了不见底的深渊,那里面写满了什么,这是要和她说什么,戚念心想。 前世她嫁给他之后,每当他有这个表情的时候,那是他开始层层安抚她的心伤之时。 戚念道:“温大人可有话说?” 温岭道:“不知可借一步。” 戚念刚要答应,就听到何烨的声音:“念妹妹,书我找好了。” 糟了,忘了还有何烨了,她偷偷看着温岭的脸,那表情不喜不悲,看不出什么,唉,温岭年纪不大,倒藏得很深。 她只能先应付何烨,何烨确实找了很久,他速来注重形象,此时发丝有些散乱,也是找了许久,戚念装成惊喜的模样,道:“真是多谢烨哥哥了。”接着她使了个眼色,尚碧见到去接了书。 她道:“原本该郑重感谢一下烨哥哥的,可是我答应这位姑娘一见事,烨哥哥不会介意吧。” 这话说完何烨也不能说自己介意了,他瞥了一眼温岭,大度道:“念妹妹当然要先处理别人的事了,我们两人的事,我自然是等得起的。” 他着重在别人这两个字上,戚念垂着眼听完,与何烨告了别,她有点不敢看温岭,其实她完全理直气壮,何烨前世伤了她,她想用相同的方式,让何烨尝一下自己的痛苦,可一旦温岭从旁边盯着,她就很心虚。 她们到了戚府,回到书房,她取出那本空空道人写的书,让尚碧送给温颜。 而她则埋到了枕头里,很是后悔,自己怎么没注意到温岭呢,这下他要是误会怎么办,而自己做的,也确实好让他误会啊。 难受,后悔,这些情绪在她的脑子里面碰撞。 可没办法,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决定改变下策略,不能再去亲自惹何烨了。 尚碧回来了,她将书交给了温颜,可也带回了一个东西,这是温岭交给尚碧了,让尚碧转交给戚念。 戚念一听是温岭给自己的,猛然起身,拿了那物,那是一块玉佩,上刻着花纹,碧绿通透,着实是一块好材质。 戚念看清了,她微微颤抖,问:“温大人呢?” 听闻男子送女子玉佩是心慕女子,若不是温岭太过坚定,说戚念一定会拿着,她一定不会给带过来,她道:“他带着那两个孩子走了,原本我不想接这玉佩,但他说小姐你一定会收的,况且。”尚碧想起小姐曾对温岭表现出善意,“小姐你不是说这是未来的姑爷么。” 戚念脸一红,仔细收了起来:“谢谢你了,今天还真是开心啊。”姐姐知道自己怀了皇子,书坊的案子也没有发生,而最重要的是,温岭可能也有前世的记忆。 她乍然想起,她前世曾在温岭面前扮过男子,那时他恐怕就有所怀疑吧。 翌日,皇后有喜的消息传到了戚府,戚念那时正在看书,郡主唤她过去。 戚念额间点一点花钿,身穿一袭云纹烟罗裙,见郡主道:“母亲。” 郡主道:“你最近偏好医术?” 戚念答道:“这几日闲来无聊,看些医书。” 郡主眼角是一抹赞赏:“我儿当真是聪慧。” 戚念抬头,大约猜出是什么了,但装作不解的模样,郡主道:“皇后有喜了,她是我大虞国第一个怀上龙胎的人。”剩下的郡主并未多说,但戚念能从这话中尝出郡主的喜悦。 她顺着郡主的话说了几句,哄得郡主乐不可支,两人聊到了太傅从朝中回来,她父亲向来沉闷的脸上都多了些笑。 太傅讲了讲皇帝今日十分喜悦,赏赐了不少财宝。戚念就从那里听着。 太傅和郡主感情很好,郡主是清河王之女,照理说入宫都是有资格的,可偏偏爱上了她父亲,非她父亲不嫁,清河王怜惜女儿,只能应下了。 太傅和郡主两情相悦,成亲后感情一直很好,而她父亲也确实争气,从一个小小的侍郎最后成了太傅。 这股子任性劲一脉相传,她姐姐就是如此,嫁人前选了不出众的皇子,偏他不嫁,只是谁也没能想到他能成为皇帝。她前世也是如此,只嫁给何烨。 可惜除了她母亲外,她和姐姐前世都选错了。 他们聊了一会,太傅问起了戚念:“你最近总是跑去外面。” 戚念点了点头,道近日在家呆得烦闷,他父亲不是古板的老学究,加上还有郡主支持者戚念,太傅倒也没指责她。 戚念却多说了几句话,她将那日见到俞宁这位兄长的事说了,前世他害死了那个少年,他父母借用了清河王的权势,到最后也难逃一死,一家三人,午门斩首。 这些罪过,都已经在前世偿完了,只是今生这个俞宁表哥始终不让她放心,他马上要去一处赴任,这种时候,她只能嘱托父母派着靠谱的人指点一下,亦或是犯了错,他们的处置让镇国将军纠不到错处。 戚念说了顾虑,郡主:“最近处于风口浪尖,皇后也说过勿让家族人争凶斗狠,俞宁我会找人看着,不仅是俞宁,家族的人我都不会让他们放肆,帝王之心,向来难猜。” 等到戚念退下,郡主盯着她,见戚念走得远了,对太傅道:“念儿真是长大了,却也该嫁人了,你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么。” 第11章 承认 到了和温岭见面的时间了,戚念再次换上了男装,可这次和上次的心情完全不同,她这几日满脑子想得都是那枚玉佩,没错,那玉佩对于温岭的意义很不一般,他父母早逝,除了弟弟妹妹外,只留给他这枚玉佩,若不是放在心上的人,温岭绝不会交出去。 如今这玉佩在她手上,温岭不能不多想,上天让重生得不只她一人,还有温岭,那个她心心念念之人。 她握紧了玉佩,唤来了尚碧,轻声对她道:“走吧,我们去见温大人。” 尚碧见小姐这满心期待的模样,就知道她陷了进去,不过想想那温大人,生得俊美,气质和京城贵人相比也不遑多让,小姐心慕于他也是正常。 只是她只能先瞒瞒夫人了,郡主门第观念分明,且威仪太重,颇看重家世,一定不会同意的。 他们上次去见皇后,皇后说出她给小姐选的人后,郡主当时没说什么,但出宫后面色不虞,那是她生生压着怒火,加上太傅从一旁劝着,那之后才未多对戚念说。 尚碧拢起戚念的发,用一根玉簪挽上,小姐此刻又是一个俊秀的少年郎。 她忍不住道:“小姐,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戚念听到尚碧这样说,心里一暖,她当然知道这话的分量,前世就是这样,今生也是,她抱住了尚碧,身上的暖意隔着衣裳传给了尚碧:“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尚碧阖上了眼,遮住了那浓浓的关切。 两人走到温岭的家,师琼早早地在门口等着,见到师琼,戚念打趣道:“你这么早就到了。” 师琼犹豫道:“一想到要在和俞公子见面就迫不及待了。” 戚念笑了笑,“你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手中的书。”她去向文昌侯借的这本书向来被文人追捧,师琼又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读书人,这本书简直时时吸引着他。 师琼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这不是先和你打好关系么,要不然书到了温岭他手上,我何年何月能借阅上。” 他们两人说话声不大,但窸窸窣窣,早就传到了院子里,下人赶紧给两人开了门。 两人进去,温岭已经备好茶,等着他们两人。 隔着数尺,戚念再次见到温岭的脸,那玉佩放在她的怀里,直贴着她的胸口,她遥遥望去,那玉佩像是散发着什么热意,烫着她的心。 她压下去那一瞬间磅礴繁杂的情绪,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走到他面前,将手里的书拿了出来。 布帛包裹着书,她解开那柔软的布帛,里面的书露出了名字,是温岭所求的那本,她向前一推,交给了温岭:“温公子,这是你要的书,我给你带过来了。” 温岭却没有拿书,他目光盯着戚念,见书推了过来,过了片刻,才拿起了书。他声音有些沉闷:“多谢。” 师琼不知戚念和温岭的前世,见温岭这幅态度,直白说道:“温兄,俞兄弟好心好意给你拿书,你就这个态度。” 戚念阻止了他,道:“我想和温公子单独谈谈,好么。” 温岭听不见四周的声音,可戚念说得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晰,甚至留存在他的脑海之内。 回廊蜿蜒,怪石争奇,两人默不作声,顺着抄手走廊进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戚念很熟悉,她和温岭从这个房间待过数年,温岭不在之后,她久久没来这里。 她彻底忍不住,鼻头一酸,可还是忍住了。“念儿。”温岭的声音从戚念背后响起,这句刻骨而又熟悉的两字,轻轻贴在她的耳边,诉说着久远的相思。 戚念忍了半天的泪水,终于止不住,簌簌留下。 “温岭,你个混蛋,你说过会回来的。”戚念一边哭一边骂他。 温岭抱住了,但心口疼痛难言:“对不起,我不该不回去。” 戚念是情绪的爆发,很快她就恢复了,她眼角没有泪水,只剩下一抹红意。 可这样一哭完,她眼睛水汪汪的,像极了皇后宫内的琉璃。她望着温岭,眼神含光。 温岭说了自己在与戚念相遇前,就梦见前世的场景,戚念就从那里静静地听着,默不作声。 等到温岭讲完,她抱住温岭:“这一世,我们会一直在一起,那所谓属国的叛乱,你和我绝不会让他发生。” 温岭道:“是,这一世,那些属国再想作乱,也要看看我答不答应。” 两人又聊了一会,温岭问:“那我走之后,你还好么。”他心里愧疚,他死在边境,留下戚念孤儿寡母,京城群狼环伺,他更为难受。 戚念叹息了一声,“还能怎么样呢,我母亲见我太可怜,把我接回了府中,可当时皇帝忌讳我家,我父母也不好过,只能勉强经营,后来皇帝早逝,我姐姐之子登上帝位才算好过一些。”温岭一死,皇帝彻底不再忌讳郡主,清河王早已经闭目长逝,而没了清河王的制约,加上帝后不和,那一脉渐渐成了帝王的眼中钉。 皇帝的怒火蔓延到了戚府,那几年,根本没有官员敢上门拜访。 戚念小心而又拼命地经营着一切。 直到熬死了皇帝,她侄子登上了皇位,戚府伤的元气才慢慢缓过来。 而后她又将自己的孩子养大,助他们成才,这才甘心,才对得起温岭对她的好。 重生之后,她看着面前的温岭,她完全可以直起腰来说:你离开之后,我这一生都没有背叛过你,我堂堂正正。 温岭虽不知戚念之后是怎么过的,但他信任戚念,抱着她,又说了一些情话,戚念有些脸红,道:“今生我非君不嫁。” 温岭道:“等过一段时间,我定去戚府提亲。” 戚念点了点头:“好,我一直等你。” “他们等急了,我们该出去了。”戚念和温岭待了一会道。 两人出去,走到门边,温岭再次抱住她,他声音有些颤抖:“让我在抱一会,下次不知什么时候见面。” 尚碧早就等急了,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单独和一个男子相处过,她现在脑子浑浑噩噩,她想去找小姐,可下人从那看着。 可不去找,她心里像是有一团火,烧灼着她,让她坐立难安。 她家小姐心仪温大人,可温大人只和小姐见过一面,要是小姐常常以男装出来,被温大人察觉出来,不知温大人怎么想。 尚碧这边真是心烦意乱,而那边师琼捧着那本书从那看了起来,完全沉浸在这本孤本里了。 她敲了敲桌子,师琼听到声音,抬头看尚碧,尚碧面带愁思:“师公子,你不好奇他们两人谈的什么?” 师琼睁着大眼睛:“不好奇啊,温兄定有他的打算。”师琼这满心满意信任着温岭,倒是令尚碧惊讶,她知道师琼和温岭都是进士出身,而温岭的名次高于他,加上两人同时进的翰林院,师琼竟然未有不好的情绪。 她心思一转,颇有兴趣地问道:“不知温大人在翰林院如何” 师琼见尚碧一脸好奇的模样,好心夸了夸,道温岭去了翰林院后,解决了不少翰林院难以决断之事,所行所做为国为民,连皇帝在朝堂上都不止夸过他一回。 尚碧却有些心惊,锋芒毕露,必遭殃灾,太过争锋,未必是好事。 她却不好在师琼面前说这话,可师琼见他说了这么多,尚碧眼中并无惊喜,而是忧虑,就知尚碧所想是何。 他心道俞隐公子身边人到是个内心通透的主。 于是他主动解释了一番:“温兄性子稳重,量力而行,这些日子,他倒是沉寂下来。” 师琼这么解释一番,尚碧拔高的心也没落下来,她从小就生活在京城,生长在戚府,见惯了京城的风风雨雨,朝堂动荡。温岭是个急流勇退的人物,可他惹到的人却不会忘了他,他们只会蛰伏在暗处,等着温岭无还手之力,再上前报复。 朝堂瞬息万变,指不定哪日,今日之人上人,来日之阶下囚。她知自己不该多想,可温公子之前提议,已经足以让一些人警惕。 第12章 离别 尚碧心焦,恨不得立刻就去找戚念,她在心里碎碎念,终于那股焦心劲快要熬成熔浆的时候,戚念和温岭从那边出来,戚念并无异色,她和刚才进去前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眼角带上了一抹笑,那份熔浆骤然转凉,化成了温水,尚碧轻吐一口气,逼着自己坐下,放松下来。 四人坐着,师琼从那看书,也不抬头,戚念好奇问温岭道:“那两个孩子呢。” 今天的院子安静了些,温颜和温廖并不温府,他笑着道:“他们送去博文苑读书了。” 博文苑是京城最大的书院,不少孩子都去那里学习,博文苑在京城广收弟子后,培育了不少进士出身的人,此事流传后,不少达官贵人的孩子都去那里读书。 温颜和温廖两人早已到了读书的年纪,但之前温岭一家在上京前过的太苦,那两个孩子读的书也不多,温岭身为他们的哥哥,心里愧疚,自他进了京城,他日日夜夜督促他们读书,温岭前些日子考核他们,这两个孩子回答的很好,他就主动送到了博文苑。 温岭眉眼很温柔,他这样说话的时候,像是涓涓流水,浑身都散发着安心,光是凝看他的眼睛,心就静了,戚念当时刚嫁给他,心绪烦乱,昼夜不宁,他就这样坐在这里,安慰她,说着说着,那理不清的东西,就跟冰化水,水化无一般。 戚念目不转睛地盯着,心里却想着,这样好的人,现在属于自己,还喜欢自己,重活一次,真好。 尚碧盯着戚念,戚念这一副满眼都是温岭的表情,她忍不住提醒戚念,这目光太外露了,只要是个人都知道小姐你喜欢温大人了。 她刚这样想完,就抬眼看到了旁边的师琼,她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人沉浸在古书里,根本不管外界如何。 但她心里忧思未减,郡主何等手段,前几日她和小姐能瞒住,再过几天怕是要传到郡主耳中。 回去的路上,尚碧有些踟蹰,不知该问不问出来,可她实在是担心戚念,沉了片刻,终于道:“小姐,郡主担心小姐,如今小姐日日出府,郡主必定会加以关注。” 夕阳渐落,撒下的光芒抚上了青石板,凝成暖色,戚念肤色如雪,唯有眉眼装点了倾城的画,她身穿一袭长衫,束一袅聘婷腰,目光落在尚碧身上,竟勾去尚碧心里一点不可言喻的私心,她也不忍与她分离,可戚念目光太坦诚,也太过夺目。 “就算母亲知道了,也无所谓,我只嫁给温岭。”她款款笑道,说完就转身走了,她身形娇小,话语却掷地有声。 “小姐,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只是担心你。”尚碧赶紧按下那股难言的情绪,说给戚念听。 戚念又何尝不知尚碧的情绪,她们一起长大,尚碧要是有了心慕的人,她也舍不得,可她会用一生告诉尚碧,她没选错。 两人走得不快,街上热闹许多,小贩点起灯笼,长长的灯火连在一起,化成一条炽热广明的长龙,照耀四方。 戚念买起了糖葫芦,和戚府切好放在精致小碟呈上来的不同,酸酸甜甜,咬起来别有一番味道,戚念逗尚碧:“你吃么?” 戚念的模样太像郡主曾经养的那只猫,尚碧忍不住笑了,哄着戚念道:“我想吃,快给我尝一口吧。” 这明显就是哄她,戚念看得出来,但她没揭穿,哼了一声:“不给。” 两人闹着走了一半,众人聚在一起,戚念和尚碧好奇,凑了上去,竟发现一个书生跪在一华服公子脚下,哭诉世道不公。 戚念忍不住后退一步,那个公子,是她的姐夫。 …… 第二日,朝堂之上,皇帝怒火冲天。 南山有匪祸,劫杀不少百姓,朝廷不作为,逼得南山百姓写下血书,而一位书生带着它上京,遇到了出宫的皇帝。 皇帝未料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竟会发生这种事,他近日本身就心情不好,加上这种事,直接点燃了胸腔的怒火。 而百官不敢言语,战战兢兢,温岭站在后面,低着头颅,面色复杂。 事是昨夜发生的,消息还没传到百官耳中,他们不知皇帝出宫,也不知那书生是如何跪哭着向皇帝诉苦,百官只当是皇帝莫名其妙。 温岭不同,昨日戚念折回告诉了他,可他心里依旧存了疑问,前世可不是这么捅到皇帝面前的。 前世皇后正好滑胎,皇帝听闻后要祭拜祖先,那书生闯过侍卫,跪在他的架撵前,把血书一展,哭诉南山匪乱。 书生阻止皇帝的前行,但皇帝并不在意,只是派了一位命官,哪怕书生已经说得甚是严重,皇帝也只当是一件小事。 之后发生的事才震惊了皇帝,可已经晚了。 只不过出行中彻底暴露皇帝隐晦的心思,他在回城的宴会上,酒喝得多了些,微醺,竟对群臣嗤笑道:“皇后身为一国之母,连朕的孩子都护不住,她有什么资格。”他第一次露出厌弃皇后的情绪。 皇帝废后之心昭昭,百官赶忙请出祖训,这才护住了皇后的位置。 可回宫后他还是找个错处变相地把皇后打入冷宫,那时皇后已经生了个皇子。 今生有戚念护着皇后,皇后怀孕,怕是气疯了皇帝,温岭当时还不解,如今已然了解皇帝,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受外戚之苦,皇后的娘家,目之可及变成了大虞国最有势力的外戚,若皇后诞下皇长子,恐怕会让清河王一脉更加庞大,皇帝年纪轻轻,旁人权利膨胀,他难免会压不住火气。 可他不想让百官知道他的恐惧,只能让这种哑火蔓延到朝堂上,这样才勉强让皇帝的心情好一点。 温岭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要高升,要不然他护不了戚念。 他主动站了出来,针对着皇帝的话,说了几句,他活了两世,南山之事他略有耳闻,之后他也参与了解决,如今他说得头头是道,引经据典,很快就提出了办法。 皇帝冷着脸看他,实际上却诧异了,他发火的事说大不大,但百官都不愿主动站出来,如今四海升平,按他的方法,成功了,也不过是一句赞赏,失败了,那就要承担百官的嘲讽,可他怒火未平,忍不住把火气发到他身上,道:“既然如此,不如爱卿去解决这件事。” 这件事谁都不愿意揽自己身上,劳心劳力干白工,温岭却低下头,接了圣命。 他一个文官,接了剿匪的命令,任谁都不觉得他站出来有多聪慧,可温岭想起前世那命官死在匪人手中,尸骨无存,他怀有前世记忆,就忍不住站出来,救人一命,心绪安宁。 况且他有前世的记忆,也不是全无把握。 戚念听闻后有些担忧,她与温岭单独相处时,对温岭道:“南山一事,我有所耳闻,我虽信你,可还是担忧,这是我去寺里求的平安符,你一定要拿好。” 平安符带着香火的气息,还夹着一缕戚念踹到怀里的香气,温岭握紧了,心道我何德何能,戚念能全心全意爱慕自己。 他情深道:“我一定会尽快回来。” 戚念心绪一动:“我等你。” 温岭走了,他带着皇帝的圣谕和他精心挑选的侍卫一起离开,戚念一身男装,折柳相送。 众人都看着,他们实在不好表现得太过明显,她只能把柳枝递到温岭手上,期间她触碰到温岭手指的温暖。 细碎的风呜咽吹在戚念耳边,像是一曲断魂肠。 那队伍渐渐化成小点,戚念恋恋不舍收回了目光,和尚碧回去了。 回到戚府,果不其然,郡主在等着她,她这段时间太不寻常,郡主不会不调查。 她和温岭的事,算是秘密,又不是秘密,可郡主一直忍着,忍到温岭走。 郡主面色不虞,望着戚念:“他知道你的身份么。”郡主完全不问戚念喜不喜欢温岭,这太过明显,也彻底告诉戚念,郡主知道多少。 戚念抬起头,对视郡主:“他知道。”话音刚落,耳边响起了抽气声,是尚碧,尚碧只知道自家小姐喜欢温大人,温大人又对小姐很好,完全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暴露了身份,最重要的是,她竟然不知道,一股酸涩涌入心头。 她立刻就恢复了,郡主在这里,她不想过多惹事。 郡主见到尚碧表情又有何不知,她有一股气火,在她心尖上盘旋,她自己就是爱上了戚念的父亲,不顾清河王的劝阻,非要嫁给他,如今证明,她对了。 看可风水轮流转,她大女儿,一如她当初,非要嫁给小可怜似的皇子,而她的小女儿,一心要嫁给不知勉强称得上新秀的寒门子弟。 这简直把她的心放到烈火上烤,她自己生得女儿,上至皇族,下至高门,谁都配得上,可挑人的目光却一个比一个低。 大女儿好歹选了个皇子,最后熬成了皇帝,小女儿选了个偏要往匪祸之地跑的书生,这么浮躁,能成什么大事。 越想越气,多年宠得女儿被人翘了,她真是理解当年他父亲的想法了,这么一想,她恍惚想起自己当时的心迹,她缓声道:“他怎么知道的。” 戚念不能说是因为前世的记忆,只能对郡主道:“他曾经见过我,后来见到我的容貌很眼熟,就道破了。” 郡主心里存疑,就这些日子戚念出去的勤了些,剩下日子都是在戚府,温岭又是从何知道。 还没等郡主问出口,戚念再次说道:“我今生只会嫁温岭一个人。” 戚念直着腰,目光凝着坚定,对郡主说道,从小到大,她从来未对什么东西表过态,可小女儿这份绝然,和当年的她何其像,郡主恍惚想到,自己站在父亲面前,是不是也有这样无畏的表情,郡主骤然索然无味,那忍不住的怒火,倏然浇灭了。 第13章 林荷 皇后今日心情实在是好,她揉着肚子,那里面有一个小生命,与她相依为命,她自顾自地跟戚念说着话,这是她第一次做母亲,有些新奇,她又是第一个怀上龙胎的妃子,新奇中掺着喜悦。 她平常威仪的眉眼都多了淡淡的笑意,凝成将为人母的一丝温情,戚念想起当年怀那两个孩子的禁忌,嘱托着皇后,皇后只当她看医术看的,眼里含着笑:“你当真是有心了,这些我都会记得了。” 戚念顺势将熬得汤递了上去,这盅鸡汤是在戚府熬的,戚念亲自看着,等盛到小盅里,戚念一直捧在手心,直到递给皇后,她道:“里面肉是母亲特意喂的,肉质鲜嫩,入口即化。” 皇后打开小盅,芸氏从一旁递上了瓷勺,她尝了一口,果然汤味浓厚,而鸡肉到了口中,还未嚼下去,就化在口中,和往常喝得不太一样,她这几日吃不下去饭,反胃得厉害,而这一碗,却令她食欲大动,她也是从小在戚府长大,若有人会做这样的汤,她又岂会不知。 她的目光滑倒了妹妹的手上,那双手小巧白嫩,恰似削葱尖。 尚碧在一旁,见到这一幕,赶紧说道:“小姐不愿邀功,我却看不下去,这是小姐亲手所做。” 皇后心里一动,这是她妹妹亲手所做,她自小宠这个妹妹,如今她却宠起了自己,她感慨道,戚念真是长大了。这样复杂而又欣慰的情绪,又让多喝了两口,温热而又合口的汤滑进了肚内,这两天的不舒服终于缓解了一番。 皇后道:“自我怀上龙胎,皇帝下了命令,那些宫妃不必在这些时候朝拜我,我闲来无事,你多过来陪陪我。” 戚念自然愿意陪着待她极好的姐姐,当机立断答应了,她走过去又帮姐姐捏了两下,皇后有些疲乏,很快阖上了眼,待到皇后睡着,她静静坐了下来,尝着殿内的食物,分析后宫的时局。 后宫皇后大权在握,可帝后感情却如掉在细丝上的蚂蚱,不知什么时候就粉身碎骨,情谊不再。 姐姐当时跪在母亲面前,嫁给当时什么都没有的皇子,皇子曾许诺姐姐今生自此一人,可他阴差阳错,登上帝位,妃子像滚绣球似的,浩浩荡荡挤满了皇宫。 姐姐心凉了,但并不蠢,她不想像皇帝发火,那样改变不了结果,她压着心里那根刺,笑盈盈面对着皇帝。 那段刻骨的感情对她而言,在皇帝收第一个妃子的时候,如一团花火,璀璨过了,就化成一地灰烬,风一吹,就散尽了。 戚念怜惜皇后,这几日常来陪着皇后,换着花样给皇后做东西吃,哄着皇后,她挑了一日,向皇后说了温岭的事。 戚念眼里是那般柔情,像八段锦般斑斓,明艳动人,皇后想起母亲这段时间的忧思,揉了揉戚念的头:“温岭出身寒门,母亲难免看不上,可她也就言辞狠了些,你要是坚决,她不会不同意的。” 戚念当然知道郡主的好,郡主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前世她从首辅府内逃走,就是母亲亲自接她回去,而后更是为她出气,她喜欢温岭,郡主有万种方式拆散他们,可郡主也不过是言语上质问一番。 戚念道:“母亲是为了我好,我自然知道,我也感激母亲,没有出手阻挠。” 皇后见她如此通透,忍不住打趣道:“等温岭回来,我请皇帝设个宴会,你把握好机会。” 南山之事,不是那么轻易能解决的,戚念心里担忧,可却没有表现出来,她环着皇后的手臂,害羞地挡了脸,也挡住了自己的忧虑,皇后摸了摸她的头,嘱托道:“你从小被我和母亲宠着,可温岭不是我们,到时候可别欺负温岭,要不然我可罪过了。” 戚念露出了脸,脸上是一片红晕,道:“我知道。” 两人聊了片刻,到了戚念该回去的时候,喜儿这时候进来了,她垂着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她尽量缩小存在感,皇后却注意到了她,温声问候了两句,她看了看戚念,戚念知道喜儿要和皇后说话了,她起身离开。 这些日子皇后调查后宫,加上戚念前世的经验,早已捋清哪些个妃子心怀不轨。 皇后连敲带打,震慑了不少人,后宫比之前静了不少,有几个前世在这时候开始挑拨的人,皇后都把她们送去该去的地方。 皇帝察觉到近日皇宫省心了,又想起之前的情谊,多陪了陪皇后。 一时之间,皇后风光无两。 徐妃她终于从宫里出来了,前世这个时候她还是人淡如菊,久居不出,如今见皇后荣宠加身,赶紧从皇帝面前露一露面。 喜儿回来就是禀报徐妃的事,这几日皇后对她恩威并施,她彻底成了皇后的人。 戚念借着重生的便利,完全占据了上风,她和尚碧走在小路上,夕阳铺了一层柔和的光芒,轻抚她的脸颊,她心情舒畅,享受着这份成果,还未多走两步,就遇到了一个妃子,她名为林荷,是一位常在。 这位林常在生而谨慎,和徐妃一样,没露出什么马脚,她也是戚念提防的人,她和人淡如菊的徐妃不同,她性子活泼,常常伴在皇帝身旁,背后没有家族,但枕边风能吹到了朝堂。 皇帝专宠两人,这位常在就是其中之一。 林常在从这里等戚念,皇后这几日怀上龙胎,还敲山震虎,令人畏惧,林常在正在其中,她这几日心神不宁,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偏恨自己肚子不争气,只好托人打听好戚念离开时的路,装作不经意间的相遇。 戚念和尚碧见到林常在,福了一福:“臣女拜见娘娘。” “婢子拜见娘娘。” 林常在赶紧握住戚念的手,一把带起了戚念,面带笑意:“戚姑娘身为贵女,着实不必行此礼。” 这位林常在虽受皇帝宠爱,可妃位久久如此,若是单就自己,也就罢了,她还能瞒一瞒自己,可皇帝偏偏又宠了一个庄妃,庄妃身份还不如她,入宫时不过是个婢女,可短短一年,就仅次皇后,林常在是采女上来的,可皇帝千宠万宠,也只给她一个常在的妃位,她虽有宠幸,可背后却无靠山,每行一步,百般算计,这也养成心如毒舌、睚眦必报的性格。 如今皇后怀孕,加上这番动作,她实在是自己受了牵连,心里恐慌焦灼,忍不住向皇后示好,可如今皇后除了皇帝和她妹妹,谁都不见,她只能从她么妹妹这里想些办法。 可她错了,戚念心里叹息,皇帝宠信林常在,除却她自己的缘故,就是因为她家世低微,不与其他妃子牵连。 当时她就是如此,徐妃和姐姐都诞下皇子,她急哄哄地站队,惹怒了皇帝,却被皇帝打入冷宫,而她到死才知道原因。 而戚念既不想惹她,也不想和她有所牵连,惹了她会被教训,交好会被牵连。 更何况她不是真心待姐姐,不过是见姐姐有了龙胎,这才示好。 戚念道:“国有国法,臣女实在不敢违背,且娘娘身份尊贵,纵臣女有心亲近,也不想惹旁人口舌。” 这话林常在听得舒坦,没想到皇后年纪轻轻,威严极重,妹妹却有一番七窍玲珑心。 她含着笑:“你我都是同龄人,说一说话怎么了。” 戚念敛着眉,道:“自然是这样,娘娘与臣女行事坦荡,可宫内人来人往,他们不能近身,听不到这份坦荡,只能胡乱猜测,娘娘该知三人成虎,若是传到陛下耳中,恐对娘娘不好。” 林常在面色变了又变,这几日她确实太慌了,失去一贯的冷静,如今这番行为,确实不妥,她松开戚念的手,勉强笑道:“这倒是我思虑不周,罢了,日后若有时间,可到我宫内坐一坐。” 待林常在离去,尚碧松了一口气,她凑上前去,有些懂,也有些疑惑道:“林常在荣宠一时,何必找小姐来示好呢。” 戚念轻声道:“林常在父亲在前些日子去了,她没有兄弟,而且皇帝这般宠她,可她久久不怀龙胎,而过些日子,宫里又要进一批采女了,这三重压力下来,自然惶恐不安。” 尚碧听后沉默无言,随着戚念走出皇宫才道:“是我想少了。” 戚念握着她的手,道:“不是你想少了,而是你不在宫内待着,自然体会不了他们的情绪了。” 尚碧轻轻笑了:“反正我跟着小姐就好了。” 戚念再次握紧:“是,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好你。” 尚碧不明所以,回握住戚念的手:“嗯。” 戚念道:“我们回去吧,明天要给姐姐做什么啊。” 尚碧打趣道:“等到了厨房就知道了。” 戚念扶额:“逼一逼总会逼出想法的。” “念儿妹妹。”熟悉的语调,打断了尚碧和戚念的谈话。 戚念看向来人,是何晔,上一次在书坊分别,她因为温岭的缘故,早已将他抛之脑后,却没想到他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第14章 南山 “何晔哥哥。”戚念声音有点冷淡,她依旧会报复何晔,只不过现在有了温岭帮她,她反而不急,只是何晔非要撞上来,她就不想留情面了。 皇后怀上龙胎,荣宠三宫,何晔听闻后,动了心思,皇后有外有清河王,内有龙胎,一旦诞下皇子,只要辅佐得不出差错,那太子之位就是板上钉钉,而戚念之前待他那般好,简直一颗心奉在他身上,不过是因为之前的打赌,他懒得接受,世间美人环肥燕瘦,哪一类他都不忍放下,他身份不凡,何必过早找个贵女束缚自己,算下来,之前的戚念也不算非讨好不可,她姐姐虽为皇后,可皇帝最宠的是庄妃和林常在,谁能想到,只有皇后的肚子最争气。 他也不用过早地表态,皇后怀的不知是皇子还是公主,只是如今要用模糊不清的态度勾着戚念,省得真诞下皇子再凑上去,让人嘲讽。 多亏戚念不知何晔想法,不然她一定会狠狠地骂自己眼瞎,喜欢的人竟是这般无耻。 “那几本医书,妹妹看得可好,最近我也看了看,有些心得。”何晔一甩折扇,颇有股风流公子的韵味。 戚念终于想起来上次何晔还给他找书了,她十分后悔,何必为了为难何晔和他惹上牵扯,她勉强挤出点笑容:“确实感谢何晔哥哥,看后所得匪浅,也彻底知晓医术高深,念儿所学不过是皮毛,不敢高估自己,去做一个糊涂大夫,误人害人,前些日子已经把书还了回去。” 戚念三言两语推了何晔想要探讨的话题,但何晔没放弃:“念儿这番说辞,振聋发聩,哥哥听后,真是自愧不如,不过我还认识一位医师,他小有名气,正好能长些见识,不至于一窍不通。” 戚念抿了抿嘴,接着张口道:“母亲不愿我接触医师,要不然我就拜托太医了。” 她这话说得彻底,直晃晃拒绝了何晔,可何晔依旧没放弃:“你呀,当真是大了,郡主不让,你难道就没有办法了么,世间有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期间种种,你却只选了医术,不就证明你是真喜欢这东西么,为什么要放弃呢,何况我还记得那时候,你走丢了,明明害怕得不到的了,可还是忍住哭,默默找回了家,我不信你这份傲骨能被磨平。” 这话但凡换一个人说,戚念都会被感动,可偏偏说这话的是何晔,她既烦又倦的人,何晔口才很好,几乎是掐着戚念的弱点说的,又带有一抹挑拨的情绪,缓缓引导着戚念,但凡她抑制薄弱些,就陷入何晔言语的误区中。 何晔这副难缠的劲太盛,戚念心里泛着疲惫,前世对她若即若离,她傻乎乎地喜欢上了,今生见她姐姐怀了孕,她又冷淡,何晔反而不依不挠。 她纵然早不喜欢何晔了,可见到自己曾喜欢的人这般虚伪,她疲惫不堪,戚念握紧温岭赠她的玉佩,很想念温岭。 不知温岭到没到南山。 *** 南山高耸,丛林交错,匪人扎个空就能藏起来,若是不熟悉的人来了,面对这片大山,真不知他们躲在何处。 狡兔三窟,温岭经历了前世,早就摸清了他们躲藏的地方,但要抓他们并不着急。 应该说,面对这次阴谋,他十分沉着。 前世皇帝只当是一次匪祸,派了一位命官带兵前来,却没料到这里山路险峻,敌暗我明,几万将士英魂永逝。 他随着军队前来,那尸首堆积成山,鲜血染透怪石,已然凝聚,他那时还未去边疆,没见过这等惨状,那对他而言,简直就是修罗地狱。 密密叠叠的尸体中,经历一遍又一遍山中凶物的啃食,他几欲呕吐,可他忍住了,甚至翻遍了尸体,紫黑的鲜血蹭脏了他的下摆和腕袖,可他毫不在意,他答应命官的妻子,将她夫君的尸骨带回去。 可找了两天两夜,翻了上万具尸体,他丝毫找不到,他枯坐到天明,生出一点荒唐的期盼,那命官是不是还活着。 镇国将军,还未变成安定侯啊,温岭眼里温度渐凉,经历了前世,他知道这里的因果,这不过是镇国将军夺权的一个小小的手段,他深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个书生,引出几万大军的剿匪,而后大军无一生还,这份结果足以让年轻刚掌权的帝王愤怒,他再次派人,可结果永远是一样的,帝王那时不知道,是自己人内有奸细,把战略清清楚楚告诉了匪人,完全注定了成败。 但见帝王挥朱批,可怜南山埋英骨。 皇帝见文臣实在不能驾驭将士,只能派镇国将军剿匪,温岭也算是运气不错,成了当时的监察官,跟着镇国将军来了,也多亏他胆大心细,他忍住第一天的不适,接着继续找那命官,最后在镇国将军的帐篷里,发现了命官妻子给他绣的帕子,感谢命官妻子事无巨细地给温岭讲了一讲,要不然这小小的证据他就要忽略了。 他跟踪了镇国将军,他不会武功,跟在镇国将军身旁难免会被发现,他只能离得远些,这些困难重重,不过也找到了囚禁的命官。 命官中毒了,他时日无多,也跟着温岭跑不了,他靠着一股不甘提着命,他把自己所知和要对妻子说的话都告诉了温岭,接着他骤然放松,离开了世间。 温岭也是从这里察觉到镇国将军的野心。 可是毫无证据,只有命官临死前的遗言,他没法揭露镇国将军,若冒然揭开,只会让他倒打一耙。 他冷漠地看着镇国将军立功,回京,递交辞呈,皇帝大喜,封为安定侯。 他那时回京,每一晚都睡不着,直到娶了戚念,他才勉强尝到入睡的感觉。 他遥望南山,这里是镇国将军布局之始。 那些假装的匪祸不知从何地会冒出,进而杀了他们这群人。 毕竟他们只会伪装败给镇国将军,身边侍卫递上了大体的南山图,温岭接了过来,接下来,就要和这群人斗智斗勇了。 第15章 醉酒 何晔思绪不宁,脑海里满满都是那容色勾魂的少女,那日她冷淡告了别,他刚想要阻止,却被她身旁的侍女阻止,那侍女力气很大,一把拦住了他,他无法上前,挣扎不开,只能望着那少女登上马车。 究竟是哪里错了呢,明明曾经那个女孩会用她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注视着他,连偷偷看他都充满了娇羞,一封书信借着侍女的手寄过来,那信封上都带有浅淡的花香。 京城里的公子哥谁不知道戚念喜欢自己,连去趟青楼还有人调侃,有戚府小姐那般的美人,你竟不会珍惜。 可他早就习惯那个女孩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自己从前走着,一回头,就能看到戚念在等着他,他得到的太轻易了,不过是和朋友打了个赌,救了戚念,送她回去,接着说了一些惯用的情话,戚念就心仪他了。 可如今他不知道哪错了,明明那个女孩该继续看着他,明明那个女孩该继续等着他,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就变了。 他喝着闷酒,酒入愁肠,化成更深的愁绪,他那群狐朋友还陶侃他呢,说谁不知戚念喜欢他,这下皇后怀孕了,你日后就是皇亲国戚。 他喝得多了,有点醉,脑子里恍惚是戚念那婀娜身姿的幻影,原来那个一直跟着他的小姑娘长大了,可他自己恍然不觉,况且就这么回去,太丢人了,他朋友还等着听他的“战功”呢。 这些坑,也算是他自己给自己挖的。 戚念是羞涩的,她从未在大庭广众下说过喜欢他,只是那私下寄来的书信,那精心的偶遇,都在告诉他,可他不以为意,甚至沾沾自喜,转身就把这份少女情丝告诉他的朋友。 他的朋友一传十十传百,弄得年轻一辈都知道了,见了面都或多或少隐喻这件事。 戚念不似之前那般待他,他在朋友那,真的会丢人,要让戚念继续那般,要怎么做呢,戚念了解他,知道他喜好什么,会挑一些送给他,她并不署名,但尾端有一朵浅梅那就是她的手笔。 可他却从来没去了解过,戚念喜欢什么,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对她笑一笑,戚念就默默地低了头,含羞的红晕布满脸颊。 猛然惊觉,他了解地太少,他不知道戚念喜欢什么,什么能逗她开心,甚至连帮她一直偷偷送信的侍女,她都不知道是个什么名字。 他苦笑,终于确定了,什么东西在自己不在意的时候,从手中溜走了,而他想去拿回来,却毫无办法。 仰头一饮,烈酒再次灌进喉咙,刺激他原本就微露的醉意,像是把心放酒港里浸泡一样,那个小女孩已经长成姿色动人的美人了,一颦一笑,足以勾动他的情绪,他后悔了,他想要得到那个女孩,无论用什么手段。 他唤来小二,捧了把清水洗了洗脸,刚要接过帕子,一双苍劲的大手,一下子把他摁回了水盆里,水顺着他的口鼻溜了进去。 他咳嗽不已,又呛进去更多的水,他求生的欲望太强,四下挣扎,双手碰到一个像是铁一般悍硬的身体,和何晔那书生体质不一样,他完全挣扎不开,就在他要脑子里想着快死的时候,那人一下子把他提了起来。 他脸浮肿着,鼻子还有红意,死里逃生,他彻底清醒了。 他盯着面前人,一瞬间冷汗淋漓:“我这是怎么招惹将军了,我就从这喝酒,将军这一下子是要杀人么!”来人正是镇国将军,镇国将军一身华衣,脸上表情不喜不悲,看他的目光像看一个死人。 何晔有点抖,但他毕竟是首辅公子,对着镇国将军,也不必害怕,他安慰自己。 “何晔公子倒是没招惹我,只是夜色太暗,怕何公子醉着回去会出些意外。”镇国将军声音低沉,在何晔耳边说道,那话里意思太凉薄,何晔抖了抖,他这意思是要夜半杀人。 何晔勉强让自己声音不抖:“那倒是感谢将军了,不知将军能不能把我放下来。”此事镇国将军还提着他的脖子,隐约间呼吸不畅。 这话说完,镇国将军手一松,何晔一下子划了下去,直接坐到了地上,刚才那份折腾,早就让他手脚酸软,之前太过惊惧,还还犹然不觉,一接触到地面,彻底露了怯。 他从出生就没这么出丑过,赶紧起来,挣扎半天,终于起身了,他脸上红得滴血,这太过丢人,他赶紧看看四周除了镇国将军外,还有没有别人看到了。 这么一扫视,他冷汗淋漓,刚才注意力全在镇国将军身上,完全没注意到周围,这酒馆早就没人了,连老板和小二都不在这里,空憧憧的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和镇国将军。 他心脏要蹦到嗓子眼了,镇国将军要害自己,根本没人看到,他背后冒出细密而又薄凉的汗,死亡的恐惧压在他心脏上。 他一下子有了力气,起了身,小心而又勉强自己不要丢脸:“将军是特意来找我的?” 镇国将军:“是。” 果然如此,何晔飞速地想,自己究竟怎么招惹到镇国将军了,他和镇国将军的行程并无交集,除了这次,他们之间话加起来都不满五句。 “只是喜欢你的人招惹我了。”就在何晔还在乱想的时候,镇国将军冷笑着,吐出这句话。 “戚念。”何晔一不小心说出了口,众所周知戚念喜欢他,没想到竟会传到镇国将军的耳朵里。 “我有心让她做我妻子,可惜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我丢脸。”镇国将军冷淡道。 这并不知主要的原因,那日之后,他去调查和戚念交好的朋友,但那群人并没有认识夷国女子的,他不知道戚念知道多少,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原本他想到戚府质问她,可戚府守卫森严。 加上皇后怀孕,直接打破了他不可言说的计划,他只能催动南山之事,加快他所预谋之事。 想到此,他忍不住咬牙,一切计划都按部就班,可戚府的两个姑娘就跟自己有仇一样,一下又一下阻拦自己。 罪无可恕,他要让她们付出代价。 镇国将军说完后,何晔不可置信,他不知道两人的纠葛,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牵连,可毕竟戚念喜欢过他,他忍不住维护了一下:“将军不觉得自己太过霸道了么,戚家小姐身为贵女,自然有选夫的权利,将军真若是喜欢她,不如学一学哄女子的方法,这样戚念小姐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下反驳你。” 镇国将军听后不怒反笑:“我想要的,自然要别人奉上来,哪有我主动追寻的道理。” 何晔肝火上了起来,他不知镇国将军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如今皇帝重文臣,轻武将,镇国将军名声在外,可却不讨皇帝喜欢,不过是空有个将军的职位罢了,镇国将军这话太霸道,可四周无人,他想起现在境遇,忍住了嘲笑:“那将军该找的是太傅大人,太傅才能决定戚小姐的大事。” “你以为我还会要她么,我只是想戏耍她罢了。”镇国将军终于说到了自己的目的,他要知道,究竟是谁泄露了秘密,戚念也要为她的言行付出代价。 这话刚说完,何晔心头一抖,镇国将军这话,怕是要让戚念永远在京城抬不起头来,他想去那个娇弱的少女,他不会这么做的,外面那轮月,已至半空。 他终于压下惊慌,道:“我真是糊涂了,从这听你说半天,将军是不是忘了,我纵使再在酒馆买醉,可我依旧是首辅之子。”夜色已黑,他的小厮不会离他太久,纵然他留恋青楼,那也是在固定时间回去,何晔磨蹭这么久,就是为了等他的侍从,果然,门外响起了动静,那走步的声音,正是他的侍从。 他从镇国将军身旁走过,缓缓说道:“将军要时刻注意言行,有朝一日这份言论让不该听到的人知道,那必定十分麻烦,今日太晚,家有门禁,在下就不久留了。” 镇国将军没接下这话,反而说了一句:“你父亲,大虞国的首辅在两月前称病出去了,就连你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何晔瞳孔一缩,他父亲当时确实得病不去朝堂,在家休养,第一天皇帝甚至出宫看他,此事一度成为美谈,可第二日他父亲就不见了,躺在床上的是一个和父亲身形类似的人。 那些日子父亲的房间除了他的一个心腹,谁都进不去,可他担心,以尽孝的名义闯了进去,才发现父亲早已不在床上。 他心里惶恐不安,他父亲的心腹把他强行留了下来,过了几日,他父亲回来了,告诉他此事切勿张扬。 这件事只有他,替身,心腹和父亲四人知道,镇国将军又是怎么知道的。 接着镇国将军说了出来:“你一定不明白我为何知道,那时因为你父亲当初见的就是我。”说完他拿出一打纸张,甩在何晔身上,何晔下意识的接住,他压着惊慌,翻了下去,那上面是他父亲勾结夷国的证据。 酒馆门骤然推开,他的侍从走了进来,何晔像是受到惊吓一样,一下子把那一叠纸藏在身后,他忍住惶恐:“你先出去,我和镇国将军有话要聊。” 侍卫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了门。 镇国将军:“这下我们可以聊一聊了吧。” 何晔:“你让我看这些,要我做什么。” 镇国将军面色阴森:“我只要你把戚念约出来就好了。” 第16章 邀请 戚念出宫,一人忽然出现在戚念面前,这人戚念和尚碧都认识,是首辅家的护卫,当初戚念还心慕何晔时,这个侍卫总会帮忙传信,他性子沉闷,信守承诺,戚念传信之事从未传出去,就是因为这个侍卫从不往外说,戚念厌恶首辅一家,偏偏对这个侍卫还算是有好感,戚念问他:“你家公子有什么事?” 他将一封信交于戚念:“小姐,我家公子有请。” 她和尚碧对视一眼,都搞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礼貌地拒绝了:“何公子邀请我,是小女子之幸,只是此事太过突然,未告知父母,不敢贸然打扰。” 护卫没料到戚念会这么直白的拒绝,他踌躇了片刻,还只当戚念喜欢何晔,就道:“公子近日不吃不喝,容颜惨淡,若姑娘心里还有一丝情谊,该去看看。” 可这话完全无法让戚念触动,她道:“我有什么本事,能让何公子为我忧思,你当真是高看我了。” 护卫怔住了,他没曾想到戚念会这么直白,她在他心里是个善良而又固执的姑娘,所以他一次次帮她传信,而不知什么时候,她再也没让侍女找过她,传那一笔一划尽是刻骨相思的信笺。 她像是变了,不再似过去有那般羞涩的笑。 戚念见护卫这般为难的样子,她收住了笑,道:“罢了,你之前待我很好,这份名帖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收的,算是给何公子一个交代,不过我现在不会去,我回去换身衣服,想来你家公子也会给我这个面子。”她给尚碧一个颜色,尚碧拿到了名帖,说完她就上车了,一进去面色就冷了下来。 尚碧上车后,眼里是满满的担忧:“何公子这番是什么意思?” 戚念没直接回答,而是拿过名帖,打开了,里面是戚念熟悉的字迹,那是何晔的字,里面写了对她长久的思念、上次的歉意,以及约定的地点,她轻轻合上,放到了案上,道:“我也想知道,他性子孤傲,上次足以让他愤怒,不会这么快请我,除非,他背后还有别人。”戚念眼神一冷,握紧了手,接着道:“所以,这次回去,我们要好好招待何公子啊。” 她前世忍受不了那份屈辱,几欲自杀,是温岭救的她,而后郡主更是亲自寻她,那日京城下着瓢泼的大雨,郡主在雨中抱住她,在她耳边喃喃她:“走吧,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而后郡主亲自去首辅那里,甩下一张和离书,却被首辅夫人嘲讽,道堂堂郡主,连女儿都教不好,她跟在后面,面色惨白,这一辈子的羞辱,在那一日彻底的感受到了。 清河王早死,她姐姐第二日就被皇帝禁足,戚念彻底尝到了何为人情冷暖,昔日热闹的戚府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数日后,皇帝下旨,逼他父亲左迁到贫瘠之地,首辅亲自到了他家,嘲讽了她父母一番,且道出逼他父亲左迁的证据,正是他交给皇帝的,当然,那其中许多事情都不是真的,但皇帝不会在意真假,他只想让太傅在京中消失而已。那时首辅是单独和太傅说的,可戚念却偷听到了,首辅生生逼得自己父亲吐血病了。 而郡主舍不得夫君独自受苦,放弃了京中的富贵生活,除了古宅,家财变卖了一半,一部分送给了宫中的皇后,让她度过那凄寒的冬日,剩下的交给了戚念,当是戚念的嫁妆。 温岭正是戚府千难万难的时候求的亲,郡主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去贫寒之地,可京中众人,她竟找不出谁能护着她女儿,那时皇帝厌恶这戚府的意思很明显,没人敢惹怒皇帝,可温岭当时正是高升之事,却去了戚府求亲,郡主盯着两人,才惊觉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亲手将戚念交给温岭,告诉他好好待自己女儿,转身就和太傅去了那苦寒之地,一呆就是几年,等戚念侄子称帝,将两人请回来时,原本在京养尊处优的郡主,脸上尽是皱纹,而儒雅风度的太傅,也苍老了不少,戚念担忧他们,特意请来太医,太医把脉,又听到了噩耗,两人都毒障入体,只有几年的活头了。 戚念在他们面前哭泣不已,郡主却用那已经布满皱纹的手抚着戚念,脸上是幸福的笑:“你这些日子活得很好,我很开心,也不必为我难过,我和你父亲,一体同枝,这些年就算到了苦寒之地,也恩恩爱爱,我当年也算是没选错人。” 前世那段记忆太痛,她如今见到郡主如今尊贵高洁的模样,她就无力回忆,只是无论是何晔,还有首辅,都是她要提防的人,虽说前世经历了那么多,她已经不恨首辅了,她父母回来之后,又让首辅一家去那苦寒之地,再也没有回来。前世的事,就已经过去了,只是今生,绝不会让这件事再发生一遍。 亭台水榭,香几铺茶,何晔在这里等着,护卫回来了,他禀告何晔:“戚小姐收下了,一会就过来。”他悄悄瞥了何晔旁边的镇国将军,有些诧异,从昨夜镇国将军和公子见面后,公子就不对劲,尤其今日邀请戚小姐,简直不符合公子行事。 他是公子的护卫,他家公子贪恋美色,却从未害过人,如今却和镇国将军在一起,两个男子,在这么样一个地方邀请一个女子,恐怕对女子的名节十分不好,那戚小姐今日的怪异之处,护卫就说不出口了。 如果戚小姐真做什么,那公子也是要活该受着了。 镇国将军听后坐在香几旁,在一旁微眯,等了快一炷香,戚念还没有来,镇国将军睁开眼,道:“戚小姐是真的喜欢你么,这么久了还不到。”他说完这话又喃喃道:“不对,正是因为她喜欢你才这么久吧,毕竟女孩子,对自己喜欢的人总是很磨蹭啊。”他说完想起那次戚念冷淡拒绝他,眼里戾气尽显,戚念,我要你悔不当初,他在心里愤怒道。 何晔没有回话,他面无表情,脑子里全是他质问父亲那些话,他不可能全信镇国将军,亲自去问的父亲,父亲却对他说:“那是真的,我只是没想到镇国将军也会参与,也没想到他竟然会留下我的证据,这也算是一次提醒,那群人还真是没有契约精神,下次的交易我要好好跟他们说道说道。” 何晔不可置信,他父亲是首辅,该是忠君爱国,这一夜他已知的全部被重塑了,他声音有点颤抖:“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和夷国有交易。” 首辅抚摸着手里价值千金的玉雕,他轻声道:“这难道不是理由?你每日去青楼厮混拿的钱不是理由?你母亲每日换的首饰不是理由?你还想要什么理由!” 何晔惶恐,他像是第一次了解父亲一样,死死地盯着他,他道:“就是你做得这混账事,镇国将军找我来了。” 首辅这才皱眉:“他要你做什么?”何晔把镇国将军的话重复给他父亲听。他父亲面带杀意,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做吧,算是给攒点我点时间,我立刻去找那群废物,把这件事解决了。” 何晔想说话,他不可置信,可嘴角却吐不出一个字,接着他转身离去。 他整夜没睡,一直熬到朝阳初升,脑子里全是混乱,一出屋子,那阳光太刺眼,像是把他心头那影影绰绰的诡谲照散,可一转身,他母亲夸赞今日铺子里送来的银饰当真精致,那份阴影再次拢在他心口,艳阳高照,可四处都是冷的,他想去了青楼,那里是他最熟的地方,明明日日前来,那屹立在那里的高楼,可却像是贪婪的巨兽,吞噬着一腔正骨,他腿脚酸软,只觉得索然无味,楼里来了人,要来服侍他,他却恍然不知,只要来了笔墨,缓缓写了那封交给戚念的信。 一笔一划,磨尽了他曾经固守的东西,可能要永远失去了某样他曾经不珍惜的人了。 他站在镇国将军身旁,镇国将军将手里茶递给他,轻蔑的冷笑着:“明明晴天白日,你何必头冒冷汗呢,我这又不是害戚姑娘,她必定是我徐府主母。” 何晔不自然擦了擦额头,果然,袖口一片水渍,他口舌干渴,但忍住接杯的想法,对镇国将军道:“她是个好姑娘。” 镇国将军道:“我自然知道她是个好姑娘,正是因此如此,所以她才该是我徐家的主母,不是么。” 何晔想说什么,却还是住嘴了。 又过了片刻,那戚家小姐的马车到了,这地方景色宜人,有一些野物,前些日子,王侯狩猎,早已经把这周围清了场,昨日才解禁,但今日来的人却不多,毕竟还有零星的贵人在这里,但戚念和镇国将军他们却不在其中,他们的身份足以让他们去。 镇国将军一侧身,躲在暗处,等着马车过来。 第17章 红颜 马车渐渐停了,上面是戚府的家纹,何晔上前,一如既往地喊道:“念儿妹妹。” 里面的人却没有下来,马儿无聊地翻了翻蹄子,何晔面上有些尴尬,上次戚念就是这样冷淡,不留情面地走了,他都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这次他怕戚念不来,特意选了那个待戚念极好的护卫,去好声好气请她。 终于马车里面传来声音,那声音有点淡:“何晔哥哥。” 何晔目光一喜:“念儿妹妹为何不下马车 ,我特意备了你最喜欢的茶点。” 戚念却未说话,过了片刻,回道:“何晔哥哥,我今日前来,并非为了你,我曾经承过他的情,总不会不答应他,只是这是唯一一次,我不会再来了。” 何晔他脸色红白交加,十分不好看。 他盯着马车,停了片刻,声音有些沙哑:“我能问问,我怎么惹到妹妹了么,这些日子你总是对我有偏见。” 戚念缓缓道:“我总是太贪恋过去,却是我错了,无论我怎么将自己的真心剖给何晔哥哥,可哥哥总是不屑一顾,转身走到其他。”她顿了一下,接着说:“其他姑娘的怀里,念儿的确年纪小,可父母教会了念儿该如何爱人,我接受不了和别人争宠,也不想做何晔哥哥心中众人的一个。”戚念不能说出过去之事,不过这也是她之后厌恶何晔的一点。 “何晔哥哥不喜欢念儿,该是早早的告诉念儿,掐灭念儿心中多余的情思,我曾告诉过纠缠,我奢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哥哥没法答应念儿,就告诉念儿罢了,念儿不会纠缠,可我们说过那么多话,每一句念儿都记得清清楚楚,尤其这句承诺,念儿刻在心里,可哥哥却骗了念儿。”再活一世,何晔去青楼这件事她早就放下了,可当时太过天真,自以为得到了和父母一般无暇的爱情,可进门第一天就彻底的击碎了,她第一次做新妇,把曾经何晔写给她的心用绢布包着,崭新的细绳捆得没有褶皱,可灯火之后,凄冷的新房里,只剩那一捆诉情的信,无声嘲讽着她,。 何晔他走了,戚念战战巍巍地问何府的下人:“公子去哪了?” 下人对视一眼:“去了青楼。”那满心的爱意从第一日就践踏到了尘埃之中。 她知道自己去青楼了,何晔忍不住后退,自古风流才子,去青楼不过是再正常一件事,甚至以身边红颜自豪,可戚家却和其他家族不同,太傅太痴心,十几年如一日爱慕郡主,连官员私下邀请太傅,太傅都毅然拒绝。 众人只当他是妻管严,可何晔真正见过太傅和郡主相处,那份恩爱,眼里只有彼此的模样,和传言相差巨大。 他们是真心相爱的,何晔这样想着,而戚念从这样的环境下长大,那对爱情的忠贞,要比其他人看重太多了。 皇后是一国之母,没有办法,只能往后宫填充采女,可戚念不同,她是郡主的小女儿,自小在郡主太傅身旁长大,耳濡目染,而自己风流成性,何晔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可今天戚念提出来,他却莫名觉得心虚,这不知会对戚念造成了什么样的冲击,这也说出了这几日她这些日子的冷淡。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该怎么告诉她男子身旁有红颜知己多正常,甚至其他人家不仅有红颜,还有正妻和妾婢。 他想起那盈盈的目光,他没法说出口,他也没忘了镇国将军的存在,他知道他等在后面,再不说完,他就要没耐心了。 人心难测,万事难全。何晔自诩忠君爱国,却未想父亲贪慕财宝,甚至背叛国家,他不敢说出去,只能变成镇国将军暂时的走狗,对于自己不珍惜的女孩,在她没法给予往常的关切时,自己反而会注意她。 又孤高又软骨。 何晔闭上眼,又缓缓睁开:“罢了,我始终做不了念儿妹妹心中的夫君,既然如此,我敬念儿妹妹一杯茶水,你我之间情谊就这样割断吧。” 他终究是弃了,他对戚念感情并不深厚,那星火朦胧渐生的感情哪里经受这份冷淡的拒绝呢,不过是那长久一直属于他的东西消失了,他不甘心而又恼火罢了。那镇国将军的要求更顺理成章,镇国将军军功显赫,也算是高大威猛,只要嫁过去,戚念会喜欢上他的,他心中的罪恶感也轻了些。 戚念没有拒绝,道:“那请何晔哥哥递杯茶吧,喝下这杯,你依旧是何府的公子,自此光风霁月,再无我无关。” 她没有下车,可无论下不下都无所谓了,来得只有这一辆马车,马夫并不会武,跟着她的也只会是那个小丫头,那个丫头不会是镇国将军的对手,何晔将下了迷药的茶水,递了上去。 马夫接过茶,里面的帘子掀开了,一双素手,接过了杯子,那双手细嫩白皙,是戚念的手。 帘子放下了,何晔喝了茶,一饮而尽,而帘子再次打开,那个茶杯,从马夫的手传着,还给了何晔。 戚念接着道:“何晔哥哥,告……”这声告辞还未说出口,尚碧的惊慌声从马车传出来。 何晔身旁忽然出现两个人,他们是镇国将军留在外面的心腹,京城中人没有人能认出来他们,他们立即上前,道:“戚小姐怎么了。”何晔从一旁冷眼瞧着,镇国将军还没有出来,他会等到见到那位娇小姐时,毫无危机之后再出来,又谨慎又大胆。 镇国将军从暗处躲着,他心里嘲讽着,这计谋很粗糙,可偏偏会成功,谁都知道戚家二小姐喜欢何晔,情爱一事只会让女子丧失警惕,转而成为牢笼待宰之物,他真想让戚小姐成为徐府女主人么,不,他没有那么大度,他只想狠狠羞辱她罢了,这个地方荒凉,却偶有人过,今日之后,谁都会知道戚府小姐与情郎幽会,却被外人夺了贞洁。 况且她姐姐和他妹妹同为宫妃,却提前怀了孕,害他计划有变,触及到他的逆鳞。 这才是他的目的。 他一遍遍告诉何晔,道戚家二小姐会成为自己的夫人,不过是让何晔心里的愧疚感少些,能替自己做事,否则直接告诉他要派两个人欺辱戚二小姐,何晔他未必会做。 何晔这种人,必定会在肮脏之上铺一层伪善,装作无染的模样。 他见多了。 镇国将军他带上**,转身离去,该回将军府了,他来时故意避开众人,而替身在将军府接待客人,此时回去,无人知道他来过这里,过了今天,何晔的名声就在京城完了,谁会信他的话,他想起曾得到的情报,何晔并非首辅之子,首辅无能,但她夫人却怀了孕,奈何夫人手握首辅的软肋,首辅不得不瞒下来,他轻笑,何晔算是完了。 接着他目光冷冽,想起了宫内事,皇后怀了孕,她妹妹地位受到太大的威胁,可用的宫妃变成庶人,细作悄无声息地消失,他换个手段,替他妹妹筹谋,宫镇国将军阖上眼,转而又睁开,皇后怀孕,屏退众人,镇国将军不得不重新布局,那群剩下的宫妃里,他选了林常在,他手底人这时伪装成别人,递上凶器,她接了下来,马上她就要去害皇后。 镇国将军无声的笑了,真好,一瞬之间,解决了两个麻烦事。 他没有回头,随便一想就可以想到戚念的惨状,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打击道皇后呢,他恶毒地想着,皇后最宠爱她这个妹妹,消息传到宫里,会不会让她堕胎,加上林常在的刀,会不会让她一尸两命。 他化成一道孤影,消失在这里。 昭和殿,皇后从这里坐着读一本书,她目光慈爱,念给肚里还未成形的孩子,此时传来声响,是皇帝身边受宠的太监,他传来圣喻,道皇帝在御花园等着她。 芸氏走了过去,递上一些金银,温声道:“劳烦公公了。”那老公公笑眯眯道:“今日荷塘开出两朵并蒂莲,陛下路过时看到,请各位宫妃去看看,众位娘娘都宴请了,皇后娘娘身子重,要小心些。”这老公公说罢就走了。 皇后皱了皱眉,起了身,月娘扶住了她,担忧道:“娘娘,陛下不好花草,今日赏这并蒂莲,怕是其他娘娘提议的。”不知前面有什么等着娘娘,这话月娘没法说出口,可她知道,皇后早已知晓。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那群人都出招了,哪有不接之理,更何况。”她目光一冷:“我在昭和殿待了太长的时间了,也是时候出去了。” 水榭坐于莲花厅内,廊腰缦回,蜿蜒曲折,皇帝坐在水榭内,四处都能望到莲花,他心情不错,品着香茗,公公传话道:“这莲亭在宫内数十年,已经有几年没出过这并蒂莲了,今日却得见两株,陛下赶紧让娘娘前来,诸位娘娘,这莲花可不是白看的,陛下怜惜各位娘娘,若是谁提一手诗,那今日就赐赏。” 公公说完这话,众位娘娘面色各异,作诗一事,于众位娘娘而言,不算难,可好与不好,这就容易落人口实。 但还是有人尝试,一嫔妃稍作思考,就做出一首诗来,皇帝闻后大喜,赐了金银,众嫔妃见皇帝如此,纷纷做出诗来,一时之间,争奇斗艳,水榭周围喧嚣热闹。 可林常在却在一旁没有说话,她静静凝视着帝王,想起那夜侍寝,皇帝不小心露出厌恶皇后怀子的情绪,而后更是借助一位故人,得到了打胎药。 第18章 赏莲 皇后款款而至,她来得不算晚,只是她见这里喧嚣,她心中不快,可见到皇帝面上许久未露的笑,她也懒得在这里发火。 宫人眼尖,见到了皇后,唤了声千岁,众妃见此,赶紧行礼,她堆起笑容,平了身,缓缓走到陛下身旁,这小路太过曲折,皇后走得并不方便,但她没露出难受的情绪,只是路上瞎想着,这是皇帝故意选的地么,对自己还真是不友好啊。 皇后走到皇帝面前,宫人赶紧在主坐上多加了层软垫,皇后坐到了主坐,她笑着对皇帝道:“这并蒂莲难见,却未想到开了两株,还是在今年,想来是给陛下送个彩头。” 皇帝将目光终于放到皇后身上,他含着笑,却未笑到眼底,揶揄 道:“梓潼这话说得朕倒是爱听,只是这彩头不知是什么?” 想起那个妹妹渴求的人,忍不住为温岭说句好话,她轻声道:“听闻南山有匪祸,想来众军必定旗开得胜。” 皇后眼睛一眨不眨,像是含情脉脉一般,望着皇帝,她已经许久没见到他了,皇帝召妃子侍寝,身为皇后,倒是有几次特权,可皇帝却非有必要不去召见,他少有的几次来昭和殿,都会说些漂亮话,安抚她,可她不是傻子,只是懒得计较,如今在白日见到他了,还真是有些奇怪。 她已经对皇帝死心了,可看到这张面容清朗、对她笑的脸,她心里嘀咕着,谁能成想,大虞国最后的位置,会落在他身上,当时他只是个病弱的少年郎,细雨飘落,打湿一地残花,他面色苍白病弱,头上却带着玉冠,穿着一袭白底金纹长衫,羞涩的对她说:“姑娘,我这有把伞,可送你归家。”那是她第一次对这个少年产生兴趣,还伞之后,她就彻底陷进去了。 谁成想如今两看相厌,却还是告诉众人帝后和,她好想问问皇帝,他对她伪装的时候,究竟是个什么心情。 南山之事,皇帝在朝堂上发了无名火,而那日正好是查出皇后怀孕之事的时候,他不为南山愤怒,不过是一场匪祸罢了,他怕的是外戚。 如今皇后提出来,不像是说那彩头,倒像是提点皇帝,她知道自己的恐惧。广袖下皇帝握紧了拳头,可脸上还是温润的笑:“那借梓潼吉言了。” 他转头看向了莲花,道:“继续。”众妃知道皇帝的意思,接着作诗,期间皇帝又赏了不少宝物,一时之间,有人喜气洋洋,有人面色忧虑。 皇后没有参与进去,她面上挂着笑,从这里像副美人画一样,垂坐在这里,听着众妃作诗,不得不说,她们即兴做得诗确实不错,若不是场合不对,皇后都想拊掌称赞。 可是到了后面,众妃做起诗来有些疲软无聊,皇后也听不下去了,她坐了许久,有些不适,但她忍住没说话,闲来无事,只能打量起皇帝的妃子。 除却她扁为庶人的妃子,坐在这里的人环肥燕瘦,各有姿色,而皇帝最宠两人,一位是林常在,另一人就是庄妃。 林常在她倒是见过,得宠的时候盛气凌人,在帝王面前却乖顺得很,这样的女子,唯一依靠的只有帝王的宠信,一旦失去了,只会如烛火,烧尽后再无光芒。 是个需要提防的人啊,这种人用的计谋不会是那种绵里藏针的手段,她要的是速战速决。 她的目光又划过的徐妃,这人兄长为镇国将军,手握兵权,皇后一想到徐妃做的事,想起喜儿,她就忍不住恼火,这类人才是最最麻烦的。 而还有位庄妃,今日却没来,传闻是抱恙了,这位庄妃才算是后宫的传奇,从一个小小的婢女,变成仅次于皇后的妃子,她只记得是个病恹恹的美人。 过些日子新一批采女又要入宫了,皇宫的颜色又要变一变,皇后捂着肚子,忽然有些不适,对皇帝道:“臣妾身子重,今日怕是不能长陪了。” 皇帝面上透着关切:“梓潼如今确实不似过去了,快回去吧。” 皇后匆匆告了别,可走到半路上,却腹痛难忍,她身子一软,直接伏在凤撵上,那剧痛像是突然降临在她身上,盘踞在她肚子上,恨不得下一刻就要剥走她那还未出生的孩子,她额头上冒着冷汗,气息不畅,无力喊出侍女的名字。 林常在她冷汗淋漓,不知道皇后现在怎么样了,那打胎药名为百岁寒,是山间难得的药材,它性阴,极易堕胎,可那东西太稀少,除了她,宫里没人知道它的作用。 她用在了皇后身上,在她还没来的时候,她就派人撒在了凤撵上,凤撵不是谁都能碰,可近日皇后不出门,那看管的人自然没那么上心,只是按照规矩锁在库房里。 她派人夜袭库里,将药粉撒好,这一切的前提都是那莲花花开并蒂莲,皇帝宴请众妃观赏。 她知道,那天夜里,皇帝临幸了她,恍惚间她听到公公说了,半夜皇帝就走了,可她却清醒了,皇帝或许是故意告诉自己的,他有自己的私心,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他不想要。 既然如此,她就替皇帝做。 * * * 那两个人面露淫|笑,要登上马车,刚要打昏马夫,无未想到马夫突然暴起,一瞬之间,把这两人打昏。 何晔愣愣地看着这结果,这结束的太快,简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他忽觉不妙,赶紧逃走,下一刻马夫就下来把他制服,绑在了树上。 他们三人好很是整齐,一个占据一棵树。 何晔脸色通红,不明白怎么这马夫会突然发难。 下一刻马夫就掀开脸上的**,那张脸何晔很熟悉是太傅的徒弟,大理寺寺丞林辜闲,就在此时,车底下钻出一个人,那人也是何晔见过的脸,铁面神捕程澜。 这周围响起马蹄的震动声,那渐行渐近的队伍,是程澜的手下。 林辜闲一脸烂泥扶不上墙的表情看着何晔:“我当何公子是心迹坦荡之子,没想到我看走眼了,不知何公子告诉我,什么仇什么怨能这么对喜欢你的姑娘。” 第19章 皇帝 何晔一直到成亲前都未邀请过她,如今这般诚挚,必定出了什么变故,她细细思考,琢磨忽略掉了哪里,她终于想起来了,皇后怀了孕,她挑衅了镇国将军,这两件事都足以让镇国将军愤怒,今日之事,恐怕也是镇国将军设的一个局。 她只是没想到镇国将军这么快就和何晔搭上线了,曾经他们联手过,可那时皇后已经诞下皇子了。 时间提前了许多,她并不畏惧,戚念请来了林辜闲,林辜闲武艺高超,歪门邪道也都识一些,最重要的是,林辜闲能让程澜帮他,程澜手下有人。 林辜闲扮成马夫,程澜在车底下,就怕有人发难。 何晔递过茶,过了林辜闲的手,林辜闲“不小心”洒出来一些,淋在了手上,他轻而易举辨别出那是什么,他眼神晦暗,没有料到,首辅之子竟会做出这等事。 那两个大汉也会些拳脚功夫,只是他们没有设防,不曾料到一个马夫竟然会先发难,这才一击必倒。 戚念也不会喝下何晔递过的茶,她通晓医术,这里面的东西她还是懂上一点。 于是弄出昏倒撞击的声音,让尚碧配合自己,一步步引蛇出洞。 程澜的人很快就包围了这里,可是这里只剩一个何晔和两个大汉,没有第四个人,镇国将军跑了。 戚念听闻后不得不说镇国将军谨小慎微,这里没有留下丝毫的证据。 而那两个大汉醒后,拷打后只知道何晔公子身边有个人,至于那人是谁他们就不知道了,他们形容的那人,相貌普通,平平无奇,林辜闲和程澜对视一眼,镇国将军在此中易了容。 何晔面色渐渐由红转白,身体抖如筛糠,他想喊出镇国将军,可事到如今,又听到那两人说的话,他才知道,只有自己被坑了,他想说出那人是镇国将军,可他却没有和镇国将军用计的证据, 他只能空口白话哭诉着:“是镇国将军逼得我,我是昏了头,念儿妹妹,我错了。”他一遍遍承认自己的错处,。 可她戚念并没有下车,她听了片刻,终于道:“两位大人,何公子犯了错,那就交给两位大人处置了,戚念就不参与了。”说罢尚碧就从马车中从来,牵起了缰绳,驾着马车就回去了。 林辜闲和程澜搜索了一会,也没找到证据,把何晔的嘴堵上,带着这三天也回去了。 何晔在京中还算出名,一路上不知多少人认出了他,议论纷纷,讨论这首辅等我独子犯了什么错。 完了,全毁了,何晔彻底无力。 戚念回到府中,尚碧担忧安抚道:“小姐,没想到何公子竟会如此待你,枉费小姐一片真心。”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戚念摆弄着珠钗,她手指纤细嫩白,与珠钗颜色交相辉映,凝成一副美景,她垂着眼,道:“何晔如何已经对我不重要了,只是这一次我们彻底恩断情绝,倒是镇国将军,我有些愁绪。” “何公子不是招出来了么,林大人难道惩戒不了他?” 戚念摇了摇头:“镇国将军完全也可以倒打一耙,没人见过镇国将军,他当时和何晔在一起是易容的,那两个生人根本不认识镇国将军,他京中恐怕也布置好了,会让众人误会他在京城,何晔说出来的罪证,哪能定下镇国将军的罪呢。 前些日子我惹了他,此人很是难缠,我料到日后他会报复,只是没料到他会接住何晔的手报复我,不过也算是谢谢他了,让我这么快看清何晔的真面目,和他没了关系。” 尚碧担忧道:“那要如何平息镇国将军的怒火?” 戚念已经把珠钗放到宝匣内,面色冷然:“他利欲熏心,所图之事乃天下大不敬,加上我姐姐怀了龙胎,这仇怨早就结下了,这怒火平不平又有什么差距!” 如戚念所料,何晔关在数十天,而调查到镇国将军的线却断了,那日镇国将军接待客人,那客人足以证明。 最后受惩的人只有那三人,而戚念的名字被林辜闲藏起来了,众人最后也只知首辅之子何晔调戏良家子。 镇国将军闻后大怒,他要给戚念一个难忘的教训,没料到戚念竟对何晔设了防,他眸光寒意一闪,京中传言如此不可信,这时门外下人道:“将军,有贵客。” 镇国将军请了那人,单独会见,那人白日披着一身斗篷,身旁跟着一个侍从。 他们到了一个屋内,镇国将军率先说道:“首辅大人不会为何公子而来吧。” 那人摘下兜帽,一张成熟的脸上面无表情,果然是首辅。 *** 宫内,皇后胀痛难忍,可是她在凤撵之内,无人知道她的痛苦。 月娘和流如在前面走,面前忽然出现一人,她们定睛一看,竟然是庄妃。 庄妃以身子不适不去水榭,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相遇。 月娘福了一礼:“庄妃娘娘。” 庄妃挥了挥手,让她们平身,对着凤撵柔声道:“妾身参见皇后娘娘。” 凤撵内却没传出皇后的声音,月娘脸色一变,对抬轿人道:“放下来。” 抬轿人即刻轻放,月娘走上前去,掀开帘子,只见皇后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冷汗,痛苦不已。 庄妃见此轻声对丫鬟道:“去叫太医。” 昭和殿一阵手忙脚乱,月娘和流如扶着皇后上了床,而太医紧赶慢赶来到了,他细细把脉,探出皇后中了一种奇毒,短时间内没法解开。 但太医知道此事不能乱讲,只告诉了皇后的乳母芸氏,芸氏惊慌失措,她知道这个孩子对于皇后的意义,也知道这个孩子对于后宫众人的威胁,却没能想到这么快,别人的恶意就伸了过来。 她忍住悲伤:“太医,那什么时候皇后能好。” 太医摇了摇头:“我只能下猛药,可那也只能保住皇后娘娘一人。” 芸氏望了望皇后,又望了望太医,只能道:“你让我再想想。”她立在一处,知道这件事要快速地做出选择,可她知道怀子的幸福,尤其是皇后,她这些日子连笑容都多了不少,真要毁了皇后的孩子,怕是要彻底打击到皇后,她明明都已经失去皇帝了。 庄妃跟着赶过来,她悄无声息地跟在身后,呆在一根柱子旁,一直到太医把完脉,她都没有说话,众人都忽略她了,直到芸氏慌了,她靠近芸氏,轻声说道道:“不知嬷嬷肯不肯信我。”殿内人不多,其他人在打水,在问太医,庄妃和芸氏的谈话,并没有人看到。 她接着对芸氏说:“皇后身中奇毒,不知什么时候能解开,也不知解开后能不能抱住龙胎。” 芸氏知道庄妃这时候不可能只说废话,可她心情烦闷,两手不住地摩挲着,忍不住道:“娘娘可能指出明路?” 庄妃就是在等芸氏说这句话,她递过去一物,偷偷塞到芸氏手中,芸氏感受了一下,是一个药丸,庄妃道:“此物名为度云烟,能度生死之事,若你信我,就偷偷喂给皇后娘娘。” 芸氏接了药丸,可一听后面的话她迟疑了,甚至是怀疑的,庄妃看出芸氏的疑惑后,她继续道:“我知道你猜测什么,可皇后如今这样,我动不动手又有什么意义,你喂了皇后的孩子说不定能活,你不喂皇后的孩子必定活不了,我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作恶事,否则清河王不会放过我的,对么。” 这话说完,芸氏轻轻地点了下头,就去了,她借着喂皇后解毒药的同时,将度云烟喂了进去。 喂下之后,皇后果然安稳了许多,平息地睡过去了。 芸氏又让太医把脉,太医惊骇而又不可置信地道:“娘娘脉相安稳了。”芸氏彻底放下了心。 太医的话刚落下,就听到外面公公喊到:“皇帝驾到,众人接驾” 众人跪拜,皇帝说了句平身,他一脸担忧:“我听闻梓潼路上叫了太医,她如今可还好?” 太医还没答出来,芸氏抢先说道:“娘娘回宫路上腹痛难忍,于是唤来太医,不过是水榭凉意太重,皇后受了寒气,刚才煮好了药,娘娘已经没事了。” 皇帝走到床边,皇后已经安稳的睡了,脸上有一丝丝红晕,他就知道皇后没事了。 废物,皇帝心里咒骂林常在,已经给她这么多机会了。 侍寝,莲庭,宴会,他做了多少,告诉了她多少,结果那些东西一样没用上,用的还不知从哪找的无名奇毒。 可机会只有一次,就算真有下一次,也不会像如今这样轻易的的得手了。 他忍住怒火,转身要走,去找林常在,走前道:“既然如此,朕就不打扰梓潼休息了,过些日子我再来看看梓潼。”芸氏赶紧跪谢隆恩,她没敢抬头看皇帝,但她从声音里察觉到皇帝的不满,但她不敢多言,只能期盼皇帝早早地离开。 他刚迈出几步,余光划过了一道身影,他略带诧异:“庄妃你怎么在这里,你不应该养病么?” 第20章 醒来 庄妃抬起优美的下颚,望着皇帝,她眉间一丝虚弱,脸颊还带着病痛未好的红意:“陛下,众位姐姐都去了,妾身不去实在是愧疚难安,就多服了一碗药,想着和姐姐们看一看这并蒂莲,只是路上遇到皇后姐姐。”说到此,她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快,那情绪消失得太快,很快就平复了,但却被皇帝看到了,“皇后姐姐身子不适,姐姐身为一国之母,妾身就随着凤撵到了这里。”她跪在这里,如弱柳扶风,纸片一样虚弱。 皇帝他平常最爱庄妃这般柔弱的模样,此时给更是忍不住怜惜,亲自走到庄妃面前,扶起了她,口中安慰道:“爱妃快回去吧,别勉强自己。” 庄妃凝视着帝王,那目光含情脉脉,如果不是大庭广众,她怕是要依靠在皇帝身上,她忍住了,缓缓收回目光,福了一福道:“多谢陛下。”她走了,没敢回头看一眼。 皇帝嘱托太医:“一定要救好皇后。”说罢他也离开了。 宫人如潮水一般散尽了,一息之间,荒凉了许多。 太医趁此写了方子,交给了芸氏,告诉她一些注意之事,芸氏记得很认真。太医见此心里暗暗道,深宫之中,皇后也算是有真心人待她,他道:“先去煮一碗吧,喝下后戌时之前醒过来就没事了,第二日你就熬第二张方子的药,固本培元,今日我不会离开昭和殿,一会我会去在耳房等着,无论皇后醒没醒,我都会过来。” 芸氏行了一大礼,感谢太医,太医赶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芸氏被月娘扶了起来,她紧紧握着拳,眼角有些红,声音哽咽沙哑着:“我从小看着她长大,把她当成了亲女儿,从不让她磕到碰到,如今在我眼皮底下,受了这等痛苦,可如今我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她受苦,我都恨不得代她中那毒,若不是太医救了回来,我这辈子都要寝食难安了。”她句句肺腑,直戳人心,太医知道芸氏是皇后乳娘,从小看皇后长大,一腔母爱早已给了皇后,他心有戚戚,难免感伤。 月娘拿了些财宝,给了太医:“这拿药一事,望大人通融。”太医院难免会有看人下菜碟之事,皇后身份尊贵,自然不会有人为难,可小鬼难缠,打点必不可少,月娘可不想拿的药多了少了,太医收下后点了点头,就携着医箱离开了。 芸氏只留了月娘,其他人都驱散了,两人坐在皇后身旁,旁边放上一盆温水,月娘把丝帛放里,拧干轻柔地给皇后擦汗,等着皇后醒来。 如今皇后陷入梦中,像是被梦魇压住,额头上冒着冷汗,一直没有醒来。 月娘想起那庄妃弱柳扶风的模样,忍不住对芸氏说:“那位娘娘不知是个什么意思,待皇后娘娘醒来,要提醒她注意庄妃。” 芸氏想起庄妃私下给她的药,她心绪复杂,可她说不出口,只能点醒月娘:“娘娘们的事,你我哪能置喙。” 月娘垂下眼,充满歉意道:“是我错了。” 皇后陷入了梦魇之中,她身处一片苍茫之中,只有她一个人,孤孤单单,连陪着的人都没有。 她想要往前走,肚子却又沉又重,阻碍着她的前行,她摸了摸肚子,肚子里面忽然一动,似乎是里面的宝宝和她打招呼,她停下了,有些安心,不自觉笑了,她自己又揉了揉,像是和宝宝打招呼,可没想过,肚子忽然瘪了,身子底下粘着潮湿,血意淌了一地。 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跪在地上,她喊着自己的孩子别走,却阻止不了,她嚎啕大哭,眼前却忽然出现一双金丝白靴,一尘不染,它的主人漫步到她面前,皇后抬起头看他,那熟悉的脸,让她忍不住委屈,她曾发誓不在爱他,可那毕竟也是他的孩子,她凄厉而又绝望:“我们的孩子没了。” 可皇帝面无表情,蹲了下来,他带着玉冠,头发板正,身上一尘不染,冷漠地说道:“我还没计较你丧子之过,你有什么资格跟朕哭诉。”说完这话,他毫不留情地走了,她呆呆地看着皇帝,像是第一次认识他,忍不住呕吐,抽搐,她好恶心。 恶心地受不了了。 面前花开了又落,她身旁终于有一个体弱的少年,奶声奶气地喊着她母妃,她刚露出难见的笑,皇帝又出现了,他带走了她的孩子,并对护卫道:“皇后失德,愧为一国之母,从今天起,就不必离开这里了。” 她彻底失去了力气,瘫坐在地上,周围像是失去声音一般,寂静可怕,她不知坐了多久,或许也没多久,她还没怎么饥饿,面前就来了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她愣愣地看着女子,女子皱了皱眉,目光却划过一丝心疼,慢慢扶她上床,并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想复仇么?” 她怎么可能不想,刻骨的恨意烧灼着她,可自己却没有一把刀,斩了皇帝那条命,她恨自己连孩子都护不住,她问那女子:“你能帮我复仇么?” 那女子道:“我正是为你复仇而来。” 这句话像是山间野火肆无忌惮,一息之间烧过了整片山林,强有力地让她有站起来的力气,她要复仇,她不能就这样了,这样的人生,她才不认。 这份想活下去的执念让她摆脱了梦魇,找到了出去的路,终于,她缓缓睁开了眼,那目光还残留一丝恨意。 “皇后,你醒了。”戚蕙耳边响起了奶娘的声音,这份熟悉让她心安,她那急促跳动的心脏终于缓和了下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里面还有跃动,太好了,那场梦没有成真。 她们扶起了皇后,芸氏又用温湿的丝帛擦了擦他的脸,月娘拿了个软垫垫在了她腰后。 芸氏给月娘使了个眼色,月娘起身出了屋子去找太医。 太医从耳房赶来,替她诊脉,诊完脉惊喜道:“皇后娘娘已经恢复了,胎儿无事,只要喝些保胎和固本的药,就能养好了。” 芸氏和月娘喜极而泣,太医见此,笑着摇摇头,拿去医箱请辞,回太医院了。 皇后醒来,月娘去端药了,留芸氏一人在屋,对着这个一直护着自己的乳娘,皇后忍不住说:“我梦里梦到了……”我第一个孩子死了,第二个孩子皇帝他抢走了,我被打入了冷宫,话到了嘴边,她反而说不出口,只能说了一个最旁枝末节的“梦到了庄妃。” 芸氏瞪大了眼,她趁此机会,把当时庄妃赠药一事说了出来。 言语像是失去了力量,一切都成了必然,皇后静静地坐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终于,她像是违背自己心意一样,说:“这婢女成妃之人,还真是有不少秘密。” * * * 温岭一介文官,自然不可能只靠他自己剿匪,他请了魏国公三公子魏衡来助他。 皇帝重文轻武,可魏衡他不走常俗,不好笔墨纸砚,诗词歌赋,只爱舞刀弄枪,行兵列阵,他上面有哥哥,才德兼备,是世子之选,魏国公见此,也就随他去了,前世镇国将军死后,他领兵作战,与温岭一文一武,大放异彩,留史虞国。 这位魏公子之前还在京城里,在书房读兵书,去老将军套经验。 温岭写信给他时,他还不可置信,但温岭言辞恳切,句句肺腑,戳中了他这一颗建功立业之心,他脑子一热,带着一杆长剑就过来了。 魏衡派斥候上山打探了一圈,他留了下来,问温岭:“我只知有人面见皇帝,上告山匪横行,具体是何等事?” 温岭解释:“这座山山匪横行,经常下山滋扰百姓,可当地官员不作为,根本不管他们,前些日子山匪又下山做了恶,城中为了抵抗死了不少人,城中人终于受不了了,写了投名信,交给了书生,求他上告皇帝。” 魏衡听后叹息道:“山匪凶神恶煞,手段残忍,百姓怕是苦不堪言。” 温岭却没有回他这句,转而对魏衡道 :“此地易守难攻,那群匪徒神出鬼没,出其不意,咱们冒然进攻恐怕要吃大亏。” “山路难行,这些精兵又不熟悉这里,冒然进攻恐怕要全折在里面。” “这是自然,我这带出来的都是精兵,少一个我都心疼。我曾去城镇打听过,此处崇山峻岭,连绵起伏,当地人说过,百年之前若不是经验丰富者,入山之后怕是要迷失在其中,可惜百年之后,这山匪不断,加上一些亡命之徒也躲在其中,当地人已经没人敢上山了,也就没人对这座山熟悉了。” 魏衡皱眉:“那岂不是没有带路人,只能靠斥候去探。” 温岭摇了摇头,他伸入怀里,拿出一副地图,展给魏衡看:“这百年来镇中人虽无人进这座山,但还有一些老人,他们对这里还有印象,我按着他们的描述,画了出来。”这其中不仅有城中老人的描述,还有温岭前世的记忆。 魏衡接过地图,上面有些地方画上了红点,他指着道:“这是?” “这可能是他们藏身的地方。” “好,那这些日子我们具体商议一番,看如何才能打赢这场硬仗。”魏衡眼有热意。 “嗯,你没来之前,只是我还想提醒你一件事。”温岭道。 “何事?” “这群人中,恐怕有细作。” “什么!”魏衡诧异后立刻息了声,看了看周围,他们两人站在一处,和其他将士所隔甚远,温岭这话也只有他听到了。 他又装作正常的模样道:“不过是山匪,哪有通天的手段在精兵中安插细作呢。” “因为我怀疑,这座山里,不只有山匪。” 第21章 目的 魏衡他来南山之前,去找过他魏国公和哥哥。 魏国公对他道:“你不是一直都在练武么,连山匪都对付不了那你白学武了。” 哥哥对他道:“南山一事,朝中无人愿接,可温岭却站了出来,不得不说,满朝文武,只有他让我高看他一眼,而后他去挑选精兵,每一个都严格筛选,就知他不是冒进之人,有他在,南山也不是什么问题,他到了南山,请你过去,我虽不知你做了什么让他认可,可对你来说也算是一次历练,把你那些个从书上学的施展出去,他行事稳重,你去跟他一段时间,磨磨性子。 喜悦冲昏了他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身处南山。 如今听到温岭说:“军中有细作。” 他心脏在飘忽,落不到地,魏衡恍惚问道:“有人要坑害你?” 层林密布,山风顺着林子刮了进来,凉意入骨,温岭已经披了披风,仍觉得不管用,风顺着罅隙钻了进来,抖落一阵凉意,将士四处奔走,却有条不紊,众人都很忙,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人。 好像一切都井然有序,可孤静之处却像是有有什么偷盯着他们,下一刻就带起一阵的混乱。 魏衡有些咳嗽,捂住了嘴,可手掌下露出了言语:“你有想法么?”他是在问温岭猜到谁是细作了么。 温岭盯着那群人,那里面无人看他,他不似魏衡那般遮挡,勾起了笑,目光很是深沉,可在魏衡的角度,却看不到,他说:“当然知道,只是我只知道一个,还有一个从暗处藏着呢。” 魏衡瞪大了眼睛,连嘴都不遮了,只能勉强控制了声音,道:“你这是多招人恨啊。”一个细作不够,还给你配俩。 温岭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现在的他,才招不到仇恨呢,真正让细作像马蜂窝攒聚的是镇国将军的野心啊。 那时皇帝已经派了三次大军了,无一例外,全都折送在其中了,那时皇帝刚继位一年,这件事严重挑衅少年皇帝的权威,他让仇恨冲昏了头脑,派出了好不容易收回兵权的镇国将军,可还算是有条线牵着他的理智,未把军队全换给他。 镇国将军毫无意外的剿灭了匪徒,温岭冷冷地注视这一切,他知道镇国将军在筹谋什么,可却缺少东西,足以钉死镇国将军的证据。 刚回京的时候他日日失眠,完全陷入命官临死前的梦魇中,而后才反应过来,这是镇国将军对于皇帝无声的蔑视,他故意掺和到皇帝之中,就是告诉皇帝,没了他,皇帝连个山匪都杀不了。 皇帝也感受到这无声的压力,可他自己把兵权交给了他,却没有理由再拿回来。他刚当上皇帝,还没有对大臣生杀予夺的权利,他只能选择一个人制衡镇国将军,可是那个被选出来的人,第二日就死在了青楼里。 皇帝震怒,要求彻查凶手,可查到最后,也没个结果。皇帝心里有数,知道是谁做出来的,可镇国将军做的太隐秘,根本没留下什么证据。 他做这一切根本不合理,皇帝总会掌控所有权利的,等他大权在握,镇国将军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可他依旧做了,光明正大,肆无忌惮。 温岭又忍不住又回了南山一次,他脱离了迷障,重新查探了一番,他终于发现,他们被骗了。 第22章 账本 皇后生病,消息第二日传到了戚府,戚念听后就去了,她路上是惊慌的,曾经就是这个时候,皇后失去了她的孩子,这个时候传来消息,戚念不得不多想,她害怕,害怕她到了皇宫,她姐姐脸色苍白地对她道:“念儿,我的孩子没了。” 她不敢想象,明明都那么小心了。 她到了昭和殿,殿内宫人少了许多,都小心翼翼,不敢言谈,戚念知道芸氏有手段,这怕是找出了不少细作,赶了出去。 之前他们尚且能容忍,如今要小心一些。 芸氏的怒火还没消,宫人战战兢兢,整个昭和殿悄无声息,她甚至能听到水漏的声音,太过寂静。 芸氏见她来了,勉强卸了怒火,挤出一丝温柔:“小姐,皇后娘娘一直等着你呢。” 戚念到了这里,反而不敢问,芸氏看出了她的挣扎,先说了出来:“皇后娘娘已经无碍了,刚服了药,在殿内休息呢。” 戚念直到见到了皇后,见皇后面色安和,轻抚肚子的时候,她的心才放下,忍不住环住皇后,轻声问:“姐姐,太医怎么说的?”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让众人散去,接着对戚念道:“太医诊断过了,我已经没事了,喝几天药就能养好。” “家里听闻了消息是姐姐你受了寒?”戚念听后放下心来,只是她想知道姐姐如今这幅模样真正的原因。 “对外说是受了寒,实际是中毒了。”她虽是这样对外宣称,可宫内是没有秘密的,过了两天,怕是所有人都知道皇后是因为中毒,如今皇后面色凝着火,就等着发泄。 “中毒?”戚念惊呼。 “嗯,太医说解毒再晚上一步,恐怕就要一尸两命了,可惜天不绝我,我带着我的孩子扛过来了。 念儿,你说我这一生过的多可笑,父母当时劝我别嫁给皇上,那时我虽知父母爱我,关心我,可我不听,偏要嫁给他。 后来我终于嫁过去了,倒是享受两年想要的生活,可他成了帝王,不需要我父母这块踏板了,就这样对我。 我千防万防,害怕他那群妾室害我,可没想到,最不想孩子出生的人呢,是他,是孩子的父亲啊。”皇后声音激动不能自拔,甚至带些哽咽与不甘,她伏在戚念的肩上,戚念看不到皇后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肩膀湿了。 “凤撵是放在了昭和殿,可看着凤撵大门是他亲手安排的人,那些毒药一点一点淋在我做的地方,但凡那群人注意一次,检查一次,我都不会中毒,我以为我们之间有感情的,可是那真的只是我以为啊。” 戚念只能拍一拍她姐姐,她知道皇后多关心她的孩子,只能劝道:“慢慢哭,太激动的对孩子不好,你还有他,等他生下来,他会好好待你的。” 皇后知道自己身怀龙胎,不能太过激动,戚念一提醒,她转为小声的呜咽,缓缓将这份绝望无能的情绪排解出去。 戚念抱了许久,她的肩都要没了力气,可她不敢撒手,口中还是小声的安慰。 皇后终于好多了,她离开了戚念,摸着自己肚子:“我还有他,他是完全属于我的。” 戚念总觉得今天皇后有些固执,总是一遍又一遍说到自己的肚子,但也知道她毕竟逃过一劫,自然对孩子更为关切。 戚念压下了那种不适感,她道:“姐姐,他一定会平安出生的,我还要给他起小名呢。” 皇后手有些抖,这句平安出生仿佛触动了什么,她望着这个关切自己的妹妹,忍不住把梦里的惨剧说了一番。 戚念听完,她着实有些畏惧,姐姐梦到的是前世,前世皇帝就是对姐姐如此冷漠无情。 戚念她从头到尾做了这么多,就是那段惨痛戚念不想再让姐姐经历了,可她防住了现在,却没想到她姐姐能从梦里再经历一遍,她有些冷。 皇后见戚念瑟缩着,巴掌大的小脸是痛苦难耐,她转过来安慰妹妹:“从我怀胎后你就一直在照顾我,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有些事我是要经历的,否则怎么让恶人露出爪牙。” “姐姐可有怀疑的对象?” 皇后沉默了一会,道:“林常在。” “竟然是她。”没想到她这次这么快就露出了马脚。 “是啊,我派月娘去调查了,一一对比时间,查到了她的人,那个凶手已经自尽了,线索断了。” “可施令之人还在。” “所以我也送她一个礼物。” “什么?” “把她用在她宫内的账本甩给了她,她之前受宠,昨天却惹火了皇帝,加上我查到的账本,我必定要她后悔所作所为。” 两人又聊了一会,皇后说到了庄妃,她有些迟疑,但还是说了出来:“如果不是庄妃,我恐怕真要交代了,是庄妃给我一粒度云烟,我才逃脱一死。” “度云烟!”戚念无意识重复了一遍,她识得它,此药珍贵,天下间也没有几颗,是庄妃入宫前救过一位公子所赠。 前世这药就用在她姐姐身上,没想到这么快又用到她姐姐身上了。 皇后还以为戚念不知度云烟为何物,给她解释了一番,戚念默默地听着,没有插嘴。 皇后说到最后有些疑惑:“庄妃最初是一位答应的婢女,却得了皇帝宠幸,一举赐为庄妃,赐妃后皇帝特许她不用来昭和殿,我对她也不熟悉,她这番做法不知有什么想法?” 她没将梦里庄妃对她的那段话说给戚念,原本失去孩子都足以令她心惊,何况是这样一番光怪陆离之事。 可她对庄妃也不得不多想,她们之前素不相识,只是在路上相遇,庄妃就把这般珍贵的药给了她,她怀疑且好奇着。 “能将这等珍贵之物用在姐姐身上,庄妃可能与姐姐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吧。” 庄妃不是好人,但她待过最好的人就是姐姐。 前世就是如此。 可如今她不会多言,时间会证明一切。 皇后要起来,戚念有些担心,皇后安慰她:“我现在好多了。” 戚念劝不过,皇后缓缓起来了,她穿上了盛装,眉眼微微上挑,唇上点了朱砂,颇为凌厉。 她派人唤来了林常在,林常在迟了一会,她今戴蝶羽展翅簪,穿一身绿罗裙,容姿秀美。 她一双眼睛写满了无辜,不知皇后叫她所为何事。 她跪了下去,标致地行个礼:“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高坐,戚念站在她旁边,皇后轻抚手中的账本,一直没叫她起来,而林常在因为角度的缘故,看不清皇后手中所为何物,等到她跪累了,膝盖泛着酸疼,喊了一声:“皇后娘娘。” 可皇后丝毫未管,直接把账本一甩,那账本蹭地一下,落在了林常在面前,林常在不明其意,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可就是那一眼,就令她畏惧了,上面的东西,她熟悉的可怕,她瞳孔一缩,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连绵不绝地磕着头:“皇后娘娘,我错了,我不该贪心,我不会再犯了。” 戚念收回了目光,她知道皇后不会饶了林常在。 后宫妃子,贪一些内务钱财早成习惯,何况林常在日日受宠,别人进贡一点太过正常,皇后一直都不愿多管,毕竟帝后看似如胶似漆,实则貌合神离,有一丝错处皇帝就明褒暗讽一次,久而久之,她也就放些权,可谁都忘了,她是清河王之孙,郡主之女,帝王之正妻,她使些雷霆手段,那又如何。 戚蕙她才不怕。 戚念回太傅府了,过些日子,她就听闻林常在贬入冷宫,而皇帝并未在意这件事情,戚念并不觉得奇怪,皇帝最宠的妃子是庄妃,而新一批的采女也要入宫了。 她这两日没去皇宫,她姐姐这两日很忙,忙着整治后宫,她就趁机去了温府,照顾那两个小家伙,他们的哥哥还没从南山归来,她也只接到从南山传来的几封信。 都是讲些南山周边美景,日后可来此游玩,或是遇到有趣的事,说上一说。 报喜不报忧。 她提笔写给他,南山之乱,当时有所耳闻,不愿君瞒妾,只愿君无忧。 温岭晚了半天才告诉她,那里他已经有了 办法,他如今更想她。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戚念是照顾两个小家伙时收到信的,她收到信的时候,那两个小家伙躲在她身后,想看他们的哥哥给戚念写了什么。 可戚念手很快,收到了袖子里。 温颜眼巴巴看着戚念:“俞哥哥,我哥哥没给我们写么。” 戚念道:“他嘱托我照顾好你们。” 温颜眼角有点红,戚念敲了敲她的小脑袋,调笑道:“你哥哥没给你写?” 戚念戳破了温颜的“委屈”,温颜嗫嚅道:“写了,哥哥之前没有朋友,就算离开故乡也毫不犹豫,他在故乡没有留恋的人,可哥哥自从认识俞哥哥,百忙之中,他都不忘给你寄信,我数过,哥哥给你寄的信比我们的都多。” 戚念听了这话,安慰了温颜,过了片刻,温颜言笑晏晏。 她在京中等着温岭回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南山终于传回来消息了。 第23章 原太子 戚念听闻过南山之乱,那不是轻易能解决的,她有一丝担心,可她更相信温岭,温岭曾孤身去过南山,穿过层层山林,揪出迷雾中的真相,如今重来一次,于他而言,如鱼得水。 果然,过了半月,南山剿匪的消息传回了京城,温岭和魏衡压着南山首领归来。 将士得胜归京,百姓夹道欢迎,鲜花洒满了京城的路上,香飘十里,混在着军队整齐的马蹄和脚步声,那些平日藏在闺中的少女藏在阁楼之中,羞怯地往下盯着。 戚念也是其中之一,她一直思念温岭,听闻他回来了,挑了个合适的位置,一直等着他,尚碧跟在她身后,紧紧护着她,她们占据一个楼阁二楼的雅间,从上望下去,正好能看见马上的温岭,他身穿一袭月白长衫,容姿清隽,仪态雅致,骑着青骢马,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尚碧惊叹道:“看,是温大人,他们得胜归来,小姐,你可以不用祈福了,不过小姐你眼光真好,这一群人中,有哪个能比得上他呢,要我说,小姐你以后要累些了,京中的贵女日后怕是要嫉妒你了,怕是少不了出现在你眼前,不知温大人会不会直接来找小姐啊。” 戚念目光胶在了温岭身上,带着一丝温柔道:“我信他。” 她话音刚落,温岭似有所感,他向上一望,正好对上了戚念的目光,他先是怔愣,而后化成安心归来的浅笑,宫内京外,皆有祸乱,可他们都避过了,也都在等着对方。 周围响起了抽气声,温岭这一笑,太惑人了。 尚碧默默地盯着这一幕,真觉得小姐和温大人真是郎才女貌,两人心中只有对方,郡主若早看到这一幕,必然不会出面阻止小姐。 须臾之间,两人就见不到对方了,可他们两人都心安了。 戚念安心收回了目光,满足道:“他这几日要留在宫内了。” 尚碧疑惑:“为何,南山匪祸不是解决了么?” 戚念轻哼一声:“南山又岂是匪祸一事。” 戚念说得声音很轻,几不可闻,可尚碧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瞬间捕捉到了。 尚碧虽知戚念说了什么,可她却不敢多言。 戚念故意这样说,就是为了提醒她父母,不要将南山想简单了,尚碧会用这句话提醒他父母,接着她道:“我们回府,等到温大人出宫,他就会过来了。” 正如戚念所料,温岭他们进京后,并未回府,温岭直接面见皇帝,而魏衡看着匪人,寸步不离。 军队层层包围着囚犯,肃杀沉静的甲胄与长兵令周围染了一层戾气,魏衡身穿玄甲,高坐在首领囚车之上,面无表情,只有眼尾含着一丝怒火,无人敢上前。 皇帝和温岭单独说到了深夜,等温岭出了大殿,皇宫大门早已紧紧关闭,温岭不得已只能留在了宫内,在朝房内休息。 传闻温岭离开大殿后,皇帝狠狠砸了殿内能砸的东西,足以见温岭所说之严重。 夜里,温岭做了一个梦。 他孤身一身,闯入南山,山匪已尽数剿灭,城中百姓还不让进山,那里原本该是一座空山,可他却发现用火的痕迹。 他沿着线索找了下去,竟找到了一处山洞,那里遵循五行之法,他博学多识,很快就破开了。 他小心谨慎地进去,生怕遇到危险,却未料到遇到了那个原本不该活着的人。 皇帝的哥哥,原太子,他竟然未死,还活在这出南山之中。 第24章 怒火 皇帝从殿内接见了温岭,南山不过是个小小的匪祸,皇帝派出大军之后,就再也没放在心上,果不其然,过了半余月,大军旗开得胜,回来了。 这是皇帝意料之内。 他抿着茶,等着温岭归来。今日宫内很寂静,窗外黄鹂啼叫的声音清晰入耳,他甚至嗅到香茶的清香。 他坐在龙椅之上,从未有一天能像今日一般,畅快淋漓,温岭前去南山,带的是镇国将军的军队。 而他能赢,证明他驯服了镇国将军的精兵。 皇帝心中的平衡之术,又接近了一步,他感激镇国将军对他登上皇位的帮助,可也畏惧他功高盖主,他敲了敲指头,前两天,镇国将军在早朝之时,交了虎符,卸了兵权,他为了安抚镇国将军,封他为安定侯。 温岭归来之后,皇帝为显重视,特意亲自接见温岭,他不在意问了问温岭南山之事,温岭简明扼要地说了他如何剿匪,他说话不急不缓,倒是把当时的景象复述了下来。 等皇帝问完,问了问魏衡此人,温岭挑了些优点讲了讲,皇帝更为惊喜。 皇帝道:“爱卿此去,劳苦功高,不知爱卿可有所求?” 温岭却一下子跪下了,他道:“此去我遇到一个失踪已久之人。” 皇帝:“嗯?” 温岭抬起头:“我遇到了太子。” 皇帝脸上的笑一下子凝固了,一息之间,面色如霜。 皇帝原为十皇子,在他登位以前,他前面还活着的五个哥哥,其中一位还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就在那时,朝廷重臣,谁都未施舍过十皇子眼神,就算是郡主,当时已成为十皇子的岳母,也不觉他有称帝的可能。 或许就连他自己,在当时也不觉得自己能够称帝。 谁知朝堂发生一件事,彻底打破了皇子之间的格局,南边水患,百姓民不聊生,疾病横行,太子听闻后主动请令,代皇帝前去治水,皇帝见太子心怀天下苍生,也需历练,就赐他尚方宝剑,前去治水。 太子怕官员欺瞒自己,乔装打扮,扮成一平民,白龙鱼服,阴差阳错,反而坑了自己,他还没走到南边,却卷入一场争执,他主持了公道,其中一人嫉恨上了太子,竟趁太子游湖之时,打昏了他,太子当即脸色发白,那人吓得不行,他不想救回太子,那人深知太子身份不一般,若是被指认出来自己要吃大亏,他一发狠,趁着夜色,生生把太子背上了禁山,扔到了山上,让太子永远回不来。 那时太子一副书生模样,在山匪横行的地方,难以救生,果不其然,太子困在一处牢笼里,一直待到温岭救他出去。 而在太子失踪这段时间,皇帝震怒,举全国之力找回太子,可惜重重巧合,竟让此事瞒天过海,毫无踪迹。 自此,几位皇子开始夺权之路,夺到最后,是毫不起眼的十皇子登上了帝位。 太子如今却回来了,他身负正统,对皇帝而言,如鲠在喉。 *** 温岭醒了,天还未亮,快到了上朝的时候,他穿好官服,多谢了伺候自己的总管,接着就沿着楼阁走进了大殿。 他去的很早,可大殿门紧紧闭着,旁边太监见他到了,特意为他开了殿门,他走了进去,跪了下去:“参见皇帝。” 龙椅上是一夜未睡的皇帝,他眼角一片乌黑,嘴唇泛着白,听到了声响,他抬起眼看了看大殿,原来是温岭,他想抬起手,赐他平身,可他干坐一宿,身体僵硬了许多,胳膊竟无力抬起,他只能说出来:“爱卿平身。” 十分沙哑。 温岭站了起来,他环视了一下周围,整个大殿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人,他道:“臣原为君主分忧。” 皇帝道:“我有什么可忧的,如今他回来了,我这个位置也该还他了。” 温岭继续道:“我带他出来之时,公子他嗓子哑了,没人认出来是他,回京之后,我没让任何人见过他。” 皇帝心情如同怒浪之下,露出一缕光,接着它扩散到了整个海面之上,一时之间,风平浪静。 他终于恢复了力气,从龙椅上走了下来,走到温岭面前,目光有些冰冷:“那你又如何得知他是太子。” 第25章 擢升 温岭跪在地上,大殿的砖很凉,那股凉意透过那薄薄的一层布,缠绕在温岭的膝盖之上。 足以让温岭清醒,说错一句,就是深渊。 他如今说多一句是自作主张,说少一句是欺君之罪,温岭不动声色地抬起了头,目光直对着皇帝,皇帝此时是噙着笑,可眼里无一丝笑意,温岭目光真挚:“是臣糊涂了,臣闻太子南去之时身负尚方宝剑,以及身上悬挂的皇子玉佩,才误以为那人是太子殿下,如今想来,那人身份未定,不知是何许人。” 皇帝点醒了他,温岭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一般,目光铺满愧疚。 这样的态度取悦了皇帝,皇帝脸色缓和了许多,唯有声音遥遥,好似从天边传来一样:“皇子流露在外,原本就是我皇族的失职,我听闻皇兄归来,心里挂念,特意想去把他带回皇宫,我们是骨肉至亲,感情深厚,原本朕以为他在南山数年,受尽苦楚,心中悲戚,可朕一见那人,他根本不认识朕,朕也不认识他,不知是谁设下这局,倒是爱卿认错了。” 温岭道:“原来是臣误会反贼。” 皇帝听了这话,骤然放松,语气中颇带有赞赏道:“兄长离京太早,而爱卿又未见过,能避开众人,把他带回京城就证明你做的很好了,他虽不是太子,但皇子之物在他手中,下朝之后,你该知道做些什么。” 温岭道:“臣谨遵圣令。” 他当然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他要去做的是收尸。 温岭口中的那人确实不是真太子,他是镇国将军的一个傀儡,在需要的时机,扰乱朝堂,前世就是如此,当时皇帝已死,镇国将军早翻不起什么风浪,可那个傀儡却出来,带着镇国将军残余的人马,扰乱社稷。 温岭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解决掉那个傀儡。 他前世曾偷偷返回南山,遇到了那个傀儡,可却误会他是真太子,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逃过一劫,那个傀儡早有反心,知道温岭身份后想要加以利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高举君臣大旗,要收买温岭,温岭察觉不对,将计就计,才得以脱身,等回京之后,用了一些手段,想要调查那人,镇国将军却率先察觉到温岭的动作,让那人离开了南山,没了踪迹,温岭线索断了,此事耽误了,这才让那傀儡兴风作浪。 重来一次,温岭不会再让这群人扰乱社稷,他抓到那个傀儡后,亲自喂下了药,让他口舌不能言语。 而回到京城后,他兵行险招,提醒皇帝,除了让皇帝知道傀儡的存在,更是让皇帝知道谁是傀儡的主人。 温岭敛下心神,如今的皇帝,已然有了猜测的人选。 昨日他没能离宫,留在了朝房,可皇帝不会安然入睡,他会去军中,见那个傀儡,而温岭特意嘱托魏衡,让他给皇帝一个便利,让皇帝单独去见那人,而皇帝活在阴谋之下,他完全会猜是谁设了这么一个局,等到皇帝见到傀儡身旁昏倒的军师,他就该知道了。 傀儡一事甚是机密,镇国将军不会让不信任之人去做这件事,而军师是镇国将军家奴之子,忠心耿耿,是镇国将军的不二之选。所以在南山之上,温岭留了军师的性命,把他和傀儡一起带回来,昨日皇帝去见那傀儡,亦会见到那军师。 军师在过去常年跟在镇国将军身边,和皇帝有过数面之缘,皇帝不会认不出他,而皇帝也会顺着这条线,彻底怀疑镇国将军。 两人谈话时间很长,日头东升,朝臣开始陆续上朝,皇帝回到了龙椅之上,一下又一下,敲着龙椅,等着那人人上朝。 朝堂之上,皇帝面色如常,和往常一样,等到了最后,夸赞了温岭和魏衡,并擢升温岭为宏文院修撰,掌管奏疏。 待到下朝,百官无不庆贺,唯有镇国将军,如今的安定侯站在人群之外盯着他,那目光冰寒入骨,还夹杂着一丝嘲讽。 温岭却回以淡然的笑,毫不在意。 接着他就离开了。 安定侯刚要走,皇帝身旁的总管就叫住了安定侯,道皇帝要在御书房见他,安定侯一挥袖,不动声色地跟着总管走了。 温岭回到军中,魏衡已经看了一夜,眼睛困得发红,见温岭回来,他一下子弹跳起来,就从囚车上落下,面带愧色,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走到温岭面前,他拱起手,道;“温大人,我有愧你的信任,那个哑巴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温岭心道,正如他所料,皇帝不会留下后患。 魏衡见温岭并无怒色,反而心惊胆战,南山之行,他已经彻底佩服上了温岭,行军布阵,温大人信手拈来,那神出鬼没的山匪,在温大人的计谋之下,反而成了翁中之鳖,魏衡有志向,他想去战场厮杀,守护虞国,可没人给他这个机会,而此次温岭前去南山剿匪,给他写信,他虽有激动,却也有一丝遗憾,可真到了南山,那诡谲不知踪迹的匪徒,像个滑不溜秋的泥鳅一样,让他更为憋屈,可在温大人的手段下,那群藏匿的山匪,彻底暴露在他们眼前,那混迹军中的细作,不消三天,就被抓入牢内,这燃烧了他的热血,他恨不得手执长|枪,斗他个三天三夜。 也确实如他所想,那些山匪,都成了他的囚徒。 他们大获全胜。 回京之后,温大人派他看着匪徒,结果死了一个,他羞愧难当,只能先将昨日事说了一遍:“昨夜来了一个年轻人,说是皇帝派来的,要见见那个哑巴,我看那令牌是真的,就放他进来了,结果不到一炷香,那哑巴就死了,我当时想坏了,温大人你特意告诉我要看好那几个人,结果哑巴死了,我愧对温大人对我的信任,我想拦着那个人,但他身旁跟的护卫,我现在打不过,也不敢追过去,怕其他人再被害。” 温岭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魏衡见他并无愠色,他心惊肉跳,小心翼翼地问:“大人,你要怎么罚我我都认了,功是功,过是过,我分得清。” 温岭却笑了,他笑容朗朗,如高山之玉,温润其中,毫无指责的神色,他只说了一句:“那个侍卫天下也没有几人是他的对手,你拦不住很正常,而且,这个哑巴的身份和存在,除了我以外,有几人人知道呢,随我来吧。” 这话说的很有意思,他在告诉魏衡,他虽未在这里,可这里来的人,他是知道的,而他话里暗含的意思,那个哑巴的存在,是他透漏出去的,魏衡心里一惊,温岭回京之后,他就直接去见皇帝了,之后就在宫内,一直没有出来,而他能告诉的人,只有一人。 那就是说,是皇帝要那个哑巴死,魏衡他背后一凉,冷汗细密地从后背冒了出来,他停下了自己的猜测,魏衡不知那哑巴是谁,可能让皇帝专门下令,他必然牵扯到了皇族,他想好好活着,这种皇族的秘事,他可不想知道。 这件事到此就翻了过去,魏衡也就不会再提了。 而在他想的时候,温岭已经走了,魏衡跟上了温岭。 温岭沿着路,穿过重重把关的军队,走到了那个傀儡的囚车前面,这些囚车锁着从南山押回来的重罪者,但温岭安排了一下位置,让傀儡和军师的囚车离得近些,而其他人都离这里不近,就算说话,其他人也听不到。 温岭走到哑巴的囚车旁,他打量着傀儡的尸体,他已经死了,身体无力的靠在囚车,一击毙命,在脖颈处有一道细细的伤,可却伤到了动脉,血顺着囚车,流了一地,沿着细缝渗入了地内,而青石板上的血,已经干涸,那傀儡死不瞑目,似乎在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毫无理由,问完几句话就杀了自己。 温岭盯着他,这原本该在日后呼风唤雨之人,还未让世人见到他的残忍嗜杀,就荒唐地死在了这里,毫无尊严,温岭目光渐渐暗了下去,接下来,要死的人就该是安定侯了。 他走到一旁的军师面前,那军师手被绑着,眼睛被一块黑布盖着,看不到周围的状况,当一个人失去视觉之时,他的听觉就会变得灵敏一些,军师听到温岭走到他面前的声音,他张口道:“温大人。” 温岭知道这人是个聪明人,如果没有他的帮助,那个傀儡日后也不能翻起那么大的风浪,果然,他不过是走到军师面前,就让他发现了。 温岭开口道:“徐先生果然聪明,只是我不明白,徐先生如此才气,何必委屈自己,在一个荒郊野岭待着呢。” 温岭并不奇怪军师认出自己,抓住军师时,温岭露面了,且魏衡也叫了句自己,那时军师恐怕就记住了,而识声辨人,加上这个时候来见他,除了自己也没有几人了是,而之后的话里,他语气中没有一丝疑问,反而暗含着淡漠的讽刺,可军师却没有生气:“温大人最该知道的。” 温岭来了兴趣,他问道:“算上这一次,我同徐先生才见过两面。” 徐军师沉默了片刻,接着解释:“成王败寇,我计输一筹,只有两个结局,葬身南山,或是天牢之内,可今日我们已经到了京中,原本该去天牢,可温大人不知从哪找的地方,我们从这里滞留了一夜,其实温大人大可不必如此,但温大人做了,那大人也就是知道南山的秘密了,大人留这里一夜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个人思考的时间,这种涉及社稷之上,大人不敢主动做主,一旦做了主,那就是将把柄递给别人,所以大人找了能做主之人,昨夜,这里来了位贵人,我眼睛挡住了,可耳朵还能听到,他解决了大人的为难,大人也得到了那位贵人的信任,可谓一举两得,不是么。” 温岭道:“是一举三得,你叫徐邻,是安定侯徐弘的军师。” 徐邻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失声道:“你究竟是谁!” 第26章 徐邻 徐邻太过震撼,反而迅速冷静了下来,他回忆着安定侯给他温岭的过去,以及细作调查的东西,却没能回忆出什么异常。 温岭他家曾是当地大户,可父辈经营不善,在温岭小时候就没落了,家财被族内之人私吞,他只得了一个破旧的小院,每年只能靠着教人读书赚钱,贫困到书都是友人怜惜他借的,邻里邻外谁见到温岭都要叹息一生,这孩子太惨。 可上天还不饶过他,城里发了大水,死伤无数,他命大逃了出来,可那破旧的院子化成一地废土,没法住人,他一个半大的孩子,要救灾,要建房,那一年,他吃够了苦,就这样,他还捡了两个失去父母的孩子,也就是他如今的弟弟妹妹,三人相依为命,温岭负责他们温饱,教他们识字,把两个孩子慢慢拉扯大,而这其中,他从未让那两个孩子少一顿吃的,他来京之时,怕亏了这两个孩子,特意带着两人到了京城,一面照顾他们,一面备考。 他虽为寒门,却凭才学,考上了状元,光耀早已不存在的门楣。 一张白纸足以写满他的前半生,可怜而又不屈。 徐邻看过温岭的过去后,有些遗憾,这样出众的少年,全然不知这一切都是安定侯设的局,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来在南山,当真遗憾,却没想到是这少年领军作战,天赋异禀,如此恶劣的条件下,温岭赢了,他自己却输了。 身为敌人,徐邻佩服温岭的才气,可徐邻疑惑的是,温岭的过去都蹉跎在家乡之内,到了京城,也不过两年,两年之间,温岭从未离开京城,而徐邻早在三年前就出了京城,去了北方,一年前到了南山,这三年内,他从未回过京城,实在是想不出,他实在想不出,温岭怎么会认出他。 他问了出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温岭有点可惜,前世徐邻也在问他,自己是怎么认出他的,如今这个问题,提前问了出来,他如过去一样,回答道:“在下还在读书的时候,就听闻过先生,很佩服先生,听了先生很多事,当时很想进京见见先生,等到京后,先生却早已离开京城了。 留在京城后,找过先生编撰的书,临摹过先生的书法,闻过先生布军的风格,想来世间上,没有人同我一般,这样了解先生,在南山时,将士与山匪作战,布阵之后,原本以为得胜在即,可先生却让我吃了亏,我就猜测,山匪背后必然有高人指点,等两边交锋多了,先生的布阵太过清晰,我就算是不想承认也不行了。” 两股势力交战,想弄清楚背后之人,有太多的方法,徐邻在温岭说话之前,就想过很多种缘由,从里面层层剥丝,探寻其中的真相,可等温岭说完,他却完全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暴露了自己。 徐邻心绪实在是太复杂了,他有很多身份,是安定侯的家奴,要永远效忠于安定侯,是南山的主使,挑拨南山山匪,为自己所用…… 这群人利用他,畏惧他,亦或是恨不得想杀了他,可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道:我曾佩服你,我找过你的踪迹,我了解你所有的行军布阵的方式,在你出现在我面前之时,我就能立刻发现,那个人是你。 徐邻年少成名,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可完全没有一个人,如温岭这样,给他这种触动,可感动也不过一瞬,下一刻就像是浪羽,卷入无边的海中,他活得太久,这样热忱的心,他反而要怀疑真假。 “温大人妙语连珠,真不愧是在大殿之上尽出风头之人,就算是老夫,听了温大人的话,也不得不佩服。” 温岭暗暗叹息,这话曾算是真心,当时他就是这样想的,可徐邻却不相信,还误以为自己是为了让他投诚,故意这般说的。 “随先生所想吧,无论先生怎么问我,我也只是这一句话。”温岭无奈说道。 温岭太过坚定,徐邻反而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他才道:“温大人技高一筹,到了如今,真话还是假话都无所谓了,皇帝不会饶过反叛之人,温大人才是最大的赢家。” 徐邻说完这话,又恢复之前的姿势,阖上了眼,不再管温岭,温岭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就收回目光,对魏衡道:“看好这位大人,别让他接触别人。” 魏衡记下了这个命令,而一旁的徐邻听到后,露出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可两人都没看到。 温岭走到了那傀儡的尸体旁,唤来将士,打开了牢笼,将士把傀儡的尸体搬了下来,他带着傀儡的尸体走了,皇帝让他解决掉这具尸体,他用了一点手段,彻底让这个傀儡消失。 此时,他身后那种盯着的感觉轻了些,他向后一看,一身穿玄衣青年出现在他面前,伸出手,拿出令牌,那令牌方方正正,上刻皇帝的印记,温岭认识这个青年,他跟在皇帝身边保护他,是皇帝最为信任的秘卫。 温岭走到众军层层护卫之地,拿出一个箱子,那里面是尚方宝剑和太子的令牌,交给了玄衣青年,玄衣青年接了箱子,道:“多谢大人。” 温岭拱手道:“这是该做的,只是劳烦大人跑一趟了。” 玄衣青年拿着箱子,双手都被占着,但正色道:“这是属下该做的,大人自南山归来,还未归家就去了宫中,皇上体恤大人和众将士,皇上特赐诸位休息三日,外面来了人,大人把囚犯交给他们就好了。” 温岭道:“多谢皇上关心,我现在就去交接。” 玄衣青年点了点头,刚要走,又停了下来,转头对温岭道:“南山一事,还没有结束,大人切不可放松警惕。”说罢他就迅速地离开了。 温岭怔住了,这玄衣青年以秉正闻名,从未参与朝堂之事,和朝中大臣也一直保持不冷不热的关系,能得他一句关切,几乎难于登天。 温岭突然笑了,他真正想劝得是徐邻,可真听进去的却是玄衣青年,当真是无心栽柳柳成荫。 温岭回了军内,那外面身穿官服之人已经等了许久,魏衡还没主意,见到温岭,如同见到了救星,他赶紧对温岭道:“大理寺丞要带走囚犯。” 这时大理寺丞也走了过来,他知道温岭是掌事之人,他拿出令牌,要带走囚犯,温岭让了路。 第27章 归来 皇帝知晓了一切,鱼目混珠之事已经不会发生,之后的事,就不归他管了,他只需要让大理寺的人带他们离开。 林辜闲挥了挥手,他手下的人连串似的带出那群人,林辜闲从一旁盯着,他刚开始还有些散漫,不知见了什么,神色渐渐凝重,到最后,他轻微松了一口气,夸温岭道:“真不愧是温大人,我在大理寺丞多年,遇到不少案子,有一部分案子属于无解之案,不是因为不知凶手是谁,而是确定凶手之后,凶手逃之夭夭,不知所踪,耗费了在下不少手下去寻找踪迹,今日这一下,我还真是见到不少案宗上的“熟人”,看样子一部分案宗可以封起来了,我那些手下也可以叫回来了,在下要替那些人谢谢大人。” 南山山高路险,是恶人逃脱之地,温岭抓的这群人作恶无数,没想到有些人上过林辜闲的案宗,林辜闲可不是常人,他断案有个毛病,他的案子只有两个结果,断或是不断。 断就一定要有结果,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一定就要找到真凶,不断哪怕是别人跪在大理寺三天三夜,他都不会施舍一个眼神。 一个爱憎分明的人物,温岭倒是很敬佩他,曾经有一个平民被诬陷,他发现了不寻常,为了给一个平民找到凶手,跨越了半个虞国,终于为那个平民洗刷冤屈,这只是他断案生涯的不足挂齿的一件小事,却改变了一个人,温岭遇到过很多人,他们都发自真心地去为林辜闲建造庙宇。 “不过是尽我所能,况且也不只是我一人之力,魏衡小公子在剿匪上也出了不少力,要不然不会这么轻松。”温岭顺着林辜闲的话引出了魏衡。 魏衡一直站在温岭身后,他身穿常服,又默不作声,林辜闲误以为是专门护着温岭的侍卫,温岭这么一提,林辜闲才看清这是魏国公家的小公子。 能得温岭这句夸,剿匪必然立了大功,可也不止这么简单,林辜闲心思一转,明白了什么,他目光夹杂着一丝赞扬:“原来是魏小公子,之前就听过你日日钻研兵书,如今倒是英雄本色,少年立功啊。” 魏衡有些羞涩,他还未去南山之前,还当着他那群朋友放下话来,让那群属国不敢来犯,当时轻狂,谁人能及,可真上完战场之后,那些狂妄反而像是急速退却,化成一块磐石,坚硬而又内敛,锋芒其内。 魏衡自谦道:“去过一次南山,才明白我之前那都算是玩闹,上不得台面,等我自己单独上了战场又会有不同。” 林辜闲没多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就和温岭告辞了,他走得路上想,探子来报,属国近日蠢蠢欲动,而镇国将军变成了安定侯,温岭明明是承了圣命自己去,却要带着魏国公颇有天资的孙子,这一串串连起来,武官恐怕闹起一番大动静。 林辜闲又转念一想,岂止是武官,首辅之子刚从牢内放出去,太傅在朝堂上,已暗暗和首辅针锋相对,两人风波暗涌,怕是已惹得圣上不满,而圣上刚即位一年,他迫切地想让朝堂上都是自己的人,此是温岭得了圣上青睐,怕是意味深长。 过不了一年,朝堂就要变一变了。 *** 囚犯已经交给了大理寺,温岭彻底无事了,他和魏规划了片刻,让众军回到兵营,他事事亲为,直到最后一个人回去,他才放心,他最后送到时,将领无不夸他,在那诡谲的崇山峻岭下却未损失几个人,当为一大功。 等这些终于结束,他交代了魏衡一些事,魏衡认真记下了,温岭和魏衡告了别,离开之时,魏衡依依不舍,他早就将温岭当成一位老师,如今离开师者,遗憾和委屈压在他左右两肩之上,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可怜,温岭见此,只能约好下次见面的时候,魏衡喜悦上了脸,眉眼含笑离开了。 温岭轻笑了出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重入京城,他迫切地想回府,昨日惊鸿一瞥,他望见戚念站在高楼,自上而下,目光凝视着自己,他那一瞬间,恨不得下马奔向高楼,狠狠地抱住她,可是理智阻止了他,他只能依依不舍,收回那久久不能平静的思念。 他很想戚念,南山一百余日,除却他同南山匪徒斗智斗勇的时间,其余的日子,他她想想得刻骨,不能忘怀,他甚至梦到曾经她还未嫁人时,师琼偏要带他去踏青,他没办法只能出去,没想到在那里他见到了戚念,那时她还未嫁人,梳着少女的发髻,行在百花盛开的路上,日光还算柔和,映在树上,洒在她脸颊上,让她白皙的肌肤镀了一层斑驳的光,周围都略显宁静,她亭亭玉立,不与凡俗,玉簪花的叶子扫过她的裙摆,她猝不及防地停在那里,目光有些无辜,又有些俏皮,尚碧见她停了下来,巧笑地走了过去,帮她抚平了裙角,尚碧一抬头,见那玉簪花秀美,摘了一朵别在了戚念的发髻上,那一息之间,素雅却又充满灵气。 温岭呆住了,他措手不及地遇到了戚二姑娘,可他自己什么都没有准备,就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心里像是被莫名的东西填满,脑子里完全放空了,不知该怎么说出口,说出那段该是重遇的话。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而他周围有些世家公子,也见到这动人的一幕,一甩扇子,那山水在扇面上流动,公子彬彬有礼地走了过去,到了戚念面前,一收扇子,收起那副锦绣山河,拱着手温文尔雅地介绍自己。 他恍然间从梦中醒来,那段不甘还留在胸膛,明明那时候已经遇到念儿了,可还是错过和她相认了,他起身倒水,喝了一口冰凉的苦茶,压住了悸动的思念,那时戚念尚不懂感情,直白地拒绝了那世家公子的美意,他无奈的笑溢出嘴角,就算当时上前了,念儿也只会陌生而疏离地拒绝他。 他太想戚念了,那些破碎偶遇的记忆,原本该尘封在记忆的角落里,可在南山太久,那边边角角的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了出来,清晰得可怕,温岭感谢上天让他想了起来,念儿能心悦他,真好。 他先是回到了温府,这个时候,温廖和温颜已经从博文苑读完书回来了,应该在家里继续读书,有师琼看着他们,温岭还是比较放心。 当温岭推开门的时候,吱呦一声,温岭向里一瞭,三人齐刷刷望向了温岭,但和温岭想得却不太一样,温颜还插着腰,温廖屈辱着站在那里,给一脸生无可恋的师琼扎头发,温岭进来的时候,温廖的手还没有放下。 温岭没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也不想乱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我是不是该晚些回来。” 三人鸡飞狗跳,赶紧恢复原本的模样,温颜小跑到温岭面前,温廖跟在了身后,温颜一脸无辜道:“刚才是我们闹着玩。” 温岭拍了拍温廖的肩,道:“我记得临行之前告诉你们要尊重师琼哥哥。” 温颜心道不妙,但还是硬着头皮解释道:“对,我们之前很尊重师哥哥,师哥哥让我们向西,我们绝不敢向东,只是昨天我们一起去城门口,都见到哥哥了,他还信誓旦旦地说,你一定回来,但是你昨天没回来,我们真的很担心。” 温岭注视着温颜,落下这么一句话:“这其中有什么因果么?” “我们打赌来着,师哥哥说哥哥你昨天不回来,今天就随我处置。” 温颜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几不可闻。 师琼等温颜解释完,也赶紧降火:“他们这些日子读书写字都很好,写得东西我都放在那边的箱子里,你要是看了一定会满意的,他们只是太想念你了,昨天你没有回来,他们也很焦急,你从前在京城从来都是在家的。” 温岭倒也不生气,只是这两个孩子半大不小,做事不懂敬畏,他有些担心,曾经他们就顶撞了一人,要不是那人匆忙,他们两个怕是要吃大亏,今日见他们做的这件事,一下子勾起那段忧思的记忆,可那件事还未发生,他只能压在心里,等着慢慢改一改他们的脾气。 况且他确实有失职的地方,他先承认了自己的错处:“我昨日回来该给你们传个口信,没想到徒惹你们担心,这是我的问题。” 温颜连忙说:“师哥哥说了,哥哥你做的是大事,也很累,是我们不该把自己的不舒服加在师哥哥身上。”温廖也从一旁点头。 温颜对错处倒是认得很清楚,一口道歉的话能说到心坎上,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让他彻底放松了,磨脾气这件事,日后再说吧。 这些日子,温颜和温廖过得很好,师琼天天来陪着他们,照顾他们,戚念也会来这里,带他们去街上玩一玩,给他们买些东西。 然后师琼还讲了讲京城的一些趣闻。 温岭静静听着他们说的话,他知道两个孩子这些日子活得很好,只是他想听下去,想听他们话中的戚念。 师琼在温府吃了晚食,吃完后他告辞了,温岭温和着送他走了,他接着回去哄着两个孩子,他们睡了过去。 他回了房间,脸色骤然冷淡,何烨、安定侯徐慎,这笔仇,他记下了。 到了第二日,温岭上朝归来,他没有直接去宏文院,而是去找了戚念,戚念从一处茶馆等他,她寻人送了一封信,温岭接了信后,就到了茶馆内,戚念在二楼单独包了一个小屋,温岭上去后,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了戚念的声音:“进来。” 温岭推开了门,戚念坐在窗户旁,梨花木桌上放着一壶茶,两个白瓷杯子,散在了屋内,她依旧是一身男子打扮,单独坐在那里,遥望着窗外。 温岭没见到尚碧,可他知道,尚碧一定就在这座茶馆里,只是没出现在这里罢了。 他关上了门,倒上了茶,一时之间,茶香四溢,香气袅袅,戚念早已从窗边收回了目光望着温岭,此时温岭才看到戚念的脸色,她很是凝重,拧着的眉眼都在昭示着事情的重要。 他面色也凝重了,这件事,怕是与自己有关,他知道戚念在何烨那里受了气,但他也了解戚念,这件事她不会找自己帮她解决,能让她这副表情的只有关乎自己的事。 果然,戚念下一句说道:“徐邻逃走了。” 温岭的手一下子握紧了杯子。 第28章 见面 温岭心里咯噔一声,今日朝堂之上,没人说那群匪徒失踪了一人,可戚念说出来,必然有她的道理,他缓和了脸色,他垂下了眼,对戚念说道:“今日朝堂之上,并没有人禀报。” 不仅无人禀报,整个朝堂风平浪静,皇帝都连那群匪徒斩首的日子都定好了。 戚念想起昨日所见,眼里亦是不可置信。她手指点了点桌子,回忆昨日发生的事:“是我偶然发现,却没有证据,我曾听闻过南山之乱,徐邻算是谋划之人,这次你请圣命归京之时,我就猜到他是南山主谋,而你一定会去抓到他,果不其然,那日我站在楼上,看到了囚徒,徐邻果然就在其中,我当时还在想你抓住他了,他日后就可不必在作乱,可没想到昨日而我和尚碧从街上走,正好看到大理寺的人把他们带回去。 我瞥了一眼,看到了徐邻,这时他还不认识我,还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可没想到突然来了一伙人,那伙人在抓一个小偷,正好撞到了大理寺的人,大理寺的人侠者之心,顺手帮了他们,可他们却忽略了,这群人是一伙的,他们是在声东击西,调走了看守徐邻的人,并准备了替身,直接就换了身份,这手法和徐邻一脉相承,怕不是徐邻故意留下救他的人。 大理寺的人忙着抵御这群人,也没料到一个匪徒居然会有替身。 我让尚碧跟了上去,可那群人里绝对有高手,尚碧武功不弱,可刚到了一个地方就被那里的主人发现了,尚碧被迫交手,交手后她觉得有些吃力,只能先回来了,她回来之后,告诉我那不是虞国的武功。” 等戚念说完,温岭的面色彻底凉了下来,没料到这群人会在京城中发难,他原本想解决徐邻,算是解决日后的隐患,徐邻此人,阴险狡诈,狡兔三窟,温岭抓住他了,尚且有些不放心,他一路上紧盯着徐邻,不敢让他有机会联系其他人,大理寺提人,温岭是看在皇帝的命令,况且那地离天牢不远,他才放手。 徐邻一旦关入天牢之内,天牢重重把关,进去之后再出来难上加难,却没想到他的手下在大街上玩起了换人的把戏。 正如温岭所想,戚念说得这件事并非小事,徐邻此人不可小觑,当初凭借着一个假冒的太子,就能扰得天下战乱四起,百姓民不聊生,如今逃走,怕不是要惹起更大的风浪。 他百味陈杂,却也只能先冷静,从最初慢慢捋出来因果:“徐邻是镇国将军,也就是如今的安定侯徐慎的人,从他祖辈开始他们算是将军的家奴,对徐慎的忠诚也很高,南山一事,颇为隐秘,徐慎能交给他,这是对他有非同常人的信任,而徐邻亦是如此,当年徐慎死后,他虽打着太子的名义,实则为徐慎报仇,徐邻对徐慎的忠心如故,这次回朝,我故意使皇帝看到徐邻,知晓徐邻的存在,进而让皇帝怀疑徐慎,却还是棋落一招,让他逃了。” 一抹忧思凝在戚念的眉间,她的声音都有些惆怅:“昨日回府之后,我派人去调查徐邻,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温岭靠近了戚念,他想把手放在戚念的额头上,抚平她那缕惆怅,看一想到今生他们还没有成亲,没有一个正式的名义,他又有些羞赫,这双手又不好伸出。 只能顺着戚念的话说:“如果找不到他,那就不如引蛇出洞。” 戚念在温岭说这句话之前,就注意到温岭的动作了,她主动靠近了温岭,握住温岭的手,目光里全是他:“认出来的时候你都没有害羞,怎么偏到这时候害羞了呢。” 温岭听完这话,脸一下子就红了,那天他实在是太过激动,而今天理智回了笼,反而有些羞涩,可听到戚念的话,他像是和什么斗争,终于赢了,而后抱住了戚念。 戚念顺着倚在他身上,那一刻,一股安心的力量环在身上,这几日的不舒服尽数消散,果然,只要在温岭身边,她就是幸福的。 她接着说下去:“皇帝必定会处置安定侯,到那时他一定会出手,这之前我会让人继续追寻他。” 温岭道:“皇帝多疑,徐邻的存在已然成为他心中刺,他暗中调查安定侯,只要在那些暗卫调查之时,把安定侯勾结的证据献上,安定侯的罪过必然会昭告天下,他也就无法翻身了,到那时,就是徐邻落网之时。” 戚念亦是这样想,她接着剖析昨日所见:“尚碧姑那群人并非虞国武功,恐怕是那群人从夷国来,徐慎和夷国有勾结,他们在一起交易,不知敛了多少不义之财,这次徐邻出事,徐慎恐怕是为了保他动用了夷国的力量。” 温岭道:“他们来京城来得悄无声息,若不是徐邻这件事,我们还发现不了这么早,这一次,必定不能如他们所愿。” 温岭说完这话,忽然灵光一现,想起曾经宫宴上献舞的夷国女子,当时的徐慎还在百官面前称赞那女子,而后有官员向帝王进言,那女子就悄无声息地入宫了,无人知晓,直到那女子谋害皇帝未遂,百官才知那女子竟然入了宫。 他在南山太久,都忘了宫宴就要开始了,曾经这个时候,那个舞女也要开始献舞,争一段圣宠了。他目光渐渐变沉,等回府之后,还要准备很多东西,那些野心昭昭之人,他必让他们有来无回。 戚念在听,她原本很专注,可随着温岭渐渐认真了起来,她的目光往上斜移了一番,飘在俊秀出众的容貌,随后又落在他端庄规正的衣衫上,昨日温岭骑马归来,这一副模样落到多少贵女眼中,怕是不日就有人去温府提亲,谁能想到,此时此刻,温岭能在她这里,同她一起呢。 “那位夷国的舞女怕是要在宫宴上献舞,倒时候要麻烦你的姐姐了。”温岭道。 夷国的舞女带着杀意入宫,他纵然厌恶皇帝,也知不能让那舞女真伤害皇帝。 “好。” 答应之后,戚念想起她曾在徐慎面前提过那个舞女,就将此事和温岭说了,道:“我前些日子安定侯惹到了我,我就趁着他全部心思放在南山的时候,调察了徐府,那个舞女在安定侯的一个小院内,我买通了那里是侍女,那侍女给我递出来不少东西,到时候都可以用到。” 温岭原本该夸一夸她,可想起师琼说的那些事,他有些气闷,他抱着戚念的胳膊收紧了,语气里夹着一点点愧色:“在他们为难你的时候,我该在的。” 戚念怔住,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可她明白温岭知道何晔和徐慎设计她的事情了,她抬起头,拍了拍温岭的胳膊,顺着胳膊,又握住了他的手,戚念的手和温岭一比,很小,偏偏还很白皙细嫩,带着些暖意,度到了温岭手上。 “他们设计我的时候,我有所怀疑,所以提前做了准备,他们没有真正欺负我我身上,我有保护好自己的能力,可是一转身离开他们的时候,我很想你,明明你在南山,我恨不得下一刻就到你身旁,你要是在了,他们绝不会设下这么简单肮脏的局,而我也有更义正言辞的理由拒绝他了。” 温岭心里淌出一阵热意,这话像是在诉那藏着的情愫,又像是温柔地小妻子抱怨他为何没有归家。 他又心疼又欢喜:“我会去戚府提亲,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至于何晔和徐慎,我一定让他们悔不当初。” 听到提亲这个字眼,戚念抿了一下嘴,接着温岭耳边就响起戚念羞涩的话:“那你要好好准备呀,我父母一直等着你去提亲呢。” 碧空如洗,万物静谧,连窗牖旁摆着的一盆兰花都顽强地生长,悄悄地听着两个人的话。 郡主知道了!温岭猝不及防地知道,心有一瞬间地缩紧,而后又缓缓放下,他早该想到的,戚念每日都扮着男装出来,郡主怎会不知,只是她更为隐忍,一直对此事默不作声,可那不代表她不知道。 在他去南山后,就是郡主对戚念说心里话之时。 “我这两日就去提亲。”温岭认真地看着戚念,含情脉脉地说道。 他自从第一次想起前世就做好了准备,只是这并不简单,郡主门第观念很重,为戚念选的夫君都是钟鸣鼎食、名门望族之辈,而自己身为寒门之流,怕是入不了郡主的眼。 所以要付出更多啊。 “我已经和母亲说好了,她不会那么为难你的。”戚念确实很怕她母亲对温岭的手段,她乖巧安慰着温岭。 这句话不知触动到了什么,温岭叹息一声,揉了揉戚念的头,戚念的发如墨,落在脸颊旁边,衬得她肤色漆白如瓷,而一双恰似秋水的眼眸正担忧着看着他。 “没关系,我并不惧怕她设下的考验,她是你的母亲,她爱你,一心只想着你更幸福地活下去,所以她才这么为你担忧,这不是坏事,你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自然嫁人也要选是对你最好,我也喜欢你,所以更要让郡主看看,你没有喜欢错我。” 第29章 求亲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他们呢?”戚念垂下眼,问了出来。 温岭略一思索,苦笑道:“既然郡主和太傅已经知道了,那择日不如撞日,定在今日吧,你今日出来,他们早已猜出来你是为了见我,也一定知道你会在交谈中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听到后再不付出行动,那可真机会渺茫了。” 郡主的霸道与柔情,他前世还是体会到的,也更能理解对待小女儿那份宠爱之情,他感谢郡主,念儿曾经毫无阴霾的活着,就是因为郡主的庇佑,而之后,就是他来保护念儿了,如今重来一次,自己心慕念儿,那就从不要让念儿为难开始,自己去面对郡主,告诉郡主,自己能承担起念儿的幸福。 戚念有些心纠,她抬起头,似秋水一般的明眸注视着温岭,发誓道:“今生非君不嫁,就算是母亲阻止我,我也一定会等你,等到你功成名就,娶我归家。” 这话说进了温岭的心里,心间那似乎有股颤意,向四周流去,流向四肢百骸,他指尖都在颤抖,抱紧了戚念,喃喃道:“我今生只娶你一人,待你入府后,我会陪着你,不会让你悲伤,我会陪你老去,不让你孤身一人,等到老后,我们一起赏花,品茶。” 他说得话很轻,轻到戚念靠着他,却只能隐约间辨别其中的意思,她羞涩不已,明明曾经和他一起生活那么久,如今听到这情话,她却依旧沉迷其中,或许是因为他确实就是这样做的,在曾经,他还活着的时候,她身为他的妻子,从未因他而难过。 风吹细柳,柳叶轻飘,好似婀娜少女,惊起池塘里一阵涟漪,那池塘里的红鲤,像花一样攒聚在一起,争抢着从水榭落下的食物。 郡主今日盛装打扮,发带凤凰金丝簪,一身对襟牡丹长裙,坐在水榭里,旁边是侍女端着篮子,里面是精致的糕点,郡主一点点捏碎,扔入了池塘内,喂着贵重的红鲤。 篮子里的糕点少了一半,郡主收回了手,侍女退下了,另一位拿着丝帛的侍女上前,细细擦净了郡主的手。 郡主面色冷淡,享受这侍女的侍奉,此时日头西斜了一部分,她有些焦躁:“太傅回来了么?” 侍女道:“还有一刻,太傅就要下朝了。” 郡主又暗暗收回了急躁,坐回了铺着软垫的石凳上,她打开了手中的册子,里面是她的人调查的东西。 温岭,泞城人,年少失亲…… 她扣上了册子,阖上了眼,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这些字了,每当她想小女儿嫁人之事时,她总是忍不住翻一翻这东西,她自己的小女儿,从小宠到大,可偏偏选了个寒门子弟,她心里在起火,可她想起自己的小女儿那份坚定的目光,以及谈到温岭那不经意流露的幸福,她凭理智压了下去,她要见一见温岭,才能考虑把不把女儿交给他。 “郡主,太傅上朝回来了。”侍女从一旁告诉她。 她挥了挥手,侍女跟了她许久,明白郡主的意思,从水榭走下去,走到太傅面前,福了福身子:“参见太傅,郡主从水榭等着太傅。” 太傅还原本想回屋换下官服,听完后直接去了水榭,他到水榭旁,郡主正闭着眼,还未睁开,他走上去,两双手放到郡主的额头上,替她揉了揉,缓解一下担忧,郡主知道是太傅,她顺势靠了上去,过了片刻,郡主睁开眼睛:“南山归来之后,你应该见到温岭了,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太傅回忆了一下,又想起百官对他的评价,他对温岭很满意,轻言浅笑道:“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物,南山一事,满朝文武,都不愿前去,他一介文臣,反而主动请命,就这份胆识,就值得称赞,而且这场匪祸里,其中必然涉及到其他人不知道的事,否则昨日之事,皇帝不可能不愤怒,而温岭这人很完美解决掉了,皇帝才擢升他为宏文院编修,擢升之后,不骄不躁,对待百官依旧不卑不亢,一如平常,他前途不可限量啊。” 郡主听了太傅夸赞他,渐渐安心了,但是见太傅这般夸赞,忍不住打趣道:“你这般评判,怕是恨不得他早点做你女婿吧,不过我还是要看看他对念儿好不好,我的评价,要等我见到他之后在说。” 太傅揉着她的手未停下:“你要是见到他,你一定会满意的。” 郡主轻笑道:“要不是我知你两袖清风,早就怀疑你被他收买了。” 太傅微微不满:“我就算真被收买了,也断不会轮到温岭,念儿名动京城,京中公子哪个不过来提亲呢,你看我向你提过谁。” 太傅这话说出来,郡主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目光变得冷淡,甚至宛若寒冬之雪:“何烨也该从牢里出来了吧。” 太傅脸色一变,这件事被念儿完美地解决,以至于他都放在脑后,郡主说出来后,他心里有些梗塞,但郡主问了出来,他也只能回答:“这个月末就要放出来了。” 何烨和戚念的事,太傅和郡主隐约知道一些,但两人见过那孩子,行事虽有轻浮,但心肠不坏,可没想到不过过了几个月,何烨竟用如此肮脏的手段来欺辱戚念,如果不是戚念早有准备,她可怜的小女儿早就名节不保了,何烨入牢后,郡主听闻这件事后大怒,用了些手段让何烨在牢里多待了几个月,只是何烨没给戚念造成真正的伤害,郡主也因他的身份不能为难他太久,过些日子就要放出来了。 而这些日子里,郡主找了靠谱的探子,仔细查了何烨,这才了解到,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何烨耽于玩乐,酒肆青楼,都是他常去的地方。郡主得到这个消息后,她心爱的杯子摔得粉碎,这么一个烂人,配不上她的念儿。 她又想起戚念爱上了温岭,她调查了一番,探子给她的情报里,温岭待人和善,有恩必报,最主要的事,他不似何烨一般荒唐,两相对比之下,那寒门身份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郡主听后冷冰冰地说道:“等到他出来后,我还有份大礼要送给何公子。” 太傅甚至自己的妻子有仇必报,尤其是关乎他两个女儿,他怜惜地抱住她,用这份行动告诉郡主,她做什么,自己都会支持他。 “不过。”郡主说完那话后,又有些疑惑,“我总觉得何烨这件事不那么简单。” “可是发现什么不对?” “他入牢之后,我给刑部施加了很多压力,但国有国法,何烨罪不至死,但奇怪的是,首辅并未露面,但凡首辅插手了,何烨都不会被关这么长时间,而且探子告诉我,何烨在牢里过得很不好,这期间首辅只是象征性地去看了一看,并没有多做什么。” “或许是首辅觉得家门不幸,让他儿子尝尝教训?”太傅只能这么猜测。 “不只如此,首辅绝不是这样的人,最重要的是,这些日子,首辅很忙,他下朝之后,总是去了探子查不到的地方。”太傅听后心里一紧,这事可大可小,但没有证据,无法决断。 郡主又补充道:“再给探子一些时间,他们总不会这么无能,一点都查不出的,我只是有种不好的的感觉,好像山雨欲来。” 她的确有些烦躁,这些日子,诸事不顺,小女儿在宫外被人欺辱,而她的大女儿,差点难产,前些日子她担忧戚蕙,进了宫里,亲自照顾体弱的皇后,就在这份照顾中,她察觉到皇帝可能是不喜欢皇后的,甚至厌恶皇后。 这份发现令她恍惚不已,可仔细照顾戚蕙后,她才知道,自己的大女儿为了不让他们担忧,才把这件事瞒了下来,她想了许久,才单独开解女儿,最后母子两人泣不成声。 回府之后,她有些恍惚,也不想和太傅说,怕太傅做出什么傻事,只把这件事藏在心里,夜里惊醒之时,她默默垂泪,自己对于这两个孩子,了解得太少了。 还好,自己还有太傅,只要有太傅站在自己身边,她就可以继续和那群人斗下去。 太傅心疼她,郡主是清河王之女,她做事自有一套手段,自从嫁给他之后,她把这些獠牙藏起,可如今为了他们的女儿,又让他们出现,来保护他们的孩子。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此时下人来报,门外有一人求见,名为温岭。 郡主听后从太傅身上离开,侍女凑过来整理她些许凌乱的发丝,眨眼间她又恢复如常,她端坐着,太傅也到了另一处坐了下来。 温岭独自一人走了进来,而戚念和尚碧则从后门进去,换回了女装。 他走到水榭里,见到了郡主,他大大方方行了一礼:“温岭拜见郡主、太傅。” 温岭这副不骄不躁的态度取悦了郡主,但她依旧板着脸:“温大人来此,所谓何事?” 郡主话音刚落,温岭就行了一个大礼:“请郡主答应戚姑娘与我的亲事。” 太傅在一旁忍住了惊讶,温大人还真是赤诚而又直白啊,不过这倒是把难题推给了郡主。 他偷瞥了郡主,果然,郡主脸色一下子更冷了,太傅心道不好,温大人这要怎么让她答应? 第30章 考验 池塘里的红鲤滞留在水榭下,许久都没等到一块糕点,渐渐地,它们散了,分成好几股,游向四面八方,翻滚起波光一片。 郡主静默了片刻,她许久没见过这么直白的人,没听过这么坦率的话,怒极反笑道:“我自诞下念儿后,上百位媒婆踏来我戚府,手执聘礼,前来求亲,你仅凭一句话,就让我把念儿交给你,可能么!” 她的声音不重,但话里的意思带着指责,像是长弓之箭,三番五次刺中靶心,压迫着温岭。 温岭并不畏惧,这不过是个开始而已,现在就开始退缩,那他也不值得戚念爱慕他。 “我能请教郡主一件事么?” “哦?” “既然这么多媒人前来说媒,郡主为何不答应。”温岭平静地出提了这的问题。 京中人都知道,戚二小姐貌美心善,踏到戚府的媒婆都快把门坎磨平了,但就算是现在,也没有一人是戚二小姐的未婚夫。 所以他回来之后才有资格站在戚念面前,对她说出喜欢的话语。 “你是在质问本宫?”郡主缓缓地说出了这句话,她似笑非笑,盯着温岭。 “下官不敢,只是下官能体会到一位母亲在儿女身上的抉择。”温岭以退为进,消除着郡主的凌厉。 郡主目光渐渐缓和了些,她刚要拿起杯子,太傅就已经斟好了茶,递给了她,她接过,品了一口,茶香四溢,入口暖身。 “你这个年纪,说这一句话,太早了。”郡主知道太傅的意思,太傅欣赏这个年轻人,让她别为难他,于是她淡淡地说出这句话,她毕竟要给太傅一个面子。 “郡主真觉得早么,又或者说,这句话在我身上,真的早么?”温岭又问了郡主这句话,他端视着郡主,等着郡主评判,郡主已经调查过了他,那必然知道他身上发生过的事,也明白他说这句话并非妄言。 正如温岭所想,郡主手边还放着这个名册,温岭说出这话之后,她想起温岭年幼就收养了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还在温府,如今已经到了博文苑读书,在某些方面,他们的确一样。 “不早么。”郡主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她不想那么早松口,又把这么问题还给了他。 “郡主不过是因为我太过年轻,怀疑我的感情罢了,我也只郡主见多识广,我就算说一千句表誓的话,都抵不住所做的一件事。” “嗯?” “戚小姐之事,真那么快就结束了么。” 温岭这话,如碎玉落盘,坠到她心口,她眸光一闪紧盯着温岭,接着她挥了挥手,身边侍女明白她的意思,鱼贯而出,没有一丝停留。 待众人离去,温岭才接着道:“那次之事,安定侯也有参与,郡主想必也知道,但苦于没有证据,无法让安定侯伏诛,还要担心安定侯下一次的报复。” 温岭每说一句,他的心顺着字,燃起一阵无名之火,等说道最后,那感觉好似烈火烹油,痛不欲生。郡主亦如是,这是她近日来最恼火的事,可徐慎太狡诈,他卸了权,皇帝封他为异性侯,这份封赏权力确实没有那将军大,可自先祖之后,皇帝就不再封人为侯,徐慎这次,简直就是从皇帝那狠狠撕下一块权。 郡主想用自己的手段来对付徐慎,可那徐慎滑不溜秋,跑得比谁都快。 而光明正大的报复又苦于他的武功,不能施行半步,徐慎武功高强,他身边侍从也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偷袭他简直难上加难,郡主的侍从,做不到从暗处偷袭他,也做不到偷袭他之后不引火烧身。郡主垂下了眼,眼内是一片斑斓,而且,徐妃最近的小动作很多,她的手长到开始动自己的大女儿了。 新仇旧恨,郡主自然恨徐慎恨得牙痒痒,可她现在没有办法,只能蛰伏,等着徐慎露马脚,只要他做错一点,她就会顺着上去,撕咬一番。 但是,等待的时间太长了,这其中徐慎会不会继续伤害她的小女儿,她妹妹会不会伤害她的大女儿,都不可预料。 烦恼与苦闷一步步侵袭着她。 喂红鲤之时,日光正好,风清云静,可她感觉不到,只能感觉到热意袭身,痛苦不堪。 可如今,面前这个人却提了出来,郡主来了兴趣,腰背都微微挺直。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无父无母,仅靠一腔热血考入了京城,而又幸运地留在了京城,在这段过去里,深知父母于一个孩子而言,多么重要,尤其是待子女全心全意的父母,如果有人欺辱到家人,那就这样翻过去,那是不是就是默许,无声地告诉对方,自己无能为力了。” 这话在一瞬之间,惹恼了郡主,这几乎是指着她鼻子在嘲讽,若是那些命妇小姐在她面前这么说,她一定会“赏”她们点东西,让那群人后悔这份言论,可温岭不同,他的到来和那群人的目的不一样,郡主的怒火反而压了下去。但言语上还是少不了讽刺:“温大人的话,好像意有所指。” 太傅在一旁心惊胆战地看着,他从来不知道温岭是个这么直白的人,他欣赏温岭,殿试之上,他满腹经纶,锦心绣口,生生将那不可违逆之局化解,以寒门之身夺得殿试之首。 太傅曾经身份不高,这件事上他最有所悟,看着温岭,简直如同看着过去的自己,而后温岭为官,太傅特意去观察了一番,温岭看似默默无闻,实则在细微之处动手,早已有了一番作为,可世人却不知那是温岭所做,太傅心里很喜,温岭这个年纪,争抢功劳,太过寻常,反而默不作声才是反常,可这样避免他锋芒太露,惹人口角。 没想到今日,图穷匕见,他倒是露了犀利的一面,太傅已经多久没见到温岭这一面了,好像在殿试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了。 不过这份犀利是冲着郡主啊,郡主虽不似朝中那群人,可她的怒火,温岭未必承受得起。 “郡主见多识广,自然知道下官说一千句,都抵不上下官做一件事,我会帮郡主,解决心头之患。”郡主的怒火因温岭的这句话戛然而止。 “你可知那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以为你能扳动他,你如今位居七品,有什么资格动他。”这话原本该是嘲讽说出来的,可因说个话得是温岭,反而有种暗含的意味。 “那不如郡主给我一段时间,证明自己。”温岭终于说道点子上,他端正地看着郡主,等待郡主的答复,他是了解郡主的,每一句话看似无礼,实则经过反复的斟酌,来步步紧逼郡主,给自己一个时间。 果然,笑了出口,她音色清越,很是好听:“真不愧是在大殿上妙口生花的状元,既然大人都想得这么周全了,那请就请大人证明自己吧,若那时念儿还喜欢大人,我必然不会阻止。” 温岭听到了这份答复,心绪复杂,真不愧是郡主,这话进可攻,退可守,到最后能不能答应,还是要靠念儿同意,不过他相信念儿,此事绝不是问题。 他依旧正对着郡主,十分坚决:“好。” 郡主听到她想听得话,但又提出了一点疑问:“温大人这份心意,确实是其他公子没有的,可大人能不能给我份限制,总不能大人要做十年,我让念儿等大人十年吧。” 温岭淡然一笑:“自然不会,我也舍不得让念儿留遗憾。” 郡主听到了答复,她端起茶杯,笑了笑,敬了温岭一杯:“那既然如此,就助大人旗开得胜吧。” 温岭喝完茶后,郡主瞥到一处角落,她勾唇一笑,大声道:“念儿既然来了,何必藏着呢。” 戚念早就换好衣裳了,只是她见郡主和温岭一直在商谈,她不敢出来。但也没有特意藏着,郡主一唤她,她立刻就从那角落里出现,走到了郡主身旁。 戚念身穿一袭雪缎云纹百褶裙,披着白底桃花纹褙子,腰肢盈盈不堪一握,她一身雪肤,款款走来,点缀了水榭。 她走过温岭的时候,瞥了一眼,又不好意思地收回了目光,略为羞涩。 郡主和太傅见到这一幕,彻底看清了戚念的心思,他们对视一眼,有种莫名的心酸,自家的孩子还是要跟别人走了,他们却只能放手。 戚念站到了郡主身旁,郡主问:“你可听到他说什么了?” 戚念快速地看了一眼温岭,又迅速地收回了目光,道:“听到了。” “我呢,给他这个机会,我也会提供一些帮助,这不算欺负你的心上人吧。”郡主道。 戚念嗯了一声,可她深知这不是欺负温岭,温岭反而是在忽悠您,徐慎是温岭和戚念记起前世之事后,最想解决的人,而在归来之后,他就已经设了一个坑,算计着要如何扳倒徐慎。 而如今帝王多疑,有了徐邻这件事,他必然会人去查徐慎,而那些证据戚念和温岭都或多或少地知道在哪,只要皇帝一查,那些东西必然会出现在皇帝面前。 徐慎必亡。 “温大人才高八斗,我一直想找机会讨教讨教,不知夫人能给我这次机会么。”太傅突然说出了话,郡主见此,笑骂道:“行了,快去吧,妾身可拦不住你。” 太傅带着温岭走了,走之前温岭回望了戚念一眼。 “你父亲还是个老好人,总喜欢这么明目张胆地解围。”郡主让戚念坐在她身旁,凝视着戚念的容颜,她怜惜道:“我儿这般出众,配什么样的人都该是配得上的。” 接着她又道:“可其他人你却都不喜欢,我的能力必定有限,只能在选人这一方面帮帮你,剩下的还是要靠你自己去经营。” 戚念心思一动,郡主这句话就是她已经同意了。 还未说话,郡主又抚了抚她的头,道:“我知道你喜欢他,只是嫁人不能这般随便,怎么也要测一测他的真心,要不然吃苦的还是你,他确实也有心,没固执在何晔身上,知道真正要害你的人是谁,我也不为难你,也不为难他,只要他真为你解决了这件事,或者说,只要让徐慎不会真要欺负你,我就同意。” 这一瞬间,戚念不知该怎么想了,郡主素来爱她们姐妹,从小到大,一直到她们嫁人,都是郡主把关,前世自己太执着,郡主才这么快同意,今生选择了,郡主还怕她多想,赶紧安慰她。 她心里暖流划过,反而流出了泪,可这并不是难过,而是一种别的情绪。 她抱住了郡主,汲取她身上的暖意。 太傅和温岭到了另一侧凉阁,他笑眯眯道:“郡主她话是说得严了些,可她心肠不坏,母子情深,她也是舍不得念儿。” 温岭回道:“在下知道,我有弟弟妹妹,要是有人心慕他们,我也是要好好考验一番,这很正常。” 太傅见温岭如此通透,立刻喜笑颜开,道:“那正好,我们来看看这些书,当时你在殿试上那些话,我记忆犹新,来帮我看看这本书,有什么见解。” 温岭沉默,原来带我出来最大原因真是为了看书。 他默默找个地方坐下,翻起了书,开始读下去。 *** 戚念到了宫内的时候,皇后喝着保胎药,侍女在一旁摇扇,她走了过去,皇后见到戚念,在侍女的帮助下起来了,她挥了挥手,侍女下去了,屋内只剩戚念和皇后两人,皇后打趣道:“本宫还想着帮你弄一场宴会,没料到你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良人。” 戚念有些害羞,这个宴会皇后和她说过,她也很是期待,她珍惜和温岭在的每一个时辰,可却没想到她母亲先知道一步,这下连她姐姐都知道她的心思了。 皇后说得津津有味:“果然是温岭啊,当时我就在想,温大人最后会娶哪家闺秀,如今看来,竟然是你呀,不过温大人才华横溢,容颜俊美,且无恶习,妹妹嫁给他也是一件幸事。” 接着她又促狭地说道:“母亲看重门第,可她很心软,要是最后不同意了,我也会帮你求情的,别怕。” 郡主没将温岭和她打赌之事告诉皇后,戚念也不愿这时候告诉她,她姐姐现在身体还没全好,这些日子都是她和母亲轮流过来照顾她,哄她,不愿让她担心。 两人闲聊了一会,戚念终于对皇后道:“过些日子就要宫宴了。” 戚念说完这话,皇后皱起眉头,这些日子她好很多了,就算参加宫宴也没什么问题,只是上一次被皇帝为难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但她不能跟妹妹说,徒惹她担心,她勉强笑道:“嗯,那个宫宴,我打算去。” 戚念露出哀求的神色,道:“宫宴那时会出现一位舞女,我需要姐姐帮我做一件事。” 皇后见戚念很重视的模样,道:“你说的话,我什么时候没答应过。” …… 戚念终于讲完了,皇后脸色却冷了下来,她还没说话,就听到宫人喊道:“庄妃娘娘驾到。” 这刺耳的声音一下子点醒了皇后,她忍住想说的话,坐回了高位,一眨眼的功夫,庄妃进来了。 这位庄妃无疑也是个美人,她是弱柳扶风的美,眉间一点朱砂略显缥缈若尘,剪剪秋瞳更是是楚楚可怜,见之心软。 她是皇帝最宠的妃子,也是救了姐姐的妃子。 这段时间入宫,她总是和庄妃错过,这算是今生第一次见到她,历经了前世,戚念对她只剩下感激。 庄妃她家境卑微,她无父无母,自小就卖入了官家做婢女,可因为她容貌出众,受了诸多欺辱,而这般弱弱可怜之姿,引起了官家少爷的垂怜,小姐见自己兄长心慕庄妃,心里怒极,一怒之下带了她入宫,愿意是要更狠地欺负她,却没想到皇帝竟对她一见钟情,当即封她为答应,而之后频频加封,过了不久,封到庄妃。 前世她站在姐姐这一面,自然对庄妃颇有微词,可实际算来,她却未曾主动害过人,而温岭死后,皇后遭皇帝为难,被逼到冷宫,还是庄妃说的话,求的情,皇帝才减轻了禁令,只是不许皇后踏出昭阳殿。 宫里的奴才都看风使舵,外戚一朝失势,那群奴才就开始各种为难皇后,不是布料少了,就是煤炭少了,还是庄妃注意到了,嘱托宫人待皇后好些。 那时徐妃已经进了冷宫,徐妃的儿子也死了,庄妃没了对手,身份水涨船高,一时风光无两。按照常理来说,她完全可以漠视皇后,可她没有,反而避讳着皇帝,偷偷照看皇后,之后更是在庆典上为皇后求情,解除皇后的禁制。 皇帝早逝,她却未作妖,助皇后之子称帝。 庄妃一直熬成了宫中的太妃,成了太妃后,两人关系倒是亲密了许多,这亲密的关系一直维持到皇后离世,戚念是皇后的妹妹,加上她还是皇后的母亲,庄妃和她的关系后来也亲密了许多。 庄妃比她早逝一年,临死前她握着戚念的手,终于说出当时之事,当年水患,她父母死在那场水患之内,她勉强活了下来,可水患只是开始,水患之后,城内无粮,他们饿了三天,树皮都快啃没了,她那时饿得头昏脑涨,心里全是对死亡的恐惧。 就在此时,郡主带着粮食来了,同时跟来的还有尚未出阁的皇后和戚念。 也是这粮食,救了他们满城人。 皇后是郡主之女,她永远都记得这份恩情。 戚念确实记得这件事,她当时还跟着分了不少粮食。 没想到曾经栽下的因,化为之后逆转的果。 戚念这一世再见到庄妃,心情复杂。她瞥了一眼皇后,皇后自芸氏那听闻了那度云烟,她想去拜谢庄妃,但此事隐晦,她一直没挑到好时机,如今却轮到庄妃出现在她的面前。 皇后唤来芸氏,芸氏拿了一些价值千金的药材,放到了桌子上,皇后道:“此前之事,多谢庄妃。” 庄妃听后却跪了下来,柔柔顺顺道:“妾身身份卑微,承帝王恩情才有如今地位,妾身常怀恩情,莫不敢忘,如今千岁怀上龙胎,妾身哪有不侍奉,不去救之理。” 皇后没料到她会直接跪下来,芸氏赶紧把她扶起来,可她偏偏不理会芸氏,嗫嚅道:“妾身无亲无故,在宫内也无姐妹,千岁心善,不知能给妾身机会侍候一二。”她抬起头,仰望着皇后,更显弱柳扶风之姿。 皇后不明显地蹙眉道:“先平身吧。” 庄妃久久听不到答案,也只得起身,站在一旁,不知该说些什么。 皇后没有为难庄妃的意思,给她赐了座,她尽量自在些,坐了上去。 戚念有些恍惚,前世庄妃在姐姐面前是这般谨小慎微,战战兢兢么。 她打了个圆场,开始说起了宫内流行的首饰,她喜好这些,说起来头头是道,皇后和庄妃对这些东西有兴趣,皇后也聊起来了,而庄妃也借此机会插了几句嘴。 皇后有坐累了,庄妃道:“娘娘不该久坐,该是出去走一走,这样对身体好。” 戚念也知是这个理,于是劝了劝皇后,皇后起身,戚念陪到了身旁,庄妃默默跟在身后,两人聊起了宫内的花草,庄妃忽然插口道:“前方就不要去了,那里有夹竹桃。” 夹竹桃易致滑胎,前方林子种了不少,可戚念却是好久没去了,早就抛到脑后。 戚念和皇后停了下来,戚念会医术,知道夹竹桃意味着什么,她向皇后解释了一番。 皇后目光里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望着庄妃,一时之间,寒蝉若噤。 庄妃对视着皇后,皇后缓了许久,收回了目光,戚念只能先扶着姐姐。 等到最后,皇后对庄妃道:“昭和殿确实寂静了些,你明天也来吧。 那一瞬间,庄妃笑了,带起一方美景。 有些耀眼,难怪她会升为庄妃,就连自己,都觉得她很美好。 皇后朦胧中问道:“你救我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她连本宫都忘了说。 “妾身入宫之时,遭人欺辱,皇后娘娘经过,呵斥了那人,妾身才逃过一难。” 皇后的记忆里确实有过这样一个片段,原来是这样的缘故。 可戚念却抽了一口气,但她在皇后身后,并不明显。那时皇后已死,戚念在一次宫宴上同她闲聊,问她有什么遗憾,她喝了很多果酒,微醺,不小心说了出来,她刚入宫时,遭人欺辱,被人所救,可那人却没有一直救她,把她抛在了脑后,所以,她对那人做了恶事。 第31章 水患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戚念胆战心惊地想到,在那时候,庄妃已经没有欺瞒她的必要和可能,那一定有什么东西她不知道,藏在庄妃那柔弱外表下,暗含的心思。 庄妃身子骨柔柔弱弱,戚念一直都很小心地照顾她,可她从不认为庄妃是个软弱无能的人,一个凭靠侍女身份升为妃嫔,后宫之内仅在皇后之下的人物,绝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只是她从未出手害过皇后,甚至站在皇后这一边,戚念也就不过多揣度,可这一句话,宛若平地惊雷,惊起戚念错过的东西。 她不敢乱猜,试探地问了庄妃:“后宫之内,确实有不公正之事,难道只有我姐姐救过你么?” 戚念装作不谙世事的天真,无辜而又懵懂地问了出来。 庄妃双手绞弄着,不知回忆起什么痛苦的事,悲戚地阖上了眼,过了片刻,才说出口:“心善的宫人自然是有,可我只遇到皇后一人,那一次要不是皇后我真得是要死了,母亲曾告诉臣妾要知恩图报,所以我不过是来报恩罢了。” 皇后在一旁不声不响,面色如常,她甚至不曾说话,就这样静静听着,只是不知听进去几分。 可戚念的心却彻底凉了,原来庄妃口中之人真的是姐姐,那她究竟对姐姐做过什么,她一段段回忆,那记忆的碎片逐渐合并,庄妃的每一处行动都在七年的脑海之中翻滚,可她依旧察觉不到庄妃有哪点恶意,侵袭着她的姐姐。 她不敢乱猜了,她怕猜得越深,反而会误会无辜之人,但她也不会对庄妃十分地放心,那句话就是她要提防庄妃的关键。 终于这时候,皇后说话了:“那日不过是我顺手而为,你已经帮过我了,再大的恩情都抵消了,不必这般拘谨,昭和殿永远都为你开着。” 庄妃侧过脸,隐约间戚念见到了闪烁的水光,她落泪了,戚念心里惊讶,甚至是复杂。 接着庄妃行了一礼:“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让她起了身,换了一处去赏景,三人之间的位置,也变了一变,戚念扶着皇后,而林一边,庄妃明显离皇后近了些。 皇后率先说了话:“本宫听闻庄妃妹妹是泞城之人。” 庄妃乖顺答道:“是。” 戚念听到熟悉的两个字,略有吃惊,她过去从未关心过庄妃的过去,没想到她和温岭竟是同一个地方的人,温岭也是泞城之人。 庄妃也不愿回忆过去,她和庄妃为友那么久,也只不过听闻那两句剖心的话,其余时间,她们更愿意谈论的应该算是花草一类的,庄妃为太妃的时候,常在院落侍弄花草,她在上面颇有建树,奇花异草都能在那小小的院落养活。 皇后回忆了起来,轻笑道:“泞城啊,我还未嫁人时去过泞城,和郡主一起,念儿偷偷跟着我们一起,快到泞城我们才看到,想想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胆大,我和母亲见到你时都吓坏了。” 皇后说着说着说到了她身上,戚念连忙叫屈:“我是跟着表哥一起的,你当时都罚表哥了,这件事你说过不提的。” 皇后无奈笑着,道:“要是真出事了可怎么办,你表哥当时也还是个孩子,罢了,我不说你了,等你有孩子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什么心情了。” 她接着泞城说道:“当时泞城水患,母亲接了圣令,前去治水,我当时也跟着母亲一起去。”她停了下来,垂下了眼,浑身都散着凄凉与荒芜,而后她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初到泞城,伏尸百里。” 这话也触动到了庄妃,庄妃嗫嚅着声音道:“百姓困居,易子而食。” 皇后蓦然回头,她想起了什么,愧疚不安,而后一字一句对庄妃道:“对不起,说到了你的伤心事。” “不,千岁娘娘提醒了我,原来娘娘那么久就救过我了,我父母为死,只是我不会再回家了,臣妾父亲饿急了,要把臣妾杀了,可他不忍心吃自己的孩子,和别人家换了臣妾,就在那人手起刀落之际,娘娘救了我。” 庄妃闭上了眼,她回忆起那段泞城痛不欲生的过去,他家还算富庶,他父亲不仅有她母亲一个妻子,还有两个妾室,而后她母亲诞下一个哥哥,而后又生下了她,那两个妾室也剩下两个妹妹。 她不喜欢那两个妹妹,可也没到讨厌的程度,她母亲很有手段,妾室和庶妹从不在她面前作妖,甚至很少出现在她面前,若是没有那场水患,她能一直安稳长大,到时嫁一个人,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一生。 可那场水患,改变了一切,原本富庶的家冲得七零八落,他们只能伏在房顶才能活下去,她的一位姨娘和妹妹当场就冲走了,剩下的几人只能靠着剩下的粮食度日。 庄妃简直无法回忆那段日子是怎么过得,那座城,如同被抛弃一般,没人来拯救他们,大水褪去,他们靠着发霉的食物和树根活下去。 泞城人很多,连树皮都吃没了,她饿得脸色发青,只能靠在她母亲身上,混沌度日,后来有一日,鼻子出现了香气,她母亲喂了她一块肉,她从来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肉,她狼吞虎咽吃了下去,到了夜里,她就吐了,她母亲睡得很轻,见她吐了感情揉了揉她的肚子,并把那些腌臜东西收拾干净,轻声而又坚决嘱托她:“不要让你父亲知道,他会生气的。” 庄妃她虽记住了这句话,但她不过十余岁,并不理解。 直至她发现她姨娘和妹妹消失了。 她浑身瑟瑟发抖,不可置信,而那肉家中还有,她不敢去看,可抵不住心里的愧疚。她看到了干净的头骨,放在厨房的角落。她看到小小的腿骨,扔在了一旁。 她想跑,可不知道该跑到哪里,她踉跄着回到母亲怀里,可在母亲那含泪的目光里,庄妃知晓了母亲话语的含义。 除了她以外,原来都知道啊,原来生命这么脆弱,在灾难面前只配等着死亡的来临。 她其实是不讨厌庶妹的,可那小小的人就被人毫不在意扔在了那里,她的心在发凉。 她甚至有些畏惧,饥荒的日子更长了,家里渐渐没肉了,父亲的目光放到她身上。 可母亲不同意,然后母亲死了,她惟一的哥哥倚在尸体上嚎啕大哭。 这仿佛拽回了他饥饿父亲的一点理智,于是他找来了他的老友,把她扔到了他朋友家,而带走了他朋友家的女儿。 她心里已经不痛了,那股悲戚熬成了苦水,早就淌干净了,她也是罪人,为了活命,她也吃了,接下来轮到她,很公平。 可真把她按着的时候,死亡的恐惧从四肢百骸侵袭着她,她爆发了活命的决绝,从朋友家逃了出来,可她太虚弱,马上要在被大街上解决之际,皇后出现了,她像是携带正义的铁券,拯救了她的性命。 皇后没想到竟会那么巧,几年前拯救的那个瘦弱的小女孩,竟然会这么出现在她面前,她忍不住怜惜地说道:“那些事已经过去了。” 庄妃道:“是,我早已不在意了,只是上天是公平的,它赠与我恩人,又让我到恩人面前。” * * * 飞檐高翘,十二只脊兽沿着它护着大殿,殿前戚念离开了,她走在路上,回忆着今日的一幕,庄妃如前世一般,和姐姐示好,可这世间,远比前世快得多。 而且她过去从未在姐姐面前提过水患之事,一次也没有,她姐姐还好奇庄妃为何待她那般好,而这一次,却在初见之时就提了出来,难道真是姐姐的话提点了她,她顺势说了出来? 戚念不愿多想。 “前面可是戚家二姑娘。”忽然耳边传来一道女声,她转过头去,没料到在这里会遇到徐妃,徐妃在美人如云的后宫生得并不出众,但她身上有一种其他人没有的气质,她就算是站在那容姿艳美的美人旁,也不落于人。 在她身旁,有一种宁静的力量,足以心安,可她的心肠却与她的气质相反,凶狠毒辣,是个彻头彻尾的毒蝎美人。 可外表偏偏人淡如菊。 戚念行了一礼:“参见徐妃娘娘。” 徐妃身后跟了数位宫人,她走到戚念面前,打量着戚念,而后温和地道:“当真是个妙人,难怪兄长那般夸赞,不过,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没想到戚姑娘能把本宫认出来,姑娘还真是玲珑心呐。” 大约是今日事情太多,出现这可怕的瑕疵,她脑子里面全是庄妃之事,完全忘了,今日该是与徐妃第一次见面,她压住那不寻常,道:“娘娘低估了自己,换一个人也足以认出娘娘,谁都知娘娘喜好淡雅,能将淡雅穿出国色之人,除了娘娘后宫臣女想不出第二人。” “戚二姑娘的话我爱听,难怪哥哥来宫里还要夸一夸姑娘。” 徐妃说到这话,戚念眼皮跳了一下,徐妃这是来者不善。 第32章 知晓 徐妃这话太难接下去了,接了以徐妃的心思,那就是往亲事上引,不接当着众位宫女的面,她过不去关。 如今的她并不畏惧徐妃,只是不想让徐妃寻到话里的漏洞,惹出麻烦。 戚念思忖了片刻,小心而又谨慎道:“安定侯谬赞,臣女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徐妃却道:“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妹妹哪有不知道的,他真心话和奉承语本宫还分得清。” “娘娘自然没有说错。”戚念自然不会去反驳徐妃,接着她又道:“安定侯久战沙场,决胜千里,而今回朝,夸臣女两句也不过是见臣女年纪尚小,安定侯性行淑均,臣女到是感谢安定侯赞誉。” 戚念这话说得隐约而又犀利,她暗暗道出安定侯待她是长晚辈之事,绝非男女之情。 她这般话确实没错,徐妃和她姐姐一个年纪,而安定侯又长了徐妃几岁,算是戚念的长辈,而安定侯还有一位亡妻,那妻子二八年华入了还是镇国将军的府上,还未见到徐慎,徐慎就去了战场,等回来的时候,那位妻子早逝,只剩下一尊牌位。 他若说喜欢戚念,的确是不顾长幼,戚念嫁了徐慎,那皇后和徐妃的辈分岂不乱了。 徐妃笑得勉强,但蓦然就恢复了那风轻云淡的模样:“戚小姐真不愧是郡主之女,秉性看起来和太傅一样,可真要是相处,倒是看出郡主的脾气了。” “念儿从小就是仰慕母亲的。”戚念回道。 戚念说出这话后,徐妃想起那郡主杀伐果断,皇后手段凛然。 她精致的眉眼闪出一份冷然,那份冷是带着一份杀意,可戚念并不畏惧。 只是有些叹息,前世他们都被徐妃欺骗了。 戚念不理会她的暗讽,只是淡淡回道:“天色将暗,娘娘,我们该出宫了。” 徐妃又恢复那淡然的模样,却挤出一抹笑:“本宫真是伤心,和戚姑娘不过聊了一会,戚姑娘就要走了。” 戚念曾经很少和徐妃打交道,未曾想她如此难缠。 她只能继续虚与委蛇:“郡主和臣女约好共食,如今确实晚了,臣女不想郡主担忧。” 戚念说完这句话后,徐妃噗嗤一声笑了:“算了,本宫诚心与姑娘相邀,但戚姑娘这般推辞,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是洪水猛兽,能一口把你吃了,不过既然是郡主先提了,本宫也只能让姑娘走了,只是下一次在遇到,姑娘可一定要到本宫那坐上一坐。” 好与坏都让徐妃说了,戚念也只能顺着这话说下去:“若下次入宫,一定去赏一赏娘娘宫内的鸳鸯荷。” “本宫等着姑娘,戚姑娘请。” 戚念向前走都能感觉到徐妃那不能忽视的目光,她依旧挺直着背,向前走去。 出了宫,宫门外车夫在等着她,她和尚碧上了马车。 尚碧终于从刚才的压抑中开口,但还是压低声音,不让它传出去:“徐妃这也太咄咄逼人!” 戚念拍了拍她,知道她是气不平,也知道尚碧是替她委屈,亦是轻声说:“已经过去了,他兄长近日水涨船高,徐妃更是借了她兄长的势,前些日子就连皇帝都翻了几次牌子,她不过是想凭着自己宠妃的身份压一压我,更是想从我这探探口风,可我绝不会去她的宫里。” 听了这话,尚碧不自觉撕着自己的绢布,难受溢上了眉头:“虞国边境,十四城国,都在安定侯的铁骑下变成过去,仅剩的几个国家也只能年年进贡,如此功业,圣上才赐了他异姓候,可侯爷在京内,也太狂傲了,真当京中是那战场,任他无礼么。 况且他都克死一个妻子,又有真什么资格来追小姐,小姐身份尊贵,又岂能做他的继室。” 戚念蹙眉,她轻声阻止道:“祸从口出。” 尚碧立刻不语了,可眼里还有怒火,压都压不下去。 戚念靠在车上,不想谈论,今日之事太多,她脑子现在都有些混沌,徐妃这人,很是难缠,可她依附于安定侯,一旦安定侯没落了,她也就没什么威胁。 如今皇帝已经知道徐邻之事,安定侯落在皇帝的疑网之上,一旦她和温岭上供了证据,那安定侯地位将一落千丈,徐妃的荣华也将不在。 可她真正心惊的是庄妃,那段曾经的话,宛如蜘蛛结下的网,层层缠在戚念身上,她甚至陷入短暂地失去呼吸的力气。 好想见温岭,这压力之下,她想和温岭倾诉,不想压在自己心口。 可她这身打扮,实在是没法去找他,真要是被人看到了,足以落人口舌,影响温岭。 忽地,马车停了下来,车夫传来话道:“是温公子和另一位公子。” 戚念吸了一口气,压住心中的跳动,轻柔的声音透过马车,传到温岭耳中:“臣女参见温大人。” 温岭从宏文院出来,师琼从外面等着他,他前些日子惹了温颜,打算和温岭一起回去,去见温颜,他拿了礼物,算是赔礼,接着两人就见到戚念的马车。 师琼从一旁和温颜道:“传闻戚姑娘姿色出众,可日日见她都是在马车之中,实在是有些遗憾,不知谁有这份运气,能娶走戚姑娘。” 师琼说完这话,就感觉到温岭目光凉飕飕的,冲着他就来了。 他浑身一抖,反射一般地解释:“我不是觊觎戚姑娘,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总不能挡着我欣赏美人啊。” 解释完师琼有些后悔,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解释,温岭又不认识戚念,只是见过两次人家戚姑娘的马车罢了,他刚才那话有什么说错了。戚姑娘貌美,能娶上她就是幸事,关温岭什么事。 他忽然灵光一现,温岭不好女色,往常他夸赞那个美人温岭从不多嘴,和他想约公子贵女之间的宴会,他能推辞就推辞,怎么偏偏到了戚姑娘这他就这般不寻常呢。 师琼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温岭,温岭知道师琼不是外人,为了断绝他的话多,直接对他道:“昨日我去了戚府,见了郡主。” 师琼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又品了品温岭的话,他生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郡主想招你为女婿。”这个猜测太不可思议,他说得极为艰难。 温岭是寒门出身,而郡主选婿,从不在寒门之中选择,他最初就察觉到,温岭似乎对戚姑娘有不可言说的情愫,他还劝温岭不要多想,省得伤心,而如今温岭的意思,好似是在光明正大的告诉他,他快要成了郡主的乘龙快婿。 他勉强笑出来,脸上还挂着一点点不可置信:“不会是真的吧。” 温岭没有回答,只是眼里是不带阴霾的笑。 千言万语都失去了力量,没有一句话完全足以概括师琼的心情。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就在师琼陷入一种莫名情绪的时候,温岭走上前去,拦住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专栏,爱你们。 第33章 宫宴 师琼整个人都是不可思议的,他猝不及防知道了某样东西,几乎手脚虚浮地回府了。 等回府之后,他跪坐了很长时间,到了腿部酸麻,过了许久才勉强反应过来。 师琼想不明白他究竟是错过了什么,温岭几乎天天在他面面前,除却那段去南山之行,可那段南山之行,完全就是剿匪之旅,哪有时间偶遇什么戚家二小姐,说不定遇到失踪的太子都比遇到戚家二小姐靠谱。 师琼思索着,明明同时秋闱,温岭一直有喜欢的人,他知道,有之后也就罢了,他曾经好奇过,温岭偏偏不爱对他说,他也不能勉强别人,只能胡乱的猜测,但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会猜到温岭会喜欢戚家二小姐。 众所周知,郡主最好门第。 当初皇后还未出嫁时,要嫁给还没有机会称帝的皇子,郡主生生拦了下来,他不明白,郡主是如何同意的。 明明温岭就没在他眼前做过多余的事,郡主还对他有青睐,而刚才,戚家二小姐更是如春风细雨,柔和地和温岭聊上了。 他没有忘,上一个拦住戚小姐车的是安定侯,可戚家二小姐不假辞色,生生把镇国将军气走了,这件事传得满朝文武都知道了。 有官员都会去调侃安定侯,他曾观察过,安定侯面色阴鸷,冷冰冰地盯着那官员,硬生生地把那官员吓走了。 虽说那官员确实不对,但安定侯那目光好似冰川之尖棱,下一刻就要落入那人身上,夺去那人的性命。 太过恐怖。 戚家二小姐能抵抗住这等阴鸷的目光,喝退安定侯,那必定是不怕的,所以,只剩下一个他完全不敢想的问题。 原来戚家二小姐,真的喜欢上了温岭。 他骤然起来,像是错过了什么,面上尽是悔意,是了,没错,他就这样荡荡悠悠的回来了,完全没有问温岭,他和戚家二小姐是什么时候牵上线的。 “唉。”他发出长长的悔叹,悲戚不已。 不过现在也晚了,温岭早就回府了。 正如师琼所猜,温岭确实回来了,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体会率先拦下那代表戚家二小姐的马车。可下一刻,他听出戚念的委屈,或许对常人而言,戚念的声音温柔似风,可温岭却能察觉到一阵难言的悲伤。 他太了解戚念,哪怕是梦里都是戚念那孤身的影子。 “戚姑娘,听闻皇后怀了龙胎,下官之前去了南山,如今听闻,倒是该祝贺一番。”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话,好像就是一个想和戚家二姑娘拉近距离的官员。 “嗯,倒是多谢温大人。”这一个挑不出错礼貌的回答,而下一刻,她的言语就拉近了距离,“姐姐她最近想我想得紧,连祝贺大人班师回朝都没了时机。” “戚姑娘的祝贺下官已经收到了。” “嗯?” “我能安稳的回来是不是该感谢戚姑娘,听闻行军路上有人做了平安福,挂在亭台四角,下官回朝之际,那平安福下官还隐约见到,而后在路上遇到了一位大师,大师说是戚小姐求的。” 戚念没想到自己偷偷做的事情会被温岭发现,还是这么直白地发现,马车里的她连倏然变红,连指尖都不好意思地有些发抖。 “我、我只是听闻……”说完之后,她蓦然停下,不想因为害羞说出违逆内心的话,只能带着羞涩的声音:“漠儿,我们走吧。”漠儿是车夫的名字。 温岭听出来她声音中没那么悲伤,而后让了路,马车高高的皱褶,最后只留下一道尾影。他回头看向师琼,师琼早已经呆愣,还没有回神。 温岭问他:“我要回府了。” 师琼还是呆愣愣:“哦。” 温岭:“我真走了。” 师琼:“哦。” 温岭完全没法和他交流了,就找了个小厮,看着师琼回去,他就回府了。 回府之后,他拿出信笺,写上了一些路上所遇,他挑了些欢乐的说,还为了让她笑出来,特意改了更符合让戚念眉眼含笑的字。 他走到了戚念知道的地方,把信放了进去,而另一面,戚念拿到了信,温岭写得信,其实并没有多好笑,可偏偏那人有时候一眼正经,配上这样的文字,反而真让她开心起来,加上这是温岭专门为她弄得,她更是心悦。 尚碧推开门的时候,戚念正不知看什么笑,她走近些,戚念猛然收了起来,可看清了是尚碧,戚念又呼出了一口气。 尚碧打趣道:“小姐你这是背着我看什么呢。” 戚念道:“你想知道,那就找个喜欢的人,我不仅不拦着你,我还会帮你。” 尚碧摇头,眼里有丝迷茫:“算了,没有谁会喜欢我这种习武的婢女。” 曾经尚碧就因为这句话一直没有找人,可临死前,她还是有些后悔的,那日去寺庙,尚碧对那姻缘庙也颇有兴趣。 戚念认真道:“我说了会帮你,就说到做到,况且尚碧你这么好,看不上那是因为他没仔细看,我瞧着就很喜欢。” 尚碧害羞得侧着头。 而后她终于反应过来这次来,她是为了什么,她赶紧跟戚念说:“都怪小姐你打趣我,我还有正事呢,两天后是宫魇,而容凝小姐,也似乎回来了,要去那个宫宴,小姐你去么。” 戚念原本含笑的嘴角一下子停了下来,她有些恍惚,等容凝这两个字真出现她耳边,她内里刻骨的恨意冒起,忍住冷笑,道:“当然要去,这次宫宴,你也要陪我去,我们一起去看看容小姐,看看她这么着急回来,还特意去宫宴,倒是为了什么。” “况且,那里还有夷国的异域风光,你更应该去瞧瞧,这一次宫宴,想必一定很有意思。” “异域风光,夷国献舞,真难得啊,曾经的夷国还看不上虞国呢,夷国皇子还曾嘲讽咱们呢,这下真是风火轮流转,真的好奇,夷国舞究竟是什么样子。” “我也很期待。”不仅期待那场阴谋之舞,还有容凝这种恶人。 第34章 崔锦绣 戚念收到了宫内的名帖,她今日打扮了一下,尚碧替她盘上复杂的发髻,灵动而不失婉约。 她还未走,礼部侍郎的女儿林曦就过来找她,戚念和林曦自幼认识,林曦性子娇憨,和戚念关系一直都有若有若无的联系。 她听闻了戚念的事,特意约她一起前去宫中,一路上她叽叽喳喳,好奇地问着戚念。 “我听闻那个俊美的状元心慕你,是传言还是事实啊?” “我难道没有让人心慕的本事。”林曦嘴巴严,又没有心机,戚念开着玩笑。 林曦上下打量了一下戚念,啧了啧嘴,一脸似有所悟的表情:“嗯,你这话倒是没错,可温岭状元不是一般人,一直讨厌你的那个崔家大小姐,可是递了香囊,可温岭偏偏不接,我当时还想,他能喜欢上谁,如今见是你,我也觉得他眼光不错,就是很好奇你的选择。” 林曦厌恶崔家小姐,众所周知,崔家大小姐名为崔锦绣,是禁军首领之女,禁军首领好武,教出的女儿却跟水一样柔和,加上她姿色清幽,在当时不知多少人传崔锦绣是第一美人。 而林曦瞧不上她,因为崔锦绣手执鞭子,打伤过林曦家的仆人。 事情缘由已不可考,但仇倒是结下了。 以崔锦绣让了一步,不再出现在林曦面前为结果。 而后戚念在一次路上,露出了真容,见过两人的文士立刻传言戚念是第一美人,林曦听闻后,嗤笑传言,郡主姿色天下罕见,她的女儿姿色尤岂会是普通人。 听到林曦说起了崔锦绣,她心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虽说她知道温岭不可能答应崔锦绣,但那种被争了某样东西的而感觉,确实不舒服。 她婉转地说:“温岭性子孤高,不会多于接触崔小姐。” 林曦和她为友,不过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早就在听闻崔锦绣被拒绝后,哭泣离场,如今知晓温岭爱慕上了戚念,她更是有一种洋洋自得的情绪,只要能让崔锦绣不开心,林曦就开心了。 而且基于崔锦绣之前的约定,凡是林曦出现的地方,崔锦绣不能出现在她面前,她更是专门赶到了宫内。 就是为了让崔锦绣不来此处。林曦特意来了宫内。 林曦从戚念的话中察觉到了什么,有些好奇的问:“你对温岭,有什么感情。” 戚念道:“只要他通过母亲的考验。” 等戚念说完这话,林曦彻彻底底的不可思议,她能接收到温岭单恋着戚念,可戚念的回应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乐官献乐,仙音飘渺,舞姿翩跹,婀娜多姿,百官举杯,觥筹交错。 林曦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可每次来这里,都是惊叹这里的美好。 戚念和林曦找了一处,她们是命官儿女,算是有单独的地方,戚念和林曦坐了下来。 戚念并不着急,皇帝还未落座,那藏起来的舞女还未献舞,她在等着。 忽然她的胳膊被林曦拽住,林曦吃惊地看到了崔锦绣,她正和容凝站在一起。 第35章 献舞 戚念知道容凝会来宫宴,但她没有预料不到容凝竟然会和崔锦绣在一起,曾经两人形如陌路,没想到这一世两人是搭上了线,戚念面上笑意收了起来,沉默着坐着。 但林曦并没有平静,她眼里甚至燃起了熊熊怒火,气冲冲走到崔锦绣面前,戚念想去拦住她,但话还没有说出口,林曦就走了上去,她赶紧起身前去拦着她。 可林曦是见到崔锦绣那一刻恼火了起来,真走到崔锦绣面前,蓦然恢复理智,她停下了脚步,站在一旁瞧着她。 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崔锦绣吵起来,这里不是林府,这里是宫内,达官贵人,都在这里,在这里丢了人,是要让她父亲承受她的错处,她不敢也不能。 而且崔锦绣旁边还站着一位姑娘,她不知道那姑娘身份,不能平白惹了麻烦。 可林曦的目光完全不能忽略,冰冷而又充满挑衅,和容凝闲聊的崔锦绣不得已终止了交流,温柔地和容凝告别,而容凝亦是如此,她有几分的好奇,不知崔锦绣和林曦有什么前怨,但她聪明地不会多问,毕竟之后会有人告诉她。 容凝刚要回去,目光瞥到了跟在林曦身后的戚念,戚念这一身打扮,隐隐约约压住了她自己,容凝这时还不知戚念的身份,可心里泛起了不适,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多看了这陌生女子两眼,她就回去了。 而戚念从一旁打量这两人,她觉得很有意思,崔锦绣和容凝乍一看是相似的人,可细细一看就能察觉她们的不同,容凝自幼体弱多病,她站在那里,眉眼似蹙非蹙,恰似一枝滴水莲,而崔锦绣不喜多言,只喜静静站在那里,更似一副泼墨的美人画。 崔锦绣和容凝分开后,走到林曦面前,她似笑非笑,盯着林曦:“林姑娘,我知道你气什么,只是这是我父兄让我必须到场,我反驳过了,他们并没有听。” 这话一说完,林曦彻底炸了,但她还强忍着怒火,压低声音对她道:“我曾说过,你要出现在我面前也可以,让我抽一鞭子,算是对我仆人的公平。” 崔锦绣目光复杂,有些无奈,又有些烦躁:“你那仆人做了错事,我只是帮你板正他,但我知林小姐一定不信,因为我说不出那仆人犯了什么错事,将心比心,我之前不会出现林小姐面前,如今宫宴,名帖送到了每一位大人手中,没人敢触怒龙鳞,你不能,我也不能,不是么。” 林曦也知是这个道理,如今崔锦绣一语道破,她有几分的哑口无言,戚念见此,上前去替她递上个台阶:“好了,宴会快开始了,你们之间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别耽误了宴会。” 林曦面色不虞地走了回去,坐在桌子前,戚念揉了揉她的头,眼里含着笑:“多亏你压住自己的怒火了,和崔姑娘说话的那个姑娘,是礼部尚书之女。” 林曦这彻底惊讶了起来,容凝自幼离京,林曦前日才听闻礼物尚书之女归京,没想到竟然就是刚才那个人,她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容凝之父正是林曦父亲的上司,若是闹大了,真是要闯下大祸了。 不过,林曦皱了皱眉,那位容小姐,看那样子也不是好相与之人,而崔锦绣和容凝相谈甚欢,不知会在容凝面前会怎么说她。 这种未知的沉重感压迫着林曦,她那巴掌大的小脸煞白一片,缩在了那处不想说话,戚念看她这幅模样,赶紧劝了劝,林曦神色才好些,可她想到了什么,猛然望向戚念,她握住戚念的手,眉头一拧,劝戚念道:“崔锦绣她看起来柔柔弱弱,可行事干脆,绝不是像我这样的深宅中的女子,你一定警惕她。” 戚念知道她说的是崔锦绣和温岭的传言,她点了点头,道:“好,我记得了。” 崔锦绣的确不是深宅中的女子,尚碧曾偶然和她交手过,崔锦绣的武功,要比尚碧更高,只是她一直伪装成一个深宅中的女子,不让众人注意到她。 只是前世崔锦绣死得很早,在戚念嫁给温岭之前,她死在了家中,听闻死状凄惨,而她父亲大怒,可到最后,也没有找到凶手。 她抿了口茶,此次重来一次,不知能不能找到这起悲剧的真相。 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很敏锐,查到了那目光的源头,是安定侯,他身穿一身玄衣,站在隐蔽的一处,周围都在奉承他,肆无忌惮地盯着戚念。 戚念忍住了怒火,知道今日要做之事,足以报复安定侯,不过正是借着这一看,她见到温岭在一旁,他正和他身旁那几人说话,只是不知说些什么。 正如林曦知道戚念之事,其他人也在调侃温岭。 “听闻你如今对戚二小姐示好。”这是同为宏文院的官员笑说道。 “当日一见,心常慕之。”温岭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的情思,周围响起了吸气声。 众人顿了一下,接着有人对他笑着道:“要是之前,我们估计你是异想天开,传闻戚二小姐喜欢首辅家的公子,这情谊天地可鉴,传闻郡主都要答应了,只是没想到他最近出了事,才从牢里出来,据说戚二小姐没去看他,这么一看,你这机会来了。” 温岭在一旁面带笑意地听着,可细细观察,那目光之中,无一丝笑意,他知道一切,但一听闻何烨之事,他心里朦胧中有些不舒服,那种属于自己的画卷被人恶狠狠划了一道的感觉,尤为清晰,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想到前世何烨的结局,他原本不想做什么,但没料到这一世何烨做了更为过分的事,若不是戚念早早地了解他,做了准备,后果不敢想象,他是做了几日牢,可首辅嘱托了狱卒,他完全没有受到惩罚,就被保了出来,温岭眸色一暗,他已暗中做好了计划,让他罪有应得。 “无论何公子出没出事,我都会去向戚二小姐表露自己的心意。” 众人听了这个回答,哈哈一笑,京中谁人不知戚二小姐容色出众,温大人这样爱慕太过正常,但众人也只是桥一个好戏,谁都知道郡主最好门第。 温岭周围人渐渐散了,可似乎有一道目光沾在他的背上,恶意满满,他回身一望,首辅站在百官之前,目色冷然地盯着他,见温岭望回去,又毫不在意地收回了目光。 温岭依旧一脸温和,挑不出错处,女眷渐渐落座,他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到了戚念,戚念一身打扮,依稀间艳压众人,温岭勾唇一笑,笑意里带着满足。 百官和家眷全到了,众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而皇帝未穿黄袍,只是简单地穿了一身便衣,姗姗来迟,而他身旁,是肚子已经鼓起的皇后,庄妃和徐妃,在他们身后一左一右跟着。 四人落座,戚念一直盯着她姐姐,月娘很拿着软垫,垫在座位之上,让皇后坐着舒服些。 皇后也看到了戚念,她目光宁静,冲戚念念笑了笑,戚念会意一笑。 皇帝落座后道:“宫内好久没办过宫宴了,今夷国有来使,正好一起庆贺庆贺。” 皇帝话音刚落,从一侧就来了一群人,那群人衣服皆为异域风格,抬着箱子走了进来。 戚念抿了一口茶,按着前世之事,那箱子里,应该就是夷国的那位舞女。 那群人彩衣飘飘,皆为年轻男子,抬着箱子就到了御前,他们将箱子放下,拍打着手掌,抖动着身体,他们身上挂着铃铛,清脆的声音混着这群年轻人口中异域的歌谣,混杂成一种苍渺的曲子,穿透了这皇宫之中,皇帝从未见过夷国的歌舞,他探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前面一人打开箱子,打开箱子,里面忽然飞出几片丝帛,丝帛缓缓落下,一身姿妖娆的女子蒙着面,她身姿轻盈,于箱中旋转,踏着前面人的手掌,旋转,挥动,身上腰肢宛如灵蛇,和身后那群健硕的少年在一处,逶迤出一道诡异而又绚烂的美景,歌声缓缓消失,女子渐渐停下了跳舞,她蒙着面纱,只漏了一双勾人的眼睛,眸种情意似露非露,决绝地盯着皇帝。 皇帝见惯了宫内的美人,恍然一见这样的异域女子,倒也觉得新奇,尤其是这女子敬畏而又大胆的目光,让他颇为受用。 他哈哈一笑,道:“真不愧是夷国之舞,果然新奇。” 这时女子身后的男人走上前去,跪在皇帝面前道:“此乃我国青韵公主,她自幼仰慕虞国,听闻属下一行人要来虞国,特意跟来献上这一舞。” 这话明显取悦了皇帝,皇帝话音都变轻了很多,望着那公主道:“不知公主觉得虞国如何?” 清韵公主行了一礼,才接着道:“虞国之内,国富民强,丰衣足食,百姓和睦。” 这话说到皇帝心坎里,他含着笑:“那要是让公主留在这里,公主愿不愿意呢。” 听到这话,清韵公主先是疑惑不解,随后她像是得到了珍宝一般,惊喜不已。 戚念冷淡着看着和前世一模一样的事情,接下来,就是她该答应了,可是戚念又岂会让她这么轻松。 第36章 行刺 清韵公主雀跃,可还有一丝理智,将那份欢喜压了下去,轻轻说道:“多谢陛下。” 皇后揉着肚子,沉默不语,她脸色并未变差,甚至勾起唇,轻笑了一下,她余光瞥了一眼这最初的枕边人,他高高在上,目光对自己早已没了曾经的凝望,只有对新人的新奇,那曾许诺的人终究是消失了。皇后收回了目光,心里彻底凉了下来,她知道自己不该愤怒,可正如那一日的梦,很快就要变成现实。 “臣有事相报。”户部尚书忽然开口。 皇帝心情很好,允了他说话。 “清韵公主这份心思倒是极好,原本臣也不该说些什么,可偏偏欺君之罪,臣就不得不开口了。” 户部尚书说完这话,众人响起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戚念看了一眼安定侯,他坐在上位,脸色明显变了变,而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向了戚念,但戚念早有所感,她早早收回了目光,脸上凝起惊讶的神色,混在众人之中,看不出什么奇怪。 但这样也没有消去安定侯的疑惑。 户部尚书说完,皇帝面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他抬眼望向户部尚书,道:“爱卿这是何意?” “陛下该知臣年少曾去过霖国。”霖国是夷国的邻国,以玉石为名,户部侍郎年少时曾奉命前去霖国寻玉石。 “哦?”皇帝明显想起了这件事,他面色凝重,直起了身子听着户部侍郎讲下去。 “霖国和夷国并不远,两国交界之地只隔了半日的脚程,臣曾为一块玉石的真假前去夷国请教,而后,臣见到了夷国官府之人,那时已经距今不过十年,臣清楚地记得,夷国百姓善歌舞,但皇族之人,只会向百姓献舞,而夷国公主曾在骑马时从马上摔下,腿受了伤,此后再无可能跳舞,夷国皇帝子嗣稀少,符合年纪的皇女该只有一位。” 户部尚书两朝元老,也是在皇帝还是皇子之时,第一个递出手之人,他的话语很重,皇帝明显听了进去。 他面色不悦,盯着那舞女,声音听不出喜怒:“不知公主能解释一下么?” 舞女立刻跪了下去,她眼中含泪,楚楚可怜:“那瘸子并不是真公主,臣女出生之时,曾被嬷嬷报复,换了身份,而父皇英明,从民间寻回了臣女,可那事算是夷国皇族之齿,因而父皇没有多传。” 假的,戚念握紧了水杯,心里翻滚着事实,她就是公主的替身,只要细细一查,就会查出真相,但这个舞女说得太真诚,反应太快,皇帝反而心思摇动,有了一丝多余的信任。 戚念在想对策,此事过后,安定侯会有通天的手段来改变舞女的身份么,他做不出来,真正的公主不会让他这么做,那只能瞒住一会,这女子要做什么,戚念猛然灵光一现,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她的目光落在皇后身上,她离皇帝并不远,捂着肚子。 一滴冷汗,从戚念光洁的额头滑下,打湿了她的鬓角,她快速叫来尚碧,道:“快去保护皇后。” 尚碧不明所以,但她信任戚念,立刻要去皇后身边,但刚要走,就被戚念拽住了,她递给她一样东西,附耳道:“若皇后问你,你就说是我爱慕温大人,求皇后赐个姻缘。” 尚碧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疑惑:“那小姐你怎么办呢?” 戚念道:“没人伤害我,但姐姐磕到碰到就不好了,况且,那个清韵公主离姐姐太近了,我很担心。”尚碧知晓此时皇后更为重要,她快步就去了,她走得飞快,可并不显眼,但却没逃出安定侯的目光。 皇帝道:“原来是这样,没想到竟然涉及到了夷国的秘闻,既然如此,那就请公主上座。” 而后他又对户部尚书道:“爱卿为朕所忧,朕甚至欣慰,赏。” 太监的声音响起,说着赏赐的名目,户部尚书跪下谢恩,随后退了回去。 而清韵公主缓缓起了身,走上前去,坐在了皇帝的右下方,而清韵公主的上面,是徐妃,她面色如常,一如既往。 尚碧走到了皇后身旁,皇后诧异:“你怎么不在念儿身边。” 尚碧对皇后道:“小姐让我过来的,她说希望皇后娘娘替她牵一牵线。” 皇后还想说什么,旁边又奏起了乐音,打断了皇后的话语,那群夷国少年又跳起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舞蹈。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进去,皇后见此,笑着摇了摇头,她知道戚念这是对温岭上心了,所以这一遍遍的催促,她就唤近了尚碧,自她耳旁道:“好,我记得了,过一段时间我就说。” 尚碧听完,就站在了一侧,这个位置就算清韵公主过来,也能抵挡住。尚碧心里不明白小姐为何这般小心清韵公主,但既然小姐说了,她就会护住小姐的姐姐。 那群彩衣人拍起了掌,挥着臂膀,呼起壮阔的歌,和那金戈铁马的乐音混杂,涤荡出一种别样的感觉。 这种和虞国截然不同的舞,吸引着众人的注意,上至帝王,下至官员,目光胶着在上面。 可尚碧没有,她心里藏着事,戚念的话在她耳边一遍遍地敲着钟,警醒着她,但她没有盯着清韵公主,这不和规矩,但她脑海是清醒的。 清韵公主坐在上座,却把自己缩成一团,藏起自己的锋芒,她心里在数着数,等着时机,而后,她手抚上了腰,乍然之间抽出了腰中软剑,冲向了皇帝。 温岭坐在下位,因戚念的插手,这一切都和曾经不同,那清韵公主该是直接进宫,这样一动弹,之后必定要好好查清她的身份。 可她的身份并不经查,真正的公主还在夷国,只要过两日,真相就会大白。 那此时公主上去只是延缓她的死亡罢了,除非,他心思一转,望向了徐妃,徐妃她像枝空谷幽兰,静静地坐在那里,而夷国开始了跳舞,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舞,目光吸引了过去,但手却毫无自觉地抚上了肚子。 徐妃怀龙胎了。 这种想法骤然在他脑海里生出,温岭他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就在下一刻,公主忽然有了异动,刺向了皇帝。 第37章 混乱 众人的目光都在歌舞之上,异变猝不及防,皇帝身边的侍卫还未反应过来,假公主就行动了,她如流星赶月,疾驰到皇帝身边,手上软剑猛然刺了过去,皇帝只觉得一道风在耳边划过,死亡的气息在他面前破裂,晕染出一朵死亡的花。 皇帝多年置身在危险中的反应还在,一个翻身,就从椅子上滑落,躲过了那致命一剑,但肩部却被滑了一道口子,血很快就印染了衣裳,但那血却不是鲜红的,而是泛着乌黑,汨汨地流了出来。 皇帝自然注意到了,他心里慌张,高声呼喊,但因为过于紧张,声音破了音:“侍卫,快抓住她。” 侍卫比皇帝的话还快,把皇帝团团围住,和假公主对上,假公主身姿灵敏,正如她刚才那灵蛇一般的舞蹈,在众位侍卫之中,并未占下风,而那群跳舞的彩衣男子,也冲了上来,他们并没有武器,但这群人力气奇大,生生举起皇帝面前的桌子,扔在了侍卫的身上。 一瞬之间,彩衣人夺去了那被击倒侍卫的武器,侍卫护着皇帝护地十分艰辛,但彩衣人毕竟人少,寡不敌众,而宫内大乱,侍卫陆陆续续从外面进来,彩衣人渐渐占据了下风。 但假公主却借着彩衣人递上的东风,摆脱了侍卫,得了空之后她没有继续攻向皇帝,而是目光一扫,望向了身边几无侍卫的皇后,以及她肚中的孩子。 她面色一凛,立刻换了思路,矫捷地离开了这片混乱,冲向了皇后面前,侍卫首先是保护皇帝,加上彩衣人的参与,假公主竟然如鱼得水,冲到了皇后面前,就在软剑要刺到皇后面前之时,尚碧拦住了。 尚碧一直提防着假公主,而在她发难之时,她立刻扶起了皇后,向后退去,但这里一共就这么大,皇后身体还跑不了太远,尚碧她们不过走了几步,假公主就带着软剑刺过来了。 尚碧抽出软绫,那软绫乃是公主所赐,刀枪不侵,尚碧如疾风一般,挡住了假公主的杀意,两人就在这里打了起来。 假公主也是措手不及,她完全没有料到,皇后身旁这个不起眼的宫女,武功这般高,竟能和她打了个平手。 禁军似潮水一般,漫进了宴廷之内,彩衣人的优势渐渐归零,假公主知道再耽搁下去只会死在这里,她用了一个假动作,骗过了尚碧,尚碧她一心护着皇后,假公主作势刺向皇后之际,她拦了下来,却没料到她给假公主让出一个空缺,假公主顺着这空缺逃了出去。 而彩衣人那一边也彻底落了定局,他们寡不敌众,侍卫很快制住了他们,但这群人面色如常,嘴巴共同一动,瞬息之间,没了呼吸。 禁军首领大怒,他刚带着手下抓住这群作乱之人,没想到竟然全都成了尸体,那之后找出阴谋简直难上加难。 他额头泛着冷汗,窥看了皇帝,这一看不要紧,皇帝脸色惨白,嘴唇乌黑,眼窝处泛着黑意,受伤的地方流出浓浓的黑血,禁军首领上前,而太医这时也赶来了,一群人乌泱泱拱着皇帝,太医赶紧把脉。 而皇帝那处混乱着,戚念这处也并不好过,就在假公主行刺之际,她心头一紧,就要喊出一声小心。可刚要喊出之际,一双大手捂住她的嘴,阻止了她的提醒。 而她耳边响起熟悉而又令她厌恶的声音,是安定侯:“戚小姐,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耽误我了。” 戚念呜呜地挣扎着,但她和尚碧不同,她不会武,完全挣脱不开徐慎,而徐慎继续着恐吓着她:“我查了许多遍,能说出我府中有异族舞女之人,只有戚小姐一人,戚小姐那群朋友,并没有戚小姐知道地多,而刚才,戚小姐可是第一个观察到上面异变的人,我自小习武,真是从未见过有戚小姐这般灵敏的人。” 这并不是夸她,她甚至能察觉到那种淡淡的杀意,弥漫着徐慎的话中。 果然,他下一句就是:“戚小姐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太碍事了么,既然今日已经乱了,徐慎愿意为这宫宴再添一抹血色,戚小姐觉得如何?” 戚念拼命地挣扎,听到这句话她骤然停了动作,徐慎杀她之心坚决,而她如螳臂当车,完全挣扎不开。 她高估了自己,她把尚碧派了出去,救她的姐姐,而她自己,完全没了依仗。 她渐渐失去了呼吸,混沌中泛起一丝后悔,她对不起温岭,她答应过今生和他一生一世。 就在意识丧失之际,她面前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魂牵梦萦,久久在她脑海中盘桓,是温岭,他注意到了这边,赶了过来,面如坚冰,可他不会武功,救不了自己了。 第38章 徐慎 假公主发难,温岭首先想到的就是戚念,他向戚念的方向看去,那一处众人的目光都停留在皇帝身上,而戚念竟然落在了徐慎的手上,戚念身旁的林曦毫无察觉,这般混乱,徐慎要做些什么不难猜想,他一抽气,赶紧过去。 徐慎注意到了温岭,皱了皱眉,他听闻温岭爱慕戚念一事,只是没料到这般混乱,温岭却能注意到这边,徐慎心里一嘲,没想到传言是真,温岭真喜欢上戚念了。 不过徐慎原本没想杀了戚念,只是先暂时给她一个教训,毕竟让戚念活着更痛苦才是最好的报复,如今温岭来了,他冷冷一笑,松开了手。 戚念支撑不住,直接倚在矮桌上,咳嗽不已,差点呼吸不上来。 这咳嗽声吸引到了林曦的注意,她向后一瞥,没料到戚念几乎跪在矮桌上,而徐慎已然躲在阴影处。 林曦慌张了过来,赶紧靠近戚念,拍了拍她的后背,惊异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戚念回答,林曦耳边就传来了陌生的男声:“照顾好她。” 林曦抬起头,只见到一抹衣角,那一抹月白衣袖,可林曦偏偏想不起是谁的衣服。 她扶起戚念,戚已经好了很多,她面色有了一点红润,可声音还有点沙哑:“叫侍卫。”一说完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缓缓呼了口气,道:“算了,帮我叫来魏衡公子吧。” 戚念抬起头,那边稀疏着人,混乱令百官畏惧,他们大都跑向了家人那列,而其中中有一人,那人站在众人之中,对皇帝那边的混乱并无恐慌,甚至跃跃欲试。 “好。”林曦看清了那是一具高大挺拔的身子,于是她唤来自己的丫鬟,派她去叫人。 等那丫鬟离开,林曦继续拍着戚念,可她忽然注意到了戚念的脖颈,竟然有一道青紫的印记,林曦吸了一口气,慌张道:“这是怎么回事?” 戚念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林曦见她无心回答,只能先停下了好奇,可她还有那说不清的担忧,萦绕在她心口。 戚念并不在意,她现在保下一条命就足够了。她目光扫了一眼前面,郡主和太傅正在一起,太傅护着郡主,两人没有受伤,她彻底放下心了。 而另一边温岭截住了要出去的徐慎,徐慎眼里尽是玩味:“不知温大人前来为何?” 他什么都知道,但偏偏想这样,嘲讽温岭,温岭走到他面前,反而冷静了下来,他依旧是一如既往,温润着瞧着徐慎,好似碰了他的心上人并不是什么值得生气的事。 但徐慎并不信,若戚念真对他不那么重要,他又怎会出现。 他倒想看看温岭要做什么,徐慎要离宫,但他暂时还有戏耍温岭的时间,百官逃得逃,看戏得看戏,谁都不知道这里的事,而他眼睛还尖,那假公主的软剑,还沾着难解之毒。 他甚至有些兴奋,他的军队就在外面,而他妹妹好巧不巧地怀了孕,皇后也绝对抵御不了假公主的恶意。 所以,这点时间,他耽误地起。 “此前南山之行,多谢侯爷调兵。” 徐慎不明白温岭为什么要说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但还是回答:“陛下圣明,此乃陛下所令,本候不过是听从命令。” 温岭道:“全赖圣上青睐,只是在下好奇一点,不知侯爷如何看待臣剿匪一事。” 徐慎眼角一紧,他能怎么看,那南山算是他私藏的领地,如今被温岭一下子暴露,他自然是恨极了温岭,但他近日有了新的计划,温岭这仇他暂时搁置,没想到他竟然提了出来。 加上戚念一事,新仇旧恨,直接点了徐慎的怒火,他皮笑肉不笑,任由怒火蔓延:“自然是感谢大人,否则今日也不会这样混乱。”他的目光冰凉,像极了那瞧死人的目光,紧盯着温岭,可温岭浑然不觉,还带着一丝满足:“那在下就放心了,能得到侯爷的认可。” 温岭说完这句话后,徐慎一下子混乱了,他究竟是来这里做什么,不该是气冲冲来报仇么,怎么还变成全程感谢他了。 徐慎搞不清楚这位状元的想法,但这不会改变杀他的想法,他右手已经呈鹰钩状,下一刻就要决定放到温岭的手上,可温岭下一句话却阻止了他。 “侯爷不觉得有些难受么。”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时间到了。”温岭的声音忽然变得遥远,骤然从徐慎的耳边脱离,他猝不及防地倒下,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像是生生被挤压,痛不欲生,呼吸离他更为遥远,下一刻就彻底离开了他。 温岭却未收回那笑,他依旧恭谨地望着徐慎,仿佛徐慎还站立一般:“侯爷万安,臣告退。” 他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回到了戚念身边,新仇旧恨,兼之安定侯要做之事,温岭不会让徐慎活太久,徐慎想借助这一次害了他,他也可以用这一次反杀回去。 而魏衡那边人挤人,丫鬟完全近不了魏衡身边,等真唤来了,温岭已经回来了。 戚念见到温岭,她想说些什么,但想起身旁的林曦,还是止住了,而魏衡却来了,见到戚念和温岭,行了一礼:“温大人,戚小姐。” 戚念原本是想让魏衡去救温岭,却没料到温岭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想编一个理由,还未说出,温岭替她说了:“你先出宫吧,告诉大理寺,今日封住城门,别让恶人逃了。” 魏衡丝毫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在一起,但听了这话,知道这是正事,立刻正色答应道:“是。”说罢他就离开了。 待魏衡离开后,温岭有些怜惜地看着戚念,他拿出了药膏,温颜日常淘气,爱受伤,这药膏原本就常备在袖套里,如今没想到戚念有一天会用上。 他把药膏递给林曦,林曦仔细替戚念抹着,她抹得很细致,不消片刻就抹好了。 抹完之后,林曦很有眼色地离开了,留下温岭和戚念两人待着。 戚念想问徐慎一事,可这里这么乱,他也不好意思问出口,只有混乱的声音环在他们周围。 戚念率先开了口:“他……” 温岭摇了摇头,眼里是一片沉寂,戚念曾和他生活那么久,明白温岭这是什么意思。 她倒吸了一口气,没想到温岭竟然会动手,不过按照如今的局势,徐慎活着确实是一个问题。 彩衣人尽数伏诛,可假公主却逃了出去,皇帝中毒,宴会也彻底办不下去了,除了要官,众人尽数退去。 戚念和林曦也要走了,两人到了马车那里,戚念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前面可是戚小姐?” 戚念转过头,见是容凝,容凝一副好奇的模样,若不是见过她的前世的狠毒,戚念只当她是一个柔弱的女子。 “是。” “戚小姐,我名为容凝,不知可否做个朋友。” 第39章 留宫 容凝是丫鬟扶着过来的,今日的混乱令她难受,她脸上泛着一丝难掩的苍白,但就算这样,也走到了戚念面前,若是一个不知前事的人见到,那一定会佩服容凝的执着,就比如林曦,林曦惊讶地看着容凝,又看了看戚念,她没想到容凝竟然会对戚念好奇。 戚念脸上也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容凝会这么直白,不过此时众人都不知道容凝心慕何烨,所以她就算和戚念交友也是稀疏平常。 戚念轻声道:“容小姐,我们素不相识。”她声音太温柔,以至于说出这句颇为无礼的话都像是有几分道理。 容凝浅浅地笑了:“刚才要不是戚小姐,崔姑娘怕是不会那么轻易脱身,当然我也不是说崔姑娘怎么样,只是觉得戚姑娘很大度。” 戚念题听后心里轻哼,这话说得很有意思,她是当着戚念林曦面前说得,话里话外都在挑拨两人,戚念就算没看林曦,也猜到林曦脸色很不好,但是容凝身份要比林曦高一些,林曦不好在容凝面前发火。 “这话是容小姐抬爱,就算是没有我,她们也不会闹起来,曦儿她大是大非分得很清。” “原来是我多想了,是我的错处,望林小姐原谅。”容凝颇为受伤地看着林曦,林曦也没料到容凝会这么直接地认错,也不想惹到容凝,当即道:“本就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我却更想和戚小姐交友了,戚小姐心中有沟壑,想必戚小姐也知道,我初回京城,对什么事都不清楚,如果有戚小姐提点,也不会犯这种啼笑皆非的错处,” “自然可以,只是近日怕是招待不了容小姐。”容凝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她总不能再去阻止,只是皇帝受伤,必定震怒,近日京城内外,必定要多加严查,百官怕是要忙起来,而戚念姐姐身为皇后,兼之怀了孕,她身为妹妹,总是要多陪陪。 容凝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她要的是能做借口的理由,既然得到了,她顺着戚念的话道:“等到京城静下来,戚小姐可不要烦我去打扰。” 戚念温和地点了点头:“嗯。” 容凝又被丫鬟抚走了,望着那柔弱的背影,林曦总觉的有种古怪感,可具体哪点古怪,她还说不上阿里,只能感慨道:“我听闻过容小姐身子不好,却没料到她竟然这般不好。” 戚念垂下了眼,是啊,容凝的确身子不好,可她要设计别人,要比那些身子好的人还要狠毒。 林曦上了马车,要拽她一把,戚念没递过去手,林曦顿了一下,道:“念儿,你怎么不上来?” 戚念道:“我想了想,我先去见见母亲和姐姐吧,今日混乱,姐姐一定很难受。” 林曦想起皇后挺着肚子,走路都有些虚浮,一股担忧也凝在她心口,于是她话里都带着安慰:“那你快些去吧,用不用我派侍卫跟着你。” 戚念摇了摇头:“没事,我经常在皇宫走,况且宫内也有侍卫,并无大碍。” 林曦道:“好,我先走了,这样的事后,父亲怕是走不了,我就先走了,母亲在家等着我,怕是很焦急。” 戚念点了点头,温柔地目送她离开,等到林曦马车渐渐消失在戚念眼中,她折了回去,按着原来的方向,走了回去 今日宫内太乱,太傅和郡主不会离开皇帝那里,而姐姐会回昭和殿,尚碧也会跟着皇后去昭和殿。 她漫步走了过去,可还没走太远,就遇到了一个熟人,一个她不想见到的熟人,徐妃带着一群丫鬟,走到她面前。 她左右望了两下,这地方没有小路,没法藏起来,可要是退回去,只会引起徐妃的注意,她硬着头皮往前走,见到徐妃,行了一礼;“参见徐妃娘娘。” 徐妃面色不悦,戚念大约猜到是怎么一回事,皇后安然离开,而她哥哥下落不明,这两个打击直接惹恼了一向人淡如菊的她。 而正是这样的恼火之下,她看见戚念,心里萌生了一个玩味的念头。 戚念也知道她孤身一人,很是危险,此时都是徐妃的人,她要做些什么,戚念毫无还手之力。 果然,不出所料,徐妃道:“往常本宫见到妹妹,去昭和殿内,总是能把皇后姐姐哄得开开心心,本宫心里是一片凄苦,怎么没有这样的妙人在本宫身边,今日偶遇,倒也是缘分,不如妹妹去本宫殿内做上一做。” 徐妃这话盛气凌人,没有一丝疑问,更像是强硬的命令,而徐妃身后的两个丫鬟,更是理会到了徐妃的意思,一左一右,架在戚念身旁,不让她走。 可戚念知道,自己不能跟着去,要真是去了,怕是没法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她甚至有一丝丝后悔,怎么来宫内的时候不多带两个侍卫。 “娘娘这份心里,念儿感激不尽,只是今日忽发乱状,念儿恐皇后姐姐身子骨,不知娘娘能成全念儿这份姊妹之情。” “真不愧是皇后的妹妹,这副牙尖嘴利的模样,和皇后一脉相传,可本宫今日就想和妹妹谈心,妹妹总不能犯了错,让姐姐的人动粗啊。” 徐妃不想和戚念打太极,她图穷匕见,直接对戚念道:“劳烦戚姑娘不要挣扎,省得受伤。” 这两个丫鬟力气很大,一人一边,抓住她的肩膀,戚念没法动弹,也没法挣扎,她心里有些后悔,何必走这一条道,撞上徐妃。 可没料到,下一刻传来一段醇厚的声音,两个身穿侍卫服的男子出现,这两人看起来膀大腰圆,很不好惹,一人抱拳道:“徐妃娘娘,郡主命令我们带戚姑娘到昭和殿,娘娘这样做,属下实在是不好做。” 徐妃冷笑:“我不过是邀请妹妹去宫内坐一坐客,郡主也要管,戚二姑娘已经大了,再像小时候那样锁在怀里是不是不太合适。” 那人丝毫不在意这句话,接着回道:“我们只是下人,只知道听从主人的命令。” 徐妃知道自己的丫鬟不是这两个侍卫的对手,也知道自己失去最好的机会,她轻哼一声,狠狠地拂了拂袖子,眼神怨毒地盯着戚念,而后收回了目光,高抬头颅离开了这里。 等到徐妃彻底没了踪迹,她放松了下来,旁边两个侍卫见她神色缓和,刚才那个说话的人开始解释:“我们是魏公子的人,是温大人嘱托我们跟着小姐。”接着他拿出一样信物,这东西是温岭的东西,戚念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小姐要去昭和殿吧,我们会一直护送小姐到那里。” 戚念道:“多谢二位。” 侍卫同时回道:“这是我们该做的。” 接着三人一起去了昭和殿,等到了昭和殿,戚念再次感谢了一遍侍卫,而后目送了两人离开,她敲了敲殿门,是流如开的门,流如一见是戚念,赶紧请了进来,戚念问流如:“姐姐怎么样了?” 流如对戚念道:“皇后已经回来了,刚才太医来把过脉,脉象平稳,没有大碍。” 戚念放下心来,可一想到这个孩子如此波折,又有几分的胆战心惊,自从她回来之后,一切事情都加快了步伐,她勉强跟上了,而有些东西,她却预料不到,今日之事,假如不是温岭嘱托那两人,她恐怕就要炸徐妃的宫内受一遍教训,她不知道现在温岭怎么样了,只知道她很想温岭,等到这件事之后,她一定要去求郡主,让她嫁给温岭。 她走到姐姐身边,尚碧还在皇后身旁站着,安慰皇后,她们见到戚念,面露笑意,尚碧惊喜道:“小姐。” 戚念走到床边,握着皇后的手:“姐姐无事就好。” “多亏你有所预警,让尚碧过来护着我,要不然今日就是一尸两命。” 皇后眉眼间有一丝疲惫,并非身体的劳累,而是来此心里的颓唐,但她还是给戚念说了一遍现在的形势:“那皇帝受伤了,太医大都去了那边,刚才乳娘替我找个太医都很艰难,不过我听一人道,那公主的软剑上有毒,毒气入体,不知道皇帝能不能熬过去,你进来的不是时候,现在宫内都给封了。” 戚念温声道:“我知道,刚才我把林曦送上了马车,都需要拿着名帖才能走,马车上下搜查的很严,现在恐怕是全都封住了,想离开都艰难了,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可回的,姐姐你在这里,父母都在皇帝那里,我孤零零地回去,有什么意思。” “行吧,昭和殿总有你睡的地方,只是要难捱些,这些日子,这里会很热闹。” “我怎么会怕难捱,只要和姐姐在一起,终归是好的。” “你呀。”皇后声音有些打趣,她还要再说什么,忽然看到戚念脖间的痕迹,她猝不及防止住了呼吸:“你脖子那里是怎么回事?” 徐慎的痕迹还在,她完全忘记了,没想到被皇后看到了,也不能怨她,刚才忙来忙去,她早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可经皇后这么一提醒,她想起了容凝和徐妃,是不是都看见了,她压下心底的不适,浅笑道:“出了点意外,但已经解决了,姐姐不要问了。” 戚念这样说后,皇后也没法问下去,毕竟戚念大了,不再是小时候,皇后说了一句:“”有难受的一定要和我说。” 接着转移了话题,谈了些别的,谈久了,皇后有些困倦,眼皮往下耷拉,口中念叨:“有难受的一定要和我说。” 戚念拍了拍,让她安稳地睡了过去。而后她起身,问了问尚碧:“那假公主武功如何?” “交战之时,我打中了假公主,只是不知伤她几分。” 能和尚碧交手,假公主武功不低,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逃出去,前世她对假公主不熟悉,只知她没害死皇帝就被人弄死了,今生一切都乱了,不知她逃到哪里去了。 她呼了口气,原本也不关她什么事,她找了平常住的房间,她也有几分乏累,先休息休息,之后恐怕是休息不了了。 她关上屋门,一抹剑光从她眼皮划过,她心一紧,还没逃出去,就被人压到门上:“别动。” 是假公主的声音。 第40章 偷袭 戚念千思万想也没料到假公主会在这里,她被压在门上,没法动弹,甚至能感受到簪子抵在了她的脖间,冷汗自她额头上滑下,她压低声音劝假公主道:“姑娘这是何意?” 假公主道:“这里是皇后的大殿。” 戚念:“是。” 假公主接着道:“皇后回来了,对不对。” 听到这里,戚念明白假公主为何在这里了,她受命于徐慎,随便想想就知道,徐慎至少交给她两个任务,一是刺杀皇帝,二就是刺杀皇后,假公主用了带毒的剑伤了皇帝,如今皇帝生死未料,而她也没法在侍卫的层层包围之中再去刺杀,于是选了第二个,那就是刺杀皇后。 她怕是逃走之后就来到这里,可皇后回来的声音很小,躲在这处的假公主恐怕没听见,而戚念进来了,就成了她打探消息的工具。 戚念眼珠一转:“皇后去陪皇帝了。”戚念想起曾经假公主的一件事,她打了一个赌,赌一把自己能不能赢。 “你骗我,她怀孕了,怎么可能去陪皇帝。” “娘娘贵为一国之后,要给天下人做表率,为什么不能去,况且那边还有太医,也不会出什么事。”戚念大胆而又淡定地说着这番话。 果然,她一说完,假公主明显暴躁了许多,她的手都有些颤抖,戚念只能尽力往另一边倾斜,省得她伤到自己。 “那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假公主道, “估计要等皇帝好吧。” 这话一说完,她明显听到了假公主呼吸粗重了一下,手更为颤抖,接着她不抖了,像是做了一个决定,可就在动手那一刻,戚念道:“我可以带你伪装去见她,公主你带着面纱,没人见过你,只要你摘了,就能瞒住别人,今日这么乱,足够让公主浑水摸鱼。” 假公主要害她的手停了下来,戚念畏葸说道:“我帮你,你会饶了我的命,对么?” 这话太过于求生,戚念就算看不到也猜到假公主鄙视的目光,假公主道:“自然,我会放了你。” 戚念心道多亏假公主是夷国人,皇后惨死,满殿人都逃不了这种事她不知道,要不然戚念就没法瞒她了。她被压着去了衣柜,戚念找了一件普通的衣服,给了假公主。 假公主接了过去,在门边就换上了,她肌肤似雪,可肩膀那却是一片乌黑,想起尚碧说曾打了她一掌,估计她受伤不轻。 假公主不擅长穿虞国的衣服,穿了半天也没怎么穿对,戚念走上去,帮她系了腰绳,挂上佩玉,又替她挽了一个常规的发髻。 她挽发髻的时候,假公主问她:“为什么你穿的衣服和其他侍女不一样。” 戚念毫不在意,继续挽下去:“因为皇后宠信我,自然愿意多赐我些绢布,难道姑娘就没有什么人值得照顾。”戚念知她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弟弟在徐慎府上关着。 这话明显触到了假公主的逆鳞,她不愿意说下去,但却抓到一个漏洞:“皇后待你这般好,你为了活命,却背叛了她。” 戚念道:“命只有一条。” 假公主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戚念也挽好了头,她近乎天真的问:“我知道公主瞧不上我,待我好的人很多,可他们都有着各种各样的目的,皇后是瞧我侍奉的好,可我若不侍奉她,且想要自由,她未必能容我,世上能让我付出生命的,也只有我血脉相融的家人。” 戚念故意说出这一番话,点拨假公主,徐慎不过是看她有利用价值,才照顾她那么久,假公主知道,因为只有她能完成徐慎的命令,况且徐慎为了他的目的,还对假公主做了一件事。 假公主是夷国的舞姬,自小在舞馆长大,长大后艳压群芳,专为宫廷起舞,阴差阳错成了公主的好友,夷国战败后,王上要公主嫁入虞国示好,公主却向假公主跪下求救,为了所谓的友情,她带着自己的弟弟来到了虞国,却成了徐慎府中的歌姬。 徐慎手下有擅长摸骨之人,探出她身子乃天阴之体,可以吸纳调和百人之功,徐慎找来几个武林人,硬传给她武功,并扣下她弟弟,逼她害死皇帝和皇后。 这般仇恨,只等一个引子,就足以令她背叛,但她唯一的弟弟牵制着他,让她寸步难行。 假公主似有感慨:“保护好家人,呵,多么简单而又艰难呢,谁都不知道能不能护好自己的家人。” 戚念走到门前,打开门,道:“的确如此,谁也不知道意外会不会先来,就向刚才,贵如安定侯,也不是亡于宫内了么。” 假公主怔住了,她瞬间反应过来,抓住了戚念:“你说什么,安定侯怎么了。” 戚念转过头,一字一句清楚的复述:“他死了,彻底没了呼吸。” 假公主的手拽得她生疼,并紧紧盯着戚念:“你没骗我。” 戚念泛着疑惑:“我骗你做什么,骗你我们曾经的将军死了,若是被别人听到,怕不是要撕烂我的嘴。” 自己是安定侯的人,是秘密,假公主知道,也不认为一个小丫头会知道真相,戚念的容貌到没有引起假公主的怀疑,她自己本身就貌美,日日看着自己的脸,早对其他人的美貌触动不起来。 不过戚念这么说之后,假公主恍然大悟,这个小丫头要说的是真的,自己完全可以不用再去刺杀皇后,徐慎死了,徐府必定大乱,她还有武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救出自己的弟弟。 不过这个丫头见了自己的脸,也没有必要活下去了,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今日不离宫,戚念想和尚碧住在同一间屋子里,尚碧有些开心,她很喜欢和小姐住在一起,晚上可以说一些悄悄话,但那屋只有一床被子,她没办法,只能去拿另一床。 可尚碧刚拿到门口,忽然发现,屋门前,一人倒在了地上,那倒下人的身形,莫名的熟悉。 第41章 麟儿 尚碧赶紧上前,戚念站在门前,而一女子倒在了地上,生死未卜,周边是花瓶的碎片,尚碧心里一紧,赶紧走了过去。 戚念见到尚碧,松了一口气,道:“这是那个作乱的公主。” 那个假公主武功不低,而她家小姐却没有一点武功,尚碧有些慌乱,完全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戚念也知道尚碧疑惑,于是解释了一番:“她犯了病。” “小姐。”尚碧唤了一声,声音充满了疑惑,戚念解释:“她没事,只是昏了过去。” 尚碧半跪着,摸了摸假公主的脉搏,而后松了一口气:“她之前被我打了一掌,逃出去恐怕又和侍卫纠缠了一番,能撑到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 戚念又补充了一下:“而后又大悲大喜,情绪起伏太大,想要害我却未想到我早有所料,躲了致命一击,顺道用花瓶砸了她一下,现在她昏了。” 戚念说完那些话后,假公主必定不会留她性命,可一旦她开了门,假公主必定有忌讳,她受伤很重,在她为她穿衣时就发现了,假公主故意装成不通习俗,实际上她强撑不下去,而是借着戚念的手穿上。 戚念给她挽发时,就已经察觉到假公主的虚弱了,所以她开了门,瞥到门前的花瓶,才说那些刺激她,假公主果然上了当,入了戚念给她的套,而后昏在了这里。 戚念自重生回来后,就向尚碧请教武学的事,纵然练不成武林高手,但要比一般的闺阁女子更有自保能力。 “小姐你胆子可真大,要不是她受了重伤,小姐怕真是要折在她手里,不过。”尚碧适当地露出疑惑。 “怎么?” “她的脉象很奇怪,并不是那种常年习武的醇厚,更像是强灌进去的虚悍,这倒是很奇怪,人的体质不同,强灌进去,内力斑驳,会让人爆体。她身体的内力不像是一个人的,却活得好好的,有点奇怪。” “是不是她体质的缘故。”温岭曾经调查过她的尸体,曾顺嘴告诉她这个假公主体质特殊。 戚念这么一说,尚碧忽有所悟,她一拍掌:“天阴之体,传闻能中和斑驳内力的体质,传闻千年难得一见,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 两人协力,将假公主绑上,等着她醒过来,并单独告诉了芸氏,芸氏赶紧看了看戚念有没有受伤,见她无碍,对她们道:“我会去通知大理寺,如今宫内混乱,什么牛鬼蛇神都能掺和一脚,多亏这女子未死,要不然在昭和殿见到,那群小蹄子怕是要诬陷一番。” 戚念知道后宫险恶,而皇后也不过是休息了片刻,听了这件事后,也要起来处理了一番,奈何这姑娘一直未醒,无从下手,直到大理寺的人来了,她才悠悠转醒,等她醒了,见到这一幕,皇后和尚碧都站在她面前,还有什么不明白,她目光扫到了戚念身上,意义不明地笑着道:“皇后宫内,有这么一个姑娘,倒也不错。” 接着她就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 戚念不知道这公主会怎么样,只是那离开时那眼神有些刺目。 戚念留在了宫内,这段时间宫内很忙,皇宫十分混乱,皇帝中毒,徐慎尸体被发现,徐妃怀孕,假公主公主被抓,这几件事情凑到一起,戚念看到了来来往往的人,调查来调查去,而温岭进和她父母几乎日日留在宫内,就连她,都让大理寺问候了一番,她靠着自己的经验,将大理寺的人糊弄过去,可她丝毫不敢放下心来。 但她并不是坚不可摧,她脖颈的痕迹,现在虽然已经消了,可她不知道,大理寺的人会不会知道,容凝看到了,林曦也看到了。 如果不是林辜闲和她有些交情,怕真是要入了大理寺的牢房之内。皇帝过了三天才转醒,而醒了之后,身体却一直不好,听闻前些日子,咳出了血丝。 戚念心道不妙,曾经假公主行刺后,皇帝很快就撒手人寰了,今生他要这么快就丧命么。她心里挂念着这件事,想去找温岭,可温岭太过繁忙,几乎日日夜夜都在御书房协助陛下批朱批。 一夜之间,温岭得到了皇帝的信任,众人都不知道温岭是怎么做到的,而温岭也不是多嘴之人,况且他近日太忙了,几乎没有时间和百官闲谈。 而徐慎死后,徐家彻底散了,徐慎是徐家嫡子,少有所为,而徐家的其他男子碌碌无为,没有能力在这段时间撑起徐家的败落,安定侯府渐渐日薄西山。 就连徐妃都失去那日的跋扈,又安静地缩回了宫内,大理寺在查凶手,但那日太乱,徐慎是一下子毙命,匕首插在他的胸口,没人知道那匕首从何而来,也不知是怎么带入皇宫,这件事成了悬案,混在一片混乱里,没人提了。 戚念清晰地看着这些,徐府这么快的败落,不过是因为徐慎太强了,而徐慎一死,徐府没了顶梁柱,注定衰亡。 可还有一个徐邻逃了,不知道这失踪之人,日后会在什么时候出现,又会做出什么。 戚念有些头疼,而后尚碧又传来一个消息,假公主在狱中自杀了,大理寺逼假公主交出解药,可假公主三言两语,只问了一件事:“徐慎是不是死了。” 这事已经不是秘密了,大理寺的人就把真相全都告诉她了,她听完后冷冷一笑,和林辜闲做了一个交易,不用折磨她,只需要照顾好徐府的那个孩子,她就说出全部的真相。 林辜闲答应假公主了,而后她全都抖落出来,林辜闲细致地整理好这些,给皇帝过目,皇帝看后大怒,若不是徐府还有一块免死金牌,怕是要株连九族。自此,徐府彻底败落了,连徐妃都被压住了冷宫之内。 过了大约五个月,皇宫终于彻底安静了,皇帝未死,只是身子骨不太好,皇后诞下麟儿,而温岭,也正式和郡主提了亲。 第42章 求亲 戚念这些日子一直陪着皇后,而庄妃偶尔也会来昭和殿。戚念和前世一样,同庄妃多聊了一些,庄妃很会聊天,总是不经意间逗乐皇后,和她相处,总觉得很舒服。 后宫的妃子很闲,皇帝毒伤未好,这五个月以来,都未临幸后宫。 庄妃养了些花花草草,赠给了戚念,戚念早就知道她有这种手艺,打趣道:“陛下要是举行百花宴,庄妃娘娘怕是要夺得头筹。” 庄妃羞涩地笑了,她目光顺向了皇后,皇后正在逗弄那个孩子,孩子安稳地生了下来,如今不满百岁,正在摇篮里呼呼大睡,戚念和庄妃对视一笑,都瞧了瞧孩子,他闭着眼睛,鼻头泛红,安稳地睡着。 孩子起了个小名,煦儿,煦为日出,他的出生让皇后温暖。 戚念和庄妃又退了下去,戚念道:“没想到小孩子是这样的。” 庄妃却怀念道:“我妹妹当时出生也是这样样子,当时跟个猴子一样,后来倒是个冰雕玉砌的小美人了。” 戚念想起来她妹妹早就不知所踪,也不好回话,只是这话勾起她曾对庄妃的戒备,她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庄妃会说出那句话。 她想知道,却无从下手。 庄妃也知道这话没法接,她开始打趣戚念:“听闻温大人向太傅提了亲,不知郡主是何意?” 这件事在温岭提亲那日,就传遍了宫内,庄妃不提起,戚念才觉得奇怪,她苦涩道:“念儿还未见到母亲,不知母亲是怎么想。” 庄妃安慰戚念:“郡主一定会为你选最好的。” 戚念当然知道这样,可她还有些忐忑,不过明日她母亲就要来昭和殿,正好可以打探一下母亲的意思。 到了第二日,郡主来了昭和殿,她面容消瘦,甚至一向保养甚好的眼角有了细纹,戚念许久未见郡主,心里忧思,赶紧扶住了郡主,让尚碧捧了一碗热汤过来。 郡主饮了热汤,没怎么说话,就借着戚念的床休息了一觉,戚念着实担心,可她盘桓半刻,硬逼着自己坐下,不那么难受。 郡主醒来后见戚念坐着,小脸有些煞白,可硬生生逼着自己不惊诧,她一把搂住了戚念,叹道:“我儿啊。” 戚念在昭和殿已久,只听闻了一些宫内的消息,具体怎样她却未知,郡主这声叹息,她更为惊慌,她抱紧了郡主,有些弱气:“发生什么了?” “朝堂之事多了些,我这些日子一直陪着你父亲,有些倦乏。” “母亲多在这里留两日,好好休息一番。”郡主和她身份不同,接触的东西也不同,戚念没法多劝郡主。 “不了,你父亲还在熬着,我已经休息够了,来这里,主要是想说一件事。”郡主正色看着戚念,戚念有一瞬间的紧张。 郡主道:“温岭向我求亲,你在昭和殿,该是知道这件事。” 戚念心里一紧,郡主接着道:“你从小被我宠着长大,该是配上最好的人,你却爱上了温岭,你知道我是不同意的,可你那么坚决,我不忍心断了你的情缘,况且,这五个月,温岭也在朝堂上证明自己,他足以承担你的幸福。” 郡主算是松了之前的那份坚决,戚念没有说话,她知道,郡主还有后话,正如她所想,郡主果然继续道:“他想我求亲,我私下答应他了,没想到塞北入侵,皇帝唤他入宫,派他去过监察官,塞北那边敌人凶狠未料,而夷国也推翻了曾经友好的誓言,两边夹击,我不知道温岭能不能活着回来。” 这话如同平地起惊雷,炸响了戚念的心,她猝不及防抬起头,失控道:“怎么会。” 当初温岭就是亡于塞北,这件事是戚念久久无法愈合的伤,可她没想到,这一世,他们竟然会这么快就入侵虞国,而且还是在这么巧合的时候。 塞北和夷国不同,夷国之境都是各类国家,而塞北荒雪遍地,冬日那里并无居住之人,而开春之后,塞北之人就会归来,扫略边境,而前世他们遭了一场大水,陷入饥荒,于是选择入侵虞国,夺取粮食。 和夷国想比,他们更像是未开化之人,不过那场战争之后,戚念怀疑,这群人背后有人指点,才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这其中有阴谋,一定有人在掌控着这一切,戚念胆战心惊,她却只能藏着真相,唯一值得安慰她的,只有温岭也会猜到这一切。 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塞北此时来犯,京中绝对有奸细。”戚念只能委婉得提醒郡主,郡主敲了敲她的脑袋:“我的傻女儿啊,无论有没有奸细,徐慎死了,他的军队绝对外人不受约束,而去受疆的将领,带得必定是他的军队,温岭此次前去戍边,生死未料,你这时嫁给他,是要守活寡啊。” 戚念明白郡主担忧,可她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坚决而又决然道:“就算守寡,为护国之人守着,不行么。” 郡主抱着她,叹息而又无奈:“罢了,既然如此,我答应了。” 戚念目光一下子亮了,道:“谢谢母亲。” * * * “陛下,温岭大人到了。”宫内烛火明明灭灭,躺在床上的皇帝面色惨白,唇上无一丝血色,听了太监禀告,半阖着眼睛道:“唤他进来。” “是。”太监退下,去外面叫进来温岭。 温岭跪在皇帝面前:“参见皇帝。” “平身吧。”皇帝淡淡说道。 温岭起身,他道:“前方军队已经安排好,不日就可离京。” 皇帝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眼底是一片青黑,毒在那一刻侵入他五脏六腑,如果不是太医来得及时,他恐怕就要成了大虞在位时间最少的皇帝了。 他心里无声的嗤笑着,就算没死,如今半死不活的模样,也离死亡不远了,而面前的官员,还那么康健,蓬勃着活着,只有自己,在这阴森森的皇宫里等死。 他阴暗地乱想这,温岭不知站了多久,皇帝才缓缓开口:“劳烦爱卿了,这些日子,爱卿忙里忙外,朕于心不忍。” 温岭道:“此乃臣职责所在。” “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我还是能分辨出来,只是朕听闻爱卿向郡主提了亲,爱卿是个聪明人,不该犯这样糊涂的事啊。” 皇帝忌惮厌恶郡主一家,这一句话,算是点拨温岭,温岭察觉到了,他跪了下去:“臣心慕戚二姑娘已久,此番乃是我真心。” “真心啊,原本我也有的。”皇帝垂下眼,淡淡自嘲道。 第43章 面见 皇帝说出的声音很轻,轻到还未传到温岭耳中,就消散在这宫殿内,温岭只见到皇帝嘴巴一张一合,而之后的,却一点也没听清。 这也是皇帝故意所为,那不过是触及他往事的感慨,着实没什么必要让温岭听到,他道:“郡主乃是朕长辈,她大女儿更是朕皇后,戚二小姐的婚事,朕做不了主,但朕要提醒你一句,这二小姐是宠大的,嫁过去之后,你却常年不在府中,闹起来就不好收场了,况且。”皇帝顿了一下。 “爱卿还有弟弟和妹妹吧,要为他们着想啊。” 皇帝这是拐着弯提醒温岭,命他放弃这段感情,可温岭这一生可以放弃一切,唯有这段感情他无法割舍。 “今日郡主去见戚小姐,想必会给臣一个答复,臣亦会尊重戚小姐的决定。”温岭赤诚着道。 “情之所至,意犹未尽,未成亲的,总想得到最好的,该说朕该说得朕都说了,剩下的就看戚二小姐怎么抉择了,你呀,还是年轻。” 皇帝轻笑一声,但他身体不好,带出了一串轻咳。 太监赶紧给皇帝抚了抚背,温岭担忧喊道:“陛下。” 皇帝抬起手,止住了温岭:“无事。” 温岭放下心来,只是相信戚念,从前世他就相信她,今生更不可能怀疑。 “下去吧,好好准备准备,过些日子,爱卿该随着军队出征了。”皇帝回道。 温岭回了一声,就退下来,皇帝对身旁的太监道:“送送温大人。” 太监小心地离开了,只留皇帝一人在殿内。 在两人出去之后,皇帝那张含笑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他狠狠地一挥袖:“都欺负朕受伤,都盼着朕死是吧,朕偏偏要比你们这群人活得时间都长,温岭,你去了,就别活着回来了。” 皇帝这五个月以来,从鬼门关逃了出来,可是他却陷入一种错误的迷思,看谁都想害自己,他或许心里隐隐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他忍不住多想,他身上的伤口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是靠着一份药吊着的,也许下一刻就要死了。 他忍不住闭上眼,那个假公主浑身是血地抬到他面前,他质问假公主:“谁是幕后主使!” 假公主浑身疼到了极致,虚弱地说了出来:“是徐慎,他想要称帝。” 接着她说出徐慎一系列的筹谋,这种恐慌感笼罩在他身上,他怕下一个徐慎出来,对,注定会有下一个徐慎,他未受伤的时候,徐慎就已经出现了,而他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这段时间,一定会有数个徐慎出现,鲸吞蚕食他的权利,而他只会成为新皇上位前的踏板。 他无法忍受,可下一刻,心倏然静了下来,如果那些有危险的人死了,是不是就没人威胁到了。 那所谓的兄弟,已经死透了,只剩一个瘸子,那人没法称帝,他些许地放下心,可瞬息之间,他又忍不住握拳,那真太子,还活着。 太监送温岭出去,走到一半,太监道:“奴才原本不该多说什么,可要不是温大人前些日子帮了杂家,杂家怕是要被那群言官数落死,他们的嘴,堪比无形的刀子,句句戳奴才的心啊。” 温岭道:“那不过是意外,谁也没办法反应过来,我也不过是将心比心罢了。” 太监叹息一声:“大人这份心,满朝又有几人能有,借着这份心意,奴才不得不提醒,陛下自从醒来后,心情一直不好,而温大人此时提亲,这不是往陛下心窝子上戳么。” 温岭垂下眼:“哪怕陛下将臣贬谪,臣亦是不悔。” “慎言,慎言,这话从大人这说出来,到了奴才耳朵里,就这样散了,可不嫩跟第三个人说。”太监挥了挥手,驱散了晦气。 温岭他早就在朝堂之上能安然这么久,早就明白该说什么,他是故意和这位太监说的,这位太监他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温岭之前帮了他,他不会多去坑害温岭。 而这太监和郡主交好,温岭更希望借着他,能在郡主面前美言两句。 *** 郡主再次见了温岭:“你是真心要娶念儿 ” 温岭:“此情天地可鉴。” 郡主重重地放下杯子:“可你要去塞北,不知生死如何,念儿她只能留在京城,难道她只能在闺中担忧么!” 郡主的话,宛若弯刀,直击温岭最不想面对而又不得不去面对的事。 前世正是因为塞北,他永远离开了戚念,可他不想离开戚念,从来都不想,可苍天从来不会给他机会,谁能知晓,塞北会在这时候入侵虞国。 “臣保证,绝对会安稳归来。”他前世离成功不过只差一个结尾,如今重来一次,他有这个保证。 “现在的年轻人,满口大话,不要以为你去过南山,就误以为见过战场,战场那是实打实的两军对阵,一个错误的指令,就会败北,本宫承认你有调兵遣将的天赋,可战场之上,有连天赋都无法保护的意外。” 郡主想起那求她的戚念,这是她宠大的女儿,郡主从不舍得她吃一点苦,可要是她在闺中苦苦等着战场的消息,郡主心在纠痛。 可她又不得不佩服温岭,这五个月来,皇帝生死未料,温岭颇有手段,牵制住控制不住异心的臣子,郡主算是两朝见证之人,她见过名臣,可和温岭一比,都像是失了光彩。 那份门第之念再次被狠狠压在脑下,甚至在他帮自己的时候,郡主恍惚有种感觉,或许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女婿了。 她该同意了。 可塞北异变,直接又让她把多余的心思挤压了回去。 虞国前些年都在打仗,活下来的将领不少,郡主看在眼里,照理说不会担心,可这次不同,皇帝要是身体太过虚弱,不知什么时候就熬不下去了,若是后方失控,前方战线又怎会安稳,她怕下一刻,粮草就无法供应,几万大军只能死死靠在边境。 她完全有理由怀疑这些,争权夺利的那群人,绝不会在意边境,虞国太强了,早已让那群人失去了一贯的危机,而郡主不一样,她在幼时,虞国吃过败仗,清河王当时还在上战场,郡主陪在清河王身旁,她忘不了父亲身旁的侍卫一个个消失。 那是京中之人玩弄权势,若非他父亲京中好友的奔波,她就和她父亲一起,死在边境了。 如今她恐慌,害怕她女儿把她好不容易熬过去的再经历一遍。 温岭顿了片刻,而后抱拳直言道:“臣保证,绝对会带着胜利归京。” “徐慎已死,光是他那群手下就足以让你头疼,而你离去之后,不知会不会有人耽误后方,你拿什么保证!”郡主亦是直白地说了出来。”郡主质问他。 温岭他有前世的记忆,能对塞北来人有一个判断,那遥远的地方,这一次并不会困住他,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跟郡主解释,他思忖了片刻,道:“塞北之人,非虞国和其他边境小国,他们不遵从长幼之序,只单纯地追求力量。” 郡主没料到短短这些时间,温岭竟然把莫测的塞北搞清楚,她直起了身子,静静地听下去。 温岭接着道:“此番来偷袭虞国,一是他们粮食不够用了,二就是他们老皇帝将死,新皇即位,可他们看重功绩,于是虞国就成了他们眼中的肥肉。” 前世他曾抓住过塞北之人,那人说他们就是因为这个理由,想在这时候入侵虞国,可来了一个屋神秘人,害死了几位殿下,皇族之中,只剩一个少年即位。 而那个神秘人,一直在背后控制着塞北的皇帝。 那个神秘人是徐慎,他早就有所筹谋,可惜他没活到最后。 当年他找出徐慎的罪行,于京中斩杀,反而给了那傀儡皇帝摆脱徐慎的机会,那人急哄哄地杀入虞国,报仇血耻。 如今而言,温岭先斩杀了徐慎,塞北的那群皇子,没了神秘人的偷袭,反而顺着之前的意向,用攻打虞国的功绩,来证明自己是最强的。 郡主目光深沉,眸子里流转着未知的东西,盯着温岭,他这一番说辞,确实安了郡主那浮动的心,但她还需要一块基石。 而后,温岭道:“后方粮草,臣交于师琼,他是臣之好友,臣了解他,他足以担此大任。” “况且,郡主深明大义,为国为民,虞国安危,郡主必定更为上心。” 郡主听后,她轻笑出来,有点不可思议,而又像是顺其自然,她缓缓站起身来,漫步走到温岭面前,低下头,在他耳边冷声道:“你这是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我都不知道该夸你赤诚还是骂你傻了,不过,你要证明自己,我答应了,但你要写下令状,如果你回不来,那我就要一份和离书,我不能让念儿的未来有一丝问题。” 温岭抬头,他目光里是无法否认的坚定,那宛若皎皎清透之水,倒映着郡主的咄咄逼人,郡主忍不住后退,而后郡主听到温岭道:“臣不会违逆诺言,望郡主放心。” 她心绪在那一刻宁静了下来,一个字不受控制地从嘴里说出来:“好。” 第44章 所知 戚念吃完午饭,正哄着小皇子,皇后唤她过来,戚念乖巧地走过去,给皇后按了按肩,皇后温柔道:“你陪我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 “好。” 两人走了一段路,到了一处,这里离昭和殿不远,但位置偏僻,可戚念认得这个地方,现在的皇帝还是皇子之时,郡主经常会来这里,见一位老贵妃。 如今那位老贵妃已经入土,这地无人居住 ,郡主缅怀故人,常常会来到此地,而先帝无声允了这种行为,皇帝即位后,他妃子不多,这地还荒废着,郡主见此地破败,她打点了总管,总管派人来收拾一番,这才能坐人。 戚念不知皇后带自己来这里是什么意思,但她猜郡主一定在这里,她静静跟在皇后身子后面,皇后没有带她去正门进去,二而是走了一个侧门,这里铺了地毯,两人脚步轻悄悄的,完全没有弄出一点声响,接着,两人走到一屏风后,屏风上是细细麻麻的彩绣,完全遮挡了两人的身形。 接着他们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屏风之外,传来了戚念熟悉的声音,是郡主和温岭。 他们在交谈自己和温岭的亲事,身为其中之一的戚念,脸有点泛红,她看了看皇后,皇后一脸神秘莫测的笑,瞧着戚念,戚念有些羞涩,倚在皇后肩上,很是不好意思,皇后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温度顺着指尖传到她的身上,她无限宁静。 两人听着屏风外的谈话,一直听到郡主说出那句好的时候,戚念的眼睛红了,湿润的眸子像极了镶嵌的宝石,黝黑透亮,在这暗处,熠熠着闪着光芒。 她想起来那曾经艰辛地嫁过去,当时心里还抗拒着,是温岭之后的长情,磨开了她防备的棱角,可却因错过的太久,反而没有留下多少回忆的时光,她曾日日夜夜想过,如果给她一个机会,她必然要提前走到温岭面前,求这一份亲事。 上天待她太好了,温岭就像是时时刻刻都在戳她的心,终于将这事敲定了。 一瞬间,泪水无法控制,措手不及地凝在她的眼角。 她不敢哭出来,只能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可温岭虽是个文官,可他知晓前世后就一直锻炼自己,他能听到那压抑的哭声。 他目光盯在了屏风上,展尾的孔雀华丽灿烂,挡住了屏风后的人,他目光又转到了郡主脸上,郡主并不惊讶的表情安抚了温岭,他大约猜测到后面是谁了,不过他立即有些浅浅的羞耻,他的话,戚念必定是听到了。 郡主见温岭脸色变幻莫测,也明白他在想什么,于是出生喊了出来:“既然都来了,那就说一说刚才的感受,也不能光我一个人说啊。” 戚念和皇后走了出来,温岭见到戚念,想要抱住她,哄哄眼角泛红的她,可她身边最重要的两位女性都站在这里,若真是当着她们面抱住戚念,估计会被狠狠骂一顿,可见戚念这般难受,他完全把劝自己的这番理智抛在脑后,连思索都没有,走到了戚念面前,直接抱住了戚念,和往常一样哄着戚念。 郡主和皇后的感觉很奇怪,戚念是郡主的女儿,是皇后的妹妹都是从小看到大的,戚念在她们面前从来都不是个小哭包,可一到温岭面前,那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哗啦啦流了出来。 她们两人对视一息,随后用时无奈地笑了,或许这就是心慕之人的力量吧。 郡主看了一会,更为满意,温岭很擅长哄戚念,他不似往常男子,很有耐心,等着戚念再次展露笑容。 温岭不知,他这么熟练地哄戚念也在郡主和皇后心里加了不少的分。 接下来几日,郡主和温岭安排好了成亲的时间和阵仗,郡主明显承担了大半部分,但她很会做人,没有嘲讽温岭的贫寒,她时常地在那群贵人面前说了几句好话,温岭的日子也更好过了。 一切都在朝着行进的方向远航,只有几个人陷入了崩溃。 温颜、温廖和师琼,正在家等着温岭来一个解释。 京城里温岭和戚二小姐的事情传得风风雨雨,他们这些人才从别人的谣言里窥探到一点真相。 师琼知道温岭今日可以回家,他特意坐在这里等着,前些日子朝堂很忙,温岭和师琼恨不得日日住在那里,忙着朝中事,而后他刚闲下来,就听闻白官谈论郡主之女和温岭亲事,他还停留在那次温岭承认的时候,那次猝不及防的打击让他恍惚了很久,没想到几个月后,他又被打击到了,所以听闻温岭今日会归来,他立即过来了。 而温岭是温颜和温廖的哥哥,结果哥哥的亲事,居然要要博文苑其他学子的口中听到,他们还完全没反应过来,周围的朋友就过来恭喜他们。 两人现在还晕晕乎乎,不可置信。 温岭回来了,他刚从那份早早准备的见面脱身,还带着男装的戚念,以及尚碧,两人在一起走,尚碧无聊地在后面跟着。 尚碧的确够无聊,小姐一直在和温岭认真分析塞北之事,她竟然听不太懂,小姐她不是光明正大地说,而是用隐晦的言辞和温岭讨论,两人看起来像是再聊一些生活上的趣事,谁又知道他们是在聊塞北之事呢。 尚碧无聊地踢着小石子,默默地跟在身后,听着听着,有点唏嘘,他能听出来,温岭话中的舍不得,也能听出来,戚念那份害怕他出事,句句不离告诫的担忧。 战争来临之前,两人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委婉而又坚决地诉说自己的情谊,好像有点天真,而又那么诚挚。 三人走到了温府,温岭有点愧疚,这些日子,他忙于公事,一直没怎么回家,连那两个孩子,他也只能嘱托书院去照顾,可他并非完全不管,他总是会挤出时间,去看看两个孩子过得好不好,但他真是太忙了,每次见面的时间还不足一炷香。 他心里有些愧疚,对于两个孩子,他看了眼戚念,戚念眼中是温温的笑,温岭要推开门,心道要好好和他们解释。 他刚推开,温颜蹭地一下就过来了,大声质问道:“哥哥,他们说你最近有了喜欢的人,要娶她为妻,这是不是真的!” 温岭瞧了瞧温颜,又瞧了瞧院内的人,有点惆怅。 第45章 成亲 几人的目光都聚在温岭身上,温岭只得先揉了揉温颜的头,对她说:“进去我跟你解释。” 这像是把所有的恐慌压下,温颜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她先前有点惶恐,因为她清楚地知道知道自己和温廖是被捡回来的,所有的都以为那时候她还不记事,其实她记得,只是她搞懂之后,不愿意说出来,一直大大咧咧,伪装成温岭的亲妹妹,享受着哥哥的照顾。 亲近的人扔了她,毫无血缘关系的温岭却养大了他们,每日都能吃饱,这份与常人不同的感情,温颜一直都很珍惜,可哥哥有了喜欢的人。 她并不是不许,并不是想让哥哥只有他们,只是她希望这件事会晚到一些,从家乡到京城,她见识了不少,世间男子娶了妻,大多就和妻子就是一家人了,哪怕是亲兄弟都会成为外人,更何况他们是被捡回来的呢。 尤其是她听闻温岭未婚妻的身份后,哥哥的未婚妻是郡主之幼女,自小就受着宠爱长大,不知嫁过来之后会不会嚣张跋扈,颐气指使。 温颜想得很深,结果就是朝着不可思议的方向跑去,这种下一刻就要被扔下的恐惧时刻笼罩着她,她很害怕,只想等哥哥说出有一个说法,或者说,她其实并不想要一个说法,而是哥哥告诉她,就算有了嫂子,哥哥也不会抛弃她们。 几人坐下了,温岭面前的师琼,身上的精神气像是被谁抽走,一副受打击的模样,而温廖看起来少年老成,可控制不住敲桌子的手,足以暴露她的紧张 。 最慌张的是就是温颜了,她毫无血色的下唇,就在告诉温岭,她怕被抛弃,可怜巴巴,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小花猫。 温颜没忘记过去,温岭早就知道了,日日相处,他要费劲心力照顾他们,怎么可能会忽略这件事呢,可他不想打击温颜,只能从旁的地方开导她,这次一看完全没有用处 。 温颜骨血里还残留那种畏缩,这一副害怕再被抛弃的模样,温岭有点心疼。 他望着温颜和温廖,开口说道:“这些日子也很忙,我一直没有回家,对你们也疏于照顾,是我的不是。” 两人你一嘴我一嘴说道:“我们在书院过得很好,夫子很照顾我们,朝中出事了,夫子跟我们解释了,不只哥哥一人天天在朝中忙碌,很多同学的父母这段时间都没有来,我们理解。” 他们两个小小年纪就这样安慰温岭,温岭眉眼含着笑,道:“嗯,我跟和你们解释一下我的婚事。” 他们瞬间心绪一紧,都挺直了身体,等温岭说出来,师琼也是,他太好奇了,温岭这句话后,他感觉精神都回来了。 温岭道:“我心慕戚府二小姐已经许久了,只是过去不知这是不是自己的妄想,从未向你们说过,如今,诸事落地,我可以向你们明确地说了,我和戚二小姐的事是真的,而且是我追求许久,才得了她的芳心。” 戚念默默地从旁边听着,很是欢喜,甚至从心里偷着乐,试问心上人在别人面前说自己的心意,哪会不开心呢。 没人注意戚念,他们早就将“俞隐”归为自己人,也就没人发现她强忍的反常。 温颜听后有些落寞,但还是点了点头:“哥哥无论喜欢谁,我们都支持,只是他们说戚二小姐飞扬跋扈,而且她母亲是郡主,更是势可通天,哥哥娶她会不会受委屈啊。” 这又是哪传得谣言,温岭真是想感慨谣言真是不可轻信,他勾起笑:“戚二小姐任不任性,霸不霸道,你们难道不知?” 温颜三人:? 温岭看向了戚念,戚念也回他一个大大方方的笑容,而后温岭转头,道:“我就不瞒着你们了,戚小姐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三人脑子同时卡住,过了许久,目光才同时望向了戚念,俱是不可思议,师琼更是颤颤巍巍,声音抖着道:“俞兄就是戚二小姐?” 温岭笑得温和:“当然。” 戚念这时也放柔了声音:“之前瞒着,确实不好意思,今日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名为戚念,在家中排第二。” 三人一副天塌的模样,多亏所坐乃是垫了软垫的石凳,要不然怕是人要仰过去。 尤其是温颜,像是有锥子敲自己的头,眼前一阵阵发黑,自己好像在戚小姐面前吐槽她,完了完了,她会不会生气。 戚念知道温颜的想法,安抚她:“怎么,这么惊异么,不过也怨我,没有和你们交底。” 三人赶紧道:“没有怨你,并不是你的问题。” “哦。”戚念又望向了温颜,温颜心一紧,接着就听到戚念道:“京城里常常穿些让人误会的言论,混在真话里面,辨不清真假,你和我相处这么长时间,是不是比谣言更能看清我。” 温颜用力点了点头,太好了,戚小姐没有在意刚才她说的话,这简直太好了,她恨不得抱住她的胳膊,拿自己的小脸蹭蹭她。 温岭趁热打铁道:“无论我娶了谁,你们都是我的弟弟妹妹,谁也改变不了。” “嗯嗯。”温颜和温廖一人一边,环在温岭左右,心里一片温热。 真好,温颜的心彻底放下了,面前这个人,那么好,在他哥哥去南山的时候,就仔细照顾他们。那些日夜忧思的事情,像极了阴云天遮住了太阳,终日见不到光,而此时,天光乍泄,日色淋在波光碧顷的水河上,惊起一江春色。 这其中最不开心的唯有师琼,他还没有从惊异中走出,眉间的皱纹形成一个“川”字,目光恨恨的,像是即刻就要自戳双目。 “怎么了。”这话是温岭对师琼说的。 师琼一脸生无可恋:“这两个小孩认不出戚念是女子,我究竟是瞎成什么样才会认不出来,我真是枉为大人啊!” 温岭和戚念对视一笑,不去说话,而站着的尚碧翻了翻眼睛,你这那时瞎啊,还听不懂人话,我之前都暗示你了啊。 * * * 京城之中,红绸遍布,彩灯结起,喜乐荡耳,郡主府里一片喜气洋洋,管家顺着郡主的意,攒一些福气,施舍了一番。 温岭骑着青骢马,身上带着红绸,走在前面,他身后跟着一群吹奏之人,他一向爱笑,脸上的笑容永远如同春日之水,不争万物,如今笑起来,却与往常不同,那眸子里像是含着宝玉,顺着眼尾,乍泄出内里最透彻的想法,开心到了极致,反而倒不似平常,那张俊秀的脸紧紧绷着,怕下一刻就止不住自己的心思。 他瞟到戚府的大门,丫鬟撒着鲜花,从这里铺到了戚府,青骢马溅起一蹄花香,牵住了缰绳,转而下马,缰绳递给了下属。 戚府的大门开着,侍卫和婢女都穿着彩衣,眉开眼笑,等着温岭。 他走进了戚府,和上次那愁苦的气氛不同,此时的太傅还未被贬谪,而之后也不会了,戚府永远都不会如同那时,被旁系坑害。 而戚念早早起来,穿上了她母亲精心为她准备的嫁衣,上面细密的针脚都证明是郡主一点一点绣上的。 她腰肢纤细,一掌几乎就能环住,穿上嫁衣之后,更似袅袅仙子下凡,点缀满堂春。 她坐在妆镜前,媒婆向她脸上涂上妆面,拿出五色线,开始绞面,一边绞着,一边念叨:“祝小姐别开生面,心有所成。”绞完之后,丫鬟端来温水,另一个丫鬟浸湿了绢布,擦净了戚念的面容,戚念原本容色出众,擦净之后,更是京中贵女,无人能及。 而后另一位媒婆取来发篦,从她头上开始往下书,旁边有人念到:“一梳梳到尾。”尚碧从旁边看着,她自小和戚念一起,如今自家小姐要嫁人了,她有点舍不得,而又逼着自己放开,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此时郡主来了,她望着自己的小女儿,终于穿上这身衣服,要去了别处,她默默别开了头。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太傅没进来,从外面听着媒婆的话,他默默地仰着看,世人都道他是个妻管严,在女儿面前也不敢多管,可真到了小女儿嫁人的时候,他心里的舍不得不比任何人少。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戚念眼泪在滴溜溜转,做太傅和郡主的女儿,是她一生中最欢乐无忧的时候,郡主和太傅给了她最完美的生活,如今嫁人,她舍不得,可她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 她轻闭了眼,再次睁开后,眼泪生生逼了回去,她徐徐起身,转身之后,郡主早已不在这里,她心里有些遗憾。 门前有了动静,尚碧前去开门,是皇后的贴身侍女月娘来了,她带来一封信,脸上尽是愧意,尚碧猜到是什么事,她叹息了一声,交给了戚念,戚念打开信,皇后虽想到这里,但近日皇帝喜怒无常,她前去请命,却没能允许。 戚念或许心里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只能接受了。 鸳鸯戏水的红盖头盖上了头,只等着温岭过来。 过了不久,温岭就来了,温岭随着众人的引导,走到了戚念的房间,刚要碰到她的手,郡主和太傅出现了,郡主面色凝重,声音都冷冷的,像是寒冰:“你要好好待她,如果她一天不开心,本宫也会让你不开心!” 温岭郑重道:“是,我会的。”接着温岭将她带了出来,牵到她手的那一霎那,温热的感觉顺着臂膀,焐热了一刻心。 他背她去了轿子前,而郡主跟着了身后,在戚念即将上轿的那一刻,郡主哭了,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默默地落着泪,而泪水顺着脸颊,打湿了戚念的手,这一刻,像是催动了什么开关,戚念终于忍不住了,哭了起来,泪水和郡主的泪水融为一体,顺着手背,滑了下去。 她坐在轿中,明明不是第一次成亲,可还是有些紧张,郡主怕她惹到,特意放了一个冰炉,冰炉里是雕好的冰块,让轿子里面不那么闷,可戚念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用处,她依旧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下了,温岭掀开了轿帘,扶她出来。 戚念看不见有谁,却能感受到很多人都到了,他们一起走着,媒婆喊了出来,中气十足,声音穿透了温府。 “一拜天地!”两人跪在天地之下,正大光明。 “二拜高堂!”温岭没有父母,而郡主身份尊贵,郡主早已赶到这里,坐在这里,担任长辈。 “夫妻对拜!”戚念心脏砰砰直跳,拜完这一下,她只属于温岭。 “送入洞房!”她被拥簇到洞房之内,尚碧跟在后头,她坐了下来,而温岭没有,温岭还要去前面招待那些人。 整个屋子,只剩下戚念和尚碧两人,尚碧陪她聊着,戚念才知道梳发的时候郡主来了,还差点哭了。 她们深一点浅一点的聊着,一直聊到温岭回来,他有点喝醉了,戚念也知道,他今日大喜之日,谁都会灌他。 而尚碧见温岭回来,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了门。 戚念有点更紧张了。 在门关上的一刹那,温岭错乱的脚步忽然稳住了,他沉稳地走到戚念面前。 戚念却不知道,她只嗅到冷冽的酒香,弥漫在温岭四周。 温岭亦是如此,他更是紧张,心念之人,就在自己面前,他想掀开,停下了,而后又重新伸出手,掀开她的盖头。 红烛之下,戚念轻微地抬眼,她自额间而下,皆是美景。 温岭抱住了她,轻声在她耳旁低喃:“我终于得到了你。” 戚念回抱了他,不知是谁先情思先撩,低低地吻住了对方,交换着气息,而后两人难舍难分。 红烛倒映,一夜无眠。 温颜和温廖早早地哄睡了,他们今日玩得特别开心,而且温颜发现,嫂子不似传闻,郡主更是如此,郡主今日见了她,还给她小香囊,这个她只在天字班的同学那里看到,如今自己有了好几个,还是各种各样的,她好喜欢郡主,握着香囊她就睡了。 温廖也从郡主那里得了一部孤本,这是他想从书坊找的,却因年代太过久远,一直没有找到,今日郡主却给了他,都道郡主威仪过重,温廖却觉得郡主是个心善的人! 郡主坐着轿子回府,她思索了片刻,上下她都没忘打点,好像能些许安心一下,可刚到府中,就领了皇帝的圣旨。 她不得不夜半入宫,入宫之后,她跟着太监去了摘星阁,诗仙曾言:“手可摘星辰。”因而前朝建了数丈高的摘星阁,而后战争摧毁了它,先帝不知仰慕谁,竟有重建了摘星阁。 郡主心里有些忐忑,不知在今日大喜的日子,皇帝唤她作何,要是几个月前,她根本不怕,但皇帝受伤清醒之后,喜怒无常,总爱找不相干的人发泄。 她实在是怕被牵连,她走到一处拐角,这地前后无人,太监如同闪电一般转头,口里形容:天狼星起。 这话惊喜了郡主,她心里有了底,跟着上去,走上前去,皇帝披着大氅,遥望远处,身旁侍女,点着明灯,悄然无声。 而郡主弄出了声音,拽回了皇帝的注意,他嘴角是阴恻恻的笑:“姑母,你瞧,塞北有狼烟。” 第46章 早饭 皇帝说完这句话后,一滴冷汗自郡主额头冒出,可郡主不会随意地去擦,过多引起皇帝的注意,可塞北早些时日就说有异动,京城已经调兵去了那里。 郡主当时陪在皇帝身旁,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她唯一想不透的,就是时机如此之巧,在温岭成亲这日,狼烟燃起,难道天意如此。 郡主不可能不关注边境之事,她每日都要和守在夷国和塞北的将军通信,以保住物资的准备,今早收到塞北的来信,那群人不知起了什么争执,无心攻城,郡主也就放心了。 可现在狼烟冲天,郡主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她高估了自己,原本她以为塞北那群蛮人,只知横冲直撞,不知使用兵法,如今看来,怕是信中那份争执是假,迷惑将军是真。 她额头冷汗终于滴了下来,她早上没把这件事当回事,错判了军情,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塞北的情况也未必那么严重,可真要有什么损失,她怕是要被皇帝为难一番,她是清河王之女,清河王自幼教她兵家之术,她也凭着天资在京城之内,为边境献出谋略。 当年徐慎在边境立下大功,郡主从暗处也出了不少力,所以她才同其他的京中贵女不同,拥有其他人难以得到的权势。 而如今皇帝半是逼问她,郡主只得先硬着头皮开口道:“塞北之人,过去从未有异动,京中之人难免不熟悉,如今事权从急,现在妾身去唤来将军,再去调动。” 皇帝恍然未听,而是从太监那里接来酒樽,缓步走到了过去,他脸色苍白,唇上无一丝血色,而眼中夹杂着一抹难言的狠厉,可真到了郡主面前,却将这份狠厉藏了起来,又变成伤病未好的皇帝,他勾起一抹笑:“姑母,今日是念儿结婚,朕也算是念儿的长辈了,纵然狼烟起,可不能误红衣啊,这杯酒,算是朕未去的赔礼。” 皇帝一饮而尽,酒樽随意地扔在了地上,他盯着郡主,像极了盯着猎物的目光,郡主无奈,只能从太监那里拿来另一杯酒,她亦是一饮而尽,饮罢后,对皇帝道:“念儿若是知道陛下关心她,一定会开心的,只是小家之死哪比得上一国之事,我这些日子必定会部署好。” 皇帝道:“姑母真是深明大义,不过今日大喜,暂不谈那些,姑母喝得这般干净,若有来日,朕再赐姑母一杯喜酒,望郡主一如今日。” 这话绵里藏针,但郡主确实猜不透皇帝是什么意思,自他中毒清醒后,喜怒无常,加膝坠渊,郡主脑子里过一遍戚府的喜事,也只能是念儿诞下麟儿的百日宴了,或者是…… 郡主不愿意多想,她只能见招拆招道:“自是如此。” “既然如此,待皇后的儿子成为太子,郡主可不要推辞啊!”皇帝声音里面阴恻恻的。 郡主心道果然,她立刻跪了下去:“陛下之令,天下无人不从,只是皇子还不足百日,立太子一事,言之尚早。” 果然如此,皇帝绝不是白折腾她过来,这话就是在挖坑,自先祖以后,没有在出生之迹就立为太子之人,就算是先帝,也是等大皇子十三岁后才立得太子。 皇帝说出这话,并非是察觉自己时日无多,而是他怕死,开始疑神疑鬼,怀疑身边人。 “可朕这身体,能活多久!”皇帝的手忽然按在的郡主的肩上,他虽是病人,可力气不小,郡主猜测,回去之后,肩上怕是乌黑一片了,她却不敢喊疼,皇帝开始无缘无故地发疯,她怕他更疯。 她只能劝皇帝道:“陛下万金之躯,神鬼莫敢近身,太医道那毒是奇毒,可陛下不也赢了,身体未留下一点毒素,若是其他人,怕是要当场暴毙,而妾身这些日子知道陛下不舒服,正千金买珍品,不日即可送到宫内,有了那些补品,陛下身体如常,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郡主的话暂时安慰了皇帝,他隐隐间没那么大的怒火,只是留了一句话就走了:“明日温爱卿不必上朝了,后日直接去塞北吧。” “是。”郡主应道。皇帝的身影渐渐消失了,只剩下几个婢女在上面,而郡主还未起来,一婢女左右望了望,见无人上前,她走了上去,之前陛下发疯,怕是激到了郡主,众人不敢惹她,那婢女扶郡主起来,却见郡主面色如常,一如刚才那般,等起身之后,记住了婢女的容貌,就昂着头下去了。 回到戚府,太傅还未睡,身穿官服,恨不得立刻冲到皇宫,见到郡主之后,太傅的心才落了下来,他屏退了众人,众人离去后,他握住郡主的手,两人手上俱是冷汗,两人对视,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太傅带着郡主回了房间,匆忙问道:“陛下没有为难你吧。” 郡主垂下眼,不知该怎么说:“陛下自从醒来之后,心情一直就不好,辱骂宫人就是常事,近日能下床了,更是变本加厉,前些日子,有几个太监婢女被太抬出宫了,听闻是替陛下捉鱼淹死的。” 太傅左右踱步,愁思不断:“百官之中,也是隐隐流传这种事,他们都道皇帝刚从鬼门关逃出来,需要发泄,太监和婢女的命不值钱,就当消火了,可这不是这么一回事啊,那些婢女太监是有父母之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况且,今日陛下能杀宫内人,来日陛下就要杀共外人了。” 这话也是郡主所忧,她走到太傅身旁,拍了拍太傅的肩,安抚太傅:“这也是我所担忧之事,今日皇帝召我去摘星阁,之前事物繁忙,既要部署军队一事,又要兼顾念儿的亲事,疏远了皇帝,今日一见,他一过去早已大不相同,他很暴躁,若不是我反应快些,他怕是要当场发火。” 太傅唉了一声:“谁能想到夷国公主会是假的呢。” *** 戚念醒来,有些恍惚,大约是许久没有和温岭整夜在一处了,有点不切实际的真。 她身旁无人,温岭早已经起来了,整个房间里面,只剩她一个人,温岭走之前还给她掖好的被角。 戚念知道自己该起来了,刚穿好衣裳,门就开了,温岭端着托盘过来了,托盘上面是早饭。 戚念有点懵:“我不跟着他们一起吃么?” 戚念指的是温颜和温廖,往常都是四个人一起吃饭的。 温岭目光温和地看着她道:“昨日来了一群小孩,玩得太晚,我没怎么管他们,结果现在还没起来,不过还好跟书院请假了,所以就让他们睡吧。” 戚念了然,又问道:“那厨房温着了他们的饭了么?” 温岭揉了揉戚念的头,道:“等他们起来厨娘会给他们做的。” 戚念忽然静默了,而后她试探问道:“你只做了这一份” “嗯,不对么”温岭有些无辜地看着她,戚念想了想,摇了摇头:“没什么,挺好的。” “你为什么想起来给我做饭啊”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戚念默默地没有说后面那句话。 温岭回忆了一番,有些怀念道:“之前光顾着读书了,而后为官,都不是夫君做饭,而我自己也就没这个意识,况且当时娶你的时候,其实什么都不懂,做错了许多事,我该是感激你,给我了改一改机会,后来参军去了塞北,遇到了那群将士,我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那些人笑骂他怎么能那么追戚家大小姐,难怪最后才成功,温岭嘴角勾起了笑,当时那群人好心,教他各种法子回去哄戚小姐,想着想着,那群人最后都和他留在了塞北,温岭笑意收住了,并把托盘推到戚念面前,让她尝尝。 戚念这才看清托盘里有什么,一碗桂花蜂蜜粥,配着几个捏成各类小动物状的点心。 戚念拿起筷子,夹了一口,尝了尝点心,入口是酥酥的,很有嚼头,嚼着嚼着里面的甜味溢了出来,这里的甜很合适,不甜的过分,恰好是她能喜欢的那种,随后她喝了口桂花粥,花的香气弥漫在米粥四边,而就着点心吃下去,更为美味。 吃了几口之后她就饱了,她问温岭:“你早上吃东西了么?” 温岭道:“吃了。” 戚念嗯了一声,道:“那中午我去做一做,我也学了不少美食,你一定要挨个尝一尝。” 温岭:“好啊,我真是有口福了。” 戚念眉眼带笑:“当然了,别人求我我都不会去做呢。 ” “自然,念儿的手艺又有几人能尝到呢,我这里好像很满足。”温岭按着自己的心喃喃道。 戚念脸一下子红了,好像,他又会说话了。 温岭盯着戚念,戚念今日是新妇装,她姿色不俗,一身寻常的衣服在她身上,像是点缀了温府。 曾经不敢想的事情,如今却真是自己得到了,他心里蔓延出一种心思,他想戚念天天笑着,永远不分开。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接着丫鬟道,“戚府来人了。” 温岭和戚念一起出去,来人是郡主信任之人,他对温岭道:“郡主邀请温大人过府一叙。” 作者有话要说: 忏悔,更晚了t_t 第47章 见面 成亲第二日郡主就邀请他们,这于理不合,可温岭无父无母,郡主又有权有势,无人敢说些什么。温岭带着戚念一起去了戚府,走之前温岭嘱托了管家,照顾好温颜和温廖。 马车停在了门口,温岭扶了戚念一把,她借着温岭的力道就上去了,两人坐好。 戚念面色不好,此前种种,加上郡主的急召,都预示着此时的不平凡,戚念她能想到是塞北之事,有点难受,可也知道此事透着诡异,不该这个情绪,可温岭在她身边,她有点忍不住自己的这种情绪了。 温岭知道戚念心里委屈,在车上哄着她。 两人下马,踏入戚府,戚念面色好了很多,他们一起去见了郡主。 太傅去了早朝,府里的主人只有郡主一人,戚念凑到了郡主身旁,亲昵道:“母亲,你有没有想我?” 郡主拍了拍她,道:“自然是想的,原本还有些担忧,可一见到你这么开心我也就放心了。” 戚念羞涩地转了头,很不好意思。 见到戚念这般,郡主也放心了,正如郡主所言,她昨日是担忧的,可今日见念儿满眼都是幸福,她放心了。 她如此匆忙,唤来两人,自然不只是看看戚念,郡主正色起来,对他们讲了昨日皇帝的事。 温岭听后,并不惊讶,甚至早有所料,郡主见他一派无畏的模样,问他道:“这事你早有猜测” “前些日子皇帝就在讨论这些事,臣,小婿估摸着时间,也该是这几个月内,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匆忙。 塞北那边虽然偶有挑衅,但规模都不算大,因还未入秋,虞国不值得让他们拼兵力,等到了秋收打粮的日子,才是他们发起攻势最猛的时候。” 郡主此前也是疑虑重重,可她从未去过塞北,也对那边不太了解,而塞北之人也不与虞国人过多接触,就算是郡主想要得知那边的事情也很艰难。 “确实,等到快入秋了,粮仓满粮,才是那群人进攻的时机,如果不是这样,难道塞北皇权之中出现了问题。” 郡主只能从这方面想,这一个想法一下子点醒了温岭,对,当初徐慎控制着塞北的军队,而如今徐慎已死,徐府剩下之人,都是膏粱子弟,终日不做正事,没有这份魄力,但徐府还有一个人,有手段和能力去做,那就是徐邻。 塞北的慌乱,怕不是最大的手笔就是徐邻点缀的那一笔,不过这也只是他的猜测,等他真去了那里,一定能查出来,徐邻的确智谋无双,可他并不是毫无弱点,否则南山也不会输给温岭。 温岭定下了心,道:“此番前去,不日而归。” 郡主见他胸中自有沟壑,也就放心了:“你倒是有自信。” 温岭垂下眼,道:“小婿所有的自信,是基于郡主一定会看好后方的信心。” 这话也触动了郡主,她缓缓起身:“后方啊,的确在作战里没法劈开,我父清河王当初就因为宵小作乱,误了粮草,若不是有我父亲朋友周旋,他早就死在那里了,所以本宫保证,你的后方,我绝不会出一点问题。” “多谢郡主!” 郡主打断了他的话,“先别谢的那么早,皇帝近日日发暴躁,朝中恐怕生变,我有要求,你一定要尽快,且解决的干净,不留后患。” 昨日皇帝的那副模样,郡主到现在都还刻在脑子里,无法散去,她更知道,这是一个开头罢了。 戚念起身,徐徐走到温岭面前,道:“我会跟着母亲一起帮你。” 塞北狼烟惊起,而京城也未必如同这般安宁,皇帝伤病未好,脾气古怪,何烨也已经从首辅府中出来了,而当年害死尚碧的容凝,也在暗处磨着利爪。而温岭不知道的是,那久居于宫内的庄妃,似乎也有戚念看不透的秘密。 第48章 征战 温岭走了,走之前戚念去见他,她赠给他一只绣着他们两人名字的鸳鸯香囊,正面是鸳鸯,反面是彼此的名字,戚念别有心思,现是用纸笔在纸上写好了,那两个字抑扬俊飞,设计出惊人的美感,尚碧见了之后,尤为喜欢。 于是戚念就一点一滴绣出来了,在上面的心思她花费了不少,她给温岭时,温岭望尽了她的心思,香囊上的字像是有热度一般,传递到温岭的之指尖,他小心翼翼地收下了,还多拍了几下,像是收到稀世的珍宝,怕不小心丢了一般,戚念忍不住笑道:“若你回来,我每年都给你绣一个。” 温岭听后抱住了青戚念,汲取她身上的力量,轻声道:“塞北虽说这次提前了不少,但这次和上次不同,如今不少皇子还活着,他们并不是一条心,我过去调查过,这次赢下的几率很大,我保证,我会活着回来。” 温岭从未说过大话,离别那次,他只给戚念一个缥缈的承诺:“尽人事,听天命。”所以,戚念知道前途艰难,日日心惊胆战,却还是收到了那最不想看到的战报:十一月初三,塞北监军,温岭亡。 一息之间,她肝肠寸断,那时已经冬季,大雪开始降落,那群敌人也抢完了粮食,退线几百里,戚念去了塞北,找到了温岭的尸体,。 想到此,她又让下人抬出数个箱子,放在温岭面前,温岭好奇:“那里面是什么?” “你打开就好了。” 温岭打开,箱子里面码着整整齐齐的护心镜,温岭拿起一个敲了敲,要比往常见的更为结实,这是戚念回来之后早早就去找人做的,她在平定之后,前去找回来不少尸体,很多尸体上,都在心脏处有伤口。 战场之上,物资总是不够,戚念花了自己平日攒的钱,特意铸的,她道:“凡事小心为重。” 温岭走到戚念面前:“你想得太周到了。” 戚念轻笑一声,又递给他一个拿手帕包着的东西,温岭打开,发现亦是一块护心镜,和箱子里不同的是,这边角的一块地方,刻着温岭的名字。 戚念的这份体贴,蕴藉着温岭,他甚至觉得,喜欢上戚念,也许是他这一生最正确的一件事。 风怃然吹过,夹带着花香,惊起了戚念的发丝的裙摆,她目光盈盈,含着关心的意味,一瞬之间,或许,执念更为浓厚。 他不得不转身,属下见此,牵来了马,他强忍着不舍,上了马,并对戚念道:“我会回来的。”而后对属下道:“那几个箱子,搬上吧。”他说罢就走了,没有回头,渐渐走进了军队之中,士兵纷纷让了路,温岭走了进去,化成千军万马中的一个小点,而戚念从那里盯着,不敢转一下头。 她知道,这一次离别,就要陷入几个月的担惊受怕之中,而京城内,那些东西,她也要搞清楚。 她转身回去,面无表情,尚碧从未见过戚念这幅模样,有点担心,尚碧想前去安慰,可戚念却挥了挥手,道:“无事,原本都离开这么久了,早该习惯的,可真在一起了,哪怕只有一天,分别都足以刻骨铭心。” 这话尚碧听不懂,可她更心疼戚念了,那句华之后,一滴泪,顺着戚念的眼角落了下来。 天气,微凉。 戚念回了府,丫鬟道:“一位名为容凝的姑娘找夫人。” 第49章 烽火 容凝来找戚念,她并不诧异,这些日子,容凝已经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找过她,可戚念也用一些理由拒绝见她,如今温岭走了,容凝反而不那么忌讳,直接来了温府。 温颜先回来的,先是见到了家里突然出现的姐姐,管家对她介绍了容凝,她转了转眼睛,乖巧地叫了声姐姐,就走到了水榭的桌子上,打开书本学习了,而容凝就坐在一旁,抿着管家拿过来的茶。 温颜不一会就做好了作业,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很不好,坐在石椅上,瞪着眼睛,眼珠一动不动,盯着容凝。 而容凝倒并未在意,她见温颜弄好,走到她面前,容凝早就准备好了吃食,哄着温颜,而温颜见到这些,立刻起身,退的更远了。 温颜感谢夫子,多亏温廖近日表现的好,夫子留下他多交他一些东西,要不然他还真不一定能抗拒这个漂亮姐姐的好意。 可温颜能,她虽然还未长大,可同为女子,她却察觉到容凝来者不善,哪怕她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 若是平常,容凝必然不会让温颜感觉到这种不舒服。可她依旧很久没有直接见到了戚念了,她有点恼火,身为高官之女,她居于别处,从来都是别人求着见她,回京之后,贵女比比皆是,她反而成了其中平平无奇的一人,尤其去宴会时,其他贵女话里话外夸着戚念,戚念是皇后之妹,加上又嫁给了如今风光无两的状元,仅仅这两点,就够在贵女的话中念叨一轮了。而她只能默不作声地听着,听到最后,嫉妒的毒液积在心里,加上何晔那段事,她更是觉得戚念十分的不顺眼。 而这种不顺眼跟着时间发酵,变成了可怖的恶意,她对这个和她不熟的官家小姐,酝酿出诡谲的感觉。 她恨戚念,若不是戚念,何晔怎会身败名裂,她那天去看何晔,那份沧桑的模样,她心都在拧着,甚至心疼。 所以她三天两头跑到这里,想看看能让何晔这么惨淡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手段的人,可这几次的碰壁,她已经快失去耐心。 而终于不顾礼法,直接进了温府。 戚念进来的时候,温颜跟个炸毛的小猫一样,瞪着大眼睛,盯着容凝,戚念暗自摇头,随后和容凝打了声招呼,并说了些场面上的话:“姐姐今日能来,温府还真是蓬荜生辉,只是怨妹妹前些日子太忙,没有时间接待姐姐。” 她说的这些,都是理由,容凝也知道,但既然戚念把台阶递了过来,她也就借了。 “温大人一心为国,这些日子忙于想着法子击退敌人,加上又和姐姐成亲,姐姐忙些倒没办法。”容凝故意把国事说重些,而成亲更像是挑个空成亲的,言语之间,挑拨得明明白白。 戚念早对她有所防备,对于容凝的话,她向来只听信一半,而这一半她还要努力分辨出有没有什么恶意。 如今看来,这几天之事,真是没白防备,见面的第一天容凝就开始了挑拨。 戚念道:“塞北战事紧急,夫君能得陛下信任,为塞北付出一份力,也是他的职责。” 容凝道:“温大人是朝中中流砥柱,今去塞北,若能将敌人击退,功不可没,姐姐如今孤身一人在京城,不若参加一些宴会,打发时间。” 戚念也猜出来是什么宴会了,容凝厌她,戚念要真去参加,怕不知有什么事等着她,可容凝邀请她,绝非只邀请她一人,她心思一转,心道既然容凝想要坑她,那她也可以反过来对付容凝,况且戚念不能次次都不去,京中之人,长久不走动之后,关系反而会浅,而兼之戚念的身份,怕是要落人口角。 戚念挑眉道:“这是自然,京中贵女无数,能参与到宴会里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我嫁入了温府,夫君又去了塞北,长嫂如母,我有责任照顾这两个孩子,就算有心参加宴会,也怕时间不凑巧。” 容凝见戚念松了口,她心里略微放松,继而又道:“这倒是没办法,可要是博文苑的夫子帮你照顾呢,听闻京中贵人家中有事,博文苑的夫子会代父母照顾几天。” 戚念思索着,而容凝见戚念一副入圈的模样,她心渐渐放下了,戚念怎么可能不入圈,没人知道容凝喜欢何烨,这件事只有她自己固执的坚持,可何烨全被戚念毁了,她要复仇,要戚念悔不当初。 而温颜有点害怕,明明嫂子刚刚入门,而这个陌生的女人就要带嫂子出去玩,而她和温廖要被留在博文苑,这种事情让温颜很不舒服,可她不能管嫂子,她没有资格,可她还是很委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敢留下来。 戚念叹息一声:“多谢容小姐美意,可我答应夫君了,会好好照顾他们,不如我们折个中,我会去参加宴会,只是我会提早回来,这事不会麻烦容小姐,我自己会和她们说。” 容凝原本就想把戚念哄过去,此时目的已经达到,她才不会管戚念呆多久,于是脸上堆起了笑:“这是自然,照顾孩子才是重中之重。” 戚念又让管家拿了点珍茶,沏给容凝,期间她和容凝聊了很久,戚念话里话外引导到了何烨身上,而后说了自己的冤枉,可容凝看似听了进去,实则还有偏见,那一闪而过的恨意凝在了眸中,戚念偶然瞥到,只觉得胆战心惊。 唉,戚念还是劝不了容凝。 戚念前世已经报了仇,容凝已经受到了惩罚,她闭眼就能想起那时容凝胸前那干涸的血迹,又看了看活着的尚碧,她想劝住容凝,让她不去作恶。 可容凝她的恨意太强烈,真相都无法令她改变。 既然如此,戚念只能应下,她心里有了防备,容凝也绝不会轻易地伤到她了。 容凝离开后,温颜走到了戚念面前,她摇了摇戚念的胳膊:“嫂子你真的要去那个姐姐邀请你的宴会么?” 戚念半蹲了下来,揉了揉温颜的头:“我只会去两三次,我会早些回来,不要怕。” 温颜眼睛有点湿漉漉的,望着戚念:“可是温颜觉得,这个姐姐并不是诚心邀请你。” 戚念声音放柔了:“颜儿为什么这么想啊?” 温颜:“那个姐姐从那里等嫂子的时候,她不是那种期待的感觉,而是要从姐姐身上得到什么的感觉,哥哥身边也有这样的人,我见过。” 戚念:“颜儿真的很厉害了,那位姑娘就是想要做些什么,可是我不会让她成功的。” “嫂子,那我们拉钩。” “好。” * * * 温岭赶到了塞北,他身为监军,虽然来得紧急,但战场却并不需要他,于塞北的将领而言,温岭更像是代表皇帝的眼睛,束缚着他们。 温岭心里叹了口气,这又要重来一次,让这群人信任他,不过这次他早有准备,还把魏衡带来历练了。 他走到周闻将军面前,周闻将军掌管塞北数十万军队,已在此地镇守二十余年,对于塞北,天下无人比他更熟悉,温岭道:“前两日,这里狼烟四起,不知那群人攻到那里?” 温岭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完这个周闻将军火气冲天,却还压着,他四下瞥了瞥,而后拽着温岭到了一旁轻声道:“那群人进攻到了小舟山。” 小舟山并不是什么天险之地,但那里环境诡异,道路曲折,而周闻将军对那里也颇为重视,派了不少人从那里守着,而过了小舟山,东行四十里,就是塞北的咽喉,突破那里,就意味着兵临城下。 如今周闻将军能站在这里,恐怕是小舟山的战况并不激烈。 温岭道:“小舟山环境离奇,不知将军能守几日。” 周闻没想到京城来的监军真对这里有所了解,他压着火气解释道:“能守八天,不知大人可知狼烟之事。” 狼烟已升,众所周知,周闻没必要问他这样一个问题,除非,狼烟有什么问题,周闻的目光似刃,卷在温岭身上,似乎下一刻就能让他身首异处,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周闻就是一个坚决执行这话的人,如果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周闻恐怕就要让他有来无回。 温岭言辞凿凿道:“无论是谁故意点了狼烟,都与朝廷无关,皇帝他不是这般荒唐的人。”昔日有帝王烽火戏诸侯,遭了灭国的惨祸,而如今诸侯早已不似那时位高权重,若是帝王真派人点了狼烟,也并无可能。 “塞北那群人,现在正在争大汗之位,根本无心入侵虞国,可狼烟忽然着起来了,有人提议,谁能得到虞国最广的疆土,谁就有资格坐上大汗的位置。”周闻终于解释了出来,狼烟点起的过于离奇,千年之中,从未有过失误点起的情况,未曾想却在周闻手里发生了错处。 他查了一遍又一遍,却没查出来奸细,而他只能想到,是不是帝王所做。 温岭想起了逃走的徐邻,对周闻道:“如果下官没猜错,应该是一个人的手笔。” 周闻:“谁?” 第50章 身死 户部尚书之女的信笺传到温府时,戚念还在宫中看着小皇子。 小皇子已经百日了,还在襁褓中,可一双大眼睛像玛瑙,滴溜溜直转,而见到戚念,更是爱咧着嘴对她笑。 连皇后都调侃道:“平日里你要多来看看他,你瞧他见你多开心啊。” 戚念听后不自觉笑了,她甩了甩手中的拨浪鼓,又波起皇子咯咯的笑声。 哄了大约半柱香,皇子渐渐困了,闹了起来,乳娘见此,抱到了怀里喂了起来,不消片刻,皇子就睡了过去。 戚念见他睡得很香,就跟着皇后出去了。 皇后带她去了一处阁楼的二层,两人正对着坐着。 皇后道:“这些日子,姐姐谢谢你来陪着我。” 戚念:“姐姐一人在宫里,难免烦闷,我这不过是挑着空闲的时间看看姐姐。” 皇后苦涩地笑了,她知道戚念这话不过是在哄她,戚念刚刚成亲,而温岭就去了战场,温府众事,都压在她身上,戚念不似她表现得这般轻松,她却偏偏挑出时间来陪她,这是来自妹妹的善意,皇后不好拆穿。 自塞北战乱之后,皇帝的脾气越发的大,甚至每每乖张暴戾,偶尔上朝的几天,还在朝堂上发了怒火,贬谪了数十人,皇后深知此时不可,可她也知道自己劝不了皇帝,皇帝从未听过她的话,她只能折了个中,找了庄妃,让庄妃来哄皇帝,可她低估了皇帝的怒火,哪怕是庄妃道前去,也只带着皇帝的怒火急匆匆退下,不敢劝诫。 这些日子,皇帝荒唐无度,他似乎是觉得自己活不了太久,尽可能作了起来。 而后皇后带着皇子前去,皇帝面无表情,皇后甚至能瞥到那年轻而又威严的面容上,盘着下不去的嗜杀和阴郁。 她只能匆匆离去,怕皇帝伤害到皇子。 她唤来太医,问了皇帝的情况,太医摇了摇头,劝皇后道:“当日皇帝中毒,原本是无药可救,可温大人不知找到前朝秘藏的医书,当机立断施了针,这才救了回来,这些日子,太医院天天在琢磨钻研皇帝身中的奇毒,也确实有些收获,皇帝身体已经开始好了起来,可这不够,有道是肝火过旺,易损形体,如今皇帝过于惊怒,怕是影响过重啊。” 皇后知道皇帝如今的脾气不适合养病,可她虽为皇帝之妻,但在劝皇帝上却没有任何资格,她劝了,皇帝并不会听她的。 而这样想之后,她近日也不是很好,戚念却舍得时间过来陪她、哄她。 皇后心里很是慰藉,皇帝他纵然位高权重,可身边连个暖心的人都没有,而自己有郡主宠着,还有妹妹担心着。 这样一思量,她心情好了许多。 皇后打趣道:“温府那些事弄好了么,就来这里,要是出了错,我看你怎么办。” 戚念弯起眉眼:“当然不会出错了,温府之事,我都已经弄好了,所以才赶来这里,要不然我可不敢来呢。” 皇后道:“难为你了,温岭去了塞北,留你一人在京。” 刚才的话不过是姐姐担心妹妹的忧思,如今却是皇后的真心,她是看不到戚念在宫外怎么样,可她听郡主说了,戚念把温府之事处理得很好,温岭的两个姐弟安稳地上学,而郡主和师琼在准备温岭粮草后备之事,戚念也插手帮了一帮。 郡主谈起戚念时,那份孩子长大的感慨皇后到现在还记得。 “才不是难为呢,我每天都有事情做而已。” 而今戚念在她面前倒是一副未出嫁的活泼模样,皇后忍不住道:“你呀,多为自己想想。” 戚念抿着昭和殿独有的香茶,笑道:“我当然有为自己想了,只是这些日子累点,只要温岭回来,这些事我就都要交给他,好好当我的状元夫人。” 皇后忍住笑:“是是是,等温岭回来了,你就轻松了。” 戚念道:“难道不是么,温岭会很快就回来了的,而他回来后,才不会让我这么忙呢。” 戚念一副信任的模样,丝毫没有因为别离就生出不同的情绪,皇后有些恍惚,是不是自己当初就是这般,全心全意地信任皇帝,而今皇帝的行为却像是**裸地嘲讽自己。 她收回这种扭曲的思绪,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多想。 而戚念也确实想多来看看皇后,庄妃那句话始终是在戚念心里埋了根,她想要知道为什么庄妃会这么说,庄妃三天两头来到这里。 戚念想借着机会,找出庄妃那句话的意思。 可庄妃的嘴巴像翁蚌一样,闭口不谈当年之事,任是戚念如何探寻,她都不言不语。 而戚念后来也不敢多问了,庄妃心思缜密,若问多了,怕反而要引起庄妃的怀疑。 这件事也始终压在戚念的心头。 清风顺着窗缝溜了进来,戚念一凉,皇后关切道:“前些日子下了雨,天气寒了下来,你要多照顾好自己,这天气太容易感冒了。” 戚念摇头:“京中什么都有,如今霜降,不知温岭在塞北如何了,这些日子该准备棉衣,运到塞北了。” 皇后道:“这不算是问题,每年都会准备,只是今年去塞北的人很多,你到时候去提前说一下就好了。” 戚念点了点头,道:“我这些日子,和林夫人相处得很好,了解了不少粮草之事,这两天我会好好筹谋这件事。” 皇后道:“好,既然你是为国为民,我将皇后令牌交给你,能做多少就看你的了。” 皇后令牌代表皇后本身,纵然她如今不受宠,可皇帝唯一的孩子就是煦儿,众位大臣就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戚念感激她姐姐这份情谊,她起身抱住她姐姐,有点暖,也很戳心。 门忽然敲响了,丫鬟道:“庄妃娘娘来了。” 戚念松开皇后,丫鬟也把门推开了,庄妃依旧是穿了一身素色衣衫,却压不住姿色,她一进来就看到戚念松开了皇后,她微微一笑,半开玩笑道:“我是不是来得不凑巧,打扰到姐妹情深了。” 皇后轻笑:“当然没有,只是念儿想要为远行的夫君做点什么,这才聊一聊。” 戚念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觉得皇后和庄妃之间的气氛很奇怪,并不是那种暗戳戳的奇怪,而是凉薄尽头的诡异。 难道两人有了隔阂! 戚念心焦,可她也不能在她们面前说什么,只能静静听着两人说话。 庄妃道:“确实,二姑娘自从嫁人后沉稳了不少,也少来了很多。” 皇后和庄妃你来我往,说到最后,庄妃就请辞去看煦儿了。 屋内只留下皇后和戚念两人。 戚念小心翼翼:“姐姐你和庄妃闹了什么别扭。” 皇后面色一敛,眉毛微蹙,不知该不该说,而后她遣散了侍女,对戚念道:“也不算别扭吧,只是发现了一件事 。” 戚念:“何事?” 皇后:“当时林常在要谋害煦儿之时,她曾得到消息,但她没有直接阻止,而是装作巧遇救了我。” 戚念吸了一口气,没想到之前皇后差点堕胎这件事,竟然牵扯到了庄妃。 当时温岭查明真相,最终也只落笔在徐妃身上,却忽略了庄妃。 戚念不明所以:“这不对啊,庄妃寓意何为。”要害皇后,那不必出现在皇后面前,不害皇后,没必要出现这么晚。 但要是细细思考,前世皇后的确是头胎被害死了,没有人去救她。 而今生不知哪里出了岔子,庄妃反而救了皇后一命。 皇后淡淡道:“她说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才那时候来,其实她能救我,我还是感激的,只是当时戳开真相之时她的态度让我有些恼火。” 世上原本就没有不漏风的墙,前世是因为徐妃这个靶子太重,而徐妃也没那么快失势,这件事阴差阳错地藏了起来。 而前些日子,陛下大怒,徐妃怀了皇帝的孩子,纵然打入冷宫,可待遇还是一如既往,但下人却看到一蒙面人偷入寝宫,下人没有直接戳穿,而是告诉了总管,恰好皇帝路过,听了一句,怒气冲冲去了冷宫,这才知道徐妃肚子里的并不是他的孩子。 他一怒之下赐死了那蒙面人,而徐妃也被赐了鸩酒,那日冷宫血气冲天,皇后想起徐妃当时权势,又见皇帝这般疯狂,难免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于是她去见了徐妃最后一面。 徐妃临死前穿着一身白纱衣,干干净净,依旧人淡如菊,她见了皇后,目光有些嘲讽:“你以为我死了你就能在后宫一手遮天了么。” 皇后没这样想过,皇帝现在越来越疯了,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她,但她懒得说,她更想听徐妃说什么。 徐妃借着道:“反而我族人都死了,我也不怕了,告诉你,你身边能日日哄你开心的庄妃也知道林常在下药的事,可她之前却没提醒你。” 徐妃说罢就饮了鸩酒,七窍流血而亡,再也没有说下一句话的机会,留给皇后一个无解的话,皇后去找了庄妃。 后宫几乎没有秘密,皇后去见了徐妃这件事,庄妃下一刻就知道了,她立刻去见了皇后,皇后回来的时候还在恍惚,有点不可置信。 所以庄妃拜见她的时候,她没做好准备,但庄妃驱散宫人后就开门见山:“徐妃同你说了那件事,对吧。” 煦儿活了下来,皇后十分感激庄妃,而如今庄妃虽然在质问她,她却并没有那种气愤,或者说,她生气,但并不是那种拦不住的恼火。 于是她冷淡回道:“告诉我了,也告诉我你是赶巧来的。” 庄妃激动道:“因为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的确得到了消息,可我没想到林常在胆子真那么大……”她还有半句话没说,可皇后知道,那就是皇帝是真的想要皇后死。 这话戳着皇后的心,她脸色骤然变差了,但她勉强忍住了,道:“所以你并没有错,你虽然不相信,但你还是来了,所以救了我,就凭这份心意,我感激你。” “可你还是生气了。”庄妃凑近了皇后,一双眼睛睁大了,看着皇后。 皇后有些叹息:“你总该给我些时间,我不怨你,可我想要休息一下。” 庄妃还是有些惊慌,但她压制住了,忍住想解释的话,转而道:“我真的没想过害你,算了,皇后娘娘好好休息。”说罢她就走了。 皇后这才彻底放松,回忆起那之前一桩桩的事。 戚念听后,也知背后黑手势林常在和徐妃,而徐妃最后的话就是为了打碎皇后和庄妃的信任,现在看来,徐妃确实成功了。 戚念自告奋勇:“我去看看庄妃。” 皇后没有阻止,允了戚念,戚念去的时候庄妃还在哄着孩子,她眼里很坦荡,甚至有种爱屋及乌的温馨感。 庄妃听到戚念来到的声音,把煦儿还给了乳娘,跟着戚念出去了。 戚念道:“我听闻了娘娘和姐姐的事。” 庄妃看着院子,并不瞧戚念:“嗯,所以你也可以厌我。” 戚念:“没有必要,你还要是真想害我姐姐,最后一定不会出现。” 庄妃道:“或许是我想从皇后这里得到些什么。” 戚念:“原本你更受皇帝宠爱。”庄妃她自从升为妃子之后,一直受皇帝宠爱,而后她和皇后交好后,皇帝反而疏远了她想,皇帝的这番动作简直就是再给后宫一个讯号,以至后宫之人,无人敢来,除了庄妃。 她百日如一日。 也受了别人各种为难,可此事她从不抱怨。 这话像是戳中了什么,庄妃终于回了头,她目光盈盈,望着戚念,那眸子里尽是真诚,缓缓道:“我的确知道,但我不知真假,害怕徐妃骗我,毕竟我不能只听徐妃一家之言,可后来我还是太担忧了,时间又是太紧,我只好拿着度云烟去了。” 第51章 猝然 冥冥之中晚了一步,而后步步皆是错处,戚念只能这样想。 戚念道:“你能为姐姐做这些事就已经够了,姐姐她都知道的,她一直感激你救了她。” 庄妃垂下了眼,道:“可我还是愧疚。” 戚念握住了她的手:“别人的错处也要你承担,那对你太不公平了。” 这话像是一把钥匙,嗖的一声就打开了庄妃的心结,她怔愣地站了起来,看到了站在远处的皇后,徐徐地走了过去。 戚念退了出去,去哄了哄煦儿,她一下一下地拍着煦儿,回忆着之前的事,前世庄妃不经意的话,恐怕就是她知道徐妃要害她姐姐,而她却没有阻止成。 这件事怕是成了她一直的痛苦,到了晚年也不敢说出口。 如今一念之差,反而救回了煦儿。 戚念有点感慨,重新回来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开始改变,一切都往好的方向走去,除了皇帝,他现在疯了起来,提前了好几年。 皇帝那时候疯起来诛杀宫人,而后是宫妃,最后是大臣,在那段死亡的撕扯中,皇帝最后熬不下去了,撒手人寰,可如今皇帝已经开始有那个架势,却不知皇帝能熬几年。 戚念她有些担忧,毕竟后来皇帝疯的厉害,上一刻在笑,下一刻就能杀人。 如果多来几年,不知要死多少人。 她哄睡了煦儿,离了宫,离宫之前她看到皇后和庄妃又似平常,她放心了,可之后脑子里面全是这种事。 她回到府中之后,收到了宴会的信笺,是户部尚书之女邀请她,她只能应约前去。 第二日,她送温颜和温廖上学后,回去换了还算闲暇衣服,和尚碧去了户部尚书的家中。 她去的不算早,也不算晚,卡着中间去的,容凝还没来,这里面很多都是她曾经的好友,只是醒来之后她忙了,每天都有事情,很多人都没有去联系。 今日一见,她们都恭喜戚念成了亲,之前戚念只收到她们的礼物还没收到当面的祝福,这一天这些贵女全给补上了。 户部尚书之女好奇,她很直白,道:“念儿你可是好久没来了,没来也就算了,谁能想下一刻就成亲了,这太快了,成亲前我们都不知道念儿你夫君如何,今日借着这个机会,念儿不如讲一讲。” 戚念思考了片刻,挑了温岭的几处几处讲了讲,她讲完之后,贵女都惊讶万分,这群贵女也有不少心仪温岭的,温岭成为状元之后,很多贵女都去见了他,温岭孤身一人,站在高台之上,他原本就俊美,而广袖飘荡的模样不知勾了多少贵女的心思。 所以之后崔锦绣和温岭的事才穿得那么远,而众人还遗憾温岭不喜崔锦绣之时,温岭偏偏娶了戚念。 京中贵女,无一不惊叹此事。 当初戚念对温岭并无兴趣,甚至那日宴会戚念陪着皇后,根本就没有去,贵女猜测温岭会娶谁,她们猜了一圈,唯独没有戚念。 谁也不成想,最后嫁给温岭的还是戚念,而戚念对温岭的事娓娓道来,这其中虽说戚念没说温岭多么喜欢她,但那些细腻的小事都能表露温岭的心意。 有点遗憾和不甘,可事情已成定局,大家也就只能把这种事藏在心里了。 她们更想看好戏,今日崔锦绣也会来,不知两人会闹成什么样子。 过了片刻,崔锦绣和容凝都来了,两人是用时进来,不知谈些什么,容凝的嘴角压着笑。 戚念垂着眼,和林曦聊了一会。林曦比她们早到一会,她看到了戚念,凑了上去,如今戚念一副夫人的打扮,林曦感慨道:“真没想到,才短短几个月,你就嫁人了。” 戚念在林曦面前还是很轻松的,她瞧着林曦的模样,道:“喜欢你的也不少,你难道就没有顺眼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完林曦脸就有些红,她甚至低下了头,戚念挑眉,道:“我莫不是戳到了小娘子的心事,快说,是谁” 众人还在私下瞧着她们,戚念说出这话之后才察觉到不妥,于是又说了一句:“算了算了,你这个样子,这般害羞,等到时候我们私下再给你出主意。” 戚念还想说点别的,转移一下,就听到门口吵吵嚷嚷,她和林曦抬头一看,原来是崔锦绣和容凝。 林曦面色瞬间就不好了。 容凝先是打量了这里一番,见到戚念后,面上携着笑走了过来,而崔锦绣也来到了这里。 一时之间,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们身上。 顶着着群人的目光,戚念压力有点大,京中大部分的贵女都在这,说错话就会传得全京城都知道了。 容凝先开了口:“原本还想和姐姐一起来,没想到姐姐先来了。” 容凝说得这话很有压力。 戚念听后道:“要怨只能怨博文苑了,这些日子博文苑要考试,我须要操心一番,这段时间我要安安稳稳送他们去那里,还要问问他们最近的表现。” 戚念这一番作答很有温家主人的气派,其他人没想到戚念会这般照顾两个孩子,都纷纷赞叹。 几人又开始了闲聊,可戚念担心林曦。 林曦和崔锦绣不和,贵女都知道,没想到户部尚书之女竟然将两人都请来了,上一次是宫宴,林曦压住了火气,如今不知林曦怎么样了。 她好不容易脱了闲,找到了林曦,果不其然,林曦和崔锦绣站在一起,不知在争论什么,而容凝走过去,像是在劝解。 可林曦已经开始和崔锦绣吵了起来,林曦吵的急,手不自觉地挥动。 戚念有点心惊胆战,她们站在了池塘旁边,林曦又这般不注意,容凝要真是被林曦推下水,那林曦罪过可就大了。 戚念反应快,尚碧反应更快,她迅速过去要拦住她们,可还没等尚碧到戚念身旁,林曦就“不小心”碰到了容凝。 虽说戚念在的这个位置更像是容凝主动碰的林曦。 可容凝还是脚步不稳,要掉下去,而这个时候,尚碧突然出现,一把拽住了,可容凝的衣袖突然断了,戚念心一紧,但崔锦绣忽然拽住了容凝的另一边。 第52章 有趣 戚念没想到崔锦绣反应这么快,前世她虽是武官之女,可从头到尾都是世家大小姐的样子,如果不是容凝这突然出事,崔锦绣估计又是那副清冷孤幽的模样。 前世尚碧告诉戚念,崔锦绣会武,戚念虽信了,可从未见过崔锦绣的武功。 这一下子勾起她的疑惑,当时她是怎么死的。 前世崔锦绣死得很离奇,大理寺断定她是匪人劫室,草草结案,可如今瞧她会武的样子,恐怕并不是那个缘故,算算时间,再过几个月就是前世崔锦绣的死期了,戚念暗地叹息了一声,她不知自己能不能拦住。 戚念徐徐走了过去,崔锦绣救下了容凝,容凝一脸惊慌的模样,而旁边的林曦,更是惊慌,林曦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她原本只是不经意的一推,却差点惹出了祸事,不,她已经惹出了祸事,容凝小姐一脸委屈的模样,愧疚的枝丫布满她的心间上。 林曦暂时忘了和崔锦绣的争执,乖顺地和容凝道着歉。可容凝却还没缓过来,胳膊还有些颤抖。戚念道对尚碧道:“先请大夫过来吧,开点药。” 尚碧道:“是,夫人。”她也察觉到了不对,但戚念没有说什么,她只能缄口不言,离开了此地。 而崔锦绣救了容凝,可她脸色反而冷淡了下来,而见到戚念过来,开口解释道:“刚才林姑娘不是故意的,容小姐太靠后了,反而遭了殃。” 林曦抬起头,看向了她,崔锦绣不应该是和容凝交好么,这样的错处,该是替容凝委屈,为什么她要为自己说话,这样诡异的情绪在林曦心上蔓延,林曦又看了一眼崔锦绣,崔锦绣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容凝她身边跟着丫鬟,听了这话直接炸了:“崔小姐,话不是这么说的,这里离大殿那么远,众位小姐都不会水,你是说我家小姐找罪受么!” 崔锦绣不想和丫鬟过多地争吵,只是淡淡道:“我没有这个意思。”说罢她远离了两步,从这等着。 贵女听闻这边有动静,都过来瞧了一瞧,见到容凝可怜的样子,问起容凝的丫鬟,丫鬟眼中似有泪水,道:“我家小姐见崔小姐和林小姐吵了起来,想阻止一下,结果两人没顾得上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差点掉下去。” 在场的贵女大多都是人精,除了发抖的容凝,还有三个贵女没有说话,光凭一个丫鬟的话是断定不了什么,也不敢断定,而林曦和崔锦绣有仇,而戚念身份最高,加上丫鬟的话中,戚念隔绝在外,户部尚书之女思索了一下,从三人中挑出了戚念。 户部之女道:“戚夫人,容小姐她……” 戚念道:“我让尚碧请了大夫,先看看容小姐有没有吓到,这件事都不是故意的,但要是真挑出个错处来,林曦她会好好照顾容小姐的。” 容凝她还在恍惚和惊恐,她只是想去拦住这两人的争吵,如果吵起来了,戚念只会把目光放到这两人身上,她所布的局就没用了,可没想到自己差点掉下水。 简直就是意外之灾,她心脏砰砰直跳,还没有反应回来。 她们把容凝扶到了一处房间,大夫很快就来了,把完脉之后开了一副静心的单子,容凝的婢女跟着大夫去抓药。 而林曦留下来照顾容凝,崔锦绣和戚念在外面。 两人并不熟,唯一的牵连大概就是那份谣言,崔锦绣爱慕温岭。 原本她们该是很尴尬,一个是温岭的夫人,一个是温岭的潜在爱慕者。 这种尴尬都弥漫到众人身上,贵女都不凑上来,都纷纷躲在一旁。 崔锦绣大概是不想成为众人的中心,请了戚念去了别的地方。 两人离开,贵女们都啧了一声,没法看了。 戚念并不畏惧,她跟着崔锦绣,两人到了一处,崔锦绣率先开口道:“那个传言是真的。” 戚念原本算是温和的脸凝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嗯,那有如何,你想告诉我想做我的姐妹。” 崔锦绣下一句话若是这个,戚念救她的小火苗立刻就能按下去。 谁知崔锦绣道:“温大人并不喜欢我,我只是妄想,只是想告诫戚夫人一声,容凝她要害你,她会哄你喝下掺药的东西,到时候会有人来害你。” 戚念挑了挑眉,她知道容凝对她的歹毒心思,但其他人不知,就算知道了,若不是交好也不会提醒她。 戚念相当于抢了崔锦绣喜欢的人,没想到她会毫无芥蒂地提醒自己。她有点想知道崔锦绣在想什么。 或许是戚念的情绪太外露,崔锦绣自顾自地解释了起来:“我知道你不会信,其实我自己都不会信,容凝没必要害你,算了,谨慎点终归是好事。” 戚念试探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你该是厌恶我的。” 崔锦绣目光复杂,她思索了一会,终于解释道:“我不厌恶你,温大人选择你,是他心仪你,去求郡主,而不是你非要嫁给他,所以我甘心了,我争不过,不过我也懒得做什么姐姐妹妹,纵然没有温大人喜欢我,虞国还有那么多好儿郎,我不会掉在一棵树上的,只是他那么喜欢你,如果在他担任监国之时你出了事,他一定接受不了,我算是给自己积个德,帮你一下,接下来你怎么样就和我无关了。” 戚念没想到崔锦绣这么豁达,她踟蹰地问:“那你就没有想过我不信,反而倒打一耙呢。” 崔锦绣轻轻一笑,和那一贯的清幽不同,像是兰花终于绽放,点缀了秋色:“如果你是这样的人,那只能证明温大人眼神有问题想,喜欢上了虚伪的人,那我更不用难受了,温大人不喜欢我,也只是因为我不虚伪。” 戚念没遇到过这样一个能把歪理说得头头是道的人,骤然遇到,反而被她说愣了。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可真有意思,我见你这般豁达,那怎么和林曦吵成这幅模样。” 林曦和崔锦绣的事她粗略的知道,只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可崔锦绣这个样子,她实在是不明白和林曦闹成那般的缘故。 崔锦绣深沉一笑:“最开始只是个误会,那个仆人欠了我侍女的银钱,搞大了她的肚子,可不想负责,还想害死我侍女,我就替侍女出了气,可没想到林姑娘插手了,我答应过侍女要保证她名节,这件事只能瞒下来了。 之后林姑娘天天来找我要说法,最开始有点闹,可有时间还挺有意思,今天要不是容凝过来,倒也不无聊。” 戚念完全没想到崔锦绣是这样想的,她现在完全没有崔锦绣也喜欢温岭这个概念,而是温岭竟然能让崔锦绣喜欢,也怪厉害的。 崔锦绣见戚念一副三观破裂的样子,有点好笑,她大发慈悲地道:“你应该是想,我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喜欢上温大人,因为他温润的皮囊下很有意思,完全不无聊,可他娶了你,皮囊就缝起来了,没那么有意思了。” 戚念沉默,崔锦绣,好可怕一姑娘。 不过崔锦绣说得,戚念似有所感,她非草木,能察觉到温岭她一贯谦谦君子下当然疯狂,她心疼,但她不想多说,温岭那些亲戚不做人,把一个曾经那般好的孩子逼疯了,温岭压制住自己负面情绪,而他和戚念在一起片刻,那份躁动,他就会安稳很久。 温岭前世说过,当时只要见到她,就好了,后来娶了她之后,要求才变多了。 她有点想温岭了。 崔锦绣观察着戚念,发现她并不诧异她所说的,她眸光一闪,看样子戚念并不是普通的贵女,她知道很多,但她能藏得住秘密,她似乎比林曦更有意思了。 戚念只觉得周边一凉,她感觉和崔锦绣说快些回去,忽略这种奇怪的感觉。 两人回去之后,林曦如寒潭融冰,轻松了一刻,“容小姐喝了药了,现在在楼阁里小憩,醒过来就好多了,你去前面吧,我自己在这里就行了。” 林曦态度太坚决,戚念只能离开了,她遥遥相望,林曦坐在窗棱旁,无聊地玩着手指。 她回来之后,贵女都在打量她,戚念大概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道:“该解决的都已经解决好了,开宴吧。” 户部尚书之女挥了挥手,各种食盘端了上来,她们开始谈起了诗词歌赋,谈到最后,众人玩起了飞花令。 戚念拔的了头筹,一时风光无两。 等戚念回去找林曦,容凝也醒了,她刚喝完药,见戚念回来,她道:“我有些事情要和戚夫人谈一谈。”林曦听后,赶紧离开,把这个位置让给了戚念。 戚念想起崔锦绣的告诫,她警惕地坐了下来玩,而后她沏了杯真相茶,推给了戚念。 戚念:“……”刚知道真相,我并不想喝。 容凝又加了一堆道理,像是不经意喝了自己的茶,逼着戚念喝下去。 戚念:“……”这是何必。 第53章 祈福 戚念从未遇到这么尴尬的事,这杯茶或许没事,毕竟容凝刚醒,她没有时间下毒,而且自己喝下去,目标太明显,容凝不会这么愚蠢。 电光火石之间,戚念想了很多,想到最后,她还是放下了,直接略显担忧道:“容姑娘有什么可说的?” 容凝也没固执,直接面色带忧道:“我父亲身为礼部尚书,提前知道很多东西,我见戚小姐心思纯净,实在不忍心隐瞒,就想说出真相。” 她顿了顿,看了看戚念,容凝看到戚念一脸茫然的神色,她望向了外面,而后嗫嚅道:“温大人曾惹怒皇帝,监察官这个职位并非是温大人一人能做,可皇帝却硬要他前去塞北,就算温大人回来,他怕也是不好过。” 戚念并不震惊,从温岭要娶自己那一刻,皇帝就没开始厌烦他了,试问谁可以继续相信的臣子娶了足以威胁自己的外戚之女呢。 温岭受到冷落那是必然,只是他如今不在意所谓的皇宫,而是更在意塞北一事,塞北当初为难虞国已久,否则不会久久攻打不下。 温岭能去塞北,一部分是皇帝的缘故,另一部分就是源自塞北的威胁。 而且,这段时间离开京城也未必不是什么错事,皇帝喜怒无常,残忍嗜杀,近日因触怒皇帝死去的官员已不知凡几。 朝堂之上,百官战战兢兢,就连太傅,每日从朝堂上回来脸色都是黑的。 像是提前走了前世的路。 皇帝原本就不是嫡长子,能坐上这个位置全靠熬死或害死了前面的兄弟,可才坐安稳两年,就身中奇毒,再加上真正的太子始终没有出现,他更是暴虐。 唯有皇帝,戚念无法改变,毕竟,那个人除了他自己,谁都没法改变他,就连她姐姐,都差点死在他手中。 戚念面色一凛,正色道:“感谢容姑娘美意,只是你我都不该妄议朝政,容姑娘好好休息吧,我要离去了。” 她起身离去,可容凝却道:“温大人能为姑娘远去塞北,姑娘却不为温大人考虑么?” 戚念目色复杂:“容姑娘说错了,无论娶不娶我,夫君都要去塞北,只是我和他不想留下遗憾,所以才提前成了亲,我在京中为我夫君祈福就是对他最大的考虑了。” 戚念话说得凉薄,但这并不是因为她生性的缘故,而是她不愿意在容凝面前多说了,她留在京中,可以看好温岭军队的供给,要真是京中有什么事,戚念也会用最合适的方式告诉温岭,这些都是戚念现在做的,可容凝句句话都在挑拨,而她自己却没有被别人看透的意识,戚念索然无味,想要远离容凝。 容凝摇了摇头:“戚姑娘难道能做的仅仅是祈福么,戚姑娘皇帝难道不想用更快的方式来帮助温大人。” 今日的容凝和往常不同,她格外的尖锐,甚至有种死缠烂打的味道。 戚念实在不想和容凝说下去,她刚要离去,忽然听到陌生的声响。 一人突然出现在戚念面前,戚念倒吸了口气。是皇帝,他站在这里多久了! 第54章 皇帝 戚念完全没有想过,这个皇帝会出现在这里,他目光残冷阴鸷 ,藏在珠帘的阴影之后,明明灭灭,仿佛拢来一阵阴风,戚念心一下揪起来了。 她反应很快,立刻道:“妾身参见陛下。” 皇帝他随意地笑了,缓缓走了过来,坐在八仙桌旁,不慌不忙地倒了杯茶。 戚念想提醒那杯茶是冷的,但好似没有必要,皇帝只是倒完之后就放在那里,并不打算喝下去。 他没有直接说话,而是似笑非笑地坐在那里,瞧着戚念和容凝。 容凝从床上下来,她是不可置信等我,甚至还是恍惚,她身子不稳地下来,勉强压住自己等我心惊,颤颤巍巍地拜见皇帝,“臣女容凝参见陛下。” 皇帝似乎并没有叫她们起来的意思,戚念和容凝跪了好长一会,皇帝始终没有说话,戚念压力骤增,她不知道皇帝会说什么,也不知他会做什么。 她唯一知道的,就是皇帝现在就是个疯子,丝毫不在意皇位,残忍嗜杀。 纵然她是皇后的妹妹,要是皇帝疯起来,她也难逃一死。 她肩上的压力更重了,冷汗从额头流了下来,皇帝从桌子上起身,走到了戚念面前,他手指很凉,抬起了戚念的脸,戚念脸色很苍白,可目光却是坚定的,她就这样定定地望着皇帝。 皇帝嘴角勾着笑,道:“你不害怕朕。” 这些日子皇帝所作所为,颇为疯狂,没人堵着戚念的耳朵,戚念肯定会听到。 皇帝心里啧了一声。 他曾经很好奇,温岭喜欢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但这个想法也不过在他脑海里存留一瞬,接着就消失了,若不是容凝这个蠢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皇帝恐怕要等着温岭回来才会想起来戚念。 这些日子皇帝很忙,他自从能起身后心里就十分地不舒服,周边的人,好像谁都能伤害他,不知道何时就能再置他于死地,每一个人,都带着恶意。 而杀人恰好能缓解他的恐慌,从身旁的婢女,到侍奉的太监,他身边死得人多如牛毛,他身边渐渐清静,所有人都恐慌地看着他。 一瞬之间,他舒服多了。 是啊,他是万人之主,所有人都该敬他,畏他,不该有想要害他的念头,于是令他不舒服的,他又开始动了手,从七品官员开始,他想动命官,可是他这个皇位才坐稳一年,或者说,他还没想到要动哪个命官,这群人曾经扶了他一把,助他称帝,而今他不需要这群人了,他要更服从他的人,可帝王要会制衡,先动哪一个都需要考虑。 他还没考虑好,但他已经想好第一个人的刑罚了,那必定血腥味弥漫在整个刑场。 留在他皮肉里的鲜血都在沸腾,他迫不及待了。 这种话激烈的想法一直盘旋在他脑海中,他为了庆祝,换了龙袍,去了京内最大的酒馆饮酒,老板搬出来他店内百年的藏酒,他大碗饮下,丝毫不在意老板心疼的表情,喝到最后,他忍不住道:“既然老板这般心疼,不如让我看看你心有多疼。” 下一刻他就闻到一股熟悉的腥气,他近日天天都能嗅到,而桌子角上,是一个渐渐失去跳动的心脏。 他毫不在意地起身,拿着酒樽,去了楼下,一个房间之内,啜泣的女声簌簌地传了出来。 “若不是那戚念太过分,何郎何至于如此,凝儿一定要为何郎报仇,让戚念悔不当初。” 原来是痴男怨女情爱之事,嗜血的皇帝并不感兴趣。没想到女子口中的何郎下一句话勾起他的残暴:“戚念所嫁之人是温岭,况且她还是郡主的女儿,皇后的妹妹,凝儿勿要为我伤及自身。” 郡主和皇后这两个称号刺激到了皇帝,他猛地推开门,脚步不稳地走了进去:“男子汉大丈夫,还要女人替你报仇,不如你们说说,让我听听。” 何晔和容凝一脸惊慌,他们是私下见面,但完全没想到一个陌生的年轻的男人会推开这里的门,她仓皇着斥道:“你是谁,谁允许你进来的,还有没有国法了。” 皇帝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段笑渐渐缓了,他归于沉寂,恍惚想起了温岭,戚念好像还是他离京前非要娶的女人。 很有意思,他要去看看戚念,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他骗了这两个蠢货,随便编了一个官职,告诉他们自己和戚念也有仇。 然后,玩笑开始了。 今日看到容凝这张惶恐的脸,他有些许的满足,可戚念却没有那么惶恐,他原本有些满足的心思又泛起一丝不快。 戚念面色有点冷淡,她很怕,不是一般的怕,她不怕正常人,正常人哪怕再凶狠,只要能按着正常的想法走,她就可以说动,可这个皇帝有点疯狂,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疯,她没有思绪,但她拥有多年的记忆,比这个皇帝多活了好几轮,面上的冷静还是能勉强维持住。 “无论妾身怕不怕,都不会改变陛下的想法,妾身又何必惹得陛下厌烦呢。”戚念如实回答。 “那你觉得,皇后之妹,郡主之女,要臣之妻,这三重身份能保证一个人的性命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三人的身家性命都属于陛下,众人皆依附陛下而生。”戚念的意思很明显,对她最重要的三个人还要都是陛下手下之人,自己更是微不足道。 这话取悦了皇帝,他松了手,拿起了容凝旁边的茶壶,倒了两杯茶。 他端着两杯茶,递了过去,戚念毫不犹豫接下就喝了,而容凝怔住了,这杯茶里的毒是她配得,原本她只想配迷药的,可后来她脑子一乱,加了烈性药,若有人喝下,怕是容易醒不过来。 她不敢接,可不敢不接,皇帝的凶名她听过,她畏惧着,尤其是跪到现在,还有种不可思议的恍惚感。 她咬了咬牙,伸出了手,她知道礼部尚书对于皇帝而言,不算什么,她不能因为自己,耽误父亲,可她没接到,杯里的水顺着发丝流了下来,而胸前一痛,力气迅速地流失,容凝恍惚听到皇帝带着哑意的笑声:“你令我不快了。” 接着容凝失去了意识。 而戚念的意识也迷茫着,她面前像是有一群蝴蝶,缓着她起舞,而后倏然飘散,飞向了别处,她的意识慢慢散了。 皇帝把手里杯子扔了,轻哼一声,唤来侍卫:“叫太医过来,救醒戚念。”说罢他就走了,边走边嘟囔:“活着也许更好玩。” 皇帝的身影渐渐消失了,只留两个侍卫,一个看着这两位,一个去叫太医了。 侍卫躲在了房顶,等着别人发现。 林曦从外面坐了许久,她腿都开始酸麻,也不知道容凝姑娘和戚念讲完话了么。 她甚至无聊地数着地上的石子,并把它们摆成笑脸的样子。 好无聊,明明是宴会,可热闹是属于别人的,自己却在这里看着病人。 唉,下次吵架前一定要忍住,不要做错事了。 林曦默默劝自己。 “你在这,容小姐呢!”崔锦绣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林曦吓了一跳,一个不小心碰了摆的石子,下巴那里碰掉好几个嘴也碰平了笑脸消失了。 火气瞬间冲了上来,而后又被理智的凉水压了下去。 林曦一遍遍在心里念道:这人刚才替自己说话了,自己发誓要忍住吵架。 林曦默念了几遍,勉强有几分温柔:“崔小姐有何事。” 崔锦绣目色有些复杂,但她忍住其他的话:“容小姐可是和戚夫人在一起。” 林曦不知崔锦绣是何意,但还是道:“是。” 崔锦绣道:“如果你怕出事,我劝你去看看他们。” 林曦有点恼火:“你什么意思?” 崔锦绣道:“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忍住,忍住,林曦劝自己,她皱眉问道:“她们有事要谈,我这样做很不礼貌。” 崔锦绣思忖后道:“那你就说是我来找戚夫人,如何?” 林曦勉强接受这个理由,她走回去,敲了敲门,道:“崔姑娘有事想找一下戚夫人。” 顿了片刻屋里没有传出声音,林曦面色一遍,她又敲了敲,屋内还是没有声音,她一下子推开门,两人匆匆进去。 林曦啊的一声喊了出来。 戚念和容凝两人倒在地上,容凝胸上插着一把利刃,鲜血浸湿了衣服,流到了和她几寸远的戚念身上。 而戚念面色苍白,躺在那里,生死不知。 林曦差点跪了下去,她腿脚没了力气,崔锦绣眼尖,扶住了林曦,把她扶到八仙桌旁,让她坐了下来。 林曦拽住了崔锦绣,她目光含着惊愕和混乱,一副没有主意的样子。 崔锦绣拍了拍她的肩膀:“先放松,让我去看看,也许她们没事。” 林曦像是有了支撑,松开了崔锦绣,而崔锦绣到了两人面前,探了探两人的呼吸,她先探到戚念,而后松了一口气,而探到容凝,她倒吸了一口气。 她猛然站起,凉意顺着手指升到了面庞,而背后似乎有人。 在盯着她,那股不适缠绕着她,她可以回头,但崔锦绣忍住了,房梁上的目光没有恶意,或许只有对生命的凉薄,她要是真表现出来,怕真是难逃一死。 而崔锦绣知道,她一进来没有发现,就意味着自己打不过房梁上的人。 她要想办法,把活着的人救出去,毕竟谁也不知道房梁上的那人什么时候会出手。 好难。 第55章 醒来 崔锦绣走到林曦面前,沉重地对她道:“容小姐,已经没救了,戚夫人还活着,现在你去请大夫过来。” 林曦缓了一会,已经缓和过来了,听了这话,眼泪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她擦了擦眼角,匆忙地点了点头:“好,我现在就去。” 林曦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崔锦绣收回了目光,她走了过去,一眼望过去,察觉到了什么,她比林曦看得更细致。 戚念和容凝身边都有一个杯子,散乱地扔在了地上,戚念杯子里面已经没有水渍,而容凝杯子也没有,但她额头上,淋了一杯茶,茶水浸湿了容凝的鬓角,扭曲地扑在了地上。 一切都笼在雾里,如雾里看花,模糊不清,而房梁之上,还有一人武功高强,盯着她们,崔锦绣想要带戚念离开这里,但她没有理由,能骗过房梁上的人,她很怕那人出手。 林曦走的时间不长,可对于崔锦绣而言,像是有人弄歪了日晷,时间如此错乱,甚至连变都不变,崔锦绣有点心焦,她决定变为进攻,这样畏惧下去什么也改变不了,她深吸一口气,想要说话,可话还没说出口,房梁上那骇人的压力就消失了。 崔锦绣冷汗直接从额头流了下来,那个人发现自己的意图了,但自己还活着,意味着那个人并不想置自己于死地,她浑身上下都是从死亡中逃脱的庆幸,而后屋外传来了大夫和捕快的动静。 崔锦绣退了出去,任凭户部尚书之女如何问她,她都默不作声,她现在都从那强悍的实力中无法反应过来。 她自幼和父亲学武,自认为付出的努力比谁都多,况且她确实有天赋,她学武的速度要比一般人快得多,江湖之上,能打过她的少之又少,能强悍压过她的,更是寥寥无几。 她垂着头,像是找不到毛球的猫,闷闷不乐,她心底有几个猜测,但没有证据,没法直接确定。而林曦主动坐在她旁边:“有一件事很奇怪,我必须要跟你讲,我刚要去找大夫,他们就来了,而且我认识其中一个,他不是普通的大夫,他是太医。” “嘶~” 林曦这句话像是说书人的醒木,直接敲明白崔锦绣疑惑之物。 像是一盆冷水浇在她身上,她有一瞬间的过于清醒,崔锦绣几乎可以确定房梁之人是谁,而害死容凝的人她也知道了。 崔锦绣苦涩地笑了,今日之事,只能埋藏在自己心底,谁敢揭露皇帝的秘密呢,就算可以,以如今皇帝的残暴,也不当什么用吧。 太医终于出现了,他看了看林曦,是这个姑娘带他们过去,太医对林曦道:“戚夫人已无大概,一会我开个方子,每日喝一碗就好了,至于容小姐。”太医停下了,最后叹息了一声,小声道:“她没救了。” 旁边一侍卫听到后,默默退去,他声音很轻,在场之人,都未察觉到,毕竟贵女都在这里聚着,喧嚣声不断。。 林曦感激太医,而一旁的尚碧默不作声。 尚碧她悔不当初,她不该离开小姐一步,要不然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可事已至此,她只能等小姐起来。 可如今她只能站在这里,等戚念醒来 太医唰唰写好了药方,收拾背囊快速离开,身为太医院的太医,最重要的就是少问少管,皇帝的近侍找他来求药,顺道说出了那人中了什么药,让太医准备好要带去的药材,太医久经皇宫风云,一听侍卫这话,他就明白了什么。 治好戚夫人,太医赶紧离开了。 他离开之际,看到了礼部尚书,他女儿身死,身为父亲,他匆匆赶来,而后他看到了太医。 礼部尚书自然是认识太医的,他走到太医面前,喉咙里挤出一种悲戚而又孤绝地声音:“我女儿她……” 太医曾和礼部尚书喝过酒,有那么一两分交情,他拍了拍礼部尚书的肩:“节哀。” 太医见到礼部尚书满眼都是难受,甚至是愤恨,太医忍不住道:“带着你女儿回去吧,挑块墓地,多烧点纸,其余的就别做了。” 礼部尚书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太医,不明白这人为什么不让他复仇,接着太医就道:“害了你女儿的是那位。” 礼部尚书不可置信,像是受了沉重的打击,一时之间老了十岁。 他默默收回女儿的尸体,而过了这日,礼部尚书就听闻了真相,而后他前去上朝,百官谈起宫妃,年轻的帝王毫不在意,甚至冷笑道:“前些日子朕倒是遇到一位美人,可是太战战兢兢了,朕讨厌胆小的女人,难道诸位也想自己的女儿和那个女人一样。” 皇帝这话说完后,礼部尚书彻底明悟,他递了辞呈,回老家修养去了。 贵女见那边喧嚣,于是众人都去了,而她们进去之后,猛然见到容凝的尸体,都惊呼了起来,她们都是富养在京中,家中之人哪让她们见到这么残忍的事,众位贵女猛然见到活生生的人,下一刻躺在血泊之中,心思细腻的,直接从屋内逃了出去,干呕不已。 户部尚书之女她留了下来,可她面容不佳,她办的宴会,结果出了差错,容凝死了,戚夫人昏了,要是这两个家中有一人来找她麻烦,她都要付出代价。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很奇怪,礼部尚书来了,他只带走了容凝的尸体,而后的话却没有多说就离开了。她们将戚念弄到隔壁,这屋全是血迹,实在不能待下去了。 几柱香之后,戚念也醒了。 戚念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前世,皇帝残忍暴虐,嗜杀无度。戚念当时曾拜见皇后,当时皇帝来了,皇后让她躲了起来,戚念听到皇帝摔了昭和殿的瓷器,也听到皇帝当场杀了殿内的宫人,而小皇子冒失地闯了进来,见到死人,惊恐地喊了出来,可皇帝不以为意,甚至对皇子道:“你是朕的儿子,该知道何为身份尊贵,旁人的性命,不过是在你的一念之间。” 皇帝说罢就走了,只剩下皇后瘫坐在一旁,而皇子抱着皇后低声地啜泣。 而后他在某日,荒唐的离世。皇后告诉她皇帝当时身死之时,曾怒火冲天,眼底是暴虐的暗沉,而她当时的身份足以见到皇帝的尸体,戚念随着女官前去祈福,皇帝躺在那里,毫无声息,完全看不出暴虐的模样,人死如灯灭,万恶之人,终于亡去了。 可重来一次,皇帝要怎么死。 戚念醒来之后见到了众人都陪在他旁边,尚碧扶她起来,户部尚书之女凑了过来,神色婉转:“夫人,你感觉如何?” 戚念摇了摇头,道:“无事,此事就不要再过问了,我不想计较了。” 户部尚书之女神色一变,她像是察觉到什么,面色一凛,道:“好,既然如此,就不打扰夫人休息了。”说罢她就带着众人离开了,只留下尚碧一人留下照顾戚念。 户部尚书之女出去后,唤来侍卫,侍卫终于道:“是陛下来了。” 她不可置信,又想到戚念那不想追究的样子,深受打击地离开了,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今日之事,很快就在贵女之中传了起来,皇帝的冷酷终于藏不住的露在贵女面前。 * * * 温岭坐在军帐之中,他看着将士传来的消息,设在塞北众皇子的细作终于有了用,他开始挑拨起了塞北众位皇子,那群人开始互相争斗,而塞北的进攻,也缓了下来。 温岭合上军情,而魏衡撩开营帐,匆忙走了进来,他面前带喜,道:“温岭你的方法果然对了,现在咱们不那么被动了,我觉得今天完全可以出击了,而且我终于感觉到郡主的厉害了,原本塞北这地,一直在缺粮草,可郡主插手了,这的粮草源源不绝,不够我还听闻有你夫人的手笔,你夫人也周旋了不少。”来到这里之后,两人关系越来越好,互叫名字已是常事。 温岭听后却没有自豪的样子,而是充满担忧:“如今京中纷乱,夫人怕是前路更为艰难,此次攻打塞北,要加快速度,唯有这样,才能尽早归京。” 可怜魏衡至今未娶妻,实在是体会不了归家之人的急切,他和温岭不同,他更像多在塞北待着,这地方可比京中自由,他练武至今,或许就是为了在这地展翅。 “那战争结束之后,温岭你回去吧,我多留两年,让我练练兵。” “好,必定如你所愿。” “多谢了,不过我发现一个问题,咱们和塞北那群人对阵之时,你有没有熟悉的感觉?” “自然是有。”温岭没想到魏衡会这么快察觉到。 “你也察觉到了?”魏衡沉浸在作战之中,可下一刻就有一种隐隐约约的熟悉感。 “你还记得当时从南山押回来那人么。” “他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入了塞北,此次必定要把他抓住伏法。” “当然,我的剑已经开始忍不住了。” 温岭轻笑着摇摇头,又翻开了下一本,开始下一步的算计,他眸光里尽是条条框框的冷静,京城,他会快速的回去,而皇帝,也该是时候换一个了。 第56章 又见 皇帝疯的厉害,短短几个月,大臣换了好几茬,朝中百官,人人自危,就连戚念她父亲,前些日子都递上辞呈,辞官待家,而她母亲也不爱上朝了,她现在陪着父亲日日在家侍花弄草,颂诗吟对。 戚念看他们的时候,因为这段时间的清闲,气色反而好了许多。 戚念却忙碌了起来,曾经掌管粮草的官员已经死了,而新上来的,正是何首辅的人,而戚念必须要安排好粮草一事。 戚念坐在茶楼之中,尚碧站在一旁,她坐在二楼,窗户开着,她从这里望下去,小贩在街上卖着东西,可这几个月在皇帝的折腾下,人都少了许多。 前些日子,皇帝驾马出宫,所到之处,踩伤了不少平民,而又掳掠了不少良家妇女入宫,而那群无辜之人,并未成为宫内之人,而是皇帝大手一挥,赏给了京外的将士,那夜明灯耀夜,长长的队伍离开了京城,呜咽的声音顺着门缝传进了温府之内。 戚念害怕那两个孩子受不了,特意去了他们的房间,温颜缩在一旁,睡不着,她带她出来,而后又找到了温廖,他们三个人,在一个屋子里面,戚念拿出了桃酥,放到两个孩子面前,而后给他们讲着故事,她搂着温颜,身上的热量传到了温颜身上。 而温颜的手牵着温廖,在戚念的故事中,他们终于困倦了,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第二日,往常热闹的大街人际稀少,连小贩都不敢做生意了。戚念已经带两个孩子出门了,见此她又退了回去,亲自要去博文苑请假,而她真到之后,博文苑的夫子告诉她,这些日子暂时停止教学,几位夫子的姊妹被送出了城,前途未卜。 过了片刻,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是戚念的熟人,首辅之子何晔,当日一别,何晔就进了狱中,出来之后从家待了许久,不敢出门,这些日子京中人人自危,不再多嘴念叨他,这才让他得了闲,出来了。 何晔和几个月前相比很不一样,他脸上有一种恐慌感,细腻的恐惧沿着他的眼角钻进他的眼睛中,他目光怕事而又不敢与人争。 若说几个月前他还能算是一个藏住自己本性的人,如今算是完全暴露,自私和冷漠。 所以他们坐在这里。 戚念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她其实并不在意何晔是怎么想的了,只是想看看能不能翻开何晔那最后一丝良心:“这是你之前爱喝的茶。” 何晔过去偏好这口,爱屋及乌,他也经常会给戚念带过去。 而如今两人早已不是当时,何晔只是轻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戚念道:“我来找你只想问一件事。” 何晔嘴角勾起无声的笑:“我知道,你是想问粮草的事,可我没有办法,他们刚上任,还不熟悉,戚姑娘总要给他们时间熟悉熟悉。” “边关不等人,晚一天就意味着他们饿着肚子要打一天的仗。” 这话直接触怒何晔,他凉飕飕地暗讽道:“戚夫人这份深明大义,何晔实在是佩服,只是你不该找我,我既非朝堂官员,又非边关首领,此事做不了主。” 戚念知道这人诓她,他是首辅之子,而那两天正好是首辅的人,自然也是要听何晔的。 如今何晔是气急了,口不择言。 戚念不与他争执,只是目光有些黯淡:“当时念儿曾相信何晔哥哥,可是哥哥却带着恶人前来,原本以为哥哥还有些良心,现在想想却是我错了。”说罢戚念起了身,就要离开,她走到门口之际。 何晔终于叫住了她:“那件事确实是我错了,可是我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京中之人,哪个人不去嘲讽我,就连在何府,我也饱受煎熬。” 戚念见他冥顽不灵,暗自摇了摇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错处,总觉得他承受那几日就能偿还错处,实际完全没有想过自己,自己要是真被徐慎害了,后果那可以说是不堪设想。 她推开了门,没必要留下来了,何晔并不是她一定要攻破的人,只是她妄想何晔能识得错处,将功补罪,如今看来,却是妄想。 不过也不算是绝路,就算没有何晔的帮助,她和师琼也有其他的办法,只是麻烦一些。 这时何晔却叫住了她:“容姑娘是怎么死的?” 戚念完全没想过她会问这个问题,她将自己所见说了一遍,只是藏了人名。可何晔却知道了,这些日子,有很多谣言,何晔听了不少,如今终于确定了。 戚念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心情,只知道自己心情不好了,她又想起那个暴虐的君王。 她走之后,何晔自嘲而又愤恨道:“要是念儿你成为我的妻子,为我奔走,那该多好。” 戚念她忍住陛下荒唐的难过,去了清河王府,她外祖父还在京中,她许久没见她了。 她一进去,俞府的人都嘘寒问暖,关切不已,她走到外祖父面前,神色到还算淡然,可话一出口,就忍不住委屈,她在清河王面前,永远都是他护着的孙女:“祖父。” 清河王年事已高,他半躺在椅子上,打趣她:“你这小丫头,得有半年没过来了,今个怎么过来了。” 戚念扯出点笑:“这些日子太忙了。” 清河王笑了:“你这的确忙,我还把你当成小丫头,结果一眨眼,你就嫁人了,你嫁人那人我去看了,盛装明艳红灯十里,这排场不比公主嫁人差啊。” 戚念并不在意这些东西,她当日嫁给温岭,就已经满足了,哪会管这些事情呢,结果外祖父说了出来,她才明白,原来那日她所嫁的排场盛大,不过这都已经是过去了。 戚念道:“是母亲怜惜我,才有这份盛大。” 清河王他在躺椅上,听了这话,道:“我的念儿值得。” 清河王也宠戚念,只是那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宠。 戚念道:“哪有值不值得,只是念儿近日陷入了疑惑。”其实戚念的疑惑自己都能解答,只是她更想听一听清河王的话。 清河王笑了笑,驱散了众人,戚念有些怔愣,而后清河王道:“有一个人能解决你的疑惑。” “谁?” “原太子。” 第57章 失忆 清河王是三朝元老,当时他刚为官,虞国国力弱小,皇帝还是个孩子,是他护着帝王,助他坐稳皇位,皇帝掌权后他就镇守边境,而后虞国国境西延绵三千里,帝王感念他功德,赐他黄金百两,良田千顷,免死金牌一块,以及清河王的爵位。 而后皇帝早死,他儿子称帝,帝王还是太子之时,清河王曾带这位帝王上过战场,帝王一直称他为师傅,当时清河王并不沉迷权势,而是卸甲归田,日日饮茶作对,清河王用了三年消除了先帝的戒心,而后京中事务诡谲,先帝总是拜谒清河王,请他解决难事,而清河王并不常出门,大多都是他的大弟子代他前去,而他大弟子在一次刺杀中,为了护住皇帝,死在了暗箭之下。 正是这样的惨案,让清河王再次出山,为皇帝解决沉珂,到了最后,皇帝又赐他女儿,也就是戚念的母亲郡主的身份,并赐郡主精兵数十,协助皇室。 而失踪的原太子,他的武学老师也是清河王,而如今的皇帝,能登上帝位也少不了清河王的支持,因而虞国之内,可谓是清河王权势过人,并和虞国权势之人皆有牵连。 当他说出原太子时,戚念心里咯噔一声,前世原太子到她死都没有出现,但她对原太子并不是一无所知,在很久之后,皇后之子登上帝位,她也已经坐稳了位置,有人上京,对她告了密,那是她在原太子失踪之后唯一一次见到他。 之后原太子就消失了,但她收回了搜捕令,原太子无心皇位,对他们构不成威胁。 可现在的戚念却是不知,她一脸惊讶地问:“他还活着,那为什么他不回来?” 这件事戚念其实知道,当时原太子被人所害,是一个富商之女救了他,当时他失忆,而富商之女偏偏爱上了他,浑浑噩噩之间太子入赘到了富商之家,还偏偏那么巧,富商早就得了病,他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独女成亲,待他们成亲之后,富商撒手人寰。 独女失去了父亲,太子又见她可怜,怜惜之下生了感情,而后两人经历了不少风雨,走了不少地方,到了某处,太子恢复了记忆。 可他已经喜欢上这种生活,而他还有商业天赋,夫妻两人,赚了不少银子,没了生活的威胁,他更是自在,丝毫不想回到皇宫这种充满尔虞我诈的地方。 清河王听后摇了摇头:“原太子之前就不必计较了,三言两语也说不清,原本皇帝还是很圣明,如今他陷入偏执,实在是为祸虞国啊。” “可就算原太子回来又如何,塞北和夷国的军队还在威胁着咱们,就算咱们想要清军也承受不住这两个地方的虎视眈眈,现在行动,怕是翁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戚念一点点分析着现在的虞国,她目光里面尽是对局势的把控,清河王静静地盯着戚念,他有很多孩子,可没有一个孩子有郡主那样对于权势的渴望,也没有一个孙子像戚念一样对于虞国有精准的把控。 如今有她们两个,清河王好像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不用大规模地争斗,我有一队隐秘的暗卫,足以宫变。” 清河王从不说无把握的仗,既然他说出口,戚念也只能相信了,但她却未放下心,太子无论称不称帝对皇后都很是为难。 何况皇后还有一个孩子,那是皇帝之子。 “好了,你想什么我都知道了,但是你不必害怕,事情我都会解决的。” 戚念面上隐去了担忧,可心底的忧虑却没沉下去,事情真的能那么成功么。 正如她多想,事情果然不那么顺利,清河王派人请太子,但太子道他失忆了,并不过来。 戚念头有些疼,清河王的行动已经开始引起帝王的注意了,要再继续下去,怕是引火烧身 第58章 受伤 任何一个有野心的帝王,都不会想要失去自己的控制权,而如今的皇帝,更是在重重鲜血中登上的帝位,他对权力的痴迷,不比历代任何一位皇帝要少,而皇帝现在的确是癫狂残忍,但那是他对于生命流逝的恐慌,绝非是失去理智,而清河王有异动,他手下的探子很快就察觉到了,并将此事告知了皇帝,而庄妃当时在侍候,她偷听到了,把这件事告诉了皇后。 风雨欲来,乌云盘布,整个京城都拢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之下,戚念不敢再去找清河王,而郡主这几日也被人盯着,前些日子,郡主的书信私下传给了戚念,戚念收到之后,立刻烧了。 郡主警戒戚念,这几天不要去见他们。 可这样戚念更为惊恐,皇帝他这些日子没有行动,但戚念知道这不是放过他们,而是有更大的阴谋。 她想起前世那段悲剧,今生更是压抑,可她说不出口,这几日的压力按在她的双肩之上,每到夜里,都无法让她呼吸,已经是第四夜了,她从睡梦中惊醒。 这样不行,戚念知道,在这样下去,郡主和清河王必定成为皇帝手中的一抹习以为常的亡魂。 她去拜谒了太后,这个深宫中久久未出现的女人。 太后并非皇帝生母,她只是上任皇宫活得最久的人,因而皇帝继位后,她一直在宫内伴着青灯古佛,不与世人交流。 戚念进了宫内时,她都有些猝不及防,有许多年,这宫内除了皇帝都没有出现过别人了。 太后并不认识戚念,她和戚念从未见过,只是她见这孩子生得面善,而且这里太寂静,有一个人出现,实在是添了点动静。 戚念前世和这个老人关系很好,当年她失去了父母和温岭,难受之下闯入了这里,遇到了太后,深交之后她心情好了很多,而后她也常常来这里,和太后时常有交流,在太后这里,她也知道了许多埋藏在皇宫的秘密。 比如皇帝难受时,会时常来这里,听太后念一段佛经。 戚念有了前世的经验,很快就和太后成了忘年交,太后拜托戚念找一段佛经,戚念先是默不作声,而后答应了。 然而入夜她就陷入了昏睡,睁开眼发现一抹明黄,就在她面前。 她赶紧跪下:“参见陛下。” 皇帝把玩着手中的金樽,漫不经心道:“戚夫人当真是繁忙,几天不见戚夫人就能搞出点事情来。” 戚念忍住不适,她装作惊恐而又不解的模样:“陛下这是何意,难道陛下不许妾身出门,那既然如此,待妾身回去后,必然不会踏出温府一步。” 皇帝轻笑了一声,笑声中带了抹嘲讽:“前些日子,你去见了清河王,不过这也是正常,那是你外祖父,听闻他打小就疼你宠你,你成亲之时,他给了你两颗夜明珠,这份嫁妆可谓是价值连城。 可唯一不正常的是,在你走后不久,你外祖父就派人出门了,听闻是查了什么事,那请问戚夫人,你知道你外祖父去查什么了么。” 皇帝话中并无疑问,而是信誓旦旦地威胁。 戚念心脏砰砰直跳。 皇帝发现了,在自己动手之前,戚念忍住慌张,她面上依旧是一脸疑惑,“祖父行事,一般都不会告诉我们这些后辈,陛下所说,妾身确实不知。” “呵。”他随意地哼笑了一声,随后伸出了手指,抬起了戚念的脸,皇帝的手指很凉,大概是伤病入骨的缘故。 戚念被迫看着皇帝,皇帝面色很差,但目光中却尽是狠厉,戚念面上布满委屈,不是那种发现秘密的失措,而是被皇帝面色吓到的惶恐。 皇帝徐徐蹲了下来,他的目光和戚念平齐,和戚念不过一寸的距离,他的手已经从戚念的下颚离开,转而抓住戚念的脖子,他缩紧了手,戚念有些呼吸不上,而后皇帝凑到戚念耳边:“如果你告诉我真相,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还会放过你的父母和姐姐,你知道的,朕没什么耐心。” 皇帝的声音很轻,轻的好似一阵风,随时碎在大殿之中,又像是不小心勾到琴弦的颤音,扰乱着戚念。 戚念听闻过皇帝反复无常,她听闻过皇帝上一刻能坚守承诺,下一刻就能毁掉契约,当然,如果皇帝心情好了,这一切也能反着来。 戚念有一半的概率可以去赌,电光火石之间,戚念反应了过来,她陷入一种错误的迷思,皇帝是不知道清河王在做什么的。 皇帝太有野心,任何能阻止他皇位的事,他都不会放过,更可况是原太子还在某个角落活着的事情。 如果皇帝要是知道,他必然不会打草惊蛇,而是通知细作,静静地蛰伏在清河王身边,等着原太子的消息。 戚念不能说,她要真说出来,皇帝不会让知道原太子的人活太多,他们一家,皆会葬在皇帝手中。 戚念闭上眼,又睁开,她面色十分为难:“这是妾身的错,祖父曾说在妾身成亲之时要给妾身三颗夜明珠,可到了妾身成亲时,只给了两枚,妾身想要第三颗,前些日子听闻南边那有颗夜明珠,就去见了祖父,祖父答应帮妾身买过来。” 南方一向出宝物,夜明珠的消息在那边传得也不是一次两次,就连皇宫之人也会打趣这件事,戚念这么说,除了贪婪一些,倒是没什么毛病。 可皇帝想听的并不是这个答案,但这个答案合乎情理,他手一挪,拽住戚念的发丝,直接拽到了地上,戚念的头直接磕在大殿的砖上面,意识几乎从戚念的脑子里挤出去,她太疼了,而后她骤然失去了光明,血直接从戚念头上渗了出来,染湿了皇帝的手,蜷着的手指渐渐地松开了。 皇帝起身,拿出了手帕,一根一根擦净了手,轻嗤道:“无聊。” 而后他走回了座位,喊道:“来人。” 太监和宫女鱼贯而入,他们习以为常,并没有过多的看戚念,一群人跪在皇帝面前,皇帝打着哈欠道:“看看她还活这么,活着就把她救活吧。” 尚碧还在宫外等着戚念出来,她有点等不下去,戚念入宫的时间太长了,可她还不敢进去找,就怕和小姐错过,她等了足足有几个时辰,而后有人靠近了马车。 尚碧脸上刚泛起惊喜,就察觉到不对,脚步的声音很轻,并非是戚念。 她手中握着刀,藏在了身后,而大拇指推开了刀鞘,如今京城风雨飘摇,小心一点总是对的,而后她一把掀开了帘子,却见到是一个宫女那宫女着急地说道:“你是戚夫人的的人么,戚夫人在太医院,快过去吧。” 尚碧匆忙赶去,她完全没想到,她和小姐不过是分开几个时辰,还对着她说笑的小姐就只能躺在太医院,无法醒来,而皇后也来了,皇后她站在门口,想要进来而又不敢进来。 到了最后,还是太医走到皇后面前,对皇后道:“戚夫人呼吸已经平稳了,过一段时间就该醒了。” 这段话让皇后彻底解脱了,她摇摇晃晃走到了戚念的身边,握着戚念的手,哭泣道:“我所托非人,连着你都受苦了……” 皇后和尚碧一直陪着她,等了数个时辰,戚念终于醒了,只是谁都不知道,是皇帝未下死手还是因为皇帝没办法下死手。 戚念她睁开眼睛,水灵灵的眼睛透着迷茫:“姐姐,你不是在皇宫么。”而后她终于反应过,这里似乎就是皇宫,她看着一群太医,环在她四周,她悄声问道:“姐姐,我怎么在这啊。” 或许是戚念的声音太无害,或许是戚念和她这些日子的行为太过不同,皇后有一个恐怖的猜测,皇后颤颤微微问:“念儿,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时辰么?” 戚念说了日子,“三月十七。” 四周的太医倒吸了一口气,皇后眼角有一丝丝的焦虑,他想要告诉戚念什么,但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她还是道:“今日是十一月了。” 这下轮到戚念吸了一口气,她不可置信而又惊慌道:“不可能吧。” 可太医和皇后根本不会和她开完笑,她眼睛瞬间蒙了一层雾,水淋淋的:“我,失忆了……” 皇后抱住了戚念:“对不起,对不起。” 戚念拍着皇后,她目光里全是无知,她似乎没有搞清楚,为什么皇后要这么说,她甚至也没有搞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太医出现在她面前。 毕竟她的身份,还不够这么多太医救她。 折腾了一番,戚念总算知道,她失去的这段记忆简直就是她人生的转折点,这些日子她成亲了,成亲的人还是温岭,而温岭早就去塞北了,而皇后还有了皇子。 这一桩桩都让她头疼不已,就好似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所有人都已经尘埃落定,尤其是自己。 她心里很不爽,这时候她还不认识温岭,完全不知道温岭是谁,但倒也没有过多的纠结,听皇后说,是她非要嫁给温岭的,她也就只能忍下来了。 随后她和尚碧就去了温府,她对温府很不熟戏,这两天她还要靠着尚碧的帮助,才能管好温府的账目,而且还要看着温岭的弟弟和妹妹,这一桩桩的事都让她恼火不已,最后她一怒之下,在温府发了好几次的火。 这些日子,京中都传遍这件事了,戚夫人失了忆,忘了如意郎君。 而远在首辅中的何烨听到,目色一亮。 第59章 寻找 何烨几天前和戚念的分开并不算欢快,加上入狱一事,他始终是恨着戚念的,可皇帝这些日子发疯,他父亲这些日子也不好过,而他父亲不好过的后果就是,他这些日子活得也很不畅快。 外人看首辅权极一时,可只有首辅和何烨知道,这些都是皇帝给了,首辅不似清河王,门生满朝廷,他那一脉大约都是靠着利益聚在一起,要是皇帝收了他的权,那一脉的人不会尽心尽力就他们,甚至会踩着他们,往上爬。 而这些日子,皇帝时常发疯,首辅的诸多利益都收了伤害,可首辅还不能提,他怕皇帝更疯。 毕竟何烨他爹身为首辅,还是知道这些日子皇帝疯狂的往官员身边藏细作,而隔墙有耳,何烨和他爹不想惹怒皇帝。 可戚念就不一样了,何烨不仅听闻她失忆了,还听闻是皇帝伤了她的脑子,而戚念的记忆回到了久远的春天,那时候,戚念对她还是有感情的,如今温岭还没在京城,这简直就是为他准备最好的时机。 于是在戚念又在温府发了一通火之后,何烨约了戚念出来,但戚念还算是有底线,她知道自己是温岭的妻子,纵然她不喜欢温府,也没有出去,但何烨没有放弃,和过去一样,他写信给戚念,表露他的真情。 这种持之以恒的行为终于感动了戚念,戚念回了他一封信,他们约在一处相见。 而皇帝这些日子无聊,也听闻了戚念和何烨的事,他唤来了首辅,首辅跪拜后道:“参见陛下。” 皇帝摆了摆手:“你知道令郎和戚念的事么。” 首辅转了转眼睛:“略有耳闻,只是烨儿他心里有数,绝不会做出格的事。” “父亲看孩子永远都是最好的,可你知道令郎这些日子一直给戚念写信么?” “什么,小儿竟然做了如此越界的事,待臣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他。” “哼,不应该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么,父亲都敢做冒天下大不逆之事,儿子才不遑多让。” 皇帝这话意有所指,首辅瞬间跪了下来:“陛下误会臣了,臣对陛下之衷心天地可鉴,臣绝不会做忤逆之事。” 皇帝脸色却彻底凉了下来,他走到了御桌上,拿出了一堆东西,扔到了首辅面前:“那你能解释这些东西么,徐慎死了,但他东西还在,前些日子大理寺追捕命犯之时,从一处找到了这个,他们觉得这东西很重要,万人上书,让朕看到这个。 呵呵,没想到朕的好丞相竟然做了这么多事,你说说,虞国的国库得有一半进了你的腰包了吧,可惜你太贪婪。竟然想动朕的私库,用朕给你的权利,背叛虞国。” “臣冤枉。”首辅完全没料到,这种东西竟然会到了皇帝手中,他膝盖隐隐作痛,他刚才跪地太急,但对于性命的惶恐,几乎让他忽略这种难受,他活不下去了,皇帝一定不会留他的。 皇帝抽出而来宝剑,他挥着,带起了一阵的剑风,这东西有一瞬间的时间,挂在了首辅的脖颈之处。 这是首辅第一次感觉到,无论他如何权极一时,他的脖子永远是最脆弱的地方,谁都无法改变。 可皇帝的手忽然停了,这是皇帝第一次随心所欲下绕了一人。 首辅察觉到机会:“陛下要我做何?” “这些日子,清河王一直有所动作,只要你查出来,你就可以继续做你的首辅……”皇帝没有继续说下去,可首辅已经明白皇帝的意思了,他跪谢下去,等出了皇宫,额间是一片冷汗。 何烨到了约定的地方,他心知戚念心里是有他的,只是虞国的规矩压制着她,她无法真正表露自己的心意,如今何烨给他机会。 可是他等到最后,戚念也没有来。 戚念和尚碧坐着马车,离开了京城,离开京城前,她们将温颜和温廖交给了郡主和太傅,这几天太傅无事,日日在家,戚念带着温颜和温廖见太傅之时,太傅忽然觉得温廖很有内秀,他考验一番更觉惜才,于是他又开始做了夫子,专门教温廖和温颜。 太傅讲的很有趣,这两个孩子沉迷太傅的讲课,这些日子一直都住在戚府,所以戚念能这么轻易出来。 可她也没有直接去见何烨,众人都知道她失忆了,而何烨约她,更是众所周知,无论之前如何,如今的何烨只想一雪前耻,可戚念根本就不会过去,她只是找了机会出京。 她和尚碧坐上了马车,去了外面。 戚念趴在马车内的小桌子上,道路有些颠簸,她昏昏欲睡,她躺在尚碧的大腿上,睡得一派安稳,等睡醒后,她起身,道:“这次下去,也只有几天的时间,我们去佛寺去求一串开光的佛串,这是太有要的,还要找一个人……” 尚碧点着头,听着戚念说着计划。没错,戚念没有失忆,只是她早就醒来,只是还能忍住,没有动弹,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她想用失忆,扰乱其他人的视线,并降低皇帝的怀疑。 这些日子皇帝没有找过她麻烦,也没有让她继续入宫,她轻松了不少,但前两日她并不好过,皇帝最开始并不相信她失忆了,挑了他的暗卫来测试她,可戚念了解那两个暗卫,她轻而易举地糊弄了过去。 这也是她能出来的理由。 戚念需要去找原太子,只要找到原太子,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正值秋季,细细的黄花洒在了地上,马蹄溅过,惊起一缕花香。 她很轻松地避开了跟踪的人,也找到了原太子,她和尚碧换上了男装,敲响了太子家的门。 管家开了门,热情地请了戚念和尚碧进来,清河王的人很小心,只在太子孤身一人的时候找上去,还没有人光明正大地上门找他。 管家小心翼翼地问:“公子来到我们官人是为何事?” 老爷横死,姑爷刚刚才弄生意,管家不知道姑爷手段如何,会不会出事,而面前这两个小公子明显是富贵人家,骨子里都浸着礼仪,不知姑爷做了什么能让这两个小公子过来。 戚念道:“闻忻公子前些日子帮过我,我不过是过来感谢一番。” 管家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寻仇就好,毕竟老爷才死不久,前段时间老爷的亲戚咬死了争遗产之事,折腾他们许久。 他们杯里的茶添了两杯后,太子和他的夫人回来了。 这是戚念别离许久之后再次见到他,这时候太子刚刚穿上商户的衣裳,可他算是俊美,一件普通的衣裳穿起来很是与众不同,芝兰玉树。 他和他妻子走在一起,两人郎才女貌。 两人没想到家中有外人在,都先是一怔,而后太子像是想起了什么,眼里有一丝厌恶,可他很好地隐藏起来,但他低估了戚念,京中贵女,宫中贵人,戚念见识不少,她们都是天天演戏之人,戚念长时间和她们打交道,对别人的几分真心,她还是知道的。 太子他不愿意回去 ,这里消除了他对权利的渴望。 戚念道:“我能和官人说几句话?”她看着太子。 太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事,于是硬扯出一抹笑,道:“好。 两人走过穿廊,到了一处,尚碧走了出去,为两人把风。 尚碧一出去,太子脸色立刻布满了怒火:“我说过你们的人不要再来了,我不想再继续回到之前的生活里了。” 太子他原本就厌恶宫中尔虞我诈,巧合之下,他离开了皇宫,而后他发现即使没有他,虞国依旧很好,皇帝也没有出来找他,这彻底让他抛弃过去的身份。 清河王的做法无异于打破他的宁静。 戚念叹息了一声,道:“殿下喜好宁静,众所周知,原本在下不该打扰殿下,只是如今陛下残暴,天下之人,苦不堪言。” 太子自然也知道,这些日子,皇帝穷奢极欲,东西南北,能调到京城的几乎全到了京中,所耗金银,俱是在京城之外抽取,兼之塞北和夷国正值战乱,天下百姓,皆受其苦。 这些日子,太子和夫人设了粥铺,一直在施舍众人。 太子和夫人都是良善之辈,只是太子太不愿意回到皇宫那里。 戚念道:“如今也不过是个开始,若陛下再这么疯下去,殿下您和您夫人未必安全 。” 戚念这话并非威胁,世上没有秘密,清河王能找到太子,那皇帝找到太子也不过时间的问题。 而皇帝必然不会容忍太子还活着,他也不需要一个威胁活下去。 太子生于深宫,自然明白那群人对于权利驱逐的可怕,只是他从未想过,他那温厚的无底最后成了殿下,而后这般疯狂。 “可我回去之后,也不会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他想要自由。 “陛下还有一子,他可以成为正统。” 太子立刻看向了他,这人不过是初见,就能明白他想要什么,还说到他的心坎上。 他忽然想搏一把。 第60章 佛珠 太子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戚念心落了下来,她能得到太子的帮助,但她依旧有不放心的地方,太子很爱他的夫人,他夫人也是最终能决定他选择的人,戚念不知道太子能不能劝动她。 或许是戚念表现得太过明显,太子好奇了一下,“你还有什么不满?” 戚念摇了摇头,道:“不是这样,只是在能得到太子相助,天下之人,都会感激太子。” 太子冷冷地笑了一声:“是天下人,还是你的人会感激我,我已经许久不再朝堂,但我曾在那里数十年,你背后人我大概猜得出来是谁,好听点是拯救黎民,难听点不就是那些争权夺势的事么。” 戚念早就知道太子行事通透,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戚念道:“太子所言极是,在下身旁之人,几乎都在争权夺势,能舍弃权势之人,在下也不过只见过几个,在下唯一庆幸的是,那群为百姓行事的人,是在下的人。” 太子听后,只觉得戚念大言不惭,他颇为好奇地问道:“那你背后是谁?” 戚念却没有直接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等到殿下见到那群人,就知道在下说得是不是真的了。” 戚念相信温岭和师琼,以及太傅和清河王,这几人是彻头彻尾为天下百姓之人,他们用了一生去证明了。 而这群人和太子秉性相合,只要太子见到,那必然不会后悔。 太子摇了摇头:“你倒是和其他人不同,很是直率,不过我能好奇一点,你究竟是谁家的公子,竟然有如此胆色。” 戚念知道太子为什么说这句,如今天下已显战乱,家中有权势者都会豢养些私兵,商人亦是如此,他们为了护住财宝,也会请些武艺高强之人护住家中的财产,而戚念和尚碧两人,看着瘦弱,实在是没有武力,竟然能闯过大半的山河,来到这里,请太子回宫。 而戚念一言一行,皆沉浸这世家公子的优雅,太子当初见过不少人,却没见过这个人,但戚念眉眼却让他熟悉,但仔细一想没有人符合这张脸。 戚念思考片刻,就说了身份,她没有隐藏的必要,等到了京城,太子必然就会知道她的身份,她浅浅一笑,道:“在下名为戚念,是清河王的外孙女。” 太子想了很多人,唯独女子这件事他没有考虑,戚念浑身透着贵气,太子只能猜是哪家的公子,毕竟现在这个时候,世家公子能出来就已经够匪夷所思,更可况是娇滴滴的大小姐。 太子可谓是瞠目结舌,但很快就恢复了,唯有压着的唇角告诉这戚念她的不可置信,他实在是无法想象。 不过戚念已经站在这里了,太子垂下了眼,唏嘘道:“我虞国的儿女也皆称得是英雄,我答应你了,我必定会还天下一个安稳,这也算是我逃避的惩罚。” “殿下勿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殿下能拯救天下,就已经是做得足够多了。” “你倒是和清河王一脉相传,他当时是我夫子的时候,就教我万事别全揽自己身上,这样会轻松一些。” “那殿下觉得如何呢。” “如果没有那句话,说不定我早就死在夺嫡上了,我那群弟弟,都不是善类,我只是没想到,最不起眼的五弟弟成了最后的赢家,不过现在看来,他也不算赢到最后,真是可笑,皇家之人,都为了权势,如生如死,可到了最后一刻,还是被权势背叛。” 太子从这里走了出去,阳光透过桂花,映在他脸上,而他目光很温柔,夹着仁慈和责任。 而后长廊尽头露出一抹淡紫,他的夫人出现,见到太子这般郑重的模样,一下子就抱住了太子,她声音中带着哽咽:“这些日子,一直都有人找你,我一直都知道,可我不敢说,也不敢想,就怕你提出来,我不得不和你分离,可如今,我知道你想走,我不会拦你,只是望君记得夫妻情谊,我会等着你回来。” 戚念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她恍惚想起自己和温岭分别,而那时,自己是不是和这位夫人一样,这般不舍。 临行前,夫人嘱托戚念要照顾好太子,她说了很多忌讳,戚念认真地记着,听到最后,她觉得夫人真是爱惨了太子,太子身上每一个禁忌,都刻在夫人的心里。 他们一起回京,戚念知道皇帝一定会跟踪他们,戚念早有准备,她找到了镖局,命令他们扮成自己,迷惑皇帝的人。 太子一直跟在戚念身后,他默默地盯着戚念的动作,戚念设计官兵十分熟练,甚至对危险有着深刻的预判,他们途中至少遇到十次危险,但是在戚念的手段下,官兵完全找不到戚念了,而且他们丝毫没有察觉到太子的身份。 等到了一处,太子好奇问道:“你这些手段都是谁教你的。” 戚念倒了三杯茶,分给了太子和尚碧,回道:“有些是跟着郡主学的,有些就是自己琢磨的。”戚念少说了一点,还有就是当初温岭死后,她为了家族一点点摸索出来的。 “那你难受么,生在官宦之家,被迫学会这些。”太子他声音沉沉,像是压抑着什么,这几日的逃亡生活让他回忆起了什么,他寡言而又浸于思索。 戚念苦笑道:“我也不知该怎么回,这种阴私之法,大部分人都不会喜欢,只是人各有命,殿下只见到我为了躲避追杀而愁绪不已,却未见到我在府内不为衣食惆怅,而生于乡野,纵然不似朝堂,人心淳朴,但大雨和大旱,足以让他们家破人亡。” 太子他逃出皇宫之后,就一直以商人的身份活下去,他走过很多地方,见识过很多,他见过有人食膏粱珍馐,更见过有人为了活下去只能靠捡着别人家的麦穗。 每到一处,都夹带着冲击,那些原本就曾是他的责任,可后来,他自己舍弃了,他从不后悔,只是夜色深时,责任在压着他。 戚念这话更像是责任的枷锁,他突兀地问道:“那你恨我么,原本这天下该是我的责任,结果我却抛弃了。” 戚念不明所以:“清河王曾说过,殿下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今日殿下这一问,我希望殿下再听一遍,殿下当初是被人所害,并不是殿下主动抛弃的责任,而今我们请殿下,才是为难殿下,这件事倒是愿殿下原谅。” 戚念的话总能说道太子心里,他心中苦涩有些许的缓解,而空气中陷入尴尬的宁静,他找了其他的话题:“我听闻你嫁人了,不知温岭是个怎么样的人。” 太子听闻过温岭,天下人都知道温岭过了传闻最难的殿试,而后更是在南山剿匪有功,而这时候去塞北,塞北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这些都和一个人息息相关,这个人就是温岭。 而太子当时不知道,如今上心了一点,就知道戚念已经嫁人了,嫁的就是名闻天下的状元温岭。 太子好奇,很好奇,戚念道:“他为国为民,而又为我着想。”戚念寥寥几句话都在告诉太子,温岭很好。 这下太子更好奇了,能让戚念这般说的人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戚念反问道:“那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是个大小姐性格,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很会为人着想,尤其是当时我孤身一人,她那种强势的性格确实安慰了我许多。” 两人陷入了沉默,只剩下车轮的声音。 思念像是深入骨髓的寒凉,时时刻刻都冒出来提醒一番。 他们安稳到了京城之外,戚念约出来了清河王,清河王藏匿着出来,他见到太子,涕泪四流。 戚念知道没有自己什么事了,转而去了佛寺,求了佛珠,默默回到了京中温府。 她刚回到了府内,就被陛下“邀请”入了宫。 戚念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但从街上荒凉的景象看,陛下又疯狂了不少,尤其是经过首辅府邸之时,那原本悬挂在上的牌子落了下来,而后又不知被谁一劈为二。 戚念猜测,何府怕是彻底败落了。 “朕从未见过像你胆子这么大的女人,当我以为你做到极限的时候,你下一刻就能让我刮目相看。” “殿下明鉴,妾身当时确实是失忆了,妾身醒来之后就去了佛寺,为太后祈福。”她说罢就拿出几串佛珠,这是太后一直都想要的,但只有戚念放在了心上。 皇帝把玩着戚念带回的佛珠,冷冷地笑道:“你倒是有心,满院宫妃,还没有一个外人有心。”他说罢就将佛珠倒扣在桌子上,又道:“这些日子戚夫人就不必回去了,皇后那里很是寂寥,戚夫人陪回皇后吧。” 皇帝说完,戚念又换了地方,但她没有丝毫的抱怨,她竟然能赌对,太后曾在陛下还是五皇子的时候救过他,这件事陛下一直都记得,而太后喜好佛珠,可皇帝一直没时间去亲自求取,而戚念却求了过来,这让皇帝产生一种诡谲的心思,这心思并非爱情,但却让戚念保住了一命。 第61章 塞北 戚念是被拽到昭和殿,两个太监的手劲很大,戚念的胳膊都泛着疼,等到了昭和殿,为首的太监凑近戚念,欠身道:“戚夫人勿要怪罪奴才,陛下这些日子心情不好,要是奴才动作轻了怕是说不过去。” 戚念想起刚才皇帝那暴戾的样子,她没有计较这些奴才的行为,如今她更想知道姐姐如何,更可况刚才在宫内见到皇帝,站在皇帝面前的那群奴才她都不认识,这些日子离宫,皇帝恐怕又杀了不少人,这群人都过得是朝不保夕的生活,谁都不知道下一刻谁会死。 戚念走进了昭和殿,而太监见她进去,都离开了。 戚念关上门,转身一瞭,昭和殿明显荒凉了很多,往常来往不断的婢女早已没了踪迹。 而戚念弄出的动静引起屋内人的注意,月娘推开了门,看到来人,竟然是戚念,月娘脸上挤出了笑,快步走了过来。 戚念骤然见到月娘,回以一笑,而后跟着月娘,走到了皇后的住处。 暮色将合,凉气顺着窗隙溜了进来,芸氏抱着皇子,离着皇后很远,她哄着小皇子睡着,而另一边皇后面色发红,吐出的气息都是不正常的热。 月娘推开了门,凉气像是巨兽,悍然入侵,屋内的人打了寒颤,芸氏赶紧裹紧了小皇子,扛着寒意,戚念他们进来后,月娘赶紧关上了屋门。 戚念许久未见皇后,赶紧凑了上去,她靠近之后才看到,皇后明显是生了病,她忍住慌张,问道:“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怎么连个太医都没有。” 戚念说完这话,芸氏侧过脸,低声地啜泣,而一旁的月娘哑声道:“陛下这些日子脾气不好,宫内每日都有死去的奴才婢女,而后侍奉的一位婢女太过畏惧,竟然在那夜要杀了陛下,陛下原本就睡得不沉,而那婢女过于惊慌,反而被陛下发现了,陛下大怒,听闻那婢女被活生生扒了皮,这件事之后,陛下更是信不得旁人,昭和殿自那日后,就离了不少人。” 戚念没想到她走之后竟然会发生这么多的事,难怪回来之后,这里这般荒凉,她挂念着皇后,又问道:“那姐姐呢,她喝完药了么?” 戚念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完月娘原本就雾蒙蒙的眼睛瞬间止不住地淌着泪水:“这些日子陛下为难皇后,太医不敢登殿,只是娘娘怀了小皇子,我们去太医院拿药他们也不敢为难我们。” 一股怒火冲上了戚念的头顶,她咬住了下唇,道:“陛下竟然心狠至此。” 皇后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地传来,而后这股虚弱像是泛黄的秋叶,即将了无生机,皇后道:“陛下是什么样的人,我早就知道了,我只恨自己有眼无珠。” 月娘赶紧靠近皇后,拍了拍她的后背,劝道:“娘娘,身体为重,勿要生气。” 一旁的喜儿端来一碗药,服侍皇后喝了下去,皇后喝完,目光落在了戚念身上,她目光幽深,凝着一点难言的话,而后她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和念儿聊一会。” 众人退去,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戚念和皇后。 月娘关上了门,挡住殿外的荒凉,烛火燃起,晕染出不真切的光。 戚念坐在了皇后身旁,她扶皇后起身,皇后还是病太重了,她咳嗽了两声,缓了一会,才和戚念说话。 皇后捂着口,不让病气传到戚念身上,而后道:“你这些日子去哪了” 戚念:“我去寻佛珠了,太后喜欢佛珠,一直都希望得到寺里开光的佛珠,我正好有时间,就去了。” 皇后盯着戚念,戚念是她看着长大的,她的心思在家人身上,这种时机出京绝非她本性。 可戚念目光是坚定而又决然的,像是完成了什么大事,未有悔意。 皇后勾起一抹笑,她浑身透着虚弱,唯有眼睛是明亮的,好似宝剑自剑鞘划出,那一抹坚硬的光。 “我知道了,你放手去做吧,我和父母都在你背后。” 皇后知道了,这种想法猛然在戚念心中腾起。 戚念行事于其他人是隐秘,但对于同是清河王孙女的姐姐,戚念做的事,皇后会模模糊糊地知晓。 “姐姐,我……”戚念还没说出话,皇后就打断了她。 “我贵为一国之后,可每一天都在后悔,每每入夜,我都会梦到未嫁之时,那时我还没选错,我可真幸福啊,可我选错之后,幸福就离我而去,可我却知道,我活该。” 她顿了片刻,紧紧地握着戚念的手:“因为我的错,父母和你才会变成这样,所以无论你们怎么选,我都支持你们。” 戚念回来之后就直接到了这里,她还没有去见太傅和郡主,而皇后这样说完,戚念心有些慌,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父亲和母亲他们……” 戚念话还没说完,皇后怒而拍床,她眼里是熊熊燃烧的怒火,连绵不绝:“陛下他下令,不让太傅和郡主离开戚府。” 皇后身上的怒火像是传到了戚念身上,她差点无法呼吸,这是下了禁令,剥夺了父母的自由,没想到陛下这么快就做了这件事。 戚念揉了揉皇后的手,道:“姐姐,没事,我陪着你们,马上我们就可以自由了。” “我信你,你是我最亲的人了。” * * * 凛冽的寒风刮起,像是狰狞的妖魔,簌簌地打在士兵的脸上,魏衡驾着马,带着一队人向前探查,他们已经走了三天了,干粮很快就要用尽了,旁边的侍卫道:“魏将军,我们已经查了这么多遍了,三皇子始终查不到,他很可能在沙中埋骨了。” 魏衡呼出一口气,水汽凝成了白雾,散在这一片荒凉之中。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我答应温大人的。”在外人面前,魏衡还是很给温岭面子。 可魏衡虽然这样说,他心里也没底,粮食还剩多少他心里也有数,只是他还不能放弃,他见到三皇子向这边逃了过来。 这些日子,他和温岭进攻塞北之人,温岭找到了徐慎设在塞北的细作,并威逼利诱,细作很快就成了他们的人,协助他们攻打塞北。 有了细作的帮忙,兼之温岭的计谋,塞北溃不成军,塞北王的头颅也被他魏衡砍下,成了他的一记军功,除了逃走的三皇子,众位皇子,也死在斩尸台上。 温岭和魏衡深知放虎归山的后果,魏衡领了精兵数百,向温岭发誓,一定要把三皇子带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们已经走了三天了,这三天他们路向西,查了不少地方,始终没见到三皇子,不要说众位侍卫,就连魏衡,都快要没耐心了,可他是大将,不能将这种情绪传给手下。 不过追了三天,魏衡很想感慨,这三皇子可真能逃,塞北不比其他地方,往常入夜,都泛着凉意,如今已经入冬,更是冷寒入骨,一个人能在这里活下去,要有莫大的运气和经验。 他们继续前行,查探三皇子。魏衡已经从这里呆了数月,他从前只在京城,他见过京城的万丈灯火,华灯璀璨,来到塞北之后,才察觉到,世间还会有这样的广袤之地,他踏在这里的第一步,骨子里就有一种莫名而又压不下的激动。 他沉迷这里,这里就像是最香醇的美酒,勾着他不愿离开,他想快点解决三皇子,这样他留在这里,不用再面对京城束缚的规矩,这里就是他的心之所向。 青骢马高高落下了马蹄,而后退了一步,这一下子引起魏衡的注意,众位兵士赶紧走了过来,清理了一下这里,清理之后,发现一具尸体,他是被冻死了,而把尸体转过来后,他们都放轻松了。 三皇子,找到了。 这意味,塞北之事,终于结束了。 魏衡回来的时候温岭并不在,他问了侍卫,侍卫说温岭正在牢房,魏衡喝了口烈酒驱寒,接着就回到了屋内,等着温岭出来。 牢房里人不多,而能让温岭现在去的,除了徐邻之外,并无他人,他没必要打扰他们。 徐邻如今只剩一口气了,温岭并没有虐待他,只是将他关在了牢房里,甚至给他准备了冬衣,可他精神已经崩溃了,徐慎死了,而塞北也已经败了,他手里已经没了底牌,整个人都是颓废的。 温岭去见他的时候,他完全没有理温岭的力气。 而温岭倒是有些唏嘘,前世几乎占据他大半心力的人,不过小半年,就成了他的阶下囚,再也没了翻身的可能。 温岭没了开口的想法,徐邻已经自己打败了自己,他没什么必要插口了。 在他迈出一步的时候,徐邻突然开口了:“温大人,你来这里究竟有何意图?” “原本我想看看,把我们困在这里小半年的幕后主使是谁,如今看来,也没必要多谈了。” “是啊,和大人一比,我却是是丧家之犬,不过要是徐慎大人不死,你以为我会输么!” “你当然会。”温岭淡淡地回道,他知道前世,前世他借助了原太子的势力,那最后也没有赢他。 徐邻没料到温岭会这么直白的噎他,他恼羞成怒道:“我虽然这次输给你了,但你太过猖狂了。” “那你还有什么后手呢,你不会以为你会输是因为几位皇子不听从你的命令吧。” “难道不是!”徐邻急匆匆地喊道,可温岭质问的话仿佛一种冷嘲热讽地嬉笑,他过大的声音更像是心虚, “亓官丞。”温岭突然说出这个名字。 徐邻心一惊,他声音变了调:“你怎么会知道。” 这是徐慎曾经细作的名字,温岭哂笑道:“所以你该知道自己为何而败。” 徐邻像是失去了什么,从手指开始抖动,草蛇灰线般冲向了心脏,徐邻快要呼吸不上来,他几乎无法发生,自以为是的计谋,早就铺展在了对手眼前,自己的一生,宛如一个笑话。 “哈哈哈…我就像是一个笑话,既然如此,我临死之前在告诉你件事,当然,我不是做好事,只是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选择,你该知道原太子,他还活着,我的人在那里,只要我死了,他们会立刻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你身为郡主的女婿,皇后妹妹的丈夫,该怎么选。” 温岭轻嗤道:“是啊,原太子他的确活着,可是你已经离京太久了,早就不知道,如今原太子早就到京城了,而你所谓的散布,不过也是助我一步之力。” 徐邻彻底瘫了下去,他自己宛若一个跳梁小丑,一遍遍被温岭无情地嘲讽。 第62章 凛冬 温岭他彻底打败了徐邻,如今的徐邻,完全没有东山再起的心思。 他一出牢门,侍从就对他道:“大人,魏将军回来了,并带回三皇子的尸体。” 温岭的心彻底放下了,这场围着塞北的战乱,如今终于是落下了,他回到了房内,翻开了家信,戚念每月都会给他寄来,而温颜和温廖亦是如此,这些信已经不知被他翻过多少次了,每一次翻阅,都有点滴的暖,萦绕在他心头。 他想回京了,而如今回去,正好。 温岭回屋之后,看了会京中的急报,而后响起了敲门声,他道:“进来吧。” 进来的是魏衡,他一直等着温岭从牢中出来,见到温岭,勾起一抹笑:“我把三皇子带回来了,如今的塞北,再无反意。” 温岭却并不认同他这句话:“塞北王族已死,可平民还剩几十万,这些人弄不好就会成为暴民,你想好该怎么做了么?” 魏衡道:“王族已死,那他们以后就是我虞国的子民。” 温岭道:“可仇恨是不会消弭的。” 魏衡道:“你不信我,给我三年,三年之后,再无塞北虞国之分,此地皆为我虞国子民。” 温岭终于听到想听的话,他轻笑出来:“好,归京之后,你要是需要什么,跟我讲出来,我会完全支持你。” 魏衡也确实需要这份保证,他目光一亮:“果然,你就是最了解我的人,你放心,这里绝对不会成为天下的忧患之地。” 温岭相信魏衡的本事,他低垂着眉:“嗯,这里解决了,接下来就是京城了。” 魏衡心中一惊,他这几日一直忙着追捕皇族,实在是没空理会京中之事,可他的家族在京中,他的根基也在京中,如今温岭这般严肃,他有一缕担忧。 “京中发生了何事?” “陛下被刺杀之后,脾气愈发暴戾,京中已经死了不少大臣了,不过魏家无事。” 魏衡听到这里,心里微微放下心,可他还有几分的提心吊胆,“陛下究竟做到什么地步?” 温岭随便说了几件事,魏衡听后,心惊胆战,他完全没想到,在他在塞北之时,京中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而他丝毫没有察觉,他的确没有时间察觉,前些日子,他一直都在塞外,家中寄的信件还在房里放着,没有拆开,而京中来的粮草,从未断过,这些都和之前一模一样,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猜测京中会发生什么事。 他隐隐的担忧:“陛下如此行事,戚夫人她在京当真是不易,她……” 温岭脸上彻底失去了笑,他眼中是一片黝黑暗沉:“她无事,只是我要快些回京,而这次回京之后,可能虞国就要换天了。” 魏衡完全没想到温岭会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他完全不敢接话。 温岭也知道自己说多了,但他却知道自己不是失言,只是再给魏衡一个心理准备,毕竟这次回去之后,如今的皇帝,注定不会继续在皇位上坐下去。 “好了,你下去吧。” 魏衡见不用回答,赶紧走了,可走到门前,他的手放到了门上,踟蹰了片刻,而后道:“大人,无论你选择什么,这里都是你的后手。” 魏衡说完他就离开了,没再回头。 寒风凛冽,打在魏衡脸上,他急匆匆地回到了房间,拿出家中的信,他一封封看下去,心里的惊惶愈发的重,他在温岭书房之中想的,完全比不上京中真正的惨剧。 温岭这次回京,兼之清河王隐藏的东西,怕是要把京城搅得天翻地覆。 * * * 戚念这几天一直在照顾皇后,她通晓一些医术,加上从太医院拿回的药,皇后很快就好了,这些日子皇后和戚念,一起在宫内看着小皇子。 小皇子还不会说话,但小脸已经喜怒皆具,整日瞧着皇后乐,戚念虽然会抱孩子,但在她们的记忆里,自己该是从未接触过这么小的孩子,于是她看小皇子的目光宛如一件瓷器,不敢碰到,生怕磕到他。 皇后让她抱一抱的想法太过强烈,戚念没法,从摇篮里抱出了煦儿,一旁的芸氏教着她:“托住他,另一个手抱住他的后背。” 戚念一步一步按着芸氏教的来,戚念终于不再小心翼翼,她抱住小皇子,在自己怀里悠着他。 芸氏拿着拨浪鼓逗着他,小皇子在戚念的怀里咯咯直笑,寂静的皇宫有了这一份笑意,都不显凄凉。 皇后目光温柔,她对戚念道:“可惜妹夫去塞北去的太早,要不然我都能见到我小侄子了。” 戚念抬头道:“哪有这么快,他走还没有十个月呢。” “我只是随便说说,看样子说中了某人的心思。” “啊,才没有。” 皇后笑了出来,芸氏她们也跟着笑了,而戚念怀中的孩子不明所以,但也跟着笑着。 整个大殿,布满了笑声。 这种声音,刺痛了皇帝的心,他今日无事,闲的发慌,就来到了昭和殿,想看看皇后和戚念悲惨的模样,可没想到竟然听到一阵欢声笑语,这简直就明晃晃地挑衅他,告诉他,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让这两人后悔,她们反而苦中作乐。 他直接推开了大殿的门,寒风刮进了大殿,皇后她们浑身一凉,瞬间收起了笑,而后她们看到了皇帝,跪了下来,皇帝冷着脸道:“戚夫人,朕有事与你商谈,跟我来吧。” 戚念把孩子交给了芸氏,起身跟着皇帝。 皇帝身体还没好全,他边走边咳嗽,而他咳嗽一声,宫人就心惊一下,生怕陛下生气拿他们发泄。 可今天皇帝却没有心情和他们发泄,他们来到了一处水榭。 这里夏日十分凉爽,很多嫔妃都会来这里坐一坐,而冬日这里湖水结了冰,可冰层并不厚,拿着杆一碰就能戳碎那冰层。 戚念脑子转了一圈,默默地跟了上去。 皇帝在这里坐下,皇帝让众人退下,只留下一个戚念。 他看着远处的假山,道:“你知道温岭在塞北快回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新文,下一篇更听闻她千娇百媚^_^ 第63章 炎陵 每次和皇帝闲聊戚念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下一句就惹到皇帝,陛下他脾气不好,戚念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疯。 而如今皇帝这般意有所指,戚念思考一下,行礼后道:“陛下心系塞北,夫君不辱使命。” 皇帝伸出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他中指带着一墨玉扳指,和石桌碰撞的声音很是清脆。 咚,咚,咚。 一声又一声,像是恶魔的轻喃,传到了戚念的心上。 戚念凝着脸上勉强挤出的笑,等着皇帝说下一句话,生或死,就在他一念之间。 今日皇帝心情很不好,他冷着脸,一直没有说话。 刚才她们的玩闹被皇帝听到了,这间接点燃了皇帝的怒火,就算皇帝心情好的时候都说不定取走几人的性命,如今皇帝心情不好,戚念完全不想知道皇帝要做些什么。 皇帝终于说话了:“朕派人查了你的行程,你去了炎陵。” 戚念松了一口气,正所谓狡兔三窟,她出行之前怕有人跟踪她,特意找了人,扮成她的模样,而后离开京城,去了戚念告诉她的几个地方。 炎陵,正是戚念交给那人地图的一处,那人替戚念迷惑了皇帝的暗卫,以至皇帝根本无法得知戚念真正去的地方。 不过这样戚念也有话可说,戚念平息了一下心情,而后清楚地解释了那处有太后想要的佛珠,并配着太后跟她讲的故事,娓娓道来。 戚念面上很平静,只有藏在袖下的指尖暴露了她的紧张,她其实面对正常人完全不会这么紧张,只不过因为皇帝是个疯子,对于疯子,她无法用常人的思维来揣测,生怕下一刻就失了性命。 这不是前世,今生她父母尚在,她夫君马上就要从塞北归来,她不可以在这个时候出了差错,她只想求一个圆满。 这话还是平复了皇帝的心思,太后曾在皇帝小时候好好待过他,因而皇帝疯后所有的柔软都给了太后,现如今,只有太后是他的枷锁。 “太后要知道你有这份心思她一定很开心,不过你是郡主之女,该知道欺君之罪是什么惩罚吧!”皇帝忽然重重地说了出来,他怒极反笑,一双薄情的眼盯着戚念,也压迫着戚念。 戚念一下子跪下来:“陛下冤枉,妾身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陛下。” 可她背后却冷汗直流,难道陛下知道了,知道那人是自己替代之人。 不。 不可能。 她曾经是虞国权势最盛的女子之一,而且常年与宫内之人打交道,宫内自暗卫到宫人,每一个她都了解地透彻,从优点到缺点,她完完全全地掌握了,她曾经利用这些,将这群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一直坚持到她的小侄子得了实权。 她已经把那些禁忌告诉了那人,所以那人不可能失败,这是她自己的自信,这是她累计了数十年掌权唯一的轻狂。 她磕着头,坚持说道:“陛下,妾身未曾说谎。” 皇帝轻哼出来,扔了一样东西,那东西一下子就落在戚念面前,清晰可见。 一串佛珠,是戚念贡给皇帝数串佛珠中的一串。 “这是假的。”这话虽然也是带着质疑的压迫,可却告诉戚念,她赌对了,果然如此。 她徐徐抬起头,拾起这串佛珠,捋平了,并抬起手,对皇帝道:“陛下误会了,这串佛珠别有玄机。” 这串佛珠上刻着四个字“禅意度心”四字,传闻是虞国先祖之时,炎陵一位高僧上供,而后一直放在藏宝阁,而后高僧弟子行尽善事,先祖的儿子把佛珠赐给高僧的弟子,而后一直放在炎陵的庙中。 传闻他们视此佛珠为庙宝,不会轻易外借,更可况是赠予她人。 所以皇帝猜测这佛珠是假的,也有原因。 戚念义正言辞:“这佛珠确实是真的,还是炎陵庙宇主持人亲手交给我的,若陛下不信,那就请主持来吧!” 她用十分的勇气,坚决地说给皇帝听,这话太过自信,皇帝静默了片刻,像是信了,又像是没信。 他阴鸷的面上突兀地勾起一抹笑,道:“那你们就当面对质吧,朕正好请了炎陵的主持,不如当着朕的面,来说道说道。” 果然是有备而来,从最开始的凉薄开始,到之后的逼供,虽然皇帝性子上疯地彻底,但在玩弄人心上倒是别样的强悍。 戚念好久都没受过这样的压制,她反而有种不熟悉的疏离感。 皇帝心里有些急躁,他坐在行宫之中,听闻戚念失踪了,他面色一凛,旁边的侍卫吓得跪地求饶,吵的他耳朵疼,而后他提着刀,耳边终于清静了,他半瘫在龙椅上,缓了很久,才渐渐回神。 戚念,她是皇后的妹妹,郡主的女儿,清河王的孙女,她和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女同时消失,谁都不知道她会作出什么样的妖。 于是皇帝找来了暗卫,命令他们找到戚念的足迹,暗卫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势力,和宦官大臣不同,不会阴奉阳违,可一贯好用的暗卫也没有找到戚念。 皇帝有点慌,他害怕的不是戚念,而是戚念所代表的势力,谁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翻去什么风浪,就像是他那般憎恶皇后,可有免死金牌的清河王没死,他还不能碰皇后。 找了许久,暗卫才找到戚念,那时候她已经到了炎陵,刚从庙宇出现。 等着他们告知自己,戚念已经开始往回走了。最后她回了京城,一脸无惧地把收集的佛珠放到了他面前。 正正好好戳中他曾经藏起来最柔软的地方。 他有些慌乱,但想起温岭,这种莫名的慌乱就变成了一份气愤,聚在他的脑海之中。 他想要戚念死,等戚念死了,她就无法影响自己了。 可她还是挡下了,佛珠对于炎陵庙宇意义太过不同,皇帝实在想不出来,戚念是用来什么法子得到了这串佛珠。 戚念得了圣令,已经从一旁起身,她从那里静静地等着,过了片刻,炎陵庙宇的主持果然来了。 第64章 妖僧 炎陵主持的到来,戚念是惊愕的,皇帝速来杀伐果断,随便找个理由她就没命了,可还是请来炎陵的主持,戚念实在是搞不懂皇帝,他为什么要做这麻烦的事。 炎陵的主持是个青年人,他穿着一身素色的袈裟,手执法杖,静静地站在那里,他面皮很白,而眼角是一点泪痣,颇有股清冷而又多情的韵味。 这样的人,当一个和尚,实在是太可惜了,可他这般年纪就成了主持,又仿佛在告诉别人他在佛法上的天资。 戚念行了一礼,道:“充越主持。” “施主。”充越先是对戚念施了一礼,而后走上前来,冲皇帝拜了一拜:“参见陛下。” 皇帝他一双眼睛暗暗沉沉,看不出喜怒,而充越行礼之后,他起身走到戚念身旁,对充越道:“你认识我旁边的女子么?” 这一世的戚念,还未和充越见过面,可戚念却不在意,她每一处都打点好了。 果然,充越下一句就是:“戚夫人面慈心善,贫僧曾将本寺镇庙之宝交于戚夫人。” 充越说完这话皇帝一怔,他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那一串佛珠已经在皇帝手中,他走到充越面前,质问他:“你竟然把这佛珠交给一个外人。” 皇帝的话中带着一点气势汹汹的压迫感,充越心里叹息一声,而后道:“佛珠虽是佛寺之宝,但若是能圆一个遗憾,倒是它物有所值。” 戚念曾教给那人,去佛寺的时候扮成自己的模样,连话语都是告诉她要怎么说。而后她们一起回来,那人也告诉了戚念她那一路的事。 戚念知道这位充越主持和炎陵的前几任主持不同,他对死物并不在意,更在意的是生命。 所以那个人只是对充越主持说了京城的现状,以及和太后于皇帝的重要,充越主持就把这串佛珠交给了那个人,而后到了戚念手中。 戚念道:“妾身听闻充越主持普度众生,以善为德,就去找了主持,而充越主持听闻妾身所说的理由,就将佛珠给了妾身,充越主持说过,若佛珠能圆一人心中所求,那也算物有所值。” 皇帝轻哼一声:“没想到炎陵竟然会有眼界之人。” 充越:“佛祖割肉喂鹰,充越心所向之。” 皇帝心底有些许的暴躁,温岭马上就要回来了,他心情十分急躁,当然不光是因为戚念,温岭离京之前对皇帝而言算是咄咄逼人,而如今他满载军功,马上就要荣盛归来。 皇帝就算是要杀了他,也要忌惮他背后的势力。 是的,不过短短几个月,温岭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把原本属于徐慎的人收在了魏衡的麾下,而魏衡全心信任而又效命的,只有温岭一人。 这次回来,魏衡没有归来,他留在了塞北。 他不像他父皇,他父皇是嫡长子继位,且当时朝堂还没有这般混乱,而后他父皇在位数年,恩威并施,没人敢在父皇面前挑衅。但他不同,他生母身份卑微,而他上面还有数位有才的兄长,为了夺得这个位置,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私下和不少大臣勾结,用了不少东西才换得如今的位置。 当然,和皇后的亲事是他付出最小的,当年他是爱慕过皇后的,可是他到了夺位最压迫的时候,皇后满是不明白的问他,权力重要么,我们一起活下去,也会活得很好。 可笑,皇后完全不明白,他为了这份皇位付出了多少,是啊,皇后怎么可能明白,她自小就身份尊贵,想要的自然有别人抢着奉上去,和他是不一样的。 厌烦,真是厌烦。 就是因为这样的上位,他的皇位才坐得如此不稳,温岭质问他的时候,他想要杀了温岭,但他却不能,因为清河王是温岭的后盾。 他能肆无忌惮杀一些人,不过是仗着那群人没有士族的牵扯,可这远远不够,他的权力永远都像是蒙了一层,怎么也探不到底,触碰不到最核心的东西,但凡那人后面有个曾帮过他的士族,他的刀就无法伤害到那人。 上天对他太不公了,明明他付出了那么多,才有了这个位置,原本可以靠着时间抹去那群人的占位,可一场毒杀却让他的寿命急剧缩减。 如今他想要杀戚念,可不知道从哪出现的和尚还说得义正言辞。 真令人愤怒,也让人可笑,似乎所有人都能轻而易举得到他渴求的所有东西。 戚念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皇帝看充越的目光明显不善,戚念生怕皇帝一个暴躁充越就失去了性命。 但皇帝不知想到了何处,他重重挥了一下袖子,就道:“既然如此,这串佛珠我会给太后的,你这些日子,留下来讲讲佛法吧。”后一句话时皇帝对充越说的,他说罢就离开了,只留给他们一个残影。 水榭里,只剩下戚念和充越两人,戚念面带愧色,垂着眼道:“主持,这事是我连累你了。” 充越依旧是那副春花秋月的模样,他直直地盯着戚念,姣好的面容有几分看不真切:“的确是施主连累我了,原本贫僧不该糟这次的无妄之灾,可施主心有所念,做了假局,才糟了陛下怀疑。” 充越的话宛若惊雷,一寸寸炸裂在戚念耳边,直冲脑海,她心里翻腾不已,但面上却未显:“主持这是何意?” 充越慢悠悠道:“不是所有人都有眼无珠,那人只是模仿个形似,骗一骗不敢靠近施主的那群人还可以,而贫僧和那人打过交道,那人和施主并不同,不过贫僧不是在抱怨施主,而是在感谢。” 戚念倒吸了一口气,她请的那人,号称一人千面,千面同源,她前世曾拜托那人模仿自己,尚碧都没有察觉到不对,而充越不过是见过几面,怎么可能看出不同。 但充越的语气太过确定,戚念完全分不清他的话是不是真的。 戚念道:“主持不要说笑了,妾身不过是宅门之女,哪有机会认识这等奇人。” 那人是武林中人,武林之人都未必能找到那人,更可况在众人看来,戚念如今不过是刚嫁入高官的小女子。 充越道:“罢了,无论贫僧说什么,施主总是有话可答,但贫僧不会忘记这次的恩情,若有来日,贫僧必定报恩。” 充越这话说得更是让人听不懂,她想要问什么,却问不出口,但充越却明白了她的意思,“贫僧知道京中的现状,但贫僧更知道,否极泰来,仅在一念之间。”他说完就离开了,像他来时那样,猝不及防,只留戚念一人在水榭里。 周围终于没了人,她一下子就坐了下来,捂住了心口,手掌之下,是她管不住急促地跃动, 前世的充越,更像是一位年轻的得道高僧,皇后常常会唤他过来讲经,他就坐在珠帘之外,声音好似夜阑听雨,清幽宁静。 她会偷偷的从后门进去,一把抱住闭眼浴香的皇后,皇后却也知道她来了,食指抵住戚念的嘴,阻止她说话,而后拉她坐下来,一起听充越讲经。 她不喜欢听佛经,可充越和其他人讲经不一样,他讲经的时候,周遭都是清净的,温岭离世之后,她几乎失去了一切,白日她忍着痛苦活着,而夜半总是被噩梦惊醒,醒来之后,她才反应过来,那个会哄她入睡的人,再也没有了。 她已经浸在这份痛苦数年了,可充越的声音有一种驱散凄寒的力量,她会舒服很多,甚至会渐渐遗忘那种痛苦,而在某一天,她突然惊醒,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她再也不敢再皇后讲经的时候进去,而是去温岭的衣冠冢,一遍遍诉说他之后的事情,而似乎是冰河初化的一日,那份痛苦,更为刻骨的归来了。 她归京之后,在客栈饮酒,一门之隔,她听到有人叫充越为妖僧,而回宫之后,听闻充越已经回炎陵了,皇后下了禁令,此生充越不得入京。 而戚念去问皇后,充越犯了什么错,皇后宫内已经没有熏香的味道,只有窗边那一枝冷梅香。 “充越他啊,是个妖僧啊,不过他再也翻不起风浪了。”听到这里,戚念也不敢问了,而充越离京之后,像是失了魂魄,大部分时候都是发呆的,好似在回忆什么,却不再离开炎陵了。 只有皇后身死的丧钟传遍虞国之时,他跟疯了一般,要离开炎陵,可皇后生前派的人立刻出现,把他拦住了,他甚至跟那群人跪下了,也没离开炎陵一步。 这些都是戚念派的人告诉她的,那人甚至是叹息的,那高僧平日出尘的模样,谁都无法想到那日会那般疯狂。 当时戚念还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如今她知道充越是爱慕上了姐姐,可姐姐却不是守旧的人,她要是真觉得充越值得托付,那必然不会让充越离不开炎陵一步。 他们之间的感情,她无法置喙。 但充越很危险,戚念知道,她恍恍惚惚地走了回去,完全没法知道,如今混乱的京中,加了一个充越,会乱成什么样子。 她推开了昭和殿的门,天真的声音响起:“嫂子。” 戚念瞬间回了魂,她完全没想到,殿门后面竟然会是温廖和温颜,他们眼里都是含笑的光,尤其是温颜,她见到戚念后,立刻就挂到戚念身上,止不住笑意地道:“哥哥快要回来了。” 第65章 暗道 戚念归京之后,还没去过郡主府,也没见到这两个孩子是什么样子了,不过她到昭和殿后,直接给父母还有两个孩子写了信,信中了解到他们都很好,只是戚念没想到的是,这么快她就见到温颜和温廖。 温颜依旧是那副活泼的模样,今日穿了一身鹅蛋黄绣莲长裙,广袖飘飘,好似送福童子,而温廖穿得倒是简单,一身淡白长衫,儒雅了很多,而几日不见,温廖和温颜脸上都多了一圈肉,却不显臃肿,却更为喜人,戚念甚至肉眼可见温廖抽高了很多,看样子郡主和太傅在吃食上面真是没少下功夫。 两人身上透着一股精神气,戚念放下心了,无论是他们,还是郡主和太傅,真的没被为难。 而温颜带回来的消息,戚念更是有种强烈的,泪如雨下的冲动,她重生回来之后,一直想改变命运,而折腾了这么久,她终于改变了,该死在塞北的温岭,荣耀加身,而后归来。 世上再不仅是她一人。 她都不敢看两个孩子,怕自己泪如雨下的模样吓坏了孩子,可温颜挂在她身上,戚念完全瞒不住温颜,温颜从袖袋里拿出帕子,不敢出声,乖巧地递给了戚念,戚念接了过来,无奈地擦了擦。 温颜从戚念是身上下来,道:“哥哥答应咱们的,好快好快就实现了。” 戚念嗯了一声,忍住激动,关上了昭和殿的门,带着他们到了一个屋中,拿出了一些吃食,放在盘子里,推给他们。 戚念:“你们怎么来的。” 温颜:“舅舅说嫂子你回来了,就说让咱们见一面,然后送我们到宫门口,皇后娘娘派人从宫门口等着接我们。” 他们管太傅叫舅舅,戚念接着问:“那你们在舅舅家怎么样?” 温颜激动道:“只要我们完成了每日的学业,他们都陪我们玩,我们学得很努力,每天都能提前完成呢,然后还能玩很久,嫂子,给你看,这是我们这些日子做的功课。” 温颜拿出一个小布兜,她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那是一个个本子,温颜交给戚念:“这是我们做的功课。” 戚念翻开书本,上面写的有他们的名字,戚念轻易就分清哪个是温廖所写,哪个是温颜所写,两人写字很板正,温廖的本上甚至隐约有了笔锋的痕迹,戚念翻了一会,而后放了回去,对他们道:“你们真的是一点功课都没落下,等着回到温府之后,我会给你们份惊喜的。” 温颜听后眸光一亮:“什么惊喜?” “说出来就不灵了。” 温颜在戚念身边哼哼唧唧会许久,也没有从戚念口中知道礼物的秘密。 戚念而后又道:“我要去看看皇后,你们能等会我么。”皇后之前见过温颜和温廖两人,那时皇后夹带着一缕温柔,温颜和温廖并不惧怕皇后,甚至对皇后很有好感。 两人乖巧地应答,戚念揉了揉温颜的头,而后离开了屋子。 皇后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只是颊间的红意暴露出那一点病意。 皇后担心戚念,月娘一直在殿门口等着戚念回来,而戚念回来的那一刻,她立刻就把这件事告诉了皇后,皇后那高悬的心才落下。 殿内只有皇后和月娘两人,芸氏已经带着小皇子去了别的屋子里。 戚念过来之后,皇后扶着床架,慢慢起身,月娘想要扶她起来,但皇后摆了摆手,阻止了她。月娘没法,只能拿着大氅披到皇后身上,她实在太怕皇后受寒了。 皇后披上大氅后,戚念又从一旁拿着汤婆子,放到了皇后的手中。 暖意从两人的动作中传来,她窝着的心舒缓了很多,她让月娘离开,空荡荡的大殿中只有两人。 皇后她走到了八角桌旁,坐了下去,她目光凝重,落在戚念身上,皇后声音还有几分的哑意,但别样的重视令皇后的声音更显深沉。 皇后道:“皇帝叫你过去做什么?” 戚念挑挑拣拣,把当时的事讲了一下,皇后听后脸色更白了,尤其是戚念提到充越这两个字的时候。 戚念心一紧,她一直以为皇后和充越见面是在皇帝离世之后,完全没想到,竟然在这个时候,皇后就已经认识了充越。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姐姐认识充越主持。” 皇后恍惚中回忆道:“嗯,他还是俗家的时候,曾在茶馆相遇,当时我女扮男装,曾和他斗过茶,但后来他就离开去了佛寺,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我只听过他的法号,之后就再也没了解了,没想到今日又听见了,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戚念可以感觉到,现在的皇后不过是把充越当成一个旧友。 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皇后会让充越不再离开炎陵。现在还没有发生那些事,戚念也不敢乱猜。 皇后接着道:“充越倒是无碍,他是佛寺的主持,他也不会轻易惹怒皇帝,现在唯一最为重要的,只有一件事。” 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皇后身为清河王的孙女,兼之她身份高贵,早就已经知道原太子的事。 如今她和戚念都留在了宫内,一旦乱像出现,那她们的安全无法保证,她们必须未雨绸缪。 戚念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早就已经思考好了,她要比现在所有在宫内的人都了解这个皇宫,皇宫有哪些暗道,她全都知道。 她对皇后道:“姐姐,我知道有一条暗道,可以让我们逃出去。” 皇后怔愣住了,她完全没想到戚念下一句话会是这个。她哑然问道:“那条路在哪” 皇宫横铺数十里,传承数千年,在这里住过的皇族足有上千,有暗道再正常不过,只是皇族之间向来是明争暗斗,且数千年的时间,暗道具体在哪,早已无从得知。 而戚念她并非宫内之人,甚至来皇宫也不过只在昭和殿活动,戚念实在是没有找到暗道的时机。 皇后狐疑地瞧着戚念,戚念淡淡一笑:“我之前遇到了设计皇宫工匠的后人,这些是他告诉我的,他先祖当时设计皇宫的时候,怕皇帝心狠,就留了条暗道,后来我遇到了那人,就是那逃出工匠的后人,不过那人命薄,已经离世了,我当时入宫之后,就探查了一番,果然有那个暗道。” 其实这事是戚念诳皇后的,这是戚念当时慢慢摸索出的暗道,但如今用这个理由,最容易让皇后接受。 而正如戚念所想,皇后轻易地接受了,她甚至开始商议下一步的计划:“那我们逃出去的时候,要带着庄妃一起走。” 庄妃她之前和皇后交好,已经引起皇帝的不满,但庄妃和皇后不同,她背后没有强有力的家族,没人护着她,皇帝的雷霆之怒就爆发到她的身上,如今她被打入冷宫,不能离开一步,而她的吃食,全是皇后派人偷偷给她送去的。 后宫之中,哪有什么亲如姐妹的人,可庄妃待皇后太好,皇后实在不想独留她一人,在后宫受苦。 戚念知道冷宫看管并不严,应道:“好,那到时候我会让尚碧带庄妃回来,不过姐姐你要让庄妃知道这件事,要不然我怕她不会跟着尚碧走。” “这是自然,我和皇帝夫妻情谊已尽,能救出一人就是一人。”她眉间凝成淡淡的忧,而后化成一丝无奈,吐露出来。 “姐姐,陛下他心思深沉,姐姐只是被他骗了,千万不要太过愧疚。”戚念心疼皇后,她知道姐姐凡是都爱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尤其是这种涉及家族的事,戚念怕她自己给自己的压力太大,就算是逃出皇宫,这种丝丝入骨的自省也会令姐姐崩溃,而后摧拉枯朽地摧毁姐姐的生命。 “呵……”皇后低低地笑出声来,她目光像是春水,聚着温柔:“我知道你关心我,我不会做傻事,我还要看着我的家族活下去,要不然我不会甘心的。” 听了皇后这份信誓旦旦的话,戚念才把空落的心放了下去,她道:“嗯,一定是这样的,外公已经准备好了,等到温岭回来,他就开始行动了。” 外公行动力很强,自从戚念把原太子带来之后,清河王就联系了原太子的忠臣以及他的旧部,而这段时间温岭因为前世的经验,也已经收了徐慎的残党,势力不同往日,清河王特意找人试探了一番,而他早就有心里准备,过了清河王的试探,他们二人约定之后一起行动。 这些事,戚念早从信里知道了,不过她知道的并不全,戚念身份贵重,她一举一动必定会有人盯着,两人的通信的信封恐怕路上早就被人拆了,里面的内容也估计让人知道的七七八八,不过他们前世相处时间很长,也经历很长时间的夺权斗争,两人早就有自己自制交流的暗号。 这次通信,就是用着这种暗号告知彼此的情况,而之后她去找原太子,他们之间的交流才断了,而戚念回来就被压到昭和殿,更是没有收到过温岭的来信,所以之前戚念才不知温岭回来了。 这两日温岭就要回来了,戚念有点紧张,那些大事,这些日子就要陆续发生了。 第66章 逃走 温岭归京的途中一波三折,他一直都在边塞,偶然间会听到士兵愁叹家中的困难,她知道如今虞国的乱局,他只能给师琼写信,告诉他一些东西,而师琼已经悄悄做了不少事,温岭则加速胜利的步伐,让战争早早的平息。 而这次回去,他彻底感受到民间的疾苦,这不是他第一次经历,他多年前经历一次水患,见识到了人间地狱,知道困境会让一个城市变成什么样,而后来陛下昏庸,他再次见到陛下把虞国拽入一片混乱,如今他重新又看到这一幕,甚至比徐邻带着太子反叛时的战乱更为严重。 一路之上,逃难的人几乎都是跪在归京的士兵腿下,而士兵都是从民间而来,对这种惨境更是心有戚戚,每夜都有担心家人要逃回去的士兵,这种压力几乎都压在温岭身上,他不得不把一部分的精力放在这上面。 帝王暴虐,肆意妄为,而后斩杀众人,温岭那时还在塞北,趁着月色,点着一盏灯火,明灭的烛火下,是那些早已化为孤魂官员的名,他按着职位和党派区分,几乎是一瞬之间,他摸索到了皇帝的意图。 他前世就知道皇帝为了上位,暗自许诺诸多世家,将原本属于皇权的肥肉,分给他们一块,而后皇帝登基,这块肥肉不再属于皇帝,且给世家创造诸多的财富,这些财富足够让一些世家豢养私兵,而这种行为,正是对皇权的挑衅,只要是一位有志气的皇帝,就不会允许这件事的发生,更可况是对权力如此渴求的陛下呢。 他前世中毒的时间和如今想比,要慢得多,因而他细汤慢火,慢慢瓦解世家的权利,而这其中,世家也察觉道皇帝的意图,他们开始联合,和皇帝斗了起来,而温岭正好处于他们之间,他一遍遍靠着自己的才智,走上了最高的位置,而今世世家刚刚开始豢养私兵,而温岭早有所料,在一些地方做了手脚,因而他们规模远不及当时,但温岭离京之后,暂时失去了对京城大部分的把控,那群人又开始当初的选择,而皇帝身体不好,自然开始大规模的杀人。 皇帝杀得人一小部分就是那群世家的人,而剩下一群人怕是为遮蔽世家而杀的,但皇帝只畏惧世家乱政,完全不顾黎民百姓,那些被杀的人之中,不少人都是为民请命之人,甚至有些人处于虞国经济的枢纽,这样一刀下去,正是开始真正的乱了虞国的根本。 京城之外,匪乱四起,而后有财大气粗且富有野心之人,开始私下招募私兵,而京中大乱,地方的官员生怕这乱局祸及他们,趁着京中人无法管到他们那段时间,疯狂地加税,普通的百姓根本活不下去,他们为了活命,被迫去了那群征兵的人那里。 而大部分京中人,都没有发现,京城之外,已经乱成了这幅样子。 不过清河王不愧是老臣,且拥有旁人没有的权势,他早早的察觉到了这份乱局,开始清点虞国各地可用之人,已经将不少反抗的火星按灭。 温岭归京路上,在清河王的把控和师琼的争取下,这乱局要比前一段时候好很多了。 而清河王为了给太子造势,已经在各地埋下异象,等时机一到,那异象就会纷纷出现,为太子出来准备。 温岭用了最快的速度归来,到了京城,有人守在京城之上,正等着他归来,而后那人下来,温岭定睛一看,正是魏衡的爷爷,魏国公,厚重的铠甲包裹着魏国公精瘦的身体,外人完全看不出他的老气,而面上那细长而又充满主意的眼睛,更是让人无法轻视。 温岭行了一礼:“魏国公。” 魏国公声音虽透着老迈,但还有一股中气:“你小子可以啊,带着我孙子真守住了塞北,不过这小子脾气倔强,倒是给温大人添麻烦了。” 温岭摇头,他只穿一件长衫,但有数月在塞北参与战争的经历,他早已和往日不同,甚至有了一丝凌厉而又冷冽的气质。 “魏衡公子在兵法上颇有建树,到了塞北如鱼得水。”温岭实话实说了一番,而他说完这话,魏国公低低地笑了出来:“那个皮小子,也算是没丢脸,不过。”魏国公的脸忽然凝重了。 “你该知道我为何在这。” 温岭抬眼看向了城墙,那上面有箭镞的晃光,他明白皇帝的意思了,虎符不交,他没法入宫,果然,就连皇帝都知道,他收复了徐慎的人,而如今,皇帝要夺回这份权力。 皇帝故意派出魏国公,也正是这个意思,魏国公的家人,怕是已经在府内无法出来了,府外必定有精兵看着,而他们又都是魏衡的亲人,魏衡又是温岭的左膀右臂。 温岭如今有几分的寸步难行,没法向前,而又无法回头。 * * * 戚念这些日子一直在打点宫人,那些宫人倒未猜出戚念的意图,宫内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皇后纵然无法离开昭和殿,但她如今算是宫内待遇最好的娘娘了,况且还有小皇子傍身,其他人都不会过分地为难皇后,戚念来了,她身为皇后的妹妹,受不了皇宫凄冷的生活,忍不住找宫人,让他们提供些便利太过正常,宫人不会推开能到手的钱,他们也对得起这份打赏,戚念悄声要些吃食,宫人自然愿意给带来,宫人也会告诉戚念皇帝的近况。 皇帝这些日子又开始疯狂地杀戮,世家都受了牵连,不少世家已经入了牢狱,而一家之主甚至命丧黄泉,皇帝近日无心关注戚念和皇后,这也间接造成了戚念甚至可以偷偷溜出宫的后果。 月夜,宫人提着灯笼,巡查着来人,有人忽然敲了三声,宫人立刻脱了队,悄声到了门口,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是戚念的声音:“严公公,我今日想吃糕点,不知公公能让我出去么。” 严公公最近刚接手这片,还收了戚念不少钱财,戚念一要出去,就是他发财的时机,他目光中透着一丝奸诈,笑嘻嘻搓着手道:“最近这宫人严查,夫人要出去怕是不容易。” 戚念嘟着嘴:“唉吃些糕点真是太难了。”她说着的时候向严公公递过去一包东西,严公公眼疾手快地收了起来,他眼睛快挤成一条缝:“快些来回。” 戚念点了点头,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而丫鬟胳膊上,挎着一个篮子,上面蒙着一层布,严公公习以为常,都懒得看,这些日子,戚念都是这样出去的,前两次严公公还翻翻篮子,结果去的时候里面装着一些干草,回来的时候里面全是吃食,严公公而后就没什么兴趣了。 严公公领她们走,一路上没人为难他们,而三人低着头,没让人看到脸,严公公心道,谁能想到戚夫人会是这么一个贪嘴的人呢,他看在那一包的面子上,忍住面上的嘲弄,而后他们到了一处,这处是上厨房的地方,戚念行了一礼,道:“我一定会早些回来的。” 严公公匆匆地催促,“快去快回就好。”两个丫鬟留了一人,其余两人一起去,严公公嘀咕道:“你怎么没跟着一起?” 那侍女抬起头,严公公心里一惊:“皇后……”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后背一疼,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三人正是戚念、皇后和芸氏,而篮子里是小皇子,月娘和尚碧留了下来,但戚念并不担心她们,这两人会武,轻功很好,不需要这种方式就能离开昭和殿,只是她们两人没法带着四个人,戚念她们只能用些别的方法。 戚念她蹲了下来,从严公公身上搜出他的令牌以及银钱,而后和芸氏一起,把严公公挪到了暗处。她们三人去了冷宫,一路上有人看到了她们,但戚念都用严公公的令牌瞒过去了。 皇帝暴虐,宫内血流成河,早就换了一批人巡逻,他们都不认识戚念,因而戚念轻易地避开了他们。 等到了冷宫,冷宫门前的侍卫早就倒下了,正如戚念所料,尚碧他们果然要比她们来得更早,她们进了冷宫,找到了庄妃,立刻让她换上侍女的衣裳,庄妃也明白这是皇后的好意,于是穿上了衣裳,什么话都没说,就跟着她们走了。 戚念领着他们,走到了暗道的门口,她找到了机关,打开了门,以芸氏为首的几人都震惊到了,完全没想到皇宫有这种地方,而皇后虽然提前知道了,但真见到戚念找到机关,也还是十分震撼。 宫内,奏折摆在皇帝眼前,那一个个小字都在告诉皇帝,他所做可笑之事,他轻嗤一声,还未嘲讽完,额头又开始疼了起来,他怒而挥袖,那桌子上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掉在了地上。 而后他想起了一人,唤来宫人:“叫戚念过来。” 宫人心里一惊,这个时辰,早就月上中天,叫来戚夫人怕是有损清誉,但宫人能活到现在,肯定不会多嘴,他行了一礼,就退下了。 第67章 心腹 浓云蔽空,压抑的气氛破足以让人心烦意乱,温岭站在城墙之下,城墙之上,是藏起来数百的士兵。 他们都在盯着温岭的动作,城墙下的风刮起来很大,肆无忌惮地敲在温岭脸上,他保持住了高度的清醒。 做错一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他睫毛轻颤,而后静止了,接着就从袖带里拿出了虎符,那象征着兵权的死物。 温岭的手缓缓抬起,城墙之上,盯着他的人吸了一口气,目不转睛瞄准了温岭。 温岭忽然收了回来,城墙上的人心忽悠一下子。 温岭道:“国公,我想问你最后一句话,魏衡跟着我走,国公后悔可否。” 温岭以为魏国公不好回答,可他眼睛忽然亮了,像是有什么在心里满足了,而后他的话语传到了温岭耳中:“大丈夫不立业,何为大丈夫,可惜我们却拖了他的后腿。 温大人,老夫感谢你,无论真相怎么样,魏衡没回来,魏家就算活下去了。” 魏国公心里是个透亮的人,早就明白皇帝让他此行是什么意思,可他无法违逆。 “有国公这句话,下官就放心了。”温岭猛然抓住魏国公,他一手抓住马,靠着马的冲刺,他要正正好好到了城墙的正下方,那是士兵的盲点。 此举引起城墙上面士兵的注意,弓箭瞬间拉直半满,目标对准了温岭他们。 可没人给他们机会,上面忽然有人抓住手握弓箭之人。 清河王的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上面,那群人都未料到身后竟然有人突袭,他们的目光全都聚在了温岭身上,这一下子完全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他们一个个地倒了下去,不再有反抗的力量,而京城之内,有人从里面打开了大门。 温岭见到了熟悉的人,来人是清河王的一位心腹,他带人过来,他驾马过来,而后衣衫一闪,从马上落下,走到温岭面前道:“城内已经准备好了。”而后又转过头对魏国公道:“国公爷,魏府那群侍卫已经被我家王爷制服了。” 魏国公年岁已大,见过不少世面,如今见他们这般模样,心道清河王的孙女生了皇子,而如今帝王昏庸,清河王怕是要换君了。他面前稍显惊讶,但并未有那种以君为天的固执,诚挚道:“多谢王爷。”而后他侧过身,给他们让开了路。 温岭没想到进京城会如此的顺遂,他忍住好奇,一直跟着心腹走了许久,才问道:“清河王如此行为,是不是太过显眼。” 心腹听后却笑了:“原本确实过于显眼,但如今陛下还在昏厥,无法发号施令。”而后他更为细腻地解释了一番:“昨日家主传了一封信到皇宫,皇后和戚夫人计划从皇宫逃出来,谁知被陛下知道了,陛下亲自去寻,没想到反而晕了过去,到现在都没醒,如今那些大臣都在大殿内,无法察觉外面的不寻常。” 心腹话音一落,温岭心脏骤然提了起来,t他忍住惊慌问道:“那我夫人?” * * * “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有暗道。”庄妃她从皇宫时间不短,完全没有料到这种地方竟然会有暗道。 皇后道:“此话等平安之后再谈论,我们先进去吧。” 如今众人之中,以皇后为首身份最为尊贵,其余人皆闭口不言,空荡的地方忽然间有几分寂静。 在这份强烈的寂静之下,外界居然有几分吵闹:“快,冷宫出事了,还有昭和殿也走丢人了,你们快找,找不到都要受罚。” 那群侍卫离得近了,她们这行人才听得如此清晰,这个想法钻入了众人脑中。 皇后知道此事不能拖,当机立断要走进去。 她们进去了,戚念又摸到里面的机关,立刻关上了门。 尚碧早就准备好了火把,一下子点了起来,幽深的暗道有了光亮。 戚念去了前面,带着众人离开这里,暗道很复杂,有好几条假的道路,戚念都带他们避开了。 走的远了,加上戚念总是能探出哪里有暗箭,众人轻松了不少,尚碧不禁感慨:“没想到皇宫地下,竟然别有洞天,而且这些不知多少年的东西,现在还可以用。” 戚念心道,在数年之后,这机关还可以打开,更可况是如今。 她们逃走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内殿,皇帝怒气冲冲,派人去寻,他握着拳:“等到我找到你们,必然要你们付出代价。” 而后像是多年活命的直觉一般,他脑海里冒出了一样东西,他立刻进了小憩的内屋,摸索着一个地方,他手指试探着,终于触到了锁孔,而后他用钥匙打开,那一块板立刻脱落下来。 皇帝取出里面放置的箱子,他打开箱子,里面是他不小心发现的东西,有关皇宫暗道的秘密。 皇帝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想起这个,可这必然有所缘由。 他走了出去,选了几个人跟上,这几个人勉强算是他的亲信,他道:“你们几个,跟着我走。” 侍卫们道:“是。” 皇帝瞧了瞧暗道,找了一处,开了机关,那几个侍卫互相对视一眼,目光里带着内容,但皇帝在前面,并未看到。 皇帝提着剑,带着他们进去了,暗道经历数千年帝王的造就,如同密密麻麻的蜘网,横贯四面八方,而那几人要是逃入暗道,那目的只有一处,那就是皇宫之外,清河王所在之地。 他只需要照着最近的路程,从出口等着她们就好了。 “小心点,这里面还有很多机关,很容易被伤到。”戚念提醒着他们,她们没有继续走下去,停在一处歇着,小皇子醒了,哭吵着,她们只能停下,等皇后哄睡小皇子,上面夜深人静,谁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听到这止不住的哭声。 皇后悠了悠小皇子,而后喂饱了他,小皇子吧唧了一下嘴,又被皇后哄睡了,芸氏接了手,对皇后道:“熬过今日,必有后福。”皇后坚定地点着头 戚念默默地从一旁听着,的确是这样,只要从皇宫走出去,那她们必然会轻松很多。 暗道很长,却是吞噬人心巨兽唯一的逃脱之法,但这里也是机关重重,她默默走着,靠着记忆慢慢走出去,可前面真是看不清路,唯有尚碧举着的火把面前带来一点光,在这样黑暗的环境里,很容易产生回忆的情绪。 戚念想起了曾经,前世皇帝已死,小皇子登上帝位,天不亮就要起床上朝,回来之后,眼睛都困红了,他身体还不好,夜深的时候,经常会咳嗽,这样长大的他,像是有坐山压在他肩上,而戚念和皇后她们用尽了方法,令朝中的大人维持一个平衡,会有人重视垂帘的皇后,但没人会重视已是孤儿寡母的戚念,她借助这层身份,不知帮到皇帝多少。 又一日,她去皇宫,听闻皇帝不见了,她急匆匆和皇后去找,没想到触到了暗道,困在了里面,她很害怕,可那个时候,她知道害怕是最没用的,只能靠着慢慢摸索才能找到生机,这段路途中,她触碰过暗道中的机关,多亏她的直觉才逃脱死亡,而后终于找到了生机。 她推开机关,是一个幽深的院子,她身上全是泥土,走了上去,却发现皇帝躲在了这里,他缩成一团,低低地啜泣着,而戚念只能退出去,等了好长时间。小皇子已经哭完了,眼角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他走了出去,一拐弯,是戚念惊喜的目光:“陛下,我终于找到你了。” 小皇帝讶然盯着戚念,戚念身上全是泥土,而衣角又被箭矢割坏了,戚念也察觉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只能无奈笑道:“姨母好像有点倒霉,落在了暗道里了。” 小皇帝很是有心,他找到了皇室暗道的地图,给了戚念:“姨母以后再也不用怕了。”而小皇帝也找到一个游戏,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带着戚念去暗道探险,只不过身边会跟着月娘,月娘会武,也对旁门左道有些研究,他们三人,用了几年,把皇宫下的暗道完完全全搞清楚了,而戚念更是有想法,她照着记忆,重新画了一份暗道的画像。 戚念收回思绪,不知怎地,忽然回忆起这段探险,风轻轻刮起她的裙摆。戚念心绪一凝,擦了擦额间的汗,道:“出口快到了。” 戚念话音刚落,就听到拍掌的声音。 啪、啪、啪…… 一下又一下,戚念背后瞬间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而微风一吹,那股恐慌感从心脏滑入四肢百骸,惶恐不已。 而皇帝冷笑着,从一处阴影处出现,而他背后,也冒出了数十位侍卫,那些侍卫一手拿着火把,而另一只手把着刀,他们俱是身材健硕,戚念这几个弱女子,完全不是对手。 皇帝嘴角勾起阴鸷的笑:“我倒是低估你们了,你们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出口,不过朕倒是好奇,究竟是谁这么了解皇宫的暗道。” 皇帝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目光完全落在走在第一位的戚念身上。 第68章 龙袍 暗道一片漆黑,而机关无数,他虽然有先祖留下的画像,但走得太急,而画像上还不是很全,他们还是被机关伤到了,而侍卫护着皇帝,皇帝身上是没有伤痕的。 但这一路,他冷静了下来,画像只有一份,所以只有他能完美地走到出口,但既然她们能进来,必然有所依凭,但未必如他这般轻易,所以,他是瓮中捉鳖。 只是他没猜到这群人来得如此之快,他们刚到这里不久,就听到戚念她们的脚步声,这意味着,她们之中必然有一个人十分地了解暗道。 不过可笑的是,女子走路还是太慢了,完全赶不上他们,而从低声说话那轻快的语气来看,她们丝毫没有预料到危机。 他起了坏心,故意弄出声响,打碎她们的希望,她们好不容易凝聚的希望。 他走了出去,就为欣赏那段期待破裂的模样,要是在戚念脸上看到,那必然十分美好。 戚念心底是慌得,可她不能表现出来,她只能勉强勾起嘴唇:“没想到我们分量如此之重,陛下竟然亲自来寻我们。” 皇帝他没想到戚念会这么淡然,他反而有些急躁,他语气中都带着几分火气:“你不害怕。” 戚念余光扫到了一处,道:“自然是怕的,只是陛下站的位置不太好,又有点不怕了。” 她话音刚落,就按住了一样东西,而皇帝听了这话,直觉不妙,侍卫的反应更快,连忙带着皇帝向前来,却未料到,机关所攻之地,正是他们所到之处,他们这群人,完全被戚念的这句话给骗了。 箭雨密密麻麻地向皇帝一行人袭来,死亡的气息在戚念面前遍布,她伸平右手,拦着不让身后人向前,而后道:“跟我走,我还知道一处。” 她们几人匆忙离去,而尚碧和月娘留在后面防守。她们加快了速度,皇后担忧地问她:“箭雨它……” 戚念解释:“那些侍卫很厉害,不会让陛下受伤的,只能拖一段时间,就怕他们还会追着我们不放,咱们走得这条路,绕了远路,恐怕要好一会才能逃出去,不过只要逃出去,外公的人就会来接咱们了。” 皇后心绪复杂,她原本要依凭一生的男人,如今却是想杀活命,纵然早知道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可这样的选择却也是痛苦不堪。 暗道阴森潮湿,她们从未在这样的地方待过,可已经选了这条路,就无法回头了。 风再次飘荡,轻轻触碰她们,而后见天光。 几人逃了出来,她们不敢歇息,去了熟悉的一个地方,而那里,有清河王的马车等着她们,坐上马车,几人逃脱困境,除了月娘和尚碧这两个会武的外,其他人累得缓了好长一段时间。 皇后先说出口:“陛下似乎没追上来。”皇后眉毛有些皱,情绪复杂。 戚念:“没追上来是好事,总之箭雨把他们拖住了。” 众人沉默了片刻,不再继续多想。 庄妃打破了沉默,也在一旁劝道:“事已至此,也只能继续走下去了,我们如今的希望是清河王。” 庄妃一直都是聪明的女人,从她能和皇后交好,而后被皇帝厌弃后没有丢了性命就能看出,她和皇后不同,她没有尊贵的家族,她有的是赌未来眼光。 戚念挑开帘子,京城一如既往,没有人察觉到今日的诡谲,其实从她重生那一刻,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日,不顾皇权,真正的谋逆。 可真做出来了,反而无所畏惧,只是她如今有点冷,她很想温岭,想见他,不想自己一个人了。 而暗道之内,那箭雨确实没伤到皇帝,但那一众侍卫也不是那么轻松,他们护着皇帝,都或多或少受了些伤,只有皇帝一人完好无损,等箭雨停下,有几人已经没法继续走了。 皇帝扫视了一圈,还剩四个人,他皱了皱眉,压抑着性子道:“能动的跟朕走,朕一定要抓到他们。” 一人劝道:“陛下万万不可,戚夫人很了解暗道,要是再来一次箭雨怕是要伤到陛下。”皇帝原本就脾气不好,这一句话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他直接从身旁的侍卫那抽出了刀,刺了进去:“既然你护不了朕,那也没必要活着了。” 他说罢就离开了,其余三人缄口不言,默默跟上,皇帝走了一会,就停下了,他身体虚弱,原本就是靠着一股气支撑着,又经历之前的箭雨,兼之这暗道过于阴沉,皇帝当时太过惊慌,完全没注意自己的身体,如今走了数十米,瞬间察觉到如今的状态。 他知道自己没法追了,可这么放弃太不甘心了,他唤来三人中武艺最强的人,道:“你去追他们,一定不要让她们离开这里,死生不论。” 接着皇帝又给他形容了地图,可皇帝不知道的是,这地图是二百年前所造,横贯八方的主线路是对的,可一些细枝末节在百年的发展中,早就变了,所以戚念前世明明知道地图的存在,却还是和小皇帝重新探险,再次画图,于是他彻底告诉侍卫一条错的路,侍卫到最后也没有找到戚念。 皇帝对剩下的两个人道:“走吧,回去吧。” 三人往回走,侍卫都跟在后面,一人面色沉着,另一人不知想到什么,脸上布满了哀伤,而在火把的照耀下,很是清楚,沉着那人不敢在皇帝面前多嘴,只能拍了拍那人的肩,却没想到,自己昏睡的大穴上被拍了一下,他很快就失去了意识,昏过去之前,心里哀叹不妙,可皇帝完全不知,剩下的那侍卫问:“陛下可否给属下解惑,生命于陛下是什么意义呢?” 皇帝他呼吸不畅,身体已经发出预警,他必须要从这暗道出去,喝碗药,而侍卫说的话,他并没有放到心上,随意地答道:“皆在皇权之下。” “是么。”侍卫说完这话,皇帝只觉刀光一现,侍卫眼角有点红,眼中是一片疯狂:“所以我哥哥就是因为这么无聊的理由死的么,他才刚成亲,就被陛下赐死了,陛下你良心过得去么!” 侍卫想要刺死皇帝,但他毕竟是脑子一抽做的,手还有些抖,一个错身,只伤到皇帝的肩膀,而皇帝骤然爆发出活命的意志,匆匆从这里逃了出去,侍卫想要继续追他,可皇帝一下子步入如蜘网般密集的暗道中,侍卫不知道地图,只得按着记忆,回到了最初拦戚念的地方。 侍卫们一般都会带着金疮药,而他们扎住了伤口,勉强活了下来,见到这个侍卫去而又返,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侍卫道:“陛下让我从这边拦住那群人,怕她们原路返回,毕竟那里面有两个会武的丫头。” 其他人听了这个理由,到没有怀疑,而侍卫道:“我去前面查探一番,省得再被那个丫头阴了。” 说罢他就迈过这里离开了。 而另一方的皇帝,没有固执地非要走到寝宫,他找到一个出口,直接出去,他运气不错,是一处靠近寝宫的宫殿,而夜里有来回把守的侍卫。 他连忙喊道:“扶朕回宫。”接着就昏了过去,直到温岭回来那一刻都没醒,只是魏国公那件事是提前布局,因而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戚念她们也就这样逃过一劫。 清河王府,原太子已经从这里待了有一段时间了,他经常会和清河王聊天,毕竟他曾是自己的老师,只是过了几年,早已物是人非,就连他们也早就变得不同,他很想念远在千里的妻子。 他不想称帝,很不想,他曾是权力风口浪尖之人,饱受权力带来的苦楚,而失去权力后,他不再被这东西束缚,其实是不习惯的,他也想过回去,重新拾起权力。 谁也没想他遇到如今的夫人,跟着她,他找到自己所长,完全不需要同曾经一样,同室操戈,每日都能毫无压力地活着,他从未如此轻松过,尤其是听闻他六弟登上皇位那一刻,虽然他有几分的不可置信,毕竟有几个弟弟也颇具才华,最后竟然是六弟赢了,结局真是奇妙,这一瞬间,他彻底放弃了过去。 可谁知权力却没放开他,如果不是六弟如此荒唐,虞国大地,陷入水深火热,他一定不会出现。 今日就是反叛之日,他倒了一杯酒,心却道清河王看似老实忠诚,没想到他才是胆子最大的哪一个,不过他老了,就算是想掌控朝廷,也没有几年了,他要防的是那些沉寂的世家,他们在蛰伏,等着撕咬下一任的君主。太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 清河王再次出现在太子面前,他面上布满了喜悦:“天要助我,陛下不知去了何地,到现在就昏迷不醒,而那些世家的家主,皆在宫中,太子可还记得路线。” 太子又把他们定下的说了一遍,清河王行了一个大礼:“今日就是陛下登基之日。” 清河王说完这话,之后就来了几个丫鬟,捧着衣服,太子一打开,果然是龙袍。 第69章 坦白 太子穿上龙袍,他原本就身材挺拔 穿上之后更显威仪,果然,这几年在民间的生活并没有让太子泯然众人,反而身上多了一份沉稳的气质。 这样的人登上帝位,未必会受世家控制,清河王暗暗想到,他见惯了许多权贵之人,他们从一出生就活在帝王世家,从未脱离过高位之上,而太子不同,他从出生就身份尊贵,于别人看来这一路上顺风顺水,可清河王曾当过一段时间太子的老师,又岂会看不出太子眼中那份压抑,以及他人暗杀时的那份果决。 当时清河王就在想,如果太子按部就班成了皇帝,那如今的大虞必然要强盛不少,可世上没有如果。 不过他总算回来了,那些世家打的主意,恐怕要被太子击碎。 但这并不让人厌烦,清河王并不是一个非要逼宫的人,前世他到死都没做越界的事,只是如今皇帝逼得他的女儿无路可走,而他也察觉到外人那群野心之人要占地为王,再不做些什么怕是要天下大乱,而抢占先机正是改变这份乱局的第一步。 婢女为太子披上了披风,完美地遮住了龙袍。 他们一起出去了,而这时有侍卫来报,清河王挥了挥手,侍卫道:“小姐她们到了。”清河王一直没有表露的紧张心绪终于平静了。 侍卫说的小姐太子自然是知道的,估计他这辈子都忘不了一个官家之女,孤身一人来到他面前,逼他回京,只是太子有点好奇,皇帝还没死,余威尚存,她们是怎么在重重包围下,逃出了皇宫。 别说皇子,就连清河王也是这样想的,他之前靠着细作,把信传给了皇后,并且告诉皇后,他有办法把皇后和戚念带出来,而皇后看出来其中暗含的意思,几个人的目标太大,昭和殿内,只能带出皇后、戚念和小皇子三人,清河王以为皇后会答应,没想到皇后拒绝了,并告诉清河王,她们有办法出来,一定不会耽误他们。 虽说清河王也在上火,但他也知道皇后不是孩子,敢这么说必然有所办法,他只能等着皇后出来,不过皇后在信的结尾说了一处,告诉清河王派人到那里接她,这勉强打消清河王的疑虑,早早地在那处布了局。 不过她们回来了,清河王要先出看看她们,太子也跟着去了,而半路上又一侍卫道:“我们抓到一个形迹可疑的宫内侍卫,如今宫内戒严,他却逃了出来,恐有蹊跷。” 清河王道:“先压着审一审,一会我会唤他,别让他自杀。” 侍卫:“是,王爷。”说完侍卫如一阵风,迅速离开。 太子打量着侍卫,心里暗道,真不愧是清河王,他心腹的侍卫个个武艺高强。这是清河王的习惯,他曾是武将,认识一些江湖之人,和他们也是好友,而后他到了京内,特意去找了那群朋友,教出来一批高手,尚碧和月娘就曾属于那群侍卫,她俩是其中的佼佼者,月娘是清河王单独派给皇后的、 而尚碧原本就是戚念的丫鬟,只是戚念和尚碧在清河王府的时候,被王爷的朋友看到,一人好才,察觉尚碧对于别人的窥探很敏感,特意上去摸了骨,摸完之后就道:“此女练武必成大器。” 于是尚碧稀里糊涂成了练武的一人,练完之后又回去保护戚念了。 皇后她们刚下马车,折腾了一晚上,实在是有些疲乏,可她们不敢睡,这一行人里,只有还在咿呀学语的小皇子在睡觉。 而清河王进来后,道:“苦了你们了,不必行礼。”皇后眼角发红,却忍住了悲戚,温声道:“外公,我们出来了。” 这一句出来,像是终于挣开了枷锁,倏然放松,她们那种虚无缥缈的感觉终于落到了实处,有了纯粹的真实感。 芸氏一下子就掉了眼泪,但这样太丢人了,她侧过头去。 一旁的太子见到戚念,他猛然走了过去,好奇地问她:“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戚念就把暗道的事讲了,这事瞒不住,太子惊奇道:“没想到你竟然会知道暗道。”戚念随便编了几个理由,大概是在一个宫内不小心碰到了机关,得到了暗道的地图,于是这事被轻易瞒了过去。 戚念却隐约间察觉,其他人或许都信了,可太子不信。但她暂时没有更好的理由。 太子只轻轻扯了扯嘴角,又回到了原位,清河王对戚念道:“今日你夫君快到了,我已经派人去接他了。” 戚念点了点头:“多谢外公。”清河王今天很忙,他只是看看皇后她们是不是平安无事,见没有大碍,随后就走了。 等他们一走,几人又纷纷落座,清河王不必说,就算是不认识,也能大概猜出身份,可披风的太子就没人认识了,众人开始问皇后,皇后模糊间猜到太子是谁,可她在一切尘埃落定前不敢多说,众人的目光又瞧向了戚念,刚才那人的态度众人都看到了,戚念淡然一笑:“这我可不敢说,说多了怕惹出祸乱,过些日子你们就该知道了。” 众人见戚念这么说,也只能忍住好奇了。 侍女敲响了门,她们在门外道:“娘娘,我们准备了吃食。” 清河王府的管家还是心念她们的,见她们这么早过来,折腾自己,怕是还饿着,于是嘱咐了下人,准备了早餐,而婢女说完后,众人才察觉,自己确实是饿了。 皇后道:“进来吧。” 婢女把饭菜摆了上来,菜色很鲜,还飘着浓郁的香气,一下子勾起她们饿着的知觉,皇后倒了杯茶,举起对众人道:“我今日以茶代酒,为我们逃出皇宫干上一杯。”皇后像是和过去做一个该别,连本宫这两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众人也举起了杯子,以茶代酒,一起饮了下去。 清河王和太子出来了,太子嘴角挂着一抹笑:“没想到你那个小孙女如此的有趣,世间的男人都没有几个有她的勇气。” 清河王压住嘴角的自豪,脑子里却想起那一段段过去,戚念那孝顺的样子,熨帖着清河王的心,他道:“这是自然,她自小就是最好的。” 第70章 死亡 太子见到清河王这般模样,也知道戚念的好了,而管家过来了,道:“王爷,时辰到了,可以入宫了。” 清河王那残留的亲情蓦然一凝,凝成一份决然的无畏,他一直在把握着时间,等着那些大臣全都进了大殿,而如今,正是他去的时辰,而他对管家道:“你不必跟着去了,城墙之处,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留下来等温大人回来,等回来的时候,看着记号,一举攻进去。” 管家道:“是。” 清河王雷厉风行,加上他活了这么长时间,早就有所准备,曾经世家死于豢养私兵,而他早早就养了一批人,但他不好争锋,不会在皇帝眼皮子地下做这等事,但如今,他们可以入京派上用场了。 清河王的私兵,耗了不少心思,皆是以一敌十之人。 皇宫之内,皇帝终于悠悠转醒,他脑子像是炸裂一样的疼,胃里翻着酸水,恨不得呕吐,总管扶他起来,婢女端来了药,皇帝一口饮尽,他脑内喧嚣的声音终于断了线,没再打扰他。 他怒道:“那群侍卫回来了么!” 皇帝一人,独身出现在寝宫不远处,而喊完侍卫下一刻,就陷入了昏睡,侍卫赶紧把皇帝抬回了寝宫,而总管看到这一幕,肝胆俱裂,差点一个腿软跪了下去,可理智还在拽着他,他连忙请来了太医。 太医开完了药方,隐秘而又叹息地说:“陛下身体不好,这一番折腾怕是又要休养半个月了。” 总管倒吸一口气,要知道上次休养就杀了不少身边人,他就是上一次填补进来了,这一次怕是又要发火,他这条小命怕是要难留下了。 而皇帝问完这话后,总管强忍着冷汗道:“陛下出现时,身旁没有一个人,奴才已经派人去寻了,只是奴才无能,见陛下昏了过去,竟一心放在陛下身上,分身乏术,没法盯着侍卫。” 总管把这个锅扔给了统领,侍卫都是他的人,而自己只是一心关心皇帝,所以就算没找到那些侍卫,也和他无关。但总管虽然把锅甩了出去,可他并没有心安,皇帝是个疯子,他想杀人不需要理由,完全就是看不顺眼就杀了,只是有个理由,总比什么都说不出来强上一点。 皇帝可能是刚醒,还没有起残暴的心思,他已经静下来了,开始反思这件事,他昨天太激动,直接就跟着去了,可他又不是傻子,他只是太自信,以为那几个女子完全不是他手下的对手,于是吃了大亏,如今他躺着,很多事情都浮现在脑海里。 逃跑的人里有皇后还有庄妃,庄妃是和皇后交心的人,也曾经是他觉得最有安全感的女人,他心底冷笑着,这个最有安全感的人,反而成了气得他昏厥罪魁祸首之一。 不过这彻底暴露出他们的目的,清河王和郡主府都在京城,就算是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但她们已然如此决绝,除非是…… 皇帝面色一凛,急切喊道:“快,不要让他们去找侍卫了,所有的侍卫都来保护朕。” “陛下果然敏捷,可惜晚了一步。”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响起,皇帝伸向了枕边,那下面有一把匕首。 清河王带着一个斗笠的人进来,而他背后还有数十位高手,顷刻就制服屋内的人。 皇帝见此,知道大势已去,面上挂着嘲笑:“没想到竟然是你背叛了朕。” 清河王却上前一步,屈着身体,叹息道:“陛下,老臣的女儿和孙女都是尽心敬爱陛下,可陛下却从不不把这当回事,还夺取她们的自由,老臣实在是畏惧,陛下会不顾多年情谊,直接会夺走她们的性命,这些日子,有多少人死在陛下手中,虽然老臣猜出那是陛下为了灭世家的威风才做的,但这件事,确实寒了天下的心。” “原来你都知道啊。”皇帝以为自己做的足够隐晦,可没想到居然被这个老人看出来,不过他面前的老人经历数年权力的角逐,能看出来倒也正常。“这就是你谋逆的原因,不过真是可笑,你是不是觉得朕死了。你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了,等你坐在这个位置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你的弱小了。” 谋逆之人,到了最后,都会沉迷于权力,他就是这样,享受权力带给他无尽的战栗和愉悦。 “多谢陛下担心,不过陛下误会老臣了,老臣一直心系皇族,怎会以下犯上呢,老臣今天能闯入宫里,正是因为老臣找到了真正的一国之君啊。” 清河王退后了半步,而太子摘下了斗笠,皇帝倒吸了一口气,目光完完全全地凝住了,他声音都是沙哑的:“太子哥哥。”他还是六皇子的时候,总是爱这么叫太子。 而太子会温柔地回他一句:“陌儿。”那是皇帝的小名,太子其实生性仁厚,他待人都是很好,六皇子母亲并不得宠,小时候受了不少欺负,只有太子会出来,喝住那群人。 可惜当年那段兄弟情谊早就消失,如今六皇子成了皇帝,病弱地躺在床上,无力起身,而太子落入民间,要靠着旧臣逼宫夺位。 很可笑,皇帝似乎也想到这一层了,他突兀地哈哈大笑,笑中带着一丝凄凉。 他笑够之后,对太子道:“太子哥哥一向宠我,赐我杯鸩酒可好。”他从蛰伏到登基,心思深沉,但他却了解自己的身体,如今这满是疾病的身体,也经不起折腾了,而侍卫到现在都没有出现,意味着外面大局已定,他只想要一个干脆。 太子叹息一声,旁边早已有人倒好鸩酒,而太子接了过来,走向了皇帝,太子叹息道:“当时我听闻你当上了皇帝,其实没有回来,因为你曾在我面前醉过酒,那时你说要是你有了权力,必让天下之人吃饱穿暖。” 这是他们还不足十七八的时候,那时一处水患,太子非要亲自前去,而六皇子阴差阳错,也跟着去了,他们耗时三个月,终于救了黎民,而六皇子被触动了,归京那日,他们都饮酒了,六皇子更是喝多了,在太子送他回去的时候,他醉着说出那句话,“我若有权力,必让百姓不受疾苦。” 可光阴磨灭了一切,只有太子记得当时少年心诚。 “所以这一切都是我自己作的,太子哥哥是想这么说!”皇帝有点癫狂,他不敢问下去,害怕这一切都是自己造的孽。 “清河王有私兵,可他要真爱权势,在你们争位的时候他支持五弟就好了,不会等着你发疯,他才出兵。”五弟是他们之中胆子最小而立场最不坚定的那人,有人劝他他就如芦苇一样左右摇摆。 “你心里是有主意的,清河王他能看出来,控制你这样的人对他而言才是难事。” 这话彻彻底底把皇帝那偏激责怪别人的心思击碎,而他面前的军队,纵然是无声,却好似在嘲笑他。 而他自己也在嘲笑他自己。 多么可笑啊,一代帝王,收复那么多疆土,却落了鸩酒的下场,他一饮而尽,那些曾经的是是非非似乎都涤荡在脑海中,意识消失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那年春雨,他持着一把伞,遇到多余的一位贵女,他蓦然上前,把伞递了上去,而那贵女抬头,眼中尽是感激:“民女戚蕙,多谢六皇子。” 大臣在殿内,明明晴空万里,而大殿之内却挂着一股凉风。 皇帝一直没有来,众大臣从那里等着,这段时间皇帝肆意惯了,早朝从来都没有准时过。 大殿内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礼部尚书跟一旁的大臣小声道:“你不觉得今天有点诡异。” “尚书大人也发现了,今天守卫很多,还有往这跑的脚步声。” 其他人自然也发现这件事了,他们都在讨论,“难道是皇帝又要做什么?” 皇帝这些日子不仅来的晚,还爱折腾,有好几个大臣就是被折腾死的,众人都快患上恐惧症了,外面这么静,他们难免会多想。 有人又道:“你们听说昨天有人围住魏国公的府邸么。” “听闻那群侍卫又走了。”陛下前些日子派魏国公去接得胜回朝的温岭,而后国公府就被侍卫围住了,这一连围了好几日,结果昨天晚上他们走了。 今日上朝路经那里的官员没见到侍卫,那并不是皇帝撤下去的,是清河王在夜里给解决了,那群人要换岗,晚上换岗前清河王派人在他们的吃食里加了迷药,然后到了夜里,直接睡了过去,而早上换岗的人中那个首领被清河王的人绑了,而手下则通知不必再去了。 这样魏国公那里轻而易举地解决了。 “今日温大人回来了啊。”有人又道:“温大人身为监察官,这么快就和魏将军收复了塞北,不知皇帝要怎么赏赐。” 也可能是不赏赐,其他人心底默默地想,温岭离开前曾和亲戚念成亲,而众所周知,皇帝厌恶戚念的姐姐和郡主的势力,温岭非要逆着皇帝的心意来,皇帝的脾气,在当时能忍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而如今边境已平,皇帝怕是要过后清算。 外面这么乱,说不定就是皇帝在布局,要一举杀了温岭的局。 众人心里如是想到。 之后大臣天南海北的谈,而就在一瞬之间,象征着帝王离世的钟声响起,传到了整个皇宫,而大殿之内,繁杂的喧嚣声骤然清净,每个人都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半晌才反应过来,争先恐后地往外跑,他们要去寝宫,可侍卫抽出长剑,拦住了他们, 吏部尚书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陛下到现在还没来,你难道要阻止我们尽忠。” 侍卫一板一眼道:“大人不必如此惊慌,会有人来替大人解释这件事。”吏部尚书这才发现,这人很是面生,而穿着更不是宫中之人,他额头立刻冒出细细密密的一层汗,在他们闲聊的过程中,宫内怕是换天了。 他们缓步退了回去,每个人脸上都不再轻松,他们在等着,等着幕后之人的到来,那个人一定会和她们解释,要忍住。 吏部尚书扫视了一圈,满朝文武,有权势之人皆在此地,究竟是谁,做了恶事,他思考片刻,手一下子握紧了,是啊,那个人虽说已经放权在家了,可没人会因为他老了就轻视他。 清河王,他的女儿是郡主,他的孙女是皇后,皇后之子,简直就是最好的遮羞布。 第71章 丧钟 吏部尚书冷静着,等着清河王的到来,果然,过了片刻,清河王来了。 他带着侍卫过来了,除了吏部尚书,众大臣皆为惊愕,完全没想到三代老臣,竟然会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可没人敢说话,朝堂之上,活着的人都学会了闭嘴,那些闭不了嘴的人,早就化为白骨,历经风吹日晒了。 可这并不是最后的结果,清河王走进来之后,一人也走了进来,众大臣彻底惊吓到了。 他们同时爆发出:“太子殿下!” 太子难见的温和,民间的那段时光早就浸润了他的眉眼,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又见了这些熟悉的人,他有种恍惚感,骨子里那原本生于皇族的气势瞬间流淌全身。 他想起那段身为太子的日子了。 清河王道:“太子乃是天下正统,老臣耗费终日,终于找到了太子,陛下薨了,而今,正是太子登位的时刻。” 其他人看到那群侍卫带着刀,堵住了出口,彼此互看一眼,他们都有活下去的欲望,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跪了下去,道:“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太子垂下眼,道:“平身。” 清河王心底一松,这件事,终于终结了。世家曾经属于太子的人不少,只是随着太子的失踪不再出头,如今太子回来,他们完全可以再次出现。 况且清河王自己就是隶属太子一脉的。 当初太子刚到清河王府之时,清河王问太子:“太子殿下可否原谅老臣。”清河王是在说过了这么多年,清河王现在才来找他。 太子摇了摇头:“在外面那几年是我最开心的日子,我听闻你的女儿生了皇子,你害怕么。” 清河王立刻跪道:“请陛下绕我女儿一命。” 太子轻笑:“我不会对恩人恩将仇报,况且我答应过一人,要一生一世对她,如今我来了这里,已经是对她誓言的背叛,所以我不登位后,不会娶皇妃,而且我也不想让我的后代饱受权利的斗争,那个孩子,就过继给我吧。” 清河王却未放下心,人心不可测,可他却没表现出来,跪道:“是,这是她的福分。” 而这次逼宫,清河王也不仅是靠着自己的力量,他联系了不少旧臣,那时帝王太过残暴,那些旧臣想起太子的那份温厚,纷纷应下与清河王的联手,而有不少旧臣的子嗣在宫中当差,他们也畏惧皇帝的霸权,听闻此事之后,给了清河王不少便利。 这次逼宫才无比顺遂。 大局已定。 一处暗道的出口,一僧人从那里出来,他拍了拍身上的脏污,而后又恢复往日的模样。 他到了一处茶馆,要了一杯清茶,小二还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僧人,好奇问道:“大师从何处来?” 他浅浅一笑,恰如佛祖拈花:“天光所在之处。” 小二没法理解,他只得倒上一杯茶,招呼下一位客人。 僧人正是充越,皇帝之前留下他,让他讲经,他讲完后皇帝睡了个安稳觉,而后皇帝就经常叫他去了。 可皇帝不知道的是,充越并非普通的僧人,他修过开口禅,且在此事上极具天赋,天下之人,没有一人会在开口禅上超越他。 如果是一个心怀天下的僧人有这等天赋,那必定是天下之福,可他不是,他成为僧人是阴差阳错。 他年少时爱慕皇后,可皇后眼里只有六皇子,他想要争,可当时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他听闻帝王残暴,可他也知道皇后诞下皇子,他以为母凭子贵,皇帝不会伤害皇后,可他错了,他入宫之后,故意和宫人交好,打探皇后的近况,那些宫人毫不保留地说了皇帝的无情,以及如今皇后的惨境。 一代帝后,在没有犯错的时候,竟然无法踏出宫门,这仿佛是对他曾经天真想法的嘲笑。 真是可笑,他以为她得到了幸福,实在她永远都远离幸福了。 星辰之下,再无那个笑得肆意斗棋的女子,轻狂地对他道:“再来一局。” 他对皇帝用了开口禅,一念之间,足以魔心四溢,那原本助眠解忧的禅语化为妖邪的魔音,逼着皇帝一步步走向死亡,而在他死得一瞬间,他会因为皇后痛不欲生。 丧钟终于响了起来,他似是叹息,又似解脱,抿了一口清茶,去了清河王府的方向。 敲门声响起,尚碧起身去开了门,见到来人,她急忙退到一边,行了礼:“参见郡主。” 郡主率先进来,而后是太傅和温岭的弟弟妹妹。郡主和太傅面上全是担忧,而见到皇后和戚念面色还好,他们暂时放下心了。 其他人也要行礼,郡主道:“不必行礼。” 戚念感觉自己已经许久没见到郡主了,这次相见,她眼角是湿的。 郡主何尝不是这种感受,她几乎有些泣不成声:“你们受苦了。”她这是万分的担忧,想她行事凌厉果决,哪有这么悲戚的时候呢。 两个孩子的安危,是她忍受不了的难言。 戚念道:“没事了,从今天起,我们就能好好的。” 郡主道:“我知道你们有主意,可我身为母亲,还是忍不住担忧,而你们父亲也担心你们,只是他不擅表达,不好意思说出来。” 众人的目光看向了太傅,果然正如郡主所言,太傅一样古井无波的面容上露着些许的悲伤,太傅是个面冷心热的人,素来用行动来告诉她们姐妹,而如今这大概就是太傅能露出直白的表情了。 庄妃在一旁瞧着,她过早的失去家人,如今这其乐融融的样子,莫名让人羡慕,可惜自己已经没有家人了,他们早就死于一场水患。 其实她已经要比很多人要幸福了,至少她活了下来,她心里嗤笑着,而后,她在郡主身后看到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有些许的害羞,或许是试探,其中一个孩子探出了头,恍惚之间,庄妃看清了那个女孩子的脸,和她母亲一模一样。她有一瞬间的心疼,明明知道是温岭的妹妹,可却让她回忆起那段残酷的记忆。 “嫂子。”温颜和温岭在唤戚念,戚念没有忽略他们,眼上挂着笑,而两个孩子立刻就跑了过了,戚念揉了揉他们,瞧着他们长高了不少,连眉眼就长开了。 戚念温声道:“今天你们哥哥回来了。” 两个孩子同步点头:“嗯,他约定好了要尽快回来,现在回来算是没有打破他的约定。” 戚念乐了:“是啊,他没有打破自己的约定呢,那你们要不要奖励哥哥。” 温颜一向喜欢这些,眨了眨她的眼睛道:“嫂子你要做什么,我都可以支持的。” 戚念道:“暂时没想好,以后我们一起想?” “好啊。” 他们谈了一会,戚念和皇后算是了解外面的情况,他外公联合了曾经属于太子的人,一起去了皇宫,而原本郡主和太傅是在戚府,而清河王借了这份权势,把郡主和太傅接到了王府。 有下人来报,道温岭入府了。 众人只察觉到一阵风,戚念就从这个屋子离开了。他们望着开着的门,完全没想到思念与相遇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皇后只能先打破平静,道:“这么长时间没见了,难免想念。” 众人:“是哦。” 戚念她匆匆走着,她终于走到了,温岭正在那里站着,他身上还披着战甲,看不出哪里受伤了,唯一能看见的,只有那张脸还是走之前的模样。 她的心恍然间酸了,这些日子过得心惊胆战,她不想向别人哭诉,害怕对方惊慌,她一直都在忍着,而如今她见了温岭,那些委屈成了实质,络绎不绝地往她身上跑。 温岭刚到清河王府,而过了片刻,就听到了脚步声,这种熟悉的声音,哪怕相隔十年,他也不会忘记,他转过身去,就看到了戚念。 他在塞北时间不算长,可因为想念戚念却格外的难熬。 近乡情怯,近人情忧。 他不知道自己见到戚念那一刻,自己会有怎样的情绪。 他抱住了戚念,在那一刹那,他忘记了之前那浓厚的思念,只有怀中的温软,清晰而又明了。 “我回来了。”温岭的话语并不多,仅仅四个字,却像是阳光穿透黑云,驱散了悲伤,这四个字,比千言万语分量更重。 “今日他们逼宫。”温岭怀里,戚念声音低低的,还没从委屈里挣脱、 “我知道,还知道你找到了太子,念儿很厉害。”温岭安抚她。 “太子仁厚,可我怕我选错了。”戚念把最后的担忧说出了口。 “他和其他人不同,他从出生就接触到至高的权位,早已对抗过权力的腐蚀,而且,现在要比当初好太多了,当时多少人自立为王,而如今这份局面,算是安稳。 况且我当初见过太子,当时徐邻带着假太子要攻下京城,我带人灭了那一路,太子其实出现了,我和他交谈了一夜,要是他想做,是可以做好明君的,如今这世道,不正是缺一个明君么。” “况且。”温岭说了最后一段话,这段话,彻底安稳了戚念的心,“他要是残暴的话,你还不信你的夫君么。” 戚念些许地离开他的怀里,仰着看他,眼里尽是坚决:“我一直都信。” 第72章 安定 一切都已经成为尘埃落定,太子成为了新的皇帝,而清河王却没有接受封赏,他递交了辞呈,要回府内养老。 皇帝看着这份辞呈,瞧了瞧清河王,清河王道:“臣已老迈,无心朝堂之事,回府之后,有闲暇足以。” 皇帝听后,默默无言,而后批了辞呈。 而温岭已经成了温翰林,在成为翰林之前,他一直就忙着解决那些有反叛意图之人,那些人很快就被温岭解决了,回京之后,他成为皇帝眼前的心腹。 新皇行事稳重,他因有在民间的经历,政令不再如同过去,如水镜看花般高高在上,天下百姓,皆高呼陛下圣明。 庄妃没有回宫,师琼过来拜访温岭,却见到了庄妃,他一颗心锁在了庄妃身上,而后又在路上巧遇两回,这一颗真心立刻全都系在了庄妃身上,再也挪动不开。 庄妃对师琼并不厌恶,只是她从未感受过如此赤诚的情谊,她自小被家人背叛,而后又成了丫鬟,最后成了庄妃,这一路上,她的生命只充满了算计,没有半分的真心,面对师琼的真心,她有些畏惧。 可师琼依旧坚持,戚念又和庄妃做上了朋友,对她道:“缘分有时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可一回首,它还偏偏停驻在那里。 我之前曾爱慕过首辅的儿子,以为何晔就是我的良人,可谁成想,原来我的良人早就在别的地方等着我了。” 庄妃听闻过戚念爱慕过何晔,而如今戚念能这样大大方方地讲出来,恐怕她早就对何晔没有一点感情了。 她羡慕温岭和戚念的这段感情,但她怕自己接受不来,她很会算计,她能算计曾经的小姐,也能算计先帝,可偏偏遇到一个以真心待她的师琼,她反而失去了算计的力气。 温颜放学归来,见到庄妃,温颜知道庄妃和嫂子关系很好,她凑到庄妃面前道:“其实师琼他偶尔犯二,但他心思很赤诚,喜欢姐姐就一定会奉上全部的真心。” 庄妃沉默了,温颜这一句话彻底击碎了她的惊慌。和戚念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好友,她早就知道温颜并非温岭的亲妹妹,而是水患里救出来的女孩。 她看到那孩子手腕上的一点痣,就知道,那是她的妹妹。 她唯一血脉相融的亲人了。 庄妃最后还是答应了师琼,嫁人前日,她去找了皇后,皇后在哄小皇子,皇后听闻她要嫁人了,拿了东西,给了庄妃。 庄妃并没有推辞,而是收下了,她道:“我已经从那段悲伤中逃出来了,当我答应的那时候,好像有什么束缚破裂了,而我自己放过了自己。” 说罢她就离开了,她听闻,有一个还俗的僧人,一直喜欢皇后,而那个还俗的僧人,听闻已经考了科举,大榜放出,虽不是拔尖,却是榜上有名。 还听闻这次的考官是温岭,她好奇,温岭知不知道考生里面或许有爱慕皇后的人。 不过这都与她无关了。 温岭回来的时候,戚念正等着他,他一进屋,戚念脸上溢满了笑:“你终于回来了,正好赶上他们拜堂。” 温岭目光温柔,揉了揉她的头,道:“我回来晚了,陛下有点事。” 戚念并不在意,温岭每日都要忙很多事,他要是有疑惑自然会跟她说,到时两人一起商议。 温岭却是很踟蹰,戚念想拽着他走,可温岭没走,戚念面带忧虑:“怎么了?” “陛下想在五年后辞位,皇位由煦儿继承。”今天皇帝召唤温岭,就是这句话,山河平定,天下富足,皇帝想念他的妻子,迫切地想要回去。 温岭有些惋惜,毕竟皇帝实在是行事稳重,虞国这些年是少有的安定,但这些年里,皇帝也回去不少次,他做事并不是一手全抓,而是让人各司其职,又有监督,他只需要保证虞国那些大事的做主就好,他信任温岭。 温岭在新皇上任那段时间,用了几件事,彻底博得帝王的信任。 而皇帝就用这段时间,回了他妻子那里,长的时间甚至要留二个月,有时候也会叫他妻子来到京城内,他假扮一个身份,一是发展妻子家中的产业,二就是他太思念妻子。 这样算下来,其实皇帝和他妻子相处的时间很长,但他还是选择了拒绝。 他义正言辞道:“煦儿就很好,朕考验过他的功课,完成的都很好,而且朕也选了你们几位臣子辅佐他,他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 温岭见皇帝去意已决,只能应下。 而回去之后,煦儿正在院子里练书法,煦儿这段时间经常跑到这里来,他很喜欢和温廖待在一起,因为温廖讲的东西很有意思。 温岭心道,这个孩子,真的要比很多人都要刻苦了,哪怕没有别人的督促,他也能靠着自己的意志学下去。 或许皇帝没有看错。 戚念万分惊讶,她没想到皇帝竟然在他最有权势的时候放弃了皇位,也没想到煦儿这么小又要登上高位。 不过现在要比之前强太多了。 之前那段时候她和姐姐风雨飘摇,朝堂官员,全是敌人,如今朝廷上没人敢伤害煦儿了。 而且此时的心境早就与当时不同,如今有温岭陪在他身旁,无论发生什么,她的心都有归乡。 戚念握住了温岭的手:“重来一次,那些不圆满,如今终于落了个满堂彩。” 温岭道:“是啊,我们天生一对,上天都看不下去,非要给我们一个圆满。” 又是一年初春,皇帝拒绝了众位大臣的挽留,回了民间,没人能找到他的踪迹。 而这七年里,科举选官之中,而温岭当了好几轮的监考官,他行事公正,那些学子,皆称温岭为一声老师。 戚念也并非长久地待在府内,而是用她手中的权利,扩大了博文苑,让一批批想要读书的学生有一个机会。 而在戚念的帮助下,之后不少在民间传颂的官员都在此地诞生。 她封为了浩命夫人,天下之人,无不庆贺。 山高水远,道阻且长。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更 听闻她千娇百媚,求收藏^_^ 第73章 番外 五更天已过,戚蕙又被噩梦惊醒了,她这段日子总是睡不着,过去的痕迹始终是留下了,她再抗拒也摆脱不了,可如今要比之前好上太多,曾经在昭和殿,她甚至连呼吸是压抑的。 她披上一件衣服,走出房门,走入了一个房间,那里面摆着一排排画,那都是戚蕙曾经画出来的,而太傅见着这山水画,颇为喜欢,特意寻了一个房间来放戚蕙的画。 她磨了一会墨,随后铺平了画纸,执笔在上面挥毫,她已经很久都没有画过画了,在宫内,她要管宫中之事,还要和一群美人勾心斗角,疲惫充斥在浑身上下,她完全没法静下心来,绘一幅山水画。 如今她终于从那份吃人的宫内逃出,心里倏然静了,耳边那常在的喧嚣声都化成满天大雪的无声。 落笔更快了。 水流湍急,轻舟忽过,戚蕙廖廖几笔,绘出了一幅这样的画像,装裱上或许是一份美景,可戚蕙并不满意,她明明想要诉说地是自由,可墨一下子浓了,反而有几分的压迫感。 戚蕙收了画笔,她又失败了,这已经是她失败的第十幅画了。 她有恼火,走出房门,天已大亮,戚蕙唤来月娘,一起出去了。 她自从做了母亲之后就再也没在街巷走过,她逛了许久,挑了许多小孩子会用的东西。 新皇登基,她这个前皇后可以说是处境十分尴尬,而生的皇子的更是碍眼,戚蕙以为她要带着煦儿逃走,才能抱住煦儿的命。 可新皇却说,朕不会害他,可他身上既然留着皇族的血脉,那就让他继续留在皇族学习吧,而你身为她的母亲,可以随时来看他。 戚蕙挂念煦儿,一有时间,就去看煦儿,而新皇也总会关心这唯一的小皇子,他在去看煦儿的时候,正好看着戚蕙在那里哄着煦儿,她眸光里透着不舍和温柔,有那么一瞬间,让他想起了他娘子。 他娘子曾经问他:“我们有孩子的时时候起什么名字更好听一点。” 新皇说了几个,娘子都不太喜欢,他那几日愁绪绕身,而他娘子知道后,赶紧安慰他,没事,等着我们有时间你一起商量。 这一等等到了现在,两人还没有孩子,新皇有点遗憾,而戚蕙这一幕恰好让他想起了那时,他觉得煦儿小小年纪就和母亲分开,太过残忍,于是当即就道:“你要是舍不得,就抱回去几天也可以,不过要带好护卫。” 戚蕙骤然得到这份应允,喜不自禁道“多谢陛下。” 新皇默默离开,离开的时候他想起那戚蕙的容貌,他还没有回京的时候,就传闻戚蕙是在京中美人中可谓是拔尖,而今日新皇终于见到了,也觉得传言倒也有可取之处。 不过想来,还是他娘子是最美的,皇帝这样想完就走了。 有了皇帝的这份诺言,戚蕙总算是解决那份担惊受怕了,而小皇子还没到教育的时候,煦儿暂时不需要道宫内,因而大部分时间就留在了郡主府。 而此时郡主很是闲暇,新皇刚登基的时候,郡主忙得不分昼夜,终于稳固了新的一份势力,而过了那段时间,郡主反而轻松了不少,毕竟新皇还是太子的时候,郡主就待她很好,郡主和新皇的交情,远比先皇深厚。 而太傅也重新请回去入朝为官,太傅行事总揽全局,总是是新皇不谋而合,新皇也察觉到这点,渐渐把一些事情交给太傅,而太傅总是完成得远比别人更合乎新皇心意,这并非太傅故意而为,只是新皇和太傅一样,同样在民间多年,更有为民着想的心思。 温岭成为新皇的心腹之后,太傅和郡主作为温岭唯二长辈,郡主和太傅行事也远比之前更顺畅,除却温岭本身的才华,他还有对未来预料的很准,虽说这早已过去不太一样,可一些人,一些事还是会发生,而温岭能大体够预测之后的走向,这样之后,温岭更能把那些未发生的事态掐到苗头之中。 天下更为河清海晏。 天下过于太平,朝内过于顺遂之后,郡主反而落个清闲,皇后把煦儿从宫内接回来后,郡主彻底闲不住了。 和天下间母亲一样,想要帮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孙子,之前没有办法,如今有了机会,她接近了煦儿,看着心里一喜,煦儿有七分的像戚蕙,郡主总是忍不住想起小时候她刚生下戚蕙那份喜悦感,可惜随着两个孩子大了,她没法像小时候那样宠着了。 小孩子总是热爱走路,而煦儿小小年纪就跟着母亲熬过冷宫,逃过暗道,他远远要比一般孩子更有活力,能起来就绝不坐着,郡主怕煦儿磕到碰到,特意在他的屋子里面放上了毛毯,于是煦儿走起来更快了。 如今煦儿有郡主和芸氏看着,哪怕她这个亲生母亲,也没法做的更好,郡主虽说是煦儿隔着一代的长辈,可她从一直腥风血雨中挣扎,当时煦儿还小,新皇始终都没说煦儿之后如何,这种忧思感一直盘旋在郡主心头,对待煦儿,她不敢如同普通的隔代之人,过分宠爱,害怕溺爱会让孩子没有对抗风雨的力量。 戚蕙从一旁看着,郡主和芸氏用十分赤诚的心对待煦儿,她完全没有插手的地方,不过郡主不溺爱孩子,戚蕙完完全全放心下来,而思念和牵挂的骤降,那伤痛反而从角落里冒了出来。 所以这些日子,戚蕙总是在和过去做斗争。 她刚要拿起一个破浪鼓时,耳边荡起熟悉的声音:“戚姑娘。” 戚蕙惊讶,转身一看,竟然是充越,他身上穿着长衫,头发已经长了出来,她温声问道:“公子还俗了?” 他道:“是,我之前一直于一件事无所解,于是想借问佛道,而如今,我自己找到了答案。” 戚蕙点了点头,她对他的印象也就是这个人去当了僧人,如今回来,她送了一声祝福:“那祝公子这次科举榜上有名。” 充越本名为郁雪风,而之前戚念曾看过科举学子的人名,里面正有此名,她以为只是和充越同了名,现在看充越一副学子的模样,戚蕙有什么不明白的。 “多谢,戚姑娘,如果这次榜上有名,在下可否宴请戚姑娘。” 戚蕙点了点头:“好。” 郁雪风虽是这般说的,可戚蕙总觉得他最近总是出现在自己面前,偶尔是自己游街的时候,他总会过来交谈一两句,或是游湖的时候,他会在对面的船坊打声招呼。 戚蕙除却感慨命运的巧妙之外,也会有一丝忧虑,离科举的日子这般近,他再这么玩下去,还能考上科举么…… 她还是低估他了,下榜那日,她忍不住疑惑,去看了榜,竟真在上面看到了郁雪风的名字。 担忧解散的同时,她也深深地感慨,没想到他还真的能考上。 可实际是戚蕙误会了郁雪风,郁雪风在在科举上也下了不少苦功夫,只是他思念戚蕙,只在戚蕙出门的时候他才出门,这几个月内,戚蕙其实出门的次数很少,而那大把的时间里,郁雪风学得很是认真。 所以才有这次的榜上有名。 戚蕙和郁雪风都没有忘记约定,可戚蕙当局者迷,只当是和旧友的一次平凡的宴会,可郡主知道了这件事,她点醒了梦中人。 戚蕙在家,和郡主逗弄煦儿,她随口就把要去赴宴这件事和郡主说了,郡主听后立刻愣住了,她抬头仔细瞧了瞧戚蕙,戚蕙一直都在家里,打扮从简,郡主心疼戚蕙,况且郡主心里还有狂气,家里家大业大,好好养个姑娘怎么了,她并不执拗地非要把戚蕙嫁出去。 戚蕙一身雪肤,而眉眼之间又颇有灵气,当年戚蕙在京中容貌就十分出众,这几年下来,她反而更有一种难言的韵味。 郡主稍许点明戚蕙:“郁公子怕是不仅仅想邀你赴宴,如今戚府在京中就是一棵大树,没人不想榜上它,可蕙儿你的身份复杂,很多人都打退堂鼓,而要是一般的朋友,可是不会敢邀请你的。” 正如郡主所言,戚蕙是前皇后,又有煦儿这个处境尴尬的皇子,那些世家的公子哥,就算是真看上戚蕙,也顾忌她的身份不敢交好,谁知道皇帝会不会纳妃,有自己的孩子。 到时候戚蕙的身份和孩子就是一枚炸弹。 戚蕙听后,默默无言,而后到了约定的日子,她还是去赴约了,她提前去的,郁雪风考上了,她自然要去帮他庆贺一番。 可没想到郁雪风去得比她还早,郁雪风当时在练习说话,紧张而又赤诚地一遍遍说着,戚蕙赶得巧,彻彻底底听了进去,而小二偏偏这时候上来问菜谱。 两人彻底对视。 戚蕙没法想当时的心情,五味陈杂,完全尝不出酸甜苦辣。 而郁雪风反应很快,他直白中带着小心翼翼:“戚姑娘,我一直都很喜欢你,想和你白头偕老。” 不过一年的功夫,戚蕙又变成那个可以轻易绘出心中山水画的姑娘。 第74章 番外 戚念她刚从博文苑回来,她提议之后一直就在忙着这件事,京中富足,可在学院一事上却落了不少,戚念每每瞧着温颜和温廖读书回来了,拿回成绩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多想。 要是更多的人有机会读书,会不会改变很多人的命运,于是她去了博文苑,见到了博文苑的山长,他也是这样想的,可他精力有限,管现在这些学子还好,若是加上几个,那还真是不太轻松。 戚念自告奋勇,担了这份责任。 她有余钱,也有人脉,这些日子一直在忙于学子读书的活计,到了傍晚才能归家。 第一天温岭回家,戚念没有在家,连温颜和温廖也没有在家,他慌张地以为出了什么事,管家走上来,递给他一张信笺,拆了信笺,才知道她去了博文苑。他匆匆前去,路上遇到了师琼,师琼问他:“你这么匆忙要去哪。” 温岭道:“博文苑,念儿估计最近都要在那了,我要去打声招呼。” 师琼疑惑:“是让他们对戚夫人好点”他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谁会欺负戚念。 温岭道:“不,最近下朝我都会去博文苑,提前说一下。” 哦,原来是陪着戚念,师琼瞬间明白,他拱起手告辞 ,自己也该快些回去了。 温岭去的时候戚念正在和山长在交谈,她原本就生得纤细貌美,今日换上一身锦衣,衬得她有几分气势,而她明显就是在说自己喜欢之事,眼眸里泛着光,嘴角是压不住的笑。 山长最近得了不少戚念的帮助,博文苑就要修葺一番,扩大规模,山长也是带着笑容。 而后他瞥到了温岭,他目光定了下来,而戚念也察觉到了什么,她回头见到温岭站在那里。 他刚下朝就来到了这里,身上的官服还在,一身红袍官服将他衬得芝兰玉树,难怪她过来的路上又有不少人在议论温岭。 这张脸,还真是给人议论的资本,戚念心里冒出酸味的泡泡。 可她压下了,她总不能在这里吃醋。她有些娇嗔:“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从家等我么。” 温岭道:“你忍心把我一个人留在家中么。” 戚念一怔,她是怎么从这句话中听出了撒娇的味道,可偏偏她还吃的很:“那你来吧。” 说罢她转过头,尽量不去想刚才说话的心情,而后又和山长谈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她坐上马车,倚在温岭身上,那股热量从温岭身上传过去,那股欣喜又重了,这些日子温岭太忙,戚念一直没找到时间和温岭过相处,直到现在,那种感觉才落地,她一遍遍确认:“我们在一起了,然后天下还平定了。” 温岭在她身上的耐心取之不尽,她问一句,他就在她耳边说一句,到了最后,戚念赶忙从温岭身上起来:“你这是犯规。” “那夫人告诉在下,夫人刚才好像有点不同。”温岭注意到戚念的不寻常了。 戚念想把那份欢喜分享给温岭,可偏偏想到自己之前的醋意,她道:“我有点吃醋,夫君你真的太好了,好些人都打探你要不要娶妾。” 这件事上辈子没发生过,而今生戚念也觉得不会发生,可一出门,那些勉强算得上长辈的人总是话里话外在说这件事,搞得戚念有点不悦,哪怕心里真的相信温岭,可那暗生的醋意总是萦绕着。 温岭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好,我答应你,一定好好解决这件事。” 过了几日,温岭就在一次宴会告诉所有人,他今生只喜戚念一人,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众人:…… 皇帝听闻此事后,颇为开心,这与他喜欢她娘子那份唯一的心情倒是一样的,大笔一挥,找个不大不小的理由给温岭点赏赐,但众人都猜出这是皇帝也支持温岭。 其余人再也不敢在戚念面前多说一句话。 戚念耳边那叽叽喳喳的纳妾声瞬间消失。 这些日子,戚念也去了戚府,她很享受在戚府带着的时光,总觉得这时候自己还是被郡主和太傅宠大的姑娘。 此时郡主和芸氏正在逗弄煦儿,煦儿正在学写字,煦儿从那里一点一点背出来。 他声音奶声奶气,可咬字却极准,戚念瞧着他认真的样子,忍笑忍得很艰辛。而后他终于背完了,得了片刻的休息,就和芸氏出去跑着玩了。 郡主见煦儿活泼的样子,轻声笑了。戚念却是好奇:“姐姐呢。” 郡主刮了她一眼:“你对姐姐不上心,还让我告诉你,她去会情郎了。” 戚念大吃一惊,她太忙了,完全没注意到这件事情,她不好意思地问:“是谁。” 郡主道:“郁雪风。” 戚念一惊,她早就知道充越还俗,考了科举,听闻最近苗头正盛就连夫君也对他暗自赞赏。 完全没想到他居然和姐姐好了起来,想起前世那段时间,戚念不禁问郡主:“姐姐是什么想法。” 郡主倒是无所谓:“郁雪风前些日子见我了,行事很坦诚,说话也很有诚意,也也不想拦着,面上阻了阻,私下对蕙儿说让她自己决定吧。” 郡主对郁雪风还是比较满意,没想到除了自己,姐姐也补上了前世的遗憾。 而除却这些,戚念身边的人也陆陆续续嫁人了,林曦成亲前日,戚念陪着她,她又是期待又是惊慌,最后嫁人那日还很是圆满。 而戚念一直记挂着崔锦绣,她忘不了崔锦绣的那份惨死,于是在那日之前,戚念和温岭就布好了局。结果凶手竟然是崔家的庶女,她一直嫉妒姐姐,而在那一日,在姐姐杯中下了迷药,崔锦绣会武,可她抵不过妹妹的恶意。 她一怒之下离开崔家,而后消息全无,任谁都找不到她。 可谁也没想到,缘分自有天定,塞北魏衡成亲的请帖上,女子正是崔锦绣。 戚念和去了趟塞北,再次见到了崔锦绣,此时崔锦绣和京城中已经大不相同,她像是鱼归水,鸟归巢,眉眼间尽是侠气。 她看起来很幸福。 见到戚念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落泪了,对戚念道:“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可有时候想想,当是在京也是很好的,我不是想念京中的繁华,而是与你还有林曦的那段感情。” 戚念自然知道,她忍不住打趣道:“当时林曦嫁人前也是在我哭个满怀,你要不要到我怀里来。” 崔锦绣乐了,反而止住了哭意,喃喃道:“魏衡又不是永远不回京城了,等回京之后,我们一起要开宴。” 戚念:“好。” 另一方,魏衡抓着温岭,他一口一口饮着酒,明显有点喝醉了,可唇间是藏不住的笑:“想我一声,功名有了,心爱的人也有了,我这一生当真是圆满了。” 温岭笑了:“是是,所以你少喝点,别表现地这么害怕。” 魏衡拿酒杯的手一滞:“我才没害怕。”而后又探来:“你再给我说一遍成亲的步骤,我怕落下哪步。” 温岭:…… 魏衡一见温岭这份难以言说的表情,他假装发怒道:“我第一次成亲没有经验怎么了!” 而后他瞧着温岭冷漠地看着他,他立刻恢复了原样:“我在京中就听闻过崔姑娘,也见过她几面,完全没想到日后我会娶她,她那么好的一个姑娘,现在陪我在塞北,我总是想给她最好的,你就再帮我想想有什么落下的。” 总之,那场亲事办的很是圆满,直接改变了塞北日后成亲的规则。 和前世一样,过了数月之后,戚念怀孕了,温岭不似前世那般惊慌而又小心,他有了前世的经验,反而照顾戚念很好,戚念在前世那些过分的反应,到这一世几乎可以说是太轻了。 又过了数月,戚念生下了孩子,是龙凤胎。 戚念再次和这两个孩子见面,她再次体验做母亲的感觉,不过和温岭一样,她对于两个孩子,也更有一份从容。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新文 听闻她千娇百媚 丞相嫡女柳渝,温婉贤淑,乃是天生旺夫益子之人,媒婆踏平了首辅家的门槛。 而丞相次女柳怜,千娇百媚,注定为祸夫家,以至京中公子,无人敢娶。 又是没有媒婆来找的一日,柳怜一觉醒来,竟然发现自己在塞外边境,面前狼烟滚滚,兵临城下,而身旁侍卫喊道:“端王殿下。” 柳怜如果没有记错,她母亲在她不乖的时候,经常提起这个名字吓唬她。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