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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书名称： 我可以拿走你的触手吗
　　本书作者： 珊瑚树
　　晋江VIP2023-11-09完结
　　总书评数：9374 当前被收藏数：31595 营养液数：24494 文章积分：490，239，328
　　
文案
　　A市第一实验室新入职一个叫许沫沫的饲养员
　　小姑娘白白嫩嫩，服务对象却是昔日的人类最强者，
　　如今被关在实验室里，下半身长满触手的可怕怪物
　　彼时，漂亮的少年正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四周散落着断裂的触手。
　　娇嫩的小姑娘走过去，抱起其中最大一截，
　　期待的问：“请问，我可以吃掉你的触手吗”
　　下一秒，一根触手从天而降，抢走了她怀里的残肢
　　然后，丢进了焚化炉
　　许沫沫：QAQ
　　——
　　许沫沫是一朵营养不良的小蘑菇。
　　她听说，只要用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物的血肉基因做成菌床，她就能变得强壮。
　　为此，她潜入人类实验室，给传说中杀菌如麻，凶残可怕的沈祭月当了助理。
　　后来，她终于找到机会偷走了一根触手。
　　她躺在温暖潮湿，营养丰富的新菌床上，看着电视新闻：
　　前·人类最强叛逃；
　　前·人类最强屠了研究所；
　　前·人类最强成了异化怪物新的king；
　　新King全球通缉一朵小蘑菇……
　　某蘑菇：……！
　　为了不被找到，许沫沫和人类组了队。
　　这天，大家正在准备晚饭，食材突然被掀翻。
　　新king从密林深处一步步走来，
　　狰狞的触手在他身下疯狂蔓延，一把撷住人群中的许沫沫。
　　“你就是为了它们离开我”少年微笑，触手碾过满地的八爪鱼， “它们比我好吃吗”
　　众人：
　　——
　　新king：“你是我的。”
　　“我不是。”
　　“你是。你吃了我的触手。”
　　“我没有QAQ我只是用你的触手当菌床。”
　　“留下来，我整个人都给你当菌床。”
　　“”

　　tips：
　　小学鸡谈恋爱
　　全球进化，克苏鲁废土科幻背景
　　【软萌又凶残的小蘑菇X美强惨触手系美少年】

　　内容标签： 科幻 末世 甜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沫沫 ┃ 配角：沈祭月，谢臻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可以吃掉你的触手吗
　　立意：团结互助，共渡难关
　　

第1章 【Chapter 1 】
　　【 1 】
　　A市。
　　异化生物研究中心第一实验室。
　　陆扬从办公室里出来，助手小刘立刻迎上去，递给他一份简历，表情有些兴奋：“陆主任，有人来应聘了。”
　　陆扬接过简历一看，有些意外，“应聘沈祭月的私人助理工作性质你跟她说清楚了”
　　小刘点头：“对，我已经面过了。您看……”
　　陆扬略一沉思，“走，去看看。”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应聘这个岗位。
　　他推开会见室的门，哪怕已经在简历上看过应聘者的信息，见到对方的时候，依旧有些意外。
　　房间里，坐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孩，背着一个巨大的双肩包，塞得鼓鼓囊囊，不知道里面具体是什么。
　　少女长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白皮肤，模样十分漂亮，正好奇的打量周围的陈设，看到他进来，立刻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架势。
　　有股奇特的违和感。
　　“许沫沫是吧”陆扬在她对面坐下，翻开简历，“十九岁，A市人，前A市第三巡逻小队队员。身份ID257634217。”
　　为了保证城区的居民安全，每个城市都设置的有自己的巡逻小队，负责隔离带日常的安防工作，遇见级别比较低的异化生物，也有随时清理的义务。
　　“对。”名叫许沫沫的女孩笑容灿烂，“你可以叫我小蘑菇。”
　　“小蘑菇”
　　“我的……”女孩沉思了一下，“小名。”
　　陆扬终于意识到，她身上那股强烈的违和感是什么——这个女孩身上，有种哪怕是在末日来临之前，也依旧少见的天真懵懂。
　　这种天真懵懂，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人身上。
　　尤其不应该出现在巡逻小队的队员身上。
　　陆扬：“我叫陆扬，是第一实验室人事部的负责人，也是你此次的面试官。”
　　陆扬介绍完自己，不等女孩开口，接着说：“你清楚你要应聘的岗位的工作内容吗”
　　“嗯嗯。”许沫沫连连点头，“是沈祭月的私人助理。”
　　“私人助理”陆扬哂笑，看着女孩发亮的眼睛，心想又是一个被沈祭月光环吸引的无知少女。
　　他嘴角不由带起一丝怜悯的嘲讽，说：“或许用饲养员来称呼，更加贴切。”
　　“啊”许沫沫不太明白。
　　陆扬并没有解释。
　　他把的简历扔给助手小刘，站起来：“走吧，我先带你去见见你的……”他嘴角又是一勾，扬眉，“服务对象。然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入职。”
　　许沫沫呆呆地站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我这是通过面试了吗”
　　这里可是异化生物研究中心第一实验室啊。
　　据说是人类所有单位里，待遇最好的一个，录用标准也是极为苛刻。
　　她已经做好了面试通不过的准备了。
　　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顺利。
　　顺利到让她觉得自己在做梦。
　　“对。”陆扬拉开门，回头看她，“毕竟，你是这半年以来，唯一投简历的应聘者。”
　　许沫沫背着自己巨大的双肩包跟在陆扬后面，觉得事情可能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
　　其实，她不是人。
　　她是一朵生活在密林深处的小蘑菇。
　　可是，她是一朵营养不良的蘑菇。
　　因为变异，别的蘑菇都长得又大又壮实，绵延一大片。
　　只有她，始终娇娇弱弱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而且她生活的地方，永远都只能有她一朵蘑菇，别的生物进入，都会被她的菌丝吃掉。
　　可她吃了那么多东西，还是长不大。
　　蘑菇群里年纪最大的太。祖奶奶说，自己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新品种。
　　太。祖奶奶还说，或许因为她是新品种，所以需要的营养特别多，而越是强大的生物的血肉基因做成的菌床，越能养出强壮的蘑菇。
　　据说，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物，是邪恶人类沈祭月。
　　于是某一天，她决定离开家乡去找他。
　　临出发之前，其他蘑菇纷纷劝她：
　　“沈祭月太可怕了！他杀了好多好多异化生物。”
　　“有伙伴看到他吃蘑菇。”
　　“你肯定会被他切片煮汤喝！”
　　“做成刺身！”
　　“油炸爆炒！”
　　“惨无菌道！”
　　“太可怕了。”
　　“你可千万不要去找他啊！”
　　可是她还是决定出发去找沈祭月。
　　能够长大变得和大家一样，是她最大的心愿。
　　眼看劝不住她，太。祖奶奶送给她一个小本子，说是很久之前，一个人类闯入了密林，然后一小心死在了这里。这个本子就是这个人类留下的，上面写满了人类的文字，蘑菇们都看不懂。
　　后来在人类的尸体腐烂的地方，就长出了她这朵奇怪的小蘑菇。
　　现在，她要去人类的世界，这个本子说不定会有帮助。
　　于是，小蘑菇就带上那个破本子，又找了一个破破烂烂的铁皮罐子，装上家乡的泥土，带着这两样东西，和乡亲们挥泪告别后，踏上了前往人类世界的道路。
　　她走了很久很久，突然有一天，她看到一辆小卡车。
　　有两个男性人类在车外说话，大意是出来这一趟很幸运，捡到了变异螳螂的尸体，送回A市第一实验室能换不少钱。
　　小蘑菇一听对方要回人类城市，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连忙带着自己的铁皮罐子和破本子跳上了车厢。
　　这时，她才发现车厢里不仅装着一个变异螳螂尸体，还有一个已经脑死亡，身体也奄奄一息的人类。
　　小蘑菇寄生了这个人。
　　得到了残留在这具身体里零零散散的记忆。
　　女孩叫许沫沫，是第三巡逻小队的队员。
　　今天和队友兼好朋友林悦出任务的时候，遇见了一只变异的螳螂。
　　这个变异螳螂只是D级异化生物，两个人就算杀不死它，也能逃掉。
　　可是林悦却推了许沫沫一把，把她推到了螳螂的镰刀上。
　　镰刀直接贯穿了许沫沫的胸膛。
　　林悦哭着说，如果她今天不杀了许沫沫，许沫沫以后就会杀了自己。
　　等林悦走后，许沫沫挣扎着用枪打烂了异化螳螂的脑袋，可她自己终究没能活下来。
　　变异螳螂镰刀上的神经毒素很快就杀死了她的大脑和神经。
　　后来，另外两个人类发现了变异螳螂的尸体，顺手把许沫沫也带上了车。
　　车子很快开动。
　　进入A市的时候遇见了城门检查。
　　小蘑菇把自己的铁皮罐子和破本子藏在异化螳螂巨大的尸体后面，躲过了城门检查。
　　进入A市之后，她偷偷从车里溜了出来。
　　她回到许沫沫的家，用一个月的时间悄悄学习如何冒充一个人类，并且，她在网上找到了沈祭月的消息。
　　——邪恶人类沈祭月竟然被关在第一实验室里。
　　恰巧，第一实验室在给他招助理！
　　小蘑菇忍不住投递了简历。
　　邪恶人类沈祭月实在太厉害了，她觉得自己肯定打不过他。
　　但是她可以接近他，和他培养培养感情，说不定能够找机会和他商量商量，让他送给自己一块血肉。
　　……或者一些别的什么的。
　　许沫沫背着巨大的背包跟在陆扬身后，走过一条雪白的走廊，来到一扇圆形的金属大门前。大门上写着几个大字：A区观察室。
　　陆扬刷了虹膜和指纹，厚厚的大门打开，她看到一排巨大的玻璃房间。
　　每个玻璃房门外，都有一整套保险措施，门上写着编号：实验体XXX。
　　看到有人进来，第一个房间里的实验体猛地飞扑过来，狠狠撞在玻璃上。
　　是一个男人，手脚并用的趴在玻璃墙上，一堆灰褐色的复眼盯着他们，背上是两层半透明的黑色翅膀，四肢上长满了黑色的倒刺，像一只巨大的蝗虫。
　　他振着翅膀，黑色的口器不停咀嚼着，一边咀嚼一边盯着他们，口器里滴滴答答流着透明的涎水。
　　陆扬：“这是009号实验体，异化等级A级，最是贪吃。畸变方向：美洲大蠊。”
　　第二个房间，是一个面貌俊美的男人，留着长长的黑发，半个身子泡在水里，正懒洋洋的晒太阳。
　　陆扬：“这是008号实验体，异化等级A级，喜欢晒太阳……”
　　随着陆扬的话，男人慢吞吞的扭头，看到他们，咧开嘴一笑，嘴角直接裂到耳朵根上，露出一口鲨鱼一般层层叠叠尖锐的牙齿，牙缝里还挂着零星的碎肉。
　　陆扬：“……畸变方向：人鱼。生性凶残。”
　　“A区关的全都是已经发生不可逆畸变的人类，他们已经没有人的思维和感情了……准确的说，他们已经不是人了，只是类人形生物。”
　　陆扬一边介绍，一边悄悄观察许沫沫。
　　他本以为看到这样的场景，这个天真到有些愚蠢的小丫头会吓得尿裤子，抱着他的腿求他放她离开。
　　但是没想到，女孩满是稚气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探究和疑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
　　陆扬没忍住问：“你不怕吗”
　　许沫沫摇摇头，“我见过很多。”
　　密林里生活着很多奇奇怪怪的生物，比这更可怕的她早就见过不知道多少了。
　　陆扬有些意外：“近城区也能看见这么多A级异化生物了”
　　他显然误解了许沫沫的话，以为她是在当第三巡逻小队的时候见过的这些生物。
　　许沫沫想了一下：“……我是在更远一些的地方见到的。”
　　陆扬点头。
　　他之前还有些怀疑许沫沫简历造假。
　　她根本就不是巡逻小队的成员。
　　因为巡逻小队队员的身份，在找工作的时候是一个加分项。
　　但是现在，他有些打消了这个疑虑。
　　不过保险起见，还是给这位有可能的未来新同事做一个全面一点的背景调查。
　　两人继续向前走，陆扬接着向她介绍剩下的实验体。
　　中途，他们遇见一个男人。
　　这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高挑俊美，穿着军装，戴着白手套，左手拿着手杖，有一头华丽而柔顺的金色长发，用一根粉色发绳松松散散的系在身后，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男人目光落到许沫沫身上，率先打招呼：“新来的吗，陆主任”
　　陆扬停下脚步，“是的，谢臻上校。”
　　“我们沈少校的……”男人意味深长的舔了一下唇，悠悠的问，“饲养员”
　　陆扬：“她还没有入职，谢臻上校。”
　　“这样啊～”谢臻拿起手杖，轻轻挑起许沫沫的下巴，仔细端详她的脸，凑近，轻飘飘的扔下一句：“那就祝你好运了。”
　　许沫沫不太明白这个叫谢臻的为什么用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和她说话。
　　但是她记得菌群里的小伙伴告诉过她，这种穿军装的和沈祭月一样，都是凶残可怕的邪恶人类，碰见了要远离。
　　谢臻推开办公室的门，“你们又给沈祭月找了个饲养员，还嫌死得不够多吗”
　　瞿博士正在电脑前分析数据，头也没抬，“这次不同。”
　　谢臻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手杖放到他电脑前面，哂笑：“哪里不同”
　　瞿博士抬头，从电脑上调出一组数据，“你看，这是近期沈祭月身体数据的变化。脾气更加暴躁，睡眠减少，对光线更加敏感，攻击性显著增强，血压，肾上腺素，雄激素，睾酮素等激素分泌均有明显增加……”
　　“说人话。”谢臻打断他。
　　瞿博士推了推眼镜，说：“他发情了。”
　　“……”
　　“……”
　　“……”
　　谢臻沉默半晌，突然明白过来为何这次给沈祭月招聘助理的时候，仅限女性报名了。
　　突然，他笑了一声，吐出两个字：“畜牲。”
　　他是在骂瞿博士。
　　瞿博士沉默一秒，问：“你见到那个女孩了”
　　谢臻：“来的路上刚好遇见。”
　　瞿博士：“你没有劝她赶紧逃”
　　哪怕不知道沈祭月进入发情期，“私人助理”的工作死亡率也非常高。
　　谢臻：“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瞿博士：“那……彼此彼此。……我是说畜牲。”
　　谢臻：“……”
　　瞿博士：“放心，实验室会给她买最高额度的人身意外险。”
　　A区观察室。
　　许沫沫跟着陆扬又走了一会，一直走到走廊尽头，面前又是一扇门。
　　陆扬：“从这里下去就到了。”
　　他打开电梯，许沫沫跟着进去。
　　电梯一直落到负三楼。
　　门打开，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一股刺骨的冷风吹来，带着浓烈的潮湿的水汽。
　　许沫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是蘑菇，她喜欢温暖湿润的环境。
　　“他不喜欢光亮。”陆扬不知道按了哪里，一圈细小的灯亮起昏黄的光，微微照亮了漆黑的空间。
　　陆扬：“你见过他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担任这个工作。”
　　

第2章 【Chapter 2 】
　　【 2 】
　　办公室里。
　　瞿博士皱眉把横亘在自己电脑桌上的手杖拿下去，看着谢臻这个不速之客，问：“你这次又来这里干什么”
　　堂堂特别行动处副处长，总不至于跑来实验室串门子。
　　“我来当然是有正事。”谢臻笑吟吟的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摊开，“喏，借调申请书。把你们的实验体00S再借我用一下。”
　　借调申请书上写着借调对象：实验编号00S（前特别行动处一队队长沈祭月）。
　　瞿博士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你怎么又借沈祭月你一个S级觉醒者加上你那群A级的队员还不够”
　　谢臻“唔”了一声：“迷雾之城，S级污染区，一个很奇怪的地方，磁场很强，污染值很高，所有智能武器全部失灵，就连人进去，也会立刻加速畸变。已经有两个巡逻小队在那里全军覆没了。”
　　他手一摊，吊儿郎当的说：“你知道的，我们这些所谓的觉醒者，能力用得越多，畸变的速度越快。能不冒险还是不冒险的好。”
　　瞿博士有些意外，“迷雾之城不是很少出现在人类活动区域吗”
　　“谁知道呢”谢臻也很奇怪。
　　瞿博士：“……那你就让沈祭月冒险别忘了，他不仅是我的实验体00S，还是你的亲弟弟。”
　　谢臻哂笑：“得了吧老瞿。沈祭月已经是个怪物了。趁他还没彻底失去人性之前再废物利用一下，这才叫物尽其用，节能环保。”
　　他站起来，把借调申请书摊到瞿博士面前，从胸前口袋里抽出一支笔塞到瞿博士手里，“来吧，签字，签完字我去提人。”
　　瞿博士把笔一扔，赌气：“不签！”
　　“行，不签是吧。”谢臻眯了眯眼，悠悠的指着申请书最下面的位置：“看到了吗安全总部部长的亲笔签名，蔡部长让我来提的人。你的实验已经失败了，再不配合上级单位的工作，明年的经费还想不想要了”
　　瞿博士更生气了，严肃纠正他：“我的实验还没有失败！”
　　“你说没失败就没失败你得拿出成果来证明吧你靠什么出成果”谢臻哄孩子似的，把笔重新塞回他手里，“签吧。签了申请经费的时候我帮你说话。”
　　瞿博士一听，抬头看他：“你说真的”
　　谢臻：“真的，如果明年经费少了你，我从特别行动处的经费里给你拨。”
　　瞿博士嘟囔一声：“这还差不多。”
　　然后不情不愿的签了字。
　　眼皮一抬，见谢臻还杵在那儿，他不耐烦的说：“你怎么还不滚”
　　“急什么”谢臻把借调申请书仔细叠好，揣进口袋里，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刚才陆主任好像要带小助理去见他，等人家见完面，我再提人也不迟。”
　　……
　　地下三层。
　　虽然亮起了一圈的灯光，但是光线依旧十分微弱。
　　昏昧的黄色暖光依稀勾勒出地下空间的影子。
　　这是一间不伦不类的房间，三分之二的空间都被一汪水潭占据，地面是粗糙嶙峋的岩石，像某种冷血的爬行动物生活的环境；但是另外三分之一的房间角落，却摆放着人类才会用到的床和书桌。
　　书桌前，是一道人性形的剪映，黑乎乎的，只能看到侧脸的轮廓，流畅而且漂亮。
　　他手上翻动了一下，似乎在看书。
　　这就是传说中杀菌如麻、凶残可怕的邪恶人类沈祭月吗
　　许沫沫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几步，把脸贴到玻璃墙上，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可是人类的眼睛先天对光线要求比较高，她还是看不清楚。
　　陆扬从身后走过来，拍了拍她肩膀，然后抬手“笃笃笃”敲了敲玻璃，接着彬彬有礼的打招呼：“下午好，沈少校，请问您今天过得怎么样”
　　“……”
　　黑暗中的人影似乎没听见，又慢悠悠的翻了一页书。
　　陆扬继续微笑：“之前给您送的书您还满意吗如果有别的需要，可以告诉许沫沫……哦，许沫沫就是今天来面试的您的助理，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您现在方便见她一面吗”
　　这次，里面的人终于开口了，只有一个字：“滚！”
　　他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说话了，嗓音沙哑生涩，连许沫沫这朵蘑菇都能听出这个字里的暴躁和不耐烦。
　　可是陆扬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一样，依旧面带微笑，“那我让她进去了，沈少校，您一定会喜欢她的。”
　　陆扬说完，按了一下旁边某个按钮，“好了，他现在听不到我们说话了。”
　　他微笑着问许沫沫：“你要进去见见他吗”
　　许沫沫没有任何迟疑的点头。
　　她离开密林，离开家乡，就是为了找到他。
　　没有任何事情，能让她改变主意。
　　“那好……”陆扬掏出一个红色的圆形按钮递给她，“你进去之后，如果他要攻击你，就按下这个按钮。记住，一按下去就不可以松手，除非他彻底倒下，或者你绝对安全，记住了吗”
　　许沫沫点头：“我记住了。”
　　陆扬看向她背后沉甸甸的背包，“你的背包我先帮你拿着。”
　　“谢谢陆主任。”她乖巧地把背包取下来递给他。
　　“不用喊主任，叫我陆哥就行。……嗬，这么沉。”陆扬有些意外。
　　她脸红红的，“是我从家乡带出来的土特产。”
　　陆扬失笑，打开门锁，“去吧。”
　　玻璃门无声划开。
　　许沫沫这才注意到，这些透明的玻璃几乎有一米那么厚。
　　她放轻脚步，慢慢走了进去。
　　脚下的地面崎岖湿滑，周围的空气更潮了，蘸满了水汽，甚至有些沉甸甸的。
　　一滴冰凉的液体从头顶滴落，直接砸到她的脸上。
　　她用手指一抹，伸出舌头舔了舔，是水，带着一点点几乎察觉不到的腥味。
　　“你好……”许沫沫看着黑暗中的人影，小声的和他打招呼，“我叫许沫沫，你可以叫我小蘑菇。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助理了……”
　　话音未落，突然一道风刃袭来。
　　带着细碎的水珠打在脸上，生疼。
　　下一秒，轰隆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贴着她的脸掠过，砸到了她身边的玻璃墙壁上。
　　整个地下室似乎都在颤抖。
　　她扭头去看，借着依稀的光线，能看到一条红褐色的、粗壮的触手。
　　柔韧的皮肤下，鲜活的血肉在蠕动着，散发着一种诱人的味道。
　　这是……沈祭月的触手
　　咕噜。
　　许沫沫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看起来，好美味。
　　黑暗中，低哑的嗓音再次响起：“我不需要助理……不想死，就滚。”
　　她忍不住瑟缩一下。
　　但是恐惧完全无法和生理本能抗衡。
　　她甚至没有功夫去思考，邪恶人类沈祭月怎么会长触手。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填饱肚子了。
　　自从进入许沫沫的身体，尤其是进入A市以后，她只能吃人类的食物。
　　人类的食物是好吃，可是那些东西根本就不够。
　　她现在馋得，身体里的菌丝都有些控制不住，想要冒出来，扎根在这强壮的触手里，大口大口的吸吮丰沛的营养和强大的血肉基因。
　　许沫沫不受控制的抬手，想要触摸一下自己梦想中的美食的手感……
　　但是她忘了，她手里还拿着陆扬给的控制器。
　　黑暗中，又是一条触手抽了过来。
　　如果刚才那一下是为了吓唬她，这一下就是直接暴怒了。
　　触手抽到小蘑菇拿控制器的手上，她痛呼一声，控制器脱手飞出去，砸到玻璃墙上，瞬间四分五裂。
　　几乎是同时，刺耳的警报响起来。
　　许沫沫被一根触手缠住，举到半空，拉到触手的主人面前。
　　她对上一双金色的眼睛，类似某种冷血爬行动物的竖瞳。
　　陆扬一直在外面看着。
　　他没有想到，短短几天，沈祭月的性情竟然变化得如此之快。
　　只是看到控制器，就暴怒到直接动手。
　　这说明，人性在他身体里，正在快速的消失。
　　不，或许已经消失了。
　　“沈祭月，你先放开她，她根本就不知道控制器是干什么用的。”陆扬拍打着玻璃墙，试图唤回他的理智，“沈少校，你现在还是个人类，你还不是个怪物，你要杀了她吗”
　　可是，没有任何用。
　　沈祭月看着眼前茫然脆弱，仿佛轻轻就能折断的少女，轻轻地问：“你想怎么死”
　　陆扬：“沈祭月！”
　　许沫沫看着他，突然想起自己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年气候突变，一夜之间，湿热的夏季突然变成了寒冷的冬天，密林里，所有的植物都结了冰。
　　现在，她又感受到了那种被冰冻结的恐惧。
　　她被触手缠着，只有一只手在外面，内脏都要被挤出来了。
　　她忍不住求饶：“不要吃我，我不好吃……我有毒。”
　　她挣扎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鱼干递过去，“我请你吃这个，这个好吃，不要吃我，我有毒，真的。”
　　沈祭月似乎愣了一下。
　　一条触手从他身后探出，朝许沫沫缓缓逼近……
　　突然，缠着自己的触手毫无预兆的猛烈颤抖起来，沈祭月像是遭受到了极大的痛苦一样闷哼出声。
　　紧接着，许沫沫被他扔了出去。
　　天旋地转间，她看到无数的触手在黑暗中挣扎扭动，触手的主人，邪恶人类沈祭月跌倒在地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死死抠着地面，指甲崩断，鲜血直流。
　　几乎是一瞬间，潮湿的空气里已经满是血腥味。
　　“陆主任，对付怪物，就要用对付怪物的方法，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许沫沫听到声音，回头。
　　那个叫谢臻的邪恶人类手里拿着和刚才被摔碎的一模一样的控制器走了过来。
　　他对陆扬说完，目光对上许沫沫，笑吟吟的问：“你说是吗可怜的小东西。”
　　

第3章 【Chapter 3 】
　　【 3 】
　　许沫沫重重跌到潮湿阴冷的地面上，粗粝的岩石磨砺着她娇嫩的肌肤，她又冷又痛。
　　但是，她没有时间去检查这具珍贵的人类身体有没有受伤，谢臻的话和他手里的控制器，像是一根尖锐的刺，挑破了某个她并不了解的真相
　　——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陆扬交给她的按钮是干什么用的。
　　轰隆。
　　耳畔的巨响让她连忙回头。
　　一根触手砸在她的旁边，将将避开她的胳膊。
　　手边坚硬的岩石瞬间四分五裂，崩裂的石块溅到玻璃墙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与此同时，无数的触手在黑暗中挣扎扭曲，几乎将整个地下室填满。
　　她脑海中浮现出奇怪的画面，在漆黑的海底深处，某种巨大而神圣的未知生物。
　　她似乎在非常非常遥远的过去看到过，在她记忆的最深处，难辨真假。
　　接着，她又看到了那双金色的眼睛。
　　在扭曲混沌的触手中间，金灿灿的，在发光。
　　周围的空气仿佛结了冰。
　　她感受到了比那个凌冬还要刻骨的冷意。
　　可是，胸口却在发烫，心脏跳得又重又快，胸膛里仿佛有什么激烈的东西在翻滚，在冲撞……
　　“……你不要命了发什么呆快出来！”
　　许沫沫被人用力拽起来。
　　她抬头，看到陆扬焦急的脸。
　　“对不起……”她道歉。
　　陆扬没有说话，拉着她立刻往外跑。
　　关门，落锁，动作一气呵成，经验丰富。
　　确保危险分子不会跑出来，陆扬这才拉着许沫沫看了一圈，“怎么样没受伤吧”
　　许沫沫摇头。
　　除了手腕被触手抽了一下，摔倒磕了一下，这些皮肉伤之外，她身上没有别的伤。
　　陆扬松开她，看向谢臻，提醒说：“谢臻上校，人已经脱离危险，你可以停下了。”
　　谢臻按着控制器的手不变，笑吟吟道：“需要惩罚。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身边那个可怜的小东西，现在说不定已经成了一摊肉泥。”
　　陆扬：“长时间的刺激可能会加速畸变。”
　　谢臻：“我倒是觉得，痛苦能让他更好的保持人性。”
　　陆扬：“谢臻上校不是说他是怪物吗”
　　谢臻：“陆主任不是不认同他是怪物吗”
　　陆扬：“……”
　　许沫沫没有加入两人的战场。
　　她知道，自己在这里没有任何话语权。
　　玻璃门后，挥舞的触手砸在墙上，传来沉闷的轰鸣。
　　他似乎挣扎得更剧烈了。
　　许沫沫趴在门上往里看，一团狰狞的黑影在颤抖抽搐。
　　他很痛苦。
　　直到有两队荷枪实弹的人类一前一后赶到。
　　穿黑衣服的向陆扬敬了个礼：“陆主任，安保队已到位，请问有什么指示”
　　陆扬：“警报解除。撤退。”
　　黑衣队长：“是。”
　　另一队人穿着和谢臻类似的军装，到了之后一声不吭的站在谢臻身后。
　　瞿博士跟在两队人的后面，看了一眼现场的情况，对谢臻说：“00S还没交给你，管辖权还在我们实验室，谢上校，注意你的行为。”
　　谢臻这才松开控制器。
　　他走到玻璃门前，把许沫沫推开，从怀里拿出借调申请书按到玻璃门上，“实验体00S，这是借调书，请配合特别行动处的工作。”
　　说完，也不等里面的反应，对陆扬说：“陆主任，开门吧。”
　　陆扬去看瞿博士，瞿博士点了下头。
　　陆扬走过去，重新打开玻璃门。
　　许沫沫看到昏暗的地下室里，一道人影缓缓的、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
　　他好像有些虚弱，微微晃了两下，但是很快就站直，然后，一点点升高，再升高……
　　等他站直的时候，哪怕小蘑菇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传闻中的邪恶人类沈祭月，杀了不知道多少异化生物的人类最强者，竟然变成了一个下半身长满触手的怪物。
　　脚下的触手翻滚。
　　他从黑暗中走出来，弯腰跨出玻璃门的时候，许沫沫才第一次看清他的模样
　　——漆黑的及肩半长发滴着水，苍白得似乎不见天日的皮肤，五官按照人类的审美，长得十分漂亮，和那个叫谢臻的邪恶人类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要年幼一些，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模样。
　　可是，他的脖子上带着一个黑色的金属项圈。
　　类似的项圈，许沫沫只在人类养的狗的身上见到过。
　　他从门内出来，似乎极不适应外面的光线，眯起眼睛。
　　半遮住的金色瞳孔在光线的直射下，迅速的褪色成漆黑。
　　如果不看腰以下，他就是个普通的人类少年，除了长得好看一点点，和其他人类没有任何区别。
　　长长的触手足有四五米长，从门内挤出来，侵占了大部分地面。
　　陆扬后退一步，给触手腾位置。
　　其他人也跟着后退。
　　只有谢臻站在原地没有动。
　　许沫沫站在谢臻身边，也没有动。
　　触手像一团暗红色的乌云，翻滚着从她面前经过。
　　她看到少年指甲崩裂的手指一边流着血，一边迅速愈合。
　　一眨眼的功夫，就长出了新鲜的、完好无损的指甲。
　　突然，翻滚的触手后退一步，在她停了下来。
　　许沫沫抬头，对上少年漆黑的眼睛。
　　他站直之后足足有两米多高，比周围的人高出一大截，他要弯着腰，才能勉强和她平视。
　　“再说一遍，”少年的唇惨白，和他的声音一样有些瘆人，“我不需要什么狗屁助理，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说完，触手继续往前。
　　许沫沫觉得自己被迁怒了。
　　明明是谢臻按了控制器，凭什么却来警告自己
　　她抿着唇，有些生气的说：“我需要这份工作，我不会走的。”
　　少年没有回头。
　　他发出一声短暂且急促的笑声，似哂笑，似嘲弄，“那你最好祈祷我死在外面。”
　　谢臻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银色的控制器在他指间翻飞。
　　直到翻滚的触手挤进电梯里，特别行动处的队员也跟着进去，他才手掌一翻，把控制器攥进掌心里。
　　“这东西借我用一下，借调结束一起奉还。”
　　说完他跟着走进电梯，在电梯门关上之前，还彬彬有礼的鞠了一躬。
　　等电梯离开，空间里只剩下许沫沫，陆扬，瞿博士三个人。
　　陆扬率先介绍，“沫沫，这是沈少校的研究员，也是实验室的负责人，瞿博士。瞿博士，这是今天来面试的沈少校的助理，许沫沫。”
　　瞿博士是个四十多岁，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戴着厚厚的眼镜，额头上有着深刻的纹路。
　　和陆扬的温和不同，看起来有些严肃。
　　许沫沫按照人类的规则问好：“瞿博士您好。”
　　瞿博士点点头：“00S的情况你看到了，如果你确定要留下，就让陆主任带你去办理正式的入职手续。”
　　许沫沫知道00S就是沈祭月，
　　她回答：“我确定。”
　　瞿博士：“好。陆主任，你带她去吧，我实验室还有工作，先走了。”
　　陆扬：“好的，博士。”
　　送走瞿博士，陆扬笑着对许沫沫说：“走吧，沫沫，我带你去办手续，顺便向你介绍一下你工作的具体内容。”
　　“你的工作主要分为三部分。”
　　“第一部分，就是观察并记录沈少校的各项身体数据，包括但不限于体温，心跳，血压和各项激素水平……其中最重要的数据就是畸变指数。你还记得沈少校的畸变指数是多少吗”
　　许沫沫记得，那扇门上有写。
　　【实验体编号：00S】
　　【异化等级：未知】
　　【畸变方向：八腕目（疑似）】
　　【畸变指数：97%】
　　她回答：“97%。”
　　陆扬：“对，97%。你很细心。你要密切关注这个数字，一旦有任何变化，立刻要报告给我或者瞿博士。”
　　许沫沫：“好的，我记住了。”
　　陆扬：“第二部分就是你要配合瞿博士，或者其他的研究人员，向沈少校体内注射一些药物，或者从他体内提取一些物质。在这些过程中，可能会引起他的剧烈反抗，你要控制他，在必要的时候，用惩罚的方式，迫使他安静下来。”
　　许沫沫：“就像刚才那样”
　　陆扬：“对，就像刚才那样。”
　　许沫沫抿着唇没有说话。
　　陆扬：“你是否觉得残忍”
　　许沫沫有些茫然，“我不知道。”
　　陆扬笑了一下，“这个实验室里，所有关实验体的玻璃都是特制的纳米玻璃，一厘米的厚度，就能抵挡市面上绝大多数的枪支扫射。关在A区的那些实验体，用的厚度是十厘米。你知道关沈少校的玻璃厚度是多少吗”
　　许沫沫摇头。
　　她只是猜测有将近一米厚。
　　陆扬：“八十厘米。是一点点加厚的。一开始只用了三十厘米，但是很快就被他打碎了。然后升到五十厘米，八十厘米……其实哪怕是现在的厚度，也完全抵挡不了他的全力攻击。你知道他脖子上那个项圈是干什么的吗”
　　“惩罚他”许沫沫是根据谢臻的话猜测的。
　　“不，限制他。”陆扬的语气变得有些飘渺，“你知道觉醒者吗直到现在，人类的科学依旧无法合理解释觉醒者的存在，只能笼统的概括为打开了基因锁，并且取得超自然力量的人类。而沈祭月，他曾经是特别行动处最强大的觉醒者。”
　　“对。”许沫沫有些恶意的想着，“所以他是臭名昭著的邪恶人类沈祭月。”
　　陆扬并不知道许沫沫在腹诽什么。
　　他继续说着：“那个项圈直接和他的脑神经束相连，一旦检测到他有动用超自然力量的神经信号，项圈立刻就会切断信号传输。所以，只要他带着项圈，就只能使用**力量，他就还是可控的。懂了吗”
　　许沫沫点点头。
　　她虽然不明白项圈到底是怎么工作的，但是大致意思听明白了。
　　“那我第三部分的工作呢”她问。
　　陆扬：“在不妨碍第一部分和第二部分工作的前提下，尽力满足他的任何要求。譬如他想吃什么，想看什么书，你都尽量满足他。如果满足不了，可以向我申请，我会尽可能的提供帮助。”
　　许沫沫继续像个乖宝宝一样点头：“好的。”
　　“……”
　　迟疑了一下，陆扬还是决定把最后一个问题说出来。
　　“还有一点……就是……”他有些难以启齿，“沈少校开始畸变以后，因为基因被污染，所以身体呈现出一部分的兽性特征，具体表现为……他会出现发情期。”
　　许沫沫一脸认真的听着。
　　陆扬咳了一下，“如果他有相关的要求，你能接受，就给他一些帮助或者安抚，如果接受不了，也可以不用处理。这个事情主要还是看你的观念，实验室不勉强。”
　　许沫沫听明白了。
　　她认真的承诺：“不勉强不勉强。陆主任您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
　　不就是发情期嘛～
　　她懂。
　　虽然她没有生过孢子，但是菌群里和她一样年纪的蘑菇都当太太太奶奶了。
　　她知道该怎么做。
　　她到时候一定会给邪恶人类找个温暖潮湿，空气流通性好的地方。
　　如果风不够大，她还可以帮他扇风，一定能让他的孢子飞得特别特别远！
　　

第4章 【Chapter 4 】
　　【 4 】
　　一路走来，许沫沫遇见不少穿着白色制服的实验室工作人员。
　　他们和陆扬打招呼，听到许沫沫是新入职的沈祭月的私人助理，看她的眼神立刻变得充满了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中还夹杂着怜悯和同情。
　　等两人到人事部的时候，“沈祭月的新助理要来办入职”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实验室。
　　陆扬推开门，毫不意外的看到人事部里多了许多不属于这里的人。
　　看到门被推开，这些人的视线齐刷刷的落到许沫沫身上。
　　一个按照人类的审美看起来十分明艳的女研究员率先打招呼。
　　“嗨，陆主任。”她欲盖弥彰的扬了扬手里的试管，“我要去送样本，正好经过人事部。”
　　说着，话题迫不及待的转移到许沫沫身上。
　　“这就是沈少校的新助理吧你好，我叫孙晴，瞿博士的助理研究员。”
　　孙晴伸出手。
　　许沫沫按照人类的礼仪和她握了握手，“你好，我叫许沫沫。大家可以叫我小蘑菇。”
　　孙晴：“哈哈，小蘑菇。真可爱，是你的小名吗”
　　许沫沫：“嗯，对。”
　　陆扬咳了一下，打断两人的寒暄，“小刘，合同呢”
　　“主任，这里，已经准备好了。”之前面试过许沫沫的小刘助理赶紧拿出一份文件递了过来，还给许沫沫一个友善的微笑。
　　陆扬翻开看了一下，没有问题，这才把笔递给她，“这里，签你的名字，就算正式入职了。”
　　许沫沫盯着空白栏没有动笔。
　　不远处，有人窃窃私语：
　　“她看起来好小。”
　　“欺骗这么小的孩子，实验室也太缺德冒烟儿了。”
　　“这年头，孩子死得还少吗”
　　“听说已经见过沈祭月了。”
　　“对，刚才的警报就是因为她。”
　　“见过沈祭月还敢签入职，真不怕死。”
　　“我们该叫她八号还是四号
　　“……”
　　这些话陆扬也听到了。
　　他见许沫沫迟疑，以为她是听到这些话反悔了。
　　他连忙劝说：“这份工作确实比较危险，不过待遇也是整个A市最好的。包吃包住，有五险一金，给统一编制，像你这样的岗位还有人身意外险……等你将来结婚有了配偶，实验室还负责解决配偶工作。如果你有别的要求，也可以提，能满足的实验室都会尽量满足。”
　　许沫沫摇头。
　　她只是突然想起，在许沫沫的记忆中，人类好像有一个技术叫笔迹鉴定。
　　她并不是真的许沫沫。
　　如果笔迹鉴定的话，会不会露馅
　　但是现在显然没有时间让她去弥补这个漏洞，她只能硬着头皮写下了“许沫沫”三个字。
　　看着纸上酷似小学生的字迹，陆扬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他显然也怕许沫沫真的反悔。
　　签完合同，许沫沫又跟着陆扬去信息部录了指纹和虹膜信息。
　　期间还被抽了一管血，据说是留档DNA，防止意外发生。
　　忙完这一切，许沫沫终于回到自己的住处休息一下了。
　　实验室给员工安排的宿舍就在后边的家属院，距离实验室不过几百米的距离。
　　许沫沫的房间在2号楼302，是一间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
　　据说实验室里单身的员工都住这里，等以后结了婚生了小孩，就可以申请大房子了。
　　地方虽然小，屋子里的装饰也很简单。
　　但是采光非常好，尤其是卧室，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还是单向透光玻璃，每天可以保证十八个小时的光照。
　　许沫沫非常喜欢。
　　陆扬把她送到这里就走了，临走之前告诉她，沈祭月不在实验室的这几天，她不用每天上班打卡，可以到处走走，熟悉一下工作环境和各种流程，等沈祭月回来，再正式开始工作。
　　许沫沫决定先好好睡一觉。
　　自从变成人类，她还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她走进卧室，打开那个沉甸甸的背包。
　　先从里面拿出一个破旧的本子。
　　封皮已经被腐烂得不成样子，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一个不认识的单词：logbook。
　　她只是一朵小蘑菇，大部分和人类有关的知识都来自于这具身体的记忆。
　　可惜，这具身体先前的主人也是个学渣。
　　她只能认出，这个本子上写的是英文。
　　许沫沫准备等以后找个翻译器，或者词典，再来看本子里的内容。
　　把本子放到抽屉里收好，她又从背包里取出自己的宝贝铁皮罐子，里面装满了松软潮湿的泥土。
　　她把罐子放到床头柜上，身体躺在床上。
　　一朵粉色的小蘑菇从女孩的头顶钻出来，接着是雪白纤细的菌丝……
　　小蘑菇爬到罐子里，把自己埋进土里，一缕菌丝轻巧的拉上一点窗帘。
　　整个罐子陷入明亮的阴影之中。
　　她喜欢阳光明媚，但又不喜欢阳光直射。
　　走到哪里都要带上家乡的泥土供她休憩。
　　总而言之，她是一朵，娇气、挑剔、又难养的小蘑菇……
　　——
　　“本次任务目标：迷雾之城。S级污染区。首次发现是在二十三年前。当时污染值就已经超过了10000，现在污染值未知。根据失踪的巡逻小队传出来的消息推测，很有可能已经超出了人类探测仪的探测上限……”
　　A市城外，一列车队在荒芜的隔离带上前进。
　　这是自大陷落以来，人类在残酷的自然环境中学习到的生存法则。
　　人类居住的城市之外，至少要留出十公里的隔离带。
　　人们在隔离带喷洒毒药，杀死一切植物，设立雷区，杀死所有闯入的动物，同时修建高达十几米的高压电网，拦截一切飞行类生物。
　　巡逻小队最主要的职责就是保证隔离带的正常运行。
　　在这个到处都是异化生物的时代，哪怕飞进来一只变异的蚊子，都有可能灭绝整个城市。
　　车队上印着一并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利剑，这是特别行动处的标志。
　　车队中间，是一辆大型卡车。
　　卡车后面，载着一个两米宽，五米长的巨大金属笼子，几乎塞满了整个车厢。
　　笼子上盖着一层特制的黑色幕布。
　　谢臻靠在笼子上，掀开幕布的一个角，给里面的人读手环上总部传过来的任务信息。
　　迷雾之城和其他S级的污染区不同，它是活的，随机出现在地球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之前它主要在无人区活动，离人类居住的城市很远，但是最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屡次在城市的隔离带内出现，并且接连吞噬了两个巡逻编队。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迷雾之城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我们怎么才能找到它”
　　谢臻念完，用脚踢了几下笼子，问：“你有什么看法”
　　幕布下的阴影里，沈祭月躺在笼子里，枕着自己的触手闭目养神。
　　他懒洋洋的回答：“我没有看法。”
　　谢臻冷笑一声，哗啦，将整个幕布掀开。
　　暴烈的阳关直接晒进笼子里。
　　沈祭月皱眉，抬起触手，将自己的上半身整个包裹起来。
　　谢臻站起来，拿起手杖，尖锐的末端狠狠刺入触手里。
　　他一边扭动手杖一边说：“沈少校，你信不信，我能让你和迷雾之城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一根触手缠上手杖，将它缓缓拔了出来。
　　触手中间的缝隙里，露出一双金色的眼睛。
　　沈祭月在他觉得舒适的黑暗中看着他：“撂狠话不是你的风格，我亲爱的哥哥。”
　　无声的对持中，车队突然停了下来。
　　前方不远处，两辆越野车轰鸣着迎面开过来。
　　“处长，”谢臻听到通讯器里传来队员的声音，“是第三巡逻小队。”
　　越野车很快来到车队旁边。
　　车辆停下，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率先走下来，径直走到货车车厢旁边，对着谢臻敬礼：“长官，第三巡逻小队队长司千蕴接到总部命令前来报到。”
　　谢臻站着没动，扬眉：“接到总部命令”
　　司千蕴：“是的。我队队员林悦刚检测出觉醒了预知系天赋，总部认为可以帮助特别行动处找到迷雾之城，特地派遣我队前来。”
　　“哦预知系异能”谢臻来了兴致。
　　他从车厢里跳下来，直接落到司千蕴面前，“人呢带来让我看看。”
　　车厢里，一根触手自动勾起幕布，将笼子重新盖起来。
　　“啊，我真讨厌这个人类。你可真倒霉，有这样一个哥哥。”它说。
　　它是触手中的老三，话最多。
　　“呵，你明明讨厌所有的人类。”另一根触手冷笑吐槽。
　　这根是触手中的老五。
　　“那又怎样又不妨碍我最讨厌他。”
　　“闭嘴，吵死了。”沈祭月在心里冷冷开口。
　　从第一次畸变出这八根丑陋的触手，沈祭月就发现每一根触手都有独立的意识。
　　为了验证这一点，他甚至用解剖刀解剖过。
　　他在触手末端，找到了花生米大小的大脑。
　　或许是因为脑容量太小，每根触手都显得那么的愚蠢而聒噪。
　　有时被它们吵得受不了，沈祭月会砍断所有的触手。
　　在它们的大脑完全再生之前，他能得到短暂的安静。
　　“哦哦，你最近脾气真的太差了。”老三说。
　　老五：“理解一下，发情期都这样，和雌性。交。配一下就好了。”
　　“实验室那群家伙肯定也受不了了，才给你安排雌性助理。”老四也加入谈论。
　　老三问：“喂，沈祭月，你喜欢实验室给你安排的雌性吗”
　　老二：“我不喜欢，她太丑了，都没有粗壮的触手。”
　　老五：“你们喜不喜欢有什么用这个问题要问小八。”
　　小八是生殖腕。
　　它羞答答的回答：“我不太懂。”
　　“我我我……我喜欢她。”小七突然冒出来，“她是第一个给我小鱼干吃的人类。”
　　可惜它还没尝到味道，就被沈祭月的坏蛋哥哥打断了。
　　沈祭月头都要炸了。
　　“你们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们全都砍了，全部丢进焚化炉。”
　　一群触手瞬间安静。
　　只要沈祭月还活着，它们就不会死。
　　但是会疼。
　　被焚化炉烧成灰的经历，它们绝对不想体验第二次。
　　——
　　A市，第一实验室。
　　许沫沫美美的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精力充沛。
　　她看了看表，下午六点钟，正好是晚饭时间。
　　这具身体应该饿了。
　　她重新回到身体里，准备去食堂吃饭。
　　路上，她经过一个漂亮的圆形建筑，是实验室的图书馆。
　　和实验室一样，图书馆24小时开放。
　　她进去借了一本书。
　　餐厅里，她一边吃着饭，一边看书。
　　“嗨，小蘑菇，我们又见面了。”
　　听到热情的招呼，许沫沫抬头，是今天见过的，那个叫孙晴的研究员。
　　她笑着问：“我可以坐这儿吗”
　　“当然可以。”许沫沫赶紧把书本自己这边挪了挪，给孙晴腾出位置。
　　孙晴笑：“看的什么书入职第一天就这么努力。”
　　许沫沫咬了一口馒头，把书本的封面翻过来。
　　孙晴嘴角微微抽动一下。
　　《菌类养殖技术大全》是什么鬼
　　“你看这个干什么”她问。
　　许沫沫：“我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她想把自己养得健壮一点。
　　“哈哈，我还以为你会对沈少校更感兴趣呢。”孙晴眨眨眼，压低身体，神秘的小声问，“想不想知道沈少校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第5章 【Chapter 5 】
　　【 5 】
　　沈祭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许沫沫眨眨眼，反应了一下，然后用力点头。
　　她好奇！
　　她非常好奇！
　　哪怕她从出生就在密林里生活，也经常在路过的飞鸟，或者其他菌类那里听过凶残可怕的邪恶人类沈祭月的故事。
　　不管在哪个故事版本中，沈祭月都是邪恶人类。
　　长着两条腿的邪恶人类。
　　而不是……而不是……
　　像菌类……不对，那些触手和触须不同，更像是遥远的海洋里的可怕生物。
　　孙晴交叉双手撑着下巴，兴致勃勃的开始讲故事。
　　“你知道觉醒者管理协会吗”
　　许沫沫摇头。
　　“你不知道”孙晴有些意外，“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许沫沫捏着勺子小心翼翼的解释：“我之前……生活的地方比较封闭，没见过什么世面。”
　　孙晴皱眉，突然反应过来，“你刚从中心城出来吧”
　　中心城
　　许沫沫记忆中闪过这个词，她连忙点头。
　　以前的许沫沫确实是从中心城出来的。
　　“那怪不得。”孙晴嗤笑一声，“中心城越来越拉胯了，怎么连基本常识都没教就把人放出来了。”
　　“不至于啊，好歹是中心城……”顿了一下，她看着许沫沫眼神狐疑：“你是不是没好好上课”
　　许沫沫不敢乱说话，只能点头。
　　“好吧，让孙老师给你补补课。”
　　“这要从大陷落开始讲。在大陷落之前，人类是这个星球上的绝对主宰。动物植物真菌……一切生物，在人类眼中，都是上天赋予他们的资源。”
　　“变故发生在一百年前，也就是上世纪中叶，2050年前后，具体那一年，谁也不清楚，总之，在2058年，一个探险队员刚从野外回来就出了车祸。送到医院发现，这个队员的体内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虫卵。
　　政府意识到异常，立刻寻找和他一起探险的队员。等警方找到的时候，其他人全都死了，尸体的肉被吃光，留下一地芝麻大小的蛹，里面的虫子已经孵化飞走了。”
　　“后来，人类才确定，那是一种基因变异的蚊子。”
　　“这一天，在人类历史上被称为‘大陷落’。”
　　许沫沫目瞪口呆的听着。
　　这些知识，她并没有从许沫沫的记忆中得到。
　　“大陷落只是开始。很快，人类就发现，变异的不仅是蚊虫，还有动物，植物，真菌，病毒……人类是地球上智慧最高的生物，它们全都渴求着人类的DNA。
　　吞噬，感染，或者寄生着所有人。
　　接下来的三年时间，地球上的人口从七十亿锐减到了不足十亿。”
　　许沫沫听得入了迷，追问：“后来呢”
　　孙晴喝了口水，喘了口气继续：“后来，曙光出现了。”
　　“在这幸存下来的人类中，有一部分人解开了基因锁，虽然到现在我们也没搞清楚原理，但是这些人获得了超自然的能力，可以和这些异化的怪物抗衡。”
　　“我们叫这些解开了基因锁的人为觉醒者。”
　　“一部分觉醒者响应政府号召，加入特别行动处，成为官方暴力机关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喜欢自由，成为赏金猎人或者其他职业。为了统一管理，成立了觉醒者管理协会。”
　　“不过也有觉醒者并未登记，隐藏在人群中，没有人知道。”
　　“沈少校就是登记在册的觉醒者中能力最强的一个。”
　　许沫沫：“那他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孙晴：“因为，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解开基因锁，获取远超常人的能力是有代价的。”
　　“这些觉醒者的DNA在解开基因锁之后开始不断的发生突变。能力用得越多、越频繁，突变的速度越快。突变的方向无法预测，可能是飞禽，可能是走兽，也可能是地球上从来没出现过的生物。”
　　“DNA的突变造成了RNA的改变，RNA改变之后，合成的蛋白质也随之变化。人体也会呈现出相应的畸变。”
　　“人类是情感的产物。情感是激素的产物。肉。体改变之后，激素也会发生变化。激素变化之后，独属于人类的情感自然也就没有了。”
　　“完全畸变的觉醒者，已经从内而外的，不是人类了。”
　　“人类不仅要面对异化怪物，还要面对失控的觉醒者，这才是最可怕的。”
　　“那……”许沫沫想起谢臻的话，喃喃的问，“沈祭月，已经不是人类了吗”
　　“沈少校……”孙晴皱了一下眉头，“他暂时很难定义。”
　　“事实上，他已经失控过很多次了。”
　　“但是奇怪的是，他会再次清醒过来。”
　　“你知道为什么大家说叫你四号还是八号吗”
　　许沫沫摇头。
　　孙晴：“叫你八号，是因为你是第八个来应聘的，前面四个见到沈少校都吓跑了。叫你四号，是因为你是沈少校第四个助理，前面三个……都死了。”
　　吧嗒。
　　许沫沫手里的勺子掉到碗里。
　　孙晴：“都是在配合瞿博士，给沈少校注射药物的时候，被失去理智的沈少校杀死的。”
　　许沫沫：“……”
　　孙晴：“之前我们大华国区一共有22个登记在册的S级觉醒者，现在只剩下十一个。你知道为什么吗”
　　许沫沫继续呆呆地摇头。
　　孙晴：“因为在一次执行任务时，沈少校突然失控，把另外十一个都杀死了。其中还包括沈少校的亲姐姐沈暖秋。沈少校之所以失去特别行动处的职位，被关在实验室，就是因为这件事。这是沈少校第一次失控。其实大家都很奇怪，因为沈少校的畸变指数一直控制得很好，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失控。谢臻上校曾经怀疑过沈少校被人暗算，但是并没有查出任何疑点。”
　　见许沫沫一脸呆滞，孙晴失笑：“怎么吓到了是不是后悔跳这个火坑了”
　　许沫沫反应了一会儿才消化掉这些庞大的信息。
　　她摇头，问：“那沈祭月还是最强大的吗”
　　“唔……”孙晴想了一下，点头，“理论上来说，完全畸变的觉醒者在能力上会增强，如果还能保留人类的智慧的话，他会比之前更强大。”
　　许沫沫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我没有后悔。”
　　“哈哈。”孙晴笑看着许沫沫，似乎若有所指，“你可真有意思，和一般人类完全不同。”
　　许沫沫听不太懂这种复杂的语言。
　　她笑了一下，赞叹说：“你好厉害，懂得好多。”
　　孙晴：“都是历史书上的内容，你认真听课也会懂。”
　　许沫沫赶紧低头拿起勺子喝汤躲避这个话题。
　　孙晴目光柔和的看着她。
　　这时，她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接通，听到对方的话，她的目光重新落到许沫沫身上。
　　切断通讯，她喊她：“小蘑菇，告诉你一个很巧合的消息。”
　　“嗯”许沫沫抬头看她。
　　孙晴：“陆主任让我做你的背景调查。你之前隶属于第三巡逻小队对吗”
　　许沫沫点头。
　　孙晴：“刚才做调查的朋友告诉我一个消息，第三巡逻小队出现了一个特殊天赋的觉醒者，天赋序列06：预知，叫林悦，好像是和你一起从中心城出来的。现在，他们和沈少校汇合了，一起处理迷雾之城。”
　　林悦……
　　听到这个名字，许沫沫不由自主的捂住胸口。
　　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螳螂镰刀贯穿的感觉。
　　空荡荡的，又冷又痛。
　　她想起自己听见那个林悦哭着说，如果她今天不杀了许沫沫，许沫沫以后就会杀了自己。
　　当时她不明白为什么林悦那样说。
　　现在她好像明白了。
　　那时候，林悦应该就觉醒了预知天赋。
　　在她预知的未来里，许沫沫杀了她。
　　为了避开这个未来，所以她先动手杀了许沫沫。
　　可她还是不懂，预知中的未来，就一定会发生吗
　　如果未来不可改变，杀了许沫沫既定的未来还是会发生。
　　如果未来可以改变，又为什么一定要用杀人的方式呢
　　从许沫沫残留的记忆中得知，两人分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啊。
　　或许，人类就是这么复杂的生物，蘑菇是永远不会懂的吧。
　　——
　　A市城外，荒芜的隔离带。
　　林悦从越野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拄着手杖的谢臻。
　　她心脏砰砰跳得激烈。
　　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整个大华国区排名前十的S级强者。
　　而且还是如此优雅俊美的男人。
　　她强压着内心的激动，走到谢臻面前，行礼：“长官，我是第三巡逻小队队员林悦，天赋预知，等级E。”
　　林悦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子。
　　最多不超过二十岁。
　　谢臻微微凑近观察她。
　　他进入S级很多年，身边很少出现这么年轻的队员，尤其还是女性。
　　这个年纪，让他想起刚刚见过的那个叫许沫沫的女孩。
　　不过，和那个可怜的小东西比，面前的女孩显然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人。
　　谢臻问她：“你能预知迷雾之城出现的时间地点”
　　林悦：“我不确定，不过我可以试试。”
　　她的能力有时需要主动触发，有时则是被动触发，她还没有完全摸清楚规律。
　　谢臻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她开始。
　　林悦闭上眼，催动着精神力去碰触她想要看到的未来。
　　隔离带上，风沙漫天。
　　粗粝的沙子落了人一身。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小声嘀咕：“一个E级，行不行啊”
　　谢臻看他一眼，那人立刻站直。
　　司千蕴也不希望自己的队员被质疑，解释：“林悦的预知非常准确，我们本来要和第七小队，第十一小队一样遇见迷雾之城，因为林悦，我们才躲过去的。”
　　第七小对，第十一小队，就是被迷雾之城吞噬的两个巡逻编队。
　　没有人再提出质疑。
　　“窥见未来的浮光掠影。”车厢里，突然传来少年低低的笑声，“预知有意思。”
　　“我看到了！”
　　他话音刚落，林悦猛地睁开眼。
　　她满头大汗，差点摔倒。
　　司千蕴赶紧扶住她。
　　林悦喘着气说：“A市！在A市！那里有一个银白色的圆形建筑。”
　　谢臻愣了一下，瞬间跳上车。
　　他大声喊：“返程！立刻！是第一实验室！”
　　

第6章 【Chapter 6 】
　　【 6 】
　　谢臻坐到车里，立刻就给第一实验室打电话，提示暂时无法接通。
　　谢臻的心立刻沉了下来。
　　实验室和军方的用的是同一套通讯系统，一般情况下，绝对不可能出现无法接通的现象。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迷雾之城已经把第一实验室吞噬掉了。
　　没有浪费时间，他立刻联系A市调度中心。
　　不等对面接线员开口，他直接道：“我是特别行动处谢臻。S级污染区迷雾之城在A市内降临，目前已经吞噬第一实验室，特别行动处马上就到，请及时疏通道路。同时调拨城卫军，附近的巡逻小队前往疏散人群。注意，只疏散人群，隔离污染区。一定不要擅自进入！重复！一定不要擅自进入！”
　　谢臻挂了电话，催促：“再快点。”
　　油门已经踩到底了。
　　但是司机不敢说，只能更加用力的踩油门。
　　谢臻一手握着手杖，一手用力捻着手指。
　　突然，他直接从车窗翻了出去。
　　他跳进车厢，掀开黑色的幕布，扔给他一把骨刀，拿出控制器在掌心扭动：“神经锁我给你解开三成。现在立刻赶到第一实验室，迷雾之城已经把那里隔离了。”
　　“记住，救尽可能多的人。”
　　——
　　A市。
　　异化生物研究中心第一实验室员工食堂。
　　因为听孙晴上了一节课，许沫沫吃完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孙晴的宿舍也在二号楼，就是许沫沫楼上。
　　两人准备一起回去。
　　许沫沫收起《菌类养殖技术大全》，放到背包里，和孙晴一起走出食堂。
　　此时已经将近晚上七点半，红色的夕阳往西边坠落，前面是层层叠叠，高大规整的几何形水泥建筑。
　　金红色的光线从建筑的缝隙中投射过来，形成奇妙的光柱，落到近处银白色的圆形建筑上。
　　这是许沫沫在苍茫的湖水里永远也看不到的景象。
　　巍峨壮丽。
　　却又像染了血一样，蒙上一层淡红色的纱幔。
　　“这是丁达尔现象。”
　　“有人称它‘耶稣光’，坚信有一天神会在光中现身，带领人类走出灾厄。”
　　“不过事实上，这只是一种科学现象：当光束通过胶体，从垂直入射光的方向就可以观察到胶体里出现的一条光亮的‘通路’。一般出现在清晨、傍晚，或者雨后，大气中有雾气或者灰尘的时候。”
　　注意到许沫沫的视线，孙晴解释。
　　“很奇妙吧这个世界，一边依旧遵循着唯物主义者信奉的物质决定论，一切现象都可以用物质来解释；一边又把唯物主义和科学踩在脚底下……”
　　“可是……”许沫沫出神地看着头顶绚丽的光柱，“今天的好像有些不一样。”
　　微凉的风吹过，带着浓郁的潮气。
　　许沫沫闻到了一股奇特的，好像有些腥，还有些咸的味道。
　　她听飞过来的鸟儿说，只有海水才是咸的。
　　远处的地平线上，不知何时弥漫起淡淡的白色雾气。
　　孙晴看了看周围，有些疑惑且担忧的说：“怎么突然起雾了空气湿度好大，不会是要下雨吧”
　　“下雨不好吗”许沫沫问。
　　她喜欢下雨，尤其喜欢蒙蒙细雨飘落到身体上的感觉。
　　孙晴微微皱眉，“有些脏东西会顺着雨水进来。”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雾气就已经弥漫得到处都是。
　　前方的圆形图书馆已经看不到了，连身边的孙晴，都有些模糊。
　　许沫沫小声说：“这雾好奇怪啊，长得这么快。”
　　就算在湖面上，雾气升起来也没有这么快的。
　　难道城市的雾气和湖上的雾气不一样吗
　　“对，太快了……”
　　朦胧的雾气中，许沫沫看到孙晴的脸慢慢沉下来。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脱口而出：“不对，这是迷雾之城！”
　　她连忙拿出通讯器想要通知总控室。
　　但是电话刚拨出去，通讯器里面传来一阵嘈杂的电流声，接着滋啦一声，一连串细碎的火花炸开，里面的芯片和信号系统烧了。
　　幸好，实验室的广播系统还能正常使用。
　　许沫沫听到旁边的喇叭传出来人声。
　　播音员应该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
　　“喂，能听到吗所有实验室的工作人员请注意，这里是总控室。”
　　“大家不要惊慌，请立刻和身边的人结队，到实验楼一楼集合等待救援。”
　　“重复一遍，请立刻和身边的人结队，到实验室一楼集合等待救援。”
　　“情况紧急！雾气能破坏一切电子设备，信号随时可能中断，我们已与外界失去联系。”
　　“请大家相互转告，到实验楼一……滋滋……”
　　广播里传来电流声，接着是“嘭”得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然后，广播就再也没有响起来。
　　这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
　　漆黑的浓雾里，彻底什么都看不清了。
　　广播切断之后，周围陷入一阵短暂的寂静。
　　接着，不知道从哪儿响起一声尖叫。
　　这声尖叫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人们恐慌的开关。
　　几乎是一瞬间，无数的奔跑，惊呼，推搡和哀求就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
　　当灾难降临的时候，实验室这些高智商的，在这个荒谬的世界活得体面的高级知识分子，似乎并没有比其他人类表现得优雅到哪儿去。
　　突然，黑暗中亮起一束细弱的光，照得周围的雾气浓白如牛奶一般。
　　“沫沫，你能看到光吗”孙晴的声音从浓雾中传来。
　　“可以。”许沫沫回答。
　　“你在哪儿看到我的手了吗过来拉住我，我们一起去实验楼。”
　　一只女性的手出现在光柱里，隐隐约约。
　　许沫沫赶紧拉住她，“孙老师，我在这里。”
　　她觉得孙晴什么都懂，和人类的老师一样。
　　孙晴笑了一下，拉着她往一个方向走，“别叫我老师，叫我晴姐。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
　　她的心理素质似乎格外的好，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许沫沫摇头。
　　想起来她看不见，又说：“没听过。”
　　顿了一下，她问：“晴姐，为什么你有光”
　　孙晴一边走一边解释：“这个啊，我经常加班，半夜才回家，咱们公寓的楼梯灯老是坏，我就买了一个小手电。”
　　“哦～”许沫沫似懂非懂的点头。
　　这时，后面突然跑过来一个人，直接撞了上来。
　　孙晴的手从许沫沫手中滑落，她听见孙晴“啊”了一声，小手电也飞了出去，消失在雾气中。
　　“对不起对不起，我看不见，对不起……”撞人的人一边道歉一边快速跑远。
　　许沫沫视野里再次变成一片黑暗。
　　“晴姐”她试探着喊。
　　没人回答。
　　“晴姐”她又喊了一声。
　　“咳咳……这里。”
　　不远处传来孙晴的声音。
　　她在咳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撞到了肺部，或者吸入了太多的雾气。
　　许沫沫顺着声音过去，摸到一双微凉的手。
　　孙晴的声音充满惊喜，“太好了，我找到你了，快，跟我走。”
　　说着，不等许沫沫回答，就牵着她快步往一个方向走。
　　“晴姐……”
　　许沫沫在后面喊她，“我们好像走反了。”
　　刚才她们不是朝这个方向走的。
　　“没有反。”孙晴的声音很肯定，“就是这个方向，你记错了。”
　　孙晴走得非常快，许沫沫要小跑才能跟上。
　　周围的雾气似乎更浓了，她闻到一股奇特的味道，和一开始雾气刚起的味道十分相似，有一点点腥味，还有一点点咸味。
　　只是要更浓郁一些。
　　许沫沫没有再出声。
　　肉眼无法看穿的浓雾中，几缕纤细的菌丝从许沫沫的手上伸了出来，悄悄的攀爬到了孙晴的手上，在她的皮肤上一点点的摸索，顺着细小的毛孔钻进去，连上细微的神经末梢。
　　下一秒，许沫沫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
　　雾气散去，她看到一面镜子。
　　镜子里映出她的脸，竟然是一个十二三岁，漂亮俊秀的少年。
　　少年刚洗完脸，梳子湿了水，正认真的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砰！
　　砰！
　　砰！
　　许沫沫的心脏重重的跳了起来。
　　自己看到的，是这具身体的记忆。
　　而这具身体，不是孙晴。
　　此刻拉着自己的，是个会拟态的变异种。
　　确定了对方不是人，许沫沫本想抽出触须，找机会逃跑。
　　可是下一秒，听到外面有人喊：“阿来，薛老师来教你学琴了。”
　　少年立刻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应了一声，连忙跑了出去。
　　在门口，许沫沫看到一个打扮贵气的中年女人，中年女人旁边，站着一个温柔恬静的白裙子女孩。
　　女孩年纪不大，不到二十的样子，眼神看起来有些空洞。
　　哪怕许沫沫是一朵蘑菇，也能感觉到，在看到这个女孩的那一刻，少年砰砰跳动的心脏。
　　他喜欢这个眼睛看不见的钢琴老师。
　　老师叫薛彩。
　　她说她最大的愿望是能看到彩色是什么颜色。
　　许沫沫隐隐有种预感，这些记忆，可能会有用处。
　　她决定继续看下去。
　　下一个场景，少年长大了一些，不知发生了什么，他跪在地上，无声的哭泣。
　　女孩抱着他，抚摸他的头，不停的安慰他：“阿来阿来，不哭了，叔叔阿姨走了，我就是你的姐姐，你放心我会一直照顾你，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画面翻转。
　　看起来又过了几年，女孩长成了女人，少年也成了大人模样。
　　只是这一次，画面里多了一个男人。
　　女人笑盈盈的牵着男人的手说：“阿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我们准备结婚了。我看不见，他不能说话，你说，我们着算不算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接着，画面再次翻转。
　　女人拿出一个盒子兴致勃勃的他分享：“阿来，你看，这是给你姐夫的礼物，听说这是现在最高端的发声器，比霍金用的还高端呢！我攒了好久的工资才买到，送给你姐夫，他以后就能说话了。我想听他说我爱你。”
　　可是男人得到这个礼物后，说的第一句“我爱你”并不是说给女人听的。
　　阿来发现那个男人出轨了。
　　可是女人并不知道。
　　她以为男人很忙，每天晚上等到深夜。
　　终于，在不知道第几个夜晚，阿来穿上了男人的衣服，戴上了同样的发声器，敲开了那扇门。
　　女人出来开门。
　　听到发声器里传来电子合成音，“薛彩，我爱你。”
　　女人激动的抱住他，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老公，我们要个孩子吧”
　　许沫沫怎么也没想到，画面再次翻转之后，场景竟然会变得如此血腥。
　　阿来假扮自己的事情，被女人的老公发现了。
　　两人在厨房里起了争执，在扭打过程中，阿来被男人刺了一刀。
　　他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听见女人买菜回来开门的声音。
　　她似乎闻到了血腥味，问：“老公，家里什么味道啊”
　　男人冷静的一边在阿来身上补刀，一边回答：“我买了一条大鱼做给你吃，味道有点大。”
　　女人拎着菜准备进来，“那我过来给你帮忙。”
　　男人连忙阻止：“别进来，地上都是水，你怀孕了，别滑倒。”
　　女人笑着靠在厨房门口，道：“那我看着你做。”
　　就在女人的“注视”下，男人切掉了阿来的舌头，细细的切成片，然后用热水烫过，端到了女人面前。
　　女人夹起一片尝了尝，有些疑惑：“这是什么鱼我怎么从来没有吃过”
　　男人没有回答，反而问：“好吃吗”
　　女人点头：“又脆又嫩，老公你手艺真好。”
　　男人笑道：“那条鱼很大，我把剩下的冻在冰箱里，你喜欢，我就天天做给你吃。”
　　许沫沫看到这里，觉得心脏都要炸开了。
　　她是一朵蘑菇。
　　蘑菇是腐生生物。
　　吃掉其他生物的尸体和营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现在，她好难受。
　　喉咙里都是血腥味，耳朵里也嗡嗡在响。
　　她看不下去了。
　　眼前的场景哗啦一声碎裂。
　　漆黑的浓雾里，一张放大的、属于孙晴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孙晴”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一口尖锐的牙齿。
　　“啊，被你发现了啊。”
　　

第7章 【Chapter 7 】
　　【 7 】
　　孙晴，不，不是孙晴。
　　许沫沫也不知道眼前的是个什么东西。
　　是阿来吗
　　记忆似乎是阿来的。
　　可是女人吃掉阿来的舌头时，阿来已经死了。
　　死掉的人，按理说没有记忆了。
　　那她看到的是什么
　　许沫沫不知道。
　　暂且称他为阿来吧。
　　他身上那张属于孙晴的皮像是一层蜡像一样快速融化，脱落，露出虚假的皮囊下真实的模样。
　　看清他的瞬间，许沫沫作为一朵蘑菇，都忍不住有些想要呕吐。
　　这是一个比A区那些异化生物还要恶心一万倍的东西。
　　属于人类的躯体像是被很多生物狠狠啃咬过，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红色的肉、白色的血管和神经，还有淡黄色的脂肪直接暴露在空气中。
　　这些啃咬他的生物，一部分被他融合了，一部分依然保留着原本的生物特征。
　　有鱼，有蛇，有海葵……
　　许沫沫粗略数了一下，他的身体里，至少嵌着十几种生物。
　　最恶心的是他的左眼，
　　他的左眼应该是被某种像蚯蚓一样的软体环节动物吃掉了，但是这个动物被他融合了，一半和他的肉连到一起，一半从眼眶里伸出来，末端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眼珠。
　　此刻，这些黑色的眼珠就在离自己的脸不到三厘米的地方，左右摇摆着观察她。
　　许沫沫想跑，可是她发现自己动不了。
　　她像是被冻住的标本，连嘴都张不开了。
　　阿来右眼往下看：“这是什么”
　　接着，许沫沫手上一痛，她的菌丝被他扯断了。
　　阿来疑惑的看着手里的白色细丝状物体，放到嘴里尝了尝。
　　寡淡无味。
　　“呸。”
　　他吐出来。
　　看着许沫沫的眼神变了，“你不是人”
　　下一秒，他的眼神变得狂热。
　　无数的黑色眼珠兴奋的跳动着。
　　“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和人类看起来一模一样吃了你，我是不是也能变成你这样”
　　他说着，嘴巴像蛇一样越张越大，大到甚至可以一口吞下她整个脑袋。
　　散发着浓烈腥臭味的嘴巴朝她压了过来。
　　许沫沫屏住呼吸，在心里祈祷对方能一口把自己的脑袋整个咬掉。
　　这样她的身体就还是完整的，说不定还有机会逃掉。
　　突然，她腰上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往后扯。
　　几乎是同时，浓雾中闪过一道雪亮的光。
　　她听见咔嚓一声，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接着，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到她手上。
　　她重重的往后跌去。
　　本以为会摔到地上，没想到跌入一片柔软之中。
　　许沫沫愣了一下，伸出手往下摸。
　　滑滑的，凉凉的，一根根的，充满弹性和力量，还在微微蠕动。
　　“摸够了吗”凉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有些熟悉。
　　许沫沫抬头，隔着浓雾，隐约看到一双金色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显然也认出了她，语气瞬间变得恶劣：“怎么是你”
　　“对……对不起。”
　　许沫沫下意识道歉。
　　道完歉才反应过来自己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
　　不过想到自己的目的，许沫沫决定不和他计较这些小事。
　　她的语气带着喜悦：“少校，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十分钟前，谢臻解开了沈祭月的神经锁。
　　他直接空间穿梭进入迷雾之中，没想到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许沫沫。
　　沈祭月没回答她这个无用的问题，问：“其他人呢”
　　许沫沫：“我也不知道，刚才广播上说，让大家到实验楼一楼集合。”
　　她猜测，“可能都在那里吧”
　　沈祭月转身，“跟上，我送你过去。”
　　许沫沫：“我看不见QAQ。”
　　“……”
　　流动的雾气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替沈祭月无语。
　　许沫沫怕他把自己丢下，小心翼翼的提议：“要不……我牵着你的触手吧”
　　“……”
　　“你有八条触手，我牵一条，应该也……不影响你……走路……吧”
　　雾气里一片死寂，许沫沫声音越来越小。
　　可是，除了触手，她也牵不到别的了啊。
　　衣服
　　他上半身穿的紧身军装，没法牵。
　　手
　　不不不……
　　许沫沫想象一下，都觉得可怕。
　　没东西牵着，她肯定会走丢的。
　　咦
　　她想到一个好主意：“我们一直说着话，我就不会跟丢了。”
　　“……走吧。”
　　他这是默许了。
　　许沫沫立刻就开心的跟了上去。
　　她问：“刚才那个……东西呢你杀了他吗”
　　沈祭月：“没有，被他跑了。”
　　许沫沫：“他好厉害，不知道怎么弄的，我动不了了。”
　　沈祭月：“空间冻结而已，很简单的空间系异能。”
　　“哦～”她又想起孙晴，“少校，和我一起的那个叫孙晴的姐姐也不见了，你能帮我找找她吗”
　　沈祭月：“你话太多了。”
　　许沫沫：“……可是，不说话走丢了怎么办哎呀！”
　　她胸前撞到了什么东西。
　　沈祭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牵着。”
　　她伸手摸过去，是他的触手！
　　他让她牵他的触手！
　　触手尖尖主动勾住她的手指。
　　沈祭月：“走吧。”
　　“哦！”
　　许沫沫赶紧跟上，脚步有些发飘。
　　“但是，孙晴……”
　　沈祭月：“如果遇见的话，我会送她去实验楼。现在可以闭嘴了吗”
　　“谢谢你，少校，你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类。”
　　许沫沫真心实意的道谢。
　　虽然是邪恶的沈祭月，但他真的对人类很好。
　　他的邪恶，只是对像自己一样的异化怪物。
　　人类
　　沈祭月在雾气中嘲弄的勾了一下唇角。
　　手里牵着绝对不可能长在人身上的触手，她是怎么说出自己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类这样的话的
　　许沫沫并不知道沈祭月在想什么。
　　她有些羡慕的悄悄摸了一下勾着自己的触手。
　　见沈祭月没有反应，胆子微微大了起来。
　　她好羡慕沈祭月健壮的触手，尤其是在地下室，轻松就能抽碎坚硬的岩石。
　　她的菌丝就不行QAQ。
　　她的菌丝甚至碰到粗糙干燥的沙石都会不舒服。
　　如果吃掉他的触手，她的菌丝会不会也长得像触手那样强壮
　　不不不，不用一样，哪怕只有触手的十分之一强壮，她就心满意足了。
　　“闭嘴！”沈祭月突然开口。
　　许沫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觊觎他触手的事情被发现了。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闭嘴”。
　　许沫沫：“我……我没有说话QAQ。”
　　沈祭月烦躁的甩了一下触手，“不是说你。”
　　许沫沫：“……”
　　这里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祭月也懒得解释。
　　自从把触手伸出去给许沫沫牵着，他脑子就不停的传来尖叫。
　　“啊啊啊啊我脏了。”
　　“她竟然用手摸我！”
　　“眼睛！我的眼睛！”
　　“该死，别抠了，那是我的吸盘！”
　　“恶心的人类！”
　　“唔……好像有点舒服……再用力一点……”
　　其他触手也跟着一起吵个不停，有它是不是真的很舒服的，有觉得可怕疯狂的，还有让他问问她还有没有小鱼干的……
　　沈祭月要被它们烦死了。
　　突然，他感觉到了什么。
　　许沫沫觉得一道风刃划过，接着手上一轻。
　　沈祭月：“这个给你，让它带你去实验楼。”
　　许沫沫把手凑近，看到一截拇指那么长的触手尖尖。
　　他竟然把自己的触手尖尖砍下来了！
　　触手尖尖上，还长着两只圆溜溜的，绿豆大小的黑色眼睛。
　　许沫沫震惊的眨了眨眼，黑色的小眼睛也眨了眨，似乎和她一样震惊。
　　沈祭月：“我能感觉到它的位置和状态，如果遇到危险，就把它扔出去，让它先死。”
　　许沫沫：“……”
　　触手尖尖：“……”
　　“那你呢”许沫沫问。
　　他已经走了。
　　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先去处理掉那些杂碎。”
　　……
　　浓雾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许沫沫盯着手心里的触手尖尖，大脑中的想法像菌丝一样四处发散。
　　一会儿是：
　　她拿到触手了！
　　她可以变强壮了！
　　可是……好像太小了一点。
　　一会儿又是：
　　沈祭月为什么这么不珍惜自己的触手。
　　她可爱惜自己的菌丝了。
　　自己扯断一根菌丝都好疼，他这么直接把触手砍下来不疼吗
　　胡思乱想了几秒钟，她发现自己走不出迷雾。
　　她决定还是先去实验楼找大家。
　　许沫沫盯着触手，“你能帮我指方向吗”
　　触手尖尖点头。
　　黑色的小眼睛也眨啊眨。
　　然后，扭动着身体，指向某个方向。
　　许沫沫：“……！”
　　许沫沫：“你能听懂我的话”
　　触手尖尖又点了点头。
　　许沫沫：“……！”
　　好厉害！邪恶人类沈祭月的触手尖尖都这么聪明！
　　她一瞬间都想把菌丝伸进去和它说说话。
　　但是万一沈祭月再把触手尖尖要回去，拿到触手尖尖的记忆，自己岂不是暴露了
　　只好硬生生把菌丝按了回去。
　　她按照触手尖尖的指示，很快找到实验楼。
　　实验楼里亮着灯，这个迷雾好像只破坏高级的合成电路等产品，对低级的电灯反而没太大影响。
　　许沫沫输入指纹密码，打开了实验楼的大门。
　　她刚进去，就被枪指住了头。
　　一楼大厅里，挤满了惊慌失措的人群。
　　门口，守着穿黑色制服的安保队队员。
　　拿枪指着她的，正是安保队队长，叫乔鑫，他们在关押沈祭月的地下室有过一面之缘。
　　“是你。”
　　安保队长乔鑫显然也认出了许沫沫。
　　他收回枪，问：“你怎么过来的”
　　许沫沫：“沈少校送我来的。”
　　乔鑫：“沈少校救援到了”
　　这话一出，大厅里的人全都看向许沫沫，眼里亮起激动的光。
　　“……”许沫沫想了一下，点头，“对。”
　　“太好了，我就知道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大厅里响起喜悦的欢呼。
　　神经紧绷的乔鑫也瞬间放松下来。
　　“小蘑菇！”孙晴从人群中挤出来，“你没事吧吓死我了，你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许沫沫看到孙晴也很开心，“晴姐，我没事，我也不知道，我……”
　　“哈哈，你怎么突然叫我晴姐”孙晴打断她，“我给你上课，你不应该叫我老师才对吗”
　　许沫沫愣了一下，迟疑着问：“那……你的小手电呢”
　　孙晴一脸茫然：“什么小手电我没有小手电啊。”
　　

第8章 【Chapter 8 】
　　【 8 】
　　大厅里门窗密闭，雾气本来是进不来的。
　　但是这一刻，许沫沫恍惚间觉得，她有些看不清面前的人类了。
　　孙晴脸上的疑惑那么真切自然，许沫沫看不出她和其他人类有任何不同。
　　可是，她本来就只是一朵蘑菇。
　　认不出哪个是真实的人类，好像也很合理。
　　许沫沫回想着关于孙晴的一切。
　　第一次见面，是在人事部办公室，当时的孙晴肯定是人类。
　　第二次是在食堂，当时雾气还没起来，应该也是人类孙晴。
　　接着，她们一起离开餐厅，遇见了雾气，孙晴还打了个电话，没打通。
　　然后她们听到了总控室的广播。
　　截止到这里，许沫沫都可以确定，孙晴没有变过。
　　直到广播中断，雾气中亮起一束光，第二个孙晴出现了。
　　她们牵着手，中途说了很多话。
　　她让自己叫她“晴姐”。
　　然后她们被撞了一下，短暂的分开了一会儿。
　　接着出现了第三个孙晴。
　　这个孙晴已经可以确定，是阿来假扮的。
　　现在，她又遇见了第四个孙晴。
　　这个孙晴没有小手电，应该不是第二个孙晴。
　　那么，眼前的这个孙晴，是人类吗
　　许沫沫突然想起来，第二个孙晴出现的时候，叫自己“沫沫”。
　　而她向大家介绍自己的时候，说大家可以叫自己小蘑菇。
　　在食堂遇见孙晴的时候，她也叫了自己“小蘑菇”。
　　这么说的话，第二个孙晴也不是人类孙晴。
　　现在这个孙晴，一见面就叫自己“小蘑菇”，能不能说明，现在这个孙晴，才是真正的人类孙晴
　　还是，自己找机会，用菌丝试探一下
　　然而大厅里的其他人并不关心小手电。
　　一个白白胖胖的研究员挤过来，他胸前戴着实验室的胸牌，C区研究员：陈平安。
　　陈平安拉着许沫沫，表情急切：“你们别管什么小手电了。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在再说。沈少校呢在外面等我们吗”
　　“……”许沫沫愣了一下，摇头，“没有，他不在外面。”
　　大家脸上的喜悦有一瞬间的凝固。
　　“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沈少校送你过来的吗”
　　许沫沫摊开手掌，露出掌心里拇指大小的触手尖尖：“沈少校给了我这个，是它带我来的。”
　　看清许沫沫手里的东西，人群下意识后退一步。
　　许沫沫被大家的视线看得有些不舒服，触手尖尖似乎也不喜欢大家的视线，在她掌心里扭了一下，背对着人群。
　　短暂的安静后，那个叫陈平安的研究员更加急切的追问：“那沈少校呢他不是来救我们出去的吗”
　　“……”许沫沫复述沈祭月的话，“他说，他先去处理那些杂碎。”
　　“他疯了！”陈平安目眦欲裂，“他应该先带我们出去！”
　　他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他是不是恨我们恨我们关着他做研究所以故意不带我们出去，把我们留在这里，变成和他一样的怪物！”
　　“不是的。”许沫沫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会这么想，“沈少校在努力救我们！”
　　“努力救我们就应该先带我们出去！”陈平安仿佛陷入了某种癫狂，用力的抓着许沫沫，大声道，“他难道不知道，普通人在这种强辐射高污染的S级污染区，畸变的速度有多快！”
　　就在他说这句话的功夫，他身体里的骨头像是融化了一样，只剩下皮肉缓缓软下去，抓着许沫沫的手飞快退化。
　　他趴在地上，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像一只大肉虫子一样往大门口蠕动，嘴里发出惊恐的声音：“我要出去……我不要变成怪物……我要出去……”
　　而他，也真的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肉虫，从衣服里钻出来。
　　“肉虫”半透明的皮肤似乎吹弹可破，能清晰的看到里面包裹着一团混浊的淡黄色液体，随着身体的蠕动，一晃一晃的。
　　人群瞬间散开。
　　大家惊恐的看着地板中央的肉虫，一时发不出任何声音。
　　许沫沫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大家看肉虫的眼神，和看触手尖尖的眼神是一样的。
　　肉虫的畸变还在飞快的加速。
　　半透明的皮肤下面，淡黄色的液体颜色渐渐变深，柔软的皮肤也在慢慢变硬，加厚，尾端收缩，变尖。
　　那张属于人类的脸，也在快速的变化……
　　他似乎是什么蝶类的幼虫，马上就要破茧成蝶，变成成虫飞出来。
　　“砰！”
　　乔鑫开了枪。
　　这条依稀还能看出人脸的肉虫抽搐两下，死了。
　　“他已经没救了。”乔鑫看向人群，“大家小心，这里的强辐射和高污染引起的畸变，已经开始了。”
　　恐慌。
　　前所未有的恐慌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人背上突然开始抖动，一双属于鞘翅目昆虫的翅膀撑破上衣，伸了出来。
　　还没等翅膀完全展开，又被乔鑫一枪崩了。
　　这一幕，显然再次刺激了人群即将崩断的神经。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我们要出去！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所有人。
　　“对！我们要出去！”
　　“沈祭月不会来救我们的！”
　　“我们被放弃了！”
　　“我们要自己找出路！”
　　“对，我们能找到实验楼，就能找到实验区大门，找到大门我们就得救了！”
　　“砰！砰！砰！”乔鑫连开三枪，强忍着不适说：“外面全是雾，电子设备失灵，贸然出去太危险了”
　　“不管外面是什么，我们都不能在这儿等死。”
　　“对，左右都是死，我宁愿被变异种吃掉。”
　　“乔队长，我劝你也跟我们一起走。”
　　乔鑫的劝告完全没有任何用处。
　　人潮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立刻继续往前涌。
　　许沫沫也被人群推着往门口移动。
　　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大厅的玻璃门被猛地踹开。
　　浓白的雾气中，走出一个身穿军装，拿着手杖的高挑人影。
　　“谢上校！”有人惊呼。
　　谢臻身后跟着特别行动处的队员。
　　他哂笑：“你们以为外面就是雾气这么简单看看你们周围，难道不觉得少了很多人吗”
　　谢臻和沈祭月不同。
　　他是特别行动处的副处长，S级觉醒者，整个大华国区登记在册的上万觉醒者中，排名前十的强者。
　　最重要的是，他是人类。
　　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在。
　　失控的人群冷静下来。
　　其实刚才也有人喊让大家先冷静一下。
　　不过没人听罢了。
　　但是谢臻来了，大家又看到了希望。
　　大厅里，人们环顾四周。
　　第一实验室研究员和行政人员就有五百多人。
　　此外还有安保队，后勤队，一共八百六十七人。
　　但是大厅里的最多只有三百人。
　　“瞿博士不在。”
　　“陆主任也不在。”
　　“A区主任也不在。”
　　“C区主任也不在。”
　　“我们小组八个人，在场的只有三个。”
　　“我女朋友也不在。”
　　“……”
　　其实一开始大家就发现很多人不在。
　　他们以为这些人只是还没赶到，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没想到许沫沫的出现让大家看到希望后又立刻绝望，紧接着两个同事当场畸变的画面又刺激得大家彻底失去理智。
　　直到这时，他们才意识到，时间过去这么久，瞿博士他们怎么还没出现。
　　这些大人物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对实验室的环境熟悉无比，就算闭上眼都能找到实验楼。
　　谢臻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猜他们去哪儿了”
　　想到某种可能，大家的冷汗一齐冒了出来。
　　“nonono。没你们想得那么坏。”谢臻摇着食指，“不过，也没那么好。”
　　“我们遇见的是S级的污染区迷雾之城你们都知道了吧”他问。
　　“知道……猜到了……”大家纷纷点头。
　　谢臻：“官方对迷雾之城的记载并不多，那是因为每次遇见迷雾之城的人，不管是特别行动对，还是巡逻小队，或者是非官方的赏金猎人组织，全都只有一个结果，消失。发动你们聪明的大脑猜一下，什么样的能力能够达成这样的效果”
　　大家面面相觑。
　　孙晴举手猜测：“空间折叠”
　　“聪明。”谢臻打了个响指，“猜对了一半。”
　　为了节省时间，他直接公布答案。
　　“是多重空间的空间折叠。之前只是猜测，不过现在我已经确定了。我来的路上，在另一层空间里，见到了陆主任。既然瞿博士也不在这里，那么可以肯定，这个空间至少有三重。”
　　“至少三重空间的折叠。”谢臻短促的笑了一下，“你们还要出去吗”
　　没有人出声。
　　一重空间的折叠就能折叠无数次，达到莫比乌斯环的效果。
　　更何况是三重。
　　至少三重。
　　简直是无数个莫比乌斯环叠加到一起，不管怎么走，都在圈子里打转。
　　无声的绝望笼罩在大家的心头。
　　有人问：“那我们怎么办”
　　谢臻：“等。”
　　谢臻：“等沈祭月找到布置空间的东西，杀了它。”
　　谢臻：“在此之前，我们谁都出不去，包括我。”
　　大厅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等
　　在这种强磁场高污染，已经有两个同事畸变的情况下继续等
　　可是除了等，他们好像确实做不了什么。
　　这一刻，大家甚至不知道，谢臻的到来，带来的到底是希望，还是更折磨的绝望。
　　“谢上校，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不知道有没有帮助。。”
　　死寂的空间里，突然响起少女软软的嗓音。
　　大家回头一看，是今天刚入职的那个新同事。
　　谢臻抬了抬下巴：“你说。”
　　许沫沫：“我觉得，迷雾里不仅有一个变异种。”
　　“什么”
　　人群再次慌乱起来。
　　许沫沫看向孙晴：“我今天遇见过四个孙晴……”
　　她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我觉得，这里面的变异种，可能有拟态的能力。”
　　“李云彦。”
　　谢臻听完，直接命令自己的副队长，“排查在场的所有人。”
　　“是！”
　　跟在他身后的特别行动处队员鱼贯而入，“所有人注意，排队等候检查。”
　　异化生物研究中心出的有专门鉴定变异种的设备。
　　但是迷雾里的强磁场能破坏所有精密电子产品，特别行动处准备用最原始的方式鉴定
　　——割手。
　　绝大多数变异种都有超强的再生能力，在手指上割一刀，观察伤口会不会在短时间内痊愈，是鉴定高畸变度变异种最简单的方式。
　　第一个排查的就是孙晴。
　　李云彦在她手指上划了一刀。
　　没有愈合。
　　接着是下一个。
　　再下一个……
　　许沫沫也被划了一刀，她控制着自己的菌丝没有去修补伤口，也过关了。
　　她走到孙晴身边，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孙晴捏着手上的伤口坐在地上，笑着拍了拍旁边的空地，冲她眨眼：“我好为人师，还是叫我孙老师吧。”
　　“孙老师。”许沫沫乖乖坐到她旁边，小声说：“对不起……”
　　她在因为刚才怀疑她向她道歉。
　　“没事，”孙晴伸手揉了揉她的柔软的发顶，“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许沫沫眼神迷惑，让她想起自己看过的大陷落之前的老电影里面，生活在和平、幸福的家庭里，被保护得很好的女孩子。
　　干净，柔软。
　　竟然会因为怀疑她是个变异种而向她道歉
　　——在这个是只要合理怀疑对方是变异种，就可以直接开枪射杀而不需要负任何法律责任的时代。
　　

第9章 【Chapter 9 】
　　【 9 】
　　许沫沫和孙晴坐在地上，看着特别行动处排查剩下的人。
　　口袋里，沈祭月的触手尖尖不停的在蠕动，似乎很不满自己被塞进口袋里。
　　许沫沫只好把它拿出来。
　　触手尖尖的黑色小眼睛下面有一个吸盘和别的吸盘好像有点不一样。
　　她怀疑那是触手尖尖的嘴。
　　之前沈祭月牵着她的时候，她摸到了，还被轻轻咬了一口。
　　看着一“脸”不爽的触手尖尖，许沫沫打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一条小鱼干——这是她进入人类社会最喜欢的零食。
　　“吃吗”
　　触手尖尖不屑的扭过身子，。
　　过了一会儿，又扭回来，伸出两个吸盘牢牢吸住小鱼干，咔嚓咔嚓咬了起来。
　　“咦”
　　旁边的孙晴看见，忍不住凑过来，语气惊奇：“我还是第一次见沈少校的触手吃东西。”
　　许沫沫：“他平时不用触手吃东西吗”
　　孙晴：“沈少校……大部分时候还保留着人类的行为习惯。”
　　两人正说着话，队伍里又有一个人畸变了。
　　他身上蔓延出无数的根系，头顶开出一朵巨大的花，花上长满利齿。
　　离他最近的一个同事，还没来得及跑，就被花朵一口咬掉了脑袋。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特别行动处和谢臻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就在这是，许沫沫眼尾的余光扫到一个锈迹斑斑的东西，挂在一个中年女人的身上。
　　“小手电！”
　　许沫沫脱口而出。
　　就在她话出口的瞬间，那个女人腾空而起，像箭一样朝着窗户冲过去。
　　几乎是同时，特别行动处的队员就冲了上去。
　　女人在半空中挥手，一道水幕凭空出现，拦住了特别行动处的队员。
　　她去势不减，眨眼间就掠到窗前。
　　她一挥手，一道水箭射出去，打碎了高强度的纳米玻璃。
　　她正要翻身出去。
　　嘟～！
　　一声闷响。
　　谢臻的手杖射了过去，直接插进窗户下面的墙壁里，刚好拦住她的去路。
　　女人游鱼一样身子一扭，想要绕开手杖，但就这么一瞬间的耽搁，谢臻飞身赶到，一脚把她踹了下去。
　　女人痛呼一声，重重的砸到大厅中央。
　　不等她爬起来，谢臻已经抽出手杖，落到了她面前。
　　受到重击，女人的拟态维持不住，逐渐显露出本来的模样。
　　双腿合拢，变成一条鱼一样的尾巴。
　　脸颊两侧裂开，长出了水生生物的腮。
　　十指中间，也长出了蹼一样的薄膜。
　　她浑身上下，都被银白色的鳞片覆盖，连眼睛，都是银白色的。
　　即便是如此，许沫沫也一眼认出，女人就是阿来记忆中的薛彩。
　　谢臻一脚踩在她化作蹼一样的手上。
　　他眯着眼睛道：“你是进化者，还没有完全畸变。说，为什么和变异种混在一起你们有什么目的”
　　薛彩颤抖着没有说话。
　　谢臻冷笑一声，拿起手杖，从薛彩的尾部用力向上一划。
　　无数银白色的鳞片像是下雪一样崩得到处都是。
　　薛彩疼得浑身颤抖，鱼尾在地上疯狂拍打。
　　“仓啷”一声。
　　谢臻竟然从手杖中抽出了一柄极细的长剑。
　　反手直接把鱼尾死死地钉在地上。
　　薛彩仰天发出一声痛到极致的惨叫。
　　无形的声波在迷雾中扩散。
　　谢臻冷笑：“想叫帮手吗我不介意到时候请它一起吃生鱼片。”
　　“谢上校，”许沫沫突然打断他，“请问，你可以让我试试吗”
　　“小蘑菇”孙晴意外的看着她。
　　谢臻眉眼一抬：“你”
　　许沫沫：“嗯……我好像可以看到别人的记忆。”
　　许沫沫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说会不会暴露自己不是人的事实。
　　但是，她看明白了。
　　如果不能尽快出去，在场的这些人类，会一个接一个的畸变成异化怪物。
　　陆主任，孙晴，都是很好的人类，她不希望他们变成怪物。
　　从阿来身上没能得到有效信息，或许从薛彩身上，会看到不一样的。
　　而且，如果薛彩就是第二个孙晴的话，她总觉得薛彩对自己没有恶意。
　　谢臻眯着眼看她，“你是觉醒者”
　　许沫沫点头，看着他的眼神干净又无辜，“就刚刚觉醒的。”
　　谢臻笑了：“大华国区总人口一亿人，登记在册的觉醒者不超过一万人。你是说，就在刚才，你成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幸运儿”
　　许沫沫十分无辜的反问：“不可以吗”
　　谢臻：“……”
　　他蓦地笑了一声。
　　眼前这个可怜的小东西，似乎比他想象中有趣的多。
　　“当然可以，你来试试。”他站着没动。
　　许沫沫看了他踩着薛彩的手的脚一眼，小声说：“我需要接触。”
　　谢臻扯了一下嘴角，目光落在许沫沫白皙纤细的脖子上，“就这样，我松开她会立刻咬断你可怜的脖子。”
　　许沫沫看了看薛彩锋利的牙齿，觉得谢臻说得有道理。
　　她走过去，蹲在薛彩旁边，手掌轻轻覆盖在薛彩的后颈上。
　　掌下的肌肤冰冷滑腻，因为鳞片的缘故，还有些硌手。
　　她手刚贴上去，薛彩就又开始剧烈挣扎。
　　换来谢臻手一抬，钉着鱼尾的细剑一分为二，一柄剑留在原地，另一柄贯穿她的腹部钉在地上。
　　这次，薛彩连参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许沫沫觉得谢臻这个邪恶人类不会手下留情，只好对薛彩说：“你别乱动了，你死了就见不到阿来了。”
　　她从阿来的记忆中，推测人类可能会有的反应。
　　谁知，濒死的人鱼喉咙里竟然传来低低的笑声。
　　一滴血泪从她银白的眼眶里滴落，她几乎是嚼着自己的舌头说出了被抓到之后的第一句话：“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
　　许沫沫愣了一下。
　　别人看不见的掌心里，一缕菌丝伸进鳞片之中，刺入后颈的皮肤，接入了她的神经束。
　　许沫沫的眼前立刻变得一片漆黑。
　　她“看”到了一个，和阿来的记忆中完全不同的故事。
　　薛彩和阿来都是海边一个小城福利院的孤儿。
　　薛彩比阿来大六岁，因为从小眼睛不好，一直没人领养。
　　在薛彩十二岁那年，她的眼睛终于有了起色，同时，还有一对人很好的夫妻想要领养她。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突然急转直下，没几天，就彻底失明了。
　　于是，那对夫妻没有领养她，领养了比她小六岁的阿来。
　　因为失明，对声音敏感，她从小就喜欢弹福利院里的钢琴，长大以后，如愿成为了一个钢琴老师。
　　再次见到阿来，是阿来的养母请她去给自己的儿子教钢琴。
　　阿来很依赖她。
　　后来，阿来的养父母出海时船出了故障，一起死在了海里。
　　薛彩把阿来当亲弟弟，就把阿来接到了身边，两人一起生活。
　　没过多久，薛彩遇见了她喜欢的人，一个叫何程湘的男孩子。两人都是特殊学校的老师。
　　她不介意他不会说话，他也不介意她看不见。
　　她晚上上完课总是很晚才回家，何程湘就买了小手电天天在她面前晃。
　　因为她的眼睛还能感光。
　　他们两人很快决定结婚。
　　没想到，会受到阿来的强烈反对。
　　后来，他还是妥协了。
　　有一次，阿来告诉她，可以给何程湘买一个发声器，这样他就能说话了。
　　薛彩很心动。
　　攒了半年的工资，终于买了回来。
　　发声器买回来之后，阿来就很少回家了。
　　反倒是平时课很多的何程湘经常在家。
　　很快，她怀孕了。
　　那天，她早早的买完菜回到家。
　　一进门就闻到浓郁的腥味。
　　何程湘告诉她，他买了一条大鱼要做给自己吃。
　　后来……后来……
　　有一天，她自己一个人在家，在冰箱里，摸到了人的手，旁边还有自己买给何程湘的发声器。
　　她吐了好久好久。
　　她到了海边，想要自杀。
　　可是她没死，还变成了半人半鱼的模样。
　　她的眼睛也好了。
　　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阿来。
　　阿来说：“你就是死了，也是我的。”
　　许沫沫睁开眼。
　　谢臻垂眸看她，“有线索吗”
　　许沫沫愣了一会儿才从记忆中缓过来，“上校，这里还有第三个变异种。”
　　她指了指外面浓郁如同牛奶的白雾：“雾气，才是阿来。”
　　阿来说完那句话，就化作无边的浓雾，把薛彩包裹了起来。
　　她的视力就算恢复了，看到的也永远都是白雾。
　　谢臻蹙眉：“什么”
　　许沫沫：“有人告诉薛彩，让她在这里拖住我们，只要她做到，就把她从迷雾中救出去。”
　　谢臻眉心一拧，猛地反应过来，“不好，我们中计了！”
　　“李云彦，你留下来继续审。你，跟我走。”
　　他伸手揪住许沫沫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
　　许沫沫：“……”
　　谢臻：“沈祭月给你的触手呢拿出来，让它带我们去找他！”
　　——
　　浓雾里，沈祭月闭着眼细细感受不同空间之间的流动。
　　他要找到所有空间重叠的点。
　　只有在那里，才能在同一时间打破所有空间。
　　他闭着眼睛静静地感受着。
　　潮湿的水汽、流动的空气、风、还有风中夹杂的污染源的微弱气息……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
　　腰间的唐刀划出一道雪亮的光。
　　咔嚓。
　　周围响起微弱的玻璃龟裂声。
　　紧接着，碎裂生越来越密集。
　　最终，哗啦一声，周围的景象像是无数面镜子在同一时间碎裂。
　　一阵噼里啪啦。
　　终于露出实验室本来的模样。
　　朝阳已经升起。
　　金色的阳光穿破浓郁的雾气。
　　清晨的风吹来，露出面前实验楼敞开的大门。
　　沈祭月清晰的感觉到，里面有一个强大的污染源，在等着自己。
　　他走了进去。
　　

第10章 【Chapter 10 】
　　【 10 】
　　时间拉回几个小时之前。
　　实验室里，瞿博士让助理研究员孙晴先走，自己开始写给上级的实验报告。
　　里面很多内容，是对外保密的。
　　甚至实验室里的工作人员，很多都不清楚。
　　【……以实验体00S为例，已对大量觉醒者进行基因鉴定。此报告具有普适性。
　　实验体00S与人类基因相似度已降至97.3%。参考大猩猩与人类的基因相似度为99%，可以断定，实验体00S已非生物学意义上的人类。
　　但经长期观察研究，实验体00S依旧保持人类的思维和情感……】
　　写到这里，瞿博士迟疑了一会儿，又把“情感”两个字删掉。
　　【……实验体00S依旧保持人类的思维，是否依旧保持人类的情感，需要进一步实验验证。
　　目前实验室已经为实验体00S招募到一名女性助理，或可有所帮助……
　　……
　　……抑制畸变类药物的研发依旧没有进展，我暂时无力改变“觉醒者的最终宿命依旧是彻底畸变”这一无奈现实。但我谨代表我自己，依旧不赞同以洛川议员和监察处同僚为首的“净化派”的观点——净化人类基因，清除所有觉醒者。
　　人类需要他们。
　　他们是精神意义上的人类。
　　异化生物研究中心第一实验室负责人
　　瞿谨言
　　2123年07月12日】
　　瞿博士写完，点了发送。
　　网页转了一圈，显示发送失败。
　　他愣了一下，看到电脑上显示无网络连接。
　　拿起桌上电话，准备打给后勤处过来处理一下，结果电话也打不出去。
　　他意识到不对，站起来，推开窗户，这才发现外面一片浓白的雾气，什么都看不到。
　　他推开门，喊了几声，实验室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哎呀～真没想到，你这么为我们变异种着想。”
　　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道极为年轻的嗓音。
　　瞿博士回头，一股浓白的雾气从窗外钻进来，飘到电脑桌前，凝成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看起来极为阳光，眼睛弯弯的，笑起来还有两颗虎牙，正趴在电脑前，端详自己刚写好的报告。
　　瞿博士按下心中惊恐：“你是什么人”
　　“我不是人哦。”少年站起来，化作一道雾气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他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道：“我是变异种，你可以叫我阿来。”
　　“阿来。”瞿博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问：“你来有什么目的”
　　“来杀你。”阿来笑嘻嘻的说。
　　“杀我”瞿博士有些意外，“杀我干什么我只是一个科研人员。”
　　“这我就不知道了，有人和我做了一个交易，我答应TA来杀你。”
　　“那你怎么还不动手”
　　“交易的具体内容是，我让沈祭月来杀你。”
　　瞿博士笑了一声：“他不会杀我的。”
　　“那可不一定。我既然来了，自然有办法让他亲手杀你。”
　　“我知道了，你是净化派的人。”
　　“我只做交易，不管对方是什么人。”
　　瞿博士不再说话。
　　阿来端详了他一会儿，突然说：“你好像不怕死。”
　　瞿博士：“我怕。但我更怕我的死会成为大屠杀的借口。”
　　阿来：“你和其他人类不太一样。”
　　瞿博士笑了一下，“我这样的人很多，只不过你不是。”
　　阿来：“我确实不是，我才不关心人类如何。”
　　他突然又开心的笑起来：“我巴不得人类全死光了才好。”
　　瞿博士闭上眼不再说话。
　　阿来也躺在椅子上，用雾气凝成一把小刀，悠闲的修着指甲。
　　不知道等了多久，外面传来微弱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阿来站起来，笑容灿烂：“他来了。比我预想的要晚许多。”
　　他看向瞿博士：“你们给他脖子上戴的那个玩意儿还挺管用。”
　　瞿博士眼皮一动，睁开了眼。
　　电脑屏幕上，网络信号恢复了。
　　阿来看着瞿博士，“那么……再见了。”
　　他话音未落，身体突然化作一团雾气，凝成利剑直接贯穿瞿博士的心脏。
　　然后在半空中转了个圈，重新回到瞿博士身体里。
　　在临死前的最后一秒，瞿博士点了发送。
　　沈祭月推开实验室的门。
　　瞿博士站在里面，那张素来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绝对不可能在他脸上露出的笑嘻嘻的表情。
　　阿来看着面前半人的怪物：“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沈祭月让我等这么久，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沈祭月嘴角一勾，“杀你，足够了。”
　　阿来哈哈笑起来：“我是一团雾气，谁能杀死一团雾气
　　顿了一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如果是以前的你，还是有点可能的，现在嘛～”
　　他看着沈祭月脖子上的金属项圈：“还是先把你脖子上的狗链子取下来再说吧。”
　　话未说完，阿来转身从窗户往外跳了下去。
　　几乎是同时，背后传来微弱的玻璃碎裂声，那个被他刺了一刀的变异种从半空中跳下来。
　　沈祭月没有回头，一根触手弹出，直接搅碎了它的心脏。
　　然后，跟着阿来跳了下去。
　　——
　　许沫沫被谢臻拎着刚出实验楼，就听到四面八方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紧接着，雾气仿佛流动起来，清晨微弱的阳光穿透浓雾，四周的一切都似乎渐渐清晰起来。
　　谢臻：“空间破了。”
　　他低头，“问触手沈祭月在哪个方向。”
　　许沫沫拿出触手尖尖。
　　它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在她掌心扭来扭去，就是不指示具体的方向。
　　许沫沫给它好话说尽，还又给了它两根小鱼干，它都不配合。
　　谢臻蹙眉：“不用问了，他在快速移动。”
　　“处长！”
　　背后传来急切的喊声。
　　许沫沫回头，是特别行动处的一个队员，她记得叫白火。
　　白火跑到谢臻面前：“监察处的人到了。”
　　许沫沫顺着他来的方向看过去，一队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快步走了过来。
　　人人配枪，气氛森严。
　　显然，空间破开之后，外面的人立刻都进来了。
　　这些人走近，第一句话就是：“谢处长，沈祭月是重大危险分子，你竟然擅自解开他的神经锁。”
　　谢臻眉眼冷下去，“孟处长，我有蔡部长的调令，沈祭月在执行任务。”
　　孟听舟：“监察觉醒者，我也在执行我的任务。”
　　就在两人争执的时候，看见瞿博士远远的跑过来，大喊：“救我……沈祭月要杀我！”
　　瞿博士身后，下半身长满触手的怪物金色的眼睛里满是冰冷的杀意。
　　尚未彻底消散的雾气中，沈祭月听见阿来笑嘻嘻的声音：“你猜他们会防备我吗我先杀谁好呢谢臻，你的亲哥哥还是……啊，你那个新来的小助理”
　　孟听舟：“沈祭月，住手！”
　　沈祭月像是没听见一样，一个空间穿梭，直接闪现到瞿博士身后。
　　同时抽出了剑鞘中的唐刀。
　　白色的骨刀高高扬起……
　　孟听舟拿出控制器，直接按到底，同时命令道：“给我控制住他！”
　　“砰！”
　　有人开了枪。
　　是强效麻醉。枪。
　　沈祭月身子晃了一下。
　　骨刀掉到地上……
　　监察处的队员一拥而上，按住了他。
　　淡淡的雾气依旧在他耳边嘻笑：“等我杀了他们，就说是你指使的。”
　　许沫沫看着飞奔而来的瞿博士，刚想说话，余光里，一根触手卷起地上的骨刀，扔了出来。
　　“笃～”
　　骨刀刺穿瞿博士的身体，从许沫沫身旁擦过，钉到了后面的石碑上。
　　鲜血顺着石碑上的凹痕流下来，染红了上面的字迹：
　　“给文明以岁月，给时光以生命。”
　　雾气彻底散了。
　　孟听舟看了瞿博士的尸体一眼，走到沈祭月面前，“沈祭月，我是监察处孟听舟，现在以谋杀罪拘捕你，你有异议吗”
　　沈祭月垂下眼帘，遮住冰冷的金色瞳孔：“瞿博士已经死了，他身体里是变异种。”
　　孟听舟：“监察处会调查清楚的。带走。”
　　许沫沫茫然的看着，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
　　可是谢臻拿着手杖站在原地，并没有出面的意思。
　　许沫沫只能看着沈祭月被带走。
　　谢臻也带着特别行动处的人离开了。
　　他们走后过了一会儿，又有一队穿蓝色制服的人过来，“许沫沫是吧我们是城卫军，请配合我们去城防所隔离。”
　　许沫沫知道城防所。
　　她刚进入人类世界的时候就见过。
　　凡是从污染区出来的人，都要到城防所隔离，经过鉴定没有出现畸变之后，才能从里面出来。
　　她被城卫军带走了。
　　好巧，路上和孙晴一辆车。
　　孙晴看到了瞿博士的尸体，问许沫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许沫沫把自己看到的都说了。
　　她忍不住问：“那些是什么人”
　　孙晴：“昨天吃饭的时候没跟你说完。大陷落以后，人类迎来了曙光，也就是觉醒者。但是觉醒者的宿命就是彻底畸变成异化怪物。”
　　“因为大陷落，人口锐减到十亿，但是现在人类最多只有三亿人。那七亿人口，大部分都是因为觉醒者彻底畸变失去控制而死的。”
　　许沫沫：“……”
　　“于是，政府就设置了一个机构，只招普通人，用于监察觉醒者。一旦有觉醒者出现危害人类的现象，监察处有权做出任何处理。”
　　“沈少校本来要被监察处处死，是瞿博士把他要了过来。”
　　“所以，我不信沈少校在没有彻底失控的情况下会杀瞿博士。”
　　许沫沫被关在了城防所。
　　一人一间，不足三平米的小黑屋里。
　　期间有人给她抽了血，然后就开始等。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打开，有人站在外面：“许沫沫，我们是监察处，关于沈祭月，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
　　于是，许沫沫又被监察处带走了。
　　她从一间小黑屋被转移到另一间小黑屋。
　　她坐到带锁的金属椅子上，对面开了一盏光线强得刺眼的灯，灯下坐了两个人。
　　“这些东西，是你的吗”
　　有人指了指桌上的东西。
　　许沫沫这才看到，上面放着自己装满泥土的铁皮罐子，还有那个腐烂得看不清楚字迹的小本子。
　　

第11章 【Chapter 11 】
　　【 11 】
　　自从那天迷雾之城消散之后，林悦在第一实验室外面看到许沫沫被城防所带走，整个人就处于惶惶不可终日之中。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
　　许沫沫明明已经死了。
　　可是当时整个第三巡逻小队都看到了她。
　　大家一起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不可能认错。
　　大家都很高兴，说如果许沫沫能从城防所出来，就去找她，问问她为什么明明活着，却不回来报道。
　　除了林悦。
　　她找了个借口，这几天都没去队伍里报道。
　　她躲在家里，一次又一次催动预知能力，看到的画面始终不变。
　　潮水一样的白色丝状物从许沫沫身上蔓延出来，死死地缠住她。
　　她痛苦得死去。
　　就是看到这样的画面，她才在面对异化螳螂的时候，推了许沫沫。
　　许沫沫死后，这个画面就消失了。
　　她以为，自己改变了未来。
　　她得救了。
　　但是现在，许沫沫活着回来了。
　　预知看到的画面也跟着回来了。
　　林悦觉得自己要疯了。
　　直到有人敲开了她的房门。
　　“你好，第三巡逻小队的林悦对吗我们是监察处，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去认一个人。”
　　林悦：“谁”
　　“许沫沫。”
　　林悦被监察处带到了一间屋子里，队长司千蕴也在。
　　一个气质森然的男人站起来，“我是监察处孟听舟，请两位过来是为了辨认一下，这个人是不是你们认识的许沫沫。”
　　房间的一侧，是一面巨大的单向玻璃。
　　玻璃后面，是一间审讯室。
　　许沫沫，就坐在金属制的审讯椅上。
　　孟听舟递给两人一人一个耳机。
　　耳机里，传来审讯员的声音：“这两样东西，是你的吗”
　　孟听舟问：“这两样东西，你们见过吗”
　　林悦和司千蕴一起摇头。
　　审讯室里，许沫沫点头，“是我的。”
　　审讯员听到耳麦里传来孟听舟的声音：“她们没见过。”
　　审讯员：“你告诉陆主任，说这是你家乡的特产”
　　许沫沫点头：“对。”
　　“距我们所知，你来自中心城，是‘基因筛选’计划的产物。而这两样东西，我们都在上面鉴定出了高污染值，不可能来自中心城。请你解释一下。”
　　“这两样东西，是我捡来的。”
　　“在哪儿捡来的为什么捡它们为什么告诉陆主任这是你家乡的特产”
　　“在城外……执行任务的时候，我快死了……醒来后就捡到了本子……还有身下的泥土……”顿了一下，许沫沫补充：“我觉得那里是我新生命的开始，所以说它们是家乡的土特产。”
　　“这个……”审讯员拿出一份文件，“这是你刚签完字的入职合同。经过鉴定，和你之前的字迹完全不同，你怎么解释”
　　“我手受伤了……而且我活过来之后，忘记了很多东西……”
　　“我们给你的身体做过检查，你的手没有问题。”
　　“是神经毒素……异化螳螂你们知道吗它的舌头上有神经毒素。”
　　有人敲门，送过来一份文件。
　　审讯员看了一眼，是医院出的报告，确实在许沫沫的神经纤维上检测到了神经毒素的残留。
　　“照你所说，你被异化螳螂所伤，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为什么没有畸变”
　　“因为我觉醒了治愈系的天赋。觉醒者被感染的概率很小。”
　　“你在实验楼里，说你觉醒的是精神系的天赋，可以通过肢体接触看到别人的记忆。你是说你觉醒了两种天赋吗”
　　“嗯。”
　　“……”
　　虽然概率很小，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你和第三巡逻小队的队员相处得好吗”
　　“很好，大家都很照顾我。”
　　“那你活下来之后，为什么没有回去找你的队友你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吗”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审讯员特地放柔了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长辈的带着关心的责备。
　　许沫沫垂着眼帘，扣着自己的手指，小声说：“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
　　“因为，我的队友要杀我。”
　　“……”
　　这个审讯员，一直是一个提问，一个记录。
　　听到这个答案，负责记录的审讯员敲击键盘的手顿了一下。
　　玻璃后的观察室里，司千蕴也忍不住扭头看了林悦一眼。
　　当时，许沫沫出事的时候，是单独和林悦出的任务。
　　林悦扶着耳机的手指微微颤抖，没有说话。
　　孟听舟倒是毫无反应，对着麦克风道：“继续。”
　　审讯员继续问：“具体什么情况”
　　许沫沫：“林悦，我的好朋友，她说如果她不杀了我，我将来就会杀了她，所以把我推向了异化螳螂……”
　　笃笃笃。
　　观察室外，有人敲门。
　　孟听舟让人去开门。
　　是城防所的人。
　　对方送来了一份文件。
　　开门的人拿着文件过来，“处长，许沫沫的DNA鉴定结果出来了，和中心城的存档吻合，畸变度……”
　　他的声调不受控制的提高，“零！”
　　孟听舟眉头一皱，接过文件，上面赫然写着，【经鉴定，符合人类遗传学特征，属人科，人属，智人种，畸变度：零。】。
　　觉醒者是所谓的解开了基因锁的人。
　　解开基因锁的前提就是基因突变。
　　只要基因突变就会产生畸变指数。
　　怎么可能有觉醒者的畸变指数是零
　　如果许沫沫的存在被觉醒者管理协会和异化生物研究中心那群人知道，监察处，就留不住她了。
　　不，他们现在很可能已经知道了。
　　孟听舟对着麦克风：“不用绕圈子了，直接问她沈祭月的事。”
　　他刚说完，另一个耳麦里又有人向他汇报。
　　“我上楼一趟，你们继续审，有问题叫我。”
　　说完，他冲司千蕴和林悦点点头，戴着耳麦出去了。
　　就在许沫沫所在的审讯室的正上方，许沫沫被带进审讯室的同一时间，沈祭月也被带了进来。
　　几乎一模一样的审讯室，只不过防护等级完全不同。
　　沈祭月身上有神经锁，审讯椅上的锁。
　　审讯室中间，还有一堵厚实的纳米玻璃墙，把他和审讯员隔开。
　　咔嚓。
　　强光灯打开。
　　审讯员：“沈祭月，关于三天前在第一实验室当众杀害瞿博士，你有什么要说的”
　　沈祭月闭上眼，嗓音隐忍：“可以把灯关掉吗”
　　审讯员：“回答问题。”
　　“……我已经说过了，瞿博士已经死了，他身体里是变异种。”
　　“我们并没有在他身体里检测到变异种留下的痕迹。”
　　“变异种是一团雾气，你们当然检测不到。”
　　“这一点我们会继续检测。从你离开谢臻，到杀死瞿博士中间，你只接触过许沫沫一个人，对吗”
　　“对。”
　　“为什么”
　　“巧合，我救了她。”
　　“你为什么不带着她”
　　“碍事。”
　　“你给了她一截触手”
　　“对。”
　　“有何用处”
　　“带路……带她去实验楼。”
　　“你为什么不亲自送她过去”
　　“中途感觉到了空间裂缝。”
　　“所以，你就扔下了她”
　　“对。”
　　“你不怕她有危险”
　　“触手是我的一部分，我能感知到它的状态，如果她遇见危险，可以用触手向我求救。”
　　“但是有可能她根本来不及求救。”
　　“对。”
　　“所以，你并不在意她的生命。”
　　“……不太在意。”他抬眸，黑色的瞳孔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金色。
　　他又重复了一遍：“可以把灯关了吗”
　　审讯员厉声呵斥道：“沈祭月，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有你谈条件的资格！”
　　呵斥的声音未落，他面前的纳米玻璃突然碎了。
　　一根触手打碎了玻璃，径直朝两人袭去，然后，打碎了两人身后的强光灯。
　　应急灯亮起。
　　审讯室里，光线变得微弱。
　　他收回触手，身体依旧坐在审讯椅上，金色的瞳孔慢慢褪回黑色。
　　“抱歉，我真的很讨厌强光直射。……你们可以继续问了。”
　　孟听舟快步跑上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站在观察室，拿起麦克风：“继续。”
　　两个审讯员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你……咳……”审讯员清了清嗓子，找回状态，“你并不在意她的生命，对吧”
　　“不太在意。”沈祭月纠正他的用词。
　　“好，不太在意。”
　　“你之前说，瞿博士身体里的是变异种。”
　　“对。”
　　“你杀死它了吗”
　　“没有。”
　　“你的意思是，你杀死了瞿博士，却没有杀死瞿博士体内的变异种”
　　“是被变异种控制的瞿博士的尸体。希望你们不要再说错。”
　　“我知道了。你没有杀死变异种”
　　“它是一团雾气。如果当时没有神经锁，我可以杀了它。”
　　“你说，你杀死被变异种控制的瞿博士的尸体，是因为他威胁你要杀了谢臻或者是许沫沫”
　　“对。”
　　“我不觉得它杀得了谢臻。”
　　“我也不觉得。但他可以杀其他人。”
　　“你是指许沫沫”
　　“对。”
　　“你刚才说，你并不太在意许沫沫的生命。”
　　“对。”
　　“但是你却愿意承担被指控杀死瞿博士的代价，去换许沫沫的生命。这不合理。”
　　“这很合理。”
　　沈祭月苍白的唇翘了一下。
　　“我不太在意许沫沫的生命，是和整个实验室八百多人的安全相比。”
　　“我愿意用我被指控换许沫沫的生命，是因为如果许沫沫死了，那个变异种会说是我指使他杀的人。”
　　“到时候，你们依旧会拘捕我。”
　　“就像你们因为我姐姐他们的死而拘捕我一样。”
　　审讯告一段落。
　　两名审讯员从审讯室出来。
　　“孟处，问不出来。”
　　孟听舟点点头，按着耳麦问：“许沫沫那边什么情况”
　　对面回答：“对不起，孟处，我们没有找到突破口。”
　　孟听舟闭上眼沉思了一会儿，开口：“用刑。”
　　他一定要找到突破口。
　　许沫沫给孟听舟的感觉很奇怪，像是腐烂的尸体堆里，开出的一朵白色的小花，十分的难以形容。
　　他直觉觉得她有问题。
　　但是……
　　“注意一些，她的基因鉴定结果是人类，不要让人抓到把柄。”
　　“是，我明白。”
　　用刑并不一定都是**上的直接伤害，还有很多种软刑罚。
　　迟疑一下，审讯员又道：“孟处……我们要不要请精神系的觉醒者……”
　　“别忘了我们的身份是什么。”孟听舟直接打断他的话，“如果审个人都要借用觉醒者的力量，我们监察处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不要对下属那么凶嘛～”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
　　孟听舟掐断通讯，扭头。
　　说话的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年轻男人，是监察处的副处长，柳青一。
　　孟听舟还有些生气，“你知道他提议什么吗让觉醒者来审嫌犯。忘了监察处是干什么的了入职的时候宣的誓也忘了”
　　“来来来，消消气……你就是太较真，人家就领个工资混口饭吃，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把宣的誓当真的。”
　　柳青一把他拉到窗边，从上衣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从里面抽出一根递给他：“要么”
　　白色的烟卷上，残留着大片棕褐色的，受潮后留下的痕迹。
　　孟听舟看了一眼，摇头。
　　“不要算了。这可是我花半个月工资买的，要不是被水泡过，还买不到呢。”柳青一点燃香烟，陶醉的吸了一口，打开窗户，慢悠悠的把烟雾吐出，让风吹走。
　　“你知道吗资料上说，就这种烟，大陷落之前，大多数普通人一天的工资就能买十包！十包！”他叹道：“真不敢想象，以前的人过得都是什么神仙日子。”
　　孟听舟看着窗外钢铁苍茫，没有一丝绿色的世界，说：“只要我们不放弃，我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或者下下下一代，总有一天，能过上那样的生活。”
　　“希望吧。”
　　烟雾中，柳青一的声音随风飘走：
　　“忘了告诉你，瞿博士临死前的最后一封邮件，认可觉醒者是精神意义上的人类。”
　　——
　　刺眼的强光灯。
　　逼仄不通风的审讯室。
　　一刻不停的审讯。
　　“你什么时候遇见的沈祭月”
　　“你为什么没有提议跟着他”
　　“他当时的状态怎么样”
　　“他曾经威胁过你，不希望你成为他的助理对吗”
　　“这是否意味着他十分抗拒实验室在他身上做的各种实验
　　“你觉得他恨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吗”
　　“他是否想要逃离实验室”
　　“……”
　　审讯员轮番上阵，这些问题问了一遍又一遍，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许沫沫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闭上眼休息了。
　　不仅没有休息，也没有进食，喝水。
　　对面的强光灯一刻不停的直射她的眼睛。
　　灯光的热量没有一点浪费的全都辐射到她身上。
　　她觉得自己像是烈日下，被摊在石头上炙烤。
　　她马上就要被烤成蘑菇干了。
　　她轻轻咳了一声，嗓子里都是血腥味，舔了舔干裂的唇，小声问：“请问，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审讯员让同事送过来一杯水。
　　许沫沫看着审判员站起来，关了审讯记录仪，然后端着水杯走到她面前。
　　她盯着水杯，眼神里充满渴望。
　　审讯员：“我再问你一遍，沈祭月是否仇恨实验室的工作人员他是否想要逃离实验室”
　　许沫沫摇头：“……我不知道。”
　　审讯员把水杯拿远，“不对，再回答。”
　　许沫沫还是摇头。
　　哗。
　　水被泼到了地上。
　　审讯员：“再回答。”
　　许沫沫慢慢收回心痛的视线，看着两个审讯员，声音干哑微弱：“你们……好像并不在乎真相。”
　　“……”
　　“你们只想从我口中……听到你们想要的答案。”
　　“……”
　　“为什么……因为你们觉得沈祭月是怪物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
　　她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她隐约听到审讯员说：“觉醒者才是人类最大的威胁。”
　　她想说什么，可是意识太模糊了。
　　她只听到房门被人推开，谢臻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蔡部长指令，从现在开始，许沫沫由觉醒者管理协会接管。”
　　接着，这具身体就昏了过去。
　　最后的记忆，是谢臻用他的手杖戳了戳自己的脸，悠悠道：“可怜的小东西，不会死了吧”
　　——
　　许沫沫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和沈祭月成为了朋友。
　　他特别大方的送了自己一根触手。
　　她带着触手回到了家。
　　阳光明媚而不暴烈，空气清新而温柔，泥土松软而肥沃……
　　她成了菌群中最强壮的一朵蘑菇。
　　“瓦力瓦力，你看，她的眼睛在动。她是不是要醒了”
　　许沫沫突然听见人类幼崽的声音。
　　“是的。她的脑电波在快速恢复。”
　　接着，是不属于人类的，有点奇怪的机械音。
　　许沫沫慢慢睁开眼，眼前冒出来一对黑色的，纤细的，末端有点弯弯的，看起来像是某种昆虫的触角。
　　触角长在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人类幼崽头上。
　　“哇，你醒了！”
　　人类幼崽趴在床上，开心的说，“瓦力瓦力，你快去通知会长爷爷。”
　　“好的。”
　　许沫沫这才看到，人类幼崽后面还有一个样子有些笨笨的机器人。
　　机器人屏幕对准许沫沫“咔嚓”拍了一张照片，配上文字：“人已醒。”发了出去。
　　许沫沫问：“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我叫许呦呦。机器人叫瓦力。爷爷是……爷爷是会长，就是觉醒者管理协会的会长。这里是觉醒者管理协会。是谢上校送你来的。”
　　叫许呦呦的人类幼崽叭叭叭的全都说清楚了。
　　许沫沫想起谢臻用手杖戳自己脸的行为，问：“谢上校呢”
　　“谢上校陪陈阿姨去找沈祭月了。”
　　“陈阿姨是谁”
　　“陈阿姨是谢上校和沈少校的妈妈。”
　　

第12章 【Chapter 12 】
　　【 11 】
　　监察处。
　　孟听舟得到消息，带着监察处的人前来门口迎接。
　　后排，有人小声议论：
　　“陈秘不是洛川议员的总秘吗孟处怎么看起来不高兴”
　　“对啊，沈祭月杀了瞿博士，就算他说瞿博士身体里的是变异种，可他没有证据啊。我们完全可以借此机会，打击觉醒者在政府中的势力。”
　　“你们不清楚内情。”
　　有人出来解释：“你们只知道陈秘是洛川议员的总秘，是净化派的骨干，却不知道陈秘也是谢臻和沈祭月的亲生母亲。”
　　这人笑了一声：“鬼知道陈秘这次过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人群当中一片抽气。
　　两个儿子都是觉醒者，母亲却是净化派骨干，这个家庭关系，有点复杂啊……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监察处大门前。
　　车门打开，先下车是谢臻。
　　他走到另一侧，打开车门。
　　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女人走了出来。
　　女人穿着黑色职业装，长发盘起，连一丝碎发都没有。
　　她戴着两颗漂亮的珍珠耳环，优雅，干练，端庄，美丽。
　　她长得和谢臻非常像，任何人一看，都明白谢臻和沈祭月优越的容貌，源自于他们的母亲。
　　孟听舟立刻带着人迎上去：“陈秘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陈岚和他握了手，微笑：“指教谈不上。洛川议员听说了第一实验室的事，派我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顿了一下，她接道：“据说这件事情又和沈祭月有关”
　　孟听舟：“是的，沈祭月当众杀了瞿博士，在场的很多人都亲眼所见。”
　　两人说话的时候，谢臻一直拿着手杖站在一旁。
　　听到这里，他才开口：“母亲，沈祭月说瞿博士身体里的是变异种，我觉得可能性很大。”
　　孟听舟敛了笑容，“谢上校现在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说话”
　　陈岚没让谢臻开口，连忙呵斥他：“闭嘴。”
　　然后才对孟听舟道：“孟处长，我想先见见沈祭月，不知道方便吗”
　　“当然方便，不过，陈秘请做好准备，”孟听舟看着她，“我对它用了刑。”
　　陈岚微笑不变：“应该的。”
　　孟听舟：“那您请，我给您带路。”
　　——
　　陈岚在监察处的刑房里见到了沈祭月。
　　隔着厚厚的纳米玻璃，少年坐在刑讯椅上，垂着头，身上伤痕累累，连向来飞扬跋扈的触手都无力的垂落着，有些还断掉了，散落在周围。
　　不知道是不是伤太多，他优越的再生能力，都无法及时恢复。
　　他在昏迷之中，奄奄一息。
　　和许沫沫不同。
　　许沫沫是人，不管是法律上还是生物学上。
　　她都是人类。
　　但是沈祭月不是。
　　他是被判处过死刑的罪犯。
　　早已失去了作为人的所有权利。
　　监察处可以用所有，法律允许以及法律不允许的方式对待他。
　　陈岚只看了一眼就转身对孟听舟道：“孟处长，我们来谈谈接下来如何处理沈祭月。”
　　谢臻走在最后。
　　他走到纳米玻璃门前，低笑一声：“告诉你一件事，你那个新来的小助理，都快死了也没说你一句不是。”
　　他似乎并不在乎沈祭月有没有听见，悠悠叹息道：“唉，真是愚蠢又可怜。”
　　“关于沈祭月，孟处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两人在旁边落座，陈岚率先开口。
　　她显然深谙谈判的技巧，直指孟听舟目前的难处。
　　许沫沫被觉醒者协会带走，沈祭月这里又找不到突破口。
　　审讯陷入了僵局。
　　孟听舟笑了一下，“请问，陈秘有什么指教吗”
　　陈岚端起茶杯意思着抿了一口，这才道：“我没有什么指教，我只是转达洛川议员的意见——把沈祭月送回第一实验室。”
　　“……哦”孟听舟顿了一下，“我以为，经过这件事，已经可以证明，实验室根本就控制不住沈祭月。更何况瞿博士死了，把沈祭月交给谁呢”
　　“袁琦博士，孟处长觉得怎么样”
　　“袁博士他愿意离开中心城来A市！”
　　“是的，我来之前和袁博士通过电话，他对沈祭月很有兴趣。算算时间，这两天就会抵达A市。”
　　孟听舟脸上的笑容真切起来，“如果是袁博士，那我当然没意见。”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告辞了。”陈岚站起来，“实验室那边已经做好了接收准备。不知孟处长这边要多久我好请示洛川议员，是否等处理完沈祭月的交接再返回中心城。”
　　“陈秘留步，”孟听舟跟着站起来，“不必请示议员了，沈祭月现在就可以移交给第一实验室。”
　　说着，他叫来下属，让人安排交接工作。
　　这边，孟听舟和陈岚寒暄着一些官场的客套话，另一边，监察处的人开始转移沈祭月。
　　他们没有解沈祭月身上的刑具，搬来一个通着高压电的巨大金属笼子，把他装了进去。
　　刑讯室里，还有一些断裂的触手，也要一起交给实验室。
　　人群进进出出。
　　一个工作人员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踩到了一根断裂的触手。
　　鞋底正好踩在伤口处。
　　那根触手闪电一般缠上了这人的脖子，用力一绞。
　　“咔嚓”一声。
　　他的脖子被绞断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直到这名工作人员的尸体重重的倒下去，死寂的空气里才有人说话。
　　先开口的是陈岚。
　　哪怕是这种情况下，她的语气也依旧十分平静。
　　平静到让人怀疑，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能让她失态。
　　“虽然是触手行凶，但依旧应该算在它的主人头上。对吗，孟处长”
　　哪怕沈祭月全程昏迷。
　　——
　　许沫沫醒来之后，补充了食物和水分，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许呦呦似乎很喜欢她，一直缠着她说话。
　　幼崽趴在她旁边，两根触角一晃一晃的，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奶声奶气的说：“我们都姓许诶～你可以当我的妈妈吗”
　　许沫沫：“我不能当妈妈。”
　　她营养不良，不会生孢子。
　　她问：“你的妈妈呢”
　　幼崽的触角耷拉下来，“爷爷说我在娘胎里就被污染了，生出来畸变指数就很高，所以我妈妈不要我了。”
　　他指着自己的触角问：“是不是看起来很丑很可怕”
　　许沫沫摇头。
　　她长菌丝，对所有触X类的器官都很有好感。
　　“我可以……摸摸吗”她迟疑着问。
　　幼崽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她，然后怯怯的点头。
　　许沫沫伸手，轻轻摸上了那对弯弯的触角。
　　手感……滑滑的，根部有些硬，越到末端越柔软，上面似乎长满了肉眼看不见的绒毛，有种奇特的微绒质感。
　　末端垂着两颗小球球，看起来特别的Q弹。
　　许沫沫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
　　人类幼崽轻轻颤抖了一下，白嫩的脸上飞快浮现一抹红晕。
　　他听见许沫沫说：“很可爱。”
　　许呦呦闭着眼，怕看到许沫沫脸上露出嫌恶，直到这时，他才猛地睁开眼，两根触角也神气十足的翘了起来。
　　“是吧！我的触角可厉害了，能听见闻见好多东西，别人都不行！”
　　“哇，这么厉害。”
　　“嗯嗯，爷爷说我的畸变方向是蚂蚁。你见过蚂蚁吗”
　　“我在城外见过好多，它们总是成群结队的，交流信息就互相碰一下触角。”
　　“哇～如果有人畸变方向和我一样，我是不是也可以和TA这样碰一下触角”
　　“我也不知道，应该可以吧……”
　　“咳咳。”
　　门口传来一声干咳，打断了两人幼稚的对话。
　　是一个满头白发的，有些干瘦的老人。
　　他不知道是普通人还是畸变指数比较低，没有表现出任何畸变特征。
　　老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爷爷！”人类幼崽看到他，立刻跑过去。
　　许灵渊摸了摸许呦呦的头：“爷爷有事，和瓦力出去玩去。”
　　“哦～”许呦呦带上机器人，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许灵渊走到许沫沫面前，放柔声音：“孩子，不用怕，你现在已经安全了。让医生给你做个检查，好吗”
　　许沫沫点点头。
　　医生上前，轻柔的给她检查了一遍，又抽了血，说：“许小姐，你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
　　许沫沫：“谢谢您，医生。”
　　医生笑着点点头，得到许灵渊的示意之后，拎着药箱出去了。
　　许灵渊拉了一张椅子坐到许沫沫面前，“孩子，你是觉醒者天赋是再生和记忆读取”
　　许沫沫迟疑了一下，点头。
　　许灵渊：“能让我看一下你的能力吗……再生我已经看到了，我想看一下记忆读取。”
　　刚才医生给她抽血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
　　针头取出来的瞬间，针孔就飞快愈合，连红点都没留下。
　　许沫沫：“读取你的吗”
　　“对。要接触是吗”他伸出苍老的手，“来吧。”
　　许沫沫犹豫了一下，白嫩娇小的手掌，轻轻覆盖在他掌心上。
　　触须伸出。
　　老人庞杂的记忆的汹涌而来。
　　出于礼貌，许沫沫只挑选了最近的一小段记忆。
　　通过许灵渊的眼睛，她看到了自己的DNA检测证明，上面写着，畸变度：零。
　　老人颤抖着放下证明，走到窗前，老泪纵横。
　　他近乎呜咽着说：“觉醒者的曙光，终于来了。”
　　许沫沫只看了一点点，就立刻松开了老人的手。
　　许灵渊苍老的眼睛盯着她：“孩子，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你说，我是曙光。”
　　“对！”老人平静的假象再也维持不住，一把抓住许沫沫的手，“你就是觉醒者的曙光！孩子，你明白吗觉醒者现在的处境有多么艰难瞿博士你认得的对吧瞿博士临死之前，给中心城发了一封邮件，上面有一句话，是‘觉醒者的最终宿命是彻底畸变。’你也是觉醒者，但是你的畸变度为零！你明白这对觉醒者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第13章 【Chapter 13 】
　　【 13 】
　　许沫沫愣愣的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许灵渊彻底沉浸在对美好未来的畅想里。
　　“如果我们能找到你畸变度为零的原因，我们就有可能找到打破觉醒者悲剧命运的钥匙！”
　　“到时候，沈祭月、刚才那个孩子、谢臻……还有上万名登记在册或者不在册的觉醒者，他们都能得救！”
　　“你就是拯救他们的钥匙！”
　　“可是……”
　　许沫沫不想打破老人的美好幻想。
　　但是，她根本就不是觉醒者啊。
　　她的能力，来源于她的菌丝。
　　这具身体只是普通人类的身体。
　　普通人类当然没有畸变度。
　　在这种强烈的愧疚感的驱使下，许沫沫忍不住说出：“可是，我只是一朵……”蘑菇。
　　“孩子！”
　　许灵渊打断了她的话。
　　“我明白你的顾虑是什么。”
　　“你担心我们空欢喜一场，对吗”
　　“……对。”
　　许沫沫点头。
　　许灵渊站起来：“来吧，孩子，我带你去看看，觉醒者现在到底面临着什么样的境地。”
　　许沫沫跟着老人刚出门，一个长着鸟类的羽毛的觉醒者就走过来，说：“会长，正门已经被堵死了，您估计要走小门。”
　　许灵渊：“好，我知道了，你们要克制，千万不要激化矛盾。”
　　许沫沫听见外面乱糟糟的，似乎有人在喊着什么。
　　但是离太远，她听不真切。
　　一辆车开过来，许沫沫跟着老人上了车。
　　所谓小门，就是一个被空间系觉醒者隐藏起来的破旧的墙洞，连门都没有。
　　车子绕了一圈，前路被一群扯着横幅的人类堵住。
　　他们一边散发传单，一边喊着口号：
　　【觉醒者=变异种】
　　【清除觉醒者，维护人类基因纯净！】
　　【处死杀人狂魔沈祭月！】
　　【人类自己才是人类的曙光！】
　　【……】
　　队伍的旁边，就是觉醒者管理协会的大门。
　　两侧的路人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有些目不斜视的走过，有些停下来，领一张传单边走边看，还有些一些干脆停下来加入抗议者的队伍……
　　车子经过的时候，队伍里的人似乎并不认识这是协会的车子，敲开了车窗，直接扔了几张传单进来。
　　许沫沫拿起来一看，上面的内容触目惊心。
　　“……自觉醒者出现以来，平均每年死在觉醒者手中的人类数量为312478.79人，远远大于死于异化动植物的126735.43人……”
　　“……每年的财政支出，拨给觉醒者相关的就占总支出的50%，而觉醒者只占人类总人口的万分之一……”
　　“……每年觉醒者造成的恶性案件占总恶性案件的30%……”
　　“……”
　　最后，是一行狰狞的血红色大字。
　　“人类必将亡于觉醒者！！！”
　　后面还有三个巨大的感叹号。
　　许灵渊看了一眼就扔到了一旁，哼道：“无聊的数字游戏。”
　　见许沫沫似乎不懂，他解释道：“死在觉醒者手里的三十多万人，大部分是已经被感染、寄生，或者畸变的人。50%的财政开支，也不是给到觉醒者手里，大部分拨给了科研机构。30%的恶性案件统计的也有问题。”
　　“那……我们为什么不解释呢”许沫沫问。
　　“解释没有用。”老人泛黄的眼睛里闪烁着微弱的亮光，“这些数据都是借口罢了，真正的矛盾在于，觉醒者早晚会畸变成失去理智的怪物，只要这一点不变，矛盾就永远无法消弭。”
　　“而且，我们也不得不承认，有相当一部分觉醒者，认为自己才是人类进化的方向，普通人是该被历史淘汰的劣等物种。那30%的恶性案件，大部分是这些人犯下的。”
　　许沫沫看着手里的传单，怔怔无言。
　　人类的世界，好像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所以，你明白你存在的意义了吗”
　　许灵渊重新抓住许沫沫的手。
　　“只要有你在，哪怕我们解决不了根本矛盾，也能缓和矛盾。”
　　“我们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给人类，给觉醒者，找到新的希望。”
　　“孩子，人类从不惧怕灾难。”
　　“人类惧怕的是，无止无休，看不到希望的灾难。”
　　许沫沫小声问：“我能做什么”
　　“配合我们做一些实验和宣传活动。”
　　“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
　　“只要你同意，整个大华国区9943名觉醒者都会感谢你。”
　　“他们会义无反顾的保护你的安全，绝对不会再让你被监察处拘禁的事情发生。”
　　许沫沫在心里游移不定。
　　她只是一朵蘑菇。
　　她怕面前的老人失望。
　　也怕自己的身份被拆穿。
　　可是，她又害怕再被监察处带走……
　　她说：“我……我不知道，我不确定……”
　　许灵渊：“没关系，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协会里暂时还是安全的。”
　　“啊”许沫沫有些惊讶，“我要待在协会里吗”
　　“……那你想去哪里”
　　“我要去找沈祭月。”许沫沫肯定的说，“我是他的助理。”
　　提起沈祭月，许沫沫这才想起来，问：“会长爷爷，你知道沈祭月现在怎么样了吗”
　　许灵渊：“刚得到的消息，他已经被送回第一实验室了。”
　　许沫沫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那太好了，我可以回去给他当助理了。”
　　“会长爷爷，你能送我回实验室吗”她问。
　　许灵渊慈祥的眼睛看着她：“孩子，待在他身边很危险，他随时有可能彻底畸变。”
　　许沫沫：“我知道，我不怕。”
　　她只是一朵蘑菇，不像人类那样善于权衡利弊。
　　冒一次险就能达成心愿变得强壮，对她来说很划算。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许灵渊无奈叹气。
　　许沫沫开心道：“谢谢会长爷爷。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我有东西落在监察处了。”
　　“啊，那个啊，带你出来的时候，谢上校把你的东西一起拿回来了，现在就在协会里。拿了东西，我再送你回实验室，好吗”
　　许沫沫：“谢谢会长爷爷！”
　　车子重新开回协会里。
　　许沫沫注意到，协会里的觉醒者好多都已经维持不了基本的人形。
　　许灵渊说，这都是畸变指数过高的表现。
　　她想起谢臻，问：“谢上校的畸变指数很低吗”
　　“谢上校……”许灵渊苦笑一下，“他的畸变指数很高……非常高。”
　　许沫沫有些意外。
　　谢臻明明是个连头发丝都精致漂亮的雄性人类，看不出一点畸变的迹象。
　　但是许灵渊似乎并不想多谈谢臻，许沫沫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一个头上长满绿叶的觉醒者过来，给了她一个双肩包。
　　是她那天背着的背包。
　　许灵渊：“谢臻送过来的，说是你的东西，我们也没有打开。你看看，里面的东西对不对。”
　　许沫沫打开背包。
　　里面放着自己装满泥土的铁皮罐子、腐烂的小本子、那本《菌类养殖技术大全》，剩下的小鱼干，竟然还有沈祭月送给自己的触手尖尖——她被城卫军带走隔离的时候，触手尖尖就被收走了，没想到谢臻连这个也帮自己要回来了。
　　只是时间过去太久，触手尖尖已经“死”了。
　　变得干瘪脱水，只剩下一层皮。
　　她把触手尖尖埋进泥土里。
　　苍蝇腿再小也是肉！
　　许灵渊又给了她一个手环。
　　“这是觉醒者专用的，上面已经录入了你的身份信息，只有你能用。”
　　“觉醒者之间都是通过手环联系。如果有需要，你可以随时联络协会。”
　　“还能登录觉醒者论坛，登记在册的觉醒者，大部分都会在论坛里出现。”
　　“还有许多别的功能，你先戴上，回去慢慢研究。”
　　“好的。”许沫沫把手环戴到手腕上。
　　带上自己所有的财产，许沫沫被许灵渊亲自送到第一实验室门口。
　　这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用行动告诉所有人，许沫沫对觉醒者协会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人。
　　不出十分钟，许沫沫被觉醒者管理协会会长亲自送回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实验室。
　　不过许沫沫并没有直接去实验室。
　　她先回了宿舍，把自己的家当放好，这才回去报道。
　　走到半路，远远的，她就看到石碑前面，站着一道熟悉的人影。
　　是谢臻。
　　他拿着手杖，手上戴着雪白的手套，正看着石碑出神。
　　许沫沫想起来，那天瞿博士就是被钉在这个石碑上，血顺着石碑上的字迹往下流。
　　现在，上面已经清洗干净了。
　　好像，连瞿博士存在的痕迹也被清洗干净了。
　　“你好。”许沫沫小声打招呼，“上校。”
　　她的目光落到谢臻修长笔挺的四肢上，想起会长爷爷说，谢臻的畸变指数非常高。
　　可是她再怎么看，谢臻都是个很好看的正常人类。
　　“是你啊，小可怜。”谢臻垂眸看她一眼，语气淡淡，“你竟然回来了。”
　　“嗯。”
　　莫名的，许沫沫觉得他在悲伤。
　　出于人类的礼貌，她觉得自己似乎应该说点什么，“上校，你在伤心吗”
　　谢臻“哈”了一声，似乎觉得她的问题十分可笑。
　　“我为什么要伤心”
　　“因为……你和瞿博士是朋友”许沫沫猜测。
　　谢臻翘着嘴角，突然道：“小可怜，提前提醒你一件事。”
　　“嗯什么事”
　　“接任瞿博士的人是袁琦博士。”
　　“……哦。”许沫沫并不知道袁琦是谁。
　　但是，谢臻应该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个。
　　她问：“袁琦博士是坏人吗”
　　“……”
　　谢臻默然一秒，似乎在为她“好人坏人”的简单分类而无语。
　　他说：“这么跟你说吧。如果被钉在这石碑上濒死的那一刻，能得到解决人类目前所有灾难的答案，袁琦博士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钉上去。……哪怕这个答案会随着他的死亡被埋葬，对人类毫无裨益。”
　　许沫沫：“瞿博士不会吗”
　　谢臻：“瞿博士不会。如果对人类没有好处，他不会仅仅为了满足自己的求知欲就献出生命。”
　　“这两人之间，很难说谁好谁坏，谁更高尚，对吗”谢臻问。
　　许沫沫没有说话。
　　她震惊于人性的复杂多样，却又不知该如何评价。
　　“啊，对了，再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想不到……”谢臻突然弯腰，凑到她面前。
　　许沫沫下意识屏住呼吸，盯着他浓密到有些过分的眼睫毛，有些晕乎乎的想，她好像知道谢臻畸变的方向是什么了。
　　一定是美貌！
　　“阿来和薛彩之间，你猜真相是什么”
　　许沫沫脑子有些迟钝：“我看到的记忆不是真相吗”
　　谢臻摇头，发出一声变调的“嗯～”。
　　许沫沫讷讷的问：“那是什么”
　　谢臻站直，“你不是有手环了吗上论坛自己看，特别行动处处理的所有事件的详细报告，上面都有。”
　　他突然伸手，用力捏了一下她的脸，悠悠道：“真希望你别太快被他弄死。”
　　说完，他就拿着手杖走了。
　　许沫沫看着他的背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走路的姿势，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的僵硬。
　　送走谢臻，许沫沫去了实验室。
　　她先去找陆主任。
　　人事部办公室里挤满了人，好像都是等她的，许沫沫刚推开门，大家就簇拥过来，七嘴八舌的开口：
　　“天呐，小蘑菇，你真是天选之子！”
　　“你是怎么做到的觉醒者畸变度为零！太不可思议了。”
　　“听说是许会长亲自送你过来的”
　　“小蘑菇，你以后就是所有觉醒者的命根子！求带飞！”
　　“……”
　　许沫沫有些招架不住这么密集的追问。
　　幸好陆扬开口，“行了，都很闲是不是赶紧回去工作。”
　　他把大家赶走，对许沫沫说：“别介意，觉醒者的畸变问题困扰了大家近百年，看到你很难不激动。”
　　许沫沫：“我明白。”
　　会长爷爷的记忆中，比大家看起来还激动。
　　可是大家越激动，许沫沫越有一种欺骗大家的愧疚感。
　　陆扬：“你现在回来，是决定正式开始工作了吗”
　　“嗯！”她点头。
　　“行，我带你过去。”
　　许沫沫跟着陆扬去地下室。
　　路上，许沫沫说：“我觉得，实验室好像少了很多人。”
　　“……”陆扬沉默了一秒，低声道：“那天晚上，当场畸变了38人，在城防所隔离的时候畸变了63人。再加上瞿博士，实验室一共失去了102个同事。”
　　“……对不起。”
　　陆扬笑：“你说对不起干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要怪，只能怪这个荒谬的世界。”
　　许沫沫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就是想说对不起。
　　说话间，两人就来到关沈祭月的那间地下室。
　　陆扬一边开锁一边说：“监察处的那些人对他用了刑，他从回来到现在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我们想给他处理伤口，但是那些触手非常抗拒……”
　　玻璃门打开。
　　许沫沫又闻到了那股阴冷潮湿的味道，不同的是，这次味道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陆扬把控制器给她。
　　许沫沫摇头。
　　她不想带着这个东西进去。
　　陆扬想了一下：“好吧，那些断掉的触手有自己的意识，拿着这个确实也没用。”
　　许沫沫独自一个人走了进去。
　　阴暗潮湿的空间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突然，有什么东西蹭了一下她的小腿。
　　许沫沫蹲下去，看到一根断裂的触手。
　　触手尖尖伸出来，轻轻蹭着她的腿。
　　许沫沫突然福至心灵，“你是那天给我指路的触手尖尖”
　　触手点点头。
　　“好神奇。”许沫沫感叹，看着面前的触手，考虑着自己偷走它的可能性。
　　好像……不太可能。
　　沈祭月说他能感应到触手的位置和状态。
　　除非，他自愿送给自己。
　　沈祭月醒来，就看见一个人影蹲在地上，蠢兮兮的在和自己的触手说话。
　　“我给你小鱼干，你帮我跟沈祭月说说好话行不行”
　　“我想留下来给他当助理。”
　　“他好像很讨厌我QAQ。”
　　“真的吗他不讨厌我吗”
　　“难道他很喜欢我”
　　沈祭月实在听不下去了，开口：“你……为什么”
　　许沫沫愣了一下，连忙回头。
　　昏暗的角落里，一团阴影中，有一双金色的眼睛。
　　只是和之前相比，暗淡了许多。
　　“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来”他问。
　　明明醒来的第一句还语气虚弱，这一句就已经变得和平时一样，语气臭臭的。
　　许沫沫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因为你是最厉害的！”
　　“……”
　　空气突然安静。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少年带着气音的笑：“啊，原来你这么崇拜我。”
　　

第14章 【Chapter 14 】
　　【 14 】
　　许沫沫：“”
　　她不太明白这和崇拜有什么关系。
　　她只关心：“那我可以留下来了吗”
　　少年一字一字回答：“不。可。以。”
　　“为什么”许沫沫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委屈和不可思议。
　　“不为什么。”
　　沈祭月闭上眼不看她。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个随时可能失控的怪物。
　　待在他身边太危险了。
　　刚才她对着说话的那根触手， 在他昏迷的时候刚杀死过一个人。
　　这些他都知道，只是触手离体，就不受他控制了。
　　前面几个助理， 都是被他故意吓跑的。
　　本以为，许沫沫也会被他吓唬几次就乖乖的滚蛋，没想到她这么执着。
　　但是这些话，沈祭月是不会告诉许沫沫的。
　　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少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许沫沫看着脚边的触手，决定换一种策略。
　　她说：“监察处审我那么久， 我都没有说你不好。”
　　沈祭月：“……”
　　他知道。
　　他虽然昏迷，但意识还是清楚的。
　　谢臻说的话， 他听见了。
　　他问：“你想挟恩图报”
　　虽然他救过许沫沫。
　　但是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救她是一种恩情。
　　保护普通人， 本来就是他的职责。
　　但是许沫沫， 没有为他顶住监察处审讯的职责。
　　许沫沫：“……我可以吗”
　　沈祭月：“说说看， 或许可以。”
　　许沫沫立刻喜形于色。
　　她抱起刚才和她对话的触手， 也是最大的一根，期待的问：“这个，可以送给我吗”
　　那根触手似乎并不讨厌她。
　　象征性的挣扎两下， 就惬意的躺在她怀里。
　　黑暗中， 沈祭月的表情有瞬间的龟裂。
　　他有些荒谬的问：“你要我的触手干什么”
　　许沫沫：“吃掉……我可以吃掉它吗”
　　正躺得惬意的触手瞬间僵硬：“……”
　　沈祭月看了她一会儿， 突然道：“你的正前方，玻璃墙上有个红色的开关， 打开。”
　　许沫沫不明白他想要干什么。
　　但还是顺从的走过去，在墙上摸索。
　　倒是她怀里的触手似乎预知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开始用力挣扎。
　　但是它离体太久， 快要失去生命力了，根本没有之前轻易绞碎人类脖子的力量。
　　许沫沫用力抱紧它， 在墙上摸到了开关。
　　按下去。
　　昏暗的地下室突然亮了起来。
　　这里竟然有灯！
　　突如其来的亮光刺激到沈祭月。
　　他连忙伸出手臂挡住灯光，“关灯！”
　　“哦哦好。”许沫沫连忙又按了一下开关。
　　室内重新陷入黑暗。
　　虽然只是一瞬间。
　　但许沫沫还是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身上满是伤痕，身下的触手几乎没有一根是完好的，断裂的到处都是。
　　像穿了一条破烂的裙子。
　　沈祭月其实一开始并不抵触光亮。
　　他躲在黑暗里，只是不想面对自己丑陋可怖的模样。
　　后来，时间久了，竟然真的开始惧怕光亮。
　　重回黑暗，他放下手臂，哑声道：“下面，下面那个开关。”
　　“哦……”
　　许沫沫在下面又找到一个开关。
　　这个开关竟然需要输指纹密码。
　　她尝试了一下，开关上传来解锁的声音。
　　接着，对面的墙壁突然打开，滚烫的热浪迎面扑来，她怀里的触手在疯狂挣扎。
　　下一秒，一根触手从天而降，抢走了她怀里的触手，然后，丢进了焚化炉。
　　许沫沫惊呆了。
　　那么，那么大一根触手，足够她吃好久了！
　　他宁愿烧掉都不愿意给自己吗
　　许沫沫决定收回之前给他的评价。
　　他不是很好很好的人类。
　　他是邪恶人类沈祭月！
　　她突然有些丧气，蹲在地上不想说话。
　　滚烫的热浪炙烤着她的脸，映出艳丽的金红色。
　　沈祭月真是太坏了。
　　许沫沫绝望的想。
　　“99%。”
　　沈祭月突然说了一个数字。
　　许沫沫抬头，看他。
　　“畸变指数上升到99%，”少年惨白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似乎也多了一抹动人的春。色。
　　他抿着唇，低声道：“你就离开。”
　　见许沫沫愣愣的不说话，沈祭月烦躁的甩了一下触手，语气凶恶：“这是我的底线，你再装可怜也没有用！”
　　许沫沫这才反应过来，他同意自己留下了！
　　虽然是有期限的，等他畸变指数升高到99%自己就得离开。
　　但……管他呢，说不定那时候，她早就拿到他的触手了！
　　许沫沫开心的站起来，眼睛亮亮的，“少校，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类。”
　　沈祭月背过身，用残留的触手把自己裹起来。
　　少年的声音闷闷的从里面传出来：“闭嘴。你要学的第一课，就是保持安静。”
　　“……哦～”
　　虽然被凶了，许沫沫还是很开心。
　　可是，她要做什么
　　陆扬刚才说，他们想给沈祭月清理伤口，但是触手非常抗拒……
　　许沫沫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她关上焚化炉，悄悄离开。
　　听着房门打开门又锁上，沈祭月放下裹着自己的触手，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他不知道自己留下许沫沫的行为究竟是对是错，但是……
　　“哦哦，她走了。她好像并不崇拜你哦～一点都不留恋～”
　　脑海里响起唯一还算健全的那根触手幸灾乐祸的声音。
　　沈祭月：“闭嘴，你也想试试焚化炉的滋味”
　　触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沫沫推了一个巨大的药品箱回来。
　　沈祭月看到她，重新用触手把自己裹起来。
　　许沫沫把药品箱放到地上，悄悄走到沈祭月身边，小声道：“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哦～灯要开得亮一点，你不要乱动。”
　　沈祭月：“……”
　　他没有阻止，许沫沫就当他默许了。
　　她找到刚才的开关，按亮了灯光。
　　沈祭月抓了一条触手搭在自己眼皮上。
　　许沫沫走过去，离得近了，伤口的模样看得更清晰。
　　她想起刚才自己找陆扬请教的时候，陆扬的话。
　　“沈少校自愈能力非常强，现在伤口那么久没有愈合，要么是因为自愈能力消耗太过，要么是伤口上有腐蚀性物质，抑制了细胞分裂，大概率是两种情况的累加。”
　　那些狰狞的伤口上，有一层半透明的凝胶状东西，许沫沫怀疑就是陆扬说的腐蚀性物质。
　　她拿出一大瓶生理盐水给他冲洗伤口。
　　冲洗的过程中，不小心碰到一点凝胶，指尖立刻传来一阵剧痛。
　　许沫沫连忙收回手，低头一看，碰到凝胶的位置，手上的皮肤正在快速溃烂。一眨眼的功夫，就露出了红色的血肉。
　　许沫沫赶紧背过身用生理盐水冲自己的手。
　　一直冲了好几遍，手上没有一点药物残留，菌丝才冒出来修复伤口。
　　许沫沫处理好自己，回头，沈祭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正盯着自己看。
　　她心脏跳了一下。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自己用菌丝修复伤口。
　　“这么麻烦。”他伸手，“有刀吗给我。”
　　许沫沫松了口气。
　　他好像没发现。
　　她从药箱里找出一把解剖刀。
　　沈祭月接过刀，对着自己的伤口刷刷刷的几刀下去，把粘有凝胶的部位全部切下来，然后把刀一丢，“好了。”
　　许沫沫：“……”
　　她有些不明白他到底在骄傲什么。
　　“把这些……”沈祭月指着地上他切下来的伤处，“全都丢进焚化炉里。”
　　许沫沫：“……”
　　她重新打开焚化炉，含泪把这些东西都丢进去。
　　“这里怎么会有焚化炉”她觉得好不可思议。
　　“我让装的。”
　　“装这个干什么”
　　“没事儿烧触手玩儿。”
　　“……”
　　许沫沫觉得，沈祭月不仅是邪恶人类，还是个十分奇怪的邪恶人类。
　　“我饿了。”
　　沈祭月的那根触手的尖尖指了指，“那里有菜单，拿过来我点个菜，你一会儿帮我下单。”
　　“哦。”
　　这是她助理的本职工作。
　　亮了灯，许沫沫才发现这间地下室设施十分齐全，连菜单都有。
　　她把菜单和笔拿过来，沈祭月坐在那里动也不动，伸出触手卷起笔，在菜单上刷刷的勾了几下，然后把笔一扔，“好了，先点这几样吧。”
　　许沫沫拿回菜单一看。
　　小鸡炖蘑菇。
　　油爆茶树菇。
　　红焖杏鲍菇。
　　蘑菇小炒肉……
　　全都是蘑菇！
　　许沫沫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坏的人类！
　　她要气炸了，“你怎么可以吃蘑菇！”
　　少年苍白的唇翘着，悠哉悠哉的看着她，语气邪恶：“你都可以吃我的触手，我为什么不能吃蘑菇嗯，小蘑菇～”
　　最后三个字，说得好像他已经吃到嘴里了一样。
　　许沫沫有些生气，又有些理亏。
　　可是，她不是没吃到嘛。
　　就算吃，她也是用菌丝吸收掉，哪像他，又是油爆又是红焖又是炒又是炖的……
　　她鼓着脸：“你要吃蘑菇，我也要吃你的触手，就吃……吃……”
　　她绞尽脑汁，从原来的许沫沫的记忆中，翻到了一道最可怕的菜式，“芥末章鱼！”
　　沈祭月：“……”
　　沈祭月：“……”
　　“……算了算了。”他翻身躺回床上，“你随便点吧，别饿死我就行。”
　　许沫沫看他一眼，把菜单上所有带蘑菇的菜全都划掉，然后勾了几个自己爱吃的，拍下来给陆扬发了过去。
　　陆扬：“”
　　陆扬：“今天沈少校没点蘑菇”
　　许沫沫：“”
　　许沫沫：“他为什么一定要点蘑菇”
　　陆扬：“沈少校很喜欢吃蘑菇啊，每顿必点菜式。”
　　许沫沫：“……”
　　许沫沫：“他以后都不吃蘑菇了！”
　　

第15章 【Chapter 15 】
　　【 15 】
　　许沫沫有些明白这里为什么装焚化炉了。
　　送来装饭菜的是一次性餐具， 吃完直接丢进焚化炉，能最大限度的减少人员和沈祭月直接接触。
　　两人吃完饭，沈祭月躺在床上拿了一本书看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补充了能量还是因为切除了沾染腐蚀剂的缘故， 残破的触手上，伤口处的肉芽正在缓慢的生长。
　　许沫沫没什么事，想起谢臻的话，找了个远离沈祭月的位置坐下， 开始摆弄自己的手环。
　　她打开手环，就看见两条好友申请。
　　一个ID是“今天老夫仍健在”， 备注是“许灵渊”。
　　另一个ID是“勇敢蚂蚁不怕困难”，备注是“许呦呦”。
　　许沫沫依次点了通过。
　　然后， 她点进了一个奇怪的网页， 网页前缀写着：【人憎狗厌之觉醒者论坛：灌水区】。
　　许沫沫一眼就看到了排名第一的热帖：
　　【又一个觉醒者彻底畸变， 杀了自己的老婆和五岁的孩子， 被当场击毙了】
　　主楼：“凶手在C城， 是个很有名的赏金猎人，我还和他合作过。唉，唏嘘， 不知道我距离这一天还有多远。”
　　1楼：R.I.P.
　　……
　　5楼：觉醒者上天开的玩笑罢了。
　　……
　　12楼：麻了， 又是这种新闻， 除了制造焦虑有什么用
　　……
　　29楼：这男的太自私，明知道自己早晚要变成怪物还敢结婚生子；女的也是恋爱脑， 觉醒者都敢嫁；只可怜五岁孩子，摊上这么一对儿不靠谱的爹妈。
　　30楼：彻底畸变之前，觉醒者在思想上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差别， 为什么不能渴望爱情和家庭
　　31楼：你可以渴望爱情和家庭，但是畸变指数超过95%就已经很危险了， 这时就要有远离人群，尤其是远离自己爱的人的自觉。
　　32楼：赞同楼上。我一直觉得，畸变指数超过95%，要么像沈祭月一样被控制起来，要么就干脆点自己自杀。
　　33楼：你们说得太轻巧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34楼：好家伙，以前是畸变指数达到100%才击毙，现在达到95%就不配活着了。
　　35楼：生为觉醒者，我很抱歉。
　　……
　　下面都在讨论这个问题，许沫沫没有继续看。
　　她退出帖子，回到主页：
　　【今天出门被人扔了臭鸡蛋】
　　【艹，那群游。行的人有完没完！老子在外面出生入死，回来还要被自己人清除】
　　【净化派都是傻逼！】
　　【觉醒者才是人类进化的方向，普通人早晚会像尼安德特人一样灭绝。历史会证明我才是对的】
　　【想谈恋爱想到发疯，征个女朋友，人帅能力强，畸变指数95%自动净身出户】
　　【想摆烂了。越努力越绝望，说的就是觉醒者。】
　　【……】
　　突然，许沫沫视线顿了一下。
　　她看到一个帖子。
　　【女，刚满20周岁，收到中心城通知了】
　　她忍不住点开。
　　主楼只有一句话：
　　“为了人类延续，这是我的使命！”
　　1楼：respect，向伟大的女性致敬
　　这个楼异常和谐，一眼看过去，全都是“respect”。
　　偶尔有几条回复，也都是：
　　“十九岁，我也快了。”
　　“二十五岁，正在进行第二次。”
　　“三十五岁，最后一次。”
　　也有人在帖子里讨论：
　　“觉醒者生出来的孩子，会不会觉醒的概率更高”
　　“官方好像统计过数据。并没有。觉醒基因并不会遗传，完全随机。”
　　许沫沫下意识觉得，这个帖子和自己有关系。
　　这具身体也是从中心城出来的，刚满十九岁。
　　等到她二十岁的时候，也会收到来自中心城的通知吗
　　她想问问这个通知到底是什么内容，可是她不敢。
　　越是这种常识性的问题，所有人都仿佛心照不宣一样，她越不能问。
　　孙晴。
　　她想起孙晴。
　　或许，可以找机会问问她。
　　许沫沫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她手指不知道怎么一划，页面突然跳转。
　　她进入了另一个独立的分区，上面写着：【特别行动处官方通报区】。
　　许沫沫知道自己找到了谢臻说的公布详细案件报告的区域。
　　页面最上方，飘着鲜红的版规：
　　1.禁止发布无意义的灌水帖。
　　2.禁止散布一切挑动普通人和觉醒者对立的反动信息。
　　3.禁止发布未经证实的内部消息。
　　4.讨论案件请勿言辞过激。
　　5.最终解释权归特别行动处所有。
　　紧挨着版规下面的第一个帖子，就是：【迷雾之城官方通报】。
　　发帖人：悬镜
　　事件等级：S级
　　事件状态：未解决（已收押A级觉醒者一名，尚有一名S级变异种在逃）
　　详细内容：
　　S级污染区迷雾之城近日在A市现身，吞噬以到第一实验室为中心的直径五公里的圆形区域。共造成783人畸变。第一实验室工作人员占102人，其中包括第一实验室负责人，知名生命科学博士，瞿谨言。
　　此次行动征调了前特别行动处一队队长，现第一实验室实验体00S沈祭月。
　　沈祭月在行动过程中，杀死一名A级变异种。
　　此前，监察处以沈祭月杀死瞿博士为由，拘禁沈祭月、第一实验室新进员工，沈祭月的助理许沫沫二人。并进行为期三天的刑讯逼供。
　　沈祭月和许沫沫均未认罪。
　　我处经过调查认为，沈祭月和许沫沫和瞿谨言博士之死无关。瞿谨言博士却系死于变异种之手。现将调查结果公布如下：
　　许沫沫在下面看到了许多文件和视频资料。
　　时间要追溯到几十年前。
　　当时大陷落刚发生，因为官方封锁消息，很多地方并不知道这个世界已经悄然改变了。
　　薛彩和阿来生活的那个小渔村就是如此。
　　那里是一个海边的孤岛，岛上的居民大多以捕鱼为生，生活虽然不算富庶，但也吃喝不愁。
　　岛上人口不多，只有一个小小的福利院。
　　福利院里的孩子也不多，来来回回只有十几个。
　　薛彩和阿来都是福利院的孩子，两人感情很好。
　　薛彩比阿来大六岁。
　　阿来六岁那年，被一对夫妻收养。
　　阿来十二岁那年，夫妻两人出海，出了意外，双双葬身大海。
　　当地警方怀疑是谋杀，但是经过调查，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
　　而且在调查中发现，丈夫是个恋。童。癖，多次猥亵小女孩和小男孩。
　　他们收养的儿子阿来，是最大的受害者。
　　阿来作为受害人家属，不再追究，警方也以意外结案。
　　此时不了了之。
　　阿来养父母死后，阿来跟随家里的钢琴老师生活。
　　巧合的是，他的钢琴老师正好就是儿时玩伴薛彩。
　　两人相依为命。
　　薛彩二十五岁那年和何程湘结婚。
　　婚后，阿来就搬了出来。
　　这时，小岛上已经很不平静。
　　渔民们经常能打捞上来一些奇形怪状的鱼虾。
　　这些鱼虾有的异常凶猛恶心，有的看起来却又诡异的漂亮。
　　小岛上的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鱼，大家都觉得这些鱼不吉利，不能吃。
　　再加上小岛上最近经常有怪事发生，有人莫名其妙就变成了怪物。
　　弄得岛上人心惶惶，这种怪鱼就更没人吃了。
　　可是薛彩对此毫不知情。
　　这天，她下班回家的路上，听见有渔民在卖鱼，她就买了一条。
　　她看不见，根本就不知道，她手里拎着的，是普通岛民绝对不会吃的“怪鱼”。
　　她回到家，处理了这条鱼。
　　一颗鱼卵沿着她的手，进入了她的身体。
　　她毫不知情。
　　没过多久，她怀孕了。
　　鱼卵在她身体里孵化。
　　那天，阿来长时间联系不上薛彩，拿着钥匙打开了她家的房门。
　　房间里，何程湘的睁着眼睛躺在餐桌上，女人的腹部裂开，一条长着人脸的鱼从她身体里探出来，正在啃食餐桌上尸体。
　　女人表情沉迷，似乎和她腹中的鱼一样，在享受血肉的鲜美。
　　阿来看了一眼，就扶着门框吐了起来。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正在吞吃血肉的人脸怪鱼。
　　它和薛彩一起扭头，朝阿来看了过来。
　　他们放开了餐桌上的何程湘，盯上了新的食物。
　　在扭打中，阿来拔出了薛彩腹部的鱼胎。
　　薛彩神奇的活了下来。
　　寄生鱼胎从她身体里脱离以后，她竟然恢复了神志。
　　可是面对这样的场景，她整个人都疯了。
　　阿来抱着她，不停的说：“薛彩，我爱你。”
　　他守着她，几乎寸步不离。
　　何程湘的尸体也没地方处理，只能暂时塞进冰箱里。
　　但是外面的环境越来越差。
　　越来越多的怪鱼寄生在人身上，越来越多的人变成嗜血的怪物。
　　很快，家里没吃的了。
　　阿来冒险独立离开家，去找食物。
　　薛彩趁他不在，打开冰箱，找出了何程湘的尸体。
　　她扛着尸体，去了海边，和尸体一起跳了进去。
　　她没有死，何程湘被海底无数的异化生物寄生，融合，竟然也活了过来。
　　只不过谁都知道，何程湘已经不是何程湘了。
　　现在活着的，只是一团异化生物融合后的怪物，连意识都不属于何程湘。
　　唯一属于人类的意识，是他要杀了薛彩报仇。
　　那天，阿来不知道从哪儿请来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是精神系觉醒者。
　　他拜托女人，把薛彩的记忆删改掉，这样她才不会那么痛苦。
　　女人告诉他，自己只是E级的精神系异能，只能修改部分记忆，记忆的主人会自动补全和合理化所有记忆，新生成的记忆到底如何，她也不能保证。
　　阿来说：“只要能让她忘记这一切，活下来，不管怎样都行。”
　　女人动手了。
　　这似乎是她第一次修改人类的记忆，还拿何程湘练了手。
　　阿来看着女人给修改了薛彩的记忆。
　　女人临走之前说：“作为回报，以后，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这个案子涉及到异化生物，是当年的特别行动处侦办的，留下了详细的证据。
　　尤其是发生在薛彩家里的。
　　她眼睛看不见，何程湘和阿来给她装了监控。
　　这些画面，全都被监控录了下来。
　　当时的薛彩和阿来并没有危害性，特别行动处没有对他们才去强制措施。
　　后来，两人就不知所踪了。
　　谁也没想到，阿来会变成一团雾气，成了S级污染区迷雾之城。
　　——
　　城外，林间的雾气之中，凝聚成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阿来望着蓝得诡异的天空，说：“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女人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你做的很棒，阿来，普通人对觉醒者的恨意更深了，等沈祭月叛逃，人类对觉醒者的清洗就要开始了。”
　　阿来笑嘻嘻道：“听你这么说，好像你是站在人类那边一样。”
　　女人也笑：“人类不先动手，觉醒者怎么能合情合理的，清洗掉那些劣等基因呢”
　　阿来：“我等你，还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
　　“什么事”
　　“帮我把那个女人相关的所有记忆全都删掉，删得一干二净，一点都不要留下。”
　　“这个啊，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再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一个叫林悦的小丫头，她很有意思，觉醒的是预知天赋。在她的预知中，很快，过不了多久，A市就会下一场红雨。我们就借助红雨，来一场觉醒者对普通人的……大屠杀吧。”
　　

第16章 【Chapter 16 】
　　【 16 】
　　长长的文件和视频资料结束， 还有沈祭月在监察处做的笔录。
　　《官方通报》的最后，是特别行动处的总结。
　　“结合各种相关资料，我处可以推断出， 阿来在成为变异种之前，对薛彩有着强烈的爱意。
　　但是薛彩被我处擒获，此刻被关押在我处地牢，阿来并无任何反应。
　　结合沈祭月在监察处做的笔录。
　　我处有理由推断， 阿来已经不具有人类的情感。
　　很悲哀，阿来的案例再一次证明了， 觉醒者彻底畸变后，会成为失去人性的冷血怪物。
　　哪怕他依旧保持着人类的思维。
　　此案中还有一个关键人物， 那名精神系的女觉醒者。
　　我们怀疑迷雾之城突然在第一实验室出现， 是受该女觉醒者的指使。
　　此人是本案重要嫌犯。
　　看到通报的诸位， 如果有该嫌犯的线索， 请及时与特别行动处联络。
　　联系人：李XX
　　联系方式：手环号XXXXXX”
　　许沫沫看完， 默默关了帖子。
　　她忍不住回头看沈祭月。
　　这段时间的人类生活，许沫沫总结出了一些规律。
　　例如觉醒者彻底畸变后，也会分成两种情况：
　　一种就是前面那个帖子里说的， 变成失去理智， 只剩下嗜血欲望的怪物， 就像实验室A区里面关着的那些生物一样；
　　另一种，就是阿来那样的。
　　她看着安静看书的少年， 在心里猜测，沈祭月如果真的彻底畸变了，是不是会变得和阿来一个样。
　　叮咚！
　　手环响了一下， 把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沈祭月看她一眼，眼神意思十分明显——保持安静。
　　许沫沫赶紧把手环关成静音。
　　是会长爷爷发来的消息， “孩子，你在监察处说的那些事情都是真的吗”
　　许沫沫：“”
　　许沫沫：“会长爷爷，哪些事啊”
　　今天老夫仍健在：“林悦。”
　　许沫沫没想到许灵渊会突然问这个。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想了一下，问：“会长爷爷，您问这个干什么”
　　今天老夫仍健在：“如果属实，她将会被觉醒者协会除名。我们协会容不下这种人。”
　　许沫沫迟疑了一会儿，“可是，我没有证据。”
　　唯一的证据，就是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
　　可是她刚刚知道，原来记忆也能造假。
　　那她就一点点证据都没有了。
　　许灵渊发过来一个笑呵呵的表情，然后是：“孩子，协会不是执法机关，有时候不需要证据确凿。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协会里有天赋是‘谎言鉴别’的觉醒者，是真是假，让他问几句话就知道了。凭借这个，协会有权开除内部成员。”
　　“……！”
　　许灵渊这句话没安慰到许沫沫，反倒把她吓到了。
　　如果自己遇见“谎言鉴别”的话，对方问一句自己是不是人，她不就暴露了吗
　　许沫沫一时间有点慌，不知道该回什么。
　　过了一会儿，许灵渊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今天老夫仍健在：“孩子，你不用有心理压力，处理林悦，并不是因为你是畸变度为零的曙光。任何一个觉醒者遇见这种事，协会知道了都不会坐视不理，这是协会的规定。”
　　许沫沫看了一会儿，想起觉醒者的能力都是用得越多畸变的速度越快，他们肯定不会鉴别他们听到的每一句话。
　　只有遇见林悦这种情况，才会动用他们的能力。
　　所以，她表现得好一点，不要让人怀疑自己，就不会有“谎言鉴别”的觉醒者来问自己。
　　许沫沫安慰完自己，按捺着砰砰乱跳的心脏，认真回复：“谢谢会长爷爷。”
　　今天老夫仍健在：“好孩子，在沈祭月身边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嗯嗯！”
　　许灵渊又交代几句关心的话，下了线。
　　许沫沫连忙退出对话框，回到论坛页面。
　　她还想搜索一下“谎言鉴别”相关的资料。
　　寻找搜索框的时候，她看到主论坛下面还有一个小的分区，上面写着18×。
　　这个符号她从来没有见过，忍不住有些好奇心，点了进去。
　　然后，她更迷茫了。
　　这里面的每一个帖子后面都标了一个H的字符，有些还是NPH。
　　她忍不住点开一个人气最高的，上面写着“触手系美少年沈祭月，高.H”。
　　帖子里好多沈祭月不穿衣服的图画。
　　楼主还十分激动的说：“虽然沈少校现实中很可怕，但是网上YY他又不能顺着网线爬过来打我。所以，嘿嘿嘿～懂得都懂【口水.JPG】”
　　她正看得目瞪口呆。
　　耳边突然传来少年悠悠的嗓音：“心虚什么呢心跳重得要把我耳朵震聋了。”
　　许沫沫抬头，对上少年乌黑的瞳孔。
　　他凉凉的视线顺着往下，落到她手环上。
　　表情有瞬间的凝固。
　　一根触手伸出来，在她手环上点了一下，关掉了这个页面。
　　少年站直，垂眸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苍白的脸颊好像有些泛红。
　　他语气臭得要死，“小小年纪，少看这些不健康的东西。”
　　说完，又重新躺回床上，书也不看了，用触手再次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
　　许沫沫：“”
　　什么嘛。
　　沈祭月果然是个古怪的人类。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又恶声恶气的开口：“我要见谢臻。你让他明天过来见我。”
　　许沫沫：“……哦。”
　　“以后不许点进那个区，再让我发现一次，你就卷铺盖走人！”
　　“哪个区18×吗”
　　“……”
　　沈祭月猛地坐起来，苍白的脸上泛着明显的红，黑色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成了金色，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他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什么时候觉醒的”
　　许沫沫：“……就那天，在迷雾之城。”
　　沈祭月：“天赋是什么”
　　许沫沫：“记忆读取，再生。”
　　沈祭月：“畸变方向呢”
　　许沫沫：“……”
　　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沈祭月，自己测出来的畸变指数是零。
　　“不想说”少年嘴角一翘，似乎从某种情绪中走了出来，“你说自己叫小蘑菇”
　　“……嗯。”许沫沫迟疑着点头。
　　“见我吃蘑菇还那么激动……”触手勾起菜单，上面带蘑菇的菜全都被涂黑，“刚才你手受伤，伤口愈合的时候，出现的是菌丝吧”
　　许沫沫：“！！！”
　　少年璀璨的金色瞳孔熠熠生辉，“我猜你畸变方向应该是蘑菇。”
　　见许沫沫表情呆滞，他笑得更开心了，“被我猜中了吧”
　　“小蘑菇，不要招惹我，否则……”
　　少年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字一字道：“我最喜欢吃你这样，又白～又嫩～又甜～的……小蘑菇了。”
　　——
　　自从从监察处回来，林悦就一直心神不宁。
　　司千蕴并没有问她任何话，但是她知道，司千蕴怀疑她了。
　　第三巡逻小队，她回不去了。
　　不仅如此，她会在预知中看到一些闪烁的画面。
　　那是一间屋子，里面坐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戴着眼镜，模样十分斯文，他似乎在问自己什么问题。
　　可是她的预知暂时只有E级，具体是什么，她根本看不清楚。
　　慌乱，不安……
　　她安慰自己，没关系，许沫沫没有证据，别人不会信她的话。
　　更何况，她是极其罕见特殊的预知天赋，在十大珍惜天赋序列中，排名第六。
　　凭借着她的天赋，她甚至可以直接进入特别行动处。
　　而且，她已经和特别行动处的谢臻上校见过了。
　　谢上校对自己很赏识。
　　离开第三巡逻小队，她有更好的去处。
　　她甚至已经在网上提交了加入特别行动处的申请书。
　　她不怕许沫沫。
　　只要她还有预知天赋，她就能杀她第二次，第三次……
　　叮咚。
　　门铃再次被按响了。
　　林悦去开门，门外站着两个已经表现出畸变迹象的觉醒者。
　　“你好，林悦女士对吗我们是觉醒者管理协会的会员。”
　　两人亮了证件。
　　林悦：“有事吗”
　　“是的，我们会长想请您过去一趟，有些事情想问您。”
　　会长
　　林悦愣了一下。
　　堂堂觉醒者管理协会的会长，会有什么问题是需要问自己的
　　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
　　一定是自己的预知，对方想从自己的预知中，得到什么信息。
　　她抿着唇笑起来，“好的，我收拾一下。”
　　“不用了，就问您几句话。”
　　“……好吧。”
　　林悦坐上了觉醒者协会的车。
　　她在心里猜测，会长到底想要问自己什么
　　红雨吗
　　前几天就有一个女人问自己红雨的事情。
　　等一下。
　　想到这里，林悦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记得那个女人的模样了，连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子，多大年龄都不记得了。
　　正思索间，车子停了下来。
　　林悦连忙收敛心神，跟着两人走进了觉醒者管理协会。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她脑子里轰然一声。
　　一个干瘦的老人，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人，还有……她的视线落到角落里。
　　谢臻坐在那里，白手套，绿军装，拿着手杖，俊美迷人。
　　和她预知中的场景一模一样。
　　那个干瘦的老人率先开口，“林悦女士，你好，我是觉醒者管理协会的会长，许灵渊，你刚觉醒加入协会，应该还没见过我。”
　　林悦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忐忑和不安。
　　她说：“您好，林会长。”
　　许灵渊指着戴眼镜的斯文男人说：“这位是刘康成先生，也是协会成员，天赋是谎言鉴别。”
　　“关于许沫沫，我们有些问题想问你。”
　　

第17章 【Chapter 17 】
　　【 17 】
　　许灵渊：“请坐。”
　　林悦忐忑不安的对面坐下。
　　“我听说， 林悦小姐是从中心城出来的”刘康成率先开口，问题问得十分和善，仿佛长辈和年轻朋友之间的寒暄。
　　但是林悦心里更加不安。
　　她听说过“谎言鉴别”天赋的使用方法。
　　“谎言鉴别”类似于测谎仪， 可以甄别说真话和说假话时状态的差别。
　　但是测谎仪会出错。
　　“谎言鉴别”不会。
　　林悦心里明白，这是让她先说真话。
　　就是因为明白，她才更不安。
　　“……是。”她说，“ 我是从中心城来的。”
　　“听说你和许沫沫都是‘基因计划’的成果”
　　“是的。”
　　“真不错， 都是那么优秀。”
　　“谢谢。”
　　“你预知到，你将来会死在许沫沫手里”
　　“……不是……是。”
　　“所以， 你像许沫沫的口口供里说的那样，推了她”
　　“没有！”林悦急切的反驳， “我是推了她， 但是那是意外。”
　　刘康成看了许灵渊一眼。
　　他继续问：“在你推她的时候， 是否认为她必死无疑”
　　“我没有！那是意外！”
　　刘康成继续看许灵渊。
　　“在被变异螳螂的镰刀贯穿之后， 你是否并未试图救援， 并说出‘如果我不杀你，你以后就会杀我’这样的话”
　　“我没有，我……”
　　刘康成没有继续听她辩解， 站起来对许灵渊说：“会长， 我问完了。”
　　许灵渊点点头， 也站了起来：“林悦女士，事情我们已经了解了， 很遗憾的告诉你，你被协会除名了。从现在开始，你将不在受到觉醒者协会提供的任何服务， 你的手环请上交。”
　　“为什么”林悦猛地站起来，神情激动， “她以后要杀我！我只是不想死！我有什么错！”
　　许灵渊皱眉，对接林悦过来的两个觉醒者道：“你们，把她的手环摘下来。”
　　林悦知道，事情已经无力回转。
　　她看着许灵渊冷笑：“事情没有发生在你们身上，你们才会这么高高在上。如果我告诉你，你明天就会死在我手里，你现在有机会杀我，你难道会不动手！老东西！”
　　许灵渊看向她：“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不会。”
　　林悦被摘了手环。
　　屋子里的人准备往外走。
　　直到这时候，谢臻才起身跟着大家一起离开。
　　他拿着手杖经过林悦面前的时候，林悦忍不住叫了一声：“谢上校。”
　　谢臻仿佛没有听见一样，从她面前越过。
　　她看着人群的背影，大声喊：“我是珍贵的预知天赋，你们会后悔的！”
　　没有人回头，包括谢臻。
　　林悦从觉醒者管理协会离开，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
　　有净化派的人在发传单，塞给她一张，“朋友，我们悲哀的生活都是觉醒者造成的，加入我们吧。”
　　林悦反手把传单扔回对方脸上，尖声道：“我是觉醒者，你们这群劣等物种！”
　　“神经病。”
　　发传单的人骂了一声，走开了。
　　林悦继续往前走。
　　突然，一股潮湿的风吹来，她隐约听见诡异的笑声：“嘻嘻，你好像混得很凄惨。”
　　林悦浑身一冷，站住：“谁”
　　“嘘～别表现得像个蠢货。”那个诡异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看见前面的巷子了吗”
　　林悦往前看，路右边，两栋房子中间，有一条狭窄逼仄的小道。
　　“走进去，你就能看见我了。”
　　鬼使神差的，她走了进去。
　　潮湿的风跟着吹了进来，在她面前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漩涡。
　　漩涡里，升起白白的雾气。
　　一眨眼的功夫，雾气就凝成了一个十八九岁的虎牙少年。
　　林悦又惊又怕，“你是什么人”
　　阿来笑嘻嘻的看着她：“我是拯救你的人。”
　　——
　　清晨的阳光柔和的洒满卧室。
　　床头柜上，一朵粉色的小蘑菇抖了抖身子，苏醒过来。
　　洁白的菌丝从泥土里拔出来，抖掉上面的泥土，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不知道是不是吃掉了沈祭月的触手尖尖的缘故，她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连菌丝都似乎强壮了一些。
　　小蘑菇从罐子里爬出来，穿上人类的身体。
　　她今天要按照沈祭月的要求出一趟外勤，去请谢臻来见他。
　　她出了门，准备下楼的时候，想起孙晴。
　　不知道能不能从孙晴这里打听到二十周岁收到的中心城的通知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特地去敲们好像有点太刻意。
　　许沫沫放弃了。
　　等在实验室遇见孙晴再问吧。
　　反正，她距二十周岁好像还有段时间。
　　许沫沫来到特别行动处门前。
　　森严的大门，冷硬的风格，还有穿制服的人站岗。
　　她忐忑的走过去，“你好，我来找谢上校，请问……”
　　站岗的觉醒者看都没看她一眼，“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许沫沫想起沈祭月告诉她，如果对方不让她进，就报他的名号。
　　她正要说是沈祭月让她来的，那个觉醒者垂眸飘了她一眼，眼睛瞬间睁大，就像看到了什么稀罕物一样，脱口而出：“你是前天……”
　　许沫沫：“啊”
　　“……谢处抱进来那个女孩！”
　　许沫沫：“”
　　“就前天，谢处把你从监察处带出来，你当时昏迷了，谢处抱着你回来的。”那个觉醒者一脸“你竟然不记得”的惋惜样。
　　许沫沫：“……对不起，我不记得了。我能进去吗”
　　“能！当然能！”说着，他朝门卫亭里喊了一声，“李哥，帮我站会儿岗。”
　　说着就从站岗的台子上跳下来，“正好我这会儿很闲，我带你去找谢处。”
　　许沫沫：“……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见谢处和女孩子近距离接触。……来来来，这边走。……对了，我叫王岩，叫我小王小岩石头都行……”
　　许沫沫懵懵的跟着王岩进了特别行动处一楼大厅。
　　里面来来往往许多人，都穿着特别行动处的制服。
　　看到她，全都一脸看珍稀动物的表情。
　　显然，前天谢臻抱着许沫沫的场景，整个特别行动处应该都看到了。
　　有人主动过来，“小王，这位……”
　　“咳嗯～”王岩清了清嗓子，“来找谢处的。”
　　“可以啊。”对方朝他挤眉弄眼，“还没怎么样呢，先搭上……嗯”
　　“嗐～”王岩装模作样的摆摆手，“运气运气。”
　　正说话间，许沫沫看见有人从大厅中央的楼梯上下来。
　　当先的是个五六十岁的男人，黑色的不知名鳞片从脖子上蔓延，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
　　谢臻跟在男人身旁，依旧是俊美优雅的模样，说：“……处长，我们正在征集全华国区的精神系觉醒者，希望能恢复薛彩真实的记忆，找到那个女人的线索。”
　　“嗯，”男人，特别行动处的处长万重山点头，“抓紧时间，到夏天了，雨水会多起来，接下来麻烦有的是。”
　　“是，我会注意。”
　　“还有，你也要注意你的身体，畸变指数是不是又升高了”
　　谢臻：“没有，还是老样子。”
　　“哄谁呢，我还不知道，当年……”万重山说到这里顿住了。
　　这时，他也看到了大厅里的许沫沫，眯着眼睛想了一下，“来找你的”
　　谢臻也看到了她。
　　万重山：“先去处理你的私事。”
　　谢臻：“是。”
　　他朝许沫沫走了过来。
　　特别行动处的队员喊了一声“谢处”，开始各忙各的，只不过注意力都在两人身上。
　　手杖在许沫沫面前停下，谢臻：“有事”
　　许沫沫：“嗯……沈少校想要见您。”
　　“见我”谢臻扬眉，“什么事”
　　许沫沫摇头。
　　她也不知道。
　　沈祭月是个古怪的人类。
　　谢臻眯着眼思考。
　　他最近太忙了，不仅有薛彩的事情要处理，还要准备接下来的雨季。
　　天知道会有什么恶心的脏东西顺着雨水进来。
　　他正要拒绝，“处长，”有两个特别行动处的队员远远的跑了过来。
　　许沫沫顺着声音看过去，两个特别行动处的队员都穿着制服，但是走在前面那个里面套着花衬衫，看起来有点招摇，后面那个就是普通特别行动处队员的打扮。
　　两个人长得都很好看。
　　谢臻点点头，问：“急匆匆的，什么事”
　　走在前面的人看到许沫沫，眼睛一亮，不过还是先回答了谢臻的话：“处长，我想请个假。”
　　谢臻：“怎么了”
　　“有点不舒服，恶心，呕吐……”他说着，视线继续往许沫沫身上瞟。
　　许沫沫也忍不住一直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身上好像有一种奇特的香味在吸引着自己。
　　很淡，但是很容易引起她的食欲。
　　许沫沫身体里的菌丝在蠢蠢欲动。
　　谢臻：“准了。”
　　他接着问后面那个，“你呢，你什么事”
　　后面那个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一声：“我没事……”
　　谢臻：“没事还不滚”
　　前面那个看着许沫沫：“那个……处长，不介绍一下”
　　不等谢臻开口，他就伸出手，风度翩翩的说：“嗐～美丽的小姐，我叫陈开。请问你需要一个男朋友吗人帅能力强，畸变指数升到95%立刻净身出户，考虑考虑我怎么样
　　许沫沫愣了一下，按照人类的规矩，她这时候要和他握手……
　　但是她刚伸出手，谢臻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谢臻掀开了他的袖子，眼神锐利：“你怎么突然长了鱼鳞”
　　陈开也被手腕上突然冒出来的鱼鳞吓了一跳，“卧槽，我什么时候长了鱼鳞”
　　他的畸变方向明明是鸟类！
　　要长也应该长鸟类的羽毛，怎么会长鱼类的鳞片！
　　谢臻：“走，我陪你去医院。”
　　谢臻拉着陈开就走。
　　许沫沫赶紧小跑着追上去，“谢上校……呀。”
　　她撞到了谢臻身上。
　　膝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腿。
　　许沫沫愣了一下。
　　哪怕她只是一朵蘑菇，也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碰到的腿冰冷，坚硬。
　　像是石头，或者某种冰冷的金属。
　　反正是这类没有生命的东西，绝对不是人类的身体。
　　谢臻毫无反应。
　　他转身，用手杖把许沫沫推开，“小东西，你跟着干什么”
　　许沫沫：“……你还没有答应去见沈少校。”
　　谢臻眯着眼看她：“我不答应你就准备一直跟着我”
　　许沫沫小声问：“……嗯，可以吗”
　　谢臻想了一下，“跟上。”
　　“谢谢您。”
　　许沫沫连忙跟了上去。
　　车里，许沫沫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上，听着他们讲话。
　　原来，这两个特别行动处的队员，一个叫陈开，一个叫白火。
　　两人前不久奉谢臻的命令去小岛上调查阿来和薛彩的案件，昨天刚回来。
　　陈开回来之后就觉得有些不舒服，刚才吃饭的时候闻到油腻腻的味道就吐了，肚子里好像也有什么东西在动，这才觉得事情严重，来找谢臻请假。
　　说话间，车子已经开到了医院门口。
　　陈开挂了急诊科的号，做了一些检查，就和大家一起在外面等。
　　没过多久，一个护士拿着化验单出来，“谁是陈开恭喜你，你怀孕了。”
　　谢臻&许沫沫&陈开&白火：“……”
　　足足安静了三秒钟，陈开跳起来：“什么，你说我怀孕了！”
　　“你是陈开男的”护士也有些意外，仔细看了一眼报告单，上面确实写的病人性别男。
　　她收回刚才恭喜的话，“节哀，你怀孕了。”
　　白火：“噗。”
　　

第18章 【Chapter 18 】
　　【 18 】
　　诊室里， 陈开脸上的颜色青一阵白一阵。
　　急诊科医生拿着片子仔细看了看，下了最终定论，“没错， 你确实怀孕了。”
　　陈开：“……”
　　到底是特别行动处的队员，心理素质过硬，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他生无可恋的问：“那现在怎么办”
　　他总不能生下来吧
　　鬼知道他怀了个什么玩意儿
　　话音刚落，他就发出一声……emmmm怎么说呢， 就很奇怪的叫声。
　　他捂着腹部，表情惊恐：“医生医生……它动了， 它动了……”
　　医生推了推眼镜，安慰他：“不用担心， 正常胎动。”
　　陈开并没有被安慰到。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去死一死。
　　谢臻走过去， 问医生：“什么情况里面是什么”
　　医生又推了推眼镜， 想了一下， 觉得自己实在是难以形容， 干脆说：“你们自己看吧。”
　　说着，他掀开陈开的上衣，露出男人精壮的上半身。
　　就是八块腹肌的腹部微微鼓起， 仔细看， 还能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活动。
　　陈开羞愤欲死的捂住脸。
　　医生在他腹部抹上一层透明的凝胶， 然后拿了一个医疗探头在腹部打转。
　　旁边的屏幕上，显出四维彩超的影像来。
　　许沫沫凑过去， 在人类的腔体里，看到了一个“胎儿”。
　　“胎儿”长着一张酷似人类的脸。
　　但是一看又不是人类。
　　它的比例有些畸形，头很大， 身子小小的一条，好像还没分化出四肢。
　　人脸的五官也很夸张， 嘴巴又扁又大，眼睛很小，鼻梁几乎没有，看起来像是……一条长着人脸的鱼。
　　他们在看它的时候，它还在陈开肚子里游了一圈。
　　许沫沫想起自己在觉醒者论坛看到的报告，忍不住道：“它长得好像薛彩肚子里那条鱼啊。”
　　只是，比薛彩肚子里那条看起来更像人类。
　　不仅是许沫沫看出来了。
　　谢臻和其他两人也看出来了。
　　白火：“奇怪，当初特别行动处已经处理过那个小岛上的异化生物了，怎么还有鱼卵存在”
　　谢臻倒是不意外，“当时大陷落刚发生，觉醒者都没几个，特别行动处对异化生物的了解也不够，有遗漏很正常。”
　　白火：“这鱼卵应该是进化了，寄生薛彩的时候，一个月才表现出胎动，三个月才吃了何程湘。陈开肚子里这个，看着都要生出来了……”
　　陈开这会儿已经生无可恋了。
　　他躺在检查床上，有气无力的说：“可以先帮我做个人流你们再讨论吗”
　　医生：“我已经帮你联系妇产科的医生了，马上就给你安排手术。”
　　妇产科的医生来得很快。
　　是个中年女医生。
　　医生看了看四维彩超上的图像，一脸欣慰：“自从大陷落以来，人类的生育率越来越低，咱们A市又在抵抗异化生物的最前线，生育率就更低了。”
　　陈开越听越觉得恐怖。
　　他小心翼翼的问：“然后呢”
　　医生：“然后就是，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流产手术了。”
　　陈开躺在手术台上，几乎立刻就想爬起来逃命。
　　他声音颤抖：“那那那……医生你行不行能不能换个有经验的来”
　　这他娘的是新手啊等于是！
　　“你一个男人做流产，换中心城基因计划的名医来也没经验啊。”医生拿着麻醉面罩扣到他脸上，“乖，深呼吸……”
　　陈开还想说什么，结果一激动，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立刻就晕了过去。
　　自从大陷落以来，人类身上各种奇奇怪怪的病症反正是越来越多。
　　切个寄生物什么的，A市的医生都驾轻就熟。
　　只不过这些寄生物一般攻击性都特别强。
　　而且大部分还都有污染性。
　　医生又基本上都是普通人，为了避免术中风险，一般会要求强大的觉醒者在旁守着，以免寄生物伤害到医生。
　　这年头，一个好医生的珍贵程度，一点不亚于觉醒者。
　　因为不清楚鱼胎具体的攻击力，谢臻，白火，许沫沫都守在旁边。
　　无影灯下，手术刀划破了陈开的肚皮。
　　一个类似于女性子宫一样的囊状器官暴露出来。
　　隔着半透明的肉膜，和密密麻麻的毛细血管，能清晰的看到鱼胎蜷缩在里面。
　　囊状器官末端，还有一个类似于胎盘和脐带一样的组织，一端连接囊腔和鱼胎，另一端连接人体的肠道。
　　医生没有选择切开囊腔拿出鱼胎，而是切断了连接两者的脐带。
　　就在她切断脐带的那一瞬间，鱼胎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发出一声频率非常高的尖叫，瞬间撕破囊腔，张开大得可怕的嘴巴，露出鲨鱼一样层层叠叠的利齿，朝医生扑了过去。
　　呛～
　　利刃出鞘的声音。
　　许沫沫眼前闪过一道极细的亮光。
　　扑上来的鱼胎从头部到尾部被一分为二，直接破成两半，擦着医生的两侧脸颊飞了出去，跌落到地上。
　　谢臻甩了一下细剑上的血珠，还剑入鞘。
　　医生淡定的叹了口气：“唉，每次给觉醒者做手术，都是这么刺激。”
　　谢臻：“有劳。”
　　医生：“不客气，职责所在。”
　　说完，医生继续切除缠在陈开肠道上的胎盘。
　　谢臻走到鱼胎旁边仔细观察。
　　这玩意儿被劈成两半了还没有死，脑袋下面的鱼鳍仿佛化作替代了人类的手，撑着地面移动。
　　它似乎在往人类的方向进化，想从水里来到岸上。
　　而且，看起来像是要成功了的样子。
　　突然，他感觉到了什么，扭头就看到白色的丝状物从许沫沫手上伸出来。
　　那丝状物极细，看起来娇嫩脆弱，无风自动的漂浮在半空中，正朝着鱼胎蔓延。
　　谢臻眯起眼睛，喊了一声：“许沫沫”
　　许沫沫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
　　然后脑子里轰隆一声。
　　完了，她的菌丝伸出来了。
　　白火也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你你你……你畸变方向是什么啊这……”
　　许沫沫只好破罐子破摔的借用了沈祭月猜测的说法。
　　“嗯～我畸变方向是蘑菇，这些是菌丝。”
　　谢臻看了一眼地上的鱼胎：“你想吃这个”
　　许沫沫咽了口口水，盯着鱼胎点了点头。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觉得陈开香香的了。
　　那个鱼胎跳出来的瞬间，她就感觉到了强烈的饥饿感。
　　这种感觉她只在沈祭月身上感受过。
　　不过上次她控制住了，菌丝没有露出来，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控制住。
　　生物本能告诉她，吃掉这个鱼胎对她有好处。
　　谢臻蹙眉没有说话。
　　他知道有觉醒者的天赋是吞噬。
　　不过，许沫沫看起来不太像。
　　许沫沫小心翼翼的问他：“我能吃掉它吗”
　　谢臻看她：“很想吃”
　　许沫沫点头。
　　“哈。”他笑了一声，“本以为你是个小可怜，没想到是个贪吃鬼。”
　　他站起来，退后一步，“吃吧。”
　　得到谢臻许可的那一刻，雪白的菌丝就潮水一般涌了过去，缠住了地上的鱼胎。
　　几乎是一瞬间，血糊淋剌的鱼胎就被菌丝吸收得干干净净，连染到菌丝上的鲜血，都被吸收得一点不剩。
　　菌丝回到许沫沫身体里的时候，已经又恢复了雪一般的洁白。
　　许沫沫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谢臻：“……”
　　白火：“……”
　　靠，看起来这么乖巧天真无害的小姑娘，实际上这么凶残吗
　　许沫沫吃完饭，医生突然道：“谢上校，你们过来看。”
　　谢臻过去，医生指着刀口的位置说：“事情有点麻烦，胎盘被剥离以后，还会再长出来。这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
　　谢臻看着刀口处蠕动的肉芽，点头：“明白了，可能需要处理掉母鱼才行。”
　　他对医生说：“我们立刻去处理，我的队员暂时麻烦您了。”
　　医生：“职责所在。”
　　谢臻让白火留下守着陈开，自己带着许沫沫离开。
　　医院门口，谢臻坐上车，许沫沫站在车外。
　　他看着许沫沫，“上车，沈祭月不是让我去见他”
　　许沫沫连忙钻进车里。
　　她坐在谢臻旁边胡思乱想。
　　好像，吃别的强大的生物，她也可以变强壮。
　　她有点想去尝尝那个母鱼的味道。
　　这样的话，她是不是不用非得守着沈祭月了
　　邪恶人类沈祭月那么难搞定……
　　不过等到了地下室，看到沈祭月触手的那一刻，她立刻又打消了之前的念头。
　　嗯～还是沈祭月的触手看起来更美味。
　　他没有失宠。
　　里面光线昏暗，但比之前稍微亮了一些，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景象。
　　少年半躺在床上。
　　他残破的触手长回来一些。
　　一颗球在触手之间扔来扔去，正在玩球。
　　看起来就很无聊。
　　看到许沫沫，他眼睛似乎亮了一下，立刻又收回视线，继续玩自己的球球。
　　许沫沫打开玻璃门，谢臻率先弯腰走进去，直接走到他面前：“你要见我”
　　沈祭月触手一勾，把球扔到远处的水池子里。
　　他懒懒的坐起来，说：“我要我的手环，还有，想办法让我出去一趟。”
　　谢臻一口回绝：“不行。”
　　“哈。”沈祭月冷笑，“我亲爱的哥哥，你既然来了，就说明你做好了答应我要求的准备，何必装模作样”
　　显然，兄弟两个彼此之间十分了解。
　　连冷嘲热讽的样子，都几乎一模一样。
　　谢臻：“让我帮忙也不是不可以，作为交换，我需要你帮我处理一件事。”
　　触手伸到谢臻面前。
　　沈祭月：“借调令呢”
　　谢臻：“没有。”
　　谢臻：“如果有借调令，我还用跟你做交易”
　　沈祭月嘴角翘起：“成交。”
　　他连谢臻让他干什么都不问。
　　谢臻倒是问了他：“你要出去干什么”
　　少年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清理网络环境。”
　　谢臻：“”
　　他默然两秒，也懒得继续问他更多，只道：“注意界限，否则我不介意提前清理一个怪物。”
　　说完，他转身离开。
　　路过许沫沫的时候，问了一句：“天天看着那些触手，你不觉得恶心吗”
　　沈祭月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得毫无温度。
　　不过下一秒，他就又恢复成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谢臻不等许沫沫回答，就离开了地下室，留下一句：“准备一下，半个小时后我来接你。”
　　地下室里，只剩下沈祭月和许沫沫一只章鱼一朵蘑菇。
　　许沫沫正想着怎么才能吃到母鱼，面前突然多了一条触手。
　　触手上两颗眼滚滚的黑色小眼睛看着自己。
　　耳边传来少年阴阳怪气的声音。
　　他问了一个和谢臻一模一样的问题：“喂，小蘑菇，天天看着这些触手，你不觉得恶心吗”
　　

第19章 【Chapter 19 】
　　【 19 】
　　许沫沫和触手乌黑的小眼睛对视， 在心里推测沈祭月突然问出这个问题的原因。
　　“嗯～”她斟酌了一下，有些期待的问，“如果我说不恶心， 你会送我一条触手吗”
　　柔软的触手肉眼可见的呆滞了一下。
　　接着是少年满不在乎的悠悠冷笑：“还在打我触手的主意啊你就这么想吃”
　　问这话的时候，那根粗壮的、Q弹的触手还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许沫沫盯着触手，咽了口口水，点头。
　　“想都别想， 不给。”沈祭月冷哼一声，收回了自己的触手。
　　他站起来， 触手勾开旁边的柜子，里面放的是特别行动处的制服。
　　他要换衣服。
　　许沫沫依旧不死心。
　　她想起那天在觉醒者协会做的梦， 忍不住问：“少校， 我们算是朋友了吗”
　　梦境里， 自己和沈祭月成为朋友之后， 他可大方了， 送给自己一条最大、最粗壮的触手。沈祭月揪着上衣下摆的手顿了一下，凉凉的回答：“我不和人交朋友。”
　　许沫沫开心的说：“没关系，我可以不是人。”
　　沈祭月：“……”
　　他干脆转过身来， 嫌弃道：“你还不出去”
　　许沫沫不解：“我为什么要出去”
　　沈祭月看了她一会儿。
　　女孩子眼神是纯粹的无辜。
　　沈祭月强调：“我要换衣服！”
　　许沫沫无辜：“那你换啊。”
　　他突然溢出一声笑：“果然是朵色蘑菇。”
　　说完， 不等许沫沫反应过来， 一根触手从天而降，卷起她， 扔到了门外。
　　接着，地下室里灯光熄灭。
　　等再次亮起来的时候，沈祭月已经换好了衣服。
　　……他换衣服很快， 只用换上衣就好。
　　打触手的主意失败，许沫沫的注意力又转移到母鱼身上。
　　她猜， 谢臻是让沈祭月去帮忙处理母鱼。
　　她又乖乖的挪了进去，试探的问：“少校，你一会儿去执行任务，可不可以带上我啊”
　　沈祭月斜着眼睛凉凉的看她一眼：“带你干什么”
　　许沫沫照实回答：“我想尝尝母鱼。”
　　她又乖乖的把今天在医院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沈祭月听完，语气更嫌弃：“你真是个又色又馋又菜的蘑菇！”
　　许沫沫蹲在地上：“QAQ。”
　　正好这时候谢臻来了。
　　他刚联系了特别行动调来了一架飞机。
　　又和陆扬打了声招呼
　　——瞿博士死了，袁琦博士没到，第一实验室暂时由陆扬做主。
　　谢臻拿着手杖敲了敲玻璃门，“走了。”
　　许沫沫不死心，继续恳求：“少校，带上我吧QAQ。”
　　沈祭月没再理她。
　　他是去执行任务，不可能带一个碍事的废柴蘑菇。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住。
　　少年回头，许沫沫蹲在地上，扯住了自己的触手。
　　她一副眼泪汪汪的模样：“少校。”
　　“……真是麻烦！”
　　沈祭月烦躁的甩了一下触手，然后，这根触手揪住了许沫沫的领子，把人拎了出去。
　　谢臻：“呵。”
　　——
　　薛彩和阿来生活的那个小岛在华国大陆的东南海岸线上，以前叫珊瑚岛，是一个各种珊瑚礁堆积起来的海中陆地。
　　开直升机过去，至少要四个小时。
　　飞机停在实验楼楼顶的停机坪上，许沫沫被沈祭月拎着过来的时候，飞机上已经有三个人了。
　　除了飞行员，剩下两个许沫沫都认识。
　　一个是在迷雾之城中见过的副队长李云彦，一个是刚才见过的白火。
　　白火看到谢臻，率先解释：“处长，我上过岛，我跟你们去，陈开我让别人帮我看着了。”
　　谢臻点点头。
　　李云彦扶着门框，看见许沫沫，笑了：“哟，怎么还带一个”
　　沈祭月伸出触手，直接把许沫沫塞进机舱里，假笑：“路上伺候我。”
　　李云彦：“……”
　　行叭，反正据说这小姑娘是沈祭月的助理，路上伺候没毛病。
　　再说，谢臻都没反对，是吧
　　飞机起飞。
　　沈祭月的待遇依旧是笼子。
　　他上了飞机就用触手把自己裹起来睡觉。
　　许沫沫和其他人坐在前面。
　　她有些兴奋。
　　她第一次坐飞机！
　　钢铁水泥堆积成的A市像个精密的电子芯片，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她看到A 市外围黄色的隔离带。
　　隔离带外面，是浓郁得近乎是黑色的密林。
　　这条隔离带看起来纤细又脆弱，堪堪将密林中可怕的生物和人类隔开。
　　“路上还得飞四个小时，先给大家尝个宝贝～”
　　李云彦突然开口。
　　“铛铛铛铛～”
　　许沫沫收回视线，看到他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个绿色的球状物体。
　　“我靠，牛逼啊副队！”白火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如果不是系着安全带，许沫沫怀疑他能直接跳起来。
　　白火：“你哪儿弄来的西瓜”
　　李云彦：“昨天去了一趟培育中心，从刘博士那儿薅来的。快尝尝，据说还是无籽瓜。”
　　大陷落以后，动植物基本都发生了变异。
　　很多人类依赖的食物，例如土豆水稻小麦，都必须通过人工培育才能生长。
　　像西瓜这种水果，可谓是顶级奢侈品了。
　　许沫沫听到无籽瓜就忍不住心中一动。
　　无籽瓜，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忍不住问：“为什么是无籽瓜”
　　李云彦愣了一下，“这你可问住我了。白火，为啥无籽来着”
　　白火挠了挠头：“好像是什么诱导，单倍体啥啥的。”
　　“秋水仙素诱导三倍体，不孕不育。”谢臻帮他补全。
　　“对对对，就是这个，唉，几十年前学的，忘光了。”李云彦说着，用风刃把西瓜切成五大块。
　　谢臻，李云彦，白火，许沫沫，开飞机的飞行员。
　　一人一块递了过去。
　　飞行员不能吃，李云彦还贴心的把他那块单独放了起来。
　　许沫沫接过自己那块，说了声谢谢，捧着西瓜发呆。
　　不孕不育的西瓜，那不是和自己一样吗
　　她也是一朵长不大，不会生孢子的小蘑菇。
　　她想起太祖奶奶的话，在心里猜测，说不定自己也是从人类的实验室里出来的，被人类用秋水仙素诱导过。
　　可恶的邪恶人类！
　　想到这种可能，她恨恨的咬了一口西瓜。
　　甜甜的，凉凉的，好好吃。
　　她忍不住又咬了一口。
　　唔……其实人类有时候还不错。
　　许沫沫又咬了几口西瓜，后知后觉的想到沈祭月。
　　她扭头，少年躺在笼子里，用触手裹着自己，正在安静的睡觉。
　　她想了一会儿，解开安全带，走到笼子旁边，轻轻的扯了扯漏到外面的触手尖尖。
　　沈祭月打开触手，就看到许沫沫蹲在外面，拿着一块被啃过的西瓜问自己：“少校，你吃西瓜吗”
　　沈祭月：“……”
　　他撇了撇嘴，“我不吃别人咬过的东西。”
　　“……哦。”
　　许沫沫想了一下，伸出菌丝，把自己咬过的地方吃掉，然后又递了过去。
　　“这样可以了吗”
　　沈祭月：“……”
　　勉强吧。
　　菌丝吃过的总比嘴巴和舌头咬过的强。
　　沈祭月接过西瓜咬了一口。
　　抬眸去看许沫沫，她还蹲在旁边看着自己。
　　他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没说，低头继续吃瓜。
　　浓密的黑色睫毛如同鸦羽一般，轻轻的颤动。
　　许沫沫一边看沈祭月吃瓜，一边心不在焉的听着谢臻他们讲话。
　　“有好东西就要赶紧享受，鬼知道我从岛上回来会不会变成陈开那样”
　　“先说好，我要是被鱼卵寄生了，别救我，直接给我一枪，我先谢谢各位。”
　　“不会的，别自己吓自己，那鱼是水里的，沈少校也是水里的。有沈少校出马，抓条鱼还不是手到擒来是吧，少校。”
　　李云彦和白火一边吃瓜一边闲聊。
　　谢臻没吃瓜，在旁边闭目养神。
　　其实特别行动处的队员对沈祭月没有什么恶感，反倒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共情感。
　　问题是……沈祭月杀了谢处的亲妹妹。
　　因为这个，当初谢处简直要疯了。
　　所以在谢臻面前，大家一般都忽略掉沈祭月。
　　不过这才，谢臻的态度好像有点点缓和，两人就忍不住主动提起沈祭月试试。
　　谢臻躺在椅子上没有反应。
　　沈祭月也凉凉的勾了勾嘴角。
　　没人搭话，两人只好继续吃瓜。
　　四个小时说快也很快。
　　许沫沫胡思乱想着，飞机降落了。
　　这是一个早已废弃的岛上村落。
　　葱郁得有些诡异的林木间，依稀还能看到人类文明的痕迹。
　　各种奇形怪状的植物占据了人类居住的房屋，不少房屋已经坍塌；
　　海边废弃的渔船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藤壶，没见过的甲壳类生物在那里出没。
　　“当年特别行动处来了之后，健康的人全都迁走了，剩下的人要么已经被寄生，要么彻底畸变了……”
　　白火走在前面，指着一栋单独的小房子说：“那里就是薛彩的家，视频资料就是在她家里找到的。我们两个都去了，我没事，应该不是在家里感染的。”
　　谢臻用手杖挡开爬过来的食肉藤蔓，问：“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了，但是你没做的”
　　白火：“我仔细想过，我们找当年的资料的时候，去了派出所。那里面太脏了，陈开在旁边的小溪里洗了个手，我没洗。就这一件事。”
　　谢臻：“去那个小溪。”
　　一行人又来到那条小溪边。
　　溪水清澈见底，能清晰的看到每一粒沙子的形状。阳光一照，波光粼粼。
　　看起来特别特别的干净。
　　白火：“当初我还测了一下，溪水没有被污染，谁知道……那见鬼的鱼卵不是会隐形吧”
　　谢臻伸手：“盐度计给我。”
　　白火把盐度计给他。
　　谢臻用手杖挑起一滴溪水，落到盐度计上。
　　他看了一眼：“淡水。”
　　许沫沫忍不住问：“淡水怎么了吗”
　　不等谢臻解释，沈祭月就凉凉的开口：“如果那个倒霉鬼是在这里被寄生的，说明这种鱼的习性是在淡水中产卵。结合小岛的地理环境，应该是某种生活在咸淡水交界处的洄游鱼类，它应该在离岸边不远的地方。”
　　谢臻没有说话。
　　他默认了沈祭月的推断。
　　许沫沫：“那我们怎么才能找到它”
　　谢臻：“我们不找它。我们让它来找我们。”
　　在场的一共四个特别行动处成员。
　　谢臻，李云彦，白火，还有一个编外的沈祭月。
　　四个人，一个挑好一个位置，来到了海岸边。
　　小岛上的居民以前以捕鱼为生，周围都是港口，很少有浅滩。
　　母鱼个体应该非常大，正适合在深水区活动。
　　他们调好水位最深的地方，划破了自己的手。
　　鲜血不停的滴进去，然后开始等待。
　　等了很久，大家的伤口愈合又划开好几次，水里还是没动静。
　　白火有些急躁了，对着通讯器说：“处长，那条鱼不会改吃素了吧”
　　谢臻也觉得有点奇怪。
　　“把当年的详细资料发我看看。”
　　“好的。”白火立刻把自己从派出所和特别行动处找出来的所有文件都发到谢臻手环上。
　　谢臻一目十行的看过去，突然，目光落到某个数字上。
　　他连忙道：“许沫沫！你在哪儿远离岸边！立刻！”
　　白火：“什么情况”
　　谢臻：“当年被寄生的人群中，女性和男性的比例是十比一。”
　　谢臻：“这是一条喜欢寄生在女人子宫里的鱼。”
　　可是谢臻的提醒太晚了。
　　许沫沫刚听到他的话，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海水突然扬起巨大的漩涡。
　　一条丑陋的，几乎有渔船那么大的鱼从漩涡里窜了出来，张开巨大的嘴巴，一口将许沫沫吞了进去。
　　大鱼落回海里，巨大的鱼尾一摆，消失在茫茫无际的海洋里。
　　接着，扑通一声，谢臻远远的看到，他那个几乎已经变成怪物的弟弟，毫不犹豫的跳进了海里。
　　

第20章 【Chapter 20 】
　　【 20 】
　　李云彦和白火跟上来， 慌忙问：“处长，怎么办”
　　他们几个水性都不好，尤其是谢处， 入水就沉，否则也不会冒着手续不全的风险把沈祭月叫来。
　　谁也没想到，会把许沫沫扯进来。
　　谢臻看着平静的海面：“没事，那鱼的目的是寄生进化， 许沫沫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沈祭月会追上的。”
　　说完， 他转身找了个地方坐下，“我们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李云彦和白火对视一眼， 只能按捺下心焦， 坐到谢臻旁边一起等。
　　海浪一浪高过一浪。【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不知名的变异海鸟在头顶盘旋。
　　除了这些声音， 小岛上安静得有些可怕。
　　天色越来越晚， 越来越晚……
　　金色的太阳慢慢变成血红色， 挂在天边摇摇欲坠。
　　直升机飞行员过来，提醒大家：“处长，要变天了， 晚上要台风， 再晚今天就走不了了。”
　　谢臻目光不动， 坐在那里，淡淡道：“那就明天台风停了再走。”
　　飞行员：“……”
　　谢臻：“云彦， 你找个地方，让杜上尉先休息。”
　　杜上尉就是飞行员，姓杜， 军衔上尉。
　　“是。”
　　李云彦带着杜上尉走了。
　　海边就剩下谢臻和白火。
　　白火忍不住道：“处长，这小岛感觉有点邪门， 按理说当年留下那么多被寄生的人类和变异种，怎么也该活下来几个，怎么感觉岛上除了植物，一个活物都没有。”
　　谢臻：“嗯。”
　　他上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白火：“副队和杜上尉不会有危险吧”
　　谢臻：“你担心的话，可以去陪着他们，我自己等。”
　　白火有些讪讪的：“处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臻：“去吧，我们都不会开飞机，杜上尉出了事，我们谁都走不了。”
　　白火：“可是你一个人……”
　　谢臻笑了一下：“放心，我死不了。……去吧，这是命令。”
　　“是。那，处长，有事手环联系。”
　　谢臻点了点头。
　　哗哗哗——
　　浪潮越来越大，海风也越来越猛。
　　大风扬起谢臻裤管一角，露出里面冰冷的金属色泽。
　　他拿起手杖，把裤脚压了下去。
　　他又是那个完美而强大的特别行动处副处长，谢臻。
　　——
　　一阵天旋地转和头晕目眩，周围终于稍稍平静了下来。
　　许沫沫闻到了一股强烈的腥味。
　　这股腥味和自己刚吃掉的鱼胎非常像，非常能勾起她的食欲。
　　她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在母鱼的肚子里。
　　她伸手摸了摸，冰冰凉凉粘粘滑滑的触感，微微有些肉感的软绵。
　　是鱼的胃里吗她猜测。
　　好像不是。
　　母鱼不是要寄生吗
　　把自己吃到胃里，它还怎么寄生
　　许沫沫摸索了一会儿，找到了自己的小背包。
　　她从背包里，摸到了一个小手电。
　　自从那天在迷雾之城见识过小手电的用处，她就也弄了一个，装在随身背的双肩包里。
　　许沫沫打开小手电。
　　微弱的光束照亮了她所在的场景
　　——白色的粘膜包裹着红色的血肉，一团黄白色的脂肪一样的组织挂在粘膜上，上面通着蜘蛛网一般的血管，还在微微的蠕动。
　　许沫沫拿着小手电走过去，灯光一照，这才发现不是这团组织在蠕动，而是对面，无数的，密密麻麻的，堆积如山的绿豆大小的鱼卵，鱼卵里有细小的生物在蠕动，带动着整团组织都在蠕动。
　　这些鱼卵堆得比许沫沫两人摞起来还高，塞满了整个鱼的腔体，呈现墨绿色的色泽。
　　如果是别的人类看到这样的场景，应该会想到大陷落之前，世界著名美食——鱼子酱。
　　这是母鱼的卵巢，里面装着成吨的鱼子酱。
　　许沫沫走近，灯光直射到鱼卵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鱼子酱堆里缺了一块，那些鱼卵变成了透明的。
　　许沫沫“啊”了一声。
　　怪不得陈开没注意到鱼卵，原来光线一照就会变成透明的。
　　这算是，某种拟态吗
　　这样说的话，她好像也知道薛彩的拟态能力从哪儿来的了。
　　应该也是从这些鱼卵中得来的。
　　她肚子咕咕叫了一声，起了食欲。
　　但是，却不是对着面前的鱼子酱。
　　她能感觉到，鱼子酱堆里，有更吸引她的东西。
　　许沫沫用嘴咬住小手电，伸出手，扒开了黏糊糊的鱼子酱，然后整个人都钻了进去。
　　卵巢被扒开，母鱼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
　　它身体猛地翻滚，融入海水的透明拟态维持不住，显露出畸形而庞大的躯体，并且发出尖锐的，超高频的叫声。
　　海里的生物惊恐四散。
　　远处，沈祭月闭着眼悬浮在海水中。
　　他的八根触手完全展开，脸颊长出能在水中呼吸的腮。
　　食指指甲伸长，锋利如刀。
　　他安静的感受着水流的波动。
　　那条鱼那么大，在海里游动绝对会带起巨大的波动。
　　他要找到这个波动。
　　突然，他猛地睁开眼。
　　八条触手一张一合，身子就箭一般窜出去。
　　他在海里飞速移动，比任何鱼类都更灵敏。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看到了那条在海水中明明暗暗，拟态闪烁的母鱼。
　　“抓到你了。”沈祭月笑了一声，直接空间穿梭，闪现在母鱼的头顶。
　　几根触手抓住鱼头，剩下两根触手直接插进母鱼的眼睛里，猛烈的翻搅。
　　母鱼疼得疯狂翻滚。
　　发出更加尖锐的高频叫声。
　　有血从沈祭月的耳朵里渗出，溶入海水中。
　　高频的声波震破了他的耳膜。
　　鱼肚子里，许沫沫艰难的在鱼子酱里翻找。
　　这些黏黏糊糊的鱼卵碰到她，立刻就想往她身体里钻，全都被她的菌丝挡了回去。
　　她好不容易，翻到了自己要的东西。
　　在鱼子酱最深处，长着一颗黄豆大小，乳白的圆球。
　　圆球外面是一层透明的薄膜，里面似乎是某种液体，像微微混浊的米汤，米汤里撒了细碎的金箔。
　　这个东西在强烈的吸引着她。
　　仿佛在不停地喊着：“快吃掉我！快吃掉我！快吃掉我！”
　　菌丝不受控制的朝着它伸了过去。
　　接触到圆球的那一瞬间，许沫沫眼前闪过一道白光。
　　她失去了意识。
　　外面，沈祭月和母鱼的搏斗到了尾声。
　　沈祭月的触手被母鱼咬断了两根，但是他的触手依旧从眼眶穿透了母鱼的头颅，绞碎了它的大脑。
　　母鱼庞大的身体传来一阵猛烈的颤抖。
　　然后僵直不动了。
　　沈祭月从母鱼身上下来，游到母鱼胸鳍中央。
　　他触手一合，猛地加速，闪电一般用指甲破开了鱼服。
　　从胸鳍，一直开到尾鳍。
　　鱼肚子里，成吨的鱼卵四散开来，飘的到处都是。
　　密密麻麻的鱼卵中，沈祭月看到了一抹人影。
　　无数的菌丝从许沫沫身体里伸出来，像是某种飘逸的水草，白得几乎在发光。
　　她闭着眼，表情恬静。
　　在无数的鱼卵中，缓缓下沉。
　　这一刻，他的世界寂静无声。
　　沈祭月触手一挥，追着许沫沫游过去。
　　一根触手缠住她的腰，他身体一转，带着她往水面游去。
　　沈祭月从海里爬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海岸上，月光皎洁。
　　谢臻坐在月下，静静的看着海面。
　　他看到沈祭月怀里抱着的人，心脏有瞬间的下沉。
　　他站起来，因为坐得太久，甚至晃了一下。
　　谢臻：“什么情况”
　　沈祭月没说话。
　　谢臻蹙眉，迎上去。
　　他看到许沫沫身上的菌丝全都冒了出来，湿答答的粘在身上。
　　他又问：“什么情况她死了”
　　沈祭月看他一眼，“我听不见。”
　　谢臻这才注意到，沈祭月两侧的耳朵里还在流血。
　　沈祭月把许沫沫放到沙滩上：“她昏过去了。”
　　“啊……她没死啊。”
　　谢臻像是刚反应过来一样。
　　他勾着唇笑了一下，“我差点给她报人身意外险。”
　　沈祭月听不到谢臻在说什么，他盯着许沫沫看了一会儿，突然表情空白的问：“她怎么还不醒要做人工呼吸吗”
　　谢臻凉凉的看他一眼，知道他暂时听不见，直接把人推开，然后把许沫沫从地上抱起来，身体朝下，膝盖顶住腹部，用力顶了几下。
　　明明只是几分钟，许沫沫却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菌丝散入海水中，竟然让她有一种回到了密林里，回家了的感觉。
　　好舒服。
　　非常舒服。
　　舒服得她甚至不愿意醒来。
　　她觉得自己可能变异成了一朵水陆两栖的蘑菇。
　　但是肚子好痛。
　　她不得不醒了过来。
　　她刚醒，菌丝就自动收回到她身体里。
　　谢臻：“醒了。”
　　他嘴角尽是嘲讽，“用不着让你人工呼吸。”
　　许沫沫不懂发生了什么。
　　反正沈祭月表情臭臭的。
　　虽然他一直表情臭臭的。
　　“发生了什么你有没有被寄生”谢臻用手杖碰了碰她。
　　许沫沫摇头，“没有寄生。”
　　顿了一下，她又道：“母鱼身体里有一种奇怪的，白色的液体。”
　　谢臻猛地扭头，一字一字道：“什么样的白色液体”
　　许沫沫形容了一下：“就是像米汤一样，里面有金色，很好看。”
　　很好吃。
　　谢臻露出了一种许沫沫很难描述的表情。
　　像是痛恨，又像是悲伤，或者是恐惧，亦或者是荒谬。
　　他“哈”了一声：“神血竟然又出现了。”
　　许沫沫茫然的问：“神血是什么”
　　谢臻：“有人认为，觉醒者就是神血的产物。”
　　他问：“神血呢”
　　许沫沫小声道：“嗯……吃掉了。”
　　谢臻：“……”
　　吃掉了
　　

第21章 【Chapter 21 】
　　——文/珊瑚树
　　【 21 】
　　许沫沫看出谢臻的表情不对， 有些忐忑的问：“嗯……有什么不对吗”
　　谢臻拿着手杖，大风扬起他金色的长发，吹得他的声音飘渺而遥远。
　　“或许没什么不对……也或许， 你会变得……”
　　他看了沈祭月一眼，“总之，人类暂时还没搞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许沫沫立刻就有些担忧，自己不会吃坏肚子吧
　　谢臻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 “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尽快回A市， 帮你检查一下身体。”
　　沈祭月恢复能力很强，这会儿已经隐约能听到谢臻的话。
　　他问许沫沫：“你又吃了什么”
　　不等许沫沫回答， 谢臻就在旁边悠悠的接道：“神血。”
　　沈祭月的表情变得极为可怕。
　　他冰冷的金色瞳孔看向许沫沫， 用一种蘑菇难以理解的语气问：“你就这么馋， 什么都吃！”
　　说完， 他也不等许沫沫反应， 扭头走了。
　　许沫沫茫然的看着沈祭月的背影，问谢臻：“上校，他怎么了”
　　谢臻蓦地笑出声， “没什么， 走吧。”
　　两人跟在沈祭月后面， 走进一间燃火的房子。
　　这里是白火找好的睡的地方，是小岛上的福利院。
　　他和陈开之前来过一次， 虽然并没有多停留，但是熟悉的环境总能给人安全感。
　　白火觉醒的天赋是控火。
　　他找来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房间中央生了一团火。
　　房间很大， 还堆了一些小孩子的玩具，应该是以前给福利院的小朋友玩耍的地方。
　　飞行员长途飞行很耗精力， 他已经在火边睡着了。
　　白火和李云彦一边小声嘀咕着什么，一边守着火堆。
　　看到三人进来，两人眼睛一亮准备站起来，被谢臻抬手止住。
　　沈祭月进来就自己找了个黑暗的角落把自己裹起来不理人。
　　许沫沫喜欢温暖，但是又不喜欢火堆旁边干燥的空气，她也离火堆很远。
　　白火和李云彦朝许沫沫做了个口型，大意是说看到许沫沫安全他们就放心了。
　　许沫沫安全，意味着沈祭月杀了母鱼，也就意味着远在A市的陈开也安全了。
　　这一趟小岛之行，总算是圆满完成任务。
　　许沫沫回了一个乖巧的微笑。
　　倒是谢臻，拿着手杖坐到了火堆边上。
　　明天还要一早赶回A市，大家都闭上眼，准备休息。
　　只是能睡得着的没有几个。
　　黑暗中，沈祭月翻了个身，金色的瞳孔映着火光闪烁。
　　外面狂风呼啸，嗷嗷嗷嗷的，听起来像是随时能掀翻头上的屋顶。
　　他记得，那天也是这样的一个大风天。
　　他的父亲，当时最天才的科学家，对着谢臻和沈暖秋说：“失败过一次不意味着会失败第二次。这个世界变成这样，就是从这种白色液体被发现开始的。相信我，这一定是解开人类目前困境唯一的钥匙。我的方向不会错！孩子，你们不愿意再试试吗如果连我自己的孩子都不愿意尝试，我如何说服其他人谢臻，暖秋，你们真的不愿意再帮帮爸爸吗”
　　他的声音裹挟在风声中，微微变形。
　　谢臻坐在沙发上，一脸嘲讽，说：“父亲，我帮您还不够吗”
　　他的姐姐沈暖秋沉默着不说话。
　　狂风吹动着玻璃窗，发出惊雷一样的响声。
　　这时，家里最小的孩子，当时年近十岁的沈祭月从楼梯上走下来，在惊雷中说：“爸爸，我愿意。”
　　后来……
　　沈祭月看着下半身狰狞的触手，抿紧了唇。
　　然后，不知怎么的，他又想起刚才在海里，耳膜被震破，他的世界一片寂静。
　　长满菌丝的女孩发着光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海。
　　他忍不住去看她。
　　她坐的位置离他很近，抱着怀里的小背包不知道在想什么，样子呆呆的。
　　可是，她竟然吃了神血。
　　想到这里，沈祭月再次抿紧了唇。
　　真是个，又馋！又蠢！又菜的蘑菇。
　　他真奇怪，她是怎么活下来并且长到这么大的。
　　许沫沫当然不知道沈祭月在心里鄙视她。
　　反正沈祭月是个脾气臭臭的奇怪人类，不搭理人是常态。
　　她并没有在意。
　　她抱着自己的小背包，怀念家里的铁皮罐子。
　　如果早知道要在外面过夜，她就带上自己的罐子了，现在还能悄悄把菌丝伸进泥土里。
　　她有些不太会用人类的身体睡觉。
　　她担心自己睡着了，蘑菇本体万一从这具人类的身体里跑出来。
　　到时候，估计什么“畸变方向”的借口都不管用了。
　　唉。
　　火苗毕毕剥剥的声音中，许沫沫忧心忡忡的想着。
　　突然，她感觉到了什么。
　　几乎是同时，谢臻握住了旁边的手杖，下一秒，他又重新松开，闭着眼睛继续睡觉。
　　白火和李云彦看到谢臻的动作，知道没有危险，也重新闭上眼。
　　许沫沫看向福利院深处的阴影中。
　　想了一会儿，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鱼干扔了过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过后，小鱼干不见了。
　　许沫沫又扔了一个小鱼干过去。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小鱼干又不见了。
　　许沫沫小声问：“你是什么呀”
　　黑暗中没有回答。
　　许沫沫：“你出来，我给你吃小鱼干好不好……”
　　“啊啊啊啊沈祭月！我的小鱼干！她要把我的小鱼干给别的东西吃！”
　　不远处的黑暗里，沈祭月被自己的触手吵得脑仁疼。
　　他在心里冷冷的道：“闭嘴，再吵就把你砍下来。”
　　可是这个威胁竟然不管用了。
　　小七还在吵：“砍下来就砍下来！呜呜呜我的小鱼干！”
　　沈祭月：“……”
　　“真麻烦！”
　　许沫沫突然传来沈祭月不耐烦的声音。
　　几乎是同时，一根触手毫无预兆的伸进黑暗中，从里面捞出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子。
　　小孩子被触手吊在半空中，吓得哇哇大哭，“不要吃我呜呜呜怪物放开我……”
　　许沫沫赶紧塞给他一个小鱼干，“我们不是怪物，我们是人，我们不吃人。”
　　就是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一丢丢的心虚。
　　小孩子抓着手里的小鱼干，挂着两包眼泪抽噎着看过去，这才发现这些人长得和自己还挺像的。
　　小七：“啊啊啊又给了一条小鱼干！”
　　沈祭月听着触手的尖叫，一张脸更臭了：“你才是怪物，长着触角的怪物。”
　　许沫沫也看到了，小孩子和许呦呦一样，额头上也长了两根黑色的触角，畸变方向和许呦呦应该也一样，都是蚂蚁。
　　谢臻拿着手杖走了过来，面带微笑，“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岛上就你一个人吗你的家人呢”
　　听到这个问题，小孩子眼眶里的泪水瞬间又像是开了闸一样，吧嗒吧嗒往下掉。
　　有一滴差点掉到沈祭月触手上，把他嫌弃的，立刻把小孩儿扔到地上。
　　“我……我叫鲁鲁……呜呜我的家人……我的……都被怪物吃掉了……呜呜……呜呜……”
　　小孩儿哭哭啼啼的，大家总算是勉强听懂了他表达的意思。
　　当初留在岛上的被寄生的人类，有些侥幸活了下来，只是和其他人类失去了联系。
　　这些侥幸活下来的人开始了和岛上的变异怪物拼杀的时代。
　　本来双方之间还算平衡，毕竟人类在智商上占领高地。
　　但是不久之前，岛上进化出了一个特别厉害的怪物，一个个的把人类全都吃掉了。
　　就在前不久，最后一个活着的大人也被吃掉了，现在整个岛上就剩下了鲁鲁一个小孩子。
　　大家正要问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鲁鲁黑色的触角突然竖了起来。
　　正在这时，白火突然跳起来，“艹，好大一只蟑螂。”
　　大家一起扭头看他。
　　白火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一个大男人，还是觉醒者，被蟑螂吓得跳起来，确实有点丢人。
　　他红着脸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最怕蟑螂，反应有点大哈哈……”
　　没有人接他的话。
　　白火正摸不着头脑，觉得大家看自己的视线有些怪怪的，听见鲁鲁颤抖的声音：“它们来了……”
　　白火慢慢回头，看到了他此生中最可怕的噩梦。
　　无数密密麻麻的拇指大的黑褐色蟑螂，一只摞一只，堆积起了十厘米的厚度，层层叠叠的，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
　　白火猛抽一口凉气，用尽了此生最大的力气发出一声：“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周围已经被蟑螂围满了，这些可怕的昆虫仿佛无处不在，从地缝里，墙角处，天花板上……所有人类能想象到的地方涌了过来。
　　谢臻：“白火，火！”
　　没有碳基生物不怕火。
　　白火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觉醒方向是控火。
　　他一边哭一边操纵着火势去烧那些小蟑螂。
　　可是没有用，小蟑螂太多了，前面的烧焦后面的吃掉前面的尸体继续繁殖。
　　空气里，充满了蛋白质被烧焦的香气。
　　这时，飞行员也醒了。
　　他睁开眼，就看到一只蟑螂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直接落到他脸上。
　　他发出一声不亚于白火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沫沫身上也落了几只蟑螂，她赶紧抖掉。
　　沈祭月看见，忍不住阴阳怪气：“弄掉干什么你怎么不吃掉啊”
　　许沫沫看着他，认真的说：“这个味道不好。”
　　沈祭月表情龟裂一秒，“哈”了一声，“你果然是什么都吃。”
　　谢臻实在看不过去，对他说：“别斗嘴了，问问鲁鲁有没有躲避的地方。”
　　这小孩儿能在这种坏境中活下来，肯定有避身之所。
　　鲁鲁颤抖着说：“地下，有我的窝。”
　　谢臻：“哪个方向”
　　鲁鲁指了指黑暗中。
　　谢臻：“李云彦！”
　　李云彦：“是！无形之墙，落。”
　　一道无形的气墙突然降临，直接碾压在厚厚的蟑螂堆上。
　　蟑螂被挤爆，流出黄褐色的液体。
　　在蟑螂尸体堆里，李云彦开出了一条无形的通道。
　　

第22章 【Chapter 22 】
　　一行人来到在鲁鲁的带领下， 在另一间房间的床底下，找到一个直径不到半米的洞口。
　　小孩子和体型娇小的女孩子进去没问题，但是几个大男人就犯了难。
　　不过身后是密密麻麻的蟑螂， 也没时间考虑了。
　　鲁鲁先爬进去，接着是许沫沫，接着是飞行员，李云彦， 谢臻，沈祭月。
　　白火的能力对这种成群结队的小型昆虫最有效， 他留在最后断后。
　　白火一边喷火，一边艰难的在土洞里移动。
　　好在土洞狭小， 被烧死的蟑螂尸体把洞口堵住了， 他们能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土洞弯曲蜿蜒， 大家在土洞里爬了十几分钟， 也不知道具体爬到了哪里。
　　终于， 进入一个较大的空间。
　　许沫沫的小手电再次派上了用场。
　　堵在大家面前的是一方巨大的石头，看起来至少有一吨重。
　　鲁鲁说：“我的窝就在石头后面。”
　　李云彦捋起袖子，“我来……”
　　不等他走上前， 就看见鲁鲁小小的身板， 貌似轻而易举的就抬起了比他重几百倍的大石头。
　　李云彦：“……”
　　行叭， 他忘了这小孩儿的畸变方向是蚂蚁了。
　　大陷落之前的普通蚂蚁都能抬起自己一百倍的重物，更何况这还是变异蚂蚁。
　　这小孩觉醒的方向估计是力大无穷。
　　鲁鲁挪开大石头， 回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只能找到这么大的石头了。”
　　黑暗中再次传来沙沙声。
　　白火尖叫：“赶紧进去啊，蟑螂又追来了啊啊啊啊啊——”
　　沈祭月直接把许沫沫推了进去。
　　他最后一个进来， 进来的时候直接用触手把石头带上。
　　不过还是有一群跑得快的蟑螂钻了进来，幸好数量不多， 被白火一边尖叫一边喷火烧死了。
　　隔着巨大的石头，外面那些蟑螂短时间内应该进不来。
　　大家总算可以稍微松口气。
　　这只小蚂蚁估计就是因为会筑巢，才在这种坏境下侥幸生存了下来。
　　鲁鲁进来之后就打开了灯。
　　大家这才发现，小蚂蚁的窝里东西还挺齐全。
　　一张床，一床小被子，还有一些卡通画小玩具，一台手动发电机。小台灯的电就是发电机发的。
　　此外，还有一些食物。
　　白火看了那些食物一眼，就差点吐了出来。
　　竟然是一大堆蟑螂的尸体。
　　这时，鲁鲁跑过去，把刚刚被白火烧死的蟑螂尸体一个个捡起来，和那些食物放到一起。
　　似乎注意到了大家的目光，他有些窘迫的说：“岛上的动物都被那些蟑螂吃光了，我只能吃这些。”
　　许沫沫想了一下，把背包里的小鱼干全都给了他。
　　“这些给你吃。”
　　鲁鲁看着手里满得要掉出来的小鱼干，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往下掉。
　　许沫沫问他：“你怎么不吃了呀”
　　他抽噎着说：“我……要留着，以后慢慢……呜呜……慢慢吃。”
　　大家都看得心里难受得不行。
　　虽然和大陷落之前比，A市的人吃得也不好，但也不至于让这么小的孩子天天吃蟑螂过日子。
　　“啊啊啊沈祭月沈祭月，把我的小鱼干要回来啊啊啊！”
　　小七又在他脑海里尖叫。
　　沈祭月没理它，找了个地方把自己裹起来继续睡觉。
　　谢臻一直没说话，直到这时才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们去人类居住的地方”
　　鲁鲁软嗒嗒的触角竖了起来。
　　他眼眶红红的问：“我可以吗……你们不嫌弃我是怪物吗”
　　他听岛上的老人说，当初就是因为他们都是怪物，人类才不要他们的。
　　谢臻拿着手杖指了指沈祭月：“没关系，你看，他也是怪物。”
　　沈祭月在触手团里发出一声冷笑。
　　鲁鲁眼睛彻底亮了起来，触角高高的扬起，点头：“我愿意！”
　　谢臻看了看时间：“行了，大家趁现在赶紧休息，还有三个小时天就亮了，天一亮我们就离开。”
　　大家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
　　许沫沫坐到沈祭月旁边，很快就睡着了。
　　沈祭月也睡着了。
　　他是被自己的触手吵醒的。
　　“啊啊啊啊沈祭月，许沫沫要吃我啊啊啊啊！”
　　沈祭月睁开眼，一眼就看到许沫沫把自己的一根触手抱到怀里，正睡得迷迷糊糊。
　　无数白色的纤细菌丝从她脸上的皮肤内伸出来，试图刺破自己触手外面的皮肤，失败之后，菌丝的主人竟然咬了他的触手一口，留下一片口水。
　　沈祭月：“……”
　　突然，他听到微弱的沙沙声。
　　“起来！”他恶声恶气的抽回触手。
　　许沫沫怀里一空，连忙醒来，菌丝这才依依不舍的缩回体内。
　　这时，谢臻和白火李云彦也醒了过来。
　　显然，他们都听到了那些诡异的沙沙声。
　　白火依次把飞行员和鲁鲁喊醒。
　　鲁鲁头顶的触角动了动，脸色瞬间惨白，惊恐道：“它……它来了……”
　　谢臻：“它”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那股沙沙声已经近在咫尺。
　　与此同时，鲁鲁的蚂蚁窝也开始晃动。
　　黄色的泥土扑簌簌的往下落，和泥土一下落下来的，还有零零散散的蟑螂。
　　大家连忙站起来，躲到角落里。
　　飞行员颤声道：“我们……我们能不能从洞里出去”
　　谢臻：“不行，洞外面估计已经被蟑螂填满了。”
　　“那怎么办”他发出一声变调的反问。
　　话音刚落，整个洞穴轰隆一声，彻底坍塌。
　　只剩下他们站立的位置，是沈祭月用触手顶住了塌落的泥土。
　　然后，他们在漫天的黄土和无数蟑螂中，看到了一只巨大的，从头颅往下，蔓延到整个腹部，密密麻麻摞满了人脸的蟑螂。
　　它从泥土中钻出来，巨大的口器颤抖着，发出人类的声音：“你们……杀了我的孩子……死！”
　　它说话的时候，这些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的人脸也一起开口，发出同样的声音。
　　最恶心的是，它腹部末端，竟然像是打开了水龙头一样，还在不停的生小蟑螂。
　　无数的小蟑螂，甚至都不用孵化，直接从他身体里生出来，落地就朝着许沫沫等人涌了过去。
　　“我靠……”李云彦发出了来到小岛上之后的第一声吐槽：“生这么多，杀几个你知道吗想吃我们就直说，还TM找借口！”
　　谢臻：“这是S级异化生物，它吃了很多人，有人类的智慧，不要轻敌。”
　　没有人会轻敌。
　　谢臻说完这句话，就拿着手杖冲了过去。
　　同时吩咐：“沈祭月，救人！白火，李云彦，我们上！”
　　不用谢臻吩咐，沈祭月的触手就已经缠住了许沫沫，鲁鲁和飞行员。
　　他的触手多，用来救人效率最高。
　　这是所有特别行动处队员都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轰隆隆。
　　沈祭月缠着三个没有战斗力的弱鸡，直接从蚂蚁窝里冲出去。
　　外面，是铺天盖地的蟑螂群。
　　无边无际，仿佛覆盖了整个小岛。
　　因为带着人，没有办法进行空间穿梭。
　　他把许沫沫三个高高扬起，剩下的触手一边清扫地上的蟑螂，一边飞速移动。
　　一部分蟑螂群见状，立刻掉头朝着他追了过去。
　　他触手有将近五米长，奔跑起来一步就有三十多米远。
　　在鲁鲁和飞行员的尖叫声中，他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飞机停放处。
　　此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
　　海边的狂风有了停歇的意思，小了很多。
　　他把三个人直接塞进直升机里，问：“现在能升空吗”
　　飞行员扶住机身，软着腿回答：“我……我试试。”
　　沈祭月不用回头，触手就看到了在他们身后紧跟不舍的蟑螂群：“立刻升空，悬停等着我们。快！”
　　飞行员连忙启动飞机，直升机的螺旋桨转了起来。
　　在大风中，颤颤巍巍的升了空。
　　沈祭月在下面说：“尽量飞高一点，避免蟑螂也会飞。”
　　说完，他看了许沫沫一眼，直接空间穿梭离开了。
　　飞行员把直升机升到最高，再高就要被大风卷走的程度，才控制着飞机悬停。
　　鲁鲁抱着许沫沫的腿趴在机舱门口往外看。
　　微弱的晨曦里，黑乎乎的东西从大地边缘向这里快速推进。
　　他知道，那些都是蟑螂。
　　死死跟着他们的蟑螂。
　　幸好，鲁鲁看着距离飞机几十米的地面，送了口气。
　　这么高，那些蟑螂应该爬不上来吧
　　但是，没等他这口气松到底，远方黑乎乎的蟑螂群突然像被掀起的一床巨大的被子，腾空飞了起来。
　　那些蟑螂越飞越高，越飞越高，很快就到了和直升机齐平的高度。
　　“艹！”飞行员骂了一句脏话，把直升机的操纵杆直接拉到低。
　　直升机飞速向上攀升。
　　可还是没有蟑螂飞的速度快。
　　许沫沫和鲁鲁连忙关上舱门。
　　密密麻麻的昆虫围住了飞机，他们仿佛不怕死一样，噼里啪啦的撞过来，攀附到支架，机身，甚至是螺旋桨上。
　　哪怕瞬间就会被螺旋桨绞碎，也依旧前赴后继的爬上来。
　　飞机很快就摇摇欲坠。
　　鲁鲁吓得眼泪汪汪。
　　许沫沫看了一会，伸出了菌丝。
　　无数雪白纤细的菌丝从机身的缝隙中蔓延出去，试图拨开趴在螺旋桨上的蟑螂。
　　可是，蟑螂被扒下来的时候，菌丝也不可避免的被螺旋桨绞断。
　　许沫沫有些疼。
　　但是好像没有时间让她疼。
　　越来越多的菌丝从她的四肢蔓延出去，蟑螂爬上来，她就扒下去，爬上来她就扒下去……
　　菌丝不停的生长，又不停地被绞断。
　　好在飞机总算稳住了，不再继续往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光大亮，许沫沫才看到沈祭月和谢臻四个人从远方狂奔而来。
　　他们的身后，跟着那只长满了人脸的巨大母蟑螂。
　　还没过来，就听见白火大喊：“飞机降下来一点！”
　　飞行员赶紧控制着下降。
　　落到最低点的时候，刚好几个人跑到直升机正下方。
　　许沫沫打开舱门，无数的蟑螂立刻涌了进来。
　　她用菌丝护住飞行员，让他不受干扰，自己则被蟑螂爬满了。
　　沈祭月用触手缠住谢臻，把人扔了上去。
　　然后又把白火和李云彦也扔了上去。
　　三个人狼狈急了，一上来就立刻关了舱门。
　　许沫沫：“沈祭月呢”
　　谢臻一边清理机舱内的蟑螂，一边说：“那玩意儿刀枪不入，子弹都打不穿，而且就算我们杀了母虫，那些小蟑螂遗传了母虫的基因，早晚也会发育成下一个母虫。沈祭月在下面拖住它，我们得另想办法。”
　　顿了一下，他又道：“放心，我把他的神经锁解开了七成。”
　　说话间的功夫，机舱内的蟑螂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谢臻对飞行员说：“全速前进，不要停。。”
　　同时，他拿出手环，播出了某个号码。
　　“你好，这里是中心城调度中心。”
　　谢臻：“我是A市谢臻，我在执行任务，请求核弹支援。”
　　“请报告具体情况。”
　　“S级变异蟑螂，以及它繁衍的无数后代，整个岛都是，我们无法一一杀死。”
　　“请问岛上是否有人类”
　　“没有。”
　　“请报告具体位置坐标。”
　　谢臻看了手环上的信息，回答：“北纬25°44.6′，东经123°28.5′。”
　　“核武支援申请已进入审核……审核已通过……进入发射倒计时：10、9、8、7、6、5、4、3、2、1、……发射！”
　　此地距离中心城核武发射中心的轨道距离是2462公里。
　　核弹的速度为20马赫。
　　核弹的波及范围为方圆45公里。
　　也就是说，从“发射”两个字出口，沈祭月必须在361秒之内回到飞机上。
　　

第23章 【Chapter 23 】
　　【 23 】
　　许沫沫带着护目镜， 趴在直升机粘满蟑螂黄褐色体。液的舱门玻璃上，见到了人类有史以来杀伤力最强大的武器。
　　先是一道刺眼的白光。
　　整个世界仿佛被照成一张白纸折成的模型，大片白惨惨中， 点缀着粗陋的黑。
　　接着，是巨大的，腾空而起的蘑菇云。
　　直到这时，强烈的冲击波才姗姗来迟。
　　哪怕直升机已经全速逃离了六分钟， 外面还有李云彦设下的防护罩，飞机仍然被冲击波冲得差点坠毁。
　　飞行员几乎是用上了他所有的经验， 完成了他这辈子难度最高的一次驾驶任务。
　　在巨大蘑菇云中，她看到沈祭月的身影。
　　为了确保母蟑螂必死无疑， 沈祭月一直缠着它。
　　最后， 在爆炸的那一瞬间， 他空间穿梭离开了爆炸中心。
　　然后再次空间穿梭， 出现在直升机下方。
　　他一条触手勾住直升机下面的起落架， 然后用力，谢臻适时的打开舱门，沈祭月落到机舱里。
　　他灰头土脸的， 触手上又满是伤痕， 不过金色的瞳孔明亮璀璨， 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谢臻：“搞定了”
　　沈祭月：“搞定了。”
　　“哦耶！”
　　机舱里响起大家的欢呼。
　　虽然这次海岛之行波折重重，搞得大家灰头土脸， 尤其是许沫沫，被蟑螂爬了一身，咬得衣服破破烂烂的。连谢臻都维持不住他精致华美的形象， 但好在圆满结束了。
　　而且还带回来一只小蚂蚁，勉强算是战利品吧。
　　沈祭月看了许沫沫一眼， 回到自己的专属位置——笼子旁。
　　他这次并没有钻进去，而是触手一勾，把自己拉了上去，几根触手缠住笼子的金属柱，以一种很奇特的姿势坐在上面。
　　他伸出一根触手，朝着许沫沫勾了勾。
　　许沫沫乖乖的走过去。
　　因为刚才菌丝梦着护住飞行员，她衣服被蟑螂咬出了很多洞洞，走动间隐隐约约能看到少女白皙莹润的皮肤。
　　“少校。”她走到沈祭月面前。
　　然后，就看见他抬起触手，一颗一颗解开上衣外套的扣子。
　　他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单薄的白衬衫，和隐约勾勒出的少年的身形。
　　触手粗鲁的把外套扔到她头上。
　　“穿上。”
　　许沫沫从衣服里钻出来，有些迷茫的提醒他：“少校，我不冷。”
　　反倒是他，看起来比较冷。
　　少年恶声恶气的说：“不要废话。”
　　“……好吧。”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又做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但多穿一件衣服对许沫沫来说并不算什么事情。
　　她决定不和古怪的邪恶人类计较。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沫沫沫沫，”白火从后面探出头来，亮出自己的手环，“来我们加个好友撒。”
　　许沫沫愣了一下，这才说：“哦，好的，我的手环号……”
　　白火：“不用不用，这样碰一下就行了。”
　　“哦！”许沫沫学着他的样子，和他的手环碰了一下。
　　然后，手环上立刻跳出一条消息：“您已添加‘芳心纵火犯’为好友。”
　　李云彦也和她碰了一下，他的ID是“云鹞”。
　　最后是谢臻。
　　“悬镜。”
　　许沫沫想起论坛上那个迷雾之城的帖子，原来就是谢臻发的。
　　看见鲁鲁羡慕的目光，白火贴心好哥哥的搂住他：“等你到了A市，也会给你手环的。”
　　鲁鲁问：“那我也能加好友吗”
　　哪怕他并不知道加好友是什么意思。
　　白火：“当然！”
　　小蚂蚁立刻高兴起来。
　　加了好友就是自己人了！
　　白火问出了一个他早就憋在心里憋得不行的问题：“沫沫，你真的畸变度为零吗”
　　许沫沫一边摆弄着手环，一边回答，“会长爷爷是这么说的。”
　　白火：“奇怪，你明明畸变方向都表现出来了，怎么可能畸变指数为零……难道，机器坏了”
　　李云彦：“机器不可能坏。”
　　白火：“那怎么可能畸变度为零她连畸变方向都表现出来了。”
　　李云彦：“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实验室那群搞科研的”
　　鲁鲁听不懂，好奇的看着大家。
　　白火：“所以，应该还是机器坏了。”
　　他接着叹息道：“如果真能解决畸变度的问题，我明天就学陈开，也去论坛征婚去。”
　　许沫沫因为心虚，不敢参与这个话题，低着头摆弄手环。
　　她看到好几条未读消息。
　　她想起来，那天收到会长爷爷的消息提示音吵到了沈祭月，她就把手环关静音了，一直没开过。
　　她把这件事忘了。
　　消息是会长爷爷和许呦呦发来的。
　　会长爷爷发了两条。
　　一条是三天前的。
　　今天老夫仍健在：【孩子，林悦已经被协会除名。】
　　一条是昨天的。
　　今天老夫仍健在：【袁琦博士到了。】
　　许沫沫回：【谢谢会长爷爷。】
　　下面几条都是许呦呦的。
　　勇敢蚂蚁不怕困难：【沫沫姐姐，我刚才在上课。】
　　勇敢蚂蚁不怕困难：【沫沫姐姐，你怎么不理我啊】
　　勇敢蚂蚁不怕困难：【沫沫姐姐，你怎么连会长爷爷也不理啊】
　　勇敢蚂蚁不怕困难：【沫沫姐姐，你是不是出远门了会长爷爷说你出去执行任务去了，让我不要打搅你。】
　　勇敢蚂蚁不怕困难：【沫沫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许沫沫也回了他一句：【我很快就回去，我给你带了一个朋友。】
　　发完消息，她想起之前谢臻说过袁琦博士这个人。
　　她告诉谢臻：“会长爷爷说，袁琦博士到了。”
　　谢臻：“我们已经知道了。”
　　白火和李云彦去看沈祭月。
　　所有人都知道，袁琦博士是冲着沈祭月来的。
　　他是一个坚定的，认为当一个觉醒者的畸变指数超过95%就应该立刻被清理掉的净化派骨干。
　　可是沈祭月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他已经躺回笼子里，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在睡觉。
　　飞机平稳的飞行。
　　还要四个小时才能回到A市。
　　精神紧绷之后容易犯困，再加上昨天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大家很快就坐在位置上昏昏欲睡。
　　沈祭月也睡着了。
　　他一睡着，触手的控制权就完全归属于触手自己。
　　老三和小七两根触手对视了一下，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协议，悄悄的从笼子里爬出去，爬到鲁鲁身上。
　　小蚂蚁这会儿抱着自己鼓鼓囊囊的口袋睡得正死。
　　这里面都是许沫沫给他的小鱼干。
　　他不舍得把小鱼干和蟑螂尸体放在一起，全都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随身携带。
　　怕撒出来，他的小手还紧紧的捂在口袋上面。
　　老三轻轻的爬过去，把他的小手拉开，小七趁机钻进口袋里去偷小鱼干。
　　其他触手看见，立刻不甘落后的跟上。
　　为了多抢一点，甚至打了起来，差点弄醒了小蚂蚁，它们这才安分一些，八根触手再次达成了协议。
　　老三继续拉着小蚂蚁的手，小七和老五搬运，其他触手留在笼子里等待分配。
　　不一会儿的功夫，鲁鲁口袋里的小鱼干就全被触手偷走了。
　　一个不落。
　　所有的小鱼干，被触手一条一条的分成了的八堆。
　　分到最后，它们发现少了两条分不平均。
　　然后又是一场干架。
　　谁都不肯吃亏。
　　最后小八羞答答的说：“我是生殖腕，你们把多余的六条给我，就平均啦。”
　　大家一听，对哦！
　　于是，小八面前的小鱼干堆里，又多了六条。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八根触手飞快的把自己面前的小鱼干吃光光。
　　然后惬意的回到笼子里，重新搭在沈祭月身上。
　　大家都很开心呢！
　　“嘀嘀嘀！”
　　“嘀嘀嘀！”
　　大家是被谢臻的通讯吵醒的。
　　“谢臻，请讲……”他闭着眼，打开了通讯。
　　其他人本来准备继续睡，突然，坐在后面的小蚂蚁“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白火赶紧问。
　　许沫沫也忍不住回过头去看。
　　小蚂蚁哭得撕心裂肺。
　　他撑开自己的口袋，一边打嗝一边说：“没有了……呜呜呜我的小鱼干……呜呜呜……一个都没有了……”
　　一群人：“……”
　　所有的目光，都忍不住投向机舱最后，笼子里的沈祭月。
　　沈祭月这会儿也醒了。
　　他只是睡着的时候对触手没有控制力，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触手私底下干了什么。
　　此刻，面对所有人，尤其是许沫沫的视线，少年苍白的脸上染上一抹羞愤的红，眼睛也变成了金色。
　　他恶声恶气的问：“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偷的！”
　　其他人：“……”
　　除了你，难道还能有别人没事去偷小蚂蚁的小鱼干
　　“那个……少校，”白火期期艾艾的开口，“也不是说您不能喜欢吃零食哈，就……您也给孩子留一点儿是吧，哪怕就留一条呢，你这一条都不留，有点……是吧……”
　　“哇——！”听到这里，小蚂蚁哭得更伤心了。
　　许沫沫走过去，学着人类哄小孩的样子摸了摸小蚂蚁的头：“不要哭了，等回去我再给你更多的小鱼干。”
　　“……真……真的吗”小蚂蚁抽抽搭搭的问。
　　许沫沫点头：“真的。”
　　“谢……谢谢姐姐呜……”
　　把小蚂蚁哄好，许沫沫转过身去看沈祭月。
　　少年依旧红着脸站在笼子里。
　　她说：“少校，你下来一点。”
　　“干嘛！”少年依旧恶声恶气的，不过还是依言弯了弯腰。
　　许沫沫也摸了摸他的头，哄他：“等回去也给你小鱼干……”
　　不等许沫沫说完，一根触手就把她的手推开。
　　少年气得一张脸更红了，“说了不是我偷的！”
　　说完，也不管别人信不信，他气哼哼的躺回笼子里，用触手把自己死死地裹起来。
　　触手结成的茧里，沈祭月觉得浑身滚烫。
　　他从来没有这么！这么！丢人过！
　　尤其是脑子里还不停的传来触手的聒噪：
　　“嘻嘻，小鱼干好好吃。”
　　“沈祭月，等回去你多问许沫沫要点！”
　　“好饱，嘎嘎。”
　　“还想吃，嘤嘤嘤。”
　　“我是生殖腕，我也要多吃点才能长得更粗壮！”
　　“……”
　　“你们都给我闭嘴！”
　　他从牙齿缝里挤出来这句话。
　　他从来没有这么！这么！丢人过！
　　尤其是，还在许沫沫这朵，又色！又馋！又菜！的笨蘑菇面前！
　　“别闹了。”谢臻挂断通讯，告诉了大家一个坏消息。
　　“A市防护服工厂起火了。”
　　在这个雨季随时有可能到来的时候。
　　

第24章 【Chapter 24 】
　　《我吃了人外男朋友的触手》
　　【 24 】
　　似乎是为了呼应谢臻的话。
　　直升机穿过一片稀薄的云层， 撞见了半边黑得几乎透不过半点阳光的乌云。
　　许沫沫透过舷窗往外看去，那半边乌云从东边飘过来，遮住了整整半个天空。
　　云层又黑又厚， 浓烟滚滚，雷电隐隐，里面像是藏着什么妖怪，咆哮着， 翻滚着，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 张开大嘴，吞噬着地面上一寸寸的土地， 正朝着A市的方向压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那些浓黑的云层里， 似乎透着隐隐约约的暗红色。
　　像是干涸许久的血迹， 揉进了浓郁的墨汁里。
　　看起来更加的诡异不详。
　　随着直升机越飞越近， 逐步驶入乌云蔽天的阴影里。
　　大家的心情，也被这恐怖的天象再次拉入深渊。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的乌云。
　　今年的夏天的雨季，怕是要比过去的任何一年， 都要难熬。
　　与此同时， 大家的手环上， 接二连三的收到A市发来的预警提示：
　　【暴雨红色预警！】
　　【暴雨红色预警！】
　　【暴雨黑色预警！】
　　【暴雨黑色预警！】
　　【暴雨黑色预警！】
　　【……】
　　许沫沫的记忆中，人类的预警一般只分为“蓝色， 黄色，橙色，红色”四个档次， 红色就是最高等级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有黑色预警。
　　她点开最新一条消息：
　　【紧急通知：
　　气象单位侦测到有特大暴雨即将降临A市，同时， 高度怀疑降水中含有污染源，请市民立刻返回居所，不要在外逗留，务必避免接触雨水，同时紧闭门窗，存储最少三天的食水。为防止水源污染，降雨开始，将暂停全市的自来水供应。暴雨影响电力系统，请提前为电子产品储存电能，以便及时求救。天灾无情人有情。希望大家同舟共济，共克时艰！特别行动处和城卫军将竭尽全力，保障大家的生命安全！】
　　其他人也看到了这些预警。
　　“卧槽，黑色预警！”白火苦笑一声：“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黑色预警。”
　　“黑色预警是什么呀白火哥哥。”鲁鲁替许沫沫问出了这个问题。
　　白火：“因为大陷落，人类才在蓝黄橙红四色预警之上秘密加了黑色预警。”
　　他的语气平淡的有些凉薄：“只有政府推测出幸存者的比例有可能不到50%的情况下，才会发布黑色预警。”
　　鲁鲁还不太能理解50%这个数字的意义，看着白火眼神懵懂。
　　白火搂住他，叹息：“真不知道把你带出小岛到底是对是错。”
　　说不定继续待在小岛上，这只小蚂蚁还能活得更久些。
　　“那……其他人也会收到黑色预警吗”许沫沫忍不住问。
　　她觉得，人类应该很难接受自己有一半的可能性会死。
　　“不会。”白火给了她一个预料之中的答案。
　　“只有特别行动处成员，政府高层，和一些重要人物才会得到真实信息。”
　　他的眼神平静且无奈，甚至有些冷漠，“普通人收到的，只是正常的红色预警。”
　　飞机终于进入A市境内。
　　许沫沫低头往下看，市区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的挤满了人。
　　人群行色匆匆，有些提着大包小包的物资，有些在街上狂奔。
　　城卫军在艰难的维持秩序。
　　所有人，都想赶在暴雨降临之前，储存够维持生命的食水。
　　许沫沫想到了密林里，暴雨来临之前，那些蚂蚁也是这样，成群结队的努力往自己的窝里搬运东西。
　　终于，飞机悬停在第一实验室上空。
　　下面的空地上，一群人在等着。
　　有实验室的工作人员，还有监察处的人。
　　沈祭月突然走到谢臻面前，伸出手，“你答应我的条件。”
　　谢臻看他一眼，扔给他一个手环，“快去快回。”
　　沈祭月冷笑一声，没有回答，直接消失在机舱里。
　　飞机缓缓落地。
　　孙晴领着几个实验员，孟听舟带着几个监察处的人，两拨人都已经等候多时了。
　　舱门打开，里面的人下飞机，飞行员驾驶直升机离开回特别行动处复命。
　　孟听舟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群，皱眉：“沈祭月呢谢处长，你不仅违规带走了沈祭月，还放走了他”
　　谢臻：“他自己会回来。如果出了意外，我一力承担。”
　　孟听舟冷笑：“我怕谢处长承担不起。”
　　谢臻：“那是我的事，不用孟处操心。”
　　他抬起手杖，指了指天上几乎已经逼近到头顶的乌云，“我想，预警消息孟处应该也收到了，这件事应该更值得孟处操心。”
　　孟听舟：“这是特别行动处和城卫军的事，不在我的职责范围内。”
　　谢臻：“那我作为兄弟单位，请求孟处协助，可以吗”
　　说完，不等孟听舟回答，谢臻就道：“李云彦，白火，请孟处到特别行动处，共商暴雨之事。”
　　李云彦&白火：“是。”
　　谢臻看向许沫沫：“沈祭月马上回来，小蚂蚁我带走了。有事手环联系。”
　　说完，他拎着小蚂蚁，李云彦和白火一左一右把孟听舟架走了。
　　等谢臻等人急匆匆离开，孙晴才走过去拉住许沫沫的手道：“沫沫，袁琦博士到了。”
　　许沫沫点头：“嗯，我知道了。”
　　孙晴：“袁琦博士要见你。”
　　“袁琦博士是昨天晚上到的，他拿到了你的DNA鉴定结果，知道你的畸变指数是零。他对你好像比较感兴趣。”
　　许沫沫跟着孙晴前往实验楼的路上，孙晴提前向她说明一些情况。
　　“不过这很正常，不用担心，任何一个科研人员看到你的DNA鉴定报告都不会无动于衷。”孙晴朝她挤了挤眼睛，“当初我听说你是觉醒者，畸变指数是零的时候，比他激动多了。”
　　许沫沫知道这应该是人类安慰同类的方式。
　　她笑着道谢，“谢谢孙老师。”
　　孙晴摸了摸她的头。
　　两人来到原先瞿博士的办公室门前，孙晴敲了敲门，“袁博士，我是孙晴，许沫沫我给您带过来了。”
　　“请进。”
　　屋子里，传来男人的嗓音。
　　孙晴推开门，许沫沫看到一个让她觉得有些意外的画面。
　　一个看起来和瞿博士年纪相仿的中年男人正埋头在办公桌前，手里各拿着几份文件，桌面上也堆满了各种文件，应该是瞿博士留下的实验资料和报告。
　　他看得非常快，像是扫描仪一样，快速扫描纸张上的内容。
　　但是真正让许沫沫惊讶的是，这个据说是净化派的袁琦博士，后脑勺特别特别大，仿佛里面塞的不是人类的大脑，而是一颗巨大的西瓜。
　　因为脑袋太大，眼球的空间被挤压，显得格外突出。
　　有些像人类以前的电影里幻想出来的外星人E.T.，样子十分畸形。
　　他好像是个觉醒者。
　　孙晴凑到她耳边，快速而小声的说了一句：“A级觉醒者，觉醒天赋是智商，所以大脑特别发达。”
　　许沫沫再次陷入迷茫。
　　她见过净化派的人了，也大致理解了净化派的诉求和存在的原因。
　　普通人追求普通人的利益。
　　觉醒者追求觉醒者的利益。
　　这并没有什么不对。
　　可是，她第一次见到，一个觉醒者属于净化派。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朵蘑菇，支持人类杀掉所有蘑菇一样，许沫沫无法理解了。
　　这时，袁琦博士终于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落到许沫沫身上，眼神里闪烁着激动。
　　他拿着一份文件走到许沫沫面前，殷切的问：“你就是许沫沫这份DNA鉴定报告是你的”
　　许沫沫敏锐的感觉到，这种激动和会长眼里的激动隐约有些不同。
　　会长眼里的激动，是看到了希望。
　　袁琦博士眼里的激动……有点像是见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非常有意思的东西。
　　许沫沫看了一眼文件上的内容，点头。
　　袁琦博士直接把许沫沫拉到了一台电子显微镜前，“我听说你已经表现出畸变方向了对吗”
　　他拿起一个平板，点开，上面播放的片段是在医院的手术室里，许沫沫伸出菌丝，吃掉鱼胎的全过程。
　　袁琦博士：“这些是什么菌丝还是触须”
　　许沫沫：“应该是菌丝吧。我也不知道。”
　　“你能再伸出来一次吗我要切一点下来。”
　　“好的。”许沫沫控制着菌丝，伸出来一点。
　　“等一下，我准备一下。”
　　袁琦博士准备好小剪刀和观察用的玻片，这才小心翼翼的剪了一小撮一厘米长的菌丝下来。
　　他把玻片放到电子显微镜下，然后，突出的眼球凑了上去。
　　可是，视野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白茫茫。
　　袁琦博士愣了一下，显微镜坏掉了吗
　　他换了一个玻片上去，没问题。
　　他又把剪下来的菌丝重新换到一个新的玻片上，视野里看到的还是一片白茫茫。
　　他又开始调整倍数。
　　不断加大。
　　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十万倍，一百万倍，两百万倍……
　　一直把倍数调整到两百万倍，在这个倍数上，人类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原子的结构。
　　可是，电子显微镜的视野里，依旧只有白茫茫的一片。
　　仿佛，他现在正在观察的，是一个没有细胞结构……不不不，不是没有细胞结构。
　　是没有组织结构，没有蛋白质，没有大分子，没有分子……甚至没有原子结构的东西！
　　可是，地球上的一切物质都是由原子构成的。
　　再准确一点，是由夸克构成的。
　　可是夸克无法直接被观察到，原子就是人类能观察到的最小单位。
　　夸克构成原子，原子构成分子，分子构成有机物和无机物，继而构成世间万物。
　　哪怕所谓的觉醒者，也能勉强用基因锁的逻辑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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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眼前的东西是什么
　　这是完全颠覆了物理学，化学，生命科学等等等等，所有自然科学的存在。
　　袁琦心中轰然一声，想起了二十年前，他唯一承认，在学术上和自己势均力敌的那个人。
　　那个迷恋所谓的神血，最后用自己的死来捍卫自己研究方向的殉道者。
　　窗外，突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惊雷。
　　许沫沫看向窗外，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已经全黑了。
　　孙晴走过来，提醒他：“袁博士，马上就要下暴雨了，会很危险，您要不要先回家”
　　袁琦博士：“不，我要留在实验室。”
　　

第25章 【Chapter 25 】
　　【 25 】
　　谢臻还没赶到特别行动处， 就得到消息，处长万重山已经带人去巡视城市的各项防洪防涝设施，让他带人去防护服厂。
　　谢臻让李云彦把小蚂蚁给觉醒者协会送过去， 自己又带着孟听舟掉头去了防护服厂。
　　此时，乌云已经已经完全压到了A市的正上方，城市里乌黑一片，路灯不得不亮了起来。
　　狂风也起来了。
　　谢臻赶到防护服厂， 工厂门前巨大的探照灯照亮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城卫军的人穿好了白色的防护服，正在从仓库里往外装车， 给市内各大科研机构，觉醒者协会， 医院， 调度中心， 培育中心这类重点单位送去。
　　防护服厂的厂长不是觉醒者， 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 戴着眼镜，姓钱。
　　钱厂长也穿好了防护服，看到谢臻， 连忙迎上来。
　　一起跑过来的还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 谢臻记得他叫王岩。
　　“谢处。”王岩道：“您来了， 我来给咱们特别行动处领防护服。”
　　谢臻点头。
　　虽然和普通人相比，觉醒者被感染的概率要小一些， 但是普通人可以躲在家里等救援，觉醒者不可以。
　　他们是最需要防护服的群体。
　　钱厂长走的慢，晚了一会儿才过来。
　　两人握了握手， 谢臻问：“现在厂里有多少套防护服”
　　钱厂长：“不足一百万套。”
　　可是A市有一千万人口。
　　谢臻：“我得到消息，说厂房被烧了”
　　“对， ”钱厂长叹了口气，“这是最麻烦的是，烧毁的全都是五岁以下婴幼儿的防护服。我们正在加紧生产，希望……”
　　“不用生产婴幼儿防护服。”谢臻打断他，“全力生产成人用的。”
　　“这怎么可以”钱厂长皱眉，“孩子是我们的未来，是希望……”
　　钱厂长并没有收到【黑色预警】。
　　谢臻：“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大人没了孩子也活不下去。”
　　钱厂长一时接受不了这么残酷的命令。
　　这是要放弃五岁以下孩子的生命了吗
　　他忍不住去看孟听舟。
　　他知道，监察处和特别行动处是敌对关系。
　　可是孟听舟竟然没有反对谢臻的命令，说：“按照谢处的意思做。”
　　监察处处长，显然也收到了【黑色预警】。
　　他知道，这次要面临的究竟是什么。
　　钱厂长脑子懵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什么，矮胖而身子像一颗球一样猛地朝工厂**去。
　　他一边跑一边喊：“停止生产儿童防护服，全部生产线改生产成人版！”
　　谢臻看向孟听舟：“孟处，留下来帮我一起搬防护服吧”
　　孟听舟没有拒绝。
　　监察处的防护服，他已经安排人领过了。
　　两人换上防护服，一边搬，孟听舟一边问：“现在可以说了吗沈祭月去哪儿了”
　　谢臻：“去处理他的私事。我没问。”
　　“呵。”孟听舟冷笑一声，“谢处，如果是以前的沈祭月，在这种情况下，会去处理自己的私事吗”
　　谢臻：“……”
　　孟听舟：“谢处，你心里也明白，随着畸变指数的升高，沈祭月已经越来越缺乏人性了，他已经完全不在意人类的存亡了。”
　　谢臻把扛着的一大包防护服扔进车里，问：“你想表达什么”
　　孟听舟也把一大包防护服扔到车里：“表达我们净化派的目的——觉醒者的畸变指数超过95%，就应当被安乐死，或者关进监察处，等达到100%再处死。”
　　谢臻：“这样的话，没有觉醒者会愿意继续为普通人卖命。”
　　孟听舟：“那就……”
　　黑重的天空中，一道白色的闪电打断了他的话。
　　紧接着，是一道震耳欲聋的炸雷。
　　吧嗒一声，有水珠重重落下，砸到谢臻穿的防护服上。
　　他伸出手，一滴雨水落到他手上。
　　借着工厂门前的探照灯，他清楚的看到雨水竟然是红色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凑近仔细看。
　　水滴里，无数极小的红色微粒在游动。
　　谢臻打开通讯器，“喂，控制中心吗我是谢臻。立即发布防空警报，雨水里全是纳蚊的虫卵！”
　　他挂了电话，又播了一个出去：“我是谢臻，所有特别行动处队员听令，排除巡视防洪防涝工程的，其余所有人，放下手中工作，穿上防护服，带上微型扫描仪，全城搜索沾染上雨水的人。一旦找到立即击毙，尸体焚烧。注意，雨水中是纳蚊虫卵！”
　　几乎是同一时间，孟听舟也拨通了监察处的内线。
　　“所有人听令，带上微型扫描仪，全城搜索沾染上雨水的人，一旦发现，立即击毙，尸体焚烧……”
　　此刻，第一实验室。
　　雷声刚落，许沫沫就听到外面传来刺耳的警报声。
　　同时响起的，还有总控室的喇叭：
　　“紧急通知：所有工作人员请注意，雨水中是纳蚊虫卵，切勿接触到雨水。如有接触到雨水的，自觉前来焚化室。请大家关好门窗，注意防护。”
　　“紧急通知：所有工作人员请注意……”
　　许沫沫想起来，孙晴之前跟她说过的大陷落，好像就是从一个蚊子开始的。
　　是这种蚊子吗
　　她回头去看孙晴。
　　孙晴正好也看了过来。
　　她似乎看懂了许沫沫眼神中的询问，脸上的肌肉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没错，就是那个造成千万人口的大城市，全军覆没的蚊子。”
　　不知道是不是恐惧，她感觉到一股凉风。
　　“沫沫，你感觉到没有……”
　　许沫沫：“有风。”
　　孙晴脸色又是一变：“不好，应该是窗户没关严实。沫沫，我们去检查一下窗户。”
　　许沫沫：“好的。”
　　许沫沫看了袁琦博士一眼。
　　又是电闪雷鸣，又是防空警报和喇叭广播，他从头到尾像是没听到一样，依旧狂热的盯着显微镜里的画面。
　　许沫沫没有和他说话，转身去检查窗户。
　　这个关严了……这个也关严了……突然，她又感觉到了凉凉的风。
　　许沫沫走过去，在一扇窗户下面，卡了一个小纸团。
　　许沫沫走过去，找了一根笔，站在背风处，想用笔把纸团捅出去。
　　可是，她手上突然一凉，一滴雨水顺着窗户缝被吹进来，落到了她手上。
　　她看见那些红色的虫卵一接触到皮肤，立刻像是活了过来一样，变成一条条细如蛛丝一样的小虫子，往她的皮肤里钻。
　　可是那些小虫子刚碰到皮肤，就被伸出来的菌丝吃掉了。
　　许沫沫：“……”
　　“沫沫，是你哪里的窗户没关严吗”孙晴走过来，“我这边的窗户都关好了。”
　　许沫沫抬起头，“嗯，我还没处理好。”
　　孙晴看到裂开一条缝的窗户，连忙把她拉开，“你不要命了，站这么近，没沾到雨水吧”
　　许沫沫摇了摇头。
　　孙晴松了口气。
　　她找来遥控器，把窗户打开，小纸团掉下去之后，又把窗户重新关上。
　　窗户刚关好，暴雨就彻底来了。
　　黑色的天空像是漏了一样，红色的雨水几乎是贴着窗户玻璃往下流。
　　雨水冲刷的哗哗声，大得彻底盖过了喇叭的声音。
　　孙晴拿出一罐化学药品，把窗户附近的地方全都浇了一遍。
　　她们忙完这一切，回过头，袁琦博士还在电子显微镜前摆弄许沫沫的菌丝，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
　　孙晴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孙晴愣了一下，问许沫沫：“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上去看看”
　　许沫沫并不好奇楼上发生了什么，可是，她比较喜欢和孙晴待在一起，于是点头。
　　两人上了楼。
　　楼上摆放着各种实验用的大型设备，两人刚推开门，就看到一个男同事猛地从两个男同事的禁锢下挣脱开。
　　他的脸上是扭曲的惊恐，声嘶力竭的喊：“我没有沾到雨水！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
　　刚才押着他的男同事说：“他碰到了，我亲眼看到的！”
　　“我没有！”男人嘶吼。“明明是你，是你碰到了雨水！”
　　“你……”那人还想说话，被陆扬抬手按了下来。
　　陆扬转身安抚男人，“田东，你先冷静一下，有没有沾染到雨水，我们拍个片子就清楚了，你看，这里都是仪器，很快的……”
　　“我不拍！”叫田东的男人大喊，“凭什么让我拍！你们怎么不拍！”
　　这时，男人看到了孙晴和许沫沫。
　　孙晴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就意识到不对。
　　她刚想关上门，田东已经注意到了她们。
　　她挡在许沫沫面前，可是田东几乎是一瞬间就做好了决定。
　　他推开孙晴，抓住了后面的许沫沫。
　　他手里拿着一支笔，笔尖对准了许沫沫的脖子，“你们不许过来！我知道她畸变指数是零，如果她死在我手里，整个人类都完了！”
　　许沫沫被他勒住脖子，菌丝伸出来，接入了他的神经。
　　她清楚的看到，男人被虫卵寄生了。
　　可是，她有些生气。
　　自己的菌丝好像没有杀伤力。
　　而且，菌丝还看到，男人的身体里已经满是虫卵。
　　她试图用菌丝把虫卵吃掉，可是太多了，那些虫卵增殖的速度快得有些可怕，她吃一颗，虫卵就增殖两颗。
　　几乎是立刻，她就放弃了。
　　已经进入人体的虫卵，菌丝已经吃不掉了。
　　这时，陆扬还在试图劝说田东，“田东，你冷静一些，如果你没有感染，拍个片子没有什么。如果你真的被感染了，早晚也会被虫卵吃光。而且如果你没有被感染，觉醒者来了，看见你挟持许沫沫，他们会放过你吗”
　　“我不关心！”
　　田东赤红着一双眼睛，“觉醒者可宝贝她了，肯定不会让我死的！我不能死……我不能死……你们休想烧了我！”
　　到最后，几乎已经是嘶吼了。
　　孙晴：“陆主任，不用劝他了，他已经不是田东了。他的精神已经被虫卵控制了。”
　　虫卵的目的是宿主活到它们孵化成成虫，那么宿主就绝不会在此之前主动求死。
　　就像被铁线虫寄生的螳螂，宁愿溺死在水里，也要为体内的寄生虫寻找到繁殖的水源。
　　这时，许沫沫的手环上突然跳出一条好友申请。
　　“死神”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许沫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她控制着菌丝点了同意。
　　好友添加完成的那一瞬间，她拨通了对方的语音通话：“少校，救我……”
　　

第26章 【Chapter 26 】
　　【 26 】
　　苏园是个脸圆圆头发卷卷的女孩子。
　　她也是个觉醒者， 只不过觉醒的方向是“显影”这种，能把脑海中看到的，想象的画面直接显示出来的鸡肋天赋。
　　因为没有太大价值， 所以和大多数普通人一样，生活在一间面积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子里。
　　平时靠接一些出版社的工作糊口——“人类必将亡于觉醒者！！！”这张净化派的宣传单底版就是她打的。
　　可谓是最卑微的打工人了。
　　好在她会在觉醒者论坛上发一些涩涩的图，能得到一些大佬们的打赏，日子过得还不算太艰难。
　　因为她不在特别行动处， 她甚至没有资格收到黑色预警。
　　可是，她的一个粉丝收到了， 告诉了她。
　　苏园陷入了无边的恐惧。
　　她听着外面刺耳的防空警报，电视新闻里主持人的提醒， 还有哗哗哗的雨声， 脑海里扭曲， 疯狂， 可怖的画面不停闪现。
　　桌面上的纸上， 漆黑扭曲狰狞难以描述的画面一层摞着一层。
　　她幻想了自己无数种死法。
　　正在这时，她听到了敲门声。
　　她站起来，梦游一般去开门。
　　正好一道闪电劈下来， 照亮了门外的场景。
　　长满触手的美少年咧开嘴， 露出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金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恶意的兴奋。
　　“Surprise！”
　　苏园猛地倒抽一口凉气，牙齿打颤：“沈沈沈……”
　　她幻想了无数种死法， 怎么也没想到，会被人顺着网线过来杀死！
　　一根触手把她推开，沈祭月大摇大摆的挤进这间逼仄的小房间。
　　粗长的八根触手瞬间填满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他扫视四周， 墙上挂满了各种以自己为主角的违禁图画。
　　一根触手把几乎要瘫软到地上的人卷进来，并顺势关上了房门。
　　沈祭月点开手环， 找到18X区的某张高.H图，怼到苏园脸上，问：“这图是你画的”
　　苏园颤抖着回答：“是……是是是……”
　　沈祭月松开触手，苏园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弯腰凑到她面前，“给我删干净，并且以后绝对不许再画，否则……”
　　他没有说完，只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
　　苏园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沈祭月的要求竟然这么简单。
　　她愣了一下，连忙爬起来，“少校您放心，我立刻删光光！以后也绝对不敢再觊觎您的肉。体……”
　　沈祭月冷笑一声，在旁边等着她删图的空隙，拿出手环点开了谢臻的关注列表。
　　最新关注只有一个账号，ID是小蘑菇。
　　他在心里不屑的撇了撇嘴，手指悬在“加为好友”四个字上犹豫了好久。
　　笨蛋蘑菇才是助理，难道不应该是笨蛋蘑菇主动来添加上司的好友吗
　　他先申请，岂不是很没面子
　　正在他犹豫的时候，一滴红色的水珠突然坠落，眼看着就要落到苏园的头顶，触手猛地伸出，把人往后一拉。
　　吧嗒，水滴落在了桌面上。
　　苏园愣了一下，抬头。
　　应该是窗户太老旧，雨水顺着窗户和天花板的裂缝渗了进来，差点就滴到了苏园的身上。
　　苏园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看向沈祭月，颤抖着说：“沈……沈少校……谢……谢谢……”
　　沈祭月没理她，拨通了特别行动处的电话，“我，沈祭月，C区59号居民楼有渗雨现象。带上防护服和扫描仪过来处理。”
　　说完，他挂了电话，不再犹豫，点了“添加好友”的按钮。
　　他只是提醒那朵笨蛋蘑菇，注意房间渗水。
　　他这样想着。
　　没想到，申请刚发出去，对方立刻就通过了，而且几乎是立刻，对方就拨了语音通话过来。
　　沈祭月隐约的敲了一下嘴角，接通，语调有些不耐烦：“喂，你怎么……”
　　“少校，救我……”
　　苏园看到，少年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变得极为可怕。
　　下一秒，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逼仄的屋子里。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
　　许沫沫觉得很疼。
　　笔尖应该刺破了她脖子上的皮肤。
　　听着对面少年的声音，她有些绝望的想着，自己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到他的触手。
　　“你可真是个废柴蘑菇啊～”
　　少年隐隐带着嫌弃的声音，同时从身后和手环里传过来。
　　下一秒，许沫沫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嚓”，正在叫嚷着：“我死了，她也活不了”的男人就突然失去了声息。
　　卡着自己喉咙的胳膊也放松了，抵在自己脖子上的笔尖也挪开了。
　　一条触手从男人的颈间滑走。
　　触手直接扭断了男人的脖子。
　　许沫沫回头，沈祭月就站在两人身后不到一米的位置。
　　他这才慢条斯理的挂断手环通讯，笑容带着恶意：“你不是什么都吃吗怎么不吃掉他算了”
　　许沫沫无视他的冷嘲热讽，开心的说：“少校，谢谢你来救我。”
　　沈祭月冷哼一声，移开视线：“你是我的助理，死了谁来伺候我”
　　器材室里，不少人都是第一次见到沈祭月这样干脆利落的杀人，一时间被吓得忘了反应。
　　陆扬咳了一下，放轻声音，说：“沈少校，这个人还没确认是否感染。”
　　可是，您却直接杀了他。
　　后半句话，他没有明白的说出来，但是大家都知道他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沈祭月抬起眼皮，冰冷的金色瞳孔看过去，问了一句：“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听到这句话，陆扬的心微微下沉。
　　他怀疑，沈祭月的畸变指数又上升了。
　　孙晴戴上橡胶手套走过去，“检查一下就行了，如果感染了，要赶紧送去焚化室。”
　　这句话暂时打断了大家对沈祭月直接杀人的质疑。
　　眼下田东的尸体才是最危险的，如果田东真的被虫卵寄生了，不及时处理，孵化出蚊子成虫出来，在场的人估计全都活不了。
　　立刻又有两个研究员过去，穿好防护服，从田东身上提取了一片组织样本，放到显微镜下一看，像是一块被重度寄生的米猪肉，里面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正在蠕动的虫卵。
　　大家赶紧把田东的尸体送到了焚化室。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狂风和暴雨一起，吹得路灯明明灭灭。
　　雨势像瓢泼一样，从天上往下倒水。
　　大家站在窗前往外看，就这么一个小时的功夫，实验楼外面的空地上，已经积了足足有二十厘米深的积水。
　　孙晴叹了口气，“这个恐怖的降雨量，用不了半天，A市就要开始洪水倒灌了。”
　　一旦洪水倒灌，那些生活在地下室的，甚至是低层居民区的大量的平民，估计一个都活不下来。
　　如果再养出成虫纳蚊，那所有没有防护服的人，都……
　　有人崩溃：“年年雨季要死人，年年排洪系统都这么烂！我真怀疑政府那些钱用到哪儿去了！”
　　孙晴：“刚才气象局发了通知，过去一个小时降水量是560mm，是过去几十年雨季平均降雨量的十倍！什么样的防洪工程都扛不住这样的暴雨。”
　　“我们能向其他城市求援吗”
　　孙晴：“很难，这么大的雨，不管是飞机和汽车都过不来。而且……”
　　她苦笑了一下，“说不定别的城市比我们还惨。”
　　没有人说话了。
　　所有人都知道，灾难才刚刚开始而已。
　　等洪水倒灌，电力系统和通讯系统被破坏，纳蚊成虫飞出来，那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许沫沫看着顺着玻璃往下流的红色雨水。
　　她也不喜欢这么大的雨。
　　“沫沫，你过来一下。”陆扬突然拍了拍她肩膀，把她叫到了一边。
　　“陆主任，有什么事情吗”她问。
　　陆扬点头，递给她一个小小的注射器，另一端连接着一个小试管。
　　许沫沫见过这种东西，自己被人抽血的时候，用的都是这样子的注射器。
　　陆扬：“还记得你的工作内容吗”
　　许沫沫点头。
　　她的工作内容主要分为三部分：记录沈祭月的各项身体数据；配合实验室做一些实验研究；照顾沈祭月的日常生活。
　　陆扬：“现在，需要你去抽一管沈少校的血。能做到吗”
　　他的意思是，先悄悄把沈祭月麻醉了，然后趁他无力反抗的时候，抽血。
　　许沫沫：“我问问他。”
　　然后，不等陆扬阻止，就跑到沈祭月面前，乖乖的问：“少校，你能让我抽你一管血吗”
　　陆扬：“……”
　　但是更没有让他想到的是，沈祭月听完，竟然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把袖子一捋，露出白皙修长又充满爆发力的胳膊。
　　“真麻烦。”他看着许沫沫手里的东西，一脸不耐烦，“动作快点。”
　　“哦。”
　　许沫沫拿着针头，想要扎进他的血管里。
　　可是她从来没有给人扎过针，试了几下都没扎对地方。
　　沈祭月干脆把她手里的东西夺过来，用触手控制着针头，给自己抽了一管血。
　　触手拿着血递到陆扬面前。
　　沈祭月问：“陆主任要我的血干什么”
　　陆扬实话实说：“少校，我怀疑你的畸变指数又上升了，想再做一次DNA鉴定。”
　　“哦。”
　　他表情淡淡，触手一松，血样掉进陆扬的手里。
　　陆扬点点头，拿着血样刚要转身离开，沈祭月突然又接了一句：“下次要抽血直接来找我，只要我还有理智在。”
　　陆扬沉默一秒，回头：“好的，少校。”
　　沈祭月放下袖子，看着还蹲在自己旁边的许沫沫。
　　小姑娘抬头望着自己，眼睛眨巴眨巴的。
　　“……蠢。”
　　许沫沫：“”
　　她不明白，邪恶人类为什么又平白无故骂自己。
　　显然，邪恶人类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许沫沫就有些生气了。
　　他仗着自己厉害，想骂谁就骂谁。
　　等她以后变得强壮了……
　　她突然想到，自己就算变得强壮了，可能还是打不过邪恶人类。
　　想到这个可能，她忍不住有些委屈。
　　“嘀嘀嘀。”
　　沈祭月的手环突然响了起来。
　　“喂。”他懒洋洋的接通。
　　对面传来谢臻的声音：“既然这么闲，不如出来执行任务。第一医院地下室被淹了，只有陈开在哪里，你去帮忙。”
　　沈祭月挂了电话，站起来。
　　许沫沫问：“少校，你要出去了吗”
　　“嗯。”他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出触手用力捏了捏她的脸，恶狠狠道：“以后不许乱吃东西，听见了没有”
　　许沫沫脸被捏着，发出怪声：“呜母妞烂次（我没有乱吃）……”
　　突然，他又松开了触手，然后揉了揉她的头顶，一句话没说，在她面前消失了。
　　

第27章 【Chapter 27 】
　　【 27 】
　　陈开刚做完手术， 甚至还没从昏迷中醒过来，就得到了第一医院被雨水倒灌的消息。
　　他捂着还在渗血的伤口爬起来，拿着枪下了楼。
　　第一医院负一楼。
　　这里是整个医院最重要的地方之一。
　　安置着无数昂贵的大型仪器设备， 还有维持这个医院的电力系统。
　　医院接到通知的时候，负一楼甚至还有很多的病人在接受治疗。
　　红色的雨水顺着步梯往下流。
　　负一楼的人们疯了一样涌向电梯间。
　　一扇电梯门刚要合上，一个壮年男人扒开了电梯门，里面已经挤满了人。
　　有个老人说：“不能上了， 超载了。”
　　男人一把把老人拉出来，“这样就不超载了。”
　　可是他太壮， 电梯还是提示超载。
　　他的目光落到旁边的女医生身上。
　　他正要把女医生也推出去，“砰！”一声枪响， 有人打碎了他的膝盖。
　　陈开捂着伤口走过来， 手里拿着枪和扫描仪， 扫描仪上显示着鲜红的X。
　　“抱歉， 你已经被感染了。”
　　他在男人头上又补了一枪。
　　跟在他身后的城卫军的人立刻上前， 把尸体抬去焚化。
　　女医生看向他：“谢谢你，你的伤口要小心，不要裂开。”
　　很巧， 女医生就是昨天给陈开做人流手术的妇产科医生。
　　陈开点头， 让老人进电梯， 伸手按了关门键。
　　他守在电梯间门口，一个个扫描上楼的人。
　　突然， 一对夫妻牵着一个两三岁左右的小女孩慌慌张张走了过来。
　　小女孩手里，拿着一个圆圆的球形小玩具。
　　夫妻两人都是绿的，可是扫描到小女孩的时候， 扫描仪是红色的。
　　陈开手里的枪指向了小女孩。
　　女孩母亲愣了一下，连忙蹲下把女孩抱紧， 大声道：“不可能，一定是仪器出错了，我一直和我女儿在一起，她根本就没接触到雨水！”
　　女孩的爸爸也说：“对对对，同志，我们一直在一起，就算被感染，也是我们先感染……”
　　陈开闭：“……”
　　这时，小女孩面前突然出现一根触手。
　　她似乎没见过这东西，并不觉得恐惧，露出可爱的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摸触手。
　　然后，触手毫不迟疑的扭断了她的脖子。
　　小女孩的身体在触手的托举下，缓缓躺到了地上。
　　她的脸上，还带着可爱好奇的笑容。
　　“啊——！”女人愣了一下，抱着头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
　　她想去抱女儿，可是城卫军的人强硬的把女孩的尸体抬走了。
　　女人抬头，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的沈祭月。
　　“是你！”女人指着他，颤抖着牙齿说，“你这个冷血的杀人怪物！你不得好死！怪物！你不得好死！”
　　女人一边骂，一边被城卫军的人拖走。
　　陈开语气艰涩：“少校……”
　　沈祭月回过头来，状似十分不解的说：“每次都要骂我不得好死，好像他们能杀掉我一样，也不换个词……”
　　一根触手捡起小女孩落下的球球，上面，还有残留的红色痕迹。
　　地面上的水渍越来越多。
　　陈开穿上城卫军送过来的防护服：“少校，您也穿一件吧。”
　　沈祭月的触手皮很厚，许沫沫的菌丝都伸不进去，虫卵想要钻进去当然更难。
　　但是他上半身和其他觉醒者没有什么不同，接触到雨水，虫卵很容易就能寄生。
　　沈祭月没有逞能，也穿了一件防护服。
　　只不过下面被触手撑破，只能勉强保护上半身，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负一楼的人全部清理一遍，他们去了一楼。
　　这会儿外面的雨水已经有半米深，一楼也快速的被淹了。
　　所有人继续往上跑。
　　城卫军切断楼层之间的通道，禁止人员流动，沈祭月和陈开开始一个个的排查医院里的所有人。
　　“砰！”
　　“砰！”
　　“砰！”
　　枪声接连不断的响起。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被抬走，送进焚化炉。
　　他们或许是谁的孩子，谁的母亲，谁的丈夫，谁的妻子……
　　过了有一个小时，陈开给谢臻汇报：“谢处，第一医院已处理完毕。”
　　谢臻：“去下一个地点，C区居民楼23号。”
　　陈开：“是！”
　　沈祭月和陈开又立刻去了下一个地点。
　　这时，外面的积水已经有一米深。
　　红色的混浊水面上，不时飘过没来得及打捞的人类尸体。
　　可雨势非但没有减小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
　　猛烈的雨声中，枪声此起彼伏。
　　23号居民楼就在医院对面，两人上了一搜皮划艇朝对面划过去。
　　到半路里，路两侧的路灯突然全部熄灭了。
　　“卧槽！停电了。”
　　哪怕早就知道，这么大的雨电力系统很快就要崩，陈开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
　　沈祭月皱眉，用手环拨了一个电话。
　　“少校，”狂风暴雨中，少女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又轻又柔，不疾不徐。
　　沈祭月：“停电了吗”
　　“嗯。”
　　“实验室有自己的发电机，让陆扬去处理。”
　　“好的。”
　　“……实验室有什么事情吗”
　　“哦，有的。”她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袁琦博士也感染了。我正在切掉他的头……”
　　事情要从沈祭月刚走说起。
　　处理了田东的尸体，大家决定去清点一下各种物质。
　　这雨比想象中大得多，照这样下下去，用不了多久，不仅是地下室，一楼，二楼，甚至三楼都要被淹没。
　　再加上有些建筑年久失修被冲塌，地下土壤被雨水冲走形成大规模的地面塌陷，甚至是远处山上形成泥石流……再加上最可怕的纳蚊卵。
　　三天
　　三十天都解决不了问题。
　　大家要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
　　把所有的物资清点一遍，发现实验室里储存的东西只够大家用一个星期。
　　尤其是淡水，只够用五天。
　　就在这时，袁琦博士打过来内线电话，让所有人都过去找他。
　　许沫沫跟着大家下楼，推开门，就看到地上掉落着一整条左臂。
　　左臂的肌肉里，已经能看到有无数的虫卵在蠕动。
　　袁琦博士坐在旁边的椅子里，脸色惨白。
　　可是他的表情依旧冷静。
　　他并不怕死，可是他才刚遇见那个神奇的菌丝。
　　他还什么都没有研究出来，他连那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这时候死了，会死不瞑目！
　　袁琦博士对大家说：“我不小心被寄生了，我砍掉了自己的胳膊，但是还是有少量的虫卵进入了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很快就要被虫卵吃空了……”
　　他咳嗽了一声：“但是我查阅过纳蚊的资料，纳蚊是在最后才会侵蚀大脑和神经的。而且我的畸变方向是大脑，我的大脑和普通人的大脑不同，可以直接从培养液中汲取营养。我要你们按照我的要求，把我的头颅取下来，放进培养皿中。脑机接口技术是人类研究很久的技术，相对已经很成熟了。把我的神经末端连接思维接收器，我就可以借助电脑活下来……”
　　“你们不用担心，我早就想过这一天，人类的**于我而言是累赘，我拥有充足的脑外科学知识，我知道如何在不损伤我的大脑和神经的前提下，取下我的头颅……你们……咳咳，只用按照我的要求去做就可以了……”
　　“首先，配备能够供养我的头颅生存的培养液……”
　　随着袁琦博士的话，几个研究员立刻开始工作。
　　这仿佛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技能。
　　可是，最大的问题不是培养液，而是，谁来操刀把袁琦博士的头颅取下来。
　　脑外科是外科学的巅峰。
　　哪怕是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大部分也做不了头部的手术。
　　“你们，每一个人，两个手指捏着一根玻璃棒，手静止不动，从我面前走过……”
　　一群人按照他的要求，捏着玻璃棒在他面前走了一圈。
　　他摇了摇头。
　　每一个人手里的玻璃棒，都有微弱的晃动。
　　手不稳，不可能做得好手术。
　　慢慢的，轮到了孙晴。
　　袁琦博士点头：“你可以打下手。”
　　等到许沫沫捏着玻璃棒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袁琦博士的双眼终于亮了起来。
　　“你！”他指着许沫沫，“你来操刀。”
　　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兴奋，“或许这就是宿命，让你帮助我研究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许沫沫：“”
　　于是，许沫沫就暂时成为了一个脑外科的医生。
　　沈祭月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许沫沫正在给袁琦博士做手术。
　　电路的问题，在刚才清点物资的时候，就已经连接上了备用的发电机，所以，并没有耽误手术进行。
　　“少校，我好忙，我先挂了。”
　　许沫沫没空向沈祭月解释太多，直接挂了电话，按照袁琦博士的要求，继续下刀。
　　她把所有的神经束都从袁琦博士的**中取了出来，然后切断了颈椎，把完整的头颅取下来，放进了早已准备好的培养液中。
　　那些脑神经束的末端和电极片相连，电极片另一端和实验室的一台超级计算机相连。
　　开机。
　　袁琦博士在培养液中睁开眼。
　　他开口，嘴里冒出咕噜咕噜的气泡，同时，他的大脑信号直接转化为电信号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大家好，很高兴认识大家。请容我重新做一次自我介绍，我是袁·电脑人·琦博士。或许是脱离了人类的**，我觉得我好像接触到了更高维的世界。时间对我来说就像是电脑里的数据，像是数学上的坐标轴，可以随意拨弄……这种感觉，在我单纯的是一个低等的人类的时候，是完全体会不到的，这种感觉……很玄妙。诸位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我必然知无不言。”
　　没有人说话。
　　大家依旧震惊于袁琦博士竟然真的能以这种方式存活下来。
　　只有头颅的袁琦博士，在某种程度上，比沈祭月更不像人类。
　　安静的空气中，响起少女软糯的嗓音，问的却是袁琦博士怎么也想不到的问题。
　　许沫沫问：“袁琦博士，请问，您是怎么感染到虫卵的啊”
　　她和孙晴上楼的时候，明明已经把窗户关好了。
　　孙晴甚至还用化学药品把附近有可能接触到雨水的地方都冲洗了一遍。
　　大概是生物的本能，许沫沫诡异的觉得，在她生活的附近，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窥探着自己。
　　这种感觉，让她想起在密林里，她还不会跑的时候，有小动物想要吃掉她的不舒服感。
　　

第28章 【Chapter 28 】
　　【 28 】
　　“因为， 就在我对着菌丝找不到头绪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上天的召唤……”
　　袁琦博士的神经信号接入了电脑的扬声器。
　　AI合成音已经能够完美模拟人类的感情，扬声器里传出来的声音， 和培养液中袁琦博士头颅上的表情，是毫无二致的陶醉和狂热。
　　“就像传说中的灵光一闪，我听到我的脑海中响起女人的声音——你想不想知道，这个神奇的菌丝， 是否会对纳蚊虫卵起作用呢”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决定立刻就做实验！”
　　“我取了雨水滴到玻片上——虽然过程中不小心感染了我自己，但这并不重要， 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你们看——”
　　袁琦博士的声音更兴奋了。
　　电子显微镜的屏幕亮了起来，充满红色虫卵的液体中央， 是一根没有任何结构的雪白的菌丝。
　　那根菌丝， 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吞噬周围的虫卵。
　　那些红色的虫卵也仿佛有意识一样， 离菌丝远远的， 在玻片中央形成一个透明的清水区域。
　　在场的基本上都是实验室的工作人员， 看到这样的场景，全都忍不住凑过去开始议论纷纷。
　　“一根没有任何结构的菌丝却能吞噬其他生命——它是怎么做到的我不相信世界上存在没有结构的东西，唯一的解释是， 人类现有的科学体系， 无法观察到它的结构到底是什么……”
　　大家一边看， 一边思考，一边听着袁琦博士的推测。
　　突然， 孙晴摸着下巴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所有人都看向她，包括袁琦博士。
　　袁琦博士：“哦你知道了你知道了什么”
　　许沫沫也忍不住看向她。
　　事到如今，她也隐隐约约觉得， 自己可能不是一朵蘑菇。
　　至少，不是一朵普通的蘑菇。
　　孙晴抬头， “我刚才一直在想，我们的水喝完了怎么办人类最多三天不喝水就会死亡……现在，如果小蘑菇的菌丝可以吞噬虫卵，我们就可以用菌丝净化雨水，至少我们不会渴死了。”
　　大家看许沫沫的眼神更热切了。
　　孙晴拉上许沫沫：“走，我们去做个实验。”
　　其他人呼呼啦啦跟上。
　　“你们！你们……！”袁琦博士目瞪口呆，“你们有没有一点对科学的尊重！”
　　孙晴回头：“抱歉，博士。我们不像您，泡在培养液中就能活下去，我们得吃饭喝水。所以，探究科学边界，揭开未知真相的重任，暂时只能由您一个人承担了。”
　　许沫沫被孙晴拉着去了一间新的实验室。
　　那里摆放着许许多多的过滤设备。
　　孙晴让许沫沫躺在实验台上，开始准备东西，其他人跟在旁边帮忙。
　　“纳蚊虫卵能咬破滤材，高温和强酸强碱也很难杀死，所以之前净化雨水完全不可行……小蘑菇，把你的菌丝都伸出来，我要测试流速……”
　　许沫沫乖乖的按照孙晴的要求，把自己的菌丝都伸出来。
　　她觉得自己最近好像长大了一些，伸出来的菌丝竟然有两米多长，密密麻麻的，像蚕吐出来的丝。
　　一群研究员小心翼翼的把她的菌丝平铺在过滤网上。
　　有几个男研究员穿上防护服，出去取了几桶雨水进来。
　　孙晴也做好防护，开始一点一点的往过滤网上添加雨水。
　　谢臻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许沫沫躺在实验台上，无数雪白的菌丝从她四肢伸出来，连着一圈的过滤设备。
　　红色的雨水流进去，流出来的是清澈透明的净水。
　　穿着防护服的研究员在旁边拿着笔记录着。
　　“谢上校。”孙晴迎上来，“您怎么来了”
　　谢臻：“C区有几栋楼塌陷了，我们救了一些人出来，准备暂时送到你们实验室避难。你们能接收多少人”
　　孙晴在心里快速的算了一下，“如果仅仅维持生命的话，能接收五千人。”
　　“五千人”谢臻有些意外。
　　“是的，我们刚找到了获取净水的方法……”孙晴看向许沫沫，“小蘑菇的菌丝能够吞噬纳蚊虫卵，我们正通过她进行水质净化，只不过效率不高，只能勉强维持五千人的饮水供应。”
　　其实现在的效率应该能维持七千人，但是小蘑菇总要休息啊。
　　孙晴就在数据上打了点折扣。
　　谢臻拿着手杖走到许沫沫面前。
　　许沫沫早就听见谢臻的声音了，只不过她头顶也有菌丝伸出来，研究员们不让她扭头。
　　谢臻居高临下的看了她几秒，就在许沫沫以为谢臻又要嘲笑自己小可怜的时候，他竟然问了一句：“辛苦吗”
　　许沫沫想了一下，摇头。
　　她很习惯这样的状态，身体不动，伸出菌丝去吸收营养。
　　以前当蘑菇的时候，很长很长时间都是这样过来的。
　　谢臻淡淡道：“累了要说。”
　　“好的。”想了想，许沫沫又补充一句：“谢谢上校。”
　　男人的目光瞟了一眼红色的雨水，想起许沫沫和沈祭月在小岛上的对话。
　　他难得有些好奇的问：“味道怎么样和蟑螂比”
　　许沫沫认真品味了一下，老实回答：“差不多。”
　　都没有鱼胎和那滴神血，还有沈祭月的触手看起来美味。
　　“呵。”谢臻笑了一下，弯腰，伸出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力捏了捏她的脸，“现在太忙了，等过会儿，我让沈祭月回来陪你。”
　　许沫沫又说了一句：“谢谢上校。”
　　谢臻没有回答，转身对孙晴说了一句：“半个小时后，我送人过来。”
　　说完，不等孙晴回答，他的人就消失了。
　　“诶”许沫沫发出一声惊讶的气音，“他和沈少校一样啊”
　　沈祭月也能这样……嗖的一下就突然出现突然消失。
　　孙晴拿着本子走过来，“是的，谢上校和沈少校觉醒的方向是一致的，都是空间系觉醒者。”
　　“哦。”许沫沫并没有多想，只是小声感叹了一句：“好巧哦。”
　　半个小时后，谢臻送来了第一批人。
　　这时外面的水位已经淹没了整个第一层楼，无数的小皮艇从水中划过来，上面坐满了穿着防护服的人。
　　陆扬去接待这些人。
　　他打开了二楼的窗户，直接把人带进了消毒通道。
　　防护服紧缺，消过毒之后，这些防护服还要回收给其他人用。
　　谢臻把陈开和另一个特别行动处的队员留下维持秩序，然后立刻返回接剩下的人。
　　一批又一批的人被送到实验室。
　　所有人都送过来之后，谢臻额外又送来两只小蚂蚁。
　　谢臻：“觉醒者协会的大人都出去执行任务了，这两只小蚂蚁没人管，他们炒着要来找许沫沫，我就一起带过来了。”
　　陆扬注意到，他们身上穿的防护服和别人都不一样。
　　他问：“谢上校，不是没有儿童用的防护服了吗”
　　谢臻：“这是协会里一个畸变方向是蚕的觉醒者帮他俩织的，就这两件。”
　　陆扬：“我明白了。”
　　但是其他人的防护服都被收走了，只有两个觉醒者小孩儿还穿着防护服，估计要出问题。
　　陆扬领着两只小蚂蚁，想找个地方，把防护服头疼藏起来，免得其他人看到。
　　可是很不巧，路上还是遇见了一个抱孩子的男人。
　　男人的孩子看起来也才六七岁，父子两个是穿同一件防护服进来的，看到陆扬领着两只小蚂蚁，男人表情立刻就有些微妙：“陆主任，他们哪儿来的儿童防护服而且他们的防护服为什么没收走”
　　陆扬把谢臻的话重复了一遍。
　　男人应该是相信了，因为两只小蚂蚁穿的防护服和其他人的防护服明显不同。
　　两只小蚂蚁脱下防护服，安静的被带到许沫沫在的实验室里。
　　路上，陆扬已经告诉了他们许沫沫现在的状态，所以，看到许沫沫浑身长满菌丝的模样，两人并没有惊讶，只是不约而同的赞叹道：“哇，沫沫姐姐，你好厉害。”
　　许沫沫看到他们也开心，告诉他们，家里有她储存的小鱼干，等雨停了就拿来给他们吃。
　　“没关系的，沫沫姐姐，我们不吃小鱼干了，你工作好辛苦……”
　　他们觉得，让他们一动不动的躺在实验台上，就很辛苦了。
　　“沫沫姐姐，你无聊不无聊，我们跟你说说外面的事情吧……”
　　许沫沫：“好啊。”
　　“外面死了好多人……雨下的好大……死的还有觉醒者……谢上校一直在不停的杀人……送我们过来的时候，我听到谢上校说，塌陷区生活了三万多人，救出来的人数只有不到五千人……”
　　两只小蚂蚁手拉着手，偶尔还会碰一下触角，看起来十分默契。
　　“会长爷爷说纳蚊进化了，之前要三天才能孵化出来成虫，现在最快只用五个小时就够了……”
　　许沫沫算了一下时间，如果从第一滴雨水落地开始算的话，现在已经有五个小时了。
　　孙晴一人给他们一小杯刚过滤好的清水，“已经五个小时了。”
　　“啊，那怎么办啊”
　　许呦呦一脸惊恐，鲁鲁反倒好一些。
　　他在小岛上和蟑螂独自生活了那么久，比许呦呦淡定多了。
　　孙晴：“没办法，实验室的通风管道已经放置了加密网，但是依旧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不会有成虫飞进来。所以特别行动处的人要一刻不停的扫描所有人，一旦发现有被寄生的，立刻就要清理。”
　　许沫沫也有些忧虑。
　　她忍不住想起沈祭月。
　　如果自己心心念念这么久的触手，最后被蚊子吃掉了。
　　她一定会很生气很生气！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道：“呦呦，你能帮我给沈少校发条消息吗”
　　许呦呦立刻拿出手环：“发什么，沫沫姐姐”
　　许沫沫：“就说，让他一定小心，千万不要被蚊子吃掉了。”
　　许呦呦：“好的！”
　　许呦呦和沈祭月是好友，他找到“死神”，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勇敢蚂蚁不怕困难：“少校哥哥，沫沫姐姐让我告诉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被蚊子吃掉。”
　　顿了一下，他又背着许沫沫发了一句：“沫沫姐姐好关心你哟～”
　　发完，他凑到许沫沫耳边小声道：“沫沫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许沫沫：“什么秘密”
　　许呦呦：“我和鲁鲁都有防护服哦，是蚕阿姨织给我们的，到时候我可以和鲁鲁穿一件，另一件可以留给沫沫姐姐你。”
　　他觉得许沫沫小小一只，应该也能……塞进儿童防护服里的……吧
　　他话音刚落，许沫沫听到了一声枪响。
　　

第29章 【Chapter 29 】
　　——文/珊瑚树
　　【 29 】
　　谢臻送完人， 从第一实验室出来，立刻又赶回特别行动处。
　　他之所以告诉许沫沫，等沈祭月忙完， 就让沈祭月回来陪她，是因为，他知道，沈祭月可能回不来了。
　　就在不久之前， 处长万重山回来，同时带回来的， 还有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万重山召集所有队长极以上的特别行动处队员开会。
　　此时，特别行动处的一楼大厅已经被红雨彻底淹没， 大家是在楼顶冒着雨开的会。
　　瓢泼大雨中， 十几个A级觉醒者和三个S级觉醒者， 穿着防护服站在雨中。
　　其中三个S级分别是万重山， 谢臻， 和沈祭月。
　　万重山防护服下面的脸上爬上黑色的鳞片。
　　他的声音从雨中传来，“同志们，这次红雨已经造成了一百万人直接丧生， 上百栋居民楼坍塌， 经过测算， 按照这样的速度，用不了二十小时， 甚至不用等纳蚊成虫大量飞出来，洪水冲刷造成的地面塌陷就能毁掉整个A市……”
　　“……我带着几名队员刚检查完泄洪工程回来，这次红雨倒灌速度这么快的原因， 主要是二百公里外的泄洪水坝被上游冲刷下来的泥土植物等淤积造成的，这是我接收到的卫星图片， 已经发到各位的手环上，大家可以看一下……”
　　大家的手环上，同时收到了万重山发过来的图片。
　　因为暴雨造成的信号传输损耗，图片模糊不清，但是依旧能看出，泄洪堤坝里的水已经彻底漫了出来，泄洪口的位置上，堆满了垃圾和大型植物。
　　大量的雨水流不出去，只能往A市倒灌。
　　“这堤坝是大陷落之前的人类修建的，当时预留了炸药，一旦泄洪出现问题，可以直接炸毁堤坝。但是恶劣的天气影响了信号传输，我们无法远程控制，必须派人亲自过去手动操作。从卫星图片上可知，堤坝的控制室已经被雨水彻底淹没了。时间紧张。所以，我们派过去的队员必须符合以下条件：第一，有远距离快速移动的能力；第二，有长时间水下操作完成任务的能力；第三，有必死的决心。”
　　“三个条件，缺一不可。”
　　万重山说完，问：“各位，有推荐的人选吗”
　　没有人说话。
　　能同时满足前两个条件的，最完美的人选就是沈祭月。
　　他觉醒的天赋是空间穿梭，如果完全打开神经锁，一次穿梭的最长距离可以达到三十公里。
　　二百公里的路程，他用不了一分钟就到了。
　　而且，他的畸变方向是八腕目，是水生生物，拥有长时间在水下执行任务的能力。
　　但是，唯一的问题是，控制室如果被水彻底淹没的话，沈祭月要整个人埋进水里很长时间，哪怕穿着防护服也没用，更何况，他的身体特征，根本没有适合他的防护服。
　　所以，被纳蚊虫卵寄生的概率是百分之一百。
　　也就是说，执行这样一个任务，死亡率是百分之一百。
　　没有人推荐。
　　这和推荐别人去死没有任何区别。
　　哪怕谁都知道，沈祭月是最合适的人选。
　　红色的雨水哗哗的冲刷着大地。
　　落到白色的防护服上，凝成红色的水流和地上的积水融为一体。
　　雨中，枪声依旧此起彼伏的响着。
　　每响一声，就是一个人被清理掉了。
　　枪声雨声中，突然有人轻笑了一下，接着响起少年清越的嗓音：“看来我是那个最合适的人选。”
　　暗红色的触手翻滚着向前，几乎和雨水融为一体。
　　沈祭月走到万重山面前，嘴角微微翘起，“老蜥蜴，我去吧。”
　　万重山的畸变方向是蜥蜴。
　　他隔着防护服的透明面罩看向沈祭月。
　　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沈祭月还是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孩子，乌黑的瞳孔懵懂而天真，对一切都抱有强烈的好奇心。
　　当时是谢臻带他来的特别行动处，说这是他的弟弟，叫沈祭月。
　　那时候，沈祭月的畸变指数就非常高了。
　　万重山没有多说什么，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把银色的神经锁控制器塞到了他手里。
　　控制器在沈祭月的手里转了一圈，他笑了一声，把东西又扔回谢臻手里。
　　他抬起手环：“把堤坝控制室的资料发给我。”
　　说完，他的身影就从原地消失了。
　　沈祭月一走，其他人也立刻返回，还有无数人等着他们去处理，没有时间悲伤，更没有时间感慨。
　　只有谢臻和万重山还站在原地。
　　万重山拍了拍谢臻，说：“你有一个好弟弟。……节哀。”
　　谢臻握紧了手里的控制器，哂笑：“处长，现在说节哀，似乎有些早了。有时候，越是恶心的生物，生命力越是顽强。”
　　……
　　沈祭月站在堤坝最上方的平台上。
　　他点开万重山发过来的布局图，确定了控制室的位置。
　　他就要跳入红色的水中时，手环上收到一条消息。
　　勇敢蚂蚁不怕困难：“少校哥哥，沫沫姐姐让我告诉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被蚊子吃掉。”
　　沈祭月愣了一下。
　　很快，对面又发过来一条：“沫沫姐姐好关心你哟～”
　　他抬起手，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回一句什么。
　　可是按下输入框，却又想不到究竟能回什么。
　　他看着脚下翻涌的红色雨水，无数的纳蚊虫卵在里面游动。
　　他想，笨蛋蘑菇真是个乌鸦嘴，他真的被她说中，要被蚊子吃掉了。
　　就这么想着，他一头钻进了红色的潮水中。
　　无数的虫卵瞬间被激活。
　　它们活了过来，变成细长的红色小虫子，往他身体里钻了过去。
　　触手上的皮肤特别厚，虫子进不去，于是就一窝蜂的往上半身涌去。
　　耳道里，鼻孔里，眼睛里……
　　沈祭月一边在水里快速游动，一边心不在焉的想着，如果是那个笨蛋蘑菇一定会问他，这么多虫子钻进身体里疼不疼。
　　他会告诉她，一点也不疼，完全没有感觉。
　　笨蛋蘑菇肯定会继续问，为什么会不疼呢
　　他会告诉她，虫子为了悄无声息的寄生，会分泌一种化学物质，人类被寄生的时候，因为化学物质的作用，不仅不会疼，甚至会觉得很舒服……
　　所以，他现在一点也不疼。
　　沈祭月在水里灵活的游动，很快就找到了总控室。
　　因为年久失修，再加上被雨水浸泡，很多地方都出现了损坏。
　　不过好在万重山给他的信息里，包含了A市的电路方面的工程师给的详细说明，里面有各种情况的应对方法。
　　他对着说明书，开始修理被损坏的设备。
　　他并不需要把整个系统都修好，只用保证控制炸药的系统能够正常运行就可以。
　　突然，他手环上又收到一条消息。
　　勇敢蚂蚁不怕困难：“少校哥哥，陈开哥哥开枪了，说实验室有纳蚊成虫飞进来了。”
　　沈祭月没有理会。
　　他开始快速的排查故障。
　　过了一会儿，许呦呦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勇敢蚂蚁不怕困难：“少校哥哥，怎么办，那些人开始抢实验室的哥哥姐姐们的防护服了。”
　　沈祭月接好了一条断掉的水下电缆。
　　勇敢蚂蚁不怕困难：“少校哥哥，他们要抢我和鲁鲁的防护服，呜呜呜，沫沫姐姐不给他们，他们要打人呜呜呜……”
　　沈祭月回到总控室，打开总控室的电脑。
　　按照说明书开始操作。
　　很快，屏幕上跳出一条绿色的字符消息：
　　【是否启动爆破装置】
　　沈祭月点了：【是。】
　　【请输入最高指令密码。】
　　这些是说明书上都有，当时建造大坝的人留下了完成的资料。
　　沈祭月输入密码。
　　绿色的字变成了红色。
　　【爆破装置已启动，在倒计时完成之前，您依旧可以取消该指令。倒计时：10、9、8、7、6、5、……】
　　勇敢蚂蚁不怕困难：“少校哥哥，快来救我们啊呜呜呜……”
　　【4、3、2、1！】
　　【启动！】
　　随着最后两个红字出现，沈祭月听到不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几乎是同一时间，少年的身影在水中消失。
　　同时出现的，还有许呦呦手环上的消息。
　　死神：【等着。】
　　——
　　第一实验室。
　　所有被特别行动处送来的人，全都被陆扬安排在五楼和六楼。
　　两名特别行动处的队员，也一人一层楼，维持秩序。
　　陈开负责五楼。
　　那一声枪响，是他开的。
　　就在一分钟前，陈开轮流扫描所有人的时候，又出现了一名感染者。
　　这些人在被送进第一实验室之前，已经被扫描过无数遍，确定绝对没有被虫卵寄生，才被送进了第一实验室。
　　但是，现在，又有人被寄生了。
　　只有一种解释，这人是在实验室里被寄生的。
　　可是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都经过严格的消毒，绝对不可能有雨水被带进来。
　　除了纳蚊成虫。
　　实验室有通风管道。
　　纳蚊成虫可以通过通风管道进入实验室。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那一声枪响的缘故，大家耳朵有瞬间的耳鸣。
　　耳鸣过后，就是无处不在的嗡嗡声。
　　“纳蚊……是纳蚊……纳蚊的成虫飞进来了！”有人惊恐大叫。
　　陈开伤还没好，苍白着一张脸说：“没有成虫！外面雨这么大，成虫飞不进来。”
　　“不不不，肯定是成虫，你没听见吗，嗡嗡嗡……嗡嗡嗡……到处都是。”
　　这些刚得救，一口水还没喝的人们，再次陷入面临死亡的恐慌。
　　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一句：“我们要防护服！”
　　人群立刻被点燃。
　　只有防护服，才能保护自己不被纳蚊叮咬寄生。
　　五楼的人们站起来，走了出来。
　　六楼的人听见，也跟着他们站起来，走了出去。
　　他们知道，第一实验室有防护服。
　　他们来的时候看到了。
　　将近五千人，来到了七楼。
　　所有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几乎都在七楼。
　　他们守着许沫沫，在净化雨水。
　　七楼的门被推开，五千人站在门外，看着里面的景象。
　　这些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几乎每一个都穿着白色的防护服。
　　人们的眼睛红了起来，有些甚至开始流泪。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没有防护服”
　　“你们吃的，穿的，用的，哪些不是我们生产出来的现在我们这些人就被抛弃了吗”
　　“我的孩子才三岁。”
　　“你们穿的防护服，是我生产的。”
　　“因为我们不像你们那样聪明，有价值，我们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利吗”
　　“我们是被抛弃了吗”
　　一声声质问，陈开手里的枪似乎有千斤重，压得他的手慢慢垂了下去。
　　他有时候也会在想，为什么呢
　　因为面对灾难，人类的所有的文明和法律就都成了屁话了吗
　　人的生命就像菜市场的青菜萝卜，可以被放在天平上称重了吗
　　你价值高，就可以多活几天，你价值低，现在就可以被抛弃。
　　这些人伸出手，不约而同的说：“我们也需要防护服。”
　　实验室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
　　包括许沫沫，她也收回了菌丝，抱住了两个扑过来的小蚂蚁。
　　没有人出声。
　　那声枪响，大家都听到了，也基本上得到了同样的结论。
　　实验室里，应该有成虫飞进来了。
　　有一只就可能有第二只，第三只……
　　防护服只有这么多，给别人，死的就有可能是自己。
　　不知道是谁，或许是恐惧，或许是愤怒，也或许是崩溃于这种无声的压力，说了一句：“你们不要太过分，我们收留你们，给你们东西吃，给你们水喝，你们还想要防护服，我们实验室防护服还不够分呢！”
　　实验室里一共有员工六百多人，但是所有的防护服加起来，也不过只有不到两百套。
　　他们已经默认这些防护服留给核心的科研人员了。
　　可是这句话，在这种场景下说出来，无异于火上浇油。
　　许沫沫眼睁睁看着，那些人红着眼睛充了进来，开始撕扯大家身上穿的防护服。
　　有些防护服被撕破了，他们就喊着，那就大家一起死。
　　许呦呦快吓哭了，给沈祭月发消息，希望他能快点来救大家。
　　他们还找到了许呦呦和鲁鲁的防护服。
　　许呦呦看到，眼泪都掉下来了，想要跑过去抢回来，被鲁鲁死死拽了回来。
　　鲁鲁拉着许沫沫和许呦呦躲到了角落里。
　　他们三个都没有防护服在身上，只要躲起来，暂时还是安全的。
　　混乱中，陈开开了枪，可是已经没人在乎了。
　　突然，许呦呦的手环响了一下，他看到了沈祭月的回信。
　　“少校哥哥来救我们了！”
　　小蚂蚁惊喜的嗓音还没落下，一道狰狞可怖的身影就出现在人群中央。
　　沈祭月浑身湿透，红色的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流淌，那些触手上也满是红雨，扫过之处，在地板上留下大片密密麻麻，已经被激活的虫卵。
　　激愤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连忙后推，几乎是立刻就在他周围空出一大片空地。
　　谁都不敢靠近他。
　　他身上全是蠕动的虫子。
　　连那双金色的眼睛里，都能看出有红色的虫子在里面蠕动。
　　谁都看得出来，他已经被彻底寄生了！
　　此刻，他就是整个实验室里最危险的存在。
　　虽然，就算他不被寄生，也是最危险的存在。
　　沈祭月抬起一根触手，湿漉漉的唇色红的诡异。
　　他笑：“谁再动一下，我带谁一起死。”
　　没有人再动手，也没有人再叫喊，大家安静下来。
　　“很好。”沈祭月看着大家：“你们有什么诉求”
　　人群对视一眼，最后一个抱着孩子的男人鼓起勇气率先开口：“实验室里进了纳蚊成虫，我们需要防护服。”
　　“很合理的诉求。”沈祭月回头，问：“实验室有多少防护服”
　　陆扬扶正被撕扯得歪歪扭扭的眼镜，说：“不足二百套，刚才扯坏了十七套，现在还剩下一百八十二套。”
　　沈祭月看向人群：“在场的有将近五千人吧一百八十二套，你们准备怎么分”
　　没有人回答。
　　是啊，只有一百八十二套，五千个人，怎么分
　　有人颤抖着声音说了一句：“可是，我们现在一套都没有啊。”
　　这话一出，大家又再次激动起来，“对啊，我们连一套都没有，有了再讨论怎么分也不迟。”
　　少年的娇艳的唇翘了一下，“我倒是有个主意，相对来说比较公平，你们愿不愿意听听”
　　“……你说。”
　　沈祭月：“一共一百八十二套防护服，给实验室的人留八十二套，剩下的一百套给你们，每人穿一个小时，然后轮流给下一个人，直到灾难结束。具体的顺序由抽签决定。穿上防护服的人，要负责清查实验室里的纳蚊成虫，并且配合实验室的其他工作。损坏防护服或者不遵守规则者，丧失使用权。这样，你们每个人都能得到平等的保护时间，我们谁也不知道谁在什么时候会被纳蚊叮咬，所以，就把一切交给运气，怎么样”
　　大家窃窃私语起来。
　　沈祭月这个提议，确实是大家能想到的最公平的提议。
　　还是有人不服气，问：“实验室一共才六百人，就有八十二套防护服。我们有五千人，凭什么只有一百套”
　　沈祭月金色的瞳孔看过去，“就凭防护服是他们让给你们的，够了吗”
　　那人被沈祭月看得一哆嗦，再加上大部分人经过商议之后，同意了沈祭月的提议，于是，没有人再提出异议。
　　陆扬安排人给大家分发防护服。
　　防护服分好，陈开走到沈祭月面前，低声道：“抱歉，少校。”
　　沈祭月的眼白几乎已经成了血红色。
　　那些虫子在他身体里快速增殖。
　　他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太心软了。”
　　陈开也知道，如果他第一时间能够强硬处理，就不会损失十七套防护服。
　　十七套防护服，很可能就是十七条人命。
　　他只能又回答一句：“抱歉。”
　　沈祭月笑了一下，“知道你心软，所以就不麻烦你了。”
　　一根触手不知何时勾走了他身上的枪。
　　沈祭月回头，视线第一次落到许沫沫身上。
　　少年吊儿郎当的说：“喂，小蘑菇，离我远一点，免得被血溅到。”
　　他的样子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命，触手控制着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我身体里都是虫卵，被血溅到，也是会感染的哦～”
　　

第30章 【Chapter 30 】
　　【 30 】
　　许沫沫从来没有见过沈祭月露出这样的眼神。
　　从第一次见面， 他就一直都是，傲慢、古怪、脾气差、仗着自己厉害就随便欺负别人，还喜欢吃蘑菇的邪恶人类！
　　那双冰冷的金色瞳孔里， 不是嘲讽就是不耐烦、偶尔还会充满恶意的嘲弄。
　　可是，不管怎样，邪恶人类沈祭月那双金色的瞳孔一直都是明亮而且璀璨的。
　　可是现在，那双眼睛变成了被虫子爬满的红色。
　　漂亮的金色暗淡下去， 像是失去了某种特别神采。
　　他的眼神，像是在向她， 向这个世界告别。
　　带着他身体里的虫子，把他的身体完全送给了那些虫子。
　　许沫沫抿紧了唇。
　　她有些生气。
　　不， 她这会儿特别生气。
　　明明是她先找到的他， 先预定的触手。
　　可是， 她守了这么久的菌床， 还什么都没得到， 就被那群虫子抢先吃光了。
　　许沫沫没有后退。
　　她上前了一步，有些生气的说：“我让你保护好自己的。”
　　沈祭月“啊”了一声，淡淡道：“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许沫沫并不在乎他到底去做了什么。
　　她只知道， 自己的宝贝菌床要被那群虫子吃光了。
　　她第一次讨厌一种生物。
　　她讨厌蚊子！
　　许沫沫又上前了一步， 漂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一点都不怕他身上的虫卵。
　　沈祭月竟然下意识退了一步。
　　她的眼神充满了控诉，仿佛他辜负了她什么。
　　许沫沫又上前一步。
　　这些坏蛋蚊子毁了她的菌床。
　　她要把这些可恶的虫子全都吃掉！
　　沈祭月又后退了一步。
　　许沫沫向前一步， 沈祭月就后退一步。
　　两人之间始终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直到沈祭月退无可退。
　　少年苍白的皮肤下，已经明显能看出红色的虫子在皮肤下面蠕动。
　　他扯出一抹苍白的笑，依旧满不在乎道：“算了算了， 我换个地方就是了，免得吓哭你这朵笨蘑菇……”
　　话音刚落， 少年狼狈的身影就再次凭空消失。
　　特别行动处楼顶，万重山和谢臻站在那里等消息。
　　按照预计，沈祭月应该已经完成任务了。
　　但是，他们并没有受到沈祭月的任务回执。
　　倒是特别行动处的其他队员开始汇报，说雨水虽然仍在上涨，但是速度放慢了许多。
　　这说明，堤坝已经被炸毁了。
　　沈祭月完成任务了！
　　现在仍然上涨是因为堆积的洪水太多，等这些洪水顺着堤坝流到下游，A市的水位就开始下降了。
　　万重山看着红色汪洋一样的A市，终于缓了一口气，问：“沈祭月呢他现在什么情况”
　　谢臻用手环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汇报情况。”
　　没人回复。
　　他拨他的手环号，依旧没人接听。
　　万重山：“找到他，不管他是否还活着。”
　　谢臻：“是。”
　　这时，他收到一条让他有些意外的消息。
　　小蘑菇：【谢上校，沈少校走了。】
　　谢臻敏锐的察觉到异常，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拔通了许沫沫的通讯，问：“什么情况”
　　对面，小姑娘的嗓音有些生硬，不像往日那样软糯，像是有些生气。
　　她说：“沈少校好像被虫子寄生了，他要自杀，但是突然又消失了，就那样，嗖的一下突然消失了。”
　　谢臻：“我知道了，你不要急，我知道他在哪儿。等着，我给你回消息。”
　　许沫沫：“好的，谢谢上校。”
　　谢臻挂了许沫沫的电话，万重山问：“什么情况”
　　谢臻：“沈祭月被寄生了，他要找地方处理自己的尸体。”
　　不等万重山吩咐，他又道：“处长，这件事我会处理，我先走一步。”
　　万重山点头，“去吧。”
　　下一秒，谢臻消失在雨幕中。
　　许沫沫挂了电话，两只小蚂蚁这才担忧的问：“沫沫姐姐，少校哥哥要死了吗”
　　这半天的时间，他们亲眼看到无数个被虫子寄生的人被清理掉，其中自然也包括觉醒者。
　　面对纳蚊的寄生，觉醒者和普通人一样脆弱。
　　许沫沫刚想回答自己也不知道，就听见空气中传来男人优雅的嗓音：“不一定。”
　　谢臻凭空出现，两只小蚂蚁看到他，扑过去喊了一声“谢叔叔”。
　　谢臻看着许沫沫，重复了一遍：“放心，他不一定会死。”
　　许沫沫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为什么”
　　这种虫子增殖的速度好厉害，她用所有的菌丝去吃都来不及。
　　谢臻扯了一下嘴角，“有些事情，你不会想知道的。”
　　许沫沫：“可是，他现在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谢臻：“我知道他会去哪儿……他要去处理自己的尸体，纳蚊虫卵很难杀死，现在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用超高温焚化尸体，所以，他一定是找地方处理自己的尸体去了。”
　　“我已经通知所有负责焚化尸体的工作人员，拒绝为他提供服务，没有人帮忙，他是没办法处理自己的尸体的。所以，在找到妥善处理自己的尸体办法之前，他不会让自己轻易死掉的……”
　　“那你们要尽快哦～”
　　一声AI合成的电子音突兀的插进来。
　　谢臻眉头一皱，问：“谁在说话”
　　“我，袁琦。”
　　谢臻表情闪过一丝意外：“袁琦博士”
　　许沫沫就把袁琦博士被寄生，然后把自己头颅取下来和实验室的超级计算机连接的事情说了。
　　谢臻沉默了一秒钟，笑了一声：“袁琦博士，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顿了一下，他又立刻追问：“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袁琦博士：“我看过瞿博士留下的关于沈祭月的实验报告，他拥有超强的自我修复能力，被纳蚊虫卵寄生确实有一定的几率不会死，但是，纳蚊虫卵进化了，最多一个小时就能完全侵占他的大脑，到时候他就算修复，也会成为一个没有记忆，没有思想的婴儿，其实我更想用白痴来形容……”
　　谢臻打断他：“也就是说，我们要在二十分钟之内找到他”
　　从沈祭月接到命令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袁琦博士：“理论上，是的。”
　　谢臻没有再和袁琦博士废话，他再次给全体特别行动处队员发了一条消息。
　　【任何人，在任何地点见到沈祭月，一定要立刻通知我，并且不惜一切代价把他留下来。】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谢臻没有收到任何人的汇报。
　　整个A市，所有的觉醒者，没有人见到过沈祭月。
　　他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二十分钟的时间，就这么一分一分的过去。
　　许沫沫手环上的时间不停的跳动着。
　　谢臻拿着手杖，闭着眼睛等着。
　　他太了解沈祭月了，了解他就和了解自己一样。
　　沈祭月绝对不会任由自己的尸体没人处理，任由体内的纳蚊虫卵顺利发育成成虫飞出来。
　　他绝对会去焚化尸体的地方，绝对不会错。
　　可是，为什么，始终没有人汇报呢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谢臻猜的不错，沈祭月离开实验室，第一个目的地去的就是焚化尸体的地方。
　　因为雨水倒灌，A市的焚化炉大部分被水淹没，暂时废弃，能用的只有少部分。
　　除了焚化炉，还有一些能控火的觉醒者，也能把尸体内的虫卵彻底烧死，其中他最熟悉的一个，就是白火。
　　因为觉醒的天赋是控火，第一滴红雨落地，他就被安排去负责焚化尸体。
　　白火负责的焚化厂在A市工业区的一个炼油厂。
　　这里不仅有助燃用的汽油，还有炼油用的焚烧炉，在白火天赋的控制下，能彻底烧死尸体内的虫卵。
　　沈祭月第一个找的就是他。
　　可是，他没走近，就离开了。
　　炼油厂外面，堆满了特别行动处和城卫军送来的尸体。
　　那些尸体摞成了一座座小山，根本就来不及焚烧。
　　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只能拿着刀，一个个割开尸体的皮肤，去检查虫卵孵化的情况。
　　他们只能挑选那些马上就要孵化出成虫的尸体率先焚烧。
　　剩下的只能继续泡在水里。
　　如果继续这样一刻不停的往这里送尸体，用不了多久，这些尸体就会因为来不及焚烧而孵化出大量的成虫。
　　沈祭月转身去了下一个焚化点。
　　一样的情况。
　　他只好去下下一个，下下下一个……
　　所有的焚化点，没有例外，尸体全都堆成了山。
　　他伸出指甲，划开了自己的胳膊。
　　红艳得诡异的血肉中，无数的虫子在里面蠕动。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血肉格外有营养，他身体里的虫卵，似乎比别的尸体里的虫卵要更大更健壮，孵化的速度也更快。
　　不到一个小时，这些虫子已经长到了一厘米长。
　　他的身体里，几乎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血肉，全都被虫子吃光了。
　　如果这些纳蚊真的因为寄生在他身上，从而进一步进化的话，他绝对不能放这些虫子飞出去。
　　看着已经开始缓慢下降的水位，沈祭月想到一个完美的焚化地点。
　　第一实验室，二十分钟很快过去了。
　　谢臻依旧站在那里等着。
　　他的手环始终没有响起过。
　　袁琦博士叹息道：“时间过了，就算他能侥幸活下来，也会变成一个白痴……”
　　谢臻睁开眼，“你为什么还在”
　　袁琦博士：“我和中央计算机相连，整个第一实验室，我无处不在。”
　　谢臻冷笑一声，拔出枪，对准了墙角的监控。
　　袁琦博士赶紧道：“谢处长怎么这么急瞿博士给你的药是不是快用完了”
　　谢臻：“那又如何”
　　袁琦博士：“那些药我也能配。”
　　谢臻眯起眼：“说出你的目的。”
　　袁琦博士：“我对你和沈祭月十分感兴趣……当然我现在对许沫沫畸变出来的那些菌丝最感兴趣，对你们只是第二感兴趣，如果你愿意配合我做一些小小的实验，瞿博士的那些药，我可以继续为你提供……”
　　不等他把话说完，谢臻就开了枪。
　　“砰！砰！”两枪。
　　一枪打中监控摄像头，一枪打中了扬声器。
　　谢臻：“聒噪。”
　　谢臻和袁琦博士说话的时候，许沫沫一直在旁边发呆。
　　她回想着关于沈祭月的所有记忆。
　　虽然这些记忆很短暂，但是对她这朵生活在密林中的蘑菇来说，来到人类世界的这段时间，尤其是认识沈祭月的这段时间，过得格外精彩。
　　直到谢臻的枪声惊醒了她。
　　许沫沫抬起头，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上校，我知道他去哪儿了。”
　　

第31章 【Chapter 31 】
　　【 31 】
　　沈祭月站在第一实验室外面。
　　漂泊的大雨浇在他身上， 雨水中的虫卵接触到人类的皮肤被激活，但是下一秒就被雨水冲刷到地上。
　　这些虫卵已经钻不进去了。
　　他的身体里，最适合虫卵寄生的血肉已经没有供养更多虫卵的余地， 几乎已经不再增殖了。
　　他在心里计算了一下，用不了三个小时，他身体里的虫子就能飞出来。
　　他在等。
　　等水位下降。
　　等第一实验室里的焚化炉露出水面。
　　现在水位太高了。
　　焚化炉打开，就会涌进去大量的雨水， 把里面的火浇灭。
　　好在第一实验室地势比较高，是水位最先消退的位置。
　　沈祭月计算好时间， 空间穿梭进入关了自己两年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依旧满是雨水。
　　但是排水系统已经开始运行，水位退到了地下室高度的三分之二。
　　这个高度的水位， 只要关门的动作够快， 不让太多雨水灌进去， 焚化炉是可以正常运行的。
　　水下， 沈祭月控制着触手找到了焚化炉的开关。
　　开关被雨水泡坏了， 他直接把开关抽碎，用触手连接了信号。
　　“呜呜呜沈祭月不要，我们换个死法吧被烧死太痛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只有你被虫卵寄生了， 我没有！你这个废物人类！”
　　“我也没有， 我们触手还活着， 沈祭月你想死自己去死了不要带上我们！”
　　“这个身体不是你一个人的！”
　　“呜呜呜我还没有和雌性。交。配过……”
　　察觉到沈祭月的意图，触手们在他脑海中大声吵闹。
　　沈祭月无视了它们的想法。
　　焚化炉的大门咔嚓嚓打开。
　　雨水涌了进去。
　　炙热的高温同时扑面而来。
　　就在他准备跳进去的那一瞬间， 他听到哗哗水流流动的声音。
　　有人游了过来。
　　他似乎感觉到了是谁，站在那里没有动弹。
　　哗哗的水声很快来到他身后。
　　近在咫尺的位置。
　　来人停了下来。
　　然后，他感觉到少女温热柔软的体温， 隔着冰冷的防护服，抱住了他。
　　沈祭月：“……！”
　　她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
　　女孩子软软糯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少校， 你不要死。”
　　沈祭月心里轰然一声。
　　这一瞬间，他有些难以理解到底是什么心情。
　　好像有温热滚烫的液体从心脏里炸开，顺着血液奔流到全身。
　　是虫子吗
　　是虫子要从他身体里冲出来吗
　　他不知道。
　　他想起了很多事。
　　很久很久以前，他第一次出任务，和他搭档的特别行动处队员告诉他，“我有时候也在想，像我们这种人，结局必然是变成怪物，还有什么好挣扎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活着的时候过的开开心心不就好了拼什么命啊”
　　他没有说话。
　　他知道很多特别行动处的队员私下里都会这么想。
　　后来，这个搭档在一次任务中死了。
　　临死之前，他让自己帮他转述了一句话：“我这一辈子，最难过的事就是，到死了都没人道个别。”
　　沈祭月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想到了那么久远之前的事情。
　　那个搭档，已经在他的记忆中褪色很久很久了。
　　他不知道，只是突然间冒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他好像比较幸运，在临死之前，还能有人道个别。
　　“小蘑菇……”沈祭月转身，刚想说什么，一股血腥味就涌上喉头。
　　他控制不住咳了两声，红得诡异的血喷到许沫沫白色的防护服上。
　　他伸手抹了血迹，几乎已经发育完全的红色虫子在血水中扭动。
　　“你看……”他把手上的虫子送到她面前，“我已经被这些虫子完全吃光了……”
　　许沫沫：“没有！”
　　她直视他的眼睛，告诉他：“谢上校和袁琦博士都说，你有可能活下来！”
　　沈祭月：“……”
　　许沫沫：“我的工作还没有结束，你不能死！”
　　而且，她还没有拿到她心心念念的菌床！
　　“没错……滋滋……我刚经过测算……滋滋……你活下来的概率高达58%……”
　　扬声器里，再次传来袁琦博士的电子合成音。
　　因为里面灌满了雨水，声音滋滋啦啦的。
　　“不过，滋滋……如果你再拖延下去，概率就……滋滋……要归零了。”
　　“怎么样要不要让许沫沫给你做个手术”
　　袁琦博士十分卖力的安利许沫沫的技术，“你放心，我的头颅就是许沫沫取下来的，非常完美，她的手非常稳定，是个天生的外科医生。”
　　沈祭月看向许沫沫，那双暗淡下来的金色瞳孔，慢慢亮起微弱的光来。
　　他心里隐隐有种奇特的预感。
　　她，会给他带来新生。
　　实验室九楼，盛放袁琦博士头颅的房间里，监控视频滋滋啦啦的拍到了地下室的全部画面。
　　虽然极不清晰。
　　但是依旧可以看到完整的过程。
　　许沫沫抱住沈祭月那一刻，培养液中的头颅兴奋的“哦”了一声，问玻璃培养基外面的谢臻：“刚才陆扬抽沈祭月的血重新做了一次基因鉴定，确定了他的畸变指数上升到了98.3%，按理说他应该基本上失去了人类的感情，你说，他现在的态度，是被激素控制下的雄性生物本能，还是包含了更高级的人类的感情”
　　谢臻握着手杖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但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无懈可击的完美微笑，完美到有些假。
　　他说：“我只是特别行动处的成员，不懂这些高深的科学。”
　　“不应该啊……”袁琦博士似乎听不出来他的嘲弄，喃喃自语道：“你和沈祭月的联系应该比双胞胎更紧密，你们应该会有一定程度上的感情迁移。你感觉不到他的感情状态吗”
　　谢臻继续微笑：“容我提醒一句，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并未得到科学证实，您作为人类目前最优秀的科学家之一，不应该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袁琦博士：“这不叫无稽之谈。就像上帝是否存在一样，你能证伪吗”
　　谢臻：“您是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袁琦博士：“科学诞生于哲学，而哲学脱胎于神学，作为三维生物的人类，只能看到三维极以下世界的科学，更高维度的世界里的科学是什么，人类怎么会知道呢……啊，麦克风通了……”
　　谢臻站在旁边听完了袁琦博士和沈祭月对话，等到沈祭月点头同意，袁琦博士切断了麦克风，谢臻笑了一声，走到袁琦博士盛放头颅的培养基面前。
　　他弯腰，直视袁琦博士那双凸起的眼球。
　　“你没有告诉他，他的大脑已经被虫卵侵蚀，就算手术成功，他活了下来，也会变成白痴。”
　　袁琦博士：“这并不重要，不是吗”
　　谢臻突然笑了，“袁琦博士，你是个合格的科学家，合格的科学家就应该抛弃所有人伦道德，一切只为求知，你做到了。”
　　说完，他屈指一弹，当啷一声，培养基开始震动。
　　剧烈的水波冲击着袁琦博士的头颅。
　　他满脸痛苦，发出一声惨叫。
　　而谢臻，已经消失了。
　　——
　　沈祭月躺在了实验台上。
　　这次，和给袁琦博士取头颅的时候配置一样，许沫沫主刀，孙晴当助手。
　　沈祭月不肯用麻醉，他躺在实验台上，金色的瞳孔一瞬不瞬的盯着许沫沫。
　　她穿着防护服，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温和纯净，比他见过的任何人类的眼睛都要干净。
　　许沫沫在沈祭月的注视下，按照袁琦博士的要求，切开了少年的胸膛。
　　和袁琦博士相比，沈祭月体内的虫卵格外的健壮，每条都比袁琦博士身体里的粗两倍。
　　这些红色的虫子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吃空了少年体内所有的内脏。
　　它们甚至已经孵化出了一对红色的眼睛。
　　这些虫卵暴露在空气中，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竟然从沈祭月体内跳了出来，像是一群巴巴乱跳的红色的蛆虫。
　　有虫子落到了许沫沫防护服上，这些虫子竟然张开嘴，开始啃咬防护服。
　　这些特殊材质的防护服，很快就被虫子咬出一个洞。
　　许沫沫的菌丝立刻伸出来，吃掉了这条虫子。
　　其他人就没那么安全了，大家连忙用化学药品把虫子冲下来。
　　但是，他们不能继续帮忙了。
　　沈祭月体内虫子太多，还一直往外跳。
　　这些防护服太珍贵，不能这样浪费。
　　于是，实验台前就剩下许沫沫一个人。
　　沈祭月笑了一下，哑声道：“我身上养出来的虫子是不是格外美味”
　　许沫沫把他的肺拿了出来。
　　上面已经被虫子彻底蛀烂了，刚才他咳血咳出来的，应该就是肺部的虫子。
　　许沫沫认真品味了一下，点头：“比别人身上的肥嫩一些。”
　　沈祭月笑出了声。
　　带着咕噜咕噜的血沫，和从口腔了爬出来的虫子。
　　许沫沫手里的刀子用力戳了一下他的心脏，里面也全都是虫子。
　　她说：“你别说话了，虫子都爬出来了。”
　　浪费！
　　沈祭月于是就真的不说话了。
　　他看着她认真的切下他体内所有的脏器，还有皮囊下段血肉，最后只剩下一根脊骨连接着神经和大脑。
　　接下来是触手。
　　触手的构造不知道是不适合虫子增殖，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触手上的虫子要少很多。
　　但是，许沫沫依旧切下来好多好多的触手！
　　好多好多的触手！
　　她要气死了。
　　被虫卵消化过一遍，触手的味道和营养被浪费了好多！
　　她板着一张脸把触手上的被虫卵蛀烂的地方全都切下来，和那些内脏放到一起。
　　身体上的虫子都清理干净了。
　　沈祭月竟然还是清醒的。
　　或许，也不是那么清醒了。
　　他金色的瞳孔几乎完全涣散，迷糊的映出许沫沫的倒影。
　　他听见袁琦博士的电子合成音响了起来：“最后，是大脑。他的大脑被虫卵吃掉了很大一部分，把吃掉的部分也切掉，只留下完好的部位……”
　　“头颅的骨骼结构非常复杂，你可以把菌丝伸进去，像是植物一样顶开他的骨头，这样可以完美的打开他的头盖骨……”
　　沈祭月感受到了，无数的菌丝进入自己的身体，往上蔓延，他的意识更加模糊。
　　在最后一秒，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他能活下来，就问问她，愿不愿意做自己的女朋友。
　　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
　　许沫沫把沈祭月切得只剩下几根由神经相连的触手尖尖，还有一小颗拳头大小的大脑。
　　按照袁琦博士的要求，她把这些残余的部件一起扔进配置好的培养基中，巨大的培养基和袁琦博士的头颅摆到一起，看起来还挺般配。
　　实验室的其他工作人员把许沫沫切下来的东西装好，准备送去焚化室烧成灰。
　　这些虫卵比普通虫卵看起来更难对付，大家不敢掉以轻心。
　　许沫沫犹豫了好久，还是忍不住上前面拦住了工作人员。
　　她眼巴巴瞅着那些蠕动的红色虫子，问：“可以不把这些送去烧掉吗”
　　工作人员磕磕巴巴的说：“啊……为……为什么那要怎么处理”
　　许沫沫笑得眉眼弯弯，开心的说：“我可以把它们全部吃掉！”
　　沈祭月身上长出来的虫子，比雨水里那些虫卵美味多了！
　　工作人员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
　　虽然大家早就看到许沫沫的菌丝吃掉雨水中的虫卵，但是，那种感觉和吃红色的蛆虫还是不一样的！
　　只有袁琦博士接受良好：“给她吃！都给她吃！太神奇了，这都是菌丝造成的改变吗”
　　许沫沫愉快的伸出所有菌丝，伸进了虫子堆里。
　　谢臻临走之前给陈开发了一条消息，等手术结束，让他给自己汇报情况。
　　陈开听说手术结束，把维持秩序的工作暂时交给实验室的安保人员，立刻跑了过来。
　　他进门，就看见许沫沫脸上身体里伸出雪白的菌丝，插进了红色的虫子堆里。
　　小姑娘白净漂亮的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陈开：“”
　　手术前见过的这个女孩他其实一直记在心里，想着等纳蚊虫卵的事情结束，他就试试能不能勾搭过来当自己的女朋友！
　　谁知道，那么乖巧干净漂亮的小姑娘会长菌丝！
　　而且，还喜欢吃虫子！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么多恶心的虫卵，竟然被她吃光光了！
　　许沫沫收回菌丝，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儿。
　　陈开：“……”
　　谢谢，他的爱情死了。
　　——
　　谢臻没有时间在实验室多呆。
　　虽然洪水退了 ，但是外面的形势依旧严峻。
　　个个焚化点都堆积着无数的尸体来不及焚烧，还有无数接触到雨水，但是因为恐惧死亡想法设法逃脱特别行动处和城卫军排查的人们。
　　甚至因为洪水退去，能供这些人藏身的地点变得更多了，排查起来的难度自然也就变得更大了。
　　这些漏网之鱼越多，将来孵化出来的纳蚊成虫也就越多，因为防护服不足，得不到保护而死的人也就更多。
　　谢臻甚至怀疑，50%的人能活下来，都是侥幸。
　　他赶到的时候，李云彦正在搜捕一个感染虫卵的初级觉醒者。
　　这个觉醒者还带着一个孩子。
　　谢臻直接用手杖中的细剑穿透了那人的咽喉。
　　接着，细剑又穿透了那个小孩的咽喉。
　　他闭上眼，握紧了手里的手杖。
　　李云彦赶紧过来，担忧道：“处长，您的腿……”
　　谢臻缓过那股尖锐的剧痛，翘着嘴角说：“没事。”
　　李云彦不放心，“您最近太累了，还休息一下吧，沈少校呢他怎么样”
　　正好这时候，陈开发来了一段视频，是泡在培养基中的沈祭月残留下来的组织。
　　谢臻看了一眼，把手环递到了李云彦面前。
　　他笑：“你看，越是恶心的生物，生命力越是顽强，对吗”
　　李云彦看着谢臻白得有些可怕的脸色，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每一个人都会认为，谢臻这话是在说沈祭月。
　　可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些话其实也是在说谢臻自己。
　　可是这是谢臻的逆鳞，谁都不能碰。
　　李云彦只能继续道：“处长，您休息一下吧”
　　谢臻握紧了手杖，唇色也变得惨白。
　　他看了一下时间：“十分钟，我十分钟后过来。”
　　说完，不等李云彦回答，他就在原地消失了。
　　A市某个特别行动处的宿舍内，谢臻直接倒在了床上，他甚至连手杖都拿不稳，掉到了地上。
　　他咬着牙，脱下了特别行动处笔挺的裤子，露出从腰往下，冰冷的金属下肢。
　　

第32章 【Chapter 32 】
　　【 32 】
　　许沫沫吃完饭， 被袁琦博士叫了过去。
　　两个巨大的玻璃培养基中，一个放着袁琦博士的头颅，一个放着沈祭月的残留的身体部件。
　　看到许沫沫两个泡在营养液中的奇怪生命一起扭“头”看了过来。
　　“快过来快过来……”袁琦博士热情的招呼许沫沫， “你看，这些触手里应该还有残留的意识，它们很喜欢你。”
　　随着袁琦博士的话，那些泡在营养液中， 仅剩拇指大小的触手尖尖，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 朝着许沫沫的方向飘了过来。
　　袁琦博士：“你伸出手试试。”
　　许沫沫依言伸出手，贴在了玻璃培养基上。
　　那些触手尖尖立刻飘过去， 和她的手掌隔着一层玻璃， 紧紧贴在一起。
　　有的触手尖尖还撒娇似的， 在玻璃上蹭她的手掌心。
　　许沫沫突然想起之前在迷雾之城， 沈祭月送了自己一根触手尖尖， 当时她就想把菌丝伸进去，试试能不能和触手尖尖说说话，可是怕被沈祭月发现， 没有行动。
　　现在， 沈祭月这个样子……她好像……可以……试一试
　　雪白的菌丝从许沫沫指尖伸出， 顺着培养基伸进了营养液中。
　　那些触手尖尖对菌丝没有一点防备，欢快的游过来， 簇拥在菌丝周围。
　　菌丝轻而易举的就接入了触手尖尖的神经。
　　可是，许沫沫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只感受到一种奇怪的喜悦。
　　像是她吃饱了的那种喜悦，可又有些不一样。
　　从触手尖尖的神经上传来的陌生情绪， 让她忍不住有些迷茫，但又有些开心。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袁琦博士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着， 向她解释：“你感受到的，是他接触到你的情绪。”
　　他拿到的不仅仅是沈祭月的资料，也有许沫沫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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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许沫沫的菌丝可以通过神经链接读取其他人的记忆。
　　既然能读取记忆，自然也能感知到情绪。
　　许沫沫愣了一下，收回菌丝。
　　他……接触到她的……情绪
　　沈祭月接触到她，心里是这样的喜悦的情绪吗
　　可是，他看起来很讨厌自己，总是欺负她，还嫌弃她是朵笨蛋蘑菇。
　　不过，袁琦博士并没有为她解答这个疑问。
　　他的头颅在营养液中自言自语：“身体只剩下大脑和触手，按理说已经拜托了激素的影响，难道……不不不，还有漏洞，大脑才是最大的性。器。官……也不对，这一条仅对智慧生物成立……”
　　“博士，您找我过来干什么呀”
　　许沫沫等了一会儿，打断了袁琦博士的猜想。
　　“哦……哦！” 袁琦博士这才想起来，道：“你不怕被虫卵寄生，所以请你去给谢臻上校送药。”
　　“送药”许沫沫想起来，刚才谢臻在的时候，袁琦博士说瞿博士一直在为谢臻配药，那些药他也能配。
　　“是，送药。”
　　说话间，许沫沫看到一个智能抽屉自动打开。
　　袁琦博士：“东西就在抽屉里，我刚让助手配好的，你现在给谢臻送去，算算时间，他现在应该非常需要。”
　　许沫沫过去，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装了几支小型注射器，和几个玻璃安剖瓶。
　　瓶子上贴着实验室里只有剧毒药剂才会贴上的黑色骷髅头标记。
　　骷髅头下面还印着四个字：“剧毒，慎用。”
　　许沫沫拿上药剂盒出发了。
　　路上，她给谢臻发消息，问他在哪儿，谢臻没有回。
　　她只好去问白火和李云彦。
　　李云彦告诉她：“谢处身体不太舒服，应该回家了。你去他家里看看吧。”
　　下面附给她一个地址。
　　许沫沫按照地址来到了特别行动处的宿舍楼。
　　这时，倒灌的雨水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街道上除了穿着防护服的特别行动处队员和城卫军，几乎没有行人。
　　城市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塌陷的深坑。
　　枪声接二连三的从巷子深处，或者居民楼里传来。
　　一具具的尸体像是屠宰场的猪，摞在一起拉走焚烧。
　　一个特别行动处的人看到许沫沫，立刻拿着枪过来，扫描之后发现她没有被寄生，这才厉声呵斥她：“你不要命了不待在家里乱跑什么！”
　　许沫沫把手环上和李云彦的消息记录给他看了，说：“我有事要去找谢上校。”
　　那个特别行动处的队员仔细看了一眼许沫沫，终于想起来，这是那天谢处抱回来的女孩。
　　他放缓口吻：“外面太危险了，已经有纳蚊成虫孵化成功，你还是先回去比较安全。”
　　许沫沫：“没事，我体质特殊，不会被寄生。”
　　说着，她用手摸了一下湿漉漉的墙壁，菌丝当着队员的面吃掉了激活的虫卵。
　　队员：“……！”
　　他惊讶的看了许沫沫一秒，拿出一个红色的徽章递给她，“戴上这个，路上不会有人再拦你。要不然你连特别行动处的宿舍楼都进不去。”
　　许沫沫说了一声谢谢，把红色的徽章戴到胸口上。
　　她顺利的来到特别行动处的宿舍楼。
　　来到李云彦给的门牌号前面，敲了敲门。
　　“谢上校。”
　　“……”
　　“谢上校。”
　　“……”
　　房间里，谢臻咬着牙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摸索出一支注射器，还有一个几乎已经见底的玻璃瓶。
　　他用注射器去抽取里面残留的液体。
　　可是里面的液体太少了，在加上他手控制不住的抖，试了好久还是没能抽出来。
　　这时，他听到有人敲们。
　　小姑娘软软糯糯的嗓音隔着门传来，“谢上校。”
　　他闭上眼，没有回答。
　　可是她像是没有脾气一样，不紧不慢的又敲了一次。
　　谢臻依旧没有回答。
　　许沫沫只好道：“上校，你在家里吗袁琦博士让我给你送药。”
　　谢臻闭着眼当做没听见。
　　可是，许沫沫直接拨了他的手环号。
　　嗡——嗡——嗡——
　　手环振动的声音，隔着一层单薄的门板，传了出去。
　　许沫沫自然听到了手环的振动。
　　她松了口气，小声道：“上校不想开门的话，我把药放在门口地上咯……”
　　许沫沫弯腰把药剂盒刚放下，门打开了一条缝。
　　她抬头，看到门缝后的人，有些意外。
　　他似乎在强忍着某种痛苦，连站都站不稳了，扶着门板站在那里，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
　　他从门缝里伸出苍白修长的手，嗓音微哑隐忍，道：“给我。”
　　许沫沫站起来，把药剂盒递到他手里。
　　谢臻拿到药剂盒就想关门，可是门还没关上，许沫沫就听见里面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
　　门吱呀一声完全打开了。
　　谢臻倒在地上，上半身穿着特别行动处的制服，下半身什么都没有穿，从腰部往下，露出银白色的金属下肢。
　　金属和上半身相连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把金属下肢顶得歪歪扭扭。
　　许沫沫呆了一下，脑子里一瞬间闪过很多念头。
　　她想起会长爷爷说，谢上校的畸变指数非常高。
　　她想起那天碰到谢臻的腿就觉得格外坚硬冰冷。
　　原来他的腿，真的不是生命体，而是金属。
　　她又想起袁琦博士的话，和刚递给他的盒子，好像一瞬间明白了许多。
　　许沫沫讷讷的说：“对不起。”
　　谢臻用手撑着转过上半身，金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他的脸，许沫沫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见一声平静的“滚。”
　　许沫沫有些犹豫。
　　她不太确定作为一个人类，现在是按照谢臻的话“滚”，给谢臻留一些自尊比较好，还是无视谢臻的话，帮他处理好目前的麻烦比较好。
　　她衡量了两秒钟，觉得人类还是应该实际一些，暂时抛开所谓的尊严问题，处理好目前的麻烦比较好。
　　许沫沫蹲到谢臻旁边，小声说：“上校，我可以帮你。”
　　谢臻知道自己此刻决定不了什么，无视了她，手里用力捏着药剂盒，撑着身体往床的位置爬。
　　他的金属下肢似乎还和神经连接着，也在像人的身体一样一曲一伸着用力。
　　谢臻就在许沫沫的注视下，一点一点的爬到了床边。
　　他颤抖着手打开了药剂盒，从里面取出一支安剖瓶和一个全新的注射器。
　　他把安剖瓶里的药一滴不剩的全都抽出来，然后当着许沫沫的面，取下了金属下肢，露出了和金属下肢链接的位置。
　　那里的皮肤干枯龟裂，像是死了一样。
　　但是，这些干枯龟裂的皮肤上，竟然长出了一个个小小的粉色的肉芽。
　　这些肉芽像是有生命一样，微微蠕动着，顶开了连接着的金属下肢。
　　这些粉色的肉芽，让她想到了沈祭月的触手。
　　就……看起来有点美味。
　　可是，谢臻手里的注射器毫不犹豫的扎进了一个肉芽里。
　　里面的药剂打了进去，肉芽像是被瞬间抽走了生命力，以极快的速度萎缩干枯，变成了一层干枯龟裂的皮肤……
　　谢臻拔出针头，又朝下一个肉芽扎了下去……
　　他的脸色越来越可怕。
　　手也抖的越来越厉害。
　　身上渗出的汗把制服彻底浸透，连金色的漂亮长发，都湿漉漉的贴在了他的脸上。
　　可是，他杀死这些肉芽的动作却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他看起来恨死了这些粉色的小肉芽。
　　直到注射器里的药被打完，每一个小肉芽都死透透，变成干枯的组织，谢臻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抬眸，眼神里毫无情绪，“现在，你可以滚了吗”
　　“……哦。好的。”
　　许沫沫觉得自己的留在这里好像确实没什么作用了，只好慢吞吞的站起来，说：“那……再见，上校。”
　　谢臻闭着眼没有理她。
　　湿漉漉的金发粘在他苍白的脸上，随着男人的呼吸微弱的抖动。
　　许沫沫站起来，走到门口，走出房门。
　　她反手正要关上房门，听见屋子里再次传来东西落地的微弱响声。
　　她忍不住探头又看了一眼。
　　是谢臻手里的注射器掉到了地上。
　　而他，像是昏迷了一样，整个人软软的靠在床上。
　　许沫沫只好又回来，重新来到谢臻面前，轻轻推了推他：“上校，你还好吗”
　　没有反应。
　　“我把你抱上床了哦”
　　依旧没反应。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等你醒了不要骂我。”
　　许沫沫抱着他的上半身，艰难的把他放到了床上。
　　然后，视线再次落到那些已经死掉的肉芽上。
　　死掉的，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想到这里，她赶紧心虚的瞟了谢臻一眼。
　　谢上校依旧闭着眼，看起来苍白脆弱。
　　许沫沫有些忍不住了。
　　她悄悄伸出菌丝，味道还没尝到，她不小心先看到了他的记忆。
　　和沈祭月有关的记忆。
　　

第33章 【Chapter 33 】
　　【 33 】
　　最先被许沫沫看到的， 一般都是很重要的记忆。
　　因为重要，所以被回忆的次数就比较多，记忆也更深刻。
　　许沫沫看到， 自己出现在一个射击场里。
　　里面都是十来岁左右的小孩子，有男有女，男孩比较多一些。
　　最后一轮射击过后，教练喊了停， 所有孩子们放下手里的枪出去集合。
　　虽然大家年纪都很小，但是许沫沫依旧认出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教练拿着成绩单， 说：“今天的训练结束，前五名依旧是谢臻， 文泽， 陈瑶， 孟听舟， 柳青。大家回去之后好好休息， 明天早上五点继续。好了，解散。”
　　谢臻眼角的余光扫过墙上的挂钟，许沫沫注意到， 这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孩子们一哄而散， 拿上自己的东西离开射击场。
　　这是谢臻第一视角的记忆。
　　许沫沫感觉到有人拦住了自己的肩膀。
　　她回头， 是一个自己没见过的男孩子。
　　这个男孩叫文泽，刚才教练念成绩单的时候， 念到了他。
　　文泽看起来和谢臻的关系非常好，勾着他的肩膀问：“哎，我听说你爸爸好像发现了末日的真相， 对吗”
　　谢臻的兴致看起来并不高，“不清楚， 大陷落到现在，很多科学家宣称过，自己发现了末日的真相，可现在末日依旧在继续。”
　　文泽：“但是你爸爸不一样！你爸爸是天才！而且你爸爸不是找到了一种奇怪的液体吗……哎，你别走那么快。”
　　他拉住谢臻，“好像是什么神血对吗你快给我讲讲，神血到底是什么，用了神血普通人就会变成觉醒者对吗”
　　谢臻抬眸问他：“你很想变成觉醒者”
　　文泽：“对啊！难道你不想”
　　“谢臻当然不想。”又有一个小男孩加入了话题。
　　这个男孩子许沫沫认识，是孟听舟。
　　孟听舟嘴角挂着嘲讽的笑：“谢臻的小姨就是被失去理智的觉醒者杀死的，你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吗，难道不知道吗”
　　文泽愣了一下，小声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谢臻：“没事。”
　　文泽：“你是因为这个讨厌觉醒者的吗”
　　谢臻想了一下，摇头：“不仅仅，我接受不了失去对自我的控制，我不想变成凭动物本能活着的怪物。”
　　孟听舟：“那你呢你为什么想要成为觉醒者”
　　文泽没有任何犹豫就回答：“因为我想结束这一切。觉醒者是在大陷落以后出现的，我认为觉醒者比普通人更接近这个世界的真相。我也做好了失去理智，变成怪物准备。到时候你们不要犹豫，杀死我就是了。但是如果有机会，我肯定要成为觉醒者。”
　　谢臻回到家，陈岚和谢归璨还没下班，家里只有妹妹沈暖秋。
　　他和妹妹一个卧室，六岁的妹妹已经自己上床睡觉了。
　　他帮妹妹盖好被子，躺在自己的床上发呆。
　　他想起文泽最后一句话：“我希望为这个世界贡献自己最大的力量，哪怕是变成怪物。”
　　就在他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自私的时候，陈岚和谢归璨回来了。
　　他听见谢归璨的声音：“小臻呢我要跟他讲讲我的实验，他根本就不明白……”
　　陈岚拦住了他：“你小点声。今天太晚了，小臻估计已经睡了。还有小秋，肯定也睡了，明天再说吧，你别把她也吵醒了。”
　　谢归璨的声音低了下去，但是已经能听出语气中的愤懑。
　　“他太不懂事了，他知道现在每天要死多少人吗照这样下去，人类撑不过五十年！他已经十一岁了，不能仅凭自己的好恶做选择。”
　　“我知道我知道，我明天说他，好吗”
　　谢归璨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阿岚，你相信我吗我做过实验，这个世界磁场没变，宇宙波没变，行星没变暗物质没变反物质没变……一切都没有改变，唯一的改变就是地球上突然出现的这种难以解释的乳白色液体，我做过调查，地球上的生物莫名其妙开始进化的时间，和这种乳白色液体出现的时间相吻合……那些信教者说这是神的血，是神血造成了这样的灾难，我不认可。但是我相信，神血和末日之间必然有着某种联系，只是我还没找到……给我时间，我一定能找到！阿岚，你相信我吗”
　　陈岚：“我相信你。我比任何人都相信你。”
　　两人似乎拥抱到了一起。
　　他听见他爸爸用一种十一岁孩子难以理解的语气说：“对不起，你在政府里面，一定为我顶住了很多压力，我贸然开启人体实验，是不符合科学研究的规范的，可是……动物没办法把它们的感知完全告诉我，只有人可以……我在我自己身上做过人体实验了，可是神血对我不起作用……我需要小臻来帮我，如果我不舍得拿我自己的孩子做实验，我怎么说服其他人配合我我需要征集对神血有反应的人……”
　　陈岚：“我明白我明白……你别担心，我明天就和小臻再谈谈，他能理解的……”
　　听到这里，谢臻从床上下来，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黑暗中，十一岁的小少年平静的说：“不用谈了，我愿意配合。”
　　谢臻被送到了一个和第一实验室非常相似的地方。
　　许沫沫看到了那里的名称，是中心实验室。
　　谢臻换上了统一的蓝色条纹的衣服，手上戴了实验室配备的手环。
　　和他一样打扮的人很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这些人都是筛选出来，对神血有反应的人。
　　还有很多人和谢归璨一样，神血在他们体内不起任何作用。
　　谢臻在实验室里见到了他的好朋友文泽。
　　文泽看到他十分开心，炫耀似的扬了扬手上的手环，“谢臻，我通过筛选了。”
　　谢臻笑了一下：“恭喜你。”
　　文泽：“我以为你不会参加这个实验。”
　　谢臻：“那是我爸爸。”
　　文泽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你觉醒了吗我注射神血之后没多久就觉醒了，就是还没表现出畸变方向。”
　　谢臻点头。
　　其实，他在注射神血之前就觉醒了。
　　只不过注射神血之后，能力增强的速度突然加快了许多，是以前的三倍。
　　文泽：“那你畸变方向表现出来了吗”
　　谢臻抿着唇，摇了摇头。
　　但是许沫沫能看到他的思想，她知道，谢臻这时候已经开始表现出畸变的特征。
　　他腿上的皮肤加厚了许多，颜色也变成了暗红色。
　　文泽叹了口气：“希望我能畸变成一只鸟，这样未来有一天，我说不定能飞出中心城，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是到最后，文泽也没能完成他的心愿。
　　谢归璨的实验很不顺利。
　　在这些自愿参与实验的志愿者身上，他没有找到任何的规律。
　　有人对神血毫无反应，有人注射神血之后畸变速度和能力都有显著的增强，有人注射神血之后能力停滞不前，只有畸变速度开始加快，有人畸变和能力一起放缓……
　　总之，各种反应都有，而且完全随机，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时间一年年过去，谢臻的能力越来越强，畸变指数也越来越高。
　　配合谢归璨的实验之余，谢臻加入了A市特别行动处。
　　文泽也一样。
　　文泽的畸变方向是植物系，能力是吞噬。
　　有点类似于许沫沫的菌丝，能够吃掉很多东西。
　　但是文泽吞噬的东西越多，能力就越强，相应的，畸变指数也就越高。
　　可是，文泽没能加入特别行动处，因为谢臻的能力是空间穿梭，能够快速的在中心实验室和特别行动处之间移动，不会耽误实验室的实验。
　　文泽不行。
　　他只能一直待在实验室里。
　　谢臻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给文泽讲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这个世界上又出现了什么样的变异生物，特别行动处是怎么执行任务的。
　　除此之外，还有孟听舟和柳青加入了监察处，陈瑶去了C市，陈瑶也觉醒了，是罕见的精神系觉醒者……
　　谢臻十六岁那年，他的畸变指数升到了95%。
　　他的畸变方向是八腕目，下半身完全变成了触手。
　　文泽的畸变指数也升高到了94%，看起来像是一棵长满了气生根的树。
　　文泽曾经开玩笑说，他的气生根和谢臻的触手长得还挺像。
　　这时，因为长时间没有任何进展，每年又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政府对谢归璨的实验越来越不满。
　　彼时陈岚是科技部的副部长，全靠她和少数的几个人全力支持，谢归璨的实验才能继续进行。
　　但是，谢臻十六岁这年，某天深夜，文泽的畸变指数毫无预兆的突然上升到了100%。
　　那天晚上，谢臻出去执行任务，不在实验室。
　　谢归璨也不在。
　　他去见了几个政府要员，很晚才结束，当天没有再回实验室。
　　谢臻只记得，第二天早上他来到实验室，整个实验室里都是血红色的气生根。
　　实验室里，一千名志愿者，还有二百三十七名研究人员，全都成了气生根的养料。
　　被吸干养分的尸体挂在气生根上，像是一粒粒刚从土里拔出来的花生。
　　谢臻亲手杀了文泽。
　　用他的触手，绞碎了文泽的心脏。
　　杀死文泽之后，他忍不住吐了起来。
　　他跪在地上，像是要把血都从胃里呕出来。
　　谢臻离开实验室。
　　他漫无目的的穿梭，穿梭，穿梭……
　　最后，他在A市隔离带外面的一处空地上停了下来。
　　他看到自己下半身狰狞的触手，和实验室密密麻麻的气生根，还有气生根上挂着的无数的尸体重叠。
　　他又忍不住吐了起来。
　　鲜红的血和金黄色的胆汁被他大口大口的吐出来。
　　整块土地都被染成了深红色。
　　他终于停了下来。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仿佛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想。
　　最后，他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他畸变指数已经达到95%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得像文泽那样。
　　他不能接受。
　　他不能接受自己变成那样的怪物。
　　他要在自己彻底畸变之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是就算死，他也不能带着这些触手，像个怪物一样死去。
　　谢臻捡起了一快尖锐的石头，朝自己的腰部恨恨砸了下去。
　　他的身体一分为二。
　　只有上半身，才是人类谢臻。
　　

第34章 【Chapter 34 】
　　——文/珊瑚树
　　【 34 】
　　谢臻疼得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或许是很久，也或许是一瞬间，许沫沫眼前的漆黑变成了炙热的红色。
　　谢臻的眼皮动了动， 睁开眼，看到灿烂的阳光。
　　他竟然没有死！
　　他低头，看到腰部的伤口竟然已经愈合了。
　　有新鲜的，粉嫩的触手从腰部重新长了出来。
　　还没长大， 只有十几厘米长。
　　正活力四射的蠕动着。
　　谢臻又想吐了。
　　他扭头，没吐出来。
　　他砸下来的触手消失不见了。
　　附近却多了另一个自己。
　　缩小版的自己。
　　一个和他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看起来最多只有十来岁的小男孩光着身子坐在不远处，腿上的皮肤是和触手一模一样的暗红色。
　　他刚杀死了一只变异的兔子， 手上鲜血淋漓。正在啃食兔子的尸体。
　　看到谢臻醒来， 小男孩露出天真稚嫩的笑容， 叼着兔子尸体爬过来。
　　谢臻脑子里嗡得一声。
　　他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没有死。
　　他下半身的触手也没有死， 而是长出来一个新的生命。
　　和他一模一样的生命。
　　他握紧了旁边的石头， 高高举了起来。
　　可是，这个缩小版的“谢臻”爬过来，把兔子尸体放到地上， 伸出小手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乌黑的瞳孔看着他， 嘴里艰涩的吐出一个人类的音节：“……吃。”
　　谢臻手里的石头掉落。
　　他没有吃兔子的尸体。
　　十六岁的少年，蜷缩起自己仅剩的上半个身体， 终于控制不住的痛哭出声。
　　从他懂事起，就没有哭过。
　　答应谢归璨参与实验，发现自己表现出畸变特征， 变成下半身长满触手的怪物，亲手杀死自己最好的朋友， 到砸断自己的身体选择死亡……
　　他从来没有哭过。
　　直到这一刻，所有绷紧的神经，伪装的坚强，全都分崩离析。
　　他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谢臻大哭了一场，终于平静下来。
　　他还有爸爸妈妈妹妹，实验室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故，不知道后续会怎样，会不会影响到他的家人。
　　他现在还不能死。
　　谢臻看向旁边的小男孩，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些狰狞的触手，和实验室里密密麻麻的气生根和干枯的尸体。
　　他强忍着恶心对他说，“在这里等着。”
　　说完，他就离开了。
　　他甚至在心里想着，希望这个恶心的生命能遇见一个S级的异化生物，被异化生物吃掉。
　　谢臻穿梭到了A市第一实验室。
　　他在A市执行任务的时候，认识了瞿博士。
　　彼时，瞿博士还不是第一实验室的负责人，只是一个助理研究员。
　　谢臻半个身子出现在瞿博士面前，瞿博士被他吓得差点跳起来。
　　他脱口而出，“你真的把触手砍下来了”
　　谢臻：“我之前请你帮我做的金属下肢做好了吗”
　　瞿博士：“做是做好了，不过……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了吗那是剧毒，注射之后会持续性的杀死你新生的组织，你会非常非常痛苦，直到药效耗尽，或者你的身体彻底死亡。但是药效耗尽，触手就会重新长出来，你要不停地补药……”
　　谢臻打断他：“我决定了，你动手吧。”
　　瞿博士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好吧。”
　　谢臻躺在实验台上，瞿博士拿出了许沫沫刚送过来的那种药剂，然后一点一点的注射进那些新长出来的肉芽里。
　　那些肉芽快速的干枯萎缩，变成死皮一样的组织。
　　瞿博士帮他注射完药物，又帮他穿上了金属的下肢。
　　谢臻似乎非常的疼，他从实验台上下来，还没站稳就重重的跪到了地上。
　　瞿博士想去扶他，被他挥手推开。
　　他颤抖着站起来，再跌到，跌倒再站起来，站起来再跌到，跌到再站起来……一次又一次的尝试，他终于能勉强走路。
　　谢臻说了一声谢谢，就穿梭离开了第一实验室。
　　他重新回到丢下小男孩的地方。
　　此时已是深夜，明亮的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高远皎洁，悲悯的月光撒下来，笼罩着这个残酷的世界。
　　他以为那个小孩儿会死。
　　可是他非但没死，还又杀了一个A级的变异狼。
　　代价不过是手臂上多了几个正在愈合的血洞。
　　谢臻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
　　只能忍着厌恶和许沫沫理解不了的复杂情绪，把小男孩拎了起来。
　　他看着高天孤月，说：“以后，你就叫沈祭月吧。”
　　许沫沫还想继续往下看，可是她的头突然有些昏昏沉沉的，看到的记忆的画面也变得眩晕。
　　她有些迟钝的想起来，自己吃掉那些死去的肉芽，不会也中毒了吧
　　然后，她就晕了过去。
　　谢臻用了几十年这种药，身体已经产生了一定的抗药性，他很快就醒了过来。
　　意识朦胧间，他觉得胸口沉沉的。
　　伸手摸过去，是温热柔软的触感。
　　他愣了一下，睁开眼。
　　白白嫩嫩的小姑娘趴在自己的身上，正睡得安稳恬静。
　　像某种柔软无害的小动物，小小一只，蜷缩在自己怀里。
　　他的手正贴在她的脸上，旁边就是少女纤细白皙的脖颈，脆弱到他轻轻用力，就能掐断。
　　几缕雪白的菌丝从她身体里伸出来，另一端连着自己腰部坏死的组织。
　　谢臻伸手把菌丝拔出来，简单思索了一下，觉得这朵小蘑菇大概率又是因为贪吃中毒了。
　　他检查了一下许沫沫的身体，发现没什么症状，只是简单的昏睡，这才放下心来。
　　谢臻看着她发了会儿呆。
　　奇特的，大脑完全放空，什么都没力气去想。
　　只是单纯的觉得，这种宁静而安稳的时光，在他生命中真是太少太少了。
　　“嗡——嗡——嗡——”
　　手环的振动打断了他，几乎是瞬间，谢臻又恢复成了那个无懈可击的完美谢处。
　　他“喂”了一声。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立刻道：“地点发给我，我三分钟后到。”
　　谢臻挂了通讯，用手托着许沫沫的脸，把她放到床上继续睡觉，自己艰难的爬下床，重新戴上金属下肢，以最快的速度穿好制服，拿着手杖从房间里消失。
　　许沫沫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有点昏昏的。
　　谢臻不见了，床铺也凉透了。
　　她呆了一会儿，这才有空打量这间屋子。
　　谢臻的房间很简单，简单到有些简陋。
　　屋子里唯一的装饰，是两张照片。
　　两个人许沫沫都在谢臻的记忆中见到过，一个是十几岁的文泽，一个是他的妹妹沈暖秋。
　　她忍不住想起沈祭月。
　　沈祭月原来是从谢臻砍下来的触手中长出来的啊。
　　沈祭月知道吗
　　他看起来并不知道的样子。
　　许沫沫想起谢臻记忆里，叼着兔子给谢臻吃的人类幼崽，又想起袁琦博士说，沈祭月就算活过来，也会变成白痴。
　　白痴的话，就像谢臻记忆中那个样子吗
　　可是白痴的沈祭月好大方哦～
　　许沫沫起了坏心眼儿。
　　如果她趁沈祭月变成白痴的时候，哄他送给自己一根触手，他……应该会送给她的吧
　　毕竟，谢臻什么都没做，他就送了谢臻兔子吃。
　　想到这种可能，许沫沫立刻来了精神，头也不晕了，身上也有劲儿了。
　　她连忙站起来回实验室。
　　路上，许沫沫隐隐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儿，虽然红色的雨水依旧在下着，但是她似乎听到了一种别的声音。
　　嗡嗡嗡的声音。
　　像是蚊子在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枪声似乎也变得更密集了。
　　许沫沫匆匆回到实验室，刚进去就看到一个熟悉的男人红着脸在和实验室的保安队长乔鑫争执着什么。
　　看到许沫沫，男人像是找到了救星，“妹妹，你帮我求求情，我没有破坏规则，我就是想把我的一个小时防护服时间给我的孩子，该我去抓蚊子我也不会推辞，我就是想把活命的机会给我的孩子而已。”
　　说着，他眼里流出了眼泪。
　　许沫沫看向乔鑫，乔鑫冲她摇了摇头。
　　许沫沫于是也摇了摇头。
　　男人眼睛立刻红了起来，“我只是想把我的时间给我的孩子，你们都没有孩子吗你们都是冷血的怪物吗”
　　乔鑫：“规定就是规定，任何人的防护时间不得以任何方式转移给其他人，父子也不例外。”
　　说着，他把男人押走了。
　　“小蘑菇，你回来了”
　　许沫沫回头，看到穿着防护服，手里拿着喷壶的孙晴从远处走过来。
　　许沫沫叫了一声孙老师，孙晴笑起来，“我把容易藏蚊子的犄角旮旯里再喷点杀虫剂，应该也有点作用。”
　　说着，她语气稍微沉重了一点点，“已经确定了，有大量的纳蚊成虫飞了出来。”
　　许沫沫：“我回来的路上好像听到了蚊子嗡嗡嗡叫。”
　　孙晴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目光顺着许沫沫刚才的视线看过去，她突然问：“是不是觉得这些规定太冷酷，乔鑫太不懂变通了”
　　许沫沫摇头：“我不知道。”
　　她好像永远也理解不了，人类为什么要制定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规则。
　　有些时候，这些规则难以理解，可是有些时候，这些规则又仿佛十分有道理。
　　她是真的不知道。
　　孙晴又叹了口气：“如果父子之间可以转移防护时间，那夫妻呢情侣呢至交好友呢如果这些都可以，如何保证不会出现弱者被迫‘自愿’奉献自己的时间给强者呢一个人跳出来说，某某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好爱人……我自愿把我的时间无偿送给他，但是其实是被胁迫的呢毕竟五千人，我们不可能监视他们的一言一行。”
　　许沫沫明白了。
　　她乖乖的说：“谢谢孙老师。”
　　孙晴长得漂亮，而且每次都很会很详细的为她解释很多很多她不太明白的事情。
　　她觉得，孙晴是她遇见的最好的人类之一了。
　　孙晴笑了一下，又问：“谢上校的药送过去了”
　　许沫沫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孙晴：“因为药是我配的啊，袁琦博士那个样子，只能指使我干活。”
　　许沫沫：“对哦。”
　　孙晴以前是瞿博士的助理研究员，现在应该是袁琦博士的助理研究员。
　　孙晴：“既然送完药了，那就赶紧去看看沈少校吧。”
　　许沫沫：“他怎么了吗”
　　孙晴：“沈少校……长得太快了，你快去看，做好心理准备，否则一定会被吓一跳。”
　　

第35章 【Chapter 35 】
　　【 35 】
　　许沫沫也很好奇沈祭月变成什么样了。
　　她和孙晴告别， 上楼。
　　实验室里，除了极少数人穿着防护服的人在忙碌，其他人都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 或躺或坐，尽力减少能量消耗。
　　路上还遇见了实验室的工作人员。
　　看见许沫沫，对方笑着说：“小蘑菇回来了忙完了记得来过滤雨水啊。”
　　许沫沫乖乖的答好。
　　她来到盛放沈祭月和袁琦博士培养皿的实验室门外，还没进门， 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很多人在说话， 还有人类幼崽的在哭。
　　她推开门，里面的场景比她想的还要混乱。
　　鲁鲁额头上只剩下一根触角， 另一根齐根断掉， 伤口的地方流了好多血。
　　小蚂蚁哭得凄惨， 旁边几个实验室的研究人员在哄他：“小朋友别哭了， 触角掉了还能缝上， 别哭了，等你沫沫姐姐回来，让她给你缝上， 沫沫姐姐可厉害了， 手特别稳， 肯定能让你变回原来的小蚂蚁……”
　　许呦呦叉着腰挡在鲁鲁面前，怒气冲冲的说：“少校哥哥， 你为什么要咬掉鲁鲁的触角！快把鲁鲁的触角还给他！你太坏了，沫沫姐姐回来我要告你的状！让她以后都不喜欢你了！哼！”
　　许呦呦的对面，巨大的玻璃培养基上， 一个看起来缩小了好几号，样子只有两三岁， Q版的沈祭月用触手的吸盘高高的吸在培养基最顶端，金色的瞳孔熠熠生辉。
　　沈祭月竟然变成了一只幼崽！
　　一根缩小了好几号的触手尖尖缠着鲁鲁的触角，他像是没听到许呦呦的话一样，伸出手好奇的拨弄着那根被他咬掉的，软趴趴的触角。
　　旁边袁琦博士泡在营养液里，好心的解释：“他的快速再生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他只是想吃了这只小蚂蚁。不过一般情况下，他会先挑自己最讨厌的生物下手。”
　　许呦呦听到袁琦博士的话，心脏都要停跳了，生怕沈祭月一口把触角吃掉，那鲁鲁就要变成只有一根触角的残疾蚂蚁了。
　　沈祭月拨弄蚂蚁触角的动作突然一顿，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扭头向门口的方向看过去。
　　幼崽的脸上露出肉眼可见的喜悦。
　　他的身影凭空消失，扔下了那跟触角。
　　许呦呦连忙扑过去，接住了掉下来的触角，把触角还给了鲁鲁。
　　沈祭月消失的那一瞬间，许沫沫就觉得自己腿上一凉，幼崽沈祭月出现在她身后，缩小好几号的触手黏黏腻腻的缠上了她的腿。
　　许沫沫弯腰把他抱起来。
　　幼崽沈祭月伸出软乎乎的小手，吐出两个含糊的音节：“mo……mo……”
　　这时，屋子里的其他人也看到了许沫沫。
　　许呦呦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喊着“沫沫姐姐”就跑过来告状：“少校哥哥太坏了，我和鲁鲁陪他说话，他刚醒来就要吃掉鲁鲁！把鲁鲁的触角都咬掉了！”
　　幼崽沈祭月似乎能听懂许呦呦在说什么，触手一边撒娇一般缠着许沫沫的手臂，脸却扭过来，冲着着许呦呦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威胁他。
　　许呦呦现在一点都不怕他，指着他说：“沫沫姐姐，你看，他还凶我！”
　　幼崽沈祭月板着一张小脸，一副“我就是凶你你能怎么样”的样子。
　　袁琦博士看到许沫沫，一脸看到救星的样子：“啊，许沫沫你终于回来了，快把他放回培养基里，他现在饿疯了，什么都吃。”
　　“哦，好的。”
　　许沫沫想起自己看谢臻记忆中看到的画面。
　　那个沈祭月也是，刚长出来的时候，先吃了变异的兔子，又吃了一只异化的狼。
　　当时她以为是这些异化生物攻击的沈祭月，现在看来，是沈祭月太饿了，主动去捕的猎。
　　她听话的抱着幼崽沈祭月走到培养基面前，想要把他放进去，接过幼崽沈祭月就像是牛皮糖一样，死死的粘在她身上，左手把他扯下来，他的触手就缠到左手上，右手把他扯下来，他就缠到右手上，反正就是不往培养液里去。
　　幼崽沈祭月缠着许沫沫，吐出奶声奶气的音节：“吃……肉肉……”
　　旁边的工作人员哭笑不得：“沈少校吃太多了，营养液消耗量是袁琦博士的一百倍，咱们实验室营养液随便配，可是食物就太有限了，让沈少校这么吃，估计三天都撑不到……”
　　许沫沫突然灵光一闪，一脸严肃的看着他：“你呆在营养液里，我就给你小鱼干吃，好不好”
　　幼崽沈祭月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最后不情不愿的松开了缠着许沫沫胳膊的触手，滑进了营养液里。
　　看到这一幕，鲁鲁突然也反应过来。
　　他抽噎着说：“沫沫姐姐，他是不是……呜呜……是不是记恨你给我小鱼干吃……呜呜……”
　　许沫沫回头，幼崽沈祭月趴在的玻璃内壁上，冲着鲁鲁龇牙咧嘴。
　　许沫沫：“……”
　　好叭，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鲁鲁拿着许呦呦递给自己的触角，眼里包着泪水问：“沫沫姐姐……呜呜，我的触角还能缝好吗”
　　许沫沫走过去看了一下，“应该……可以吧，我试试。”
　　她没有用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准备好的针线，把鲁鲁的触角放回额头上，然后伸出几缕菌丝，控制着菌丝像是外科医生缝合伤口那样把触角断掉的地方连在一起，然后还打了个结。
　　许沫沫：“好了。”
　　她开心的说，“这样伤口很快就能长好了。”
　　大部分觉醒者的痊愈能力够比普通人强很多。
　　这种小伤，用不了三天就长好了。
　　鲁鲁摸着自己重新长回来的触须，破涕为笑。
　　许呦呦在旁边看得也很开心，拉着小伙伴碰了一下触角。
　　哗啦。
　　培养基中的液体被幼崽沈祭月弄的撒出来一部分。
　　大家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他身上。
　　幼崽沈祭月一脸不爽的泡在营养液里，双臂环胸，金灿灿的眼睛看着许沫沫，眼神里满是警告。
　　许沫沫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十分有心得的哄孩子，“好啦，我这就去给你拿小鱼干，你乖乖的哦，不要再欺负别的小朋友了。”
　　幼崽哼了一声，不屑的撇开脸，却没躲开许沫沫的手，任由她揉了揉自己的头顶。
　　许沫沫的小鱼干都放在家里。
　　她离开实验室，外面的雨似乎小了一点，但是她却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好事。
　　孙晴说，纳蚊的成虫已经开始大量的孵化了。
　　雨大的时候，那些蚊子可能还很难飞得远，但是雨一停，估计就要到处都是蚊子了。
　　许沫沫冒雨回到家。
　　她住在三楼，不过地势比实验室低一点，屋子里竟然湿漉漉的，地板上都是红色的雨水。
　　她连忙跑到卧室，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小本子。
　　幸好，她的小本子放的位置比较高，没有被雨水泡到。
　　装满泥土的铁皮罐子也在床头柜上，也没有被雨水泡到。
　　许沫沫松了口气，自己的财产没有损失。
　　忙活这么久，许沫沫看到泥土就想爬进去睡一觉，但是想到泡在营养液里的幼崽沈祭月，她还是艰难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从柜子里抽出一大包小鱼干，扛着回到了实验室。
　　刚踏进实验室的大厅，她正控制着菌丝清理袋子外面的雨水，就听见扬声器里传来袁琦博士的崩溃的声音：“许沫沫，别管雨水了，你快点过来！……沈祭月，你放开我……来人，把这个小混蛋给我关起来！……你们怎么不动啊快点把他弄开！……许沫沫，快点！”
　　许沫沫：“”
　　她一脸懵的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把雨水里的虫卵清理干净，这才扛着小鱼干上楼。
　　推开门，她就看到幼崽沈祭月好像又长大了一点点，刚才只有两三岁的样子，现在看起来有将近四岁了。
　　他的触手也长长了一点，幼崽惬意的躺在营养液里，几根触手从培养基里伸出去，伸到旁边盛放袁琦博士头颅的培养基里，把袁琦博士的头当球一样，在触手之间丢来丢去。
　　旁边两只小蚂蚁和一群工作人员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看着，谁也不敢上前。
　　拜托，刚才沈祭月一口咬掉鲁鲁触角的场景大家都亲眼看见了。
　　沈少校人是变成了幼崽，武力值可没减少，相反因为大脑暂时没有发育完全，做事更加肆无忌惮，谁知道他下一秒会发什么疯
　　看到许沫沫，玩弄袁琦博士头颅的触手一僵，然后默默的顺着玻璃壁缩回沈祭月所在的培养基里。
　　幼崽沈祭月看了许沫沫一眼，眼神闪烁，奶声奶气又理直气壮的说：“小蘑菇，你回来了啊，我很乖，我没有欺负其他小朋友。”
　　袁琦博士简直要吐血了。
　　是啊，你是没有欺负其他小朋友。
　　你他娘的欺负我了！
　　许沫沫一想，好像没有什么不对。
　　出发去小岛的那天，沈祭月也是躺在床上这样用触手玩球。
　　只是玩球而已，他喜欢玩球。
　　许沫沫觉得沈祭月果然很乖。
　　于是，她扛着小鱼干走过去，把袋子拆开，拿出一条小鱼干递给他：“那奖励你吃小鱼干。”
　　幼崽沈祭月趴在培养基里，露出一个小脑袋，“啊”了一声，张大了嘴。
　　许沫沫只好把小鱼干喂到他嘴里。
　　幼崽金色的眼睛弯弯的，开心的吃了起来。
　　许沫沫也没有忘记两只小蚂蚁，尤其是鲁鲁，她早就答应他，等到了A市就给他更多的小鱼干。
　　她也抓了两把小鱼干，分给两只小蚂蚁。
　　不小心掉地上一条，许沫沫捡起来准备喂给小蚂蚁，一条触手拦住了她。
　　幼崽沈祭月一脸不爽，“不许你喂其他人！”
　　许沫沫：“为什么”
　　幼崽沈祭月一脸严肃：“因为，你是我的女朋友！”
　　许沫沫愣了一下，“为什么”
　　幼崽沈祭月干脆从培养基里爬出来，指着袁琦博士说：“你说，小蘑菇是不是你们给我找的女朋友”
　　袁琦博士也很惊讶，“你竟然知道这个”
　　幼崽沈祭月骄傲的哼了一声，扬起八根触手尖尖，“它们告诉我的。”
　　触手缠住许沫沫，“你听见了没你是我的女朋友，要听我的，要不然……要不然……”
　　他小脸皱起来，似乎在努力的想威胁的狠话。
　　最后，终于让他找到了一个最有杀伤力的狠话。
　　“我就跟你分手！”
　　

第36章 【Chapter 36 】
　　【 36 】
　　幼崽沈祭月撂完狠话， 目光灼灼的看着许沫沫。
　　可是，看了一会儿，许沫沫并没有像触手们说的那样， 抱着自己求他不要分手。
　　他忍不住有些不安，在心里问触手尖尖们：“她好像一点都不怕和我分手，怎么办”
　　触手尖尖嘁嘁喳喳的开始充当狗头军师：
　　“她装的！”
　　“对，你一威胁她她就求饶， 而且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岂不是很没面子”
　　“女孩子也是要面子的嘛～”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 她肯定就任由你为所欲为咯。”
　　“放心，她特别喜欢你， 之前抱着你不肯撒手呢～”
　　“……”
　　听完触手尖尖的打气， 幼崽沈祭月重新变得信心满满， 看着许沫沫催促道：“喂， 你听见了没有”
　　许沫沫听见了。
　　不过……
　　她纠正：“不是女朋友， 我是你的助理。”
　　幼崽沈祭月愣了一下，继续问狗头军师：“她说不是我的女朋友，是我的助理。”
　　狗头军师们继续：
　　“哎呀， 女孩子嘛， 都害羞，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承认啦～”
　　“而且你还这么凶，你要温柔一点。”
　　“你就说， 当你女朋友你就会对她很好，给她送礼物。”
　　“对对对，这样她就会答应你啦～”
　　幼崽沈祭月懂了。
　　他放柔声音， 奶声奶气的哄道：“小蘑菇，我对助理不好哦， 我对女朋友才好，你当我女朋友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许呦呦在旁边听得气到不行，拉住许沫沫道：“沫沫姐姐，你不要被他骗了，少校哥哥太不要脸了，他现在连衣服都没有，能给你什么！”
　　幼崽沈祭月立刻冲他龇牙。
　　许沫沫认真想了想，问：“我当你女朋友的话，真的要什么都给我吗”
　　幼崽沈祭月傲慢的哼了一声：“那当然！”
　　他可是大方的好男朋友，当然要养女朋友了。
　　许沫沫有些心动了。
　　不知道自己问他要一根触手，他会不会答应
　　“那……好吧。”
　　许沫沫答应了。
　　幼崽沈祭月立刻开心的从培养基上跳进水里，金色的瞳孔亮闪闪的看着她，笑得弯弯的，吩咐道：“那你现在继续喂我吃小鱼干。”
　　许沫沫拿着小鱼干，“那你要乖乖听话哦。”
　　幼崽沈祭月用力点头：“嗯嗯嗯！”
　　点完头，他突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明明一开始，他说的是女朋友要听他的话。
　　为什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自己要乖乖听话
　　不过，尚未发育完全的大脑显然思考不了这么复杂的问题，看着送到自己嘴边的小鱼干，幼崽沈祭月立刻把这个疑惑抛到脑后，开心的享受起女朋友的服侍来。
　　目睹全过程的实验室工作人员：“……”
　　“唉。”
　　大家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为了工作，小蘑菇真是付出太多了。
　　大家重新忙活起来。
　　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整理实验的整理实验。
　　连许呦呦和鲁鲁都死心了，坐在一起，互相给对方喂小鱼干吃。
　　袁琦博士一边观察，一边在脑子里嘀咕：“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十天，他就能恢复到之前的状态……唔……他似乎并没有完全忘记之前的记忆，难道他的记忆暂时存储到了触手的大脑中触手的大脑是他的备份硬盘……唔，这么说的话，除非把他的触手和核心大脑全部杀死，否则沈祭月应该会一直再生下去，成为某种意义上的不死之身。”
　　他正在思考，实验室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一个工作人员接通电话，喂了一声，脸色微变，道：“我需要请示。”
　　说完，他捂着话筒，对袁琦博士道：“博士，特别行动处的电话，说外面出现了大量的纳蚊成虫，需要再送一批人到我们实验室暂避。”
　　袁琦博士脑子里都是各种猜测，心不在焉的回答：“那就让他们送吧。”
　　“可是……”工作人员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这次，他们要送两万人过来。”
　　袁琦博士并不关心这些琐事，“这种事谁负责的你找谁去。”
　　工作人员无奈，只好又拨打了陆扬的内线电话，“喂，陆主任……”
　　他把刚接到的通知说了，陆扬一听，就知道这种事情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特殊时期，不单单是第一实验室，只怕觉醒者协会，特别行动处，甚至连A市市政府估计都塞满了无处藏身的市民。
　　他连忙放下手里的工作，安排人给马上就到的两万人腾空间。
　　他上楼，敲开了袁琦博士的门，“博士，您的房间里可能要再安排一些人进来。”
　　幼崽沈祭月正吃小鱼干吃得开心，听见这话，立刻从培养基里站出来，恶狠狠道：“不许！不许再多人进来！”
　　触手尖尖们刚才都说了，小蘑菇是因为人太多才害羞的。
　　他讨厌人多，人多吵死了，小蘑菇还不肯亲亲抱抱他！
　　陆扬一脸为难：“少校，实验室马上要再接纳两万人，没地方安排。”
　　幼崽沈祭月才不管这些，“我就要和小蘑菇在一起。我们要单独在一起！”
　　他突然停了一下，像是在倾听什么，然后立刻改口：“我要回地下室，我要和小蘑菇回地下室！”
　　触手尖尖刚才说，小蘑菇就是在地下室抱着他不撒手，嘻嘻。
　　陆扬拗不过沈祭月，无奈答应，“好吧，我这就叫人收拾。”
　　因为是许沫沫和沈祭月住的地方，许沫沫体质特殊，所以地下室并不需要严格的消毒，只用把积水抽干，泡过水的床铺书桌换上新的就行了。
　　至于残留的那些虫卵，菌丝可以当零食吃掉。
　　没一会儿功夫，地下室就收拾好了。
　　陆扬叫来几个穿着防护服的普通人，把装着沈祭月的培养基和一连串的设备一起抬了下去。
　　许沫沫怕残留的虫卵再寄生沈祭月，等人一走就忙活起来，把所有的菌丝都伸出去，清扫周围的环境。
　　幼崽沈祭月泡在营养液里，触手尖尖们在跟他说话：
　　“哈哈，等人一走，她肯定就要抱你了。”
　　幼崽沈祭月在心里哼了一声，“我才不稀罕她抱我呢。”
　　他只是看在她是自己的女朋友的份上，给她一个机会罢了。
　　可是许沫沫并没有抱他的意思，伸出菌丝了清扫房间。
　　他有些不开心。
　　触手尖尖又说：“哎呀，她清扫房间也是为了你嘛，怕你再被虫卵寄生，她好在乎你！”
　　幼崽沈祭月又开心起来。
　　可是等许沫沫吃光了地下室的所有虫卵，她又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个词典看了起来。
　　沈祭月终于忍无可忍的喊了她，“喂，小蘑菇。”
　　许沫沫竟然从陆扬新送过来的书桌里翻到一本英语词典。
　　她立刻想起来，自己从密林带出来的那个写满了英文的破解的小本子。
　　这下她终于可以弄明白那个小本子上到底都写了什么了！
　　她正开心，听见幼崽沈祭月喊了自己一声。
　　她回头，看到幼崽一脸不爽的看着自己，表情有些扭捏的说：“你就不想抱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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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许沫沫有些意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幼崽愣了一下，突然生气了，凶巴巴的说：“喂，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想抱我！”
　　许沫沫刚想点头，但是生物本能告诉她，这时候点头可能要遭。
　　她讷讷的说：“嗯……也没有……”
　　“呵。”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冷笑，接着是男人的嘲弄：“蠢货。”
　　幼崽沈祭月金色的瞳孔立刻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眼神变得冰冷。
　　许沫沫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谢臻又变回了那个俊美强大的特别行动处副处长。
　　他拿着手杖脚步优雅的走进来，丝毫看不出之前痛得站都站不稳的模样。
　　“谢上校。”许沫沫主动打招呼，“你怎么来了”
　　“两件事。第一件事……”谢臻走到沈祭月面前，无视他充满敌意的视线，拿出了一个黑色的金属项圈。
　　许沫沫：“……！”
　　这个金属项圈她认识，就是沈祭月的神经锁。
　　不久之前她给他做手术，因为整个身体基本上都被虫卵吃空了，所以神经锁就被她取了下来。
　　看到神经锁，幼崽沈祭月的反应更大。
　　他几乎是立刻就炸了毛，龇牙咧嘴，八根触手也竖了起来，随时准备动手。
　　可他毕竟还没长大，还只是个不到四岁的幼崽。
　　谢臻轻而易举的就压制了他。
　　咔嚓一声。
　　那个黑色的神经锁重新扣到他脖子上。
　　八根张牙舞爪的触手立刻软嗒嗒的垂落下来。
　　谢臻把他扔回营养液里。
　　幼崽沈祭月就这么沉到了底部。
　　“第二件事……”
　　谢臻走到许沫沫面前，从腰部拿下了自己的配枪，然后塞到了她手里。
　　“实验室多了两万人，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注意安全，不要什么都指望这个白痴。”
　　说完，谢臻就消失了。
　　许沫沫连忙跑到培养基前面，去看幼崽沈祭月。
　　他泡在营养液里，金色的眼睛暗淡，眼帘下垂，看起来蔫蔫的。
　　那个神经锁，像是锁住了他那颗骄傲而不可一世的心。
　　“少校。”许沫沫小声喊他。
　　幼崽抬起眼帘，看了许沫沫一眼，抬起触手把自己裹了起来。
　　许沫沫敲了敲培养基的玻璃，又喊了一声：“少校。”
　　她似乎能感觉到幼崽沈祭月现在的心情，可是，她又不知道如何哄他开心，她能想到的只有：“少校，你想不想吃小鱼干了”
　　可是这次小鱼干对幼崽沈祭月也没有吸引力了。
　　小小一只章鱼就这么把自己裹起来，安静的沉在水底。
　　许沫沫不想理他了。
　　可是，小章鱼看起来好可怜。
　　她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再哄哄他。
　　她伸出手，探进水里，轻轻拉住一条触手晃了晃：“少校，你不是不想泡在营养液里了吗出来玩吧”
　　幼崽小章鱼伸出另外一条触手，把她的手打开，然后继续自闭。
　　许沫沫重重的叹了口气。
　　她又想了一会儿，找到了他之前喜欢玩的那个球，塞到他的触手里，“少校，玩球球吗”
　　幼崽沈祭月又把球球丢远了。
　　许沫沫这下是真没办法了。
　　她坐在培养基旁边，看着里面的小章鱼幼崽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幼崽突然打开触手，从培养基里钻出来。
　　一颗湿漉漉的脑袋冒出来，小声的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你不想抱抱我吗”
　　

第37章 【Chapter 37 】
　　【 37 】
　　幼崽沈祭月那双金色的瞳孔， 像是被水洗过一样，明亮湿润。
　　他扒在培养基的玻璃壁上看着她，眼里是小心翼翼的期盼。
　　许沫沫第一次见到邪恶人类沈祭月露出这样的表情， 又脆弱又忐忑，好像她一句话就能狠狠地伤害到他。
　　像她在密林里见过的，被母亲抛弃，又凶悍又可怜的小狼崽子。
　　是因为沈祭月变成幼崽了吗
　　所有生物的幼崽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许沫沫不懂。
　　菌类的幼崽就只是安安静静的长在泥土里， 既不会哭也不会闹。
　　比人类的幼崽好养多了。
　　但是，许沫沫还是伸出手， 轻轻的把幼崽沈祭月抱了起来。
　　刚到她怀里，幼崽沈祭月的八根触手就迫不及待的缠到了她的身上， 小手也紧紧抓住了她的肩膀。
　　幼崽沈祭月闭上眼， 把脸埋进她的肩膀上。
　　一股温热的液体洇湿了她的衣服， 许沫沫不知道是不是幼崽沈祭月身上带的营养液。
　　她没有说话， 学着人类哄孩子的样子， 轻轻抚摸幼崽沈祭月的后背，感受着掌下的身体从紧绷到放松。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过了一会儿，耳边突然传来幼崽闷闷的嗓音。
　　“为什么”许沫沫有些意外， 不明白幼崽沈祭月怎么会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因为……因为……”幼崽沈祭月声音微微颤抖， 听起来像是要哭了一样， “因为，我长得丑。”
　　许沫沫更意外了， “你不丑啊你是个很好看的人类！”
　　“真的吗”
　　幼崽沈祭月抬起头，金色的眼睛湿漉漉，有些忐忑的抬起一根触手， “只有我长这个，你们都没有。”
　　而且， 触手尖尖们还跟他说，人类觉得他是怪物，他早晚有一天也会变成彻头彻尾的怪物。
　　他脖子上这个锁，就是防止他变成怪物伤人。
　　他虽然大脑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他什么都懂。
　　他知道，触手尖尖们说的都是真的。
　　他和其他人长得不一样。
　　他长了丑丑的触手。
　　许沫沫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触手尖尖。
　　Q弹的，手感超级好！
　　她菌丝都想伸出来了。
　　许沫沫忍住口水问：“长触手不好吗”
　　幼崽沈祭月蔫哒哒的吐出一个字：“丑。”
　　“不丑！”许沫沫一听这话就有些生气了。
　　“哪里丑了”她捏着触手尖尖，“你看，又粗壮有力，又灵活敏捷，比人类的手都灵巧呢！”
　　她都要羡慕死了。
　　他竟然说丑！
　　地下室外面，许沫沫看不到的角落里，谢臻站在那里。
　　他本来已经走了，只是突然想起来要再交代两句话，又折了回来。
　　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对话。
　　那些恶心的触手……不丑吗
　　他抿着唇，想起曾经自己看到触手就忍不住呕吐的记忆。
　　哪怕是现在，他看到沈祭月的触手，和自己身上的那些东西，他都依然反胃。
　　可是许沫沫的声音里，完全听不出一点勉强。
　　谢臻自认为自己识人之明还是有一点的，许沫沫是真情实感的觉得，沈祭月的触手很好。
　　地下室内，幼崽沈祭月偷偷瞟了一眼外面。
　　触手尖尖告诉他，刚才那个坏人是他的哥哥。
　　很奇怪，他似乎和那个哥哥之间，似乎有某种奇特的联系。
　　他能感应到他的状态和心情，自然也能感应到谢臻看到许沫沫的时候，那一瞬间的感情变化。
　　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爽。
　　幼崽沈祭月故意问许沫沫：“那你喜欢我吗”
　　许沫沫：“喜欢啊。”
　　沈祭月是她最喜欢的人类之一了。
　　幼崽沈祭月的嘴角翘起来，触手尖尖也在他身后愉快的摇摆。
　　一眨眼，他又变成了那个傲慢且不可一世的沈少校。
　　“那你要记住哦，你是我的女朋友，只能喜欢我一个，不能喜欢别人了！”
　　尤其是不能喜欢现在躲在外面偷听别人说话的坏人！
　　许沫沫乖乖的应：“好。”
　　幼崽沈祭月的触手尖尖简直要翘到天上去了。
　　他脸上是隐藏不住的得意，感觉到那个讨厌的气息从门外消失，他这才松开了缠着许沫沫的触手，重新跳进了培养基里。
　　“我要快快长大，”幼崽沈祭月泡在营养液里，看着许沫沫说。
　　他现在太弱小了，等他长大，就会变得很厉害，“到时候，我就可以保护你了。”
　　许沫沫：“谢谢少校。”
　　幼崽沈祭月得意的翘起嘴角，享受着许沫沫对他的感谢和崇拜。
　　嘻嘻，触手尖尖说的果然没错。
　　他装装可怜就能换来抱抱和喜欢。
　　小蘑菇真是太笨了，好好骗，嘻嘻。
　　许沫沫当然不知道幼崽沈祭月心里在想什么。
　　她刚把幼崽哄好，就有实验室的工作人员下来，问她能不能继续过滤雨水。
　　实验室里突然多了两万人，就算再节俭，饮用水也会很快耗光，在城市的地下水彻底干净之前，许沫沫就是实验室里将近两万六千人的救命水源。
　　许沫沫答应了。
　　可是，她提了一个要求，“我可以回家一趟，拿个东西吗”
　　她刚找到英语词典，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那个破旧的本子里到底记载了什么。
　　菌群里的太祖奶奶说那个本子是从一个人类的尸体上掉出来的，而她也是在那个人类腐烂的地方长出来的。
　　许沫沫也想知道，自己的来历到底是什么。
　　工作人员自然不会拒绝许沫沫的要求，一口答应下来。
　　许沫沫过去摸了摸幼崽沈祭月的头，“我回去拿个东西，你乖乖的哦。”
　　幼崽沈祭月傲娇的扭过头，不耐烦的说：“知道啦。”
　　许沫沫就又回家一趟，拿了自己的小本子回来。
　　她回来的时候，各种过滤设备已经被工作人员搬到了地下室。
　　幼崽沈祭月漂在营养液里，正在玩被他扔远的球。
　　看到许沫沫，触手立刻松开球，他趴到培养基上问：“小蘑菇，你拿了什么东西回来”
　　许沫沫扬了扬手里的破本子，“这个。”
　　“这是什么”幼崽沈祭月很好奇。
　　“捡来的本子，我想看看里面写的什么。”许沫沫没有完全说实话。
　　顿了一下，她又接道：“我喜欢学习。”
　　“哦～”幼崽沈祭月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说：“我也喜欢学习。”
　　说话间，许沫沫已经在书桌旁边坐好了。
　　上面放着英语词典和她的破本子。
　　旁边是过滤设备。
　　许沫沫伸出菌丝，让工作人员整理好。
　　她一边过滤雨水，一边对照着词典开始看小本子上的内容。
　　虽然前面的很多页都腐烂得看不清楚字迹了，但是许沫沫还是搞清楚了这个本子上记载的是什么。
　　这是一本航海日志。
　　是一个名叫安德鲁的船员写的。
　　时间是……2043年到2048年。
　　许沫沫记得，孙晴跟她说过，大陷落开始的时间人类并不清楚，只能推断出是2050年前后。
　　也就是说，这个本子上记载的内容，很有可能是在大陷落之前发生的事情。
　　本子上记载的东西很平常，就是在船上发生的琐事。
　　记录的都是运送的货物啊，当时的天气啊，港口的风貌啊，之类的。
　　偶尔还有一些船员之间的小争执。
　　许沫沫并不觉得失望。
　　这个小本子被监察处搜走过，如果上面记载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他们肯定不会还给自己。
　　她早就猜到上面可能并没有什么重要内容了。
　　不过她还是认认真真的，一个字一个字的继续往后看。
　　她看到安德鲁说自己是海洋生物爱好者，他在大中华区的家里，养了一个巨大的海水缸，平时都由自己的妻儿照顾。
　　他出海的时候，经常会遇见一些美丽奇特的海洋生物，他会把这些生物捞起来，养在船上，等结束一次出海，就带着这些海洋生物回家，养到自己家的海缸里。
　　【2048年3月7日 晴
　　今天风平浪静，忙里偷闲，架了一根鱼竿玩海钓，钓上来一条漂亮的鲽鱼。我的海洋王国里又要添新成员咯。】
　　……
　　【2048年6月5日 大风
　　我觉得我们触怒了海神，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浪，海水是黑色的，海面翻腾，十万吨的巨型货轮像是塑料玩具，在海面上颠簸……
　　我们差点沉没。
　　天气预报并没有说今天会是这样的鬼天气。
　　……
　　这样的诡异的天象持续了两个小时。
　　我们侥幸活了下来，没有掉进海水里喂鲨鱼。
　　我其实有点高兴，因为海浪过后，我看见海面上漂着一朵粉色的水母。
　　我从来没有的见过这样的水母。
　　她太漂亮了，梦幻一般的晶莹剔透，像神话传说中海族美丽的公主。
　　她好像受伤了，漂在海面上一动不动，只有透明的触须偶尔会有一点点反应。
　　我把她捞了上来。
　　海神保佑，保佑美丽的公主能活过来。
　　啊，这是多么娇嫩又脆弱的生命。
　　是海族的内战伤害到了你吗
　　是你的族人覆灭，只剩下你这朵小可怜了吗
　　不用担心，我会用尽全力救助你。
　　我会带你回家，你一定会喜欢你新的王国。
　　到时，你依旧是那里最美丽的小公主。
　　希望到时候你不要吃掉你的小伙伴。
　　他们都是美丽的海洋精灵。】
　　许沫沫继续往后翻，突然，字迹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上面写的是中文，只有一句话，【谢谢你把祂送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沫沫莫名觉得这句中文的字迹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可是她好像有点想不起来了。
　　她放下破本子和词典，扭头去看沈祭月。
　　这时，她才意识到时间似乎过去很久了。
　　幼崽沈祭月又长大了一些，看起来有六七岁的样子。
　　软嘟嘟的身体开始抽条，初初展现出少年的修长。
　　他不是幼崽沈祭月了。
　　他变成了小少年沈祭月。
　　他半躺在营养液里，手里拿着一个平板，脸颊有些红红的，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少校。”许沫沫喊了他一声，“你在看什么”
　　小少年沈祭月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连忙把平板藏到身后，红着脸说：“我也在学习。”
　　许沫沫更好奇了，她继续追问：“你在学习什么呀”
　　小少年沈祭月眼神闪烁，含糊道：“很重要的事情，你不要管。”
　　许沫沫：“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我还不要管”
　　小少年有些气急败坏了，他说：“这是大人才能知道的事，总之，你不要管……”
　　他伸出手：“我要穿衣服，给我找件衣服来。”
　　

第38章 【Chapter 38 】
　　【 38 】
　　许沫沫最后也没有问到小少年沈祭月到底在学习什么。
　　她也没有给他找到合适的衣服。
　　现在物资太紧缺了， 大人沈祭月的衣服实验室有很多，但是小朋友的衣服，实验室真没有。
　　陆扬也没办法。
　　小少年沈祭月只能闷闷的继续泡在营养液里。
　　不知是不是害羞， 一直用触手裹着自己的身体。
　　小章鱼和小蘑菇一直呆在地下室里，并不清楚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沫沫只能听见实验室里的枪声越来越密集，有时候甚至有工作人员抬着尸体送到地下室来焚烧。
　　这些人有些是避难的普通人，有些是实验室的工作人员。
　　她猜测， 应该是纳蚊的成虫越来越多了。
　　实验室里又多了两万人，也不知道那么一点防护服怎么分的。
　　还是像沈祭月之前的规则， 一人一个小时轮流吗
　　许沫沫不知道。
　　不仅如此，实验室的物资也越来越匮乏。
　　食物越来越简陋。
　　尤其是水， 许沫沫已经每天24小时伸出菌丝过滤雨水了， 但还是不够用。
　　第三天的时候， 实验室储备的饮水彻底耗尽。
　　孙晴带了几个人穿着防护服下来取过滤好的净水。
　　许沫沫伸着菌丝躺在床上看电视。
　　陆扬怕她在下面无聊， 特地把自己办公室的显示屏搬了过来。
　　这时沈祭月已经长到十来岁模样了。
　　依旧没衣服穿， 光着身子泡在营养液里。
　　为了方便上肢活动，许沫沫脱了鞋子，菌丝从脚底伸出去。
　　她裤子卷起来， 露出少女白皙纤细， 骨骼精巧的两只脚。
　　一个穿着防护服的男人路过她身边， 不小心绊了一跤，手按到许沫沫脚上。
　　许沫沫有些不舒服， 但是男人连忙收回了手，连连道歉。
　　泡在营养液里的沈祭月看到，用力的挥舞了一下触手， 打在玻璃培养基上，响起清脆的吧唧声。
　　“怎么了”
　　孙晴听到动静从外面走进来， 走到许沫沫面前。
　　许沫沫：“没事，他不小心绊了一跤。”
　　孙晴看了男人一眼，“小心点，别把水弄洒了。”
　　男人又是一连串的道歉。
　　孙晴让男人走了，转身摸了摸许沫沫的头，语气柔和的说：“小蘑菇，辛苦你了。”
　　许沫沫摇头。
　　她不觉得辛苦，不过，她也想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她问：“孙老师，外面还在下雨吗”
　　孙晴：“蒙蒙细雨，估计快要停了。”
　　顿了一下，她道：“你再坚持几天，现在地下水被污染得太严重，等雨停，就可以抽取地下水，地下水虫卵浓度不高，可以用工业手段过滤。”
　　许沫沫点头，“那现在的水够用吗”
　　“怎么会够用”
　　孙晴失笑：“都是循环利用的。”
　　“啊”
　　“尿液啊，健康的人尿液里没有虫卵，过滤尿液比过滤雨水容易多了。”
　　许沫沫：“啊！”
　　孙晴看了旁边泡在营养液里的沈祭月一眼，坏心的说：“沈少校营养液的水，就是用大家的尿液过滤的。”
　　泡在营养液里，正气鼓鼓的小章鱼瞬间僵硬。
　　过滤后的净水被搬走了。
　　孙晴扔下这样一个可怕的事实也转身离开了。
　　她走到门外，想了一下，又转身交代了一句：“小蘑菇，你身份特殊，记得保护好自己哦。”
　　说完，不等许沫沫回答，她又笑了，“算了，你和沈少校呆在一起，应该不会有问题。”
　　一群人哗啦啦走光了。
　　小少年沈祭月从培养基里爬出来，双手环胸，“哼”了一声，气鼓鼓的用后脑勺对着许沫沫。
　　许沫沫不解：“少校，你又在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
　　小少年又哼了一声，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
　　许沫沫：“……”
　　明明脸都臭成那样了。
　　她觉得，沈祭月越长大越像以前的邪恶人类了。
　　就……总是莫名其妙脸臭臭的。
　　许沫沫不理他了。
　　小少年在培养基上坐了一会儿，见许沫沫竟然扭头继续专心看电视去了。
　　他脸更臭了。
　　尤其是看到许沫沫露在外面的两只脚，想起刚才那个人摸到她，就有一种自己的宝贝被别人碰到的愤怒。
　　他不情不愿的跳下来，走了两步，伸出一根触手，用力伸到极致，然后勾住她的裤子，往下拉了拉。
　　许沫沫扭头看他：“少校，你不继续泡营养液了吗”
　　小少年绷着小脸，“你没听孙晴说，都是用别人的尿过滤的吗”
　　许沫沫趴在床上看他：“那我偷偷帮你过滤雨水好不好”
　　小少年撇开脸，几不可见的勾了一下嘴角，然后装作一副大方的模样说：“算啦，别人都喝了。”
　　自己只是泡一泡，也没什么。
　　他重新爬回培养基里。
　　现在努力长大才是最重要的。
　　他有种不太好的猜测，很快，就要有更大的矛盾要爆发了。
　　许沫沫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继续过滤雨水。
　　电视上在播放海底世界，不过是大陷落之前的人类拍摄的纪录片，现在世界已经变样了。
　　不过许沫沫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这一集讲的是海洋生物的繁殖。
　　许沫沫这才知道，原来鱼不光是卵生的，还有胎生的。
　　emmmm……好像也不太对，胎生的不是鱼类。
　　还有可以长着长着变性的小丑鱼。
　　然后还讲到了章鱼。
　　有些章鱼繁殖的时候，雄性章鱼竟然会切断自己的生殖腕，留在雌性章鱼体内。
　　然后这些失去了生殖腕的雄性章鱼就会郁郁寡欢，不吃不喝，慢慢死掉。
　　原来这些生物都是这样生孩子的啊。
　　只有蘑菇，才是靠孢子繁殖的。
　　许沫沫正看得目瞪口呆。
　　电视突然被关掉了。
　　“你干嘛关我电视”
　　许沫沫不满的回头，就看见臭着一张脸的小少年沈祭月不知道什么时候脸又变得红红的。
　　但是一张脸依旧臭臭的。
　　他看着许沫沫，有些气愤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你干嘛总喜欢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许沫沫：“哪里乱七八糟了”
　　她觉得特别神奇，特别有意思。
　　沈祭月红着一张脸看着她，十分不讲理的说：“我不管，我是你男朋友，你要听我的。”
　　许沫沫：“……”
　　小少年沈祭月：“而且世界早就不是以前那样了，看了也没用。”
　　例如，咳咳，他就不会死……emmmm那个叫小八的触手告诉自己的，具体会不会，他也不知道。
　　“你看点别的吧。”
　　他小少年大人一样把电视重新打开，给她换了个节目。
　　这次讲的是大陷落以后，官方统计的各种生物的变化。
　　许沫沫对自己不知道的知识都抱有强烈的好奇心，立刻就津津有味的继续看了起来，不再纠缠沈祭月关她电视的事情。
　　许沫沫看了一会儿电视，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她睁开眼，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地下室里，只剩她一个人了。
　　沈祭月和他的培养基都不见了。
　　菌丝依旧伸出来在过滤雨水，可是……
　　许沫沫仔细看了一下，盛放净水的巨大容器几乎已经装满了。
　　她记得明明不久之前孙晴才带人取走了过滤好的净水，现在容器里应该是空的，只有一个底才对。
　　“少校。”
　　许沫沫有些不安。
　　可是没有人回答。
　　沈祭月不在。
　　许沫沫拿出手环，发现手环也诡异的没有信号。
　　她想起了之前遇见的迷雾之城。
　　在迷雾之城里，也是电子产品没有信号。
　　她收起菌丝，站起来，刚要出去看看，一个穿防护服的男人突然推开地下室的门，走了进来。
　　“你好，”许沫沫和他打招呼，“请问你……”
　　她话没说完，就对上了一双污浊粘腻的眼睛。
　　隔着防护服，许沫沫只能看到那双眼睛。
　　他的视线落到她的脚上，黏黏腻腻的，让她想起密林里，下过雨之后，从她的子实体上爬过的蛞蝓。
　　男人朝她走了过来，“许沫沫是吧我听说，你是觉醒者，但是畸变指数为零，对吗”
　　许沫沫忍不住后退一步。
　　她不知道男人想要干什么，也不知道男人是怎么做到的。
　　但她现在很不舒服。
　　她不想和他靠那么近。
　　“你长得真漂亮，沈祭月那个怪物变成了小屁孩，还能满足你吗”
　　男人伸出手，似乎想要摸她的脸。
　　许沫沫连忙躲开。
　　她后退一大步，跌坐到了床上。
　　男人忍不住发出粘腻的笑声：“这么主动看来沈祭月果然满足不了你。”
　　许沫沫心脏砰砰砰的跳动着，手悄悄靠近枕头。
　　枕头底下，放着谢臻之前给自己的枪。
　　她问：“你也是觉醒者你是谁你是怎么做到的”
　　男人有种胜券在握的自信，他用力捏住许沫沫的下巴，“听说过时间重塑吗十大珍惜天赋序列02，比沈祭月的空间穿梭厉害多了。”
　　许沫沫没听说过，她只知道林悦的预知天赋序列06。
　　许沫沫小声问：“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男人坐到了许沫沫身边，“我都这样了，想干什么你还不明白吗”
　　许沫沫咬着下唇不说话，身体往后，手离枕头更近了一些。
　　男人突然抓住她的头发，“沈祭月是个废物，你以后跟着我，我能让你过上比现在好一百倍，一千倍的生活。”
　　头皮被用力扯着，许沫沫疼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她强忍着眼里的泪花，说：“你都被送到实验室里避难了，凭什么让我过上好的生活”
　　男人哈哈笑了起来，“我怎么可能和这些低贱的普通人沦落到一起我……”
　　“你果然是来实验室避难的人。”许沫沫突然打断他。
　　男人愣了一下，再次哈哈笑起来，“我还以为你是个蠢货，没想到比我想象的聪明。”
　　“不过，你猜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你现在只能任我摆布……”
　　这次，男人的话依旧没有说完。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身体。
　　“砰！”
　　许沫沫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许沫沫猛地惊醒。
　　装水的容器还是空的，电视在响，旁边小少年沈祭月金色的瞳孔看过来，懒洋洋的问：“怎么了做噩梦把自己吓到了”
　　许沫沫心脏砰砰跳着。
　　她从枕头下面摸到谢臻给自己的枪，打开弹夹，里面是满的。
　　她有些茫然。
　　刚才真的是做梦吗
　　可是，好真实啊。
　　那个男人的视线，那种黏黏腻腻的感觉。
　　突然，小少年沈祭月出现在她面前。
　　少年漂亮的脸凑过来，盯着她的下巴：“你这里怎么红红的”
　　

第39章 【Chapter 39 】
　　【 39 】
　　第一实验室六楼， 某个腾空的房间内，里面密密麻麻塞满了前来避难的人群。
　　所有人或躺或坐，没有人说话， 也很少有人动弹，大家默契的尽全力降低自身的能量消耗，期望能渡过眼前的灾难。
　　最角落里的位置，一个睡着的男人眼珠突然动了动。
　　他醒了， 但是没有睁开眼。
　　“李成祥，你失败了。”
　　一道遥远而飘渺的女声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抱歉， queen。”
　　李成祥在脑海中回答，语气恭敬。
　　“为什么失败我以为以你的能力， 把人带出来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还是……”
　　柔和的女声突然一转， 变得冰冷而不近人情， “你又犯老毛病了”
　　“没……没有…… queen， 我本来能带她走的， 但是我没有想到她手里有枪。”
　　闭着眼的男人额上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水。
　　“哦，是吗”
　　女声优雅的反问一句。
　　如同她的称呼一般，一个居高临下的女王。
　　“是……是， 我怎么感欺瞒您呢您无所不知， 如果您想知道， 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瞒过您的眼睛……”
　　女声微笑一下：“你知道就好。这次失败我就不追究了，别忘了你的任务。”
　　男人连忙道：“您放心， 我不会忘记。第一个任务，是把许沫沫带到中心城；第二个任务，是挑起普通人和觉醒者之间的矛盾。我一定不负您所望。”
　　女声“嗯”了一下， “你知道我为何让你一定要把许沫沫带到中心城”
　　“这……”男人愣了一下，“属下不知。”
　　女声：“她很特殊， 不仅仅是畸变度为零，我曾经试图进入她的大脑，但是失败了。她会成为我们伟大目标的最大变数，一定要小心应对。”
　　“是，属下明白。”
　　“下次一定要成功，绝对不许再失败，你可有把握”
　　“您放心，属下有十足把握。”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之前动用时间重塑，确保没有留下痕迹让人起疑吗”
　　“您放心，我的能力您还不清楚吗时间重塑就是时间重塑，过去发生的一切都会抹掉，包括记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希望如此……如果再失败，你也没有留在组织的必要了，阿来会接替你的所有职务。”
　　男人脸上的表情露出一抹狰狞，下一秒立刻又变得平静如初。
　　他说：“您放心，属下绝对不会再失败。”
　　“好了，”女声变得更加柔和，“别忘了，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迎接神的诞生。”
　　男人的声音也立刻变得肃穆：“一切为了迎接神的诞生。”
　　过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女声，男人才猛地送了口气，睁开了眼。
　　旁边的人都闭着眼，没人注意到他。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忍不住在心里呸了一声。
　　神
　　去他妈的神
　　要是真有神，这个世界能变成这个样子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忍不住在心里笑起来。
　　幸好这个世界变成了这个样子，否则他最多不过一个大陷落前的普通打工人，哪儿有现在逍遥自在。
　　等觉醒者成为这个世界真正的主宰，周围这群低等贱种，都是他们的奴隶。
　　到时候，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
　　如果能除掉那个贱女人……
　　想到这里，他连忙打住这个念头。
　　那个贱女人能看到他脑海中的记忆和思想，他不能想这些，否则万一有一天那个贱女人翻阅他的记忆，他就暴露了。
　　他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把许沫沫给那个贱女人送去，顺便把责任推到普通人身上。
　　觉醒者丢了自己的曙光，岂会善罢甘休
　　这样不就是一箭双雕，两个任务一起完成。
　　不过……
　　他的天赋发动需要条件。
　　如果要把对方拉入时间重塑，需要提前接触做好标记。
　　之前他碰到许沫沫那一下就是为了做标记。
　　但是标记是一次性的，如果要再一次拉许沫沫进入时间重塑，他要找机会再碰她一下才行。
　　可是，之前有机会碰触到她，是因为要地下室取净水。
　　平时许沫沫都呆在地下室里，他怎么才能找到机会，再碰触到她呢
　　——
　　地下室里。
　　小少年沈祭月仔细端详许沫沫下巴上的红痕。
　　这个痕迹很奇怪，圆圆的，位于下巴的正中央，上端深一些，下端浅一些。
　　他伸出手，在许沫沫下巴上比划了一下。
　　是人的大拇指留下的痕迹。
　　但是，许沫沫一直在房间里，没有人碰过她。
　　更不会是许沫沫自己捏的，她的手指没有这么大。
　　许沫沫呆呆地问：“怎么了”
　　小少年绷着一张脸，抬起一根触手关了电视。
　　黑色的屏幕变成一面反光的镜子。
　　“你自己看。”
　　许沫沫看到，电视屏幕里，清晰的映出自己的模样。
　　她的下巴上，有一块红色的痕迹。
　　“啊。”
　　许沫沫有些惊讶，“原来不是梦！”
　　小少年伸出触手把她的脸转过来，表情是大人一样的严肃：“什么情况什么不是梦”
　　许沫沫于是就把自己刚才遭遇的事情说了一遍。
　　越听小少年的表情越可怕，听到最后，沈祭月八根触手都气得在颤抖。
　　他咬着一口白森森的牙齿，一个字一个字的挤出来一句话：“我要杀了他！剁碎了喂狗！”
　　许沫沫不明白他怎么气成这个样子。
　　她主动劝慰他：“我没事，我把他打跑了。谢上校给我的枪好管用。”
　　小少年看了一眼许沫沫手里的枪，表情并没有变得好一点。
　　他阴森森的说：“他能把你拉进去第一次，就能拉你进去第二次。第一次你有枪，出其不意，侥幸逃了出来。第二次他早有防备，先抢了你的枪，或者拉你进入时间重塑的地方根本就没有枪呢你这么菜，到时候怎么办”
　　许沫沫：“……”
　　小少年看着她，简直心累，“真是个笨蛋蘑菇。”
　　许沫沫：“QAQ。”
　　小少年沈祭月叹了口气，“我们必须在他第二次拉你进时间重塑之前找到他，并且杀了他。”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语气再次变得咬牙切齿，杀机四溢。
　　许沫沫：“可是……我们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杀
　　小少年沈祭月看她一眼：“你的手环呢问问许灵渊那个老东西，知不知道有时间重塑天赋的人都有谁。”
　　许沫沫：“哦，好的。”
　　她点开手环上会长爷爷的联系方式，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小蘑菇：【会长爷爷，请问您知道拥有时间重塑天赋的人都有谁吗】
　　许灵渊很快就回了一个：“”
　　许沫沫正要准备打字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讲清楚，对方直接拨过来一个语音通话。
　　许沫沫接通，喊了一声：“会长爷爷。”
　　许灵渊似乎在忙，背景音嘈杂聒噪，还有接二连三的枪声响起。
　　老人沧桑的声音大声喊：“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老头子，是我。”
　　一根触手按住许沫沫，小少年沈祭月开口。
　　许灵渊愣了一下，“沈少校你的记忆恢复了”
　　显然，他早已得到了沈祭月被寄生又再生成幼崽的消息。
　　小少年沈祭月绷着一张脸，“恢复了一点点。”
　　他没有废话，把许沫沫刚才遇见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你对时间重塑了解多少都有谁拥有这个天赋”
　　许灵渊应该是找了一个安静点的地方，他的声音也变得严肃，“近五十年来，我知道的觉醒了时间重塑天赋的人只有一个，叫李成祥，是诞生派的人，没有在觉醒者协会登记。但是，这个人消失了很久，据说已经死了。”
　　小少年沈祭月：“他没有死，应该一直潜伏在A市。”
　　许灵渊：“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我把李成祥的信息发给你。”
　　叮咚，许沫沫手环上收到一份文件。
　　“沈少校。”许灵渊突然喊了他一声。
　　小少年沈祭月应道：“嗯。”
　　许灵渊：“许沫沫是觉醒者的希望，虽然你还没完全恢复记忆，但是我相信你，沈少校，你会保护好她的，对吗”
　　小少年沈祭月看了许沫沫一眼，点头：“嗯，我会。”
　　通讯背景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在喊：“会长，前面暴动了。”
　　许灵渊没有理会，反而又问了一声：“哪怕其他人再仇视你，敌视你，侮辱你，只要你还有理智在，就一定会保护好她的，对吗”
　　这次，沈祭月没有再看许沫沫。
　　他垂着眼帘，遮住金色的瞳孔，重复之前的回答：“我会。我会用生命保护她。”
　　“只要我还活着，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到她，包括我自己。”
　　“少校，许沫沫的安全，以后就拜托你了。”
　　说完，许灵渊就急匆匆的挂断了通讯。
　　他甚至没来得及像往常一样，和许沫沫打一声招呼。
　　“少校……”许沫沫忍不住看向小少年沈祭月。
　　她听着许灵渊和沈祭月的对话，有种强烈的愧疚感。
　　她不是曙光，也不是什么希望，她只是一朵蘑菇，想要偷走他的触手当菌床的蘑菇。
　　可是，他说要用生命保护她。
　　小少年板着一张脸，看她：“你不要乱想，你是曙光我才保护你的，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许沫沫又被他弄迷糊了，连愧疚都暂时忘记了。
　　她问：“我想的哪样”
　　然后，她就看到小少年的脸迅速变红。
　　他气急败坏的说：“你故意的是不是你真是一朵坏蘑菇！”
　　许沫沫：“QAQ。”
　　她开始怀念幼崽时候的沈祭月了。
　　幼崽沈祭月至少不会骂她。
　　不过……
　　许沫沫转念又难过起来。
　　小少年沈祭月说的没错，她确实是一朵坏蘑菇。
　　小少年沈祭月不理她了。
　　他点开许灵渊发过来的资料，是李成祥的详细信息。
　　许沫沫也忍不住凑够来一起看。
　　姓名：李成祥
　　年龄：65岁
　　家庭成员：无
　　党派：诞生派高层
　　天赋：时间重塑（十大珍惜天赋序列02），等级未知
　　其他信息：好女色，重欲，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信奉者和践行者，觉醒后亲手杀了自己身为普通人的父母、妻子和孩子，特别行动处S级通缉犯，据不完全统计，死于他手的普通人至少有1000人，酷爱虐杀妇女和儿童，反社会人格，极度危险。
　　下面是时间重塑的介绍。
　　时间重塑：
　　十大珍惜天赋序列02。
　　能带其他人或者物回到过去，在时间重塑期间发生的事情，能直接影响到现在。
　　科学家解释，该天赋是对时间的一种高级操纵能力，发动天赋时会开辟一条新的时间线，如果达成开辟者的目的，新的时间线会替换掉原来的时间线，如果失败，新的时间线会彻底消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是非常可怕的一种天赋。
　　自大陷落开始，觉醒该天赋的不超过三人。
　　其中有一位是第二任特别行动处处长，他曾说，时间重塑的触发需要条件，但是每个人的触发条件不一样，因此并不能推测出李成祥的触发条件具体为何。
　　小少年沈祭月看完，问许沫沫：“看完了吗”
　　许沫沫点点头。
　　小少年又问：“有不明白的没”
　　“有。”许沫沫抬眸，“诞生派是什么”
　　小少年沈祭月臭着一张脸解释：“你以为那些普通人为什么这么仇视觉醒者仅仅是因为觉醒者会变成怪物吗”
　　许沫沫：“难道不是吗”
　　“呵。”小少年冷笑一声，“当然不是，你要知道，彻底畸变之前的觉醒者和普通人在人性上没有任何不同，普通人里有自私自利的，觉醒者中自然也有，普通人中有博爱的圣父，就像许灵渊那个老头那样，觉醒者中也有。诞生派，就是一群觉醒了天赋，就觉得自己是被神选中的人。他们自称是神的眷属，是更高级的生命，认为普通人是进化失败的产物，早晚要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他们杀了很多普通人，为了迎接所谓的神的诞生。”
　　许沫沫张大嘴。
　　她已经被人性的复杂多变震惊过很多次了。
　　但是每次听到这些事，依旧会震惊。
　　“很荒谬吧”小少年沈祭月看着她，“神神血如果真的有神的话，你觉得祂会是什么好玩意儿吗”
　　小少年眉宇间溢出冰冷的戾气。
　　他说：“如果真有神，那我真想杀了祂。”
　　

第40章 【Chapter 40 】
　　《我吃了人外男朋友的触手》
　　【 40 】
　　许沫沫呆呆地看着小少年沈祭月。
　　十来岁的小孩子脸上还带着婴儿肥， 白白嫩嫩的，表情却是杀机四溢的冷厉。
　　这种表情，就算在以前的沈祭月脸上， 她也很少见到过。
　　他以前总是懒洋洋的傲慢着，很少动不动就杀人。
　　许沫沫看着少年红润的唇，挺直的鼻梁，乌压压的如同鸦羽一般浓密的睫毛， 最后落到他金色的眼睛上。
　　她这才意识到，自从沈祭月再生以后， 他的眼睛再也没有变黑过，一直都是金灿灿的。
　　以前， 他的眼睛大多数时候是黑色的， 只有情绪激动或者动用能力的时候才会变成金色。
　　她又想起， 那天陆扬让自己抽了沈祭月的血， 说要再鉴定一下他的畸变指数。
　　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 她把这件事忘记了，现在想来，沈祭月的畸变指数一定又升高了。
　　也就是说， 沈祭月离变成阿来那样， 又近了一步。
　　她胸口突然觉得闷闷的。
　　她知道， 人类叫这种情绪为难过。
　　许沫沫想，她不希望沈祭月变成阿来那样。
　　沈祭月自己， 肯定也不想。
　　“少校……”
　　她轻轻软软的喊了他一声。
　　小少年回眸，看到她的表情，愣了一下。
　　女孩子眼里像是一抔清澈的潭水， 映出无数的星星，荡漾着一种名为担忧的情绪。
　　小少年沈祭月以为她在担忧李成祥， 伸出一条触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小大人一样说：“别怕，我会杀了他的。”
　　许沫沫想说，自己不是在怕这个。
　　但是小少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时间，触手拉着她，“你过来，我们分析一下时间重塑的触发条件到底是什么。”
　　只要找到触发条件，他就能快速锁定对方。
　　“哦……好的。”
　　许沫沫把担忧他畸变指数的话咽了下去。
　　“他承认了自己混在避难的人群中，最后送进来的是那两万人，我们先从可能性大的猜测入手，假设他就在这两万人中，从这两万人进入实验室，你都吃了什么，用了什么，说过什么话，接触过什么人，全都回想一遍。”
　　许沫沫努力回想：“那些人是两天前送来的……我一直在过滤雨水，吃的也是陆主任送来的食物，接触到的都是来地下室取水的人……只有刚才，有个人不小心碰了我一下。是他吗”
　　小少年沈祭月和她的猜测一样，“他的可能性最大，必须和你接触，可能是时间重塑的触发条件。问题是，我们不能贸然去找他，也不能让他察觉到异常，如果惊动了他，他可以立刻发动天赋，离开实验室，到时候再想找他就难了。”
　　许沫沫不擅长这种事情，她看着小少年沈祭月皱着眉头沉思。
　　处理这种问题，好像是他作为前特别行动处队长的本能，就算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大脑还没长好，思路也有条不紊。
　　“你找个借口，把孙晴叫过来，我们直接问她。”
　　“就说……”许沫沫试探的问，“你想吃小鱼干让她给我们送一点”
　　小少年沈祭月的脸立刻又染上一抹红，他盯着许沫沫，咬牙切齿的捍卫自己的清白，“我不想吃小鱼干！”
　　一点都不想！
　　都是那些白痴触手想吃！
　　“好吧，你不想吃小鱼干。”许沫沫十分从善如流。
　　小少年沈祭月：“……”
　　算了，他才不要和这朵笨蛋蘑菇计较。
　　“你就说……”小少年沈祭月绷着脸，“就说，你男朋友培养基里的营养液快消耗光了，让孙晴再调配一些送过来。”
　　“就照这样说，一个字都不要改。”
　　小少年一本正经，如果忽略掉他红红的小脸的话。
　　“哦，这个好。”
　　许沫沫连忙点头，用手环拨通了实验室的内线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
　　许沫沫：“孙老师。”
　　“小蘑菇”孙晴有些意外。
　　“嗯，是我。”许沫沫点头，乖乖的按照的小少年沈祭月的理由说，“少校说他培养基里的营养液快消耗光了，让你再调配一些送过来。”
　　孙晴：“怎么这么快我记得刚才取水的时候浓度还很高啊。”
　　“嗯……”许沫沫有些心虚的说：“他可能长得又快了吧”
　　“行，我这叫配好给沈少校送过去。”
　　许沫沫：“好的，谢谢孙老师。”
　　许沫沫切断通讯，就看到小少年沈祭月用力的“哼”了一声，扭头背对着她。
　　许沫沫：“”
　　他怎么好像又生气了
　　真是个小气包。
　　以后不叫他少校了，就叫他沈气包好了。
　　想到这里，许沫沫忍不住溢出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小少年听到笑声，貌似更生气的，气鼓鼓的转过身子问她。
　　许沫沫连忙敛了笑，鼓着脸摇头：“没有。没有笑。”
　　蘑菇的直觉，如果她说了实话，小少年沈祭月估计会更生气。
　　小少年盯着她。
　　她分明就笑了，还骗人。
　　哼！
　　坏心眼的笨蛋蘑菇。
　　实验楼六楼。
　　李成祥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孙晴的办公室。
　　她看到孙晴出门，装模作样的站起来。
　　旁边的人问他：“干嘛呢别乱动。”
　　他回答：“尿尿。”
　　旁边的人给他腾出一条路，还不忘叮嘱他：“尿到水质过滤器里，别浪费。”
　　李成祥没回答，从房间里出来，正好迎面撞上孙晴。
　　“孙研究员，你这是干什么去啊”他看着孙晴推车里的瓶瓶罐罐，随口问道。
　　孙晴：“给沈少校添加营养液。你呢”
　　李成祥笑：“尿个尿。”
　　孙晴点头，推着小推车进了电梯。
　　李成祥放下心来，去厕所转了一趟，装作撒了泡尿的样子，重新回到了房间里。
　　孙晴推着调配好的营养液来到地下室，一眼就看到培养基外面的营养液浓度表。
　　她愣了一下，“少校，你的营养液暂时不需要添加啊。”
　　小少年沈祭月收回气鼓鼓的表情，小脸重新变得严肃，“我叫你过来不是为了换营养液。”
　　孙晴：“那是为了什么”
　　小少年沈祭月：“不久之前你来取水，叫了几个穿防护服的人帮忙，其中有一个不小心碰了小蘑菇一下，他是谁，在哪儿”
　　“啊，他啊……”孙晴刚要说对方是谁，话到嘴边突然卡住了。
　　她露出茫然的表情，不可思议的说：“我忘了。”
　　许沫沫惊讶的看向她。
　　发生那件事到现在最多两个小时，怎么可能会忘记
　　孙晴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我明明……”
　　她露出痛苦的表情，“我的记忆好像被人抹掉了，我完全想不起来了，脑海里一片空白。”
　　小少年沈祭月绷着脸，“又是那个精神系异能者搞的鬼。”
　　许沫沫：“是修改薛彩记忆的那个精神系异能者吗”
　　小少年沈祭月：“虽然没有证据，但我觉得是。”
　　孙晴：“抱歉，但是一起过来的人很多，我上去帮你问问。”
　　“不用！”小少年沈祭月连忙阻止她，“如果那个精神系异能者能抹掉你的记忆，那抹掉其他人的记忆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薛彩的时候，对方还是个因为能力不足，需要被修改记忆者自我完善记忆的低阶精神系觉醒者。
　　现在，她已经能做到不着痕迹的同时修改多人，甚至是两万多人记忆的超强精神系觉醒者。
　　她现在的能力，只怕早已不是S级能衡量的了。
　　就在小少年沈祭月说这句话的同时。
　　一股看不见的精神力笼罩了整个实验室，把所有人相关的记忆全部删除。
　　与此同时，李成祥再次听到了queen的声音。
　　“你暴露了。”
　　李成祥愣了一下，“不可能！”
　　queen：“没什么不可能。刚才孙晴去地下室并不是为了给沈祭月添加营养液，而是沈祭月要问她，刚才碰到许沫沫的人是谁。”
　　李成祥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最后，他问：“需要属下撤退吗”
　　queen：“暂时不用，我已经把所有人相关的记忆都抹除了，他们暂时还找不到你。留在实验室待命，会有人帮你。”
　　李成祥：“您是说，在这个实验室里，您的人不止我一个”
　　queen：“当然，你只用安心完成任务，其他的琐事自然有人替你处理。”
　　同一时间，queen的声音降临到另一个人的脑海中。
　　她同时向两个人下达了不同的命令。
　　“协助李成祥完成任务。如果任务失败，替我清理掉他。”
　　短暂的安静后，那人回答：“是，属下领命。”
　　——
　　地下室里，孙晴皱着眉沉思。
　　她抬头，看到地下室的监控摄像头，突然道：“没关系，还有监控，陈开那里还有这些人的排班表。”
　　沈祭月：“我估计全都被销毁了，不过你如果不死心的话，可以去试试看。”
　　孙晴抿着唇把营养液全都倒进沈祭月的培养基里，“我现在上楼去检查。”
　　十分钟后，孙晴的内线电话拨了过来。
　　“沈少校，小蘑菇，对不起，监控和排班表都被毁了。”
　　小少年沈祭月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精神系天赋对异化生物来说攻击力并不算非常高，但是对人类，或者高智慧的生物来说，是最可怕最防不胜防的天赋。
　　高阶的精神系天赋，甚至能不知不觉的操纵他人的意识和思想，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小少年沈祭月想了一会儿，突然道：“小蘑菇，走。”
　　许沫沫：“去哪儿”
　　小少年沈祭月从抽屉里找了一件成年沈祭月的白色衬衫服套上。
　　大人的衣服对暂时外表只有十来岁的小少年来说，显得十分宽大。
　　衬衫下摆甚至遮住了他的大部分触手，只露出一小截触手尖尖在外面。
　　他回头，说：“你见过那个人，我和你一起出去逛逛，看看能不能认出他。”
　　许沫沫：“他没有跑掉吗”
　　小少年沈祭月翘起稚气的唇角，信心满满的说：“他绝对没有跑掉。”
　　许沫沫不懂，“为什么他不是已经暴露了吗”
　　而且她用枪就能打跑他，说明他的武力值不高，至少远远没有沈祭月高，他在这里应该很危险，为什么还不跑掉呢
　　“因为大家的记忆都被删掉了，监控和排班表也被毁掉了。”
　　小少年金色的瞳孔熠熠生辉。
　　他耐心的向许沫沫解释：“他能混在A市这么多年没有暴露，说明他有完美的改变外貌的方法，否则以他的能力，畸变指数绝对不会低，所以，如果他想跑的话，直接跑掉就好了，换一张脸，换一个身份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浪费精力删掉大家的记忆，毁掉监控和报表呢”
　　许沫沫呆呆地问：“是哦，为什么呢”
　　“笨！”
　　一根触手恨铁不成钢的打了一下她的头顶。
　　看起来动作迅猛，落到她头上只是轻轻的一下。
　　小少年一脸嫌弃的揭晓了答案：“当然是因为他还没有跑掉啊。虽然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因为还没有达成目的，所以才不能暴露目前的身份，懂了吗笨蛋蘑菇。”
　　许沫沫恍然大悟。
　　她看着小少年沈祭月，发自内心的赞叹道：“少校，你好厉害哦！”
　　连他骂自己笨蛋蘑菇都暂时不计较了。
　　小少年的脸又忍不住红了起来。
　　连衬衫下面的触手尖尖都忍不住愉快的翘起来，左右摇摆。
　　“你难道不知道吗我是最厉害的！”
　　他得意的抬起下巴。
　　许沫沫连忙用力点头，十分捧场：“嗯嗯嗯，少校，你是最厉害的！”
　　小少年沈祭月亮闪闪的眼睛看了许沫沫一眼，故意绷着脸道：“那你跟着我这么久，怎么就没学得聪明一点点呢”
　　许沫沫：“……”
　　许沫沫：“QAQ。”
　　坏蛋沈祭月，又欺负她。
　　她知道自己很多东西不懂，和人类比起来笨笨的。
　　可她是蘑菇啊。
　　人类有大脑，蘑菇又没有！
　　“算了……”
　　小少年看了沮丧的小蘑菇一会儿，叹气道：“让你学聪明实在是太难为你了。”
　　他的视线落到许沫沫的手上。
　　少女的手白嫩纤细，干净漂亮的像是软软甜甜的棉花糖。
　　他眼神开始变得飘忽，故意移开视线，红着脸说：“你……你就这么一直笨下去也没关系。”
　　他伸出手，循着记忆，拉住了女孩子软软的手。
　　“反正，你男朋友聪明就够了。”
　　

第41章 【Chapter 41 】
　　《我吃了人外男朋友的触手》
　　【 41 】
　　地下室的纳米玻璃门是锁着的， 不过许沫沫有权限打开。
　　小少年沈祭月牵着许沫沫的手走到门口，许沫沫正要过去开门，一根触手突然阻止了她。
　　“少校”许沫沫不解的回头。
　　小少年沈祭月抿着唇， 抬眸看了她一眼，“我的记忆突然又恢复了一些。”
　　许沫沫惊喜的问：“是什么”
　　小少年沈祭月看她一眼，眼神怪怪的，“想起你是朵色蘑菇！”
　　许沫沫：“”
　　“你别吵， 我要再想想。”
　　小少年收回牵着许沫沫的手，随便在地上坐下， 托着下巴开始思考。
　　他想起的是短暂的记忆片段。
　　是他们从小岛上回来，红雨刚落下的时候。
　　他去找了一个画乱七八糟图画的， 叫苏园园的女画手觉醒者。
　　那个觉醒者的天赋是“显影”， 虽然是一种很鸡肋的天赋， 但是如果运用得当， 也能得到出乎预料的效果。
　　如果李成祥背后真的是那个神秘的女精神系觉醒者的话， 说不定他会见过她。
　　如果能让苏园园看到李成祥的记忆，李成祥也确实见过那个女精神系觉醒者，苏园园就能把他记忆中的画面“显影”出来。
　　这样， 他就能抓到她。
　　但是现在的问题在于， 李成祥的天赋太恶心， 他可以随时发动天赋改变过去的时间线。
　　除非，一击必杀， 或者，让他用不了天赋。
　　小少年沈祭月的手，摸上了自己脖子上的金属项圈……
　　小少年沈祭月突然站起来， 触手捡起旁边的球球，扔上去， 把监控摄像头堵住，然后又破坏了录音设备。
　　——
　　第一实验室，某台电脑前，正播着地下室的监控视频。
　　突然，一颗球挡住了摄像头，麦克风传出来的声音也消失了。
　　“queen，监控失效了。”正在看监控的人，在脑海中和queen对话，“我怀疑，沈祭月正在计划杀了李成祥。”
　　queen立刻回应了TA：“这个废物。”
　　TA问：“需要通知李成祥撤退吗”
　　queen：“不用，这个人对组织已经没有太大的价值了，如果不是一开始组织缺人，他根本就没有资格成为我的人。他成功了自然好，如果失败了，你就借李成祥的死继续完成第二个任务。”
　　“那许沫沫呢”
　　queen：“不用急，她不是很快就要满二十岁了吗到时候，不用我们出手，自然会有人帮我们把她送到中心城。”
　　——
　　地下室里。
　　“小蘑菇。”小少年沈祭月喊她，“过来，把你手环给我用一下。”
　　许沫沫乖乖的过去，把戴着手环的手递到他面前。
　　一根触手伸出来，灵活的拨弄着手环上的界面。
　　飞快的找到了谢臻的联系方式，然后拨了语音通讯过去。
　　“喂”
　　谢臻立刻就接通了电话。
　　小少年沈祭月绷着脸命令：“你过来，把我的神经锁解开。”
　　谢臻：“……”
　　谢臻在那边沉默一秒，问：“原因。”
　　小少年沈祭月：“抓一个时间重塑的觉醒者。”
　　下一秒，谢臻的身影的就出现在地下室。
　　他手里还拿着枪，另一只手拿着手杖，制服上沾上了人类的血迹。
　　谢臻挂了通讯，一句话没问，直接过去解开了沈祭月脖子上的神经锁。
　　神经锁取下来的那一刻，八根触手愉快的翘了起来。
　　谢臻转身看向许沫沫，把手里的银色控制器扔给她，说了一句：“等他要求的时候，你再给他戴上。”
　　说完，他人又消失了。
　　许沫沫有些疑惑。
　　什么时候，沈祭月会主动要求戴上神经锁呢
　　她拿着控制器，和小少年沈祭月的视线对上。
　　小少年沈祭月绷着一张脸，并没有解开神经锁应有的高兴。
　　“少校，我们要出发了吗”许沫沫问。
　　小少年“嗯”了一声，收起脸上的表情，“不是我们，是你。”
　　许沫沫：“啊”
　　小少年沈祭月：“我改变计划了。我刚想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之前以为，那个女精神系觉醒者一直在用精神力监视第一实验室才能第一时间发现事情暴露，抹去所有人的记忆。但是如果这样的话，她应该知道谢臻给你枪的事。如果她知道，自然会告诉李成祥，那么李成祥就不会失败。”
　　许沫沫：“对哦。那个人见到枪很惊讶。”
　　小少年沈祭月：“所以，那个女精神系觉醒者并没有时时刻刻的监视我们。那她是怎么第一时间发现事情暴露，抹掉所有人的记忆的呢”
　　许沫沫想了一会儿，摇头。
　　小少年沈祭月：“应该有人通知她。”
　　小少年沈祭月垂着眼帘，“从你醒来，到发现所有人被抹去记忆，中间只有不到十分钟。”
　　“我们只联系了孙晴一个人，这件事情也只告诉了孙晴一个人，但是孙晴收到你的消息到她进入地下室的这九分钟，我们无法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人，我们也无法确定这些人被抹去记忆的确切时间。”
　　“这十分钟的任意一秒钟，都有可能让某个人起疑，主动联络那个女精神系觉醒者，让她出手。”
　　许沫沫大致听明白了。
　　她说：“那我们是不是还要找到通知她的人”
　　小少年沈祭月：“这个人隐藏得很深，我们以后再慢慢找。当务之急是解决李成祥。小蘑菇，你愿意冒个险吗”
　　许沫沫不解：“冒险”
　　“对，我留在这里，你一个人出去。”
　　一根触手按了墙壁一下，从墙上弹出一个小匣子，里面装满了奇奇怪怪的高科技产品。
　　触手拿了一个黑色的小纽扣出来，别到许沫沫的衣领上。
　　然后，他伸出尖利的指甲，切下一小截触手尖尖，也递给了她。
　　小少年说：“这是隐藏式纽扣摄像头，我能听到看到你锁听到看到的一切。”
　　“李成祥现在应该正在发愁怎么才能再次接近你。你现在出去，他看到我不在你身边，一定会忍不住动手。”
　　“你还记得吗，他上次碰触你之后并没有立刻把你拉进新的时间线，而是过了一会儿你睡着了才被拉了进去。”  ”这说明，他的天赋触发需要时间。”
　　“这样，只要你拿着触手，李成祥一碰触你，我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出现在你身边，抓到他。到时候，你要用最快的速度读取他的记忆。能做到吗”
　　“能”许沫沫点头，“但是，万一其他人碰到我了呢”
　　小少年沈祭月：“没关系，我的速度很快，我会用最快的速度确认对方的身份，如果不是我就回来。监控的帧数是25帧，只要我在二十五分之一秒内回来，监控甚至拍不出我离开过。”
　　许沫沫：“我懂了，少校。”
　　她拿起触手尖尖，揣进衣服兜里，推开门：“少校，我出发咯！”
　　看着小姑娘的身影离开，小少年沈祭月忍不住喊了一声：“小蘑菇……”
　　“嗯”
　　许沫沫回头，眼神带着疑惑，“还有什么事吗”
　　小少年抿着唇沉默。
　　他又想起来一段记忆。
　　和现在的情况有些类似。
　　是在迷雾之城里，他也给了她一小截触手。
　　后来，在监察处，他说，他并不那么在意她的生命。
　　现在，他明明比在迷雾之城的时候更有把握。
　　不，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不会出意外。
　　可是，他心里竟然还是不安。
　　他甚至开始动摇，万一出了意外，自己保护不了她怎么办
　　许沫沫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露出灿烂而笑容，“少校，我相信你。我出发咯！”
　　她走进了电梯。
　　沈祭月看着电梯门关上，绷着脸找到和纽扣配对的眼镜，然后躺回床上，盖上薄薄的毯子，用触手去看去听眼镜里传出来的画面和声音。
　　同时，另一根触手取下了摄像头上的球球。
　　许沫沫直接乘坐电梯来到六楼。
　　送过来避难的人太多，六楼以下是实验室的各种设备，六楼以上，全都是人。
　　许沫沫出门，就撞见了陈开。
　　陈开腹部的伤口已经长好了，看到许沫沫眼睛一亮，立刻迎上来，殷勤的说：“小蘑菇，你怎么上来了不用过滤雨水了吗”
　　“太累了，我出来走走。”许沫沫随口编了一个谎话。
　　“应该的应该的……”
　　虽然他的爱情死了，但是，见到可爱漂亮的女孩子，他还是忍不住孔雀开屏，“你想去哪儿需要我送你吗”
　　许沫沫看向陈开，想了一下，问：“我想去看看避难的人。”
　　陈开愣了一下：“去看他们干什么”
　　那些人一个个又饿又渴，狼狈不堪，一点都不好看。
　　许沫沫：“我想去看看，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
　　漂亮可爱的女孩子的要求，怎么不可以！
　　陈开：“我这就带你过去！”
　　推开一扇门。
　　许沫沫看到满屋子的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听见有人推门进来，有些人睁开眼看了过去，下一秒又有气无力的闭上眼。
　　他们每天只能吃一点点食物，喝一点点过滤后的清水。
　　很多人都饿得没有一点力气。
　　人群横七竖八的躺着，许沫沫艰难的人群中穿梭。
　　突然，有人抓住了她的腿。
　　许沫沫还没来得及叫出声，突然感觉到一阵微弱的风。
　　然后，许沫沫就看到那人脖子上莫名其妙的出现一道细微的划痕，渗出几不可见的血色。
　　许沫沫知道，这是沈祭月验证过后留下的痕迹。
　　这个人没有问题。
　　直到这时候，那人才艰难的开口，“姑娘，有水吗”
　　这是一个女人，她展开手臂，露出怀里的婴儿，“我的孩子快要渴死了。”
　　似乎听到了母亲的话，婴儿发出两声猫一样的哭泣。
　　“不哭了不哭了……”
　　女人连忙低头哄孩子，她一边哄，一边用力咬了一下手指，手指渗出几滴鲜血，女人把流血的手指塞进婴儿口中。
　　婴儿不再哭泣，吮吸起母亲的鲜血来。
　　许沫沫这才注意到，女人十根手指上，全都是咬过的伤痕。
　　她忍不住去看陈开。
　　陈开红着眼睛冲她摇了摇头。
　　水不够。
　　真的不够。
　　连他都很久没喝水了。
　　许沫沫只好也冲着女人摇了摇头。
　　女人眼里的光暗淡下去。
　　但是却没有继续纠缠。
　　显然，她早已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许沫沫呆了一会儿，突然也用力咬破了自己的手指。
　　她蹲下去，把自己的手也放进婴儿的口中。
　　女人愣了一下，眼里竟然流出泪来。
　　下一秒，她又连忙把泪水抹到手指上，小心翼翼的把那滴泪送到婴儿嘴边。
　　婴儿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添干净了妈妈手指上的泪水，然后继续吮吸许沫沫的手指。
　　许沫沫呆呆地感受着婴儿娇嫩的口腔，温暖滑嫩，还有软乎乎的小舌头。
　　这种感觉，好奇妙。
　　她好像突然理解了，什么叫母亲。
　　许沫沫一直蹲着，她可以控制着菌丝不去修补伤口，于是，伤口就一直在渗血。
　　婴儿吮吸着吮吸着，终于吃饱睡了过去。
　　许沫沫这才收回手。
　　女人抱着婴儿，用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声音，一边弯腰鞠躬，一边不停的说着：“谢谢，谢谢……”
　　许沫沫站起来，冲她笑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这是一间非常大的房间，以前摆放的都是大型的实验设备，进深很深。
　　她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人。
　　那个人虽然穿着防护服，但是许沫沫记得他的眉毛和眼睛。
　　这边睡的都是男人。
　　许沫沫小心翼翼的走着，确保自己没有碰到任何人。
　　突然，一个沉睡中的男人动了一下，腿碰到了她的腿。
　　

第42章 【Chapter 42 】
　　【 42 】
　　许沫沫没见过李成祥的脸。
　　但是， 她记得和李成祥的眼神对视时的那种感觉。
　　那种冰冷粘腻的，像是某种蛞蝓或者蚂蝗爬过自己子实体的感觉。
　　就在这一瞬间，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少……”
　　许沫沫张开嘴， 还没发出音节，身边又扬起了那阵微弱的风。
　　随着风，许沫沫听见咔嚓一声，面前陌生的男人脖子上， 多了一个黑色的金属项圈。
　　几乎是同事，小少年沈祭月抬起手， 劈晕了对方。
　　“小蘑菇，快！”
　　许沫沫要在那个女精神性觉醒者删改掉李成祥的记忆之前， 提取到重要的信息。
　　沈祭月劈晕李成祥， 目的也是为了让李成祥和那个女精神系觉醒者的精神链接暂时断开， 给许沫沫争取到足够多的时间。
　　无数雪白的菌丝从许沫沫身体内伸出来， 接入李成祥的身体。
　　庞杂而扭曲的记忆如同洪水一样奔涌而来。
　　许沫沫看到了一个男人疯狂而罪恶的一生。
　　这一切都发生的极快。
　　甚至不足一秒钟， 房间里避难的人群这时才有人听见动静睁开眼。
　　朦胧的视线中，人群看到无数雪白的菌丝缠住了一个男人的身体。
　　而菌丝的另一端，连接着刚进来的那个干净漂亮的女孩子。
　　这是……这是什么
　　哪怕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类已经见多了畸变方向奇形怪状的觉醒者， 还是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有人控制不住尖叫了一声。
　　这声尖叫惊动了更多的人。
　　整个屋子的人都扭头看了过来， 大家认出来， 那个昏迷的男人是和他们一起送进来避难的普通人。
　　短暂的安静过后，有人颤抖着声音问：“怪……怪物吃人了”
　　他们没有见过许沫沫， 和大家熟悉的男人比，长满菌丝，闭着眼的许沫沫， 看起来确实更像怪物。
　　“闭嘴！”
　　陈开短暂的呆愣过后，听到这话连忙呵斥， “她是觉醒者，你们喝的水就是她过滤的！”
　　这时，刚才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也站起来，说：“大家不要乱说，这个姑娘是个好人，她也没有水，她刚才还用自己的血喂我的孩子。”
　　听到这些话，人群才渐渐收敛起了敌意。
　　只是看着许沫沫身上的菌丝，眼神里仍然带着好奇的恐惧。
　　“她……她在干什么老赵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躺在李成祥旁边的一个男人忍不住问。
　　小少年沈祭月金色的瞳孔看了男人一眼，绷着脸解释：“他是特别行动处的S级通缉犯，我们在读取他的记忆。”
　　“不……不是吃人啊……”有人磕磕巴巴的问。
　　小少年冰冷的瞳孔看他一眼，硬邦邦的说：“觉醒者不吃人。”
　　那人被看他得一哆嗦，忍不住小声嘀咕，“不吃人就不吃人嘛，这么凶干什么”
　　小少年沈祭月懒得和这些人废话，看向陈开道：“你，去把实验室的监控系统全关了。”
　　陈开没有问为什么，直接执行命令：“是。”
　　某台电脑前，随着监控视频消失，TA汇报：“queen，监控被关闭了，我无法得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queen：“我通过你的眼睛看到了。这个废物，放弃他果然是明智的。”
　　“许沫沫会通过李成祥的记忆得到对您不利的信息吗”
　　“李成祥对我所知甚少，不过，他跟着我的时间太久了，难免得到什么信息。他失去了意识，我暂时与他断开了精神链接，无法抹除他的记忆。”
　　queen略一沉吟，“按计划进行，打断他们，然后，找机会杀了他以绝后患。你不是很早就想杀了他吗”
　　“是的，我很早就想杀了他。”
　　另一边，避难的人群发现虽然李成祥身上连着菌丝，但是呼吸平稳，活得好好的，好像确实并没有什么危害。
　　有些人的胆子就大了起来。
　　主要还是，许沫沫除了会长菌丝，别的地方和人类一模一样。
　　有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甚至伸出手，想摸摸菌丝是什么手感，被小少年沈祭月一触手抽到手背上，肿了一片，疼得他龇牙咧嘴，骂骂咧咧道：“喂，小孩，别以为你长了触手就了不起，丑死了，没大没小。”
　　小少年沈祭月气得鼓起了脸颊。
　　哼，他才不和这些愚蠢的普通人一般见识。
　　只要小蘑菇……
　　他偷偷看了许沫沫一眼。
　　只要小蘑菇觉得他的触手不丑，就够了。
　　这时，一道人影打开了实验室某个通风管道的防护网。
　　李成祥的记忆看得许沫沫十分不舒服。
　　他觉醒之前，是坚定的净化派，当时觉醒者和普通人的矛盾并不像现在这么大。
　　但他依旧敌视所有会注定变成怪物的觉醒者。
　　可是，当他觉醒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杀了自己身为普通人的亲人。
　　他的记忆，是一片浓郁腥臭的血色。
　　许沫沫看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杀人，杀人，杀人……
　　除了杀人，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强迫雌性人类发生繁殖行为，人类叫这种行为做“强。奸”。
　　在他28岁那年，在中心城，一个叫做繁育中心的地方。
　　他强。奸了好几个女人，被中心城城卫军和安全部集体通缉。
　　这一次，他差点死掉。
　　是一个突然出现的女声告诉了他逃脱追捕的路线。
　　这个女人自称是离神的最近的人，。
　　她让他叫自己queen。
　　从此之后，李成祥就成为了queen手下的一员大将。
　　他们制造了很多起针对普通人的虐杀行动。
　　大肆宣传觉醒者才是人类进化的方向，是更高级的生命，普通人是低劣的物种，要么死，要么当觉醒者的奴隶。
　　李成祥追随了queen三十多年。
　　成为了诞生派的高层，在组织里，除了queen，只有两三个人能和他平起平坐。
　　后来，queen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叫阿来的变异种，对他非常宠爱，渐渐的，阿来甚至有取代他地位的迹象。
　　李成祥主动要求执行难度更高的任务，想重新拿回自己在组织中的地位。
　　于是，queen给了他两个任务。
　　第一，把第一实验室一个叫许沫沫的觉醒者带到中心城。
　　第二，挑起普通人和觉醒者之间的矛盾。
　　于是，他先去烧了防护服厂的仓库。
　　他特地挑选了存放儿童防护服的那件仓库。
　　看到那些父母因为失去孩子而痛苦，能让他感受到一种奇特的愉悦。
　　虽然李成祥追随了queen三十多年。
　　可是queen似乎并不信任他，他除了知道queen在中心城之外，连queen叫什么，什么年龄，甚至是男是女都不确定
　　——虽然queen经常以女人的声音和他讲话，但是偶尔也会以男声示人。
　　不过他不是蠢蛋。
　　他也偷偷的猜测过queen的身份。
　　甚至，他把可疑人员的圈定到了极小的范围呢。
　　许沫沫还想往下看。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人群惊恐的尖叫，推搡。
　　“蚊子！……有蚊子飞进来了！”
　　“啊啊啊啊到处都是蚊子！”
　　“救命！救命！”
　　“防护服！防护服在哪里”
　　她被人推了一下，菌丝不受控制的收回身体里。
　　下一秒，有人抱住了她。
　　许沫沫睁开眼，眼前还有些眩晕。
　　小少年沈祭月抱着她的腰，把她带到了最墙角的位置。
　　他抬头看着她：“别怕。”
　　许沫沫这才看到，一眨眼的功夫，房间里不知何时飞进来这么多蚊子。
　　嗡嗡嗡——
　　嗡嗡嗡——
　　这些红色的蚊子，长着血红色的复眼，又小，飞得又快。
　　密密麻麻。
　　整个实验室都沸腾起来。
　　到处都是蚊子。
　　到处都是人们的呼救。
　　穿着防护服的极少数人拿着实验室最新调配的杀虫剂跑出来。
　　如同高压水枪一样的杀虫剂喷洒器在他们手里四处挥洒。
　　陈开一边扫描被叮咬的人群，一边向上级汇报：“第一实验室申请援助！第一实验室申请援助！纳蚊成虫大量涌入。纳蚊成虫大量涌入！……”
　　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过后，陈开绝望了。
　　这么多蚊子。
　　整个实验室的人，只怕只有穿着防护服的人能活下来了。
　　第一实验室，彻底沦陷了。
　　小少年沈祭月脸色也变得有些泛白。
　　他知道，自己变小，就是因为被纳蚊虫卵寄生了。
　　他不怕强大的对手，但是对这种蚊子没有办法。
　　他只能把许沫沫挡在身后，试图抵挡蚊子的叮咬。
　　这时，雪白的菌丝突然伸出来，包裹住了他。
　　许沫沫嗓音柔柔软软：“少校，我不怕蚊子。我记得在野外，蚂蚁遇见危险的时候，就会抱成团……我们现在这样好像蚂蚁啊。”
　　说到这里，许沫沫想起那两只小蚂蚁，难过起来。
　　她想去找小蚂蚁。
　　可是，她走了，小少年沈祭月怎么办
　　虽然幼崽沈祭月也很可爱。
　　可是，她竟然不想让沈祭月再变成触手，再慢慢再生……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小少年突然抬起头，说了一句：“等我一下！”
　　说完，他在许沫沫怀里瞬间消失。
　　就在许沫沫茫然的时候，她听到麦克风里穿出小少年沉肃的嗓音。
　　这个声音传遍了整个第一实验室：
　　“如果你们有想要保护的人，你愿意牺牲自己换对方活下去，请按照我的指令做。所有人抱在一起，团成一团，女人，孩子，在最里面，接下来是青壮年，老人在外层，穿防护服的人在最外层，这样，就能保证最多的人活下来。”
　　慌乱的人群静窒了一下。
　　那个抱孩子的女人第一个站出来，“谁抱着我的孩子，我就替你挡在外面。”
　　这句话像是某个信号，一个男人站出来，把孩子抱在了自己怀里。
　　女人又抱住了这个男人。
　　又有一个男人把自己的孩子送过来，自己挡在了外面，接着是一对夫妻，丈夫挡在了妻子的外面……
　　所有人，只要身边还有其他人，全都抱在了一起。
　　最后是老人。
　　再最后，是穿着防护服的人。
　　在在最后，是小少年沈祭月。
　　他张开触手，用尽了最大的力量，试图遮住更多的人。
　　最后的最后，是许沫沫。
　　她挡在他身后。
　　雪白的菌丝无限蔓延，把小少年沈祭月严严实实的挡在了里面。
　　许沫沫在菌丝里，低头看着小少年金色的眼睛，嗓音依旧柔柔软软：
　　她说：“少校，你别怕，我也会保护你的。”
　　

第43章 【Chapter 43 】
　　【 43 】
　　半个小时后， 谢臻带着特别行动处的队员赶到了第一实验室。
　　他们做好了整个第一实验室全军覆没的准备。
　　没有人比谢臻更清楚，第一实验室只有不到两百套防护服，但是人数却是将近两万六千人。
　　他们是来清扫战场的。
　　他甚至带来了好几辆运尸车。
　　尤其是推开实验室的大门， 看到嗡嗡嗡乱飞的纳蚊成虫的时候，连最后一丝侥幸熄灭了。
　　可是，一楼没有混乱惨叫的人。
　　二楼也没有推搡逃难的人。
　　三楼也没有……
　　整个第一实验室，安静的像是死了一样。
　　白火穿着防护服跟在谢臻旁边， 忍不住道：“处长，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
　　就算没有防护服的人全都被纳蚊寄生了， 此刻也应该都还活着。
　　第一实验室，难道不应该是一片人间惨剧吗
　　怎么会如此安静
　　安静的像是实验室里只剩下蚊子， 连一个人都没有了。
　　谢臻当然更清除此间诡异。
　　他吩咐：“联系陈开。”
　　白火：“是。”
　　他拨通了陈开的通讯。
　　对方很快接通， “喂。”
　　陈开的声音竟然有一种很奇特的平静和柔和。
　　白火：“你的位置什么情况”
　　陈开：“我们在六楼……情况， 你们自己上来看吧。”
　　白火和谢臻对视一眼。
　　谢臻：“去六楼。”
　　他说完， 直接空间穿梭， 消失在了原地。
　　谢臻来到六楼。
　　他看到了这辈子最震撼的一个画面。
　　灌满血红色纳蚊的房间里，几千人紧紧的抱在一起，抱成一个巨大的圆。
　　人们脱下上衣， 撑在头顶， 颜色不一， 肮脏破旧的衣服，一块接一块， 连接处被人用手紧紧的攥住，像是一张摞满了补丁的防护网，护住大家的头脸。
　　在人群的最外围， 是一快雪一样的纯白。
　　雪白纤细的菌丝，以许沫沫为中心， 向四周蔓延。
　　菌丝下面，依稀能看出八根触手凸起的痕迹。
　　她几乎伸出了体内全部的菌丝，试图遮住沈祭月，以及所有裸露在外，没穿防护服的人。
　　那些血红色的蚊子密密麻麻的趴在挡在外面的人身上。
　　它们叮咬，爬动，往人群的缝隙里钻。
　　它们能感觉到，人群里面，有许许多多的新鲜的血肉，没有被寄生过的血肉。
　　可是，它们钻进去一层，被更里面的一层人墙挡住。
　　再钻进去一层，又被更更里面的一层人墙挡住……
　　它们只能无效的重复叮咬那些已经被寄生过的人。
　　“处长……”
　　匆忙的脚步声中，白火带着特别行动处的队员到了。
　　看到房间内场景的那一瞬间，他失声。
　　所有人特别行动处的人，都和谢臻一样，安静了下来。
　　谢臻给了他们一秒钟的时间消化情绪。
　　一秒钟后，他接连下了一连串的命令：
　　“风系觉醒者，把蚊子吹开。”
　　“准备防火毯，盖住所有人。”
　　“其他人，排查实验室所有防护网，堵上漏洞。”
　　“火系觉醒者准备，给我把这些蚊子全部烧死，一个不留！”
　　一声整齐划一的“是！”，所有人行动起来。
　　剧烈的风扬起，吹开人群身上覆盖着的纳蚊成虫。
　　立刻就有拿着防火毯的人跟上，把防火毯一张接一张的覆盖到人群至上。
　　确保了大家不会被火烧死。
　　火系觉醒者上场。
　　炙热的火焰在房间内升腾而起。
　　无数的纳蚊成虫在火焰中烧焦，坠落……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蛋白质的焦香味。
　　这时，有人过来汇报：“处长，有一处通风管道的防护网被人为破坏了。纳蚊找到了进入实验室的通道，全都涌了进来，我们已经把防护网修复好了。”
　　谢臻点头。
　　他问：“其他楼层呢”
　　“其他楼层也一样，所有人都抱在了一起。我已经切断了所有楼层的链接，处理完六楼，我们就可以去处理七楼。”
　　刚好，一轮火烧结束了。
　　有队员进去，把堆成小山的烧焦的纳蚊尸体清理出来。
　　很多纳蚊还没死，只是翅膀被烧坏了，依旧在尸体堆里爬动。
　　一只纳蚊爬到谢臻脚边。
　　他抬脚踩死了它。
　　谢臻：“准备第二轮。”
　　队员进去，把防火毯拿开。
　　许多蚊子藏在人群而夹缝里，没有被风吹出来。
　　需要进行第二轮，第三轮……
　　直到确保蚊子的数量足够少，不足以再造成巨大的损失。
　　就这样，一直循环了五遍。
　　直到风吹出来的纳蚊已经寥寥无几，谢臻才让人停了下来。
　　他说，“抱歉，特别行动处来晚了，现在，大家安全了。”
　　短暂的安静过后，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啜泣。
　　接着，是更多而啜泣声音。
　　人群慢慢散开，母女，父子，夫妻，恋人，朋友……
　　人们找到自己珍爱的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许沫沫也松开了小少年沈祭月。
　　小少年看着她，金色的瞳孔水润柔软，像是荡漾着千言万语，最后，小少年只是低头，小声的说了一声：“谢谢。”
　　许沫沫愣了一下：“少校保护过我好多次，不用谢我啦。”
　　小少年沈祭月没有回答。
　　“这不一样……”
　　他在心里默默的想，“这不一样。”
　　谢臻的手杖停在许沫沫面前。
　　他垂眸看她，问：“还好吗”
　　许沫沫点头，“嗯，我和少校都没事。”
　　谢臻点头，转向小少年沈祭月：“接下来的事情你和陈开处理，我去清理楼上。”
　　小少年沈祭月绷着脸点了点头。
　　谢臻带着特别行动处的人上楼。
　　陈开走到小少年沈祭月面前，看着抱在一起的人群，询问道：“少校，要开始扫描被寄生的人群了吗”
　　小少年沈祭月看着屋子里的场景，顿了一下，“再等一会儿吧。”
　　给他们一个告别的时间。
　　三个人找了个墙角的位置坐下。
　　许沫沫托着腮，认真的看着拥抱哭泣的人群。
　　“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活着，太好了，谢谢你……”
　　“老婆，我好像被寄生了。你别哭……你能活下来就好……”
　　“我老了……活够了……我这辈子没什么本事，也没做过什么大事，临死能让年轻人活下来，我知足了……”
　　小少年沈祭月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扭头去看许沫沫。
　　女孩子出神的看着这一切，蜜茶色的眼睛里盈满了细碎的光。
　　她仿佛在品味，仿佛在学习，也仿佛在观察……
　　唯一能肯定的是。
　　她看起来很喜欢面前的一切。
　　哪怕，可能有很多人会死。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穿防护服的人清理干净残留的纳蚊，有一个老人主动走到小少年沈祭月面前。
　　“小同志，我肯定被寄生了，再过一段时间，新的纳蚊就要被孵化出来了，别浪费时间了，请你杀了我吧。”
　　小少年沈祭月去看陈开。
　　陈开拿出扫描仪，红色。
　　小少年沈祭月站起来，低声道：“抱歉。”
　　老人闭上眼，面带微笑的被触手扭断了脖子。
　　这个老人是第一个，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尸体越堆越高。
　　可是房间里没有恐慌，也没有恶意。
　　陈开红着眼睛，一个个的扫描。
　　他进入特别行动处这么多年，每次清理被感染的人群的时候，面对的都是反抗和仇视。
　　这是第一次，这些被寄生的人，排着队，面带微笑的从容赴死。
　　陈开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幸存的人有六成。
　　有六成人活了下来。
　　虽然这个房间里，只有几千人，但是其他房间应该也差不多。
　　也就是说，整个实验室两万六千人中，有将近一万五千六百人活了下来。
　　所有人都扫描了一遍。
　　最后，还站着的人，只剩下那个女人。
　　婴儿刚才吃饱了，此刻正响亮有力的哭着。
　　女人抱着孩子哄他，嘴里发出“哦～哦～宝贝不哭～妈妈在呢～”
　　她的身体轻轻晃动着，苍白干枯的脸上是柔和慈爱的笑容。
　　许沫沫觉得她好像在发光。
　　没有人催促她。
　　所有人都安静的等着。
　　哪怕女人身上明显能看出来，有蚊虫叮咬的红痕。
　　婴儿哭累了，吮着自己的小指头，睁开乌溜溜的眼珠，好奇的看着这个世界。
　　女人这才抱着孩子，走到了陈开面前。
　　红色。
　　女人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
　　她看向许沫沫，朝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你，姑娘。”
　　许沫沫虽然不是人，也知道鞠躬是对人类来说很重大的礼节。
　　她连忙站起来，“不客气，我没有做什么。”
　　女人抱着孩子，吻了一下孩子的额头。
　　“对不起，宝宝，妈妈不能保护你了，妈妈要留你一个人，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可是妈妈还是希望你能活下去……哪怕你未来要吃很多苦，受很多罪……原谅妈妈，妈妈只是希望你能活下去。”
　　这时，第一个抱着这个孩子的男人站出来。
　　“这个孩子，可以交给我吗”
　　女人愣了一下。
　　男人：“我的孩子在来的路上死了，我会把他当成我自己的孩子养大，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尽一天当父亲的责任。”
　　女人落着泪，又朝他鞠了一躬。
　　她把孩子交给了这个男人。
　　然后和前面的所有人一样，面带微笑的闭上眼。
　　她已经再也没有任何遗憾。
　　我爱的人啊，希望你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依旧感受到美好。
　　沈祭月错开脸，伸出触手，再次拧断了女人的脖子。
　　最后一个被寄生的人死了。
　　幸存的人安静的看着，所有人在默默的对视，然后，在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所有人一起，朝着许沫沫，沈祭月，和陈开一起深深地，鞠了一躬。
　　或许外面的世界里，普通人和觉醒者之间依旧相互敌视，矛盾不断。
　　但是在这个密闭的房间里，这些幸存下来的人群。
　　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因为什么活了下来。
　　灾难结束，他们会离开第一实验室，散落到A市的各个角落。
　　他们会告诉自己遇见的其他人，告诉他们今天发生的一切。
　　总有一天，他们会成为星星之火，燎起人类团结的熊熊烈焰。
　　“谢谢你们，救了我们。”
　　所有人一起开口。
　　陈开去看沈祭月，许沫沫也扭头去看他。
　　小少年似乎彻底的长大了，虽然模样还是十来岁小朋友的样子，但是他的表情，他的神态，已经几乎和长大之后的沈祭月完美重合。
　　他向前一步，却并没有接受大家的感谢：
　　“不是我们救了你们，是你们自己，救了你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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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他要处理最后一个人
　　——李成祥。
　　

第44章 【Chapter 44 】
　　【 44 】
　　李成祥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可他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躺的地方正好在人群抱成一团的地方。
　　他被人们踩踏得几乎成了一坨肉泥。
　　可他竟然还活着。
　　或许得益于觉醒者强悍的生命力，哪怕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骨头，还依旧维持着微弱的呼吸。
　　只是因为太凄惨， 暂时还看不出来被寄生了没有。
　　陈开：“少校，你想怎么处理他”
　　房间里，幸存下来的人们看到他们又有工作要处理，纷纷主动开口。
　　“同志， 你们忙，这些……同伴的尸体我们处理， 一定在五个小时之内把他们送进焚化炉。”
　　小少年沈祭月说了声谢谢。
　　触手拎起烂泥一样的李成祥，带着许沫沫和陈开去了另外一间房间。
　　关上门， 小少年沈祭月就道：“小蘑菇， 读他的记忆。”
　　“哦， 好的。”许沫沫问都没问为什么， 直接伸出了菌丝。
　　看着雪白的菌丝， 陈开：“”
　　不是，读他的记忆干什么
　　为什么要读他的记忆
　　他的记忆不能给别人看啊啊啊啊啊啊——
　　但是，沈祭月在旁边看着， 根本就没有他反抗的余地， 菌丝顺利的接入他的神经。
　　emmmm……许沫沫看到了许多奇奇怪怪的画面， 就各种陈开浏览那个18X页面的画面。
　　然后，就是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女朋友……
　　许沫沫快速的读完， 睁开了眼。
　　小少年沈祭月：“他有接触过诞生派的人吗”
　　许沫沫摇头。
　　小少年沈祭月点头。
　　看来，陈开暂时是可以信任的。
　　他接着对许沫沫道：“小蘑菇，继续读李成祥的记忆。”
　　许沫沫：“好。”
　　李成祥剩下的记忆已经没多少了， 许沫沫只用了五分钟就读完了。
　　但是她在最后的这段记忆中，得到了几个非常有价值的信息。
　　许沫沫睁开眼， “少校，叫那个女精神系觉醒者为queen；queen想让他带我去中心城，同时激化觉醒者和普通人之间的矛盾；queen说第一实验室还有他的同伴在帮他；李成祥觉得queen在中心城调度中心任职，而且职位很高。”
　　小少年沈祭月陷入沉思。
　　这几条信息，第一条意义不大，第三条他已经有这种猜测了。
　　但是第二条和第四条，尤其是组合起来，信息量太大了。
　　他突然明白了，许灵渊那个老头儿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叮嘱他，要保护好许沫沫。
　　不管许沫沫到底能不能成为真正的曙光，帮助人类找到解决彻底畸变的方法，她从被鉴定出畸变指数为零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会成为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
　　那些诞生派，认为彻底畸变的变异种才是神创造出的最完美的生命。
　　许沫沫的存在，简直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欲处置而后快。
　　这些道理，以前的沈祭月懂，但是还没完全恢复记忆的小少年刚刚懂得。
　　陈开在旁边听得一脸懵。
　　“什么什么……什么queen谁要抓你去中心城”他不敢去问小少年沈祭月，小声问许沫沫。
　　许沫沫就把李成祥和身份和之前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跟他讲了一遍。
　　陈开：“……！”
　　艹，这才明白沈祭月为什么让许沫沫读自己的记忆。
　　原来是怕他是内奸！
　　幸好他根正苗红，一颗红心向人类，可歌可泣从无二心。
　　下一秒，他又想到，他竟然让这么单纯漂亮柔弱……想到许沫沫的菌丝吃虫卵的画面，他又把柔弱两个字收了回去。
　　他竟然让这么单纯漂亮的女孩子陷入如此险境！
　　活该你找不到女朋友！
　　呜呜呜～
　　小少年沈祭月：“你先出去。”
　　“……是。”
　　陈开哭唧唧的离开了房间。
　　小少年问许沫沫：“小蘑菇，他被寄生了吗”
　　许沫沫点头。
　　虽然在李成祥在人群组成的防护圈之内，但她的菌丝接入神经的时候，穿过了许多正在孵化的虫卵。
　　他还是很倒霉的被寄生了。
　　应该是在组成防护圈之前，就被叮咬了。
　　小少年沈祭月突然道：“小蘑菇，如果你是queen，知道李成祥落到我们手里，会怎么做”
　　许沫沫：“救他”
　　“……”
　　小少年沈祭月说：“会杀了他。”
　　许沫沫：“为什么”
　　小少年沈祭月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问：“你觉得人类都是坏的吗”
　　许沫沫摇头。
　　她当然不这么觉得。
　　她遇见了很多很好很好的人类。
　　小少年沈祭月：“可是，普通人和觉醒者之间的重重隔阂，和今天在实验室发生的事情，难道不是很割裂吗”
　　许沫沫疑惑的“嗯”了一声。
　　她一时有些不太理解沈祭月的意思。
　　小少年沈祭月干脆说得更明白一点：“你觉得如果每次遇到危机，觉醒者和普通人都像现在这样处理，这两个群体之间的关系，会变成现在这样吗”
　　许沫沫连忙摇头，“当然不会！”
　　“可是，现在就是变成现在的样子了。”小少年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明明灭灭的金色光泽。
　　“每一秒都有事件发生，每一个事件都有无数种可能的发展方向，人类像是踩到了狗屎一样，每一次都踏上了最坏的那条线。”
　　许沫沫：“好像是这样的。”
　　小少年沈祭月：“以前我以为，这是偶然或者是必然，但是自从遇见李成祥，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我们过去的所有时间线，是不是都被替换了或者说，我们被动的走向了最坏的结果。”
　　许沫沫张开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虽然只是一朵蘑菇，她依旧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这个猜测，几乎颠覆了她进入人类世界之后的所有认知。
　　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在操纵着这个世界的历史进程。
　　“少校……”
　　对上女孩子柔软担忧的视线，小少年沈祭月蓦地笑出了声。
　　“笨蛋蘑菇。”
　　一根触手翘起来，不轻不重的捏了捏她的脸：“我故意吓唬你的，你竟然信了。”
　　“少校！”
　　许沫沫气得鼓起了脸颊。
　　“不逗你了，笨蛋逗起来没意思……”小少年沈祭月拎起李成祥，推开了门，“我们去找那颗脑袋，希望他还活着，让他帮个忙。”
　　许沫沫：“哦。”
　　她连忙跟了上去。
　　“少校！”
　　在外面陷入闺怨的陈开看到两人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小少年沈祭月：“那颗脑袋现在在哪儿带我们过去。”
　　“是。”
　　陈开连忙走到前面带路。
　　路上，他联络了特别行动处的其他队员，问了一下情况。
　　袁琦博士的房间在八楼。
　　八楼的纳蚊已经处理过了，可以上去。
　　许沫沫跟在小少年沈祭月身后。
　　她看着小少年的背影，心头重新泛起担忧。
　　刚才少校说的那些话，真的是故意吓唬她的吗
　　*
　　三人来到袁琦博士所在的实验室，推开门，一眼就看到最显眼的比玻璃培养基。
　　袁琦博士那颗巨大的畸形脑袋正悬浮在营养液里，和他神经束相连的电极片接入超级计算机，超级计算机又操控着两个机械臂在实验台前忙碌。
　　“袁琦博士。”
　　“袁琦博士。”
　　“袁琦博士！”
　　陈开大声喊到第三遍，袁琦博士才如梦初醒一样抬起眼皮。
　　看到大家，他连忙道：“你们快来看，这个菌丝太神奇了，它不会被任何异化生物寄生，也不会被任何污染物污染，相反，它能吞噬掉一切……”
　　说着，房间中央的电脑屏幕上，显现出一连串的实验数据信息。
　　小少年沈祭月朝陈开使了个眼色，陈开再次哭唧唧的退出门外。
　　莫名觉得自己不被少校信任了怎么回事
　　陈开一走，小少年沈祭月吧唧一声，把烂泥一样的李成祥扔到玻璃培养基上。
　　一张巨大丑陋油腻的脸隔着一层玻璃和袁琦博士紧密相贴。
　　袁琦博士：“啊啊啊啊啊你这个小兔崽子，把这个恶心的人类拿开！”
　　小少年沈祭月悠哉悠哉的说：“帮我想个办法，让他活久一点。他被纳蚊寄生了。”
　　袁琦博士的头颅飘到另一边，凸起的眼球看着沈祭月：“他是谁为什么被纳蚊寄生了”
　　沈祭月和许沫沫：“……”
　　合着出了这么大的事，您是丝毫不知情啊。
　　袁琦博士还阵不知情。
　　自从前几天幼崽沈祭月把触手伸进他的培养基把他的脑袋当球玩之后，他立刻让人把自己的培养基的封上。
　　除了输送营养液的管道和连接电极片的线路，他的培养基完全密封。
　　他的脑袋又泡在营养液里，再加上纳蚊本身就不喜欢寄生大脑。
　　就算偶尔有几只纳蚊飞过来，也进不去培养基，只能飞走去找别的人类。
　　特别行动处的人清理到这里的时候，发现袁琦博士没有被寄生，被就没有打扰他，安静的清理完现场退走了。
　　所以，袁琦博士从头到尾都沉迷在许沫沫的菌丝上，外界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概不清楚。
　　许沫沫只好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又简单的说了一遍。
　　袁琦博士“哦”了一声，沉思一会儿道：“我不能让他活得久一点。我只能让他死得晚一点。”
　　“我可以把他冷冻起来，冷冻状态下纳蚊虫卵会停止发育，但是这个人也会失去意识。一旦解冻，他会恢复意识，但是纳蚊虫卵也会继续发育。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依旧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生命。”
　　小少年沈祭月：“足够了。”
　　陈开在外面等了许久，房门终于打开了。
　　小少年沈祭月站在门后，仰着脸看着他，命令道：“准备一个关李成祥的房间，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
　　陈开顿了一下，迟疑着问：“少校，关他干什么”
　　小少年沈祭月：“他很幸运，没有被纳蚊寄生，他的天赋很有价值，我留着他有用。”
　　“明白！我这就去！”
　　陈开屁颠屁颠的去干活儿了。
　　——
　　另一边。
　　“抱歉，queen，我失败了。”
　　“我看到了，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
　　“不要沉溺在失败里，打起精神来！现在最要紧的是继续完成任务。第一实验室的发生的事，对我们来的目标来说，是一种很不好的苗头，你要掐断这个苗头；李成祥的天赋是非常bug，如果他没死，你要尽快杀了他，绝对不能让他为敌人所用。”
　　“我猜测他大概率被纳蚊寄生了，但是现在沈祭月把他关了起来，实验室的监控和麦克风都被切断了，我暂时不知道他被关在了哪里，所以，我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他的状态。您还能感应到他的意识吗”
　　“不能，他和我失去思维连接了。如果他没死，想要动用天赋，意识必须是清醒的，那我就能感应到他。到时我会通知你，你必须找到他，杀了他。”
　　“是。queen。”
　　“不必担忧，一切都在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
　　A市的暴雨已经停了，中心城也如同林悦的预知一样，派去了救援，我会一只关注着你，随时安排人配合。”
　　——
　　第一实验室标本存放处。
　　袁琦博士满腹怨气……啊，他没有腹了。
　　袁琦博士满脑子怨气的指挥着小少年沈祭月给李成祥进行人体速冻。
　　这项技术其实并不成熟，但是用在生命力更顽强的觉醒者身上，失败的概率很低。
　　把李成祥处理好。
　　袁琦博士气哼哼的问：“我可以回去研究我的菌丝了吗”
　　小少年沈祭月靠在冷冻柜上，触手玩着许沫沫的头发，懒洋洋的说：“不可以！”
　　“为什么！”袁琦博士愤愤不平，“我的天赋是超级大脑，就算queen是精神系觉醒者，也很难读取我的记忆！”
　　“不，你会被她影响。”小少年沈祭月说。
　　“不可能！”袁琦博士自信满满。
　　小少年沈祭月冷笑一声，“你被虫卵寄生的时候，不是脑海中响起过一个女人的声音吗那就是queen的计划。”
　　这些事许沫沫都跟沈祭月说了。
　　袁琦博士愣了一下，怒道：“你说TA想杀我”
　　“是的。”小少年沈祭月脸上带着冷冷的笑意，“但是她能力有限，无法直接控制你的意识，操纵你的身体，只能用诱导的方式达成目的，只不过没想到，你只剩一颗脑袋也能活下来。”
　　“TA为什么要杀我”
　　“你死了，小蘑菇就要被送到中心城了……”
　　小少年沈祭月话音刚落，他又想起了瞿博士。
　　迷雾之城降临A市，目的究竟是杀了瞿博士嫁祸给自己，还是杀了瞿博士，找机会抓走许沫沫”
　　当时特别行动处只抓到了薛彩。
　　他们得知的关于queen的消息，都是从薛彩的记忆中看到的。
　　可是，薛彩的记忆是被queen篡改过的。
　　小少年沈祭月的目光重新落到许沫沫身上。
　　许沫沫毫无所觉，问：“少校，怎么了吗”
　　“没事。”
　　小少年沈祭月撇开脸，只是微微沉了目光。
　　这些事情，还是不要告诉这朵笨蛋蘑菇了。
　　袁琦博士还在那边不解的自言自语。
　　“想让我死不需要这么麻烦，真是的，TA如果知道这些菌丝的真相，只要告诉我，解开我的疑惑，让我立刻自杀都行……”
　　小少年沈祭月：“……”
　　许沫沫也听见了这句话。
　　她忍不住道：“谢上校说的好对啊。”
　　小少年沈祭月回过头看她。
　　许沫沫就把那天在第一实验室的石碑下面，遇见谢臻时谢臻说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
　　“谢上校说，如果被钉在这石碑上濒死的那一刻，能得到解决人类目前所有灾难的答案，袁琦博士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钉上去。……哪怕这个答案会随着他的死亡被埋葬，对人类毫无裨益。”
　　“对对对！不愧是谢归璨的儿子，果然够了解我！”
　　袁琦博士激动的恨不得脑袋从营养液里跳出来。
　　小少年沈祭月不屑的撇了撇嘴。
　　他也是谢归璨的儿子，当谢归璨的儿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还不稀罕呢，嘁！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飞机低空掠过的轰鸣和刺耳的防空警报。
　　然后，响起市政府的广播。
　　“紧急通知！
　　紧急通知！
　　各位幸存的市民请注意：
　　中心城的救援已到。
　　十分钟后，将在全市范围内喷洒由中心城的昆虫学家最新研发的杀虫剂。
　　该杀虫剂对人体同样具有弱毒性，若无必要，请勿呆在室外。”
　　许沫沫跑到窗边往外看，A市上空不知道何时多了好多直升机。
　　这些直升机在低空徘徊，里面的人都戴着防毒面具。
　　许沫沫问：“这些杀虫剂会有效果吗”
　　袁琦博士：“我看过相关论文，浓度足够的话，能杀死95%的纳蚊成虫，剩下的蚊子用物理手段人工清除还是可以做到杀死所有纳蚊的。但是，这种杀虫剂有个非常严重的副作用……”
　　“是什么”许沫沫回头。
　　“有可能会诱导人类，或者其他生命，产生畸变。”
　　许沫沫：“……”
　　小少年沈祭月问：“畸变率是多少”
　　“如果要达到杀死95%纳蚊的浓度的话，人类的畸变率有可能会达到20%。”袁琦博士照实回答。
　　小少年沈祭月沉默了一会儿。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可能是唯一的方法了。”
　　小少年沈祭月看了一下时间。
　　距离实验室被纳蚊入侵已经过去九个小时。
　　如果李成祥被寄生了，现在也应该早就已经死了。
　　“准备解冻。”
　　这时候李成祥醒过来，queen绝对会以为他没有被寄生。
　　只要queen想让他死，就一定会动手。
　　说完，他拿起许沫沫的手环，联系外面的陈开，“立刻通知陆扬，暂时性关闭第一实验室所有的通风管道。你巡视八楼以下，我和小蘑菇去巡视八楼以上，千万不要有遗漏。”
　　陈开：“是。”
　　小少年沈祭月可以直接通知陆扬，但是除了在场的三个人，只有陈开知道李成祥被关在了这里。
　　他要给要动手的人一个机会。
　　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窗外，许沫沫看到在A市上空盘旋的飞机同时收到了指令。
　　雾化过后的药剂撒下去，像天上在下牛奶。
　　很快，整个A市都被白色浸透了。
　　政府的通知第一实验室的幸存者也都听见了。
　　人们开始欢呼起来，直到这时，他们才真正的看到这场灾难彻底结束的希望。
　　他们并不知道，这些杀虫剂会带来新的灾难。
　　因此，听到关闭所有通风管道的消息的时候，只当是第一实验室里面的纳蚊被清理干净了。
　　这些杀虫剂毕竟有弱毒性，只要没有蚊子，谁乐意吸。毒呢。
　　陈开一个通风口一个通风口的检查。
　　他在路上遇见了很多人，每一个都向他微笑，最大限度的表达大家对特别行动处的尊敬和感激。
　　陈开有些飘飘的。
　　这种感觉，真的太奇妙了。
　　怪不得有些队员哪怕被骂，也能坚持干到彻底畸变。
　　正感叹着，他遇见了孙晴。
　　孙晴微笑着冲陈开点了点头。
　　陈开也微笑着回了一下。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陈开的眼睛突然整个变成了黑色，表情也同时变成了一片空白。
　　孙晴的眼睛也是同样的整个变成黑色。
　　她问：“李成祥被关在哪儿”
　　陈开木然的回答：“八楼标本存放处。”
　　孙晴：“沈祭月和许沫沫呢”
　　陈开：“去巡视八楼以上的通风口了。”
　　孙晴：“标本室呢除了李成祥还有谁”
　　陈开：“还有袁琦博士。”
　　三个问题，飞快的问完。
　　下一秒，孙晴的眼睛恢复成正常的样子，继续往前走。
　　陈开也毫无异状的继续检查通风口。
　　浑然不知刚才发生的一切。
　　孙晴转过墙角，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她闭上眼，触动大脑中queen给她种下的精神基点，主动发出意识消息：
　　“queen，已经问清楚了，李成祥在八楼标本室，您能确定他还活着吗”
　　queen立刻就回应了她：“可以确定，我刚感应到了他的意识，他绝对没有死。”
　　孙晴：“明白。我一定会完成任务。”
　　queen：“不仅要除掉李成祥，别忘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孙晴：“您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中心城选择了杀虫剂，我们就已经胜利了90%。”
　　切断精神链接，孙晴没有回避任何人，直接来到了八楼标本存放处。
　　她是瞿博士的第一助理研究员，现在是袁琦博士的第一助理研究员。
　　在第一实验室，她拥有仅次于袁琦博士的最高权限。
　　房门无声打开。
　　李成祥果然还活着。
　　他被绑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嘴巴被人用胶布死死缠住，脖子上还戴着沈祭月的神经锁。
　　看到她，李成祥整个人都激动起来，疯狂的摇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孙晴，怎么是你”
　　旁边，袁琦博士发出震惊的质疑。
　　孙晴走到他面前，微笑：“袁琦博士，您太吵了。”
　　说着，她伸手拔掉了袁琦博士头颅链接的电极片。
　　袁琦博士凸起的眼球变得更加凸出。
　　他张开嘴，只能发出鱼一样的咕噜咕噜声。
　　孙晴这才走到李成祥面前。
　　李成祥急切的看着她，疯狂的摇头。
　　孙晴低头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别急，我是奉命来杀你的。”
　　一柄银色的解剖刀出现在她掌心。
　　锋利的刀片抵上了他的咽喉。
　　在用力的最后一秒，她温柔的问：“还记得三十五年前，你在繁育中心奸。杀过的那个小女孩吗她是我亲妹妹。”
　　

第45章 【Chapter 45 】
　　【 45 】
　　银色的冷光以极快的速度在李成祥脖子上划了一圈。
　　男人眼睛大睁， 眼球凸起，红色的血丝爬满了整个眼白。
　　孙晴收回了手里的解剖刀。
　　刀上甚至没有沾上一滴血水。
　　直到这时，男人的头颅才缓缓滑落， 血水像喷泉一样喷了出来。
　　孙晴立刻意识到不对。
　　她心里咯噔一声，这血红得太过了。
　　她连忙后退，可还是晚了一步。
　　一滴血溅到她右手手臂上。
　　孙晴没有任何迟疑，黑色的金属光泽闪过， 那条手臂被她齐肘斩了下来。
　　她在一瞬间就明白过来。
　　李成祥被纳蚊寄生了，她和queen都上当了。
　　孙晴刚要离开， 标本室的门被重新打开了。
　　小少年沈祭月和许沫沫站在外面。
　　小少年沈祭月金色的瞳孔毫无温度，只说了四个字：“果然是你。”
　　倒是许沫沫， 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孙晴。
　　蜜糖一般眼睛里满是惊讶和不解， “为什么孙老师， 为什么”
　　孙晴笑了一下， 断了的手臂还是流血， 她毫无反应。
　　她抬起左手，优雅的把长发拨到耳后。
　　“小蘑菇，你之前想叫我姐姐， 我没有答应， 你知道为什么吗”
　　许沫沫摇头。
　　她的眼里浮现出温柔水润的怀念， 让许沫沫想起那个抱着婴儿的母亲。
　　孙晴：“因为我真的有一个妹妹。可是她死了……”
　　她的表情瞬间变得狠戾。
　　她抬起脚，用力踩在李成祥的脑袋上， 踩得那张丑陋油腻的脸变形扭曲。
　　孙晴咬着牙说：“被这个人，侮辱了之后，杀死了。”
　　许沫沫更不解了， “可是，特别行动处也在抓他， 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加入特别行动处”孙晴打断她。
　　“……对。”
　　“哼哼呵呵哈哈哈……”
　　孙晴低着头，竟然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笑得头发都乱了。
　　她笑了好久，才抬起头，优雅的重新理了一下长发，恶狠狠的说：“因为特别行动处，是那些人的狗。”
　　“李成祥是第一个，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她抬起手，伸着手指一个个数了起来。
　　“一共五个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只有queen能帮我。”
　　“我们的目标是高度一致的。”
　　小少年沈祭月一直冷冷的站在那里不说话，直到这时候才开口：“你们的目标是什么”
　　孙晴敛起有些疯狂狰狞的表情，重新变得知性优雅。
　　她说：“我我的目标就是为我妹妹报仇。”
　　小少年沈祭月：“把名单给我，我现在就可以帮你杀了这些人。”
　　孙晴又开始笑了起床。
　　“沈少校，我该说你天真呢，还是愚蠢呢事到如今，我要的已经不仅仅是报仇了。”
　　她抬着手，有些语无伦次的说：“你们……你们不觉得这个世界已经不适合人类生存了吗地球至少经历过五次生物大灭绝，每次都要灭绝90%以上的物种。人类和那些物种有什么区别呢人类已经不适合这个世界了，已经被进化淘汰了。垂死挣扎没有意义，我只是……我只是在加快这个过程，想让大家死得快一点，不要经受太多的痛苦，难道不好吗”
　　小少年沈祭月看着她，眼神有些怜悯，平淡的说了一句：“你没救了。”
　　孙晴癫狂的眼里快速的闪过一丝冷静。
　　没有人看到。
　　她笑着说：“对沈少校这种人来说，我早就没救了。毕竟，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像沈少校您这样，被人类这样对待，还能坚定不移的为人类付出一切呢”
　　小少年沈祭月冷嗤一声，“我没那么伟大，我只是领了特别行动处的工资，就要为特别行动处办事而已。如果你们开得起价钱，我也很乐意跳槽。”
　　“哦”孙晴有些意外，“沈少校要价多少呢”
　　小少年沈祭月：“帮我解决彻底畸变的问题，我愿意付费给你们打工。”
　　孙晴：“沈少校没有诚意。特别行动处也给不了您这个价钱吧。”
　　小少年沈祭月：“那很抱歉，谁让我先加入的特别行动处呢你们晚了一步。”
　　孙晴还想再说什么，突然，她眼睛一眯，意识到了什么。
　　“你们在拖延时间”
　　下一秒，许沫沫就看到，孙晴的眼睛整个变成了黑色，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从她背部刷的一声伸了出来。
　　黑色的羽毛纤薄锋利，泛着金属的色泽。
　　她腾空而起，悬浮在半空中。
　　几乎遮住了整个窗户射进来的光线。
　　像来自地狱的天使，带来无尽的死亡和灾难。
　　与此同时，在A市的各个角落，有人的眼睛也变成了浓郁的纯黑。
　　这些人像是被操纵的傀儡一样，慢慢朝着目标移动。
　　他们不约而同的抬起同样的塑料桶，里面是从S＋污染区无尽黑海取回来的浓缩液体。
　　这些液体会快速挥发，和弥漫在整个A市的杀虫剂相互反应，把诱导人类畸变的概率从20%提升到80%。
　　当然，事情爆发后，这个锅可以完美的扣到中心城和特别行动处头上。
　　一声闷响，小少年的触手猛地砸在两扇黑色羽翼至上。
　　接着，孙晴羽翼一抖，一枚羽毛利剑一样射向许沫沫。
　　小少年沈祭月连忙后撤，用触手弹开了那只羽毛。
　　羽毛深深的嵌入旁边的墙里。
　　孙晴：“沈少校，你想杀我没这么容易，但是我想杀了小蘑菇却很简单，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小少年沈祭月绷着脸，挡在许沫沫前面。
　　他知道，孙晴说的是事实。
　　尤其他还不能叫帮手。
　　之前让陈开出去的时候，他在他身上放了一截触手。
　　陈开回来之后，触手又和他重新融合，因此经过他一清二楚。
　　孙晴的天赋也是十大珍惜天赋之一的神降，序列05，能操纵所有比她弱的，并且和她对视过的人和动物。
　　民间给拥有这些天赋的人起了一个非常形象的名字，傀儡师。
　　把其他人叫来，无异于给她叫帮手。
　　现在，只能希望谢臻那里不要出错。
　　就在计划敲定那一刻，沈祭月去见了谢臻，把所有的事情的都叙述了一遍。
　　谢臻说，外面的事情他来处理，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许沫沫和第一实验室。
　　A市特别行动处大楼。
　　一架飞机缓缓停在了楼顶的停机坪上。
　　一个高挑美颜，红色长裙拖地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的腰肢像蛇一样的柔软妖娆，一扭一扭的走到谢臻面前，扬起妩媚的笑容：“谢处也有求我帮忙的时候，嗯”
　　谢臻：“陈瑶，别废话了，事情经过你在飞机上的时候我已经告诉你了，赶紧开始，时间紧迫。”
　　陈瑶捋着黑色长发，娇滴滴的道：“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的……等我忙完，我要见见你们A市的那个许沫沫，据说她的畸变指数为零，对吗啊，还有你的那个‘弟弟’……嘻嘻……”她掩唇笑起来，“真神奇，你当初不愿意和我上床，说不定你‘弟弟’乐意哟。”
　　“我得提醒你，如果因为你的拖延造成了什么损失，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许沫沫。”
　　陈瑶哼了一声，闭上眼，把自己的精神力全部外放，直奔第一实验室。
　　她是精神系觉醒者，S级。
　　只不过方向和孙晴queen偏攻击和操纵不同，她的天赋主要作用是修复和寻迹。
　　之前刚抓到薛彩的时候，谢臻就联系过她，让她来A市一趟，帮忙恢复薛彩被篡改的记忆。
　　只不过C市离A市太远，陈瑶又是C市唯二的觉醒者，一直走不开。
　　直到这次A市遇到红雨，C市才放人派她过来支援。
　　没想到还在路上，陈瑶就有收到了谢臻的传讯。
　　看完传讯，陈瑶：“……”
　　A市需要她的地方，好像有点多。
　　第一实验室，许沫沫躲在小少年沈祭月身后，担忧的看着孙晴。
　　突然，她感觉到一股柔和而温暖的力量笼罩在自己周围。
　　她觉得自己像是泡在了……不对，不是自己，是她的蘑菇本体，或者更本源的东西，像是泡在温暖的水波里，舒服极了。
　　那水波好像还rua了一下她的子实体。
　　这股精神力太明显，和孙晴queen那种神不知鬼不觉的完全不同。
　　许沫沫感受得到，孙晴自然也能感受到。
　　她在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切断和傀儡之间的链接。
　　但是还是晚了，特别行动处楼顶，陈瑶睁开眼，笑得志得意满：“找到了！”
　　她顺着孙晴的精神力链接，准确的抓到了五个傀儡，并在傀儡身上做好了标记。
　　“一号位置……二号位置……三号位置……”
　　陈瑶一个个的把傀儡的坐标报出来。
　　最近的一个，就在特别行动处隔壁。
　　谢臻拿着通讯器：“立刻抓捕！”
　　说完，谢臻回头，看着陈瑶：“要跟我一起去看看他们弄的什么玩意儿吗”
　　陈瑶妖妖娆娆的说，“谢处邀请，那当然……好吧。”
　　两人赶到最近的地点，特别行动处的队员已经把那个人按住了。
　　那已经不算是个人了，是一坨奇形怪状的，完全畸变的人形肉瘤。
　　离得远远的地方，放着一个巨大的白色塑料桶里，装满了看起来纯净无害的透明液体。
　　可是没人敢小看它。
　　污染检测器上显示，这桶液体的污染值报表，根本监测不出来。
　　谢臻还没走近，就觉得自己的畸变指数在动。
　　他连忙站住。
　　陈瑶也敛起妩媚的表情，脸色变得凝重。
　　她回头望着谢臻：“除了无尽黑海，还有别的地方有污染值这么强的东西吗”
　　谢臻握着手杖的指节微微泛白。
　　无尽黑海。
　　人类已知的污染值最高的绝对禁区。
　　上一次直面这个地点，还是在中心城的指挥下，从五大卫星城抽调了十一名S级觉醒者，前去探索无尽黑海。
　　因为有科学家提出了一个新的假说。
　　无尽黑海作为污染值最高的区域，很可能藏着末世降临的真正原因。
　　人类想要结束末世，就必须直面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区域。
　　其中，S市选出了沈祭月，和另外一名S觉醒者。
　　就是在那一次，在前往无尽黑海的路上，沈祭月发狂，杀了同行的十个队友。
　　其中就包括他的妹妹，沈暖秋。
　　

第46章 【Chapter 46 】
　　【 46 】
　　第一实验室。
　　孙晴切断精神链接的瞬间， 两只巨大的羽翼张开，划破了背后的玻璃墙。
　　她从窗户跳了出去。
　　几乎是同时，无数的羽毛铺天盖地的射了过来， 挡住了沈祭月追击的脚步。
　　羽毛的攻击笼罩了这个标本室。
　　沈祭月只能护住许沫沫。
　　标本室里一阵噼里啪啦。
　　所有的盛放标本的玻璃器皿碎了一地。
　　连袁琦博士头颅所在的培养基也碎了。
　　营养液流出来，和李成祥的血融到一起，袁琦博士的脑袋从培养基里掉出来，眼看着就要掉到满是虫卵的血水里的时候， 一根触手伸过来，把他的脑袋捞了起来。
　　“你先抱着， 我去拦住孙晴。”
　　小少年沈祭月说着，把袁琦博士的脑袋往许沫沫手里一塞， 瞬间消失。
　　许沫沫和袁琦博士的脑袋对视着， 两人面面相觑。
　　孙晴的速度快得惊人， 在巨大羽翼的加持下， 一眨眼就出现在百米开外。
　　可是她再快， 也快不过沈祭月的空间穿梭。
　　一道暗红色的阴影闪过，触手直接抽到她翅膀上，上面的羽毛纷纷掉落， 触手也变得鲜血淋漓。
　　孙晴抖了抖羽翼， 掉落的羽毛立刻重新长出来。
　　“沈少校， 以你现在的状态，是留不下我的。”
　　触手的伤口也瞬间愈合。
　　小少年沈祭月翘起嘴角， 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银光闪烁。
　　他懒洋洋的笑着说：“抱歉，你已经跑不了了。”
　　孙晴这才发现， 脖子上多了一圈冰冷坚硬的东西。
　　是神经锁！
　　小少年沈祭月笑吟吟的用力一扭，直接把神经锁关死， 然后用力按了下去。
　　一阵剧烈的痛苦闪电一般撷住她所有的神经。
　　巨大的羽翼瞬间失去控制。
　　孙晴从半空中重重的跌下去。
　　小少年沈祭月再次空间穿梭，拎着孙晴回到标本室，十分的贴心的避开了地面上的血水，把她扔到干净的地方。
　　孙晴痛得在地上打滚。
　　锋利的羽毛反而成了刺伤自己的利器，割得她身上鲜血淋漓。
　　她痛得甚至没力气收回这些羽毛。
　　小少年沈祭月翘着触手，金灿灿的眼睛看着许沫沫，说：“小蘑菇，我把她抓回来了。”
　　浑身上下都写着“快夸我快跨我！”
　　许沫沫抱着袁琦博士的头颅，甜甜的说：“少校好厉害！”
　　小少年沈祭月哼了一声。
　　孙晴很快就疼得昏了过去。
　　她趴在地上，像是一只奄奄一息的鹌鹑，长发散乱，浑身血污。
　　许沫沫抱着袁琦博士的头走到她面前，轻轻拨开她脸颊上沾满鲜血的长发，露出女人美丽知性的脸庞。
　　她忍不住轻轻的叫了一声：“孙老师……”
　　一根触手把她拉起来，拉到小少年沈祭月旁边。
　　他一脸不爽，阴阳怪气的说：“还老师呢。”
　　许沫沫眨眨眼，“那我应该喊什么”
　　“孙晴，嫌犯，随便什么都行，不喊也可以。”
　　“哦～好叭。”许沫沫听话的点头。
　　小少年沈祭月忍不住又开始翘嘴角。
　　女朋友好乖好听话好可爱，嘻嘻。
　　“喂，你们两个，能把我先放回营养液里再打情骂俏吗我大脑要缺氧了……”
　　袁琦博士的脑袋在许沫沫怀里不爽的抗议。
　　他的头颅离开营养液这么久，再不放回去，他要脑死亡了！
　　小少年表情呆滞了一秒，然后立刻染上淡淡的红晕。
　　谁……谁打情骂俏了
　　就……就算打情骂俏，他也不能打断他们。
　　想到这里，一根触手就拎起了袁琦博士的脑袋。
　　小少年咧开嘴，对着他语气凶残的说：“好啊，我送你回营养液里。”
　　许沫沫跟着小少年沈祭月来到袁琦博士经常呆的房间。
　　里面存放的有配制好的营养液。
　　触手把脑袋按进去。
　　小少年沈祭月像个小恶魔：“舒服了吗”
　　袁琦博士：“咕噜咕噜咕噜……”
　　触手又把头颅拎出来。
　　袁琦博士：“小兔崽子……”
　　下一秒又被按进去：“咕噜咕噜咕噜……”
　　循环往复。
　　许沫沫：“……”
　　少校好坏啊。
　　太坏了，该打屁股。
　　不过……
　　她扭头，忍不住走到窗边。
　　实验室外面，雨停了，白色的牛奶一样的药剂也即将散去。
　　阳光从云层后面撒下来，金灿灿的，像少校的眼睛一样漂亮。
　　虽然外面依旧有枪声不断传来。
　　不知道是被纳蚊叮咬的人，还是因为杀虫剂畸变的人被清除。
　　可是，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当杀虫剂彻底散去的那一刻。
　　整个A市上空，再次传来政府的广播。
　　播音员的嗓音带着颤抖的哭腔，但是，这一刻，没有人会指摘她不够专业。
　　“致所有市民朋友：
　　这一刻，我同时带着喜悦和悲痛的心情通知大家，历时整整一周的红雨危机，结束了。
　　人类，A市再一次从灭顶的灾难中挺了过来。
　　再过去的七天里。
　　A市一千一百万人口，锐减了五百七十万，仅剩不到五百三十万人。
　　人口死亡率超过一半。
　　据不完全统计，直接死于红雨的人数有一百一十七万；死于纳蚊成虫的三百二十三万，死于杀虫剂引起的畸变的有一百三十万。
　　其中，特别行动处牺牲队员107名。
　　觉醒者协会登记在册的其他觉醒者牺牲人数63人。
　　城卫军及其他政府工作人员牺牲人数，五千三百九十八人。
　　我在此，代表全体政府成员，对在此次灾难中牺牲的所有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没有他们的牺牲，就没有我们这些幸存者的未来。
　　我们要代替他们活下去，哪怕未来再难再险。
　　人类顽强的意志和不屈不挠的团结奋进，将带领我们走向最终的胜利！”
　　或许是为了庆祝大家活了下来。
　　也或许是为了庆祝A市没有彻底覆灭。
　　更或许是为了祭奠死去的队友兄弟。
　　特别行动处举办了一场小小的庆功宴。
　　许沫沫和沈祭月也被邀请出席。
　　庆功宴就在特别行动处大楼外面的空地上。
　　刚下过暴雨，晚上的天空漂亮得不可思议，月亮清澈皎洁，那场雨，仿佛洗去了月球上的所有尘垢。
　　包括处长万重山和撤销职务，但是依旧保留军衔的沈祭月在内，特别行出处一共五百零三名成员。
　　死了一百零七名，还剩下三百九十六人。
　　再加上编外人员许沫沫，一共三百九十七人。
　　不过，许沫沫数了一下，好像多了一个人。
　　是一个没见过的，红裙拖地，艳光四射的女人。
　　包括女人在内，每一个人，都端着一小杯酒。
　　酒可是顶级奢侈品，万重山珍藏了几十年，一共就三瓶，这次全都贡献出来了。
　　所有人起身，对着空地中央，那里摆着一块石碑，上面刻满了人名。
　　一共一百零七个人名。
　　是所有牺牲的特别行动处队员的名字。
　　许沫沫在上面看到了不少熟悉的人名。
　　例如那天站岗的小石头王岩。
　　万重山端着酒杯，对着石碑鞠了三躬。
　　其他人也跟着万重山鞠了三躬，然后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就算是祭奠了。
　　大家各自落座。
　　许沫沫这一桌坐的都是熟人，除了那个红衣女人。
　　谢臻带着其他队员，在向女人道谢。
　　只有许沫沫和沈祭月坐那最角落的位置，不太引人注意。
　　许沫沫从来没有碰过酒。
　　一杯酒下肚，她脸立刻红了起来，身体也开始变得发飘。
　　就很奇怪。
　　不光是身体，连菌丝都有些不受控制。
　　像是要飞起来。
　　沈祭月这时已经又长大了一些，看起来有十四五岁的模样，站起来已经比许沫沫高了。
　　她坐在那里，歪歪扭扭的靠过来，抱住了沈祭月的一根触手。
　　沈祭月不知道也是因为喝酒，还是因为别的，脸瞬间红透了。
　　他用力想要把自己的触手扯回来，可是许沫沫死死的抱住不松手，还伸出舌头在他触手上舔了舔。
　　沈祭月脸红得都要冒烟了。
　　他用力推她，可又不敢太用力，搞出大动静让人看见，只能压着声音说：“你松开……松开。”
　　“不松不松。”许沫沫摇头，抱得更紧。
　　她抬起朦胧的眼睛，水润润的看着他，咬字有些艰难的说：“少校，我们算朋友了吗”
　　沈祭月努力绷着脸，维持着勉强不失态，反问：“你说呢”
　　许沫沫想了一想，点头，“我觉得算！”
　　沈祭月哼了一声，耐着性子和醉鬼讲道理：“你先松开，你换根触手抱行不行”
　　这根不行。
　　这根……
　　“不行不行！”许沫沫更加用力的摇头，“我就要抱这个。”
　　沈祭月：“……”
　　连那根触手，都害羞的蜷了起来。
　　许沫沫抱着触手又流着口水咬了一口，少年猛抽一口凉气，咬牙道：“你别咬。”
　　许沫沫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嗓音委屈的要命，“少校，你可不可以把这跟触手送给我我想要呜呜呜……”
　　沈祭月这下整个人都要炸了。
　　他连忙捂住许沫沫的嘴巴，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这么多人，你在说什么”
　　就……就算要说……也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再说这些话吧！
　　这朵笨蛋蘑菇！
　　真是……真是……一点也不矜持！
　　“哦哟～”
　　正在和人说话的陈瑶不知何时注意力落到两人身上
　　她兴味盎然的看了看许沫沫和她怀里的触手，笑了。
　　“生殖腕哦，看来你们已经上过床了。”
　　她扭头看向许沫沫：“小妹妹，你很可以哟，这么小的男孩子都下得去手，残害未成年啊～”
　　许沫沫：“”
　　

第47章 【Chapter 47 】
　　【 47 】
　　陈瑶的话音刚落， 有些闹哄哄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连正在低声交谈和万重山和谢臻也一起扭头看了过来。
　　沈祭月的生殖腕和其他七条触手长得有些不一样，不自信看很难看出来。
　　但是在场的， 大多都是沈祭月的老同事，一眼就认出许沫沫怀里抱着的那根，就是陈瑶口中的生殖腕。
　　于是，大家的眼神难免染上一抹调侃和玩味。
　　emmmm， 带点颜色的话题，哪怕到了末日， 依旧充满了吸引力。
　　在人群促狭的视线下，沈祭月本来就泛红的脸颊彻底红透。
　　“看什么看！”
　　少年恶狠狠的对视回去， 同时猛地抽回自己的触手。
　　“呀！”许沫沫还迷迷糊糊的， 没留神， 被触手一带， 连人带椅子往旁边歪倒下去。
　　她的视线穿过桌下的空隙， 落到一袭华丽的红裙上。
　　拖地的裙摆下面，滑过一片黑色的，闪着金属光泽的细密鳞片。
　　不等她看清楚， 一根触手就伸过来把她捞了起来。
　　许沫沫立刻重新把触手抱进怀里， 抱得比刚才更紧。
　　触手重新被许沫沫抱住， 小少年凶狠冷酷的形象瞬间破功。
　　万重山忍不住笑出声。
　　处长都笑了，其他人早就忍不住跟着拍着桌子笑起来。
　　沈祭月：“……”
　　这群蠢货！
　　有什么好笑的
　　他用更凶狠的视线看回去， 换来的是大家更嚣张的笑声。
　　沈祭月：“……”
　　他看了一眼重新抱上自己触手的许沫沫，悄悄把生殖腕藏起来。
　　算了算了，他才不要和笨蛋一般见识。
　　只要……只要别继续抱那根就行。
　　好在立刻就开始上菜了。
　　送上来的菜品缓解了沈祭月的尴尬。
　　万重山：“灾难刚结束， 各项物资紧缺，大家先凑合着吃一顿， 以后条件好了再补上。不过虽然菜式简陋，但是高蛋白，高营养，给大家补充补充能量。”
　　万重山说完，后勤的工作人员上场，一边唱菜名，一边把一盘盘美味的佳肴送上餐桌。
　　“椒盐蟑螂仔。”
　　“红烧蚯蚓。”
　　“香煎虫肉饼。”
　　“炙烤纳蚊拌饭。”
　　“小鼠刺身。”
　　“……”
　　随着菜式越上越多，在座的人逐渐面如菜色。
　　处长，东西是高蛋白高营养没错，但是，蟑螂蚯蚓也就算了，困难的时候不是没吃过。
　　那个香煎虫肉饼他们没记错的话，是净化水质的时候，从地下水里过滤出来的纳蚊虫卵吧！
　　还有纳蚊拌饭……烧焦的纳蚊黑红黑红的，拌着一粒粒的白米饭，这是想冒充海苔拌饭吗
　　还有小鼠刺身，那一盘子还在蠕动的粉粉嫩嫩的小老鼠，谁吃！
　　大家正在吐槽，就看见一只白嫩纤细的手，捏起一只掉在桌面上的蟑螂，放进了嘴里。
　　油炸过的蟑螂焦香浓郁，入口酥脆。
　　许沫沫满足的眯起了眼睛。
　　虽然和沈祭月的触手给她带来的本能的渴望不同，满足人类的口腹之欲也让小蘑菇很开心。
　　而且经过人类厨艺烹饪过后的蟑螂吃起来美味多了，像是她喜欢的小鱼干。
　　紧接着，美艳动人的陈瑶也优雅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只粉粉嫩嫩的小老鼠，然后沾上蘸水，送到了自己嘴里。
　　大家似乎听到了一声微弱的，老鼠崽子的叫声。
　　一缕红色的血迹从陈瑶嘴角溢出。
　　她飞快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把血迹清理干净。
　　可是哪怕她动作再快，大家还是看得很清楚。
　　那伸出来的根本就不是舌头，而是蛇类鲜红细长，末端分岔的信子。
　　一群人：“……”
　　行叭。
　　娇娇嫩嫩的小女孩和美艳大美人都不挑食。
　　他们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菜上完了。
　　一个白白胖胖的后勤管理人员走到沈祭月面前。
　　他的胸牌上写着自己的名字和职务。
　　程秋生，采购部主任。
　　他低声道：“少校，抱歉，我今天去培育中心申领食材的时候发现，培育中心的蘑菇大部分都被纳蚊虫卵污染了，所以今天没为你准备您喜欢的蘑菇。”
　　不等沈祭月说话，抱着触手吃蟑螂的许沫沫立刻回头，明明醉醺醺的，却还是努力认真的说：“少校以后都不吃蘑菇了。”
　　啊
　　他惊讶的看向沈祭月。
　　少年绷着脸，竟然没有反驳。
　　少年似乎察觉到了对方惊讶的视线，不屑的切了一声，拿起筷子夹了一只蟑螂，一边吃一边说：“蘑菇吃腻了，以后不吃了。”
　　许沫沫抱着沈祭月的触手忍不住窃笑。
　　沈祭月看见，在心里骂了一声“笨蛋蘑菇”，嘴角却也忍不住翘了起来。
　　“那……好吧，我记下了。”
　　程秋生应了一声，刚准备退下，衣服被一只白嫩的小手拉住。
　　他道：“您好，请问……”
　　“菌床。”
　　“什么”
　　许沫沫拉着他，重复了一遍：“你是菌床。”
　　沈祭月眉头一皱，意识到有些不对，问她：“什么菌床”
　　许沫沫依旧醉着，说话咬字有些困难，她慢慢的说：“菌床就是……让蘑菇长大的地方，长出来，长得强壮……”
　　她松开拉着工作人员的手，抱着触手又咬了一口，委屈巴巴的说：“我也想要呜呜呜……”
　　她的菌床呜呜呜。
　　坏蛋沈祭月，为什么还是不给自己
　　“什么情况”
　　谢臻走了过来，垂眸看着迷迷糊糊的许沫沫。
　　沈祭月撇开脸，不太乐意看见他，但还是回答：“小蘑菇说他是菌床。”
　　程秋生一脸懵：“什么菌床谢处，沈少校，我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怎么了”
　　谢臻抬手，两个特别行动处的队员上前，架住了程秋生。
　　谢臻：“她喝醉了，可能是乱说的，我们会查清楚，没问题立刻就放你出来。现在委屈你配合一下。”
　　程秋生这才松了口气，“不委屈不委屈，谢处，我配合。”
　　谢臻点点头，程秋生被人带下去了。
　　一个短暂的小插曲，没有人在意，庆功宴继续。
　　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沈祭月把醉得迷迷糊糊，已经睡着的许沫沫拖回第一实验室。
　　他把她放在床上，忍不住凑过去看她。
　　小姑娘脸颊红扑扑的，死死抱着自己的触手，一路上都没撒手。
　　就连现在，她还抱在怀里，时不时的凑过去咬一口。
　　咬吧咬吧。
　　沈祭月有些恶劣的想。
　　反正不是生殖腕，她咬到明年也咬不破一层皮。
　　旁边还摆着盛满营养液的培养基。
　　沈祭月知道，自己现在要把触手抽出来，去培养基里继续泡着。
　　这样，他就能快些长大，拿回自己全部的记忆了。
　　可是，莫名的，他就是不想动弹。
　　他干脆自己也挨着许沫沫躺了下来，扭过头继续盯着她看。
　　他看少女红扑扑的脸蛋，挺翘的鼻子，粉嫩的唇，最后，被闭着的眼帘上的睫毛吸引。
　　他兴致盎然的枕着自己的触手，一根一根的数着她的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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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发现，原来小蘑菇的两只眼睛的睫毛不一样。
　　左眼有153跟睫毛。
　　右眼要多一些，有162根。
　　倒是下睫毛长得一样，都是73根。
　　他数了一遍，又数了一遍。
　　还把自己的睫毛拔下来一根，放到许沫沫眼皮上对比。
　　他的睫毛明显要更长一些，也更粗壮一些。
　　沈祭月就像是赢了什么重要的比赛一样，得意的笑起来。
　　笑着笑着，他又想起刚才，许沫沫抱着他的生殖腕，问他可不可以把这条触手给她。
　　他脸红了起来。
　　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想起那天看的电视节目，雄性章鱼和雌性章鱼交。配的时候，会把生殖腕留在雌性章鱼体内。
　　她……她也看到了，肯……肯定知道这个的 …… 吧
　　所以，她，是那个意思的，对吧
　　少年白皙的皮肤像煮熟的虾子一样，再次迅速的红了起来。
　　他抬起触手，把自己整只裹起来。
　　狭小的空间里。
　　少年呼吸急促滚烫。
　　他想，她真是太不矜持了。
　　他才不会答应她这么离谱的要求。
　　他还没长大呢！
　　地下室里，不知道过了多久。
　　红透的章鱼慢慢打开触手，露出里面娇俏的少年。
　　他的唇瓣像樱花一般柔软。
　　凑到熟睡的少女耳边，红着脸轻轻的说了一句：
　　“等我……等我长大了，我就送给你。”
　　他终于下定决心，把触手从许沫沫怀里抽出来。
　　他走进培养基里，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液体中。
　　透过透明的营养液和玻璃壁，金色的眼睛看着许沫沫。
　　他很快就会长大了。
　　

第48章 【Chapter 48 】
　　【 48 】
　　清晨， 明媚的阳光射进昔日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唤醒了培养基里沉睡的少年。
　　他睁开眼帘，金色的瞳孔流光溢彩。
　　庞杂的记忆从八根触手的备用大脑中上传到核心大脑， 那些触手无法处理的复杂信息，被他的主人一次性接收。
　　沈祭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的身份有问题。
　　他没有十岁之前的记忆。
　　关于这一点，他曾经问过谢归璨和陈岚。
　　他们告诉他， 是因为他小时候受过严重的伤，失去了十岁之前的记忆。
　　他信以为真。
　　可是， 他这次也受了严重的伤，但是之前的记忆只是暂时性的储存到了触手的备用大脑中， 并没有彻底丢失。
　　那他到底为什么会没有十岁之前的记忆呢
　　他想起谢臻对自己的态度， 想起谢归璨和陈岚， 想起小时候的种种。
　　他明明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却总是格格不入。
　　他和姐姐沈暖秋一个姓， 可是他和姐姐长得并不像，反倒和谢臻几乎一模一样。
　　而且，沈暖秋是小姨的孩子。
　　沈祭月垂眸， 看着自己白皙有力的双手， 这是自己的手， 本该是自己最熟悉的东西，可此刻却是如此的陌生。
　　他……到底是谁
　　不。
　　他到底……是什么
　　“少校……”
　　女孩子软软糯糯， 迷迷糊糊的嗓音轻轻的响起来，打断了沈祭月的沉思。
　　他抬眸看过去。
　　笨蛋蘑菇好像还没彻底清醒，软趴趴的趴在床上， 白色的菌丝溢出来，爬满了整张床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能力增强了的缘故。
　　那些菌丝和第一次见的时候相比， 有了一些变化。
　　不仅变得更多更长了，颜色也从雪一般的纯白，染上了浅浅的粉。
　　被阳光一照，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有金色的光泽在流淌。
　　这种金色的光泽，让他想起名为“神血”的东西。
　　他本该讨厌。
　　可是此刻，只觉得好看。
　　他用鼻音发出一声“嗯”。
　　许沫沫摇了摇脑袋。
　　她的子实体还有些醉醺醺的，像是一团软趴趴的水母，随着她摇脑袋的动作在脑壳里晃荡。
　　许沫沫手脚发软的爬起来，来到培养基前面，蹲下，小小一只，仰着头看着里面已经长成十八九岁大人模样的少年。
　　少年黑色的头发好长好长，漂在营养液里缠着他的身体。
　　触手也重新长得粗壮，塞满了整个培养基，甚至还溢出来许多。
　　许沫沫软软的问：“少校，你不开心吗”
　　沈祭月“哼”了一声，“我为什么要不开心”
　　许沫沫哪里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
　　反正，越长大的沈祭月，脾气越古怪，越是容易不开心。
　　她不说话了。
　　因为酒精还没有彻底代谢干净，菌丝有些不受控制的爬出来，缠上少年垂在外面的触手。
　　沈祭月看了一眼自己触手上的菌丝，目光落到许沫沫身上。
　　许沫沫“哦”了一声，伸手把自己的菌丝扯回来。
　　下一秒，菌丝又缠了上去。
　　许沫沫：“QAQ。”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少校，它不听我话。”
　　“笨蛋。”沈祭月嫌弃的摆了一下触手尖尖，任由菌丝缠着了。
　　反……反正他已经答应把触手给她了。
　　就……就当提前让她占点便宜好了。
　　想到这里，少年白皙的皮肤，又泛起红晕。
　　“少校，你刚才为什么不开心啊”
　　许沫沫的菌丝缠着少年的触手。
　　她有种吃不到舔一舔也很开心的满足感。
　　于是又问了一遍刚才那个问题。
　　沈祭月趴在培养基上，犹豫了一下，迟疑着问：“小蘑菇，如果……如果我不是人类……我不是因为畸变才变成怪物的……我一出生就是怪物……或者，我的来历更奇怪……我是更奇怪的怪物……你会怎么样”
　　他磕磕巴巴的说完，屏息看着许沫沫。
　　许沫沫专心听完，歪着脑袋疑惑的“嗯”了一声，“那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吗”
　　沈祭月愣了一下，“没有区别吗”
　　“没有呀。”
　　许沫沫扳着手指说：“少校还是最厉害的、以后都不吃蘑菇的好少校。”
　　也依旧是，她能找到的，最有吸引力的菌床。
　　沈祭月：“……”
　　几根触手从培养基里爬出来，用力捏上她的脸。
　　许沫沫：“呜呜呜。”
　　少年恶狠狠的说：“谁说我以后都不吃蘑菇了！我偏要吃！我天天吃！就吃你这朵笨蛋蘑菇！”
　　说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又开始红了起来。
　　许沫沫：“努垛田嗦过的（你昨天说过的）……”
　　“咳咳。”
　　突然传来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的玩闹，许沫沫扭头，纳米玻璃门外，站着谢臻和一个很眼熟的实验室工作人员。
　　沈祭月看到谢臻，淡淡的收回触手，闭上眼，懒洋洋的重新躺会培养基里。
　　那个实验室的工作人员打开门锁，说：“我叫何楠，是袁琦博士新的助理研究员。许沫沫小姐，袁琦博士需要您提供一些菌丝以供研究，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许沫沫站起来，“可以呀。”
　　谢臻也从怀里慢条斯理的拿出了一份文件贴到了玻璃门上。
　　“实验体00S，助理许沫沫，这是借调书，请配合特别行动处的工作。”
　　说完，谢臻收回借调书，对许沫沫说：“陈瑶，你昨天见过的那个女精神系觉醒者，能修复薛彩被篡改的记忆，只是她没办法‘看到’。而且薛彩记忆恢复之后，很有可能没办法配合我们的工作，所以需要你过来帮忙。”
　　许沫沫：“需要我去读她的记忆吗”
　　“不。”谢臻摇头，“需要借助你读取记忆的能力，帮我们把画面直接呈现出来。”
　　顿了一下，他接道：“理论上是可行的，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好的。”
　　两个人进来，何楠取了一截许沫沫的菌丝，笑着对她说：“小蘑菇，你这个菌丝太反科学了，你要多吃点，多长点菌丝，要不然要被我们薅秃了。”
　　许沫沫吓了一跳：“啊！”
　　何楠哈哈笑起来，“吓到你了放心，我们会省着点用的，不会薅秃你的。”
　　许沫沫：“QAQ。”
　　何楠取完菌丝，看向谢臻。
　　谢臻冲他点点头，走到培养基前面，屈指敲了敲玻璃壁，拿出黑色的神经锁，“你自己戴还是让我动手”
　　沈祭月睁开眼，从营养液中钻出来。
　　他看了许沫沫一眼，抿着唇，沉默的接过谢臻手里的神经锁，自己给自己戴了上去。
　　谢臻：“我在外面等你。”
　　说完，他的身影消失，出现在玻璃门外，拿着手杖，背对着地下室。
　　沈祭月从培养基里出来，伸出尖利的指甲，切断长长的黑发，简单套上上衣外套，伸出一根触手，牵着许沫沫出了门。
　　何楠等人走了以后，这才通知后勤处过来打扫地下室。
　　头发要清扫干净，沈祭月已经完全长大了，培养基也需要撤掉。
　　袁琦博士还交代了，需要提取一些沈祭月的身体组织，这个工作有点危险，还是等许沫沫回来让她来吧。
　　——
　　许沫沫不是第一次来到特别行动处，但是是第一次来到特别行动处的牢房。
　　牢房的布局和第一实验室A区的布局很像，但是里面关押的犯人的待遇就没有第一实验室的实验体的待遇那么好了。
　　许沫沫发现，有些犯人的脖子上，戴着类似于沈祭月的神经锁一样的东西。
　　她忍不住小声的问了一句：“他们怎么也戴着这个”
　　谢臻看她一眼，慢悠悠的解释：“神经锁本来就是用来控制高度危险的犯人的刑具。”
　　许沫沫去看旁边的沈祭月。
　　少年冷冷的扯了一下嘴角，没有反应。
　　谢臻：“或许，你并不知道神经锁的来历”
　　许沫沫收回视线，摇了摇头。
　　“它看起来像是高科技产品，对吗”谢臻问。
　　许沫沫迟疑了一下，点头。
　　她记得孙晴跟她讲过，神经锁可以检测到神经信号，并且切断人体内的信号传输，从而锁死觉醒者的天赋。
　　听起来，确实是高科技产品的样子。
　　谢臻：“很遗憾，它并不是高科技产品。如果是科技产品，当初在迷雾之城，它就应该因为强磁场和强辐射报废了。”
　　许沫沫愣了一下，恍然大悟。
　　对哦，她竟然没想到，当时基本上所有的电子产品都不能用，但是沈祭月脖子上的神经锁完全不受影响。
　　原来它根本就不是电子产品啊！
　　许沫沫：“那它是什么”
　　谢臻：“是两个拥有十大珍惜天赋——异能存储和天赋湮灭的S级觉醒者共同创造的产物。”
　　许沫沫：“异能存储”
　　谢臻：“是的，一个非常逆天的天赋，能把所有的天赋存储起来，随时调用……”
　　说着，他在某个牢房前面顿了一下脚步。
　　许沫沫看到了孙晴。
　　她的样子有些凄惨，黑色的长发凌乱，断掉的左臂依旧空荡荡的，展开的翅膀上，羽毛掉得七零八落，半个翅膀像是骨折了一样，有气无力的耷拉着，羽毛稀疏。
　　她的脖子上，也戴着同样的神经锁。
　　隔着玻璃，孙晴也看到了他们。
　　她淡淡的撇开视线，无所谓的笑了一下。
　　谢臻：“我们通过谎言鉴别问了她几个问题，她没有见过queen，也不知道queen到底是谁。想找到queen的具体身份，还要通过薛彩。或许……”他顿了一下，“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读取一下她的记忆。”
　　许沫沫摇了摇头。
　　她觉得，孙晴不会喜欢她去读她的记忆。
　　谢臻：“前面，就是关押薛彩的地方。”
　　三个人继续往前走。
　　薛彩就关在孙晴的隔壁，只不过和孙晴相比，薛彩的待遇明显要好一些。
　　她没有受伤，脖子上也没有神经锁。
　　她闭着眼躺在椅子上，似乎陷入了某种深度的睡眠，旁边是许沫沫昨天见过的那个红裙曳地，眼光四射的女觉醒者，还有一个她没有见过的，脸圆圆的女孩子。
　　沈祭月倒是看到那个女孩的瞬间就明白谢臻到底想要干什么。
　　那个女孩子就是他之前找到的，拥有显影天赋的苏园。
　　谢臻打开房门：“进去吧，里面很安全。陈瑶会告诉你应该怎么做。”
　　许沫沫点头，“好。”
　　她独自一个人走了进去。
　　沈祭月和谢臻留在牢房外面。
　　谢臻关上牢房的门，淡淡道：“你有话要问我。”
　　沈祭月金色的瞳孔看过去，嘴角一翘，“我们还是那么有默契，亲爱的哥哥。”
　　这是两人之间的诡异的默契。
　　不需要任何语言或者眼神的交流，一个人就是能感知到另一个人的思维和情绪。
　　“啊，不……或许，我并不是你的弟弟，对吗”
　　谢臻脸上也是几乎如出一辙的假笑。
　　“果然愚蠢，你竟然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沈祭月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容我提醒一句，亲爱的‘哥哥’，你骂我的同时，很可能也在骂你自己。”
　　沈祭月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他和谢臻长得一模一样，又有这种令人厌恶的该死的默契。
　　他们之间的关系，只会比亲兄弟更密切。
　　谢臻：“我们不一样。”
　　“哦那我到底是谁”
　　“你是谁”
　　“不，你应该问的是，你是什么。”
　　“‘谁’是用来形容一个完整的人的，而你不是。”
　　谢臻的视线轻飘飘的落到他身上，给了他一个完全在设想之外的答案：
　　“你只不过从我砍下来的触手里，分裂出来的我的半身。”
　　

第49章 【Chapter 49 】
　　【 49 】
　　牢房内， 薛彩闭着眼躺在椅子上，陈瑶站在她头顶的位置，同样闭着眼， 两只手轻轻的在空中拨弄着。
　　对精神系觉醒者而言，每个人的精神世界都是一个“阈”。
　　为了保护自己的“阈”，每个精神体都有一道“防火墙”。
　　这道“防火墙”不仅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自己的“阈”不受伤害，还能修复已经受损的精神世界。
　　只不过不管再怎么修复， 所有受过的损伤，都会留下痕迹。
　　在陈瑶的眼中， 薛彩的“阈”，就像是一张碎成无数个精神碎片， 然后又胡乱粘起来的拼图。
　　因为被篡改过， 有些地方重叠累赘， 有些地方又互斥矛盾， 满是漏洞。
　　她要做的， 就是找到精神锚点，激活薛彩已经失效的防火墙，帮助她找回真实的记忆。
　　许沫沫虽然不清除具体的方法， 但是她能看出来， 陈瑶暂时不能被打搅。
　　她没有说话， 安静的站到那个圆脸的女孩旁边。
　　“你好啊，我叫苏园。”
　　那个圆脸的女孩子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用气音说。
　　许沫沫按照人类的礼貌，和她握了一下手，也小心翼翼的用气音说：“我叫许沫沫。”
　　“啊——！”苏园连忙捂住嘴才没叫出来， “你就是曙光！”
　　许沫沫抿着唇，没有点头。
　　不过苏园也并不需要许沫沫点头。
　　她满脸压抑的激动， 喃喃自语：“天呐！我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曙光！不行，我要留个纪念……”
　　说着，许沫沫就看见苏园从怀里拿出一张纸，然后，就像是变魔术一样，纸上慢慢浮现出两个女孩的模样。
　　一个是一脸茫然的许沫沫，另一个是比划着剪刀手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苏园。
　　“合照合照……”苏园有拿出一支笔塞到许沫沫手里，“偶像，帮我签个名，签这里……”
　　“哦……好的……”许沫沫一脸懵的拿着笔，在苏园指的位置上写下了“许沫沫”三个字。
　　苏园美滋滋的看了一眼照片上歪歪扭扭的三个字，说：“我的天赋也没有那么鸡肋嘛，用来追星简直神了！”
　　许沫沫：“……”
　　“小妹妹，马上你就会发现，你的天赋更有价值哦。”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瑶结束了对薛彩记忆的修复，语调慵懒的开口。
　　说着，她的目光重新落到许沫沫身上，妖艳的红唇翘起。
　　她走到许沫沫面前，凑近她，近得许沫沫能清晰的闻到她身上那股奇特的，带着淡淡的腥味的香气。
　　红色的，属于蛇类的信子飞快吞吐几下，捕捉许沫沫身上的气息。
　　陈瑶眯起眼，品味了一下信子捕捉到的气味信号，有些诧异的睁开眼，“没有那种味道……”她笑了，“小妹妹原来还没吃掉你的小八爪鱼吗”
　　许沫沫眨眨眼，点头，有些委屈的说：“他不愿意给我。”
　　陈瑶掩着唇笑得花枝乱颤，“不愧是谢臻的‘弟弟’啊，和谢臻简直一模一样，悄悄告诉你……”
　　陈瑶凑到许沫沫耳边，小声说道：“当初我也想吃掉谢臻，可惜咯，到现在都没能如愿。”
　　“你也想吃掉……”许沫沫脱口说了一半，连忙捂住嘴。
　　黑白分明的眼珠有些震惊。
　　陈瑶耸耸肩：“是咯，现在看来，不是我没魅力，是他们‘兄弟’两个，都不太容易得手。”
　　许沫沫虽然不太懂这和魅力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心有戚戚焉的点点头。
　　她都没有那么贪心，只想要一根触手，都那么难！
　　陈瑶抬起手环：“不如这样，我们加个好友，互相交流一下经验”
　　“好啊。”
　　许沫沫点头，和陈瑶碰了一下手环。
　　她立刻收到一条新的好友申请，“唱咏叹调的玫瑰”。
　　“那个……”苏园怯怯的打断两人，“我们还不开始吗她好像快要醒了……”
　　许沫沫回头，看到薛彩果然有了动静。
　　她躺在哪里，像是被某种陷入了某种恐怖的梦靥，满脸痛苦，在睡梦中挣扎。
　　陈瑶连忙走过去，伸手按上薛彩的额头。
　　她又重新慢慢陷入沉睡。
　　陈瑶：“开始吧，那些记忆对她来说太痛苦，她清醒之后很有可能精神崩溃，我们要在这之前找到queen的线索。”
　　许沫沫：“我要怎么做”
　　陈瑶：“用你的菌丝连接薛彩和苏园，你的菌丝可以传递神经信号，理论上来说，你通过菌丝看到的画面，完全可以转移到苏园的视觉神经中，让她把queen的样貌用显影画出来。”
　　“不过她的记忆非常痛苦，你们要小心。”
　　许沫沫和苏园点头。
　　她们都已经看过特别行动处公布的调查结果了。
　　对即将看到什么，有一定的心里准备。
　　白色的菌丝伸出来，一端伸入沉睡中的薛彩，一端接入苏园的神经。
　　那些残酷的画面，就这么以第一人称的方式，再一次呈现在许沫沫和苏园眼前。
　　苏园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天赋。
　　无数的纸张散落地面，上面一层一层铺上那些薛彩恢复视力之后看到的，疯狂而扭曲的世界。
　　不知什么时候，谢臻和沈祭月走了进来。
　　陈瑶看了老两人一眼，目光重新落回薛、许沫沫和苏园身上。
　　三个人之间，只有白色的菌丝相连。
　　记忆，情感，精神……这些抽象的东西，竟然会以如此具象的方式，通过菌丝来传递。
　　陈瑶：“你们觉不觉得，她像中央处理器”
　　“许沫沫”谢臻反问。
　　“对。”陈瑶道：“如果菌丝足够多，足够长，足够抽象，足够覆盖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命，那么，你，我，你的‘弟弟’……都是网络上的一个信息点，她是链接所有信息点，传递所有信息的核心……”
　　沈祭月打断她：“你想说什么”
　　陈瑶回眸看了沈祭月一眼，笑吟吟道：“只是想提供一个新的思路，‘曙光’，真的指的是畸变指数为零吗如果不是的话，那她又是‘曙光’吗”
　　沈祭月：“不走一遍，你永远不知道前路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
　　谢臻：“行了，这个问题还是交给那群科学家研究，我们目前的任务是找到queen。”
　　毕竟，他们连末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都还没有搞清楚。
　　一切的猜测，都仅仅只是猜测而已。
　　牢房里，重新变得安静。
　　只有地面的纸张越堆越厚，上面的叠加的画面越来越难以分辨。
　　不知过了多久。
　　苏园突然喊了一声：“我看到了！”
　　随着她的话，一张又一张的画纸飘落下来。
　　上面全都是一个女人的身影。
　　一个身材高挑，衣着优雅，长发卷曲的女人。
　　她或站或坐，或动或静，栩栩如生的像是录像录下来的一样。
　　可是，每一张画面里的人，都没有脸。
　　谢臻问：“看不到脸吗”
　　苏园满头大汗，“看不清……”
　　陈瑶耸耸肩，“我已经尽力了，时间太久远，就算记忆没有被篡改，大概率也已经模糊不清了。”
　　苏园：“我再试试。”
　　一张又一张的画面落地。
　　这些画面太传神，谢臻能准确的推算出和薛彩家里的监控对应的时间。
　　他看着queen从椅子上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这个画面他在监控里看到过。
　　queen马上就要离开了。
　　这是最后一次，薛彩见到queen。
　　如果queen走之前，他们还是看不到她的脸，那么，他们从薛彩身上再也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了。
　　“我看到了！”
　　苏园突然开口。
　　就在queen推开门离开的那一瞬间，在薛彩的视线里，她回了一下头。
　　一张放大到极致，几乎是色块拼成的女人的脸出现在纸张上。
　　就像是油画画家随手涂抹上的黑红的色块。
　　眼睛眉毛是黑的，糊到一起。
　　嘴巴是红的，又和鼻子连到一起。
　　可是，当这幅画落地的那一瞬间，沈祭月和谢臻全都从上面感受到了强烈的熟悉感。
　　那种熟悉感，就像是他们极亲密的人，可是，想不起来是谁。
　　倒是陈瑶看了一眼，就忍不住道：“哎，谢臻，这个queen，是不是有点像你的妹妹沈暖秋”
　　“不可能！”沈祭月几乎瞬间就否定了她。
　　“我姐姐已经死了。而且这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我姐姐还没有出生。”
　　谢臻没有说话。
　　他弯腰捡起那张画。
　　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
　　当时沈暖秋确实还没有出生。
　　但是，他的小姨，沈暖秋的妈妈，当时已经二十岁了。
　　

第50章 【Chapter 50 】
　　【 50 】
　　“不是妹妹的话， 是你的小姨吗谢上校。”
　　寂静的牢房里，突兀的响起女孩子软软糯糯的嗓音。
　　陈瑶回头，就看见许沫沫已经收回了菌丝， 正好奇的看着大家。
　　她有些意外而挑了一下漂亮的眉梢。
　　谢臻和沈祭月也同时看了过去。
　　沈祭月没有开口，倒是谢臻，慢慢把画像折起来，慢条斯理的问：“你怎么知道我还有个小姨的”
　　许沫沫这才想起来， 谢臻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看过他的记忆。
　　她有些心虚的看向旁边，小声道：“就那天……不小心看到的。”
　　谢臻想起来了。
　　他的表情动了一下， 重新恢复了往日的优雅，“不确定， 就画像来看的话， 确实神似陈雾。但是就我所知， 陈雾已经死了三十年了， 尸体是我和母亲一起亲眼看着火化的。”
　　“啊！”
　　许沫沫有些意外。
　　她看到的记忆， 都是谢臻屡次回忆，印象最深刻的记忆片段。
　　这些细节还真不知道。
　　“那就不是她了吗”她问。
　　谢臻：“暂时无法判断，我需要重新调查一下。”
　　他看了看手环上的时间， “感谢大家配合， 等调查出新的结果， 我再通知大家。许沫沫，程秋生你还记得吗……许沫沫小蘑菇！”
　　被点名点到的人不知道突然看到了什么， 仰着头盯着通风口的方向在出神。
　　“叫你呢！”
　　一根触手捏了捏她的脸。
　　许沫沫这才回过神来，“啊”了一声。
　　谢臻：“你在看什么”
　　许沫沫指着通风口的方向，说：“那里……飘进来好多孢子……”
　　“……”
　　“……！！！”
　　几乎是0.01秒的时间， 所有人立刻反应过来。
　　自从大陷落以来，动植物微生物全都开始变异， 人类城市中就不再允许任何非人类生物存活。
　　充当食物的动植物也都在培育中心，不可能出现在外面。
　　一旦这些东西出现在外面，就意味着，和纳蚊一样，带来的只有灾难。
　　许沫沫话音刚落，就被一根触手按着，把头按到少年的怀里。
　　几乎是同一时间，陈瑶也连忙捂住了口鼻，连忙往背风处转移。
　　谢臻也同样屏住了呼吸，只有苏园，一时没反应过来，被谢臻扔过来的外衣盖住脑袋。
　　谢臻和沈祭月对视一眼。
　　谢臻身影一闪，按下了警报按钮；同一时间，一根触手用力抽向房顶，打坏了消防淋喷头。
　　尖锐的警报声和消防用水同一时间填满了整个牢房。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只有不到一秒钟而已。
　　谢臻拿着通讯器飞快的下达各种命令：“我是谢臻。关闭牢房的所有空气循环系统；打开各个房间内的消防淋喷头；检测空气中的微粒含量和种类，重点检测是否含有……”他看了许沫沫一眼，“菌类的生殖细胞体。”
　　许沫沫埋在沈祭月的怀里，听着谢臻一条一条的紧迫的命令。
　　她大约能猜到，为什么大家听到空气中有孢子会这么害怕。
　　以前在密林里的时候，她就听说过，有些吃肉的蘑菇养出来的孢子，特别喜欢用人类的身体当菌床。
　　因为人类很聪明，从人类的身体里长出来的蘑菇，会吸引一部分人类的基因，也会进化得比别的蘑菇快一些。
　　她不觉得这有什么错误。
　　就像人类也喜欢吃蘑菇一样。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鼓了鼓脸颊。
　　邪恶人类沈祭月以前就喜欢吃蘑菇！
　　不过，现在他不吃蘑菇了，不能算邪恶人类了。
　　所以……
　　消防淋喷头的水哗哗啦啦的洒着。
　　两人的衣服很快就被打湿了。
　　她抬起手臂，轻轻的抱住少年劲瘦的腰。
　　她想，邪恶人类都不吃蘑菇了，这些坏孢子就不要找他当菌床了。
　　感觉到腰上的触感，沈祭月悄悄翘了一下嘴角，用触手把她裹得更严实了。
　　直到一个狱警浑身湿透的跑过来，禀报：“谢处，昨天送过来的那个程秋生……身上突然长满了蘑菇。”
　　谢臻眯了一下眼睛。
　　果然是他出的问题。
　　谢臻回头去看许沫沫。
　　小姑娘被几条触手严严实实的裹着，整个人都埋在少年的怀里。
　　沈祭月和他对视一眼，不情不愿的打开触手，问：“小蘑菇，你看看，还有孢子吗”
　　许沫沫这才抬起头，环顾四周。
　　整个房间都被水汽打湿了，飘浮在空气中的孢子，早已经顺着水汽坠落，冲进了下水道。
　　许沫沫摇头：“看不到了。”
　　谢臻：“好，我们去看看程秋生。”
　　预警在前面领路，一行人跟了出去。
　　直到这时候，苏园才掀开谢臻的外套，一脸茫然的站起来。
　　陈瑶走在最后，看她一眼，“小妹妹，你就不用跟着了，让预警给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
　　苏园连连点头：“好……好的。”
　　“他娘的操蛋的世界，”陈瑶骂了一句脏话，“真是一天都不让人消停。”
　　——
　　许沫沫一行人跟着预警来到了临时关押程秋生的牢房。
　　隔着玻璃，她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白白胖胖的后勤处主任，此刻躺在铁架床上，像是实验室里做好的那种，圆滚滚的柱状菌床。
　　大大小小的蘑菇从他身体里钻出来，色彩鲜艳，最大的一株看起来像是变异的毒蝇伞，粗壮的菌株从他的口中伸出来，撑开红色带白点的巨大的菌伞。
　　不仅仅是口腔，还有鼻腔和眼睛，都有蘑菇从中长出来。
　　把他白白胖胖的脸撑得变形。
　　他已经死了。
　　被蘑菇吸干了养分。
　　因为关闭了空气循环系统，这间牢房里的孢子浓度高得可怕。
　　一颗孢子的大小只有几微米到几十微米之间，肉眼根本难以分辨。
　　但是这间牢房里，哪怕屋顶的消防淋喷头还在不断的喷水，依然能看出，地面的水是混浊的褐色。
　　不用检测，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知道，牢房里的孢子肯定来源于此。
　　谢臻：“什么时候的事”
　　狱警羞愧道：“看监控，是一个小时之前这些蘑菇开始生长。”
　　谢臻：“为什么没有及时发现”
　　“因为昨天就给他做了全面的检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的状态也很正常，所以……对不起，是我的失职。”
　　谢臻：“让人来处理尸体，记得自己去领处分。”
　　“是，谢处。”
　　谢臻回头问许沫沫：“你是怎么看出他被寄生了的”
　　许沫沫想了一下，回了两个字：“感觉。”
　　谢臻：“……”
　　谢臻：“那你再感觉感觉，A市还有多少你的同类。”
　　许沫沫摇头，“感觉不出来。”
　　谢臻：“我开玩笑的。”
　　许沫沫：“……”
　　沈祭月：“呵。”
　　陈瑶站在不远处，双手环胸，饶有趣味的看着三个人。
　　谢臻想了一下，拨通了李云彦的通讯。
　　他把这边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道：“去查程秋生这些天的所有行动轨迹，重点排查培育中心。”
　　李云彦：“是。”
　　谢臻挂了电话，看向许沫沫，“我没时间送你们回实验室了，你能带着他自己回去吗”
　　许沫沫看了沈祭月一眼，点头，“可以的，我认得路。”
　　谢臻的意思当然不是认不认得路。
　　不过想一想，沈祭月绝对不会逃跑，认不认得路好像确实是最大的问题。
　　“行，那你们先回去，有问题我会再联系你们。”
　　许沫沫乖乖的说：“好的。”
　　许沫沫和陈瑶打了招呼，牵着沈祭月先走了。
　　等两人走远，陈瑶这才意味深长的开口，“我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
　　谢臻看她一眼：“那就继续保持好奇，别问。”
　　陈瑶：“……”
　　陈瑶：“我偏要问！”
　　陈瑶：“你‘弟弟’和他的小蘑菇上床的时候，你会有感觉吗”
　　谢臻拿着通讯器大步越过她，“我是谢臻，通知气象中心，检测全城空气质量……”
　　陈瑶：“你‘弟弟’都有发。情。期，你应该也有吧什么时候”
　　谢臻停下脚步看着她：“陈瑶，有些话我不想说……我对所有表现出畸变特征的人类，都没有任何性。欲。”
　　陈瑶脸上的表情空白一秒，接着又变成风情万种的模样，目光在他腰间转了一圈，捋着头发道：“你想有，有得了吗”
　　谢臻：“随你怎么想。你如果闲的话，不如去调查一下孙晴和李成祥是怎么掩盖畸变特征，伪装成普通人的。我以为，拟态的能力还没有烂大街到这种程度。”
　　谢臻说完转身走了。
　　陈瑶终于撑不住脸上的妩媚，垂下眼帘遮住了眼里的失落。
　　她是真的很喜欢谢臻啊。
　　从十岁那年开始。
　　一直，一直喜欢他。
　　——
　　回第一实验室的街道上，许沫沫和沈祭月并排走在路上。
　　红雨事件刚刚结束，路上少了很多人。
　　连在大街上的标配——游。行的净化派都不见了，路上只有劫后余生的人们匆匆走过。
　　沈祭月也有点奇奇怪怪的，丧眉耷眼的走在许沫沫身后，没有平日里的神气活现。
　　从今天早上醒来，许沫沫就发现他有点怪怪的。
　　后来她好像把他哄好了。
　　结果去了牢房一趟，看起来更奇怪了。
　　“少校。”
　　许沫沫忍不住喊他。
　　沈祭月看她一眼，不耐烦道：“闭嘴。”
　　许沫沫：“……”
　　好叭，她不说话了。
　　可是，这两个字刚出口，沈祭月就后悔了。
　　他张了张嘴，想道歉，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
　　看着许沫沫白净的侧脸，他难受得不行。
　　前面人突然多了起来，是政府设的赈灾物质发放点。
　　排队的，大多是年幼的孩子。
　　他们的父母，都在红雨中丧生了。
　　这些孩子侥幸活了下来，有些被幸存的大人收养，有些就靠政府的赈灾点生存。
　　沈祭月突然道：“我没有十岁之前的记忆。”
　　许沫沫回头：“嗯”
　　她当然知道他没有十岁之前的记忆，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少年金色的瞳孔闪烁着，小声道：“你有吗”
　　许沫沫想了一下，把真正的许沫沫小时候的记忆说了出来：“我小时候，在中心城，天天就是上学……和林悦一起，林悦是我的朋友。”
　　沈祭月抿着唇，声音生硬的说：“我没有朋友。”
　　许沫沫安静的看着他。
　　眼神里没有催促，也没有同情。
　　沈祭月想了一下，“也不对，我有过一个朋友，但是，它不是人，是一朵很漂亮的水母。”
　　许沫沫呆了一下：“啊！”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起自己在那个破本子上看到的记录。
　　她连忙问：“什么样的水母”
　　沈祭月绷紧的唇微微翘了一下，“粉色的，这么小，又笨又娇气，随时都要死掉的样子。”
　　沈祭月看她一眼，补充了一句：“跟你一样又笨又弱。”
　　许沫沫：“……”
　　她鼓着脸颊，有些生气他动不动就嫌弃自己。
　　但她对那朵水母的好奇心压过了生气，大人不记小人过的继续问：“你为什么会和它成为朋友”
　　沈祭月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有些莫测。
　　他说：“在我……”
　　他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谢归璨。
　　最终，他还是按照原来的习惯，说：“在我爸爸的实验室里。”
　　在那段他永远也不乐意回想的时间里。
　　陪伴他的，只有那朵什么都不懂的，娇气的小水母。
　　它是他唯一的朋友。
　　

第51章 【Chapter 51 】
　　【 51 】
　　谢臻挂了气象中心的电话， 重新拨通了一个号码。
　　A市重点科研机构除了第一实验室还有培育中心。
　　两者侧重点不同。
　　第一实验室主要研究的是人类的畸变和觉醒者的各种天赋。
　　培育中心的研究主要是动植物菌类微生物等人类以外的生物的畸变和进化，同时，肩负着为全市人口供应口粮的重任。
　　A市人类日常食用的土豆蔬菜肉类还有菌类， 甚至包括之前在飞机上的西瓜，都是培育中心在实验室里养出来的。
　　程秋生身上的孢子，如果不是从野外带回来的，那最大的可能， 就是培育中心出了问题。
　　“喂，我是谢臻， 请问是培育中心梁主任吗”
　　“谢……臻……”
　　对面传来的声音迟钝又犹豫，语调还发着飘， 像是喝醉了一样。
　　谢臻脚步顿住， 拿着手杖的手微微用力。
　　“啊……好多星星……亮晶晶的……不不不……不是星星……是圣光！是圣光！是神来拯救我们了吗”
　　谢臻听见对面传来扑通一声， 像是有人重重的跪到地上。
　　接着， 就是宗教信徒祈祷的声音。
　　谢臻闭了一下眼睛， 挂断了电话。
　　他直接拨通了A市调度中心，“我是谢臻，A市出现不明菌类孢子， 具有强寄生性， 建议通知全体市民， 立刻往做好防护，往上风处转移。”
　　如果他没有猜错， 这次应该是培育中心的菌类出现了大范围的变异。
　　不光是孢子寄生的问题，还有强烈的致幻性。
　　A市，还没从红雨的灾难中喘口气， 就又要面对更可怕的敌人了。
　　——
　　许沫沫和沈祭月走在路上，一个小孩子拿着刚领到的纳蚊肉饼， 看到沈祭月狰狞的触手，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急匆匆从他身边跑过。
　　他太害怕了，慌乱中没注意脚下，不小心绊了一下，手里的肉饼飞出去，小小的身子也扑了出去。
　　两根触手飞快的伸出去，一根接住了肉饼，一根缠住了小孩子的腰。
　　沈祭月把肉饼递回去，小孩子愣愣的接过可怕的触手递过来的肉饼，张了张嘴，没说出一个字。
　　沈祭月也不在乎这些，把肉饼塞给他就继续往前走了。
　　许沫沫忍不住看他。
　　沈祭月回眸，没好气的问：“看什么”
　　许沫沫：“少校，你对幼崽真好。”
　　少年白皙的脸又红了一下，更加没好气的说：“我只是不想听见小孩儿哭，吵死了。”
　　许沫沫：“哦。”
　　沈祭月：“你‘哦’是什么意思！”
　　许沫沫：“‘哦’就是，少校说的对。”
　　沈祭月：“……”
　　他没脾气了。
　　但是还有些生气，刚想捏她的脸出气，许沫沫也被路边的杂物绊了一下。
　　不过她是大人了，没有被绊倒。
　　沈祭月：“你比刚才那个小屁孩还麻烦。”
　　许沫沫：“哦。”
　　沈祭月：“……”
　　他这次不问她“哦”是什么意思了。
　　“喂！”
　　走了两步，他撇开脸，露出藏在黑发里的红红的耳朵，没好气的问：“你要不要牵着我的触手”
　　许沫沫眼睛一亮，“可以吗”
　　沈祭月看天看地看路边的石头，就是不看她，“我要问问触手，不过你先别高兴的太早，它们都不乐意给你牵。”
　　沈祭月这句话话音刚落，脑子里几根触手就嘁嘁喳喳开始了：
　　“别牵我呜呜呜小蘑菇太可怕了她想吃我……”
　　“我也不要她牵呜呜呜。”
　　“我也不要，她一点也不可爱，呜呜呜，给我吃小鱼干也不可爱哼！”
　　“……”
　　一片拒绝声中，小八弱弱的开口：
　　“我……我不怕，让她牵我吧。”
　　其他触手大惊失色：
　　“小八，你疯了吗她是真的想要吃掉你的！”
　　“对啊，你忘了，她连神血都吃，纳蚊虫卵都吃得那么开心！”
　　小八鼓起勇气：“没关系，我是生殖腕，就像雄性螳螂雄性蜘蛛那样，注定要被雌性吃掉，我有这样的觉悟。”
　　它翘了起来，像是举手：“沈祭月，让她牵我吧。”
　　沈祭月没有阻止它。
　　许沫沫就看到一根触手主动伸过来，触手尖尖弯弯的，羞羞怯怯的来到她手边，见她没有动作，还主动蹭了一下她的手背。
　　许沫沫忍不住翘起嘴角，伸出手指，勾住了这跟触手的尖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少年半藏着的耳朵，好像更红了。
　　就这么由走了一会儿，一个男人突然歪歪扭扭的从阴暗逼仄的巷子里跑出来，来到空气流通性最好的十字路口。
　　许沫沫看着他，停下了脚步，“少校，他……”
　　沈祭月问：“怎么了”
　　许沫沫：“他也是菌床。”
　　随着许沫沫的话音，男人张开四肢仰起头，嘴巴张到极致，一株巨大的，如同鹅蛋大小的菌类从他口中生长出来。
　　这不知名的变异菌类伞盖是淡蓝色的，外层缠绕着弯弯曲曲的白色细线，像大陷落之前，冷饮店里售卖的花里胡哨的甜筒冰淇淋。
　　冰淇淋在阳光的照耀下，飞快的长大，打开伞盖，然后微弱的“噗”得一声，炸开一片淡淡的蓝色烟雾。
　　那个男人选了空气流通性好最好的地方。
　　蓝色烟雾刚一炸开，就被快速流动的空气吹散。
　　这些烟雾里，全都是肉眼看不见的，直径只有几微米的孢子。
　　在这朵蘑菇的散播自己孢子的同时，又有新的蘑菇从男人的眼睛，耳朵，鼻子，甚至的手臂上，长了出来。
　　就和牢房里的程秋生一样，一眨眼的功夫，花花绿绿的蘑菇就长了一身。
　　这些蘑菇飞快的长大，打开伞盖，试图繁殖自己的后代……
　　许沫沫勾着触手的手一空，沈祭月出现在了男人身边。
　　他站在上风口的位置，迅速的脱下外衣，盖在了男人身上。
　　又是接连“噗噗噗”几声闷响，彩色的烟雾从沈祭月的外套下面流出来。
　　看到这一幕，周围零零散散的人群呆滞几秒钟，然后立刻就是骚乱。
　　“不要乱跑！往上风口或者密闭空间转移！”
　　沈祭月的声音几乎是和A市的警报和广播同时响起：
　　“紧急通知！
　　紧急通知！
　　全体A市市民请注意：
　　市内出现菌类变异，请大家立刻回到室内，或者往上风处转移。
　　变异菌类以孢子寄生人类的方式进行繁殖。孢子通过人类呼吸或者接触到眼睛等粘膜进入人体，潜伏期初步估算为三天。
　　特别行动处和城卫军将为大家送上防护服，防毒面具，护目镜等物资，请大家耐心等待……”
　　许沫沫听着广播里传来的话音，忍不住疑惑。
　　红雨事件刚结束，A市的防护服几乎已经用光了。
　　因为喷洒杀虫剂，防毒面具的滤芯也快用光了，哪儿还有物资给大家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附近又有几个人出现在十字路口的位置，在风中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蘑菇，噗噗噗的炸出无数的孢子烟雾。
　　同一时间，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彩色的烟雾弹。
　　站在许沫沫的位置，她只能看到A市的中心区域，那里是培育中心的方向，像是大陷落前在举行什么大型庆典，彩色的烟雾将整个建筑群彻底淹没。
　　许沫沫收回视线，重新落到周围的人群上。
　　一眨眼的功夫，这些人群中凭空多了好多好多的菌床。
　　“走！”
　　许沫沫正呆呆地看着，一根触手突然把她拦腰缠了起来。
　　她身子腾空而起，逆着风，飞快的跟随沈祭月移动。
　　“少校……”
　　沈祭月没回头看她，“回实验室，帮助指路，指孢子少的方向。”
　　“好！”许沫沫用力点头，手指往前，指了一个方向：“那里，孢子还没有飘过来。”
　　沈祭月的速度非常快，几个呼吸就回到了第一实验室。
　　第一实验室也接到了通知，大门紧闭，通风管道锁死，完全切断了和外界的空气流通，准备进行氧气内循环。
　　陆扬站在门内，“抱歉，少校，小蘑菇，你们两个要走消毒通道，避免把孢子带进来。”
　　沈祭月问：“袁琦怎么说”
　　陆扬：“袁琦博士推测，这些孢子很可能是之前喷洒消毒剂带来的副作用。高浓度的消毒剂不仅会诱导人类畸变，对其他生物也有同样的作用。”
　　沈祭月：“特别行动处的扫描仪扫描不出被孢子寄生的人类，他有办法吗”
　　陆扬：“这……袁琦博士暂时还没研究这个问题，他在忙……”
　　陆扬看了许沫沫一眼，道：“少校，之前我抽了您一管血的事情您还记得吗我给您重新做了鉴定，但是血样并没有用完，袁琦博士把您的血样要了过去。他发现了您和小蘑菇之间的联系。”
　　沈祭月眉梢一挑。
　　许沫沫也震惊的眨眨眼。
　　她和沈祭月之间的联系
　　袁琦博士知道她是想要他的触手当菌床了吗
　　沈祭月和许沫沫各怀心思的回到实验室，径直去找了袁琦。
　　袁琦博士的脑袋依旧泡在营养液里。
　　旁边是他新提拔的助手，那个叫何楠的男青年。
　　培养基前面，他正控制着机械臂，在电子显微镜下摆弄着什么。
　　看到沈祭月和许沫沫进来，何楠低声提醒他：“博士，沈少校和小蘑菇回来了。”
　　袁琦博士立刻回过头来，两只青蛙一样凸起的大眼睛里满是热切。
　　“你们俩终于回来了，快快快，快过来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小何，把画面放大给他们看。”
　　“是。”
　　何楠应了一声，在键盘上敲了两下，巨大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白花花的画面。
　　许沫沫和沈祭月对视一眼，然后一起去看泡在营养液里的脑袋。
　　袁琦博士一脸震惊：“看我干什么看画面啊！”
　　许沫沫：“我看不懂。”
　　一片白花花，啊不，好像是两片白花花，中间好像被什么透明的东西隔开了。
　　沈祭月双手环胸，哼了一声：“看完了，然后呢”
　　袁琦博士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两人一会儿，终于泄气，道：“何楠，你给他们解释，天呐，为什么会有如此愚蠢的人类。”
　　何楠尴尬的咳了一下，走上前来，指着屏幕上的一片白花花解释道：“沈少校，小蘑菇，这一片区域，是博士从小蘑菇的菌丝里，萃取出来的物质……”
　　许沫沫指着自己，呆呆地问：“我的吗”
　　“对，从你的菌丝里萃取出来的。量非常少，肉眼完全看不到，这是放大了几千倍的画面，是一种白色的未知物质，和你的菌丝一样，没有组织结构……”何楠顿了一下，接道，“袁琦博士怀疑，和被政府封禁的‘神血’是同一种物质。”
　　说完，何楠又问了一句：“谢上校的报告里提过，你吃过一滴神血，对吗”
　　许沫沫点头。
　　何楠又问：“你的菌丝在吃掉神血之前，就是这样的，对吗我换句话说，吃掉‘神血’，并没有对你产生任何影响，也没有对你造成任何变化，对吗”
　　许沫沫犹豫了一下，点头。
　　菌丝长大了一点，应该不算变化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沈祭月不耐烦的打断何楠。
　　从提到神血开始，他的脸色就变得越来越臭。
　　“当然有关系。”何楠指着另外一块白花花，“这一半，是从沈少年您的血样中提取出来的，两者的性质一模一样。当年您的父亲违规实验，在您的体内注射了大量的‘神血’……”
　　“那又怎样”
　　沈祭月暴躁的再次打断他，“这和许沫沫有什么关系”
　　何楠：“袁琦博士怀疑，许沫沫和您，都是当年您父亲违规实验的实验体。”
　　顿了一下，何楠继续问：“请问，少校您小时候是否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没有。”沈祭月面无表情的说：“你们的逻辑充满了可笑的主观臆测。”
　　“‘神血’在不同人体内的反应完全没有规律可循，从许沫沫菌丝里萃取出来的‘神血’完全有可能是她后来吃掉的那一滴，根本无法推出她和我同为实验体的结论。”
　　何楠：“您说得对，但是……”
　　“我来说吧。”袁琦博士打断了何楠。
　　他畸形的脑袋转过来，看着许沫沫和沈祭月道：“你之前把菌丝全部伸出来过滤雨水的时候，我计算过你体内的菌丝总量，我只取了你1g的菌丝，就萃取出了这么多的‘神血’，完全可以倒推出你全部菌丝内所含的‘神血’的总量……远远大于你之前吃掉的那一滴。那么，你体内其他的‘神血’，是从哪儿来的”
　　许沫沫呆住了。
　　她讷讷的回答：“我不知道。”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体内有那么多的神血吗
　　她想起很早很早之前，她刚产生意识的时候，有一年气候大变，夏天突然出现了特别严重的寒潮，当时她还只是一朵不会动的蘑菇。
　　旁边长出来的冰凌，切断了她的子实体。
　　当时，好像就有白色的液体滴出来。
　　原来，那些都是神血吗
　　一根触手伸出来，把许沫沫挡在后面。
　　沈祭月上前，挡在她面前，问：“你们想干什么”
　　袁琦博士道：“你不用紧张，我们不会对她做什么，我只是想知道，当年因为文泽血洗整个实验室，你爸爸已经承认了‘神血’实验的失败，为什么时隔两年后，突然又要重启实验他到底发现了什么”
　　

第52章 【Chapter 52 】
　　【 52 】
　　“笃。”
　　一声手杖落地的声音传来， 打碎了房间内紧张安静的空气。
　　谢臻从虚空中走出来，目光在在场的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拿着手杖走到沈祭月斜前方， 看向袁琦博士，慢条斯理的问：“什么情况实验体叛逃”
　　实验体指的自然是沈祭月。
　　但是他的站位，明显是在维护沈祭月和许沫沫两个人。
　　袁琦博士看不出来，何楠却看得十分清楚。
　　何楠连忙打圆场， “当然不是，关于‘神血’， 博士有些疑问想要找到答案。”
　　袁琦博士看到他倒是十分热情，“你来得正好， 当年你爸爸谢归璨违规重启‘神血’实验的原因我可能有头绪了……”
　　谢臻直接打断他：“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以后再说， 现在有更大的问题需要您帮忙。”
　　袁琦博士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什么叫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如果不是我对谢归璨的实验有疑问， 我才懒得从中心城跑到A市！我……”
　　“您要继续纠缠这个疑问的话， A市马上就没了。”
　　“……”
　　袁琦博士大大的眼睛里染上一抹尴尬和意外，“这么严重”
　　谢臻：“说不定比红雨还严重。”
　　谢臻把目前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遍：“A市所有动植物微生物方面的专家都在培育中心，但是现在培育中心已经全军覆没了。培育中心外， 据不完全统计， 已经有142个人类被蘑菇寄生， 并成功繁衍出孢子的案例。上风口还好，但是下风口， 每立方米的空气中，孢子的平均含量的已经达到了1000个。袁琦博士，您应该明白这个数值意味着什么。”
　　袁琦博士当然明白。
　　但是， “这不是你们特别行动处的工作吗我能帮什么忙”
　　谢臻：“特别行动处计算过，在上风处的密闭性比较好的大型建筑， 可以容纳一百万人，地下的防空洞也能容纳几十万人，再加上防护服，防毒面具和护目镜，所有的资源得到最大限度的利用，能保存二百万人口。”
　　红雨事件之后，A市还有五百多万人口。
　　二百万，也不过三分之一而已。
　　“我们已经通知了A市第一人民医院，现存的所有医药方面的专家，并且送了孢子样本过去，去验证现存而抗真菌药物能不能对变异的蘑菇产生作用。”
　　“但是，现在有一个最大的问题——我们无法分辨一个人有没有被孢子寄生。现有的扫描仪鉴别不出来，基因鉴定也没有用。现在我知道的，唯一能鉴别这一点的只有……”
　　谢臻回头，目光落到了许沫沫身上。
　　“只有她。”
　　沈祭月的身体从袁琦博士提到“神血”就一直紧绷着。
　　直到现在，他的身体绷到了极致。
　　他猛地把许沫沫拉到自己身后，咬着牙道：“你要让她去鉴别所有人！”
　　谢臻拿着手杖，站的笔直：“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你应该明白。首先，药物就算有用，也肯定无法覆盖所有人，不可能给所有人都吃；其次，如果被孢子寄生的人，进入了密闭的防空洞或者其他避难所，而我们没有发现，让他在密闭的空间里繁殖出新的孢子，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全军覆没。
　　几乎没有例外。
　　沈祭月当然明白。
　　但是，他金色的眼睛瞳孔里爬上血丝，“你知道她会面临什么吗她会成为冲突的核心，那些被寄生的人，失去进入庇护所资格的人，会把所有的矛头都对准她。她会成为众矢之的！”
　　“……”
　　谢臻沉默了一会儿，“所以，我希望袁琦博士用最短的时间，找到鉴别的方法，代替许沫沫。”
　　沈祭月：“那找到之前呢如果一只找不到呢五百万人，你想让她一个个的鉴别吗”
　　谢臻：“那你给我一个更好的选择”
　　沈祭月抿住了唇。
　　他没有。
　　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他只是，明白被所有人敌视的滋味儿，不想许沫沫的处境变得和自己一样罢了。
　　这朵蘑菇那么笨，又那么弱，掐一下脸都要哭，她受不了的。
　　沈祭月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她是‘曙光’，觉醒者协会不会同意的。”
　　谢臻：“我会说服他们的。而且……”
　　他看向许沫沫，“答不答应，应该让许沫沫自己做选择，你又是她的什么人呢能决定她的想法”
　　“我……！”
　　沈祭月下意识的开口。
　　可是，他只说了一个“我”字就噤了声。
　　他只有三五岁，记忆没恢复的时候，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许沫沫是他的女朋友。
　　可是现在，这样的话，他再也说不出口了。
　　少年金色的眼睛暗淡下来。
　　他回头看向许沫沫，她仰着脸看他，目光一如既往的柔软清澈，清晰的映出他狼狈的模样。
　　“你……”他悄悄换了口气，问，“你愿意去吗”
　　许沫沫没有直接回答，她也有问题要问：“我具体要做什么”
　　谢臻：“鉴别进入庇护所的人没有被孢子寄生，绝对安全。”
　　许沫沫：“那些被寄生的人呢不能进入庇护所吗”
　　谢臻：“对，他们要留在外面，等待药物，并且继续工作，为庇护所里的人提供生活必需品。”
　　许沫沫：“如果药物没有用呢”
　　谢臻：“那就只能在蘑菇生长出来之前，处理掉他们……就像是处理掉被纳蚊寄生的人一样。”
　　许沫沫想了一下，站了出来，“好，我去。”
　　谢臻看了她一会儿，脸上慢慢露出一抹笑来。
　　谢上校以前一直都是优雅的，皮笑肉不笑的那种笑。
　　许沫沫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样的笑来，什么奇奇怪怪的感觉都没有，只是单纯的微笑。
　　谢臻的手环响了一下。
　　他接通，对面传来白火的声音：“谢处，车已经到了。”
　　谢臻：“我知道了。”
　　说完，他挂断通讯，看向许沫沫：“车已经到了，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许沫沫点点头，跟着谢臻走了出去。
　　沈祭月寸步不离的跟上。
　　谢臻回头。
　　沈祭月：“许会长给我的任务，保护‘曙光’。”
　　谢臻没有说话，回头看向袁琦博士：“样本很快送来，A市在等着你。”
　　许沫沫和沈祭月跟着谢臻离开第一实验室，坐进了白火的车里。
　　第一实验室也在上风处，空气中孢子含量不高。
　　但是白火依旧拿出了全副武装，三套防毒面具和护目镜。
　　大家穿戴好上车。
　　白火：“谢处，按照计划吗”
　　谢臻：“对，先去防空洞D号入口。”
　　白火：“好嘞。”
　　车子调转车头，飞快的冲出去。
　　谢臻坐在副驾驶上，回头向许沫沫解释：“红雨的时候，防空洞被雨水淹了，其他入口还没清理出来，上风处的入口只有D口的消毒通道能够使用。空气过滤系统也在检查，应该没有问题。”
　　许沫沫不懂这些，只是点头。
　　倒是沈祭月，臭着一张脸坐在许沫沫旁边，问：“风向随时都会变，你如何保证上风处一直是上风处”
　　谢臻：“气象专家分析过，这几天风向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一直都是东南风，如果万一风向突然变化，我提前向中心城申请过，中心城会及时向A市东南方向投放炸弹，炸弹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足够抵挡风向变化，给我们转移的时间。”
　　沈祭月沉默了两秒钟，道：“许会长呢，他怎么说”
　　谢臻抬起手环：“我正要向许会长汇报。”
　　说着，他就拨通了许灵渊的号码。
　　谢臻具体和许灵渊说了什么，许沫沫没有注意听，总之和刚才向袁琦博士和沈祭月说的内容差不多。
　　她坐在车里，呆呆地看着外面惊慌的人群。
　　他们脸上戴着简易的自制口罩和透明胶带缠成的，粗劣的护目镜，和车子的方向一致，往东南方逃难。
　　拥挤的人群里，有许多已经是菌床了，但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脸上是和其他人如出一辙的恐惧和求生的欲望。
　　这样的表情，许沫沫在人类的世界里见到的太多了。
　　太多太多了。
　　她每天都在不同的人脸上见到。
　　明天又在新的脸上见到。
　　人群中，依旧是不是的有菌床成熟，长出蘑菇，炸开，炸出彩色的孢子烟雾。
　　人们惊呼着远离，然后继续往前跑。
　　好在，路上的孩子和老人并不多，基本上都是青壮年，大家的速度并不慢，炸开的彩色烟雾，也能快速躲开。
　　可是下一秒，许沫沫又想到，老人和孩子都去哪儿了呢
　　啊，大部分都在几天前的红雨中丧生了。
　　谢臻和许灵渊不知道说了什么，突然把手环取下来，叫了沈祭月一声：“许会长找你。”
　　沈祭月接过手环，许会长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他一直垂着眼帘在点头，最后只道：“我不会忘的。”
　　然后，手环到了许沫沫手里。
　　“孩子……”许灵渊苍老慈祥的声音传来，许沫沫忍不住喊了一声，“会长爷爷。”
　　“孩子，委屈你了。”
　　许沫沫摇摇头，摇完了，想起来许灵渊看不到，又道：“会长爷爷，我没有委屈。”
　　她是真的不觉得委屈。
　　她只是去分辨，那些被孢子寄生的，变成菌床的人类，似乎更觉得委屈。
　　她觉的她的同类有些过分。
　　她也想要菌床，但是，她只想要沈祭月的一条触手就够了。
　　如果把沈祭月整个人都变成自己的菌床，她会觉得自己太贪心。
　　可是她的同类，要把很多很多人类，都变成它们的菌床。
　　许灵渊：“好孩子，我明白，我跟沈少校说过了，他会保护你，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不能离开沈少校身边，记住了吗”
　　许沫沫：“嗯，我记住了，会长爷爷。”
　　“我在下风处，这里情况太严重，不能过去，我让呦呦和鲁鲁这两只小蚂蚁过去找你，如果万一有什么纰漏，他们两个也能保护你。”
　　许沫沫“啊”了一声，有些意外，也有些迟疑：“可是，会有危险……”
　　“没事，这两只小东西都觉醒了，许呦呦的天赋很不错，是时间静止，他能保护你的。”
　　说话间，车子就已经来到了防空洞D口处。
　　这里已经围满了人群。
　　入口处，一列穿着制服的特别行动处队员把守着，领头的是李云彦。
　　人群中，有人激动的问：
　　“广播让我们来这里，我们好不容易跑过来，为什么不让我们进”
　　“对啊，为什么不让进那些孢子到处乱飞，在外面太危险了。”
　　李云彦拿着喇叭，努力安抚着大家的情绪，“不是不让进，要等能分辨的大家身上是否携带孢子的人到了之后，才能进。”
　　“大家也不希望有携带孢子的人进去，然后在防空洞里繁殖吧”
　　这话一出，惊慌失措的人们总算冷静下来。
　　“那TA什么时候过来”
　　“万一我们被孢子寄生了怎么办只能等死吗”
　　“当然不是！”李云彦大声道：“和纳蚊不同，蘑菇是真菌，我们的医院内有大量的抗真菌药物，医学领域的专家正在研究最佳的药物用法，就算被寄生了也不用担心，抗真菌药物肯定能杀死孢子。只是药物有限，不能浪费在健康的人身上，必须尽快筛选出健康的人和被寄生的人，所以请大家配合，好吗”
　　不管李云彦的话是真还是假，惊慌失措的人们总算是安心了一些。
　　“你说的人到底是谁你们特别行动处都分辨不出谁被寄生了，TA就能”
　　“当然！”李云彦一本正经的说，“她可是我们所有觉醒者中最特殊的一个，是‘曙光’，你们中应该有人听说过，她虽然是觉醒者，但是畸变指数为零，我们觉醒者都认为，她是结束末日的钥匙。”
　　这话一出，人群瞬间陷入嗡嗡的议论。
　　关于这个“曙光”很多人都听说过，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大家按照李云彦的指使，和风向垂直的方向排好队。
　　刚排好队，许沫沫的车就到了。
　　李云彦赶紧迎上来。
　　排队等候的人们也伸长了脖子看了过来。
　　他们比谁都好奇，那个传说中的曙光，能决定他们命运的人到底是谁。
　　副驾驶的车门率先打开，是拿着手杖的谢臻。
　　他们认得谢臻，知道不是他。
　　接着下车的是沈祭月。
　　肯定更不是他。
　　最后，从车里走出来的，竟然是个十八九岁，白白净净的小姑娘。
　　李云彦大步走到许沫沫面前，用一张夸张的恭敬态度向许沫沫鞠了一躬：
　　“您来了，大家已经等了很久了，您看，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许沫沫呆了一下，下意识去看谢臻。
　　谢臻眯了一下眼睛，很快就猜到李云彦干了什么。
　　他几不可见的朝许沫沫点了点头。
　　许沫沫也不动声色的朝李云彦点点头，说：“可以开始了。”
　　李云彦领着许沫沫来到入口处，“所有人，排队前进。通过者，进入地下防空洞，不通过者，在那里……”
　　李云彦指了一下下风口的位置，“排队等候安排。”
　　“开始。”
　　他说完，队伍里却没有人前进。
　　人们看着许沫沫，眼里依旧带着犹疑。
　　这个看起来稚嫩得不可思议的小姑娘，真的是“曙光”
　　真的能分辨出大家谁被寄生了，谁没有被寄生
　　看着没人安静的队伍，李云彦忍不住蹙眉，他刚要说话，一个抱着婴儿的男人突然从队伍中间站出来，“许同志，我相信你，我可以当第一个吗”
　　许沫沫抬头看过去。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男人。
　　不久之前在第一实验室里，这个男人是继那个抱着婴儿的母亲第一个站出来响应沈祭月的安排的人，也是那个母亲死后，主动收养了那个母亲的孩子的人。
　　可是……
　　男人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抱着怀里的婴儿，一步步走到许沫沫面前。
　　许沫沫看着他，给了他一个并不那么美丽的答案：“菌床。你被寄生了。”
　　男人愣了一下，样子竟然并不太意外。
　　他说：“我已经猜到了，那个人长出蘑菇的时候，我离他太近了。”
　　他顿了一下，突然把怀里的婴儿递过去，“我女儿呢当时我立刻就捂住了我女儿的脸，她应该没有吸入孢子吧”
　　他打开襁褓，露出里面正在沉睡的婴儿。
　　男人看着许沫沫，眼睛里亮着殷切的光。
　　许沫沫看了白白嫩嫩的小婴儿一眼，说：“她不是。”
　　男人长长的松了口气，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我没有食言，我对得你妈妈了。”
　　他吻了小婴儿一下，问：“同志，这孩子怎么办”
　　许沫沫去看谢臻，谢臻正要说话，队伍里另一个女人走了出来。
　　这个女人也很眼熟，应该也是在第一实验室里见过的人。
　　女人走上前来：“许同志，你还记得我吗我应该没有吸入孢子，你看看对不对。”
　　许沫沫点头：“你没有。”
　　女人看向男人：“把孩子给我吧，以后我带着她，你当时怎么向孩子的母亲承诺的，我也可以给出同样的承诺——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会把她当成我亲生的孩子看待。”
　　男人仰起脸，掩住眼角的湿润，把婴儿交给了那个女人，然后自己走到了李云彦指的位置站好。
　　女人冲许沫沫和特别行动处的队员鞠了一躬，抱着孩子一步步走进防空洞，走进那个安全的庇护所。
　　有人开个好头，接下来就顺利多了。
　　李云彦之前安抚大家的话起到了作用，那些被寄生的人，觉得自己还有希望，也不再闹腾，安安生生的旁边排队。
　　队伍移动的速度非常快，一个接一个，几乎是用跑的在前进。
　　直到，有一个背着双肩包的男人来到许沫沫面前。
　　这个男人戴着正规的护目镜和医用口罩，耳朵和鼻孔也用东西塞住了。
　　可是，许沫沫还是摇头：“菌床。”
　　男人愣了一下，突然蹲下去，取下背包，拉开，从里面倒出一背包的药。
　　药盒上写着奇奇怪怪的名字，许沫沫一个都不认得。
　　但是，她知道这些药是干什么的，因为，男人嘴里在念叨着：“没事没事没事，我有药，所有的抗真菌药物我都有……”
　　他的动作慌乱又熟练，把每一种抗真菌药物都拆开吞了下去。
　　然后，他殷切的看向许沫沫：“现在呢我身体里的孢子死光了吗”
　　许沫沫再次摇了摇头。
　　

第53章 【Chapter 53 】
　　【 53 】
　　井然有序的队伍被这个意外打断， 排着队等候鉴别的人们停了下来，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到那个男人身上，尤其是被孢子寄生、在旁边排队等候安排的人们。
　　他们和那个男人一样， 忐忑的想要知道答案
　　——现有的抗真菌药物，到底能不能治疗被孢子寄生的人类。
　　听到许沫沫那句话，人群“嗡”得一声，陷入骚乱。
　　沈祭月不动声色的靠得许沫沫更近了一些。
　　谢臻看了李云彦一眼， 李云彦会意，连忙拿着喇叭大声道：“大家不要急， 抗真菌药物起作用是需要时间的，我们先继续， 让这位同志再等一会儿， 等待药物起作用， 我们再来看结果。”
　　那个男人一听， 连忙点头， “对对对，药物起效是需要时间的，我差点忘了……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
　　男人攥紧了背包， 紧绷着身体站到旁边的队伍里。
　　人群再次暂时性的被安抚下来。
　　队伍继续前进。
　　背地里， 谢臻不动声色的给李云彦发了一条消息。
　　李云彦接到命令，悄悄离开人群， 给城卫军打了电话。
　　“喂，特别行动处李云彦，我在防空洞D口， 有一名男子有可能引发群体性暴动，该男子身上带有大量抗真菌药物， 我怀疑该男子身份是医院的工作人员，请立刻查明该男子身份，实时控制。”
　　入口处，许沫沫继续飞快的鉴别排队的人群。
　　“菌床。”
　　“过。”
　　“菌床。”
　　“过。”
　　“过。”
　　“菌床。”
　　“菌床。”
　　“过。”
　　“菌床。”
　　“过。”
　　“……”
　　“小蘑菇。”
　　少年的声音从她耳后响起。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朵。
　　沈祭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近得几乎贴到她身上。
　　他用气音道：“一会儿谢臻可能会让你做一些事情。”
　　许沫沫顿了一下，“……过。”
　　少年似乎笑了一下，触手在没人看到的地下悄悄勾了一下她的小腿，“不用担心，听我说。”
　　许沫沫：“……菌床。”
　　“可能是说谎，或者是别的什么事情，不管他让你做什么，只要你不喜欢，就拒绝。”
　　许沫沫顿了一下。
　　等待她鉴别的人见她不说话，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少年的气音再次传来，“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许沫沫：“过。”
　　那人劫后余生的松了口气，欢天喜地的跑进防空洞。
　　队伍继续前进，但是所有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连许沫沫都能感觉到，眼前的一切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随便掉落一片树叶，都能引起惊涛骇浪。
　　许沫沫的速度越来越快，一开始还需要说出“菌床”两个字，到后来只用一个眼神，旁边的特别行动处队员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上去把被寄生的人带到旁边。
　　平均每一秒钟，她可以鉴别三个人。
　　李云彦来到谢臻旁边，小声道：“谢处，以现在的速度，就算一刻不停，三天时间也只能鉴别77万人……”
　　谢臻“嗯”了一声，“确实来不及，只能等第一实验室尽快找出大规模的鉴别方法。”
　　顿了一下，他问：“城卫军呢什么时候到”
　　李云彦看了一眼那边揪着背包，浑身冒汗的男人，道：“很快。”
　　谢臻：“知道了，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李云彦：“明白。”
　　迟疑了一下，他又问：“用不用交代一下许沫沫，到时候应该怎么说”
　　谢臻眯着眼睛看了沈祭月一眼，沈祭月像是感应到了一样，金色的瞳孔也朝他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都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刚一接触，立刻就各自挪开。
　　谢臻：“这件事我亲自交代。”
　　李云彦：“是。”
　　他离开，把“严防暴动”的命令传达下去。
　　谢臻垂眸，给许呦呦发了一条消息：
　　【许沫沫我会保护好，别急着过来，你和鲁鲁分头行动，带两个人过来。】
　　接着，又给陈瑶发了一条消息：
　　【来防空洞D口，帮我锁定一个人。】
　　他发完消息，不动声色的挪到许沫沫身后。
　　“会说谎吗”
　　许沫沫回头，诧异的看他一眼，然后和沈祭月对视了一眼。
　　谢臻以为许沫沫是诧异自己问这样的问题，继续道：“你继续，听我说就好。”
　　“刚才那个男人……药物是战略物资，一般人很难拿到这么多的抗真菌药物，我猜刚才他是药厂或医院的工作人员。我们已经联系了城卫军，城卫军你知道吗主要负责维护城内的治安。城卫军很快就会过来，他们会找到罪名，例如这个男人偷盗管制药品，把他带走。但是估计不会太顺利。被寄生的人的希望在这些药能起效上，如果药物有效还好，如果无效，估计要发生暴动。”
　　许沫沫一边听着，一边继续鉴别排队的人。
　　时不时瞟一眼旁边的沈祭月。
　　少校猜得好准啊。
　　沈祭月双手环胸，傲慢的站在那里，貌似没有注意到许沫沫的视线。
　　只是脚底下的触手，依旧紧紧的缠在她纤细的脚踝上。
　　谢臻继续道：“那个男人临走之前，肯定要再问你孢子有没有被药物杀死。到时候不管药物有没有效，你都要回答，有效。记住了吗”
　　缠在脚踝上的触手尖尖轻轻戳了戳她的小腿，仿佛提醒她，他一直在这里。
　　见许沫沫犹豫，谢臻又道：“你如果有疑问，我以后再向你解释，现在，请按我的吩咐做。”
　　许沫沫想了想，点了点头。
　　谢臻翘了一下嘴角。
　　他安排好一切，双手交叠放在手杖上，安静的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A市区城外。
　　阿来和林悦站在高高的山坡上，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城内的变动。
　　阿来笑嘻嘻的问：“你确定许沫沫会死在这场暴动里”
　　林悦自信满满：“我的预知天赋告诉我，是的。”
　　阿来可不太相信所谓的预知，毫不客气的拆台：“别忘了，你的预知天赋已经失败过一次了。你杀了许沫沫，可她却没有死。”
　　“我没有失败！”林悦怒道，“我现在想明白了，那次的‘失败’本就在未来的计划之中，如果没有那次的失败，queen怎么会发现我，并且把我从A市那群伪君子手中解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阿来大笑出声，有些不可思议的问：“你说什么”
　　林悦：“我说，那次的‘失败’，是为了让我遇见queen，让我走上正确的道路！”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来更夸张的笑了起来。
　　“阿来，遇见我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吗”
　　一道飘渺的女声突兀的在他脑海中响起。
　　阿来这才慢慢停下夸张的大笑，只是他的嘴角已经带着笑意，“当然不是……”
　　他说：“属下只是在笑，未来千变万化，预知只是预知到了其中的一种可能，随时可能变化，而林悦小姐，竟然天真的认为她预知到的一切就是唯一的未来，难道不可笑吗”
　　queen：“准确的是，预知中看到的未来，是概率最大的一种可能。我们要做的，只是促成这种可能罢了。”
　　queen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优雅却又如同神在教导自己宠爱的信徒一般。
　　阿来笑嘻嘻的说：“您说的是。”
　　林悦得意的白了阿来一眼。
　　queen又问：“A市的情况怎么样了”
　　林悦：“queen，赵全已经吃过抗真菌药物了，谢臻也联系了城卫军，城卫军在来的路上，我们找的时间系觉醒者也已经就位，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现在只等城卫军到场之后，许沫沫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药物有效的结论。到时，时间系觉醒者会利用时间加速让那个男人当场长出蘑菇，暴动立刻就会发生。”
　　queen语气带着欣慰：“很好，不过不能掉以轻心。如果有需要，我会出手。”
　　林悦：“您放心，我会一直盯着。”
　　queen：“这次计划，不仅要除掉许沫沫这个意外，我们还要把孙晴救出来。阿来，救孙晴的任务交给你，可以吗”
　　阿来懒洋洋的答：“属下领命。”
　　queen：“孙晴的牢房的隔壁就是薛彩，如果你下得了手的话，请帮我顺便处理掉她。她的记忆被陈瑶修复了，我的一张脸暴露了。”
　　阿来脸上的表情连一丝变化都没有，他右手在半空中转了两圈，行了一个夸张的西式鞠躬礼，笑嘻嘻的回答：“领命，my queen。”
　　——
　　城卫军终于来了。
　　领头的远远的就问：“谁是赵全ID号657323454。”
　　那个满身冷汗的男人下意识回答：“到，我是。”
　　领头的一挥手，“带走。”
　　立刻就有两名城卫军的上前，一左一右把人架了起来。
　　赵全愣了一下，连忙大声喊道：“为什么抓我为什么抓我”
　　他周围，和他一样被寄生的人也纷纷开口，“你们怎么平白无故抓人”
　　李云彦走过来，道：“刘队，什么情况为什么抓他你看现在正是要紧时候……”
　　刘队大声道：“赵全，ID号657323454，A市第一人民医院药房员工，涉嫌盗窃大量管制药品，管制药品属战略物资，按照A市法令，盗窃战略物资者，最高可判处死刑。”
　　人群安静了一秒，开始议论纷纷。
　　“怪不得那么多药，原来是偷的。”
　　“药品本来就不够，还偷这么多，留在医院说不定能救很多人。”
　　“太可恨了！”
　　“……”
　　刘队挥手：“带走。”
　　人群再次议论起来。
　　在场的只有赵全吃了药，大家还等着看药有没有效果呢。
　　“等一等！”人群里突然有人喊道：“许同志，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你先看看他身体里的孢子有没有变化，好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投都许沫沫身上。
　　她突然体会到，沈祭月当时为什么那么反对。
　　在场几十万人，被寄生的几乎有小一半，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她的一句话，就可以给这么多人希望，也可以让这么多人绝望。
　　谢臻捏紧了手里的手杖。
　　许沫沫看着赵全。
　　男人浑身汗涔涔的，半软着身体，被两名城卫军架在。
　　他吃了很多很多药。
　　可是，许沫沫能清晰的看到，他的身体里，细到极致的菌丝，慢慢爬满了他的血肉。
　　挤满了几十万人的空地上，一片死一般的安静。
　　许沫沫觉得喘不过气来。
　　一个触手重新缠上她的小腿，仿佛在说：“别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许沫沫张开嘴，安静的风将她的声音吹得很远。
　　“有变化。”
　　人们的脸上爬上喜悦。
　　一个男人冷笑一声，真的吗
　　他不信。
　　他需要亲自验证。
　　据说，从吸入孢子到长出蘑菇，需要三天的时间。
　　三天而已，他可以将赵全身上的时间加速。
　　一瞬间，他就能验证出，那些药到底有没有效果。
　　他站出来，正要说话，风再次把少女软软的嗓音送了过来。
　　“他身体里的菌丝变多了。”
　　顿了一下，她似乎怕人们没听清，又解释了一遍：“药物暂时没有起到作用。”
　　就在刚才，她准备按照谢臻的吩咐说有效的那一刻，心脏漏跳了一拍。
　　一种强烈的预感驱使她，做出了另一种选择。
　　况且，这些人，每一个都有权力知道真相。
　　

第54章 【Chapter 54 】
　　《我吃了人外男朋友的触手》
　　【 54 】
　　钢筋水泥围成的人类城市里， 密密麻麻的人潮像是一层汽油，弥漫着占据了整个空间。
　　许沫沫的声音并不大，却像是一根火柴一样， 扔进了汽油里。
　　“什么”
　　“她说什么”
　　“药物没有效”
　　“她说药物没有效！”
　　“怎么会这样”
　　“那我们怎么办我们是不是死定了”
　　“……”
　　议论的浪潮以她为中心，向四周猛烈蔓延。
　　轰然一声，点燃了整个人群。
　　“你们明明说过，药物有用的！”
　　“我们怎么办”
　　“天呐， 谁来救救我们”
　　“骗子！”
　　“骗子！”
　　“这样的政府，我们为什要支持”
　　“反正我们死定了， 干脆大家都不要活了！”
　　“……”
　　抗议的声音越来越极端。
　　愤怒和恐惧撷取了所有人的理智。
　　人潮汹涌起来，尤其是那些已经被鉴定出携带孢子的被寄生者， 歇斯底里的朝着维持秩序的特别行动处和负责宣判他们死刑的许沫沫涌去。
　　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自己要干什么。
　　他们只想发泄， 通过暴力， 发泄心中的恐惧和被愚弄的愤怒。
　　不知道是谁先扔的石头。
　　乱七八糟的东西朝着许沫沫飞过去， 甚至有人拆了路灯。
　　这些东西里还有水和食物。
　　对这些只剩下三天生命的人来说，水和食物也失去了意义。
　　“砰！”
　　人群中甚至有人开了枪。
　　开枪的是个被鉴定出携带孢子的人。
　　子弹朝着许沫沫飞了过去。
　　沈祭月连忙把她拉进怀里，子弹擦着他的额角飞了过去。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到许沫沫嘴边， 她抬头， 看到沈祭月血顺着沈祭月的脸颊往下流。
　　她忍不住伸出舌头， 舔去嘴边的血迹。
　　沈祭月垂眸看她一眼，伸手把她重新按到怀里。
　　于是， 她的眼前只剩下少年草绿色制服的颜色。
　　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觉到到处都是抗议歇斯底里的抗议和拥挤的人群。
　　沈祭月把她保护得很好。
　　她甚至没有被人挤到过。
　　她听见谢臻和李云彦在努力的维持秩序。
　　李云彦想鸣枪示警，被谢臻按了下去。
　　谢臻大声说：“不能开枪， 开枪只会激化矛盾。”
　　可是，特别行动处好像没有更好的办法让大家冷静下来。
　　谢臻亲自拿着扩音器想要说服大家。
　　他说：“从吸入孢子到成熟需要三天时间， 现在时间还不到，大家还有希望！”
　　他不断的重复，大家还有希望，大家还有希望。
　　愤怒的人群终于慢慢冷静了下来。
　　有人问：“你是说，药物还有效吗”
　　谢臻连忙回答：“至少现在并不能证明，药物没有效！”谢臻站到高高的入口处，也是最危险的地方，说：“我们推算出，孢子发育成蘑菇，再繁殖出新的孢子，需要的时间大概是三天。只要三天时间不到，就不能说药物一定没有用！”
　　人群稍稍安静了一些。
　　大家在下面议论纷纷。
　　这时，突然有人站出来大声道：“我不相信你们，你们为了让我们听话，什么谎话都说得出口，我要亲自验证。”
　　许沫沫从沈祭月的怀里抬起头看了过去。
　　说话的是一个狼狈的中年男人，已经表现出明显的畸变特征，是个觉醒者。
　　他说：“我叫李木青，时间系觉醒者，天赋是时间加速。”
　　他一指赵全，“我可以把他身上的时间加速到三天后，如果他长出了蘑菇，就说明他吃的药一点作用都没有。”
　　谢臻眯起眼睛，“可是，他不是医生，也不是真菌类的专家，只是一个药房工作人员，完全不懂药物配比，你得出的结论，并不能真的证明，经过专家研究过的药物配比也没有用。”
　　李木青说：“你说得对，但是只有三天，够那些专家研发出新的药物吗够那些专家研究出有效的药物配比吗如果真的这么容易的话，末日早就结束了。”
　　李木青顿了一下，接道：“你连让我验证一下都不敢，是不是也不相信那些药真的有效”
　　谢臻沉默一秒，侧身，抬手，“请。”
　　人群自动给他让开一条出，他从人群中走出来，来到D口入口处。
　　赵全也被人挤得一身狼狈。
　　浑身发软的被城卫军架着走了过来。
　　李木青闭上眼。
　　许沫沫好像感觉到了一股奇特的仿佛空气流动的感觉，可是其他人，毫无反应。
　　大概过去了不到半分钟，最多十几秒的样子，赵全突然挣扎了起来。
　　李木青也睁开了眼。
　　下一秒，赵全就以一种僵硬的姿态，伸着脖子仰起头张开了嘴。
　　巨大的蘑菇从他口中生长出来。
　　城卫军连忙松开他后退。
　　许沫沫也被沈祭月重新按到他怀里。
　　附近的人全都惊呼一声，连忙往上风处转移。
　　不管被寄生还是没被寄生的人，都生怕沾上一点孢子。
　　李木青红着眼睛大声喊：“我只把他的时间加速了两天零七个小时！”
　　他的话音还没落，赵全全身上下已经长满了蘑菇。
　　绝望和恐惧再次袭上人们的心头。
　　大家屏住呼吸，惊恐的看着那些蘑菇飞快的长大，开伞……
　　可是，大家等了一会儿，这些蘑菇的生长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并没有炸出彩色的孢子。
　　“沫沫姐姐，我差点来晚了！”
　　远方突然传来小朋友稚嫩的嗓音。
　　许沫沫说着声音看过去，许呦呦背上长出了一对透明的翅膀，背着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白大褂，戴着老花镜的老奶奶飞了过来。
　　原来他还是一只飞蚁。
　　许呦呦似乎刚学会飞行，飞得歪歪扭扭的，背上的老奶奶一脸惊恐的抱着他的脖子。
　　他落地，把老奶奶放下来，立刻扑到许沫沫怀里，甜甜的说：“沫沫姐姐，我本来早就能赶过来的，是谢处长让我去接徐奶奶，所以才耽误了。幸好我来的及时，把他身上的时间暂停了。嘻嘻，我厉害吧”
　　许呦呦一脸求夸奖。
　　许沫沫“哇”了一声，满脸赞叹：“你好厉害啊。”
　　许呦呦脸红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接道：“就是我能力还比较差，只能暂停一个人，时间也只有十分钟。”
　　谢臻翘了一下嘴角，从入口上方跳下来，走到老奶奶面前，拿着扩音器道：“这位是第一人民医院的徐主任，真菌感染方面的专家，大家到底还有没有希望，我相信整个A市没有人比她更有发言权。”
　　谢臻把扩音器交给徐主任，“徐主任，请您告诉大家，目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徐主任推了推老花镜，“本次菌类的变异度并不高，依然保留着大量的菌类的固有特性，通过药物和相关的治疗，完全可以抑制在人体内而生长……”
　　安静的人群再次沸腾起来。
　　李木青也愣了一下，连忙追问：“您的意思是，我们有救了”
　　徐主任又推了推老花镜，实事求是的说：“我现在还不能肯定的讲，因为通过目前的手段，我只能抑制真菌的生长，不能彻底杀死真菌。”
　　激动的人群又被泼上一盆冷水。
　　谢臻问：“那能抑制多长时间”
　　徐主任道：“至少十天，至多十二天。我们要在十天之内，找到彻底杀死体内真菌的孢子的方法，否则……”
　　徐主任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她话里的意思，谁都能听明白。
　　如果十天之内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方法，那么，所有被寄生的人，都要死。
　　人群陷入诡异的安静。
　　突然，有人问：“谁能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你们会不会在骗我们就跟之前说药有效一样除非，你们当场证明给我们看。”
　　“对，我们要证明！”
　　人群中立刻一片应和。
　　徐主任：“怎么证明”
　　“找一个人，用你的方法，当场做实验。”
　　“对，做实验，李木青不是能时间加速吗让他加速三天，如果没有蘑菇长出来，就说明你说的是对的。”
　　徐主任：“没问题，但是，谁当这个志愿者”
　　志愿者最好的人选，应该就是那些已经被寄生的人。
　　但是，不少人都对徐主任的话有疑问，如果她说的是假的，时间加速过后立刻就会死掉。
　　就算她说的是真的，别人能撑十天，时间加速过的人也只能支撑七天，得救的希望瞬间小了很多。
　　大家都有些迟疑。
　　第一个配合许沫沫的男人见没人上前，他上前一步，刚想说，他来，就听到有人突然大声喊：“让许沫沫上。”
　　“她是曙光，如果这些话是假的，他们肯定不会让许沫沫冒险！”
　　“对，就算她说的是真的，曙光被寄生了，他们肯定会拼尽全力找到治疗大家的机会。”
　　人群在这一瞬间，像是被蛊惑了一样，意见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同时，谢臻耳麦里，传来陈瑶的声音。
　　“捕捉到了，是queen的精神力在干扰大家的思维，中心城的方向……我在TA精神力上种了标记，如果我遇见TA，肯定能认出TA。”
　　谢臻：“TA发现你了吗”
　　陈瑶：“没有。”
　　谢臻：“很好。”
　　谢臻切断和陈瑶的通讯，听见有人反驳：“不行，她还要继续鉴别大家有没有被寄生。”
　　谢臻深吸口气，压住心脏处传来的不适，不动声色的攥紧了手杖。
　　下一秒，又有一只蚂蚁飞了过来。
　　是鲁鲁。
　　他的身上也背着东西。
　　是一个巨大的玻璃培养基。
　　里面是袁琦博士的脑袋。
　　袁琦博士被晃得头晕脑袋，一落地就大声嚷嚷着，“荧光反应！荧光反应！菌丝在特定波长下，会产生荧光反应，我找到鉴别的方法了。”
　　沈祭月冰冷的金色瞳孔看了谢臻一眼。
　　就像谢臻了解他一样，他也同样了解谢臻的想法
　　——他在用许沫沫的生命赌。
　　把许沫沫送出去当人质，来平息这场混乱。
　　事到如今，这或许确实是最好的方法。
　　他在赌许沫沫的菌丝能吃掉纳蚊虫卵，大概率也能吃掉这些孢子。
　　但是，万一呢
　　万一她竞争不过这些变异的蘑菇。
　　万一他们没有办法在规定时间之内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那她，就会成为彻彻底底的牺牲品。
　　输的人是谢臻，可是失去生命的人却是许沫沫。
　　沈祭月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谢臻当然也清楚，沈祭月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朝他扯出一个苍白而自信的微笑
　　——他觉得他能赌赢。
　　许沫沫听着大家的话，意识到想要平息下眼前的动乱，她答应做这个志愿者，是最有效，最快速的方法。
　　她并没有害怕，或者是愤怒，恐慌的情绪。
　　她自己就是蘑菇，这具人类的身体，对她来说和菌床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别的孢子进入这具身体，大概率会被自己吃掉——就像在密林里，其他菌类的孢子落到她身边，都会被自己的菌丝吃掉一样。
　　可是，就在她抬脚的那一瞬间，一条触手挡住了她。
　　“我来代替她。”
　　脸上还带着血迹的少年大步走出来，径直走到赵全面前，伸手，摘下一朵蘑菇。
　　时间停滞瞬间失效。
　　他取下防毒面具和护目镜，让蘑菇在他眼前炸开。
　　紫色的烟雾淹没了他整张脸。
　　沈祭月深吸口气。
　　蘑菇被他丢到地上，触手毫不客气的碾过去。
　　少年金色的瞳孔扫过周围的人群，问：“有人有异议吗”
　　

第55章 【Chapter 55 】
　　【 55 】
　　风似乎更大了。
　　偌大的空间里， 人声渐渐沉寂下去，只剩下呼呼的风声。
　　少年从烟雾中走出来，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 呈现出暗红色，趴在他白皙俊美的脸上。
　　人群寂静无声。
　　没有人有异议。
　　或者说，没有人敢有异议。
　　“少校……”许沫沫忍不住轻轻的唤了他一声。
　　沈祭月没有回头，走到徐主任面前， 问：“怎么验证”
　　徐主任也被他的举动震惊了一下。
　　她又扶了扶老花镜，借机平复一下心情， 这才道：“现有的抗真菌药物是有效的，但是口服的方式吸收率和利用率太低， 所以， 最好选用静脉注射的方式……医院调整了药物配比， 很快就有人送过来。”
　　顿了一下， 徐主任李木青：“在此之前， 我想了解一下时间加速，究竟是怎样实现的。”
　　李木青似乎也被沈祭月的举动吓到了，表情也有些僵硬， 解释道：“官方定义是， 通过未知的力量， 开辟出一个新的空间，在新的空间里， 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
　　徐主任道：“也就是说，当你使用时间加速的时候，这位志愿者， 是实实在在的度过了三天”
　　李木青：“我问过被加速过的人，是这样的。”
　　徐主任长长出了口气。
　　沈祭月问：“有什么问题吗”
　　徐主任看他一眼， “想要抑制菌丝的生长，需要的药物的浓度会非常高，如此高的药物浓度进入人体，患者会很痛苦。”
　　沈祭月听完，轻蔑的“哈”了一声。
　　“不值一提。”
　　说话间，一辆120急救车飞快的开了过来。
　　车子停下，从车里跳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手里还提着一个巨大的医疗箱。
　　徐主任：“小张，东西都带来了吗”
　　小张医生点头，“都带来了。”
　　徐主任：“立刻准备人体实验。”
　　许沫沫被特别行动处的队员远远的簇拥在中央。
　　她看着小张打开医疗箱，里面是各种针头和颜色各异的药剂。
　　他们把各种药剂一起注入一个加压的巨大吊瓶里，然后，又拿出一个伸缩的支架，把压力瓶挂了上去。
　　药瓶另一端是粗粗的针头。
　　小张医生把针头扎进沈祭月手背上的静脉里，然后打开了压力开关。
　　很多像沈祭月这样的觉醒者，**得到强化，需要加压才能把药剂推进去。
　　沈祭月脸瞬间白了下去。
　　从许沫沫的角度，能清晰的看到，少年的另一只手上，尖锐的指甲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刺破了他掌心的皮肤，有血缓缓的流出来。
　　可是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漫不经心。
　　许沫沫想要过去，被谢臻拦了一下。
　　谢臻：“你过去帮不了他什么。”
　　许沫沫脚步顿了一下，没有说话，还是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少校看起来太可怜了。
　　她只是想要陪陪他。
　　如果……如果药物失效的话，她就在那些孢子吃掉沈祭月之前，吃掉他。
　　许沫沫咬着嘴唇，恶狠狠的想着。
　　沈祭月是她的菌床，别的蘑菇休想抢走他。
　　她走到沈祭月旁边。
　　少年还是没有回头看她。
　　许沫沫捧住他那只手，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的手指。
　　出乎预料的顺利。
　　他顺从的不可思议。
　　指甲离开掌心之后，伤口肉眼可见的开始愈合。
　　徐主任又叮嘱了沈祭月一句：“控制好药物流速，尽量均匀的滴三天，效果最好。”
　　沈祭月：“我知道了。”
　　徐主任交代完，扭头对李木青道：“可以开始加速了。”
　　一瞬间，沈祭月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异常缓慢。
　　不管是拥挤的人群，还是近在咫尺的徐主任和小张医生，包括许沫沫……
　　所有人的动作，像是被按了暂停键，慢得不可思议。
　　他忍不住扭头去看许沫沫。
　　小姑娘仰着头看着自己，清亮的眼睛黑白分明。
　　她眨一下眼，几乎都要用上一个小时的时间。
　　她眨了几下眼睛，然后，眼里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浮现出浅浅的水光。
　　她要哭了吗
　　沈祭月轻飘飘的想着。
　　然后又有些嫌弃。
　　真娇气，疼的是他又不是她，有什么好哭的
　　他好像从来没有哭过。
　　不管发生什么事，从来没有哭过。
　　他想了很多很多事情，小时候的事情，然后想到，好像也哭过一次，唯一的一次。
　　那天，他同时失去了父亲，和唯一的朋友。
　　沈祭月一边想，一边百无聊赖的数许沫沫的眼睫毛，和上次一样。
　　数完了眼睫毛，他又开始数她的头发。
　　一根，两根，三根……
　　她总是把头发扎起来，扎成一个丸子头，根本没法数。
　　沈祭月干脆伸出触手，解开了她的皮筋。
　　小姑娘浓密的，泛着淡淡的焦糖色的长发散下来。
　　她的表情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露出一抹不解。
　　沈祭月翘了一下嘴角。
　　伸出触手撩起一缕长发，慢悠悠的数了起来。
　　数完了一缕，再换下一缕。
　　数完了下一缕，再换下下一缕……
　　三天时间，沈祭月就这么数着头发数了过去。
　　直到眼前的一切恢复正常。
　　许沫沫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沈祭月的三天，对她来说，只是十几秒。
　　在这十几秒中，少年莫名其妙的解开了她的皮筋，然后撩起一缕头发，又撩起一缕头发，又又撩起一缕头发……
　　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时间加速失效的那一刻，两人的视线对上。
　　许沫沫想问他，疼吗
　　沈祭月却突然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十万零一千三百五十七根。”
　　“什么”
　　许沫沫不明白什么意思。
　　沈祭月却没有解释，回头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
　　最后一滴药水滴落，时间卡得刚刚好。
　　他看着汹涌的人潮，问：“三天过去了”
　　李木青有些激动的回答：“三天过去了。”
　　少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不可一世的微笑，道：“我还活着。”
　　这句话一出，人群中立刻传来一阵轰鸣。
　　方才心中那股强烈的戾气诡异的瞬间消散。
　　人们议论纷纷，不少人甚至像是如梦初醒一般，露出茫然的愧疚。
　　他们刚才，都干了些什么
　　他们逼着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主动被孢子寄生来证明自己。
　　清醒过来的人们，被愧疚和自我厌弃所淹没。
　　谢臻精准的把握了这个机会，“徐主任已经证明了可以暂时抑制菌丝的生长，大家如果没有异议的话，请抓紧时间，继续鉴别。”
　　没有人再有异议。
　　大家重新排好队，一切继续。
　　这里的动乱刚平息，谢臻就收到了万重山的消息。
　　只有四个字：“抓捕失败。”
　　与此同时，A市城外的山坡上，只剩下林悦一个人在这里等候。
　　几分钟之前，阿来化作一道雾气离开了。
　　她拿着望远镜密切的观察着A市的情况，事情果然像她在预知中看到的画面一样，抗真菌药物根本就没有效，那个人在时间加速的天赋下，当场长出了蘑菇。
　　可是，那些愚蠢下贱的普通人并没有像预知中的那样，彻底暴动。
　　短暂的动乱之后，大家竟然被安抚了下来。
　　甚至，这已经是queen精神暗示过后的结果了。
　　看到人群重新恢复秩序，林悦恨恨地放下望远镜。
　　“我们又错失了一次机会。”queen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林悦咬着下唇，不解的问：“queen，为什么会这样”
　　queen：“许沫沫，并没有按照谢臻的要求说谎。”
　　林悦睁大眼，咬牙道：“又是因为她！”
　　queen：“不要急躁，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不妨再预知看看，阿来能不能把孙晴救出来，以及，未来又会发生什么。”
　　林悦驯服的闭上眼，发动天赋，漆黑的视野里，浮现出朦胧扭曲的未来画面。
　　“薛彩死了……阿来成功了……我还看到一个地下室……不，是一个祭坛，许沫沫在祭坛上……孙晴……啊！”
　　她惊呼一声，满头大汗的睁开了眼。
　　queen语气慈祥的如同母亲，问：“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
　　林悦苍白着一张脸，嘴唇颤抖着说：“孙晴……孙晴……割断了她的喉咙……还有……”
　　queen语气依旧慈祥，追问：“还有什么”
　　林悦眼睛里弥漫着无边无际的恐惧，她说：“我看到了一团黑色……像是有生命一样的黑色……粘液。”
　　只是一眼，她就感受到了难以名状的恐惧，恐惧到连灵魂都在了战栗。
　　“啊——”queen叹息道：“你可真幸运，竟然能窥视到神的影子。”
　　“神”林悦抬头，眼神失焦的望着无垠的天空，喃喃的问：“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当然。”
　　queen的声音变得神圣而至高无上，“而我，是神在这世间唯一的代言人。”
　　A市，特别行动处牢房。
　　牢房的密封设计，切断和外界的空气流通之后，里面暂时十分安全。
　　一个特别行动处的队员刷卡，走进消毒通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感觉到一股潮湿的风吹了过去。
　　可是，警报系统并没有异常，于是，这名队员并没有放在心上，照常的去做自己的事。
　　牢房里，孙晴被死死的锁在椅子上。
　　她垂着头，长发遮住整张脸。
　　突然，有风吹动了她的头发。
　　潮湿的空气在她身边流动。
　　“嘻嘻，你看起来好凄惨哟。”
　　诡异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
　　孙晴抬起头，露出那张知性美丽的脸。
　　她说：“你是阿来queen派你来的”
　　那股风流动到她面前，凝成一团白色的雾气。
　　雾气中传来少年笑嘻嘻的嗓音：“看来queen手下也不全都是蠢货嘛，你看起来聪明多了。”
　　说着，从雾气中丢出来一个控制器丢到她怀里，“解开神经锁，这里应该困不住了你了吧”
　　孙晴扯了扯嘴角，捡起控制器扭到底。
　　咔嚓，神经锁从她颈间脱落。
　　孙晴扭了扭脖子，七零八落的金属羽翼瞬间恢复。
　　她问：“除了救我，你还有什么任务”
　　阿来：“这就不必向你禀告了。”
　　说完，那团雾气消失在通风管道里。
　　孙晴的隔壁，就是薛彩。
　　陈瑶为了修复她的记忆，给她进行了深度的催眠。
　　直到现在，她依然在沉睡。
　　她没有用拟态的能力，像是一条银色的美人鱼，安静的躺在床上。
　　白色的雾气在床前悬浮了很久，这才慢慢凝成人形。
　　阿来看着她，细细的品味着自己的心情。
　　嗯，没有起伏，没有波动，没有思念，没有怨怼，更没有爱意和喜悦……
　　很平静，非常平静。
　　阿来喜欢这种平静。
　　他伸出手，扼住薛彩的脖子。
　　纤细，冰凉，长满了细密的银色鳞片。
　　他的手收紧，狠狠地掐了下去。
　　掌下的人露出痛苦的表情。
　　然后，她挣扎着睁开了眼。
　　那双白色的眼睛，对上了他的视线。
　　她愣了一下，痛苦的从喉咙里喊了一声：“阿来”
　　阿来笑嘻嘻的说：“对不起，你的阿来已经死了，所以，你也去死吧。”
　　薛彩颤抖着抓着他的手，脖子在他掌下咯咯作响。
　　就在这时，牢房四周突然传来刷刷的响声。
　　他猛地松开薛彩，回头。
　　万重山站在玻璃门外。
　　“阿来，特别行动处S级通缉犯，你被捕了。”
　　阿来愣了一下，笑嘻嘻道：“就凭你，也想逮捕我”
　　万重山：“这间牢房是特地为你准备的，就在刚才，我们切断了房间内所有和外界交换空气的通道，你出不去了。”
　　阿来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他的身体原地化作雾气，在房间里飞快的游走一圈，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他试图撞击纳米玻璃，可是他的攻击力并不强，根本撞不破高强度的纳米玻璃。
　　最后，雾气又重新回到地上，凝成了人形。
　　阿来脸上的表情变得毫无温度。
　　他问：“你们把薛彩关在这里，为的就是引我上钩你们猜到我早晚要来杀了她这是谁的主意”
　　万重山：“你应该猜到了，谢臻。”
　　阿来哈哈笑起来：“谢臻……谢臻……很好，等我出去，第一个杀的就是他。”
　　万重山摇头：“可惜，你出不去了。”
　　阿来干脆坐了下来，悠哉悠哉道：“那又怎样你们还不是杀不了我”
　　万重山：“为什么杀不了你你不是雾气吗雾气归根结底是水，H2O，想让水分子消失是很容易的一件事，通电就可以了。”
　　阿来脸色再次变得难看起来。
　　他问：“这也是谢臻的主意”
　　万重山：“不，这次是沈祭月的主意。”
　　万重山笑道：“沈少校记恨你杀了瞿博士栽赃给他，特地叮嘱通电的时候功率小一点，让你慢慢消失。”
　　说着，万重山一招手，“来人。”
　　两名特别行动处的队员抬着一台巨大的发电机走了过来。
　　阿来这才注意到，这间牢房的角落里，安装的有高压放电棒。
　　这个功率，能瞬间击穿空气，被击中的水分子，立刻就会分解成氢气和氧气。
　　阿来知道自己的弱点是电。
　　可是他太自信了。
　　自信到有些自负。
　　他以为自己是雾气，没有人能关得住他。
　　可是，这间牢房，似乎即将成为他的墓地。
　　万重山不再和他废话，命令下属：“通电。”
　　

第56章 【Chapter 56 】
　　【 56 】
　　巨大的超高压发电机轰隆隆的运转起来。
　　狭小的绝缘牢房里， 金属棒上不断蓄能，肉眼看不见的电场无声的充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阿来脸上标志的笑嘻嘻的表情彻底粉碎，他再也笑出来了。
　　他的身体再次化作一团雾气， 在牢房里疯狂游走。
　　纳米玻璃门，通风管道，能看到外面A市的一尺见方的玻璃窗户……
　　每一个角落，他试探了一遍又一遍。
　　没有缝隙。
　　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他出不去。
　　阿来的视线落到床上的薛彩身上。
　　她抱着头蜷缩在床上， 浑身颤抖。
　　都怪这个该死的女人。
　　雾气猛地朝薛彩袭去。
　　就在这一瞬间，高压放电棒蓄能完毕。
　　两根放电棒上， 闪亮的电弧弧光劈开空气，在半空中相遇。
　　恐怖的电能瞬间将那团雾气击穿， 紧接着传遍空气中的每一个水分子。
　　雾气发出痛苦的呻。吟。
　　与此同时， 同在牢房里的薛彩也不能幸免。
　　她也发出一声惨叫， 身上银色的鳞片被电出一片焦黑。
　　雾气重新凝成身体， 阿来狼狈的半跪在地上。
　　他的身体中间， 形成了一个拳头大的空洞。
　　不等他挣扎着站起来，又是一道电弧劈上去。
　　阿来身上的洞越来越多，渐渐的， 身体开始变得半透明。
　　很快， 不出三次电击， 他就要变成氢气和氧气，彻底消失了。
　　阿来扭头， 去看床上的薛彩。
　　薛彩没有他那么怕电。
　　鱼鳞的主要成分是矿物质，导电性并不强。
　　再生能力也比他好很多。
　　那些焦黑的地方，很快就被被长出的新鱼鳞覆盖。
　　阿来看着薛彩， 乌黑的眼睛里盈上湿润。
　　他喊了一声，“姐姐。”
　　蜷缩在床上， 浑身颤抖的薛彩僵了一下。
　　她扭头看向阿来，被修复的记忆慢慢恢复。
　　“阿来”
　　阿来像是快哭了一样，喊：“姐姐，救我……”
　　又是一道电光劈上去。
　　薛彩没有任何思考就扑上去，试图挡住这些电光。
　　她似乎忘了就在几分钟前，阿来还试图杀死她。
　　可是，她怎么可能快过电呢
　　电弧还是劈到了阿来身上。
　　他的身体越发透明。
　　他说：“姐姐，你挡不住的，我必须离开这里，你能救我出去吗”
　　薛彩环顾四周，目光落到那扇一尺见方的小窗户上。
　　一只站在外面观察情况的万重山见状，连忙阻止：“薛彩，你不要犯傻，他早就不是你的弟弟阿来了！他在利用你！”
　　可是薛彩像是没听见一样，尾端最锋利的一片鳞片炸开，然后扬起尾巴，对着玻璃窗户狠狠地抽了过去。
　　玻璃纹丝不动。
　　可是万重山的表情却严肃起来。
　　他不再废话。
　　抬起右手往下压。
　　特别行动处的人都知道，处长万重山的天赋是“重压”。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如果他想，能把整个A市压塌。
　　以他的能力，压制住一个A级的薛彩，轻而易举。
　　无形的压力瞬间把薛彩按到地上。
　　她在下面疯狂挣扎，鳞片完全炸开，血流了一地。
　　万重山：“不要挣扎了，阿来已经死了！”
　　薛彩没有看万重山，银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阿来，说：“不，他永远是我的弟弟。”
　　阿来脸上忧心的表情微微一僵。
　　万重山叹了口气，“那我只能处死你了。”
　　薛彩并没有直接杀过人，她本来是可以不死的。
　　就在他手上加力的瞬间，一股奇特的力量笼罩住了他。
　　“处长！”
　　他旁边的队员惊呼一声。
　　就在这一瞬间，万重山脖子上黑色的鳞片飞速向上蔓延，覆盖住了他整张脸。
　　那双属于人类的眼睛也瞬间变异，变成了冷血动物的竖瞳，眼白上长满了蛛网一般的红色血管。
　　两个队员惊恐的往后退了一步。
　　处长这是……这是……彻底畸变了吗
　　这怎么可能！
　　处长和谢处一样，畸变指数一直控制的非常好。
　　怎么会突然就……
　　不用队员提醒，万重山自己都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畸变在瞬间加速。
　　这种感觉很玄妙。
　　他能感觉到，心脏泵出来的血在慢慢变凉。
　　属于人类的情感，像潮水一般褪去，露出冰冷坚硬的沙石。
　　这一刻，他像是被某种力量禁锢住了一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同时在他心头泛起的，是强烈的杀意。
　　他的眼睛越来越红，心底仿佛有个声音不停的告诉他，杀了周围的人，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所有人……
　　万重山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力，才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动手。
　　他冲特别行动处的队员吼道：“杀了我！立刻！”
　　不用万重山命令，两名队员就红着眼睛拔出了枪。
　　这是所有特别行动处队员入职学的第一课。
　　如果你的队员彻底畸变了，不管是谁，级别如何，不要心软，不要犹豫，立刻击杀。
　　“处长……”
　　他们含着泪，颤抖着喊了一声。
　　接着，“砰！砰！”两声枪响。
　　子弹打中万重山的眉心，在鳞片上擦出一串火花，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万重山的手死死地抓住头。
　　锋利的指甲刺破鳞片，疼痛能让他暂时保持清醒。
　　他冰冷的瞳孔盯着队员，指挥道：“打眼睛！”
　　可是，子弹飞过来的时候。
　　他的眼睑不受控制的闭上了。
　　这意味着，万重山的意志在飞快溃散。
　　生物本能已经占据了上风。
　　两名队员红着眼睛说：“我这就通知谢处或者沈少校。”
　　整个A市特别行动处，能在武力值上压制住万重山的，只有他们两个。
　　“不要打扰他们。”
　　处理那些孢子更重要。
　　万重山喘息着，一点一点的控制着自己的手，拔出了自己的枪。
　　然后，枪口对准了自己的眼睛，扣下了扳机。
　　一枪。
　　他闭了眼。
　　两枪。
　　他又闭了眼。
　　三枪。
　　这次，他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眼睑。
　　只是虹膜跳出来挡住了子弹。
　　两名队员流着泪看着这一幕。
　　此时的牢房里，薛彩借机挣脱了“重压”。
　　她扬起尾巴，再次狠狠地抽到窗户上。
　　和着枪声一起。
　　一下。
　　一下。
　　又一下……
　　因为用力，鳞片一片片的，反向嵌入她的肉里。
　　鲜血染红了玻璃，顺着玻璃往下淌。
　　碎肉和鳞片崩裂四溅，溅得牢房里到处都是。
　　薛彩健壮有力的鱼尾，已经露出森森的白骨。
　　窗户上，慢慢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缝。
　　鲜血渗进裂缝里，一点点加深，加深……
　　终于，薛彩停了下来。
　　她看向阿来，嗓音温柔又宠爱。
　　她说：“弟弟，代替我和你姐夫，好好的活下去。”
　　阿来抹了一下脸。
　　抹下来一块碎肉，和一片带血的银色鳞片。
　　他乖巧的回答：“好的，姐姐。”
　　薛彩笑了一下，然后闭上眼，尖啸一声，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整个人都朝着窗户撞了过去。
　　一声微弱的咔嚓声，和枪声一起响起。
　　红色的血终于渗透了厚厚的玻璃。
　　子弹也终于穿过万重山的眼球，射进了他的大脑。
　　阿来化作雾气，从玻璃裂缝里钻了出去。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薛彩一眼。
　　薛彩慢慢的落到地上。
　　永远的闭上了眼。
　　阿来，她的弟弟，她唯一还“活”着的亲人。
　　不管以什么样的方式，希望他能继续好好活下去。
　　而她，终于可以死了。
　　万重山的身体也重重的跌落在地。
　　那颗子弹是改进过的达姆弹，穿进他的大脑之后，在里面瞬间炸成无数碎片。
　　他的大脑，被绞成了肉泥。
　　他最后一秒，他举起手换，叮嘱道：“通知谢臻，抓捕失败。”
　　——
　　防空洞D口。
　　谢臻看到传来的消息，皱了一下眉头。
　　怎么会失败了
　　他们明明计划的那么周密。
　　更何况还有处长万重山坐镇。
　　接着，他又收到一条消息，“万处长彻底畸变，已自尽。”
　　谢臻心里轰然一声。
　　不等他反应过来，突然听到沈祭月惊慌的喊了一声：“许沫沫！”
　　他连忙回头，刚好看到许沫沫闭着眼，软软的倒进沈祭月的触手里。
　　许沫沫觉得自己好像是昏迷了。
　　如果蘑菇也有灵魂的话，她觉得，自己的灵魂最深处好像有一根弦。
　　这根弦被人用力的扯了一下，震得她瞬间失去了意识。
　　她好像沉入了无边无际的海水里。
　　不断的下沉，周围越来越黑，黑得连水都似乎开始变得粘稠。
　　这股粘稠的液体像是有生命一样，慢慢缠上了她。
　　不仅缠上了她的四肢和身体，还一点一点的钻进了她的嘴巴，鼻子，眼睛，耳朵……
　　它似乎想要彻彻底底的吞噬掉她。
　　好痛苦。
　　她几乎要窒息了。
　　许沫沫用力的挣扎起来。
　　渐渐的，她身上好像发出了淡淡的光。
　　粘稠的黑色液体像是有些畏惧这些光，稍稍松开了她。
　　她只好继续下坠。
　　不知道坠落多久，一根触手，突然缠上了她的腰，把她用力的捞了上来。
　　依旧是一片漆黑。
　　那些粘稠的液体并没有消失，已经缠绕在她周围。
　　她踩在粘稠的地面上，看到了触手的主人，一个黑色的，黏糊糊的人影。
　　似乎是沈祭月。
　　可是，他的身体上也爬满了那些黑色的液体。
　　只有一只金色的眼睛还能看出本来的模样。
　　“少校”她试探的喊了一声。
　　黏糊糊的人影开口，是熟悉的恶声恶气：“说了不要离我太远，你怎么这么不听……”
　　他的声音突然僵住。
　　“少校！”
　　许沫沫抱住了他。
　　她刚才被粘液缠住的时候，真的好害怕。
　　沈祭月僵了一会儿，撇开脸，磕磕巴巴道：“你……你……干什么”
　　许沫沫感激的说：“少校，谢谢你找到我。”
　　不知为何，少年身上的粘液似乎消退了一些，露出了另一只金色的眼睛。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远处，继续磕磕巴巴道：“这……这是我的职责……”
　　他回眸，看着她的眼睛，状似认真，又像是调侃一般说：“放心吧，不管你在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哗啦一声，梦境碎了。
　　“喂，小蘑菇！醒醒，别睡了！”有人拍自己的脸。
　　许沫沫睁开眼，就看见沈祭月一脸不爽的看着自己，“你是猪蘑菇吗睡这么长时间，十天马上就过去了，你再不想办法……我就要变成你那些……亲……戚……的……养……料……了……”
　　他的话音越来越慢，一朵蘑菇从他的耳朵里长了出来。
　　然后是嘴巴，鼻子，越来越多……
　　一眨眼的功夫，沈祭月就变成了长满蘑菇的菌床。
　　“不要！”
　　许沫沫惊呼一声，猛地坐起来，再次睁开了眼。
　　这一次，她发现自己躺在地下室的床上。
　　旁边，谢臻和沈祭月似乎在说话，听到动静，两人一起扭头看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胸口都戴着一朵小小的白花。
　　沈祭月手里还拿着一个精致的金属盒子。
　　和之前她给谢臻送药用的盒子很像。
　　谢臻看她一眼，“做噩梦了”
　　许沫沫呆呆地点了点头。
　　她有些分不清楚，现在究竟是现实，还是另一个梦境。
　　“笨蛋蘑菇。”沈祭月伸出触手，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嫌弃道：“做个噩梦都能把自己吓成这样”
　　许沫沫连忙抓住他的触手，问：“少校，我睡了多久”
　　沈祭月撇着嘴回答：“整整十二个小时！”
　　许沫沫愣了一会儿，用力松了口气。
　　“太好了，”她绽开笑容。
　　“好什么好”
　　沈祭月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噩梦，顿了一下，接道：“你乖乖实验室里等着，我要出去一趟。”
　　许沫沫问：“去维持秩序吗”
　　“不是。”
　　沈祭月没有回答，说话的是谢臻。
　　“A市的孢子越来越多，主要来源是培育中心，特别行动处派了人过去处理，沈祭月是其中之一。”
　　“可是……”许沫沫呆了一下，“少校不是要一直输液才能抑制体内的菌丝生长吗”
　　沈祭月打开手里的金属盒子。
　　里面是一支注射器，和十几支安瓿瓶。
　　瓶子里装满了浓稠的药水。
　　“看到了没。”
　　他满不在乎的说：“徐主任特地给我准备的，一个小时打一支，效果和输液一样。”
　　“……哦。”
　　许沫沫呆呆地应了一声。
　　她的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再次浮现出梦境中的场景。
　　漂亮饱满充满生命力的少年身上长出来密密麻麻的蘑菇。
　　他的身体和触手被那些蘑菇吸收了全部的营养，变得干瘪萎缩……
　　“我也要去！”
　　许沫沫猛地从床上站起来，斩钉截铁的说：“少校，我也要去！”
　　这是她看中的菌床。
　　别的蘑菇敢跟她抢，她就把那些蘑菇全部吃掉！
　　他们只是同类。
　　才不是亲戚！
　　

第57章 【Chapter 57 】
　　【 57 】
　　培育中心占地面积极大， 几乎是第一实验室的五倍。
　　整个区域，都笼罩在彩色的烟雾中。
　　远远看过去，像一副流动着的， 色彩浓艳的水彩画。
　　风自东向西吹。
　　水彩画像是被一柄巨大的毛笔搅动，往西边拖出一条长长的彩色的尾巴。
　　烟雾中，隐隐约约能看到一栋长长的白色建筑，绵延数公里。
　　这是培育中心的大楼， 供应整个A市的食物，都出自这里。
　　许沫沫跟着沈祭月， 还有另外五十个人，来到烟雾最外围。
　　除了许沫沫， 这些人都是已经被孢子寄生的， 主动申请前面执行任务的人。
　　他们来到这里， 除了处理掉培育中心的变异蘑菇之外，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采集培育中心内， 除了蘑菇以外所有生物的样本。
　　在变异蘑菇占据绝对生态位优势的地方，如果存在其他物种，那这些物种， 大概率是对变异蘑菇是有一定的抵抗性的。
　　从这些物种当中， 说不定就能找到彻底杀死寄生在人类体内的菌丝的方法。
　　他们不仅是为A市而战。
　　更是为自己而战。
　　这五十个人中， 有男有女，有觉醒者也有普通人， 加上许沫沫和沈祭月，刚好五十二个人，组成了一个临时小队， 沈祭月任队长。
　　他看着手环上各个队员的基本信息，两人一组， 迅速的把大家分成了二十五个小组。
　　最后，只剩下许沫沫。
　　许沫沫眼巴巴的看着他。
　　在地下室里，沈祭月听到她也要来，气得触手乱舞。
　　最后还是谢臻一句：“袁琦博士做过实验了，许沫沫的菌丝可以吞噬变异蘑菇的孢子。”
　　沈祭月这才没了反对的理由。
　　只是一路上臭着一张脸，不愿意和她说话。
　　虽然知道可能性很小，但许沫沫还是有点担心，他把自己扔下，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
　　沈祭月看她一眼，随口道：“你跟我一组。”
　　防毒面具下，许沫沫悄悄的弯了弯眼睛，往沈祭月的旁边靠了靠。
　　虽然她不怕孢子，但是谢臻还是让她和其他人一样，戴上了防毒面具。
　　沈祭月没有反对，明显也是这个意思。
　　可能他们并不想让大家觉得她太过特殊。
　　分完组，交代好各个小组负责的区域，大家对了时间，检查了通讯设备和药剂一切完好之后，排着队走进浓郁的烟雾里。
　　许沫沫和沈祭月最后进去。
　　他们负责的是最危险的，培育蘑菇的那块区域。
　　许沫沫摸上自己的口袋。
　　里面是那个金属盒子。
　　临走之前，谢臻告诉过她，盒子里只有十二支药剂。
　　药剂一个小时就必须注射一次。
　　不管能不能找到，找到多少样本，他们必须在十二小时之内出来。
　　“跟紧。”沈祭月看她一眼，率先走了进去。
　　许沫沫回过神来，赶紧跟上。
　　孢子形成的彩色烟雾和之前的迷雾之城差不多，甚至因为有风，能见度比迷雾之城还要好一些。
　　许沫沫走在这里面，并没有什么不适。
　　她牵着沈祭月的触手，跟在他后面，小声的问：“少校，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沈祭月冷哼一声，“你自己找死，我为什么要生气”
　　许沫沫：“可是我不怕孢子啊。”
　　沈祭月不吭声了。
　　又走了一阵，他们进入了大楼内部，坐上电梯，按了B1。
　　培育中心地下一共有负六楼，培育的都是是菌类和喜阴暗潮湿的食材。
　　电梯开始下降。
　　许沫沫想起那个梦，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叮咚！”
　　“我也不想少校有危险啊。”
　　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和许沫沫的话音同时响起。
　　沈祭月脚步顿住。
　　“少校”
　　许沫沫看着敞开的电梯门又关上，不解的喊了一声，“你怎么不走”
　　沈祭月突然回头，把她的脸按到怀里。
　　“闭眼。”
　　许沫沫：“”
　　虽然不解，但是她还是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电梯门重新打开，她感觉到被沈祭月带了出来。
　　他走的很快，带动周围的烟雾跟着流动。
　　一路上，他似乎撞到了很多东西，那些东西软软的倒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直到，她的脚勾到了一件衣服。
　　她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从眼角的余光里，她看到了周围的场景。
　　被烟雾笼罩的长长的走廊里，有很多人，很多很多人，穿着培育中心的白色制服，伸着手，扭着腰，有些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趴在地上，跪在地上，像是在跳舞，又像是在祈祷，动作极为夸张。
　　这些人无一例外，鲜活的**变得干瘪，被身上密密麻麻的蘑菇吸干了养分。
　　有些蘑菇已经衰败了，但是有些才刚刚长出来。
　　长长的走廊里，不时就有彩色的烟雾炸开。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把她的脸掰过来。
　　少年金色的瞳孔里，细碎的火焰跳跃。
　　“不是让你闭眼吗怎么这么不听话”
　　许沫沫不解：“为什么要闭眼”
　　“你……”
　　少年窒了一下，没好气道：“胆子这么小，动不动就做噩梦，你敢看吗”
　　许沫沫：“我又不怕这个。”
　　“那你怕什么”沈祭月斜睨她。
　　许沫沫：“怕少校也被蘑菇吃掉。”
　　少年金色的眼睛愣住了。
　　然后，一直臭着的那张脸，像是被春风吹过了一样，明明没什么变化，看起来却像是刚刚绽开的桃花。
　　云销雨霁。
　　他撇开脸，伸出一根触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说：“我不会被别的蘑菇吃掉的。”
　　虽然他的安慰听起来似乎毫无说服力。
　　沈祭月松开她，继续用触手牵着她往前走。
　　穿过长长的人形蘑菇走廊，许沫沫终于来到了培育区。
　　培育中心生产出来的食物，要供应整个A市的人口，内部的空间利用率几乎达到了极致。
　　一层一层的培养液和营养土上面，对应着一排排的植物补光灯。
　　这里，曾经长满了其他的植物，但是现在，只有密密麻麻的蘑菇。
　　层层叠叠，连绵起伏，像是一面有一面的蘑菇墙。
　　沈祭月推开门，触手碾过蘑菇墙，确认没有危险之后，许沫沫才进来。
　　她挨个搜索了一遍，冲沈祭月摇头。
　　没有。
　　这里除了蘑菇，没有任何生物。
　　沈祭月也没找到。
　　“下一个。”
　　触手牵着许沫沫去了下一个培养区。
　　就这样，两人一个接一个的寻找。
　　耳麦里有人说话，在问其他人找到了没有。
　　答案自然是没有。
　　在沈祭月第四次补充针剂的时候，许沫沫听到有人惊呼一声：“我找到了！”
　　许沫沫连忙仔细倾听，连沈祭月都停下了脚步。
　　“是什么！”有人问。
　　“是一棵绿色的植物，我不认识，没见过。”那人激动的说，“我把照片发给你们。”
　　紧接着，许沫沫和沈祭月就同时收到了一张照片。
　　是一棵细瘦伶仃，绿油油的，叶子圆嘟嘟的植物。
　　看起来温柔又无害。
　　孤零零的长在墙角的泥土里。
　　“这是什么”
　　“我也没见过。”
　　“我好久没见过看起来这么安全的植物了。”
　　“……”
　　耳麦里一阵议论纷纷。
　　终于，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告诉了大家答案。
　　“这是菠菜，一种蔬菜，因为可提供的能量远低于红薯土豆等农作物，所以极少种植，几乎不在市面上流通。”
　　耳麦里响起一阵赞叹。
　　沈祭月：“收起来，继续。”
　　找到了第一个非菌类的生物，大家的士气明显得到了鼓舞。
　　尤其是许沫沫，她也要赶紧找到新的生物，找到的样本越多，徐医生在规定时间内找到解决菌丝的方法的概率就越大。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其他人又陆陆续续的找到了几个样本，但是沈祭月和许沫沫还是一无所获。
　　直到两人下到负四楼。
　　蚯蚓是A市大多数人最主要的蛋白质来源之一。
　　这玩意儿不需要阳光，还什么都吃，其他生物包括人类的分辨，一些生活垃圾，只要是有机物，它们都能吃。
　　所以，负四楼到负六楼，整整三层楼，养的都是蚯蚓。
　　刚下到四楼，许沫沫就觉得有希望。
　　这里竟然没有被蘑菇污染。
　　除了湿润肥沃疏松的泥土，什么都看不见。
　　“少校，我们也能找到样本了。”许沫沫回头，开心的朝沈祭月说。
　　沈祭月翘了一下嘴角。
　　没能找到样本，尤其是当着许沫沫的面，他越觉得有点丢脸。
　　不过，他毕竟是沈祭月，谨慎已经刻入了他的本能。
　　他拉住许沫沫：“小心一点，这里有可能没被污染，也有可能存在着能把蘑菇吃掉的东西。”
　　“嗯嗯。”许沫沫乖乖的点头。
　　打开玻璃门，迎面一股淡淡的腥味。
　　许沫沫有点分不清楚是土腥味，还是蚯蚓的腥味。
　　她拿起培育区配备的铲子，开始在泥土中翻找。
　　两人找了半晌，连一只蚯蚓也没找到。
　　沈祭月已经意识到危险。
　　他眯着眼睛想了一下，道：“你继续在这儿找，我下去看看。药剂盒，有危险喊我。”
　　许沫沫乖乖的把药剂盒给他，然后回答：“好。”
　　沈祭月翘了翘嘴角，又伸出触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转身下了负五楼。
　　许沫沫继续在负四楼的泥土里翻找。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泥土突然开始扑簌簌的抖动起来，连脚下的地面都在颤抖。
　　紧接着，许沫沫听见下面传来一声闷响。
　　她愣了一下，连忙往下面跑。
　　负五楼，没有人。
　　是负六楼。
　　电梯打开的瞬间，沈祭月就扭头，大声道：“走！”
　　

第58章 【Chapter 58 】
　　《我吃了人外男朋友的触手》
　　【 58 】
　　沈祭月开口的瞬间， 许沫沫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跑。
　　虽然只有一眼，她依然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那是一只巨大的蚯蚓， 正摇摆着身体和沈祭月缠斗。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蚯蚓。
　　或许，它已经不是蚯蚓了。
　　巨大身躯一半埋在泥土里，一半从土壤中钻出来，直径几乎有一米粗， 抬起身体，轻松就能碰到五米高的天花板。
　　它应该也被孢子寄生了， 身上长满了蘑菇，远远看过去， 像是一个接一个的彩色的肉瘤。
　　可是这些蘑菇并没有吸干它的养分。
　　这只蚯蚓还活得好好的！
　　许沫沫的眼睛亮了起来。
　　样本！
　　这条蚯蚓， 有可能会成为最重要的样本！
　　这边的动静显然惊动了其他队员， 耳麦里有人在问：
　　“什么情况地震了吗”
　　“好像是地下室， 养蘑菇的地方， 沈少校和许沫沫负责。”
　　“不会出什么意外吧谁离得近，过去支援一下”
　　“……”
　　正讨论着，传来沈祭月的声音， “不要过……”
　　他话没说完， 耳麦里又是一阵巨响。
　　紧接着， 就是滋滋啦啦的声音。
　　通讯器坏了。
　　许沫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沈祭月被蚯蚓庞大的身体抽中。
　　银色的金属盒子从他身上掉了出来。
　　药盒被重力破坏， 落地就打开了。
　　里面最后两支药剂和注射器掉了出来。
　　可是沈祭月根本就没有机会去捡。
　　那条蚯蚓缠得死死的，不知为何，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沈祭月锋利的指甲已经长出来了， 可是每划破一株蘑菇，蘑菇就会炸开， 散发出彩色的烟雾。
　　蘑菇竟然在保护蚯蚓。
　　这两个物种，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共生关系。
　　少校不能没有药。
　　看着那紧挨着蚯蚓，随时有可能被庞大的身躯碾碎的药剂，许沫沫毫不犹豫的转身跑了回去。
　　看到许沫沫去而复返，沈祭月要气炸了。
　　他绷着一脸问：“你干什么！”
　　许沫沫：“拿药。”
　　一道彩色的残影打断了沈祭月的话。
　　这条蚯蚓不知道是不是觉醒了速度系的天赋，别看躯体笨拙，但是动作灵敏得可怕。
　　沈祭月用空间穿梭都甩不掉它。
　　所以，他才不让其他人过来。
　　那些人中，并没有攻击天赋特别强的，只能依赖他们手里的枪。
　　但是子弹的速度对这条蚯蚓来说，太慢了。
　　速度上拼不过，沈祭月干脆彻底放弃躲避，直接扑过去，触手缠住了蚯蚓的头部，对许沫沫说：“你去，我帮你缠住它。”
　　两只立刻缠到一起，在地上翻滚。
　　蚯蚓身上到处都是血淋淋的伤痕。
　　沈祭月也被它死死地缠住。
　　它庞大的躯体上，长出了钢针一样长长的刚毛，狠狠的刺入沈祭月的身体。
　　他们用最原始的方法，开始相互搏杀。
　　许沫沫趁机连忙跑了进去。
　　盒子不要了。
　　她捡起注射器和离得近的一支药剂，目光落到另外一支药剂上。
　　那支药剂就在蚯蚓身体旁边。
　　离它埋在土里的部分不足半米。
　　不知道为什么，这只蚯蚓像是疯了一样攻击沈祭月，身体的下半部分却一直藏在泥土里不肯出来。
　　她小心翼翼的爬过去。
　　疏松的泥土被她踩的深深的陷进去。
　　许沫沫停住，趴在地上，伸出菌丝在泥土上攀爬，缓缓靠近那支药剂。
　　可是他们搏杀得动作太激烈，连带着整个地面都在颤抖。
　　疏松的泥土扑簌簌的抖动，那支药剂也随着抖动慢慢沉入泥土，消失了。
　　许沫沫连忙控制着菌丝深入泥土，在里面摸索。
　　突然，她发现了什么。
　　正在这时，蚯蚓发现了她。
　　它用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自己切断了自己的头部，然后瞬间出现在许沫沫面前。
　　它在极短的时间内长出了新的头部，还有一张巨大的，像海里的七鳃鳗的吸盘一般的嘴巴。
　　嘴巴里是层层叠叠的，细碎而尖锐的牙齿。
　　它要一口把许沫沫整个人都吞下去。
　　一道残影撞过来，把它狠狠撞到一旁的墙上。
　　轰隆隆一阵巨响。
　　墙塌了。
　　沈祭月的声音传来，“继续。”
　　许沫沫绷着脸，继续在泥土中寻找。
　　可是那条蚯蚓不知为何转移了目标，开始盯上了许沫沫。
　　它竟然又断掉一个头，再次朝着许沫沫冲了过来。
　　沈祭月又把它撞开了。
　　那些掉下来的头部依然保留着微弱的意识，也蠕动着朝许沫沫靠近，被沈祭月伸出指甲，竖着切开成了一摊烂肉，在地上抽动。
　　在不知道切断几个头之后，那条蚯蚓终于放弃了这种自杀式的袭击模式。
　　许沫沫发现，这次蚯蚓新长出的头，好像比之前的要大上一些。
　　这次，沈祭月把它撞开之后，有些眉飞色舞的说：“小蘑菇，看好了。”
　　明明他身上都是刚毛扎出来的伤口，却仿佛胜券在握一样。
　　说完，他重新跳起来，缠住了蚯蚓的头。
　　他伸出几根触手，硬生生掰开了蚯蚓的嘴，露出满口的牙齿，然后跳了进去。
　　“少……”
　　许沫沫看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蚯蚓的重要器官都在环带区，只要环带区完好，其他部位断掉也能活下去。
　　少校应该是找到了它的环带区。
　　确实如许沫沫所想，沈祭月一直在找环带区。
　　但是它外面被蘑菇覆盖，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直到它开始自断头部。
　　那条蚯蚓感受到了巨大的痛苦，疯狂的挣扎起来。
　　庞大的身躯在狭小的培养区内疯狂摆动，撞得周围的墙面接连坍塌，连天花板都开始往下掉。
　　许沫沫连忙收起菌丝，抱着捡来的药剂躲到了安全的角落里。
　　那条蚯蚓一阵剧烈的扭动之后，身体突然僵直，紧接着，顶端一团血雾炸开，沈祭月浑身是血的从血雾中走了出来。
　　蚯蚓庞大的躯体，在他背后轰然倒地。
　　他的手里拎着一串一米多长的器官，上面挂着七个西瓜大小的红色肉球，还是微微的跳动着。
　　这是蚯蚓的七个心脏。
　　许沫沫抱着药剂跑过去，仰着脸问他：“少校，你还好吗”
　　沈祭月没有回答，把手里的心脏扔掉，转而问道：“东西找到了吗”
　　“嗯嗯。”
　　许沫沫用力点头，摊开手掌，里面是两支安瓿瓶，“都找到了。”
　　她看了看时间，距离下次用药还有几分钟。
　　她牵住他的手，有些兴奋的说，“少校，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
　　“你过来看。”
　　许沫沫拉着他，艰难的爬到蚯蚓的尸体埋在土里的那一截旁边。
　　她伸出手开始往下挖。
　　疏松的土壤挖起来并不困难，她很快就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把它拽了出来。
　　是一个手掌大的，暗褐色的球状物。
　　这是蚯蚓的卵茧。
　　里面的东西似乎快要孵化了，卵茧正在微微的抖动。
　　许沫沫是用菌丝摸到卵茧，才明白过来，这条蚯蚓的下半身为什么死都不肯离开土壤
　　——它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许沫沫轻轻的把卵茧撕开一个小小的口子，里面即将孵化的小蚯蚓露了出来。
　　半透明的，小小的，除了比普通蚯蚓大一点，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尤其是，在它们的身上，许沫沫没有感觉到孢子存在的痕迹。
　　她抬头看着沈祭月，眼里盈着无法错认的喜悦。
　　她的声音里也是明显的雀跃，“少校，小蚯蚓对孢子能完全免疫，你说它们是不是最好的样本”
　　沈祭月看了一眼，嘴角翘了一下，点头：“嗯，是你找到的。”
　　许沫沫愣了一下，小声问：“少校，你怎么不开心”
　　沈祭月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少校”许沫沫又追问了一遍。
　　“蚯蚓的移动速度应该是很慢的……”沈祭月开口，说的却是完全不相关的说。
　　“它不是变异了吗”许沫沫虽然不解，但还是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
　　“是的，它变异了。”
　　沈祭月慢慢的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背道：“我一开始以为，它变异的方向是速度。它的速度太快了。”
　　“……不是吗”
　　许沫沫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颗心微微下沉。
　　“不是。”
　　沈祭月抬眸，“是时间。”
　　许沫沫心里轰然一声。
　　半晌，她才讷讷的问：“时间……时间加速”
　　沈祭月竟然笑了一下，“对，只不过因为它没有脑子，只有本能。它把时间加速用在自己身上，给人造成了速度系变异的错觉……”
　　但是，紧贴在蚯蚓身上的他，也受到了波及。
　　随着他的话，许沫沫看到，一朵蓝色的蘑菇，从他手背上慢慢……慢慢……长了出来。
　　许沫沫呆滞了一会儿，连忙拿出自己刚捡回来的药剂，熟练的用注射器把药水抽了出来，扎到沈祭月身上。
　　她安慰道：“少校，你别怕，我们还有药……”
　　一支药打完，沈祭月身上的蘑菇冒出来的速度似乎缓了一些。
　　她露出笑容来，仰着脸说：“你看，有用的对不对”
　　沈祭月看着她没说话。
　　可是，只是一眨眼。
　　蘑菇还是不停的往外冒。
　　许沫沫连忙又打开最后一支安瓿瓶，给他注射进去。
　　蘑菇还是往外长。
　　虽然速度并不快，但是一刻也没有停过。
　　许沫沫有些懵了。
　　怎么办
　　“卧槽，什么情况”
　　这时，许沫沫听到后面有人说话。
　　她连忙回头，是十几个一起来执行任务的队员。
　　虽然沈祭月不让他们过来，但这边动静这么大，不过来看看他们怎么放心。
　　于是，附近区域的队员还是结伴过来了。
　　谁知道，还没进来，就看到这么大的蚯蚓。
　　许沫沫看到他们，连忙跑过去，问：“你们还有药吗”
　　大家愣愣的问：“药”
　　许沫沫：“抑制菌丝的药。”
　　“啊啊有，还有一支。”
　　许沫沫：“给我！”
　　这时候，大家才看到了沈祭月。
　　人群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大家沉默着，每个人一支，所有人都把自己剩余的药拿了出来。
　　许沫沫把十几支药拿好，立刻又跑了回去。
　　她冲沈祭月笑道：“少校，你看，还有好多药。”
　　沈祭月垂着长长的眼睫毛，驯服的伸着手，让许沫沫一支接一支的把那些药全都打了进去。
　　打完了，她期待的问：“少校，你好些了吗”
　　沈祭月抬起长满了蘑菇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发顶，漫不经心的说：“小蘑菇，你知道吗我只是从谢臻的触手里长出来的怪物……”
　　许沫沫绷着脸，“我知道。”
　　沈祭月愣了一下，“你知道”
　　许沫沫吸了吸鼻子，“嗯，我知道。”
　　他又笑了，“那也挺好，你以后要是想我了，就让谢臻再把自己的触手砍下来，这样说不定又能长出一个我来。”
　　说话的时候，又有许多蘑菇从他身上长出来。
　　“不要，我不要！”许沫沫一边摇头，一边把长出来的蘑菇全部扒断。
　　明明她自己就是蘑菇。
　　明明她比谁都清楚，这些长出来的蘑菇只是菌类的子实体，它们的本体是密密麻麻的，藏在他身体的菌丝。
　　可是她扒得快，蘑菇长得更快。
　　沈祭月身体里面的养分，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耗。
　　许沫沫想起昨天晚上的梦境。
　　梦里的沈祭月也是这样，被蘑菇吸干了。
　　不可以！
　　这是她的菌床，什么蘑菇也不许和她抢。
　　雪白的菌丝从她身体里伸出来，无风自动，然后猛地把沈祭月整个裹了起来。
　　裹成一个雪白的茧。
　　

第59章 【Chapter 59 】
　　【 59 】
　　培育中心外围。
　　谢臻得到消息， 就立刻带人赶了过来。
　　他刚到，一群人就抬着一个简易的担架从浓雾中快步跑了出来。
　　看清担架上的物体的时候，饶是谢臻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还是愣了一下。
　　“谢处，对不起，我们……”一个队员自责的说。
　　大家一起出任务，只有沈祭月和许沫沫出了事， 他们都很难受。
　　“不用道歉，他接任务的那一刻， 就应该有这种准备。”
　　谢臻打断他，目光淡淡的从担架上挪开， 问：“找到样本了吗”
　　“找到了。”
　　那名队员连忙把大家找到的样本一起交给谢臻， 最后， 是一个棕褐色的卵茧。
　　“这是在沈少校出意外的地方找到的， 是变异蚯蚓的卵茧。沈少校杀死了母虫， 卵茧里是它的子代，明显的表现出了对孢子的抗性……”
　　他把样本递给谢臻，又接道：“但是， 我们没能把里面的菌类清理干净， 药剂不够了。”
　　大多数人都把自己的最后一支药给了沈祭月， 他们必须马上撤退，否则体内的药就失效了。
　　“没事， 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第二组会接替你们。”
　　谢臻说完，看了一眼卵茧中正在蠕动的透明蚯蚓， 直接把东西交给旁边的下属，命令道：“立刻送到徐主任处。”
　　处理完样本， 谢臻对着采集样本的队员道：“辛苦诸位了。陈开，你带大家去检查身体，补充药剂。”
　　“第二组准备，务必将培育中心的所有菌类全部铲除。”
　　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
　　陈开带着队员们离开，第二组候补队员也整理好装备，踏进了彩色的烟雾中。
　　所有事情全部处理完，谢臻这才拿着手杖走到简易的担架前面。
　　担架上，是一枚巨大的蚕茧一样的东西，雪白的菌丝把许沫沫和沈祭月一起裹了进去，安静的躺在那里。
　　谢臻看了一会儿，抬起手，似乎想要触摸一下，又收回了手。
　　下一秒，那只手又缓缓而果断的放了上去。
　　这是他第一次碰触到许沫沫的菌丝。
　　触感十分奇妙，他从来没有在任何物质上感受到这种奇特的感觉。
　　像是上好的天鹅绒一样，温暖柔软，带着一股奇特的律动。
　　摸得久了，那股律动似乎有种诡异的感染力，带着他的脉搏都跟着一起律动。
　　他从未如此肯定这一点。
　　这些菌丝是有生命的。
　　他垂眸，收回手，“送到第一实验室。”
　　——
　　第一实验室。
　　袁琦博士的脑袋泡在营养液里，控制着高精度摄像头在“茧”周围绕来绕去。
　　这是他的眼睛。
　　同时，还有一柄机械臂。
　　机械臂上伸出一把解剖刀，缓缓的靠近，朝着茧上的菌丝伸了过去。
　　就在他准备下刀的时候，一根手杖拦住了他。
　　袁琦博士凸起的眼睛不爽的看向他，“谢臻，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臻扬眉：“博士又是什么意思”
　　袁琦博士愤愤道：“你不是让我检查茧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吗这菌丝油盐不进，什么透视仪扫描仪都照不进去，我不剪开怎么知道”
　　“你能保证不会对许沫沫造成危害”
　　袁琦博士理直气壮道：“我不能！”
　　谢臻：“那你就没有权力这么做。许沫沫不是沈祭月。沈祭月你可以随意处理。她不行。她不是你的实验品。”
　　袁琦博士瞪大了眼睛，“别以为我傻，防空洞D口暴动的时候，你都能把许沫沫推出去！”
　　谢臻哂笑：“我可以，你不行。”
　　袁琦博士凸起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被谢臻的不要脸震惊到。
　　“三天。”
　　谢臻沉默了一会儿，道：“三天后，如果他们还没有醒来，就切开。”
　　——
　　“以后，你就叫沈祭月吧”
　　“我是妈妈。”
　　“你是弟弟，弟弟就要听姐姐的话，知道吗”
　　“小月，谢谢你愿意相信爸爸。”
　　“队长……”
　　“小月，帮爸爸个忙好吗”
　　“沈祭月……”
　　“少校……”
　　许沫沫第一次同时看到如此庞杂的记忆碎片。
　　无数的信息同时涌入大脑，一幅幅陌生的画面，一声声殷殷的称呼，全都交织在一起。
　　最后，一道白光闪过，所有的片段“嘭”得一声全部炸开。
　　许沫沫在白光中飘了起来。
　　不知道飘了多久，眼前的景象突然变了。
　　她出现在一间屋子里，里面的摆设十分眼熟，这里是……谢臻的家
　　不等她仔细分辨，就看到了缩小版的沈祭月。
　　是沈祭月。
　　不是谢臻。
　　许沫沫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许沫沫又有些懵了。
　　她刚开始还以为自己读到了沈祭月的记忆。
　　眼前看到的是沈祭月第一视角的记忆，但是现在看起来，不是。
　　她好像是在半空中飘着，类似人类口中的上帝视角，俯瞰着屋子里发生的一切。
　　外面天很黑，客厅里只开了两盏小小的壁灯。
　　光线很暗，小少年沈祭月光溜溜的站在外面，腿上的皮肤是畸变过后的暗红褐色。
　　小少年乌黑的眼睛看着一闪紧闭的房门，眼睛里情绪寡淡。
　　眼前的一切，和许沫沫看到的谢臻的记忆接了起来。
　　许沫沫顺着小少年沈祭月的视线看过去，那是谢家的书房，里面放的都是陈岚的重要的文件，或者谢归璨重要的实验数据。
　　书房做了严密的防护系统，连门都是装甲门，从外面听不到任何动静。
　　不知道她能不能飘进去
　　许沫沫心念一动，竟然真的飘了过去。
　　她穿过书房的装甲门，看到了屋子里的人。
　　是陈岚和十六岁的谢臻。
　　谢臻坐在椅子上，陈岚站在他旁边，隔着裤子，手颤抖的摸着他的腿。
　　“你说，外面那个孩子，是从你的……腿上长出来的”
　　陈岚红着眼睛问。
　　谢臻点头，垂落的睫毛轻颤，“我不知道怎么处理他。”
　　陈岚抱住他的头，“小臻，妈妈对不起你。”
　　谢臻摇了摇头。
　　他不久之前刚哭过，此刻情绪比陈岚平静得多。
　　他问：“爸爸呢实验室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故，他现在在哪儿妈妈你呢有没有影响到你”
　　陈岚松开他，苦笑：“他被带走调查了，我也被暂时停职调查。”
　　谢臻又问：“妹妹呢”
　　陈岚：“小秋在上学，住宿，暂时还不知道。”
　　在中心城，没满十二周岁的孩子都要参加统一集训，谢臻十二岁的时候也参加过。
　　谢臻笑了一下，“妹妹还挺幸运，意外发生在她集训结束之前。”
　　本来的计划是，集训结束之后，沈暖秋也要加入神血实验。
　　陈岚毕竟是科技部部长，政府高级官员，心理素质极佳。
　　她很快就控制住了崩溃的情绪，也跟着笑了一下，“是啊，小秋运气好。”
　　许沫沫听了一会儿，有些不放心沈祭月，又飘了出去。
　　外面，沈祭月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只是，眼里的情绪更淡薄了一些。
　　白嫩嫩的小脸嘟嘟的，看起来有些委屈。
　　许沫沫想起长大之后的沈祭月总喜欢捏自己的脸。
　　她鼓了鼓脸颊，起了坏心思。
　　长大之后的沈祭月她不敢欺负，现在的沈祭月她总可以欺负一下了吧。
　　她伸出手，装模作样的掐了一下他的脸。
　　反正她是一团意识，沈祭月肯定是没有感觉的。
　　结果她刚掐上他的脸，小少年就猛地抬起头，望着虚空中她的方向，直直的对上她的眼睛，眼神警醒。
　　许沫沫吓了一跳，连忙松开手后退。
　　下一秒，书房的门打开，陈岚和谢臻一起走了出来。
　　沈祭月的视线穿过许沫沫的意识，落到两人身上。
　　许沫沫这才送了口气。
　　原来是看他们，她还以为小少年沈祭月能感觉到自己呢。
　　陈岚走到沈祭月面前，蹲下，看着他柔声道：“小月，我是妈妈。”
　　沈祭月才刚刚诞生，他甚至还不是很理解妈妈是什么意思。
　　只是本能告诉他，他想亲近面前这个人类。
　　小少年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看到上面残留着血污，在身上擦了擦，这才轻轻的覆上陈岚泛红的眼睛，用生涩的语气说：“不……不哭……”
　　陈岚愣了一下，用力把沈祭月抱进了怀里。
　　十六岁的谢臻站在后面，淡淡的撇开视线。
　　从这天起，谢家多了一个叫沈祭月的孩子。
　　陈岚告诉沈祭月，他是谢家遗落在外的孩子，今年刚好十岁，因为之前受了重伤，所以失去了十岁之前的记忆。
　　家里除了妈妈和哥哥，还有爸爸和姐姐。
　　只是爸爸和姐姐现在在外面，过几天就会回来了。
　　沈祭月没有丝毫怀疑。
　　他能感受到周围人身上传来的亲近。
　　更何况，他还和那个不太喜欢自己的哥哥长得一模一样。
　　晚上，他睡在陈岚给他新布置的小卧室里，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明晃晃的月亮，想起陈岚的眼睛。
　　像月亮一样漂亮。
　　他伸出手，像覆上陈岚的眼睛那样，轻轻覆上窗外的月亮。
　　他看着月光透过手指射进来，轻轻的喊：“妈……妈……”
　　“妈……妈……”
　　“妈妈……”
　　一遍一遍的，从生涩到熟稔。
　　喊完妈妈，他又接着喊“爸爸”和“姐姐”，最后，才是“哥哥”。
　　他是带着笑入睡的。
　　许沫沫就像个旁观者，看着过去发生的一切。
　　第二天，谢臻也被带走了。
　　于是，家里只剩下陈岚和沈祭月。
　　陈岚现在处于半软禁状态，只能待在家里。
　　她教导沈祭月，学习人类的一切。
　　沈祭月非常聪明，学的很快。
　　在他几乎已经完全适应人类社会的时候，谢归璨回来了。
　　他是被执法人员押回来的。
　　一起回来的，还有这场意外的结果：
　　【神血实验彻底废除，所有实验相关全部销毁，禁止任何人和组织以任何形式继续研究神血。
　　撤销陈岚科技部部长的职务，调任育幼园教三岁以下的孩子。
　　撤销谢归璨中心实验室负责人、中心城首席科学家头衔，暂无新的任用。】
　　这是沈祭月第一次听到“神血”这两个字。
　　谢归璨看到沈祭月的时候愣住了。
　　陈岚连忙道：“这是我们之前丢的孩子，沈祭月，小月，这是爸爸，叫爸爸。”
　　沈祭月绷着一张小脸，乖乖的叫了一声爸爸。
　　谢归璨愣愣的点点头。
　　等人都走了，陈岚才把谢归璨拉到书房，解释了沈祭月的来历。
　　谢归璨听完，抱着头坐在椅子上久久的沉默。
　　过了很长很长时间，他才说：“我对不起小臻。”
　　因为对不起谢臻，所以无法接受沈祭月成为自己的孩子。
　　沈祭月也察觉到，爸爸似乎不喜欢自己。我
　　他回到自己的小卧室，找到自己用铅笔画的一家五口的全家福。
　　温柔的妈妈，优雅傲慢的哥哥，看不见脸的姐姐和爸爸，还有小小的他自己。
　　他看了一会儿画，把爸爸用橡皮擦掉了。
　　他有些生气的想，爸爸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爸爸好了。
　　反正，他有妈妈和哥哥还有姐姐就够了。
　　姐姐……
　　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喜欢自己。
　　变故发生在几天之后。
　　这天，陈岚去育幼园上班，谢臻和沈暖秋都没回来，家里只有沈祭月一个人。
　　谢归璨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他到家就翻箱倒柜的翻找起来，似乎想把怀里的东西藏起来。
　　沈祭月听到外面的动静，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看到沈祭月，谢归璨这才停了下来。
　　沈祭月站在门口，没有说话。
　　谢归璨也没有说话。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谢归璨突然招手，“过来，……小月。”
　　沈祭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的走了过去。
　　谢归璨看着他那张和谢臻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从桌上拿起了一把水果刀。
　　他一手抓住沈祭月的胳膊，一手拿着水果刀，道：“别怕，爸爸轻一点。”
　　然后，就在沈祭月胳膊上轻轻划了一道。
　　沈祭月疼得一哆嗦。
　　但他没有躲。
　　他胳膊上的伤口迅速愈合了。
　　谢归璨抓着他胳膊的手微微用力。
　　他夸奖他：“小月真勇敢。”
　　沈祭月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点。
　　他显然，很喜欢谢归璨的夸奖。
　　谢归璨又道：“小月帮爸爸一个忙好不好”
　　沈祭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的眼里染上疑问，像是在问什么忙。
　　谢归璨轻轻舒了一口气，说：“爸爸想在小月身体里藏一样东西。一样对爸爸、对整个人类来说都非常重要的东西。小月能帮帮爸爸吗”
　　

第60章 【Chapter 60 】
　　【 60 】
　　小少年沈祭月躺在卧室的床上， 看着谢归璨小心翼翼的把怀里的东西取了出来。
　　他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个容量大约500毫升的玻璃罐子，罐子里，静静的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 乳白色的圆球。
　　被窗外的阳光一照，有细碎的金色在液体中隐隐约约的流动。
　　一直跟着沈祭月的许沫沫几乎要看呆了。
　　这么！这么多！的神血！
　　她伸手想要拿，意识再次穿透玻璃罐子，落了空。
　　谢归璨看着罐子里的液体， 对沈祭月说：“小月，爸爸要把它暂时存放到你的身体里， 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好吗”
　　沈祭月抿着唇， 轻轻的点了点头。
　　只是， 两只小手还是悄悄的抓紧了床单， 掌心一片湿滑。
　　谢归璨取了一个透明的密封袋， 打开玻璃罐子，把神血倒了进去。
　　谢归璨把袋子表面和需要用到的工具全部进行了简单的消毒，然后掀开了沈祭月的衣服， 露出小少年单薄平坦的腹部。
　　“爸爸。”
　　在手术刀碰到他皮肤的那一刻， 小少年沈祭月第二次喊了一声“爸爸”。
　　谢归璨看他一眼， 安慰道：“很快的，小月最勇敢了对不对”
　　小少年沈祭月咬着嘴唇点点头。
　　谢归璨笑了一下， 划开了沈祭月腹部的第一层皮肤。
　　因为时间紧迫，他甚至没有准备麻药。
　　人类腹部的组织一共有八层。
　　谢归璨一层层的划开，偏偏沈祭月的自愈能力非常强， 下面一层还没划开，上面一层就已经愈合了。
　　谢归璨用勾子， 勾住被划开的组织往外拉，这才把最后一层腹腔膜划开，露出了里面鲜活的脏器。
　　他把装满神血的密封袋放进了沈祭月的腹腔里。
　　刚放进去，房门就被人用力撞开。
　　谢归璨连忙拆下沈祭月腹部的勾子，急匆匆走了出去。
　　许沫沫跟着飘了出去。
　　几个穿制服的人闯了进来，谢归璨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当先一个人道：“有人举报你私藏违禁物品。”
　　他一挥手，“搜。”
　　这些穿制服的人立刻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
　　他们推开了沈祭月的卧室门，看到还没收拾好的手术刀和勾子，问：“这是什么”
　　上面，还带着没干涸的血迹。
　　谢归璨刚要说话，小少年沈祭月就撩起自己的裤子，露出因为畸变和常人不同的腿部皮肤。
　　他拿起手术刀，削下来一片畸变的皮肤。
　　可是，伤口处很快就又长出了新的皮肤，和原来一模一样。
　　当先那人没有再追究。
　　很多表现出畸变特征的人类接受不了自己变成怪物，多多少少都会有自虐行为。
　　这很正常。
　　这些人把整个屋子，包括书房，全都翻了个底朝天。
　　可是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
　　最后，视线落到了谢归璨和沈祭月两个人身上。
　　搜完身，他们把两人带到两个屋子里。
　　接下来，就是长长的审问。
　　“你和谢归璨是什么关系”
　　“中心城的户籍处没有你的信息。”
　　“你爸爸有没有带什么东西回来”
　　“他的情绪怎么样紧张吗”
　　“你要说实话，否则叔叔就把你抓走。”
　　“……”
　　从头到尾，沈祭月应对的从容，没有出现一丝纰漏。
　　一个小时过后，他们把沈祭月放了出来。
　　谢归璨立刻迎了上来。
　　他怕沈祭月说漏嘴。
　　幸好，领头的那个人笑着对他说：“抱歉，谢博士，我们接到报案不能不查，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更了解神血，如果有人知道能从那些已经志愿者的尸体里重新提炼出神血，那这人除了您，没有第二个了。”
　　谢归璨沉着脸道：“那只是一种猜测，并没有经过证实。”
　　这些人道完歉，走了。
　　等他们走了很久，谢归璨才摸了摸沈祭月的头，“小月，你真棒。再帮爸爸一个忙，神血在你身上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
　　沈祭月想了一会儿，问：“妈妈和哥哥也不能说吗”
　　谢归璨：“告诉妈妈和哥哥，他们就会有危险。就像刚才那样，坏人会把他们抓走。”
　　沈祭月想了一下，用力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谢归璨都没有再提过神血这件事。
　　但是许沫沫还是弄清楚了前因后果。
　　当初决定开启神血实验的时候，人类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从世界各地搜集神血。
　　这些神血基本上都注射进了志愿者的体内。
　　后来意外发生，整个实验室的志愿者和工作人员几乎无一生还。
　　政府里面的人以为，只要把这些志愿者的尸体烧掉，神血就会被毁掉。
　　可是，只有谢归璨知道，以人类现有的科技，根本无法毁掉神血。
　　他买通了尸体焚化厂的工作人员，焚烧志愿者的尸体的时候，放他进去。
　　就这样，他把那些神血，再一次一点一点全部收集起来。
　　但是焚化厂的工作人员似乎发现了他的目的，举报了他。
　　那些人虽然没有找到神血，但似乎并没有放弃，依旧监视了谢家人很长时间。
　　但是，谢归璨再也没有碰过神血。
　　那袋神血一直留在沈祭月体内。
　　慢慢的，他们似乎是真的相信了谢归璨是无辜的，对他的监视也限制放宽松了好多。
　　没过多久，沈暖秋也回来了。
　　沈暖秋和谢臻不同，是个讨喜而温暖的女孩子。
　　她听说了家里的发生的事情之后，回屋子里哭了一场，再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接受了现实。
　　而且，她是第二个，主动向沈祭月释放善意的人。
　　沈祭月很喜欢这个姐姐。
　　就这么过了两年。
　　陈岚继续在育幼园工作，谢归璨则彻底离开了科研领域，加入了冒险者小队。
　　冒险者小队是民间自发组织的团体，成员一般都是赏金猎人，靠出城搜集物资，猎取异化生物获取报酬。
　　谢归璨虽然武力值不太行，但胜在聪明博学，遇见危险的时候总能想到最合理的处理方法。
　　大家也都乐意带上他。
　　许沫沫大部分时候是跟在沈祭月身边的，偶尔会跟着谢归璨飘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次，谢归璨进了一个新的冒险者小队。
　　队伍里有一个混血大叔。
　　在大家无意间提起无尽黑海的时候，这个混血大叔随口说了一句，“大陷落之前，我老爹经常经过那里。我老爹说，那里曾经是一片非常美丽的海域，他还从那里捞回来一朵非常漂亮的水母，我还有它的照片，就是不知道什么品种。”
　　说着，他问：“谢博士，您对这些比较了解，您见过这种水母吗”
　　说着，他从手环里找到一个照片，递到了谢归璨面前。
　　许沫沫忍不住飘得更近。
　　她看到了一朵粉色的，半透明的水母。
　　它飘浮在海水鱼缸里，和那个本子上描述的样子一模一样。
　　许沫沫忍不住屏住呼吸。
　　她似乎把一切都联系了起来。
　　而且，她总觉得，这朵水母和自己长得很像。
　　谢归璨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道：“这应该是变异过的新品种。”
　　“不会吧”那个混血大叔有些惊讶，“我老爹带它回来的时候，大陷落还没开始。”
　　谢归璨解释：“无尽黑海污染度最高，全球的生物变异应该就是从无尽黑海开始的，在大陷落开始之前，那里肯定就有异化生物出现了。”
　　“可是，后来，这个海缸里的其他生物都变异了，只有这朵水母，一直都是这样，而且它非常温顺，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化生物攻击性强、嗜血的特征。”
　　谢归璨愣了一下，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这个水母现在在哪儿我能亲眼看看吗”
　　混血大叔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那个，人类撤离S市的时候，不允许携带任何非人类生命，所以……”
　　或许是谢归璨脸上的失望太明显了。
　　那个混血大叔忍不住安慰他：“别失望，谢博士，我老爹撤离之前，给鱼缸弄了一个巨大的补水桶，他还想着有朝一日灾难结束能回来继续养他的宝贝水母，说不定它还活着呢。等以后灾难结束，我请你来我家做客，你想看多久看多久。”
　　谢归璨只能回一个“谢谢”。
　　就在这次任务中，混血大叔死了。
　　谢归璨处理他的尸体的时候，从他身上掉落一个破旧的本子。
　　封面上，印着“logbook”的字样。
　　谢归璨把这个本子带回家，锁到了书房里。
　　他答应过陈岚和孩子们，不再想研究的事情。
　　可是，他心不在焉的状态太明显了，陈岚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某天夜里，陈岚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谢归璨犹豫了许久，把那朵水母的事情说了。
　　陈岚沉默了一会儿，苦笑：“我猜就因为这个。”
　　谢归璨：“别担心，政府在恢复我的研究权限之前，我是不会再做这些的。”
　　陈岚摇摇头，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她突然道：“你对这朵水母有什么想法你觉得它能帮你找到新的方向吗”
　　谢归璨：“……”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有两种猜测，第一种，它已经变异了，但是性情温顺，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和嗜血倾向，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找到一种方法，能让彻底畸变的觉醒者依旧保持人类的理智和感情”
　　陈岚：“第二种呢”
　　谢归璨：“第二种，它没有变异。但是，它是在无尽黑海被发现的，而且鱼缸里的所有生物都变异了，只有它没有变异，我们是不是能从它身上找到抑制人类基因突变的方法……”
　　谢归璨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
　　见陈岚没有搭话，他情绪重新低落下来：“对不起，我又异想天开了。”
　　陈岚摇了摇头。
　　又过了一会儿，陈岚道：“你去吧，试试能不能把这朵水母找到。”
　　谢归璨愣了一下，“你支持我”
　　“谢归璨，”陈岚突然连名带姓的叫他，却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你知道我为什么爱你吗”
　　不等他开口，陈岚就自己给了答案。
　　“我们是同学，我也曾经梦想着，能通过自己所学为人类找到出路，可我进了科技部，基本上已经告别了一线的科研工作。”
　　“我爱你，是因为你是我生命的另一种可能，是我理想之所至。你记住，你的第一身份是科学家，不是丈夫，父亲，或者其他什么。如果你只把自己当做这些身份，那你就失去了所有值得我爱的本质。”
　　“如果你是一盏灯，我允许你摔得粉碎，也不能接受你变得暗淡无光。”
　　“去S市的事情，我会帮你想办法，你只用把它带回来……如果它还活着的话。”
　　不久之后，科技部颁布了一个前往S市的新任务。
　　一个冒险者小队申领了这个任务。
　　冒险者小队的人员名单中，谢归璨的名字赫然在列。
　　又过了一个月，谢归璨带着那朵水母活着回来了。
　　陈岚帮他建造了一个小型的实验室。
　　他把水母养在了那个实验室里。
　　当天夜里，他躺在床上，拉着陈岚的手，激动的说着自己的新发现。
　　“你能想象吗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一种生物，没有任何细胞和组织结构。神血也是这样，看起来是液体，但是看不到任何分子结构。它和神血一样，它们之间肯定有某种关联！”
　　许沫沫听到这里，整朵蘑菇都震惊了。
　　她想起之前袁琦博士也说过，自己的菌丝没有任何组织结构。
　　难道，她其实和这朵水母才是亲戚
　　或者，她又想到那个破本子。
　　她，就是这朵水母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谢归璨长时间的呆在实验室里。
　　他在这朵水母身上进行了各种实验，发现不管是什么样的污染物，多高的污染值和强磁场，都无法诱导水母产生变异。
　　它就像是超越了物理和生命科学范畴的存在，地球上的任何力量，都无法改变它的特性。
　　而且，谢归璨在水母体内，提取到了神血。
　　不，应该说，水母体内流的“血”，就是神血。
　　水母的存在，再次证明了，“神血”绝对是目前人类最大的希望。
　　这天夜里，他把谢臻和沈暖秋叫到了一起。
　　没有政府的支持，他只能从身边寻找愿意配合他实验的志愿者。
　　如果他能取得进展，哪怕只有一点点，他就能说服政府，重启神血研究。
　　谢归璨试图说服谢臻和沈暖秋的时候，许沫沫看着十二岁的沈祭月独自呆在楼上。
　　他站在楼梯拐角处听了很久。
　　他听着谢归璨说失败一次不代表失败第二次，说这是解开人类困境唯一的钥匙，说他找到了证明神血有效的有力的证据……最后，他问，孩子们，你们真的不愿意再帮帮爸爸吗
　　许沫沫看着沈祭月站了出来，说：“爸爸，我愿意。”
　　于是，沈祭月被带进了那间小小的实验室。
　　推开门的第一眼，他就看到了那朵粉色的，娇嫩柔弱得不可思议的小水母。
　　它飘浮在干净透明的水里，漂亮极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脆弱而美丽的生命。
　　“小月，这就是我们的希望。”
　　谢归璨带着他来到玻璃缸前。
　　“……祂飘过来了，祂之前从来不会主动靠近我。小月，看来祂很喜欢你。”
　　

第61章 【Chapter 61 】
　　【 61 】
　　十二岁的沈祭月已经有了一点长大之后的模样。
　　听着谢归璨的话， 他抿了抿唇，模样高冷又带着点傲慢的点了点头。
　　许沫沫此时几乎完全把飘着的水母当成自己了。
　　她在心里有些不开心的纠正。
　　她才不是喜欢沈祭月，她只是被沈祭月体内的神血吸引了。
　　沈祭月的高冷并没有维持太久。
　　谢归璨要把沈祭月体内的神血取出来， 他去隔壁准备待会儿要用到的东西。
　　这间实验室里，只剩下沈祭月还有小水母。
　　他一走，沈祭月就忍不住趴到玻璃缸壁上，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小水母， 小声问：“你好，我叫沈祭月。……我可以摸摸你吗”
　　“不可以！”
　　许沫沫气鼓鼓的想。
　　邪恶人类长大之后就喜欢捏她的脸， 没想到小时候也想摸她。
　　但是，许沫沫只是记忆的旁观者， 她什么都影响不了。
　　小男孩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的把手伸进水里， 想要碰触一下， 却又有些迟疑。
　　许沫沫以为， 小水母会躲开。
　　没想它居然主动飘过去，用粉色的伞盖蹭了蹭他的手指。
　　沈祭月瞬间瞪大了眼睛，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猛地抽回手， 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他用另一只手攥住那根被蹭到的手指， 眼神里满满的不可思议。
　　从诞生起，他接触到的生命除了人类， 就只有恐怖的异化生物。
　　这是他第一次，亲自用手，触摸到人类之外的生命。
　　凉凉的， 滑滑的，软软的……
　　砰！砰！砰！
　　沈祭月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大到连许沫沫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好叭。
　　许沫沫大度的想着。
　　看在你这么激动的份儿上，原谅你擅自摸我的头了。
　　沈祭月就这么在这间小小的实验室里住了下来。
　　他白天出去上学，晚上就回实验室配合谢归璨的研究。
　　谢归璨把藏在他体内的神血全部取了出来，又一点一点的注射进他的身体。
　　沈祭月对神血的反应特别大，各项指数都是谢臻的好几倍。
　　同理，带来的痛苦也是谢臻的好几倍。
　　他不能去上学了，每天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实验结束靠在玻璃缸旁边，和小水母说话的那一会儿。
　　很快，他的畸变指数就升高到了90%，双腿退化，取而代之是八根粗壮的触手。
　　长出触手的那天晚上，沈祭月把自己裹在被窝里，哭了一夜。
　　之前他配合谢归璨的实验，再痛的时候，他都没有哭过。
　　可是看着长出来的触手，他悄悄的哭了。
　　实验室空间太小，只有两件屋子，一间是谢归璨的书房兼卧室，另一间留给沈祭月和小水母睡。
　　沈祭月在被窝里的哭的时候，小水母就在旁边的水缸里漂来漂去。
　　第二天早上，沈祭月红着眼睛从被窝里钻出来，就看见玻璃缸里，小水母正在努力的挥舞着自己的触须。
　　可是它太弱了，连把触须伸出水面的力气都没有。
　　沈祭月很少见它这样，问：“你饿了吗我喂你吃东西。”
　　他拿出谢归璨给水母准备的食物。
　　小水母不吃。
　　沈祭月又问：“是温度不舒服吗”
　　可是显示的温度也在最适范围内。
　　笨蛋沈祭月，它是在安慰你。
　　许沫沫旁边嘲笑他。
　　原来小时候的沈祭月也这么笨啊。
　　还天天说她笨。
　　良久，沈祭月才终于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问，“你是让我看你的触须吗”
　　小水母终于安静下来，粉色的伞盖点了点。
　　“你的意思是，你的触须很漂亮，所以我的触手也很漂亮，对吗”
　　粉色的伞盖又点了点。
　　沈祭月眼睛又红了。
　　许沫沫想，原来少校小时候还是个小哭包。
　　沈祭月的小手贴在玻璃缸上，泪眼汪汪的说：“那……那我不嫌弃你不是人类了，我允许你当我的好朋友。”
　　小水母在玻璃缸里，开心的转起了圈。
　　许沫沫：“……”
　　肯定是弄错了。
　　这朵笨蛋水母才不是自己。
　　在实验室的日子过得很快。
　　陈岚和沈暖秋偶尔会过来看看。只不过不同的是，沈暖秋每次来，都要和谢归璨爆发一轮争吵。
　　她不暂用谢归璨继续用沈祭月做实验。
　　虽然十四岁的半大孩子，并不能动摇父母的决定。
　　倒是谢臻，一次都没有来过。
　　这天，谢归璨接到一个电话。
　　是陌生的号码。
　　但是对面传来的，却是陈岚的声音：“是我。”
　　谢归璨：“阿岚，你怎么……”
　　“别说话，听我说，你和小月的事情败露了。”
　　她语速很快，但是并不慌张。
　　“最近爆发了好几起觉醒者杀普通人时间，两个群体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净化派在政府当中占了上风。不久之前，有人秘密重启了对你的监视，所以，你，神血，小月，都暴露了。”
　　“非法进行神血研究是死刑，包庇者流放。”
　　谢归璨愣了一下，蹭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收拾东西，我们立刻离开……”
　　“离开去哪儿”陈岚打断他，“城外那么危险，你我都是普通人，小臻和小秋不会跟我们走，靠小月吗他还那么小，能担负起我们一家人的安危吗我们在外面，能活过三天吗”
　　谢归璨想了一秒，“我去自首。只是实验，还有你们……怎么办尤其是那朵水母，落到净化派手里，肯定会被销毁。祂太脆弱了，我必须让祂活下去！”
　　陈岚：“所以，我主动举报了你。”
　　谢归璨愣住了。
　　陈岚：“三分钟后，我会奉洛川议员的命令，前来抓捕你。你最好不要带着祂跳窗逃跑。”
　　谢归璨闭了一下眼睛，“我明白了。”
　　他挂了通讯，打开抽屉，拿出那个上面印着“logbook”的本子，一个密封袋，还有一把枪，大步走出书房，把玻璃缸里的小水母装进密封袋里，然后走到窗边。
　　“爸爸，”沈祭月惊讶的看着他，“你要带祂去哪儿”
　　谢归璨回头，摸了摸他的脸，道：“留在这里，对你更好。”
　　说完，他站到了窗台上。
　　几乎是同时，一队穿着制服的人拿着枪闯了进来。
　　当先的一个，赫然是陈岚。
　　她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城卫军的高层，谢归璨认得他，他是铁杆净化派。
　　谢归璨笑了一下：“阿岚，你怎么和张钊上校一起过来了”
　　张钊拿出一张拘捕通知书，“谢归璨，非法进行神血实验，你被逮捕了……”
　　不等他把话说完，陈岚就举起了枪。
　　砰！
　　枪声和窗户被推开的声音一起响起。
　　谢归璨从窗户跳了出去。
　　张钊大声道：“抓活的！”
　　谢归璨刚跳出去，一只大鸟突然出现，把谢归璨拎了起来。
　　是一个长着翅膀的觉醒者。
　　陈岚举枪继续射击。
　　没射中。
　　半空中，两人的视线对视。
　　谢归璨看明白了陈岚的眼神，回了一枪，打中了陈岚的胳膊。
　　那个长着翅膀的人，带着谢归璨飞走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前前后后只有几秒钟。
　　沈祭月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看向陈岚，喊了一声：“妈妈……”
　　“啪！”
　　陈岚给了他一巴掌。
　　她说：“我不是你的妈妈，你这个恶心的怪物。”
　　小少年乌黑的瞳孔里，有什么东西慢慢碎了。
　　许沫沫的意识在屋子里飘了一圈，有些拿不定主意，自己要继续留在沈祭月身边，还是去找谢归璨。
　　最后，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是渴望，战胜了对沈祭月的担忧。
　　她从实验室里飞了出去。
　　很快，她就在城外找到了谢归璨。
　　那个“鸟人” 把他扔到地上，说：“我只负责把你送到这里，这里有一辆车是给你的，车里有必备的物资。以后你能不能活下去，能活多久，只能靠你自己了。”
　　谢归璨：“谢谢你。”
　　“鸟人”没有说话，挥挥翅膀飞走了。
　　谢归璨拿着枪，上了越野车，往最危险的地方走。
　　他担心中心城会派人继续追捕。
　　许沫沫一直跟着他，他的运气出乎预料的好，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过了很久，车子的能量耗尽了。
　　谢归璨只能步行。
　　他走进一片茂密的丛林。
　　越往里走，许沫沫越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最后，谢归璨身上携带的食物和水也彻底耗尽了。
　　他倒在一片浓密的蘑菇丛里。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密封袋从怀里拿出来，打开。
　　密封袋里只有不到200毫升的海水，而且没有氧气，他带着祂走了这么久，那朵脆弱娇嫩的小水母，依旧活着。
　　祂是如此柔弱，又是如此强悍。
　　谢归璨看着祂，喃喃说道：“你到底是什么，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可是，我知道你能活下去的，对吗”
　　他伸出手，把祂从密封袋里捞出来，捧在手心里。
　　“你喜欢小月，是因为他体内有大量的神血，对吧我体内也有……”他笑了一下，“我本来想在自己身上做实验，可惜我对神血没有反应，但它依旧在我的身体里。”
　　他扯开上衣，把祂放到自己胸膛上。
　　“吃掉我，能增加你活下来的几率吗”
　　不用他说，那些纤细娇弱的透明触须，就缓缓爬上了他的身体。
　　谢归璨闭上眼，“你一定要活下去，等将来有一天，或许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后，有人类找到你，把你带回去……”
　　可是祂实在是太弱了。
　　软趴趴的趴在他胸口，触须在他皮肤上爬了好久，还是没能进去。
　　谢归璨干脆从背包里找到一柄匕首，在胸口划了一道。
　　鲜血流出来。
　　触须吸饱了血，样子总算精神了一些。
　　“……或许……不用等人类来找你……你就自己跑去找人类了……”伴随着最后一丝轻笑，谢归璨永远闭上了眼睛。
　　最后，他呢喃着说了一句：“阿岚，我这算是，摔得粉碎了吗”
　　时间飞速流逝，谢归璨的尸体渐渐腐烂，融入泥土。
　　一起融入泥土的，还有那朵粉色的水母。
　　衣服，匕首，还有背包，这些有机物全都慢慢腐烂了。
　　除了那个小本子，因为有密封袋保护，又被一朵好奇的蘑菇，伸出菌丝拉走了。
　　一年一年过去。
　　密封袋都被虫子啃烂了。
　　终于有一天，在一个安静的清晨，一朵粉色的蘑菇顶着金色的阳光，从泥土里钻了出来。
　　

第62章 【Chapter 62 】
　　《我吃了人外男朋友的触手》
　　——文/珊瑚树
　　【 62 】
　　“三天时间到了， 谢臻，你之前亲口说的，如果三天之后他们还没醒来， 就让我用刀把菌丝切开。”
　　袁琦博士的电子机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许沫沫这菌丝什么都能吞噬，你说，她会不会把沈祭月吃掉了，切开之后， 里面只剩下许沫沫还有一堆白骨”
　　许沫沫愣了一下，她才没有！
　　少校答应了送她一根触手， 她肯定要尽量当一朵诚实守信的好蘑菇！
　　她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这个由记忆搭建的世界开始分崩离析。
　　她还听见谢臻慢条斯理的声音，姿态优雅而且大度：“您请。说实话， 我也很好奇。”
　　许沫沫：“……”
　　她听见机械臂移动的声音， 菌丝几乎感觉到了刀刃锋利冰冷的触感。
　　轰隆一声， 记忆中的景象彻底崩塌。
　　她的眼前变成了一片雪一般的洁白。
　　菌丝在一瞬间如同潮水一般褪去， 缩入许沫沫的身体， 露出包裹中的两人。
　　许沫沫捂着眼睛可怜兮兮的叫着：“不要切我……”
　　料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许沫沫张开手指，看到笑吟吟的谢臻，还有控制着机械臂， 一脸失落的袁琦博士的脑袋。
　　谢臻笑：“……”
　　不等许沫沫回答， 他脸上的笑容突然敛去。
　　许沫沫顺着他的视线， 落到了旁边的沈祭月身上。
　　少年的身上干干净净，早已没了蘑菇的痕迹。
　　他闭着眼， 睡颜恬静。
　　“哦，沈少校身上寄生的菌丝没有了。是被你吃掉了吗怪不得要用这么久，那些菌丝的长度加起来， 估计能绕地球三周……”
　　袁琦博士的视力依靠摄像头，从他的角度， 看不到沈祭月脖子上的花纹。
　　他眉飞色舞的说着：“这可是一项大工程啊。让我提取一点组织，看看你吃干净了没有……”
　　没有人理他。
　　袁琦博士不满的嘟囔道：“你们怎么不说话”
　　他把摄像头推近，终于明白了两人沉默的原因。
　　沈祭月上半身穿着特别行动处的黑色制服，露出一截白皙干净的脖子。
　　此刻，暗红色的纹路攀附着他的脖子，从领口蔓延上来，几乎已经爬上了他的脸颊。
　　哪怕是从来没见过觉醒者彻底畸变的许沫沫，都能感觉到，这暗红色的花纹，昭示着的某种不祥的含义。
　　袁琦博士沉默着，把机械臂上的解剖刀换成了注射器。
　　谢臻也拿出了神经锁的控制器，把限制开到了最大。
　　许沫沫喃喃的问：“少校这么怎么了为什么要这样……”
　　谢臻把她拉开，嗓音凉薄：“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他的畸变指数又上升了。”
　　袁琦博士抽了好大一管血，又在他身上提取了很多的组织细胞，这才对着谢臻道：“我这就去鉴定。不过，为了安全考虑，他要被重新关到实验室里。”
　　袁琦博士凸起的眼球落到许沫沫身上，“在确定他没有彻底失控之前，你也不能再靠近他。”
　　许沫沫只能看着几个工作人员过来，把沈祭月带走了。
　　许沫沫被送回了自己的住处。
　　红雨的时候，这间屋子被淹了。
　　事后，实验室安排人帮她清理过一遍，此刻里面干净而整洁。
　　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洒到床上，还有床头柜上的泥土罐子里。
　　许沫沫爬上床，蘑菇本地从这具身体里钻出来，爬到旁边的罐子里。
　　这抔从密林带出来的泥土，自从遇见沈祭月，她就没睡过几次。
　　许沫沫想好好的回到泥土里睡一觉。
　　可是她脑子里乱糟糟的，怎么也睡不着。
　　连她把菌丝埋进她最喜欢的泥土，都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
　　挣扎了好久，她伸出一缕菌丝，又从泥土里爬了出来。
　　打开了手环，她决定看看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找到的蚯蚓有用吗
　　徐主任找到杀死菌丝的方法了吗
　　那些被寄生的人类，还有多少幸存者
　　带着这些疑问，她点开了觉醒者论坛。
　　映入眼帘的第一个帖子，就是【万处一路走好】。
　　许沫沫第一反应是万重山要去哪儿
　　点开帖子，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那个印象中高大严肃，却会在庆功宴上倒一杯酒祭奠死去的队员的处长，因为毫无预兆的突然彻底畸变，自己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因为彻底畸变……
　　整个帖子里，是一片R.I.P。
　　许沫沫盯着彻底畸变那几个字，又想起来沈祭月。
　　少校也要彻底畸变了吗
　　如果真的到了这么一天，他会怎么做
　　像万重山一样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还是放任自己，变成阿来那样
　　她的胸口闷闷的，要用力才能呼吸。
　　连着深呼吸了好几次，总算好受了一些，她从那个帖子里退出来，外面讨论什么的都有。
　　【特大喜讯，8号样本—子代蚯蚓已确定对变异孢子具有完全抗性，新药研发出现巨大进展】
　　【谁能统计一下，这轮灾难过后，A 市还剩多少人口】
　　【我们是不是需要向中心城申请人口补充】
　　【沈祭月这次是不是要到极限了】
　　许沫沫的目光顿住。
　　她抿着唇点开了这个帖子。
　　楼主：小道消息，沈祭月畸变指数又升高了，我记得之前他的畸变指数就达到98.3%了，再升高，估计……
　　1楼：真假哪儿来的小道消息
　　楼主：回1楼，有认识的人在第一实验室，据说畸变纹都已经长到脸上了。
　　3楼：天呐。长到脸上，至少99%跑不了了。
　　4楼：如果是真的，第一实验室会处死他吗或者他会像万处那样自杀吗
　　8楼：4楼想什么呢他要自杀早在当初杀了十个同伴的时候就自杀了，还用等到现在
　　10楼：没有证实的事情还是不要传了。
　　11楼：经过中心城审判庭的审判，这还叫没有证实
　　12楼：据我所知，当初给沈祭月定罪的关键证据是，他身上带着其他人的血，而且他的证词也完全说不通，当时一起去无尽黑海的十一名觉醒者，只有他畸变指数最高，他竟然说是其他人突然彻底畸变想要杀他，他只是自卫，这可能吗而且还坚持自己没有杀沈暖秋，那沈暖秋去哪儿了
　　13楼：确实有很多疑点，但是他能为了打开水库闸门跳入红雨，为了阻止暴动吸入孢子，还申请去了培育中心，连那些蚯蚓都是他和许沫沫找到的……我不觉得他会在那件事上说谎。
　　许沫沫忍不住了。
　　她回了一句：“少校没有说谎！”
　　16楼：哈哈，又来一个沈祭月的崇拜者。
　　17楼：那个……小蘑菇这个ID，好像是曙光的。
　　帖子里安静了一秒钟。
　　然后是接连一串的感叹号。
　　连发了个消息就消失的楼主都炸出来了。
　　楼主：许小姐，请问你有下一个保镖的人选了吗你看看我怎么样
　　小蘑菇：我为什么要选下一关保镖
　　小蘑菇：少校会没事的！
　　楼主：……那个……谢处已经向觉醒者协会申请了，许会长也同意了，以后你的安全会再安排其他的觉醒者负责。
　　骗人，少校的鉴定结果还没有出来。
　　许沫沫抿着唇，生气的敲着字母，刚要会他，叮咚，手环就响了一下。
　　勇敢蚂蚁不怕困难：沫沫姐姐，你现在在哪儿啊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猜～
　　下一秒，他就自己把答案揭晓了。
　　勇敢蚂蚁不怕困难：哈哈哈你肯定猜不到吧，会长爷爷让我和鲁鲁以后负责你的安全，嘻嘻，沫沫姐姐，我以后就可以天天和你在一起了。
　　许沫沫回了一句：少校呢
　　勇敢蚂蚁不怕困难：少校哥哥吗我也不知道啊，会长爷爷就这么跟我说的。
　　勇敢蚂蚁不怕困难：沫沫姐姐，你不开心吗
　　勇敢蚂蚁不怕困难：我和鲁鲁可以和少校哥哥一起保护你啊，多一个人多分力量嘛！
　　许沫沫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回道：我问问会长爷爷。
　　不等她打过去，许灵渊的通讯就主动打了过来。
　　“会长爷爷。”许沫沫接通，软软的叫了一声。
　　“……”许灵渊沉默一秒，叹了口气，“孩子，你知道了”
　　许沫沫：“刚才许呦呦告诉我的，会长爷爷，少校怎么样了”
　　许灵渊：“刚出来的鉴定结果，畸变指数已经超过了99%，逼近临界值了。”
　　许沫沫：“所以……少校不能保护我了吗”
　　许灵渊：“万处长彻底畸变的时候，指数只有98%，沈祭月现在太危险了，他真的随时可能失控。”
　　许沫沫沉默着不说话。
　　从她见到沈祭月的第一眼，就有不同的人不断的重复这句话。
　　沈祭月随时会失控。
　　沈祭月随时会失控……
　　可是过了这么久了，少校一次也没有失控过。
　　他总是在救别人。
　　许沫沫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她问：“少校呢他怎么说”
　　许灵渊：“这就是沈祭月的意思。”
　　许沫沫愣住了。
　　她说：“我要亲自去问他！”
　　她从床上爬起来，穿好鞋子跑出了门。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
　　许沫沫迎着夜风一路跑到地下室，那个关着沈祭月的地方。
　　路上有人和她打招呼，“小蘑菇，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我刚好有点……”
　　她也没听到。
　　不，听到了没时间去想。
　　她一口气跑到门前，伸手输入指纹开门，提示无此权限。
　　许沫沫愣了一下，想起来袁琦博士说，“你也不能再靠近他。”
　　她贴着厚厚的纳米玻璃门往里看。
　　这间房间，又变成了一片漆黑。
　　她什么都看不到。
　　“少校……”许沫沫拍了拍玻璃，喊他。
　　没有人回应。
　　但是她知道沈祭月一定在里面。
　　她能感觉到。
　　“少校，会长爷爷说，以后让许呦呦和鲁鲁保护我，这是你的意思，是不是真的”
　　黑暗中，有团黑影动了动。
　　传出少年低哑的嗓音，“是我的意思。”
　　许沫沫觉得眼睛更不舒服了。
　　她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揉得眼睛发红，追问：“为什么你不是好好的吗”
　　少年淡淡的笑了一声，“看来你忘了，我当初答应你留下来有个条件。”
　　许沫沫：“什么条……”
　　沈祭月：“看来你想起来了。”
　　许沫沫确实想起来了。
　　当时沈祭月说，如果他畸变指数上升到99%，她就要走。
　　她答应了。
　　可是……可是……
　　许沫沫觉得眼睛更难受了。
　　“可是……你还没有给我触手啊。”
　　

第63章 【Chapter 63 】
　　【 63 】
　　一股强烈的委屈涌上心头。
　　她想起自己被人从海里捞起来， 又被谢归璨养在实验室里，好不容易长成了一朵蘑菇，还是朵营养不良的蘑菇。
　　她离开密林， 辛辛苦苦的找到沈祭月，给他当助理，给他当女朋友，让他欺负……
　　她只是想要得到一个营养丰富的菌床而已；
　　她只是想要变得强壮而已……
　　地下室里， 一片寂静。
　　沈祭月没有说话。
　　许沫沫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里面又太黑， 她只能用力的睁大眼睛，试图看清他的表情。
　　可是除了一团黑漆漆的人形剪影， 她什么都看不到。
　　她的眼睛更难受了， 干涩酸胀。
　　她觉得这具人类的身体好像要坏掉了。
　　沈祭月不说话， 许沫沫也不肯走。
　　两个人， 隔着厚厚的纳米玻璃门， 和蔓延无际的黑暗，无声的对峙。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的黑影突然动了。
　　少年转身， 望向监控摄像头的方向， 说道：“让她进来。”
　　许沫沫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
　　但是门并没有开。
　　她的手环接到了来自实验室的对话请求。
　　袁琦博士的机械音在对面响了起来：“许沫沫， 我必须提醒你，他现在非常！非常！危险。”
　　“你不要觉得我是在危言耸听。畸变指数99%是一个临界值， 是一种混沌状态，谁也无法预料他下一步会怎什么，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沈祭月了。你确定要进去吗”
　　许沫沫看着黑暗中的人影， 和人影下面缓缓移动的触手。
　　那些触手像是在故意勾引她一样，在黑暗中不停的摆动。
　　看不真切， 但是极具吸引力。
　　许沫沫点头：“我要去。”
　　袁琦博士：“那你需要签署一份文件，证明自己是自愿进入的，一切后果由你自己承担。”
　　许沫沫：“我签。”
　　袁琦博士：“很好，我这就叫小何给你送过去。”
　　小何大名叫何楠，是袁琦博士新的助手，许沫沫之前见过。
　　何楠来的很快，身上带了厚厚一沓文件。
　　许沫沫接过文件，拿起笔就要写自己的名字。
　　何楠：“这是《风险告知书》，上面详细写了沈少校现在的危险性……”他顿了一下，“你要不要问问谢上校的意见”
　　许沫沫抬眸，眼神不解：“为什么要问谢上校”
　　何楠讷讷道：“我以为你和谢上校关系很好。所以……”
　　自己和谢臻的关系好吗许沫沫愣了一下。
　　不过仔细一想，除了沈祭月，她接触最多的人，确实就是谢臻了。
　　可是许沫沫不打算问他。
　　她摇摇头，笨拙的写下了“许沫沫”三个字。
　　何楠收好文件，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叹了口气，走到门前的安保系统那里，输入了几个指令，回头对许沫沫说：“三分钟后，门自动打开。”
　　许沫沫说了一句谢谢。
　　何楠又露出了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快步离开了。
　　许沫沫看到，他不仅离开了，还把从地下室离开的唯一通道，电梯锁死了。
　　她收回视线，走到门前安静的等待。
　　门内，沈祭月也没有说话。
　　他像是孤僻而沉默的独行者，又像是傲慢而高明的猎手，在耐心的等待着自己的猎物。
　　三分钟，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可终究还是过去了。
　　一声微弱的咔哒声，门锁打开。
　　厚厚的纳米玻璃门像是一堵墙，往内陷进去，然后往一旁滑开。
　　许沫沫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冰冷的潮湿的气息。
　　只不过这股熟悉的气息当中，又多了一股淡淡的，但是存在感极其强烈的味道。
　　像是某种雨后的木材散发出来的味道，有些香，又有些腻。
　　味道十分霸道。
　　她走进去，走到距离沈祭月两米的地方，停下。
　　少年依旧陷在浓重的黑暗里。
　　那些触手像是嗅到了什么一样，兴奋的挥舞着。
　　许沫沫只能看到他那双冰冷的金色瞳孔。
　　他在暗处静静的审视她。
　　靠得近了，那股奇特的香味更浓郁了。
　　许沫沫几乎可以肯定，这股香味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少校和以前相比，似乎确实有些不同了。
　　但是哪里不同，她又有些说不上来。
　　只是这股味道，让她本能的觉得有些危险。
　　“少校……”她试探着小声叫了一声。
　　率先回应她的，是两根触手。
　　它们从地下爬过来，缠上了她的小腿。
　　触手冰凉柔韧的皮肤紧紧贴着她温暖的小腿，一点一点的，试探似的往上爬。
　　许沫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似乎察觉到了许沫沫的不适，那些触手倏得一下，又缩了回去，乖乖的环绕在沈祭月身旁。
　　沈祭月微微侧脸，安抚般的抚摸了一下那些触手，然后，控制着触手，一根、一根，的，摆在她面前。
　　“挑吧。”
　　少年的低哑的嗓音里透着一股奇特的漫不经心，问：“你想要哪一条”
　　许沫沫有一瞬间的不敢置信。
　　她看着整整齐齐的摆在自己面前的八根触手，简直不敢相信沈祭月会答应得这么随意。
　　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问：“真的给我吗”
　　“嗯～”
　　黑暗中传来淡淡的鼻音，“拿到触手就滚。”
　　许沫沫那颗浸泡在喜悦中的心脏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轻轻扎了一个小孔，酸涩的液体从里面弥漫出来，让她的心脏跟着抽动一下。
　　可是她太开心了。
　　她梦寐以求的触手就摆在她面前供她挑选，每一根都那么健壮，都那么新鲜。
　　那股酸涩刚冒出来，立刻就被喜悦淹没了。
　　快得她甚至来不及反应。
　　她蹲下去，仔细观察几根触手。
　　甚至她伸出手一根一根去测量。
　　她认真挑选的时候，那双金色的瞳孔就在上面，静静的审视着她。
　　终于，她挑中了最粗壮的一条。
　　她小心翼翼的问：“这根可以吗”
　　沈祭月：“你确定要它”
　　他语气有些不对，许沫沫以为他不乐意，连忙到：“其实别的也可以。少校，你想给我哪条我都可以。”
　　她不挑了。
　　但是沈祭月并没有为难她。
　　锋利的指甲冒出来，在触手根部干脆利落的划了一下。
　　整根粗壮的触手，活蹦乱跳的从他身上剥离出来。
　　许沫沫连忙扑过去，抱住了那根触手。
　　空气中，那股奇特的香味更浓郁了。
　　几乎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浓烈。
　　混着鲜血的味道，熏得许沫沫有些迷糊。
　　她抱着触手，看着少年身上的伤口，有些迟疑。
　　她犹豫着，要不要帮他处理一下伤口再离开。
　　但是，少年一个冰冷的“滚！”字，让她有些低落的站起来。
　　她心里好像有很多话要跟沈祭月说。
　　例如，以后不要再受伤了。
　　例如，不要再畸变下去了。
　　例如，如果有机会，他们还能做朋友吗
　　例如……
　　可是，所有的这些话到了嘴边，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少校，很快就要彻底畸变了。
　　许沫沫不想看到沈祭月变成阿来那样，更不想看到沈祭月自杀，或者被其他人类杀死。
　　她垂下眼帘，抱着不停扭动的触手，低低的说了一句：“少校再见。”
　　也不敢再看他，转身就往外面走。
　　玻璃门依旧开着。
　　她抱着梦寐以求的触手，却并没有那么开心。
　　许沫沫并没有看到。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少年的左脸上的暗红色花纹突然开始生长。
　　像是藤蔓一样，她走一步，就多长一寸，
　　等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已经爬满了他半张脸。
　　就在许沫沫的脚步即将迈出玻璃门的那一刻，一根触手毫无预兆的伸出来，缠住了她的腰，直接把人拽了回去。
　　她的身体在半空中转了个圈，接着重重的跌到他怀里。
　　许沫沫连忙扶住他站稳。
　　抬眸，那张熟悉的却又陌生的脸，突兀的出现在她面前。
　　暗红色的花纹爬满了他半张脸，把他点缀的妖异又美丽。
　　她想起在梦境里见到的场景，漂亮的少年被黑色的粘液吞噬，只剩下一只金色的眼睛。
　　现在，那些暗红色的花纹，也几乎把他吞噬干净了，同样只剩下一只金色的眼睛。
　　可是，现实中的沈祭月并不像梦境中的那样，说不管她在哪儿，他都能找到自己。
　　两根触手强硬的掰开她的手。
　　她怀里抱着的触手趁机从她怀里跳出去，掉到地上，扭动着找到伤口断裂的地方对齐，迅速融合，重新回到了沈祭月的身上。
　　“我的触手！”许沫沫心痛的喊了一声。
　　得而复失的愤怒让她凶巴巴的质问沈祭月：“少校，你答应了给我的触手的！”
　　少年凉凉的翘了一下嘴角，凑得更近了。
　　那双金色的瞳孔里，看着她的眼神冰冷而失望。
　　他说出的话也同样的冰冷。
　　“真是令人失望啊，”他叹息一声，“你接近我，就只是为了这跟触手吗”
　　许沫沫愣了一下，心里突然轰然一声。
　　她想起袁琦博士对她的警告。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沈祭月了。”
　　许沫沫看着他，喃喃开口：“少校……”
　　“呵。”
　　沈祭月低下头，暧昧的凑到她的耳边，用气音说道：“想要我的生殖腕，是要付出代价的，可怜的小蘑菇，你准备好了吗”
　　他身上的那股香味更浓烈了。
　　熏得许沫沫有些迷迷糊糊，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了。
　　许沫沫呆呆地问：“什么……什么代价”
　　

第64章 【Chapter 64 】
　　【 64 】
　　那股奇特的香味无孔不入。
　　浓稠得几乎液化。
　　许沫沫觉得自己像是泡在了那股味道凝成的水里， 每一个毛孔都浸透了那股味道。
　　她晕晕乎乎的，身体也变得轻飘飘的，像是那天晚上， 喝了一杯酒的感觉。
　　沈祭月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连许沫沫自己都忘了，自己刚才问过什么。
　　她呆呆地看着，沈祭月的连靠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
　　何楠走出地下室，拿着许沫沫签过名的文件准备回去复命。
　　上面写的东西， 许沫沫不明白意味着什么，可是何楠再清楚不过了。
　　畸变指数到99%， 沈祭月属于人类的理智和情感已经几乎溃败，道德观和其他相关观念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生物本能会占据高位， 控制他的行为和思想， 而沈祭月， 正处于发。情。期……
　　何楠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拿出通讯器， 拨通了某个号码：“喂，谢处长吗我是第一实验室的何楠，许沫沫刚签署了《风险告知书》， 现在和实验体00S待在一起……”
　　——
　　地下室里。
　　缠在许沫沫身上的触手越来越紧。
　　她的身体， 紧紧地贴在沈祭月的身上。
　　触手几乎把她整个人都裹了起来， 然后，托到半空中。
　　悬空双腿悬空带来的不安全感， 让她下意识的抬起双手，抱住了沈祭月的脖子。
　　他顺势低头，两人的唇若即若离， 呼吸交缠。
　　“少校……”许沫沫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
　　她说话的时候，唇不小心蹭到了他的。
　　沈祭月身体一僵， 伸出手捧住了她的脸……
　　许沫沫看着少年陌生的模样，心脏砰砰的乱跳着。
　　少校要干什么
　　她脑子里迟钝的想着。
　　正在这时，一根手杖突兀的出现在两人中间，将两人隔开。
　　紧接着，手杖就毫不留情的朝缠在许沫沫的触手上劈了过去。
　　手杖出现的同时，谢臻按下了控制器的某个按钮。
　　谢臻借机把许沫沫从触手堆里拽了出来。
　　直到被谢臻挡在身上，许沫沫才从那种诡异的香味中清醒过来。
　　她看到沈祭月站在那里，痛得触手在抽动。
　　但是他稳稳的站着，那双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死死的盯着谢臻和许沫沫。
　　谢臻冷笑一声：“瞿博士真是高看你了，竟然认为你有可能抵抗得了畸变的带来的兽性本能。”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高高在上的鄙夷和不屑，“不过又是一个畸变的怪物罢了。”
　　可是，沈祭月竟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长满触手的少年，微微侧脸看向谢臻，抬起伸出指甲的右手，用一种许沫沫从来没在他身上听到过的语调说：“原来是我亲爱的哥哥啊～”
　　地下室周围的小灯突然不知道被谁点亮。
　　周围不再漆黑一片。
　　少年那半张脸上的暗纹着昏暗的光线，显得更加妖异而危险。
　　金色的瞳孔里，是漫不经心的轻蔑，“你我同为一体，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吗”
　　许沫沫睁大了眼睛。
　　在他身上，她似乎看到了阿来的影子。
　　少校，真的要变成阿来那样了吗
　　谢臻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
　　他毫无预兆的突然动手，直接空间穿梭出现在沈祭月身边。
　　“你不配穿这件衣服！”
　　谢臻从手杖里抽出细剑，直接刺破了沈祭月身上的外衣。
　　那是特别行动处的制服。
　　两个人立刻缠斗到一起。
　　谢臻能毫无顾及的使用空间穿梭。
　　而沈祭月身上带着神经锁，不仅天赋被锁死，只能用**的力量和他打，谢臻还开了惩罚机制。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打斗。
　　一柄细剑钉死了一根触手。
　　就在第二根触手即将被细剑斩断的那一刻，许沫沫突然跑了出来，挡在了沈祭月面前。
　　谢臻连忙收手，剑尖还是划破了许沫沫的胳膊。
　　鲜血流出来，滴落到地上。
　　谢臻皱眉，看了她一眼，收回了细剑。
　　沈祭月也停了下来。
　　他站在那里，脸上是不屑一顾的傲慢。
　　谢臻拔起钉着触手的另一柄细剑，拉着许沫沫就往外走。
　　许沫沫回头，看着沈祭月孤傲嶙峋的背影，不放心的说：“少校……”
　　少年突然回头，金色的瞳孔里爬满了血丝。
　　他凶戾的大声骂道：“滚！”
　　许沫沫想说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她沉默着被谢臻带了出去。
　　地下室里安静了下来。
　　沈祭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他脸上的花纹似乎消退了一些。
　　他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就知道。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爱他。
　　——
　　许沫沫跌跌撞撞的被谢臻拉了出了实验室。
　　“上校……”许沫沫跟在后面，气喘吁吁的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谢臻没有回头：“特别行动处的宿舍。你暂时不能回实验室。”
　　“为……为什么”许沫沫不解。
　　谢臻依旧头也不会的说：“留你在实验室，你确定不会再跑去找他你真的想和……”
　　后面的话，谢臻没有说出口。
　　虽然不知道谢臻为什么没有把话说完，但是许沫沫还是不吭声了。
　　她还没有拿到触手，少校说，想要触手，她要付出代价。
　　想到这里，许沫沫终于迟钝的反应过来。
　　沈祭月根本就不打算给自己触手！
　　骗子！
　　沈祭月是个大骗子！
　　明明都已经说好的。
　　他之前从来没有说过，要他的触手，还要付出什么代价。
　　骗子……骗子……
　　少校是个骗子。
　　他一点都不好。
　　他就是邪恶人类，欺负蘑菇的坏东西。
　　她也要当一朵坏蘑菇，再也不讲什么朋友了。
　　许沫沫的心脏仿佛要炸开了，一股股酸涩直往上冲。
　　眼睛也好难受。
　　比之前还要难受。
　　酸涩胀痛。
　　不知道什么时候，谢臻停了下来。
　　他从怀里抽出一方雪白的手帕，递到她的面前。
　　许沫沫茫然的抬眸。
　　谢臻：“擦擦吧。”
　　许沫沫第一反应是擦什么。
　　下一刻，才意识到，眼前的一切不知为何变得朦胧起来。
　　像是隔着一层水幕。
　　有液体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流到她的嘴角，渗入其中。
　　咸咸的，涩涩的……
　　许沫沫茫然的抬起手，摸了一下脸颊。
　　是一滴透明的液体。
　　许沫沫如今是一朵见多识广的蘑菇了。
　　她知道，人类给这种液体取了个名字，叫眼泪。
　　她想，这具身体一定是坏掉了。
　　要不然，为什么眼泪会突然从眼睛里漏出来。
　　

第65章 【Chapter 65 】
　　【 65 】
　　许沫沫被谢臻送到了特别行动处接待处的宿舍里。
　　因为房间紧张， 她和陈瑶住了一间套房。
　　一起住的，还有两只奉命来保护她的小蚂蚁。
　　陈瑶是来支援A市的，平时很忙， 许沫沫很少在房间里见到她。
　　倒是两只小蚂蚁，天天粘在她身边，嘁嘁喳喳的跟她讲外面的各种消息。
　　许沫沫虽然没有出门，但是对面的情况还算了解。
　　在孢子爆发的第七天， 徐主任终于在他们找到的样本中，发现了杀死菌丝的方法。
　　不等A市的人们高兴， 大家就发现，这种新药的合成难度很高， 以A市的产能， 就算所有人不吃不喝， 所有机器全开， 一刻不停的生产， 也无法覆盖到所有被感染的人群。
　　A市只能向中心城求助。
　　在中心城的协调下，所有人类城市，包括中心城和其他四个卫星城， 所有的药厂暂停其他药物的生产， 全力生产A市所需的杀菌药物。
　　一旦生产出来， 立刻运往A市。
　　在第十天的中午，中心城的飞机第一个到了。
　　许呦呦翘着两根触角， 看着许沫沫的眼神里满是崇拜，“沫沫姐姐，多亏了你和少校哥哥找到的蚯蚓， 我听会长爷爷说，杀死的菌丝的成分， 就是从蚯蚓中找到的。”
　　“真的吗那太好啦。”
　　许沫沫听到自己帮上了忙，也很开心。
　　可是，许呦呦看着她，却说：“沫沫姐姐，你不开心吗”
　　许沫沫摇了摇头，道：“没有啊，我没有不开心。”
　　“可是，你看起来好难过哦。”许呦呦指着鲁鲁，“不信你问鲁鲁。”
　　鲁鲁在旁边用力点头，“沫沫姐姐的眼睛在哭。”
　　许沫沫抬起手，摸了摸眼睛。
　　是干的，这个身体没有漏水。
　　许呦呦小声问：“沫沫姐姐是在担心少校哥哥吗”
　　许沫沫一听，立刻鼓着脸反驳：“没有，我才没有担心他！”
　　她和沈祭月已经不是朋友了。
　　她才不会担心一个邪恶人类。
　　谢臻站在外面听了许久，直到这时才敲了敲门。
　　“一定是谢叔叔来了。”
　　他听见小蚂蚁欢快的脚步声传来，最后停在门口。
　　门开了。
　　“谢叔叔！”许呦呦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谢臻揉了一下他的头，走进屋子。
　　许沫沫和鲁鲁跟着走了出来。
　　看到谢臻，她喊了一声：“谢上校。”
　　谢臻“嗯”了一声，道：“住的习惯吗”
　　许沫沫点点头。
　　谢臻：“中心城的人马上就到了，我一会儿要去接待……”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迟疑，手杖轻点地面。
　　许沫沫也不催促，安静的看着他。
　　谢臻：“……你想去看看吗”
　　许沫沫眼睛微微亮了起来，“我可以吗”
　　谢臻：“如果你想的话。”
　　女孩子漂亮干净的眉眼弯了起来，“我想。”
　　谢臻也跟着满意的翘了一下嘴角。
　　嗯，很好，眼睛不哭了。
　　开始笑了。
　　——
　　迎接A市支援的地点就在特别行动处大楼的前面的空地上。
　　那里有整个A市最长最宽最直的一条路，路宽足足有一百米，只要清空路上的行人就能暂时充当机场。
　　许沫沫跟在谢臻身后，远远的就看见道路两侧人山人海，简直和九天前在防空洞D口的景象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那天所有人脸上带着的都是惊慌和绝望。
　　而今天，大家的脸上带着是，是感激和希望。
　　人群中，除了市政府、调度中心、特别行动处、监察处、城卫军、觉醒者协会，以及其他各单位的负责人之外，其他的全都是被孢子寄生，还没来得及得到救援的人们。
　　谢臻刚到就被特别行动处的人叫住了，对方贴在他耳边悄悄的说了一声什么，谢臻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突然远远的指了一个方向。
　　“你站那里。”
　　许沫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会长爷爷站的地方。
　　她连忙点头：“好。”
　　许沫沫带着许呦呦和鲁鲁跑到觉醒者协会的位置。
　　许灵渊看到他们，竟然也跟着皱了一下眉头，“孩子，你怎么来了”
　　不等许沫沫回答，小蚂蚁就替她说了：“是谢叔叔带我们来的。”
　　许灵渊还想说什么，远方突然传来飞机靠近的轰鸣。
　　许灵渊侧开身，让许沫沫和两只小蚂蚁走进去，叮嘱道：“站在后面，没事儿别露面。”
　　三小只都感受到了那股凝重的气氛，一起捂着嘴用力点头。
　　许沫沫不高，只有一米六多一点。
　　两只小蚂蚁还是小孩子，更矮。
　　三小只融入人群中，立刻就找不见了。
　　他们听着飞机的声音越来越近，远方的小黑点越来越多，最后排成了一条长长的黑线。
　　许沫沫看着逼近的飞机队伍，有些惊呆了。
　　中心城不是来送药的吗
　　怎么会出动这么多的飞机
　　而且是许沫沫从来没见过的那种超级大的飞机。
　　巨大的飞机轰隆隆的落地，展开的机翼几乎把道路全都塞满了。
　　同样大小的飞机，一架接一架的落地。
　　巨大的噪音震得许沫沫耳膜都要炸了。
　　她和两只小蚂蚁一起，互相捂着对方的耳朵。
　　不知道过了多久，飞机终于全都落了下来。
　　许沫沫松开手，听到周围的人用失真的声音在大喊着交谈。
　　“怎么来这么多大飞机！”
　　“据说是因为这两次灾难，A市的人口减员太厉害，中心城调过来人口进行补充。”
　　“啊你说什么”
　　“中心城调过来！补充！A市的！人口！”
　　“哦哦！我听到了！你说！送来的是什么人！”
　　“好像是从！基因计划！里挑出来的！”
　　“基因计划！”
　　许沫沫也听到了这四个字。
　　这具身体也是基因计划的产物。
　　她起了好奇心，想看看其他基因计划的产物和自己有什么不一样。
　　可是太矮了，站在人群中间，什么都看不见。
　　她有些急，但是会长爷爷让她不要往前面去，她不想违逆会长爷爷的叮嘱。
　　想了一会儿，她悄悄伸出一缕菌丝，从人群中钻出去，找到最前面的一个人，钻进了他的身体。
　　对方毫无所觉。
　　许沫沫顺利的借助了他的眼睛，“看”到了前面的场景。
　　一架架巨大的飞机连在一起，看不见头，更看不见尾。
　　周围的人还在议论：
　　“这种大飞机，只有中心城才有，整个中心城一共才十架，这才全都出动了。”
　　“这一家飞机里，应该能坐两千人。”
　　“十架就是两万。”
　　“中心城大手笔啊，送来两万个‘基因计划’。”
　　人们议论纷纷的时候，最中间的一架飞机舱门打开了。
　　从里面带头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
　　深刻的法令纹和下垂的嘴角，昭示着他的严肃和不容违逆。
　　许沫沫在沈祭月的记忆中见过他。
　　他叫张钊。
　　A市这边的各单位负责人连忙迎了上去。
　　他们离得太远，说的什么没人能听清楚。
　　倒是旁边有人说话：
　　“张司令都来了！”
　　“张司令”
　　“对啊，城卫军总司令，五大卫星城包括中心城的城卫军都归他管。”
　　“这么大的人物。”
　　“可不是么。”
　　“那他旁边的那是谁”
　　站在张钊身边的，还有一个头发半白的女人。
　　女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看起来慈祥而又干练。
　　此刻，张钊正向大家介绍她。
　　从张钊对待她的态度来看，这个女人的身份更加特殊。
　　飞机下，张钊：“容我为大家介绍，这位是‘基因计划’的负责人，魏文书魏博士。”
　　魏文书面带微笑的点点头。
　　A市这边也一一开始介绍。
　　“这位是A市杜市长。”
　　“这位是觉醒者协会许会长。”
　　轮到谢臻的时候，张钊率先开口，“这位不用介绍，我们在中心城的时候认识，谢副处长，啊不对，现在是代处长了。”
　　谢臻脸上带着完美的微笑，换了一只拿手杖的手，微微弯腰伸出手去：“张司令。”
　　张钊没有伸手，反而对着魏文书道：“魏博士，您知道他是谁吗”
　　魏文书笑着摇了摇头。
　　“陈秘和谢博士的长子。”张钊解释道。
　　魏文书眼里闪过一抹惊讶，忍不住看向谢臻的双腿。
　　她伸出手，“你好，谢处长，你爸爸是个纯粹的科学家，我很敬仰他。”
　　谢臻神色如常的转身，和魏文书握了握手。
　　简单的寒暄过后，张钊让人先把成箱的药物搬下去分发给还没得到治疗的人群。
　　在人群的欢呼声中，杜市长带头，激动的鞠了一躬：“我代表整个A市，向诸位致谢。”
　　张钊把他扶起来，道：“我们这次来A市，除了药物之外，魏博士还带了另一份大礼。”
　　虽然在场的人全都已经得到了消息，但杜市长还是十分捧场的问：“请问，是什么”
　　魏文书道：“我想大家都已经得到消息了，我就不卖关子了。”
　　她拍了拍手。
　　十架飞机的舱门同时打开。
　　一排排十八九岁，穿着统一服装的年轻人整齐划一的走了出来。
　　他们下了飞机，立刻排成一排。
　　训练有素，青春朝气，每一个看起来都那么的健康，美丽。
　　魏文书道：“他们都出自‘基因计划’，一共两万名，每一个都是由我亲自挑选的，不管是智商，三观，还是身体素质，都是优中选优，用以补充A市在此次灾难中折损的优质人口。从现在开始，他们的身份ID，就属于A市了。”
　　虽然早就得到了消息，可当大家看到这么多诞生自“基因计划”的优质人口的时候，还是免不了震惊。
　　要知道产自“基因计划”的人类，是中心城的宝贝。
　　以前中心城都是几百几百，多了也不过是几千人的往卫星城分配。
　　这次竟然一出手就是两万人，而且还是由魏文书亲自挑选的最优秀的两万人，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大手笔。
　　就算A市这次人口锐减，急需补充人口，也可以从其他卫星城往A市拨人。
　　犯不着送来这么多中心城的心尖尖。
　　杜市长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中心城下了这么大本钱，必定要从A市收回更大的利益。
　　他慎重的问：“请问张司令，魏博士，需要A市做什么呢”
　　魏文书：“不久之前从中心城来A市的许沫沫，据说觉醒了天赋，却没有任何畸变的迹象，你们称她为‘曙光’。我需要她加入‘基因计划’。”
　　

第66章 【Chapter 66 】
　　【 66 】
　　第二天， 许沫沫坐上了前往中心城的飞机。
　　临走之前，会长爷爷和谢臻单独和她见了面。
　　他们两人并不希望许沫沫离开A市。
　　那个对许沫沫充满恶意，同时又神出鬼没的Queen的老巢大概率就在中心城。
　　净化派的主要势力也在中心城。
　　中心城的局势远比A市要复杂。
　　他们担心许沫沫应付不来。
　　但是魏文书和张钊亲自过来要人， 还送来了两万名基因计划的优质人口，他们没有借口不放人。
　　就算这次不放人，到了明年，许沫沫年满二十周岁， 按照法律，她也是要参加基因计划的。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A市需要中心城和其他卫星城的药物支援。
　　他们只能合作。
　　最后谢臻拍板， 许沫沫必须送过去。
　　但是，必须由他们安排信得过的人全程保护。
　　那两只小蚂蚁显然不合格了， 他们应付不了中心城复杂的局势。
　　中心城这边答应了。
　　谢臻说， 这个可靠的人选， 他来安排。
　　但是第二天， 许沫沫是独自一个人上的飞机， 身边并没有谢臻承诺的可靠的人选。
　　飞机上，除了中心城的人之外，还有许多刚好年满二十岁， 二十五岁， 三十岁， 三十五岁的年轻女性。
　　只不过这些女性被安排在后面的普通座位，而许沫沫， 和张钊，魏文书等人，坐在前面的头等舱。
　　许沫沫之前只坐过一次直升机。
　　但是直升机飞得并不高。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万米高空。
　　飞机穿过洁白厚重的云层， 来到对流层。
　　金色的阳光洒下来，穿透层层叠叠的云朵， 美丽的不可思议。
　　许沫沫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趴在玻璃窗上看着外面的世界。
　　那么美丽，那么神秘。
　　旁边的魏文书换了个位置，坐到她身边，看了一眼窗外，道：“我记得，你以前就很喜欢往下看。”
　　许沫沫愣了一下，抿着唇没吭声。
　　听起来，魏文书对真正的许沫沫很熟悉。
　　可是她并没有这具身体全部的记忆，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就不回答了。
　　魏文书也不介意，顿了一下，继续：“你小时候总想着跳下去，说，云朵这么厚，像是厚厚的棉花堆成的床，跳下去整个人就陷进去了，一定很舒服……”
　　许沫沫看着窗外厚厚的云层，觉得以前的许沫沫说的对。
　　那些云朵真的好像厚厚的棉花。
　　这时，飞机前面的扬声器里突然传来乘务员的声音：
　　“飞机进入危险空域，此空域有变异鸟类出没，请乘客系好安全带，不要在机舱内来回走动，保持冷静。中心航空将尽全力保证所有乘客的生命安全……”
　　许沫沫愣了一下，低头正要检查自己的安全带，一双手突然伸了过来。
　　魏文书帮她检查了一遍安全带，确保没有安全隐患，这才系上了自己的安全带。
　　她理所当然的做完这一切，抬头就看见许沫沫用一种无辜而又茫然的眼神看着自己，似乎在询问什么。
　　魏文书梳理了一下耳边的鬓发，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飞机像是撞上了什么，机舱传来一阵剧烈的抖动。
　　“魏博士！”张钊从后面匆忙赶了过来，“您没事吧”
　　魏文书：“我没事，发生什么事了”
　　“遇见变异鸟群了。”张钊看了魏文书和许沫沫一眼，“你们没事就好，我已经让人去处理了，不用担心。”
　　两人又说了几句目前的情况，许沫沫没再仔细听，扭头继续看向窗外。
　　不知什么时候，一大群乌鸦大小，黑乎乎的鸟类从云层中飞出来。
　　它们像是感应到了人类血肉的吸引，扑棱着翅膀冲着飞机撞上来，直接撞得血肉模糊，粘在窗户上，下一秒又被飞机周围强大的气流吹干净。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变异鸟类终于散了。
　　飞机重新变得平稳。
　　大家松了一口气。
　　许沫沫看着云层透过的金色的阳光，沉思。
　　刚才，她似乎看到了一对巨大翅膀的剪影。
　　这对翅膀闪电一般掠过，翅膀下面，是属于人类的躯体。
　　变异鸟群并没有给飞机造成太大的损伤。
　　很快，乘务员就告诉大家，中心城快到了。
　　飞机穿过一层又一层的云雾，终于，许沫沫看到了传说中的中心城的样子
　　——那是一座巨大的，高高的悬浮在云层之上的城市。
　　钢筋水泥组合而成的建筑密密麻麻的伫立在一个巨大的圆盘之上。
　　圆盘下面，是一个精密的、不知名的、倒立的锥形结构。
　　它像是传说中的神明居住的地方，云雾缭绕，金光普照。
　　和灰突突的A市完全不同。
　　坐在后面的女性，尤其是刚满二十岁的女孩子，惊叹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就是中心城吗
　　哪怕早就知道中心城是悬浮在云上的天空之城，甚至许多人都在网络上或者电视上见到过中心城的全貌，但是亲眼所见带来的震撼，依旧是如此的强烈。
　　这是一座集齐了人类所有的智慧，建造而成的伊甸园。
　　一个女孩子惊叹道：“天呐，它到底是怎么飘浮起来的”
　　张钊解释道：“利用磁悬浮技术。”
　　他指着圆盘下面的锥形结构道：“那里，是巨大的电磁交互装置，还有各种陀螺仪等设备。”
　　他又指了指地下，“我们的正下方，是和中心城相呼应的地下设备。”
　　“中心城海拔4500米，在这个高度，可以避免所有的地面生物，海洋生物，绝大部分的鸟类以及病毒细菌的袭击。”
　　“这里，是人类的伊甸园，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张钊展开双臂，“欢迎大家来到中心城。”
　　安全，在这个世界，是多么奢侈的渴望。
　　可是进入中心城，所有人就都能得到庇护。
　　那些第一次来的女孩子们，激动了起来。
　　可是很快，她们就又冷静了下来。
　　中心城再好，也不属于她们。
　　她们只是来配合基因计划的，等完成任务，就要回到充满危机和死亡的A市去。
　　一个女孩子用渴望的眼神看着张钊，问：“张司令，我们能永远留在中心城吗”
　　“当然可以。”张钊解释道：“如果能做出卓越的贡献，或者和中心城中的市民结婚，成为合法夫妻，十年以后，就可以得到中心城的户籍。”
　　这些女孩子们的眼睛亮了起来。
　　张钊满意的看着大家，尤其是那些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女孩子。
　　这时，许沫沫突然问了一个和户籍毫不相干的问题。
　　“请问，如果地面的装置被破坏了怎么办”
　　随着这个问题，热切的空气瞬间一冷。
　　所有人，包括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魏文书都抬眸，朝许沫沫看了过去。
　　许沫沫被大家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下意识道歉，“对不起，我不太懂，但是地面上那么多的异化生物，地面的装置不会被这些异化生物破坏吗”
　　张钊看着她，没有回答。
　　安静了几秒钟后，魏文书给了她答案：
　　“五大卫星城存在的意义，就是拱卫中心城下方的磁悬浮装置。”
　　许沫沫心里轰然一声。
　　一滴眼泪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
　　原来，沈祭月，谢臻，万重山，小蚂蚁，陈开，瞿博士，那个抱着婴儿的母亲，那个领养了婴儿的男人，那个再次领养了婴儿的女人……他们所有所有的人，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拱卫中心城吗
　　

第67章 【Chapter 67 】
　　【 67 】
　　飞机绕着中心城巨大的圆盘飞了几圈， 把速度降低，然后缓缓落到城市中央的机场上。
　　下了飞机，立刻就有城市摆渡车进来， 直接把所有人从机场送到了一座巨大的白色建筑群面前。
　　许沫沫看到了一行金灿灿的大字
　　——基因计划繁育中心。
　　许沫沫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旁边有人看见，问她：“你怎么了”
　　许沫沫小声回答：“我有点冷。”
　　问她的那个人笑道：“这里海拔太高了，确实很冷，不过进去之后就不冷了， 里面全年恒温，非常舒服。”
　　许沫沫抿着唇点了点头。
　　张钊把大家送到繁育中心门口， 就离开了。
　　魏文书站在门口看向大家，“诸位， 接下来将由我亲自带领大家参观繁育中心， 为大家讲解此项工程对人类的伟大意义……此前参观过的可以申请直接回休息室， 不过我依然建议， 大家都来参观一下， 毕竟五年过去，我们又有了新的发展。”
　　她说完，问：“有人申请吗请举手。”
　　没有人举手。
　　魏文书满意的笑了， “很好， 大家请随我来。”
　　许沫沫跟着魏文书， 和所有人一起，踏进了这座美丽神圣的白色建筑。
　　里面， 是最适宜人类生存的温暖湿润的空气。
　　魏文书：“从大家走进来的这一刻，你们的身份就不再是女人，而是更伟大的繁育者。人类优质的基因将由你们传递下去。”
　　“繁育中心主要分为供体区， 受体区，教育区， 育婴区，观察区，检验区等区域。不同分区之间由内部轻轨连接，二十分钟就能完成一次内部循环。”
　　“我们先从教育区开始参观。”
　　顾名思义，教育区就是接受教育的地方。
　　一群人跟着魏文书乘坐轻轨来到了教育区。
　　在这里，许沫沫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类幼崽。
　　他们坐在教室里，认真的听台上的老师讲课。
　　每一个看起来都又健康又聪明又漂亮，胸前还带着小小的胸牌，上面写着自己的编号。
　　下课了，他们看到魏文书，甚至还甜甜的喊魏奶奶。
　　许沫沫眼前好像有朦胧的记忆一闪而过。
　　四五岁的许沫沫，似乎也曾经这样喊过魏文书。
　　“这些孩子将在中心内成长到十二岁。
　　年满十二岁，就会送出去，和其他自然出生的孩子一起继续接受教育。”
　　说完，魏文书道：“接下来，我们参观育婴区。”
　　紧挨着教育区的就是育婴区，隔着玻璃墙，许沫沫看到无数个小婴儿躺在婴儿床上，正在玩自己床上挂着的彩色小玩具。
　　两个育婴师在婴儿床间不停的穿梭，给婴儿们喂奶，哄他们玩儿。
　　距离许沫沫最近的一张婴儿床上，许沫沫看到床头上贴着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同样写着每个婴儿的编号，只是多了两个：
　　【繁育编号：Y210357】
　　【供体编号：G4276】
　　【受体编号：S48225】
　　许沫沫觉得有些奇怪。
　　刚才在教育区看到的那些人类幼崽，好像Y打头的编号，只有五位数。
　　不等她想明白，就有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脚步匆匆的走过来，趴在魏文书耳边快速的说了一句话。
　　魏文书听完，皱眉，问：“数据是多少”
　　说完，她立刻又改口，“一会儿再说。”
　　然后，她转身，朝着大家道：“抱歉，有些事情需要我处理，参观只能暂停了。接下来由我的助手崔博士带领大家进行基因筛查，并安排休息室，结束之后大家可以自行参观。”
　　说完，魏文书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那个工作人员留了下来。
　　她应该就是崔博士。
　　她说：“大家排好队，准备好身份ID，我们要去检验区了。”
　　许沫沫跟着大家也队伍里去，被崔博士拉了出来。
　　她说：“你不用检验。”
　　许沫沫眼神里带上询问。
　　崔博士皱眉：“没人跟你说过吗你是曙光，已经定好了，是供体。”
　　说着，不等许沫沫开口，她就叫了一个更年轻的工作人员过来，“小李，你带她去休息室。”
　　小李是个看起来和许沫沫年龄相仿的女孩子，脸圆圆的，模样很可爱，表情却很少年老成。
　　她有个非常美丽的名字，叫李静安。
　　李静安带着许沫沫去了供体区的休息室。
　　这是一间很小的房间，只有二十平左右，除了一张床，就只有一个小小的卫生间。
　　许沫沫想，看来中心城也没他们说的那么好。
　　其实，她一路上都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她还没有拿到沈祭月的触手，肯定不能在中心城耽误太久。
　　她想找机会逃跑，可是一路下来，她有点绝望了。
　　中心城的防卫非常严密，到处都是穿着制服的城卫军。
　　而且就算能跑出去，她又该怎么离开中心城呢
　　她又不会开飞机。
　　唯一的一条路，好像真的是尽快完成基因计划的任务，让他们把自己送回A市。
　　李静安把许沫沫送到休息室之后，给了她一个手环，上面编号是G9547。
　　供体9547号。
　　许沫沫还沉浸在怎么才能尽快回到A市的幻想中，下意识的抬手。
　　李静安：“……”
　　她帮许沫沫戴上，突然道：“你好特别。”
　　“诶”许沫沫还沉浸在逃跑的幻想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静安说：“我也是觉醒者，天赋是绝对预判。可是，我好像没办法预判你。”
　　许沫沫直白的问：“你为什么突然和我说这些”
　　李静安笑了一下：“因为我是觉醒者啊。”
　　许沫沫更疑惑了。
　　这是什么理由
　　李静安道：“我是觉醒者，许会长昨天通知加入觉醒者协会的所有觉醒者，不管在何时何地遇见你，都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给你提供帮助。”
　　许沫沫听完，眼睛又开始变得酸酸胀胀。
　　她觉得这个身体可能真的要坏掉了。
　　她眼睛最近变得好爱漏水。
　　许沫沫决定相信她。
　　她问：“我好多事情记不得了，基因计划到底是什么我的任务呢生育幼崽吗”
　　她知道人类繁殖很麻烦的，女人要怀孕十个月才能生出一个幼崽。
　　太慢了。
　　十个月，她担心邪恶人类已经彻底畸变了。
　　她的菌床估计也没戏了。
　　李静安惊讶的说：“你连这都忘了”
　　许沫沫心虚的点点头。
　　幸好，李静安习惯了用过天赋来判断事情，不太擅长察言观色，没看出许沫沫明显的心虚。
　　她解释道：“基因计划是通过科学的手段，筛选出优质的卵子和精子，并且通过基因匹配，将不同的卵子和镜子结合，培育出最优秀的子代的人类繁育工程。”
　　“但是符合筛选条件的优质基因并不多，只有十分之一的人符合优质的标准，这部分女性被归类为供体，其他的女性被归类为受体。供体提供卵细胞，这些优质的卵细胞和精子结合之后形成受精卵，移植到受体女性体内，发育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可以取出，移植到人造子宫内长大。”
　　许沫沫听明白了。
　　她指着自己：“所以，我只用提供卵细胞就够了吗”
　　李静安点头：“是的，不过女性一生中的卵细胞是固定的，一般只有400—500颗卵细胞，一个月只排一颗。为了提高效率，会给你注射药物促进排卵，我们一次一般会提取几十颗到上百颗卵细胞，所以……”
　　她顿了一下，“所以，基因计划的女性年龄最高只有三十五岁，因为三十五岁之后，这些供体的卵细胞已经被取完了。”
　　许沫沫看着李静安脸上的表情，小声道：“你好像并不喜欢这样。”
　　李静安笑了一下，“没什么喜不喜欢的，只不过是被逼无奈的选择罢了。”
　　说着，她看向许沫沫。
　　眼前的女孩子看起来那么干净柔软，和这个残酷的世界格格不入。
　　她由衷的说：“真希望从你的卵子里培育出的子代，也能有你这样的能力，对畸变完全免疫。这样……”
　　她叹息一般的说：“……我们就都能解脱了。”
　　说完，李静安拿出笔，写下一串号码，“这是我的通讯号码，在繁育中心里，不管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只要我能办得到。”
　　李静安留下自己的号码后走了。
　　许沫沫躺在床上，看着手环上的号码发呆。
　　G9547。
　　是供体9547号的意思。
　　也就是说，如果每个供体都提供100颗卵细胞的话，那就有将近一百万个婴幼儿出生。
　　可是，她记得，那些婴儿的编码只到了二十一万。
　　那就是说，有将近八十万的卵细胞，都没能出生。
　　而二十一万的婴幼儿，到了受教育的年纪，编号又只到了五位数。
　　许沫沫意识到了这些数字背后的某种可怕的真相。
　　她胸口胀得难受。
　　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有脚步声从她门前匆匆而过。
　　紧接着，她就听到有人敲门，“编号9547，我们里安保处。繁育中心有危险分子逃逸，请开门配合安保处排查。”
　　许沫沫站起来，打开门。
　　几名安保处的队员立刻闯了进来，把这间二十平的小房间检查了个遍，没有发现异常。
　　临走之前，一个队员说：“抱歉，你最重要的供体，我们必须负责你的安全。”
　　许沫沫说：“没关系。”
　　对方指了指她床头上的红色按钮，“这是警报器，直接安保处，如果有任何异常，请按警报器，我们会在十五秒之内赶到。”
　　许沫沫又点头说了谢谢。
　　安保处的人退了出去。
　　许沫沫锁上门，重新躺会床上。
　　她开始怀念第一实验室员工宿舍里的铁皮罐子，那里面装得家乡的泥土。
　　本来她有机会把罐子带来的，可是想也知道，这里到处都是监控，她不敢变成蘑菇去罐子里睡觉。
　　许沫沫把自己蜷缩起来，团成一个球，抱着自己的身体。
　　她想回家了。
　　回到密林里，再也不出来了。
　　人类的世界一点都不好。
　　人类也不可爱。
　　她讨厌人类。
　　正想着，她突然闻到一股极为浅淡的潮气。
　　这股味道有些熟悉……好像少校身上的味道。
　　许沫沫连忙从床上做起来。
　　她循着这股味道，走进了卫生间，打开了马桶盖。
　　她十分确定，味道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许沫沫盯着马桶盖看了一会儿，从旁边找到一个皮搋子，用把手的那一断往里捅了一下。
　　许沫沫愣了一下。
　　是软的！
　　

第68章 【Chapter 68 】
　　【 68 】
　　A市， 第一实验室。
　　谢臻的身影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地下室阴暗潮湿的空气里。
　　不久之前，这里因为许沫沫短暂的变得明亮温暖了一些。
　　可惜，现在又变回了以往的模样。
　　地下室的角落里， 一团黑乎乎的影子隐藏在黑暗中。
　　像是一个巨大的球体。
　　感应到外面有人，触手微微打开朝外面看了一眼，发现是谢臻，随即有不感兴趣的收了回去。
　　谢臻看到这一幕， 就忍不住冷笑，“你以为来的会是你的小蘑菇吗”
　　触手漫不经心的挥了一下， 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
　　谢臻并不在意，继续道：“她以后都不会来看你了。”
　　黑暗里沉默一秒， 响起少年满不在乎的嗓音：“无所谓， 你们还真以为我对她多有感情吗”
　　说着， 他充满讥讽的笑了一声：“我可是个即将失去人性的怪物哦。”
　　谢臻嗤笑一声：“欲盖弥彰。”
　　不等沈祭月发怒， 他立刻又接道：“她去中心城了。”
　　黑影僵硬了一下。
　　“没错， 只有她一个人。”
　　“你我都知道，Queen大概率就在中心城。”
　　“哪怕许会长通知了觉醒者协会的所有成员，给她提供所有帮助， 可是这些人是queen的对手吗如果真的到了生死关头， 他们又真的会牺牲自己保全她吗”
　　黑暗中，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问：“为什么让她去谁让她去的”
　　谢臻：“我。”
　　谢臻：“城卫军总司令张钊亲自来接的人。”
　　谢臻：“如果你没忘记的话， 你，我，还有……我们都是被他‘流放’到A市来的。”
　　黑暗中， 触手蠕动着缓缓打开，露出一双金灿灿的瞳孔。
　　少年俊美妖异的脸出现在谢臻面前。
　　他问：“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谢臻：“让你去中心城保护她。”
　　“哈哈哈……”
　　少年大笑， “我”
　　一根触手指着他自己，“一个畸变指数99%的怪物”
　　谢臻：“我也觉得太荒谬，不过除了你，还有第二人选吗或者，你放心第二个人选吗”
　　沈祭月再次陷入沉默。
　　那双金色的，冰冷得完全不似人类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谢臻，充满了审视和敌意。
　　谢臻从怀里掏出一个控制器，手一挥，控制器划出一道银色的弧光落到沈祭月脚边。
　　“如果你愿意，就捡起它。”
　　“至于怎么把你送去中心城，我来想办法。”
　　谢臻说完，就不再说话。
　　他拿着手杖站在原地，安静的看着他。
　　既不催促，又不劝说。
　　沈祭月看着那个控制器，眼神闪烁。
　　可是，一根触手还是伸了过去，卷起了那个控制器。
　　谢臻露出满意的笑容，“等我的消息。”
　　说完，他的身影就从地下室消失了。
　　沈祭月垂着眼睑看着手里的东西，八根触手重新抬起，把他整个人裹了起来。
　　真没出息。
　　他在心里骂自己。
　　一个只想要自己触手的感情骗子，他为什么要关心她的死活。
　　不对，他才不是关心她的死活。
　　他只是不能让“曙光”出意外。
　　毕竟，她是人类目前最大的希望。
　　——
　　看到谢臻出现的时候，袁琦博士泡在营养液里的脑袋气得几乎要从培养皿里跳出来。
　　他那双凸起的眼球充斥着血丝，看着谢臻，像是要咬他一口。
　　“许沫沫是我的实验对象，谁允许你把她送给魏文书那个老妖婆的！”
　　他简直要气炸了。
　　神秘的菌丝，神秘的神血，菌丝和神血之间的关系，这么多这么多的谜团的答案说不定就在许沫沫身上。
　　谢臻这个混蛋，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把许沫沫送给了魏文书！
　　一个搞配种的，能搞出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谢臻一句话打消了他的怒气，“你可以带着沈祭月一起回中心城。”
　　袁琦博士瞬间熄了火儿。
　　他嘟囔着：“我回去有什么用政府不会允许我插手繁育中心的事情的。”
　　谢臻：“这件事情我帮你搞定，只要你带沈祭月回去。”
　　袁琦博士看着谢臻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谢处长，我很少有看不透的人，但你是一个。”
　　谢臻翘了一下嘴角，“我的目的很简单，我要让沈祭月回中心城，保护许沫沫。”
　　他垂眸看着培养皿中的袁琦博士，语调一如既往的优雅：“您应该知道，我和沈祭月情感互通，我不可避免的收到他的影响，对许沫沫有特殊的感情……”
　　袁琦博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笑一声：“算了吧，你这话也就只能骗骗沈祭月那个脑子缺根筋的笨蛋，骗我，呵。”
　　谢臻但笑不语。
　　袁琦博士想了想：“如果你能让政府同意我插手许沫沫的研究，我可以带沈祭月回去。”
　　谢臻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走了。
　　他离开实验楼，来到院子里。
　　看到了那个石碑。
　　石碑上“给文明以岁月，给时光以生命”的字迹依旧鲜红。
　　仿佛瞿博士的鲜血依旧在上面流淌。
　　谢臻看着这两行字说了一句：“难得我说了真话，怎么就没人信呢”
　　说完，他笑了一下，点开手环，发了一条消息出去。
　　“请帮袁琦博士争取到参与对‘曙光’研究的权力，他会带沈祭月回中心城。在此之前，请您尽量保护好她。母亲。”
　　——
　　中心城，繁育中心。
　　许沫沫戳了戳马桶里面。
　　里面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软软的，被她一戳，就往里面缩。
　　她又戳了戳，里面的东西又往里缩了缩。
　　许沫沫想起刚才安保处的人的话，不知道这里面的东西算不算“有任何异常”。
　　或许是和沈祭月身上的类似的味道让她放松了警惕，许沫沫没有选择按下警报器，而是蹲下来冲着马桶小声说：“你是什么呀出来让我看看。”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我不会吃掉你的。”
　　马桶里面毫无动静。
　　许沫沫只有又拿起皮搋子的把手处往里捅。
　　这次她用了点力气，似乎把里面的东西捅疼了，咔嚓一下，把手断了。
　　许沫沫“呀”了一声。
　　安保处的人似乎没走远，听见里面的动静立刻敲门，“许小姐，发生什么事了您还好吗”
　　许沫沫连忙道：“我没事。”
　　安保处的人并不相信，“请您再开一下门。”
　　许沫沫只好把皮搋子扔进马桶里去开门。
　　安保处的人进来目光又把屋子巡视了一遍，没有发现异常，这才问：“刚才我在外面听到您‘呀’了一声，怎么了”
　　许沫沫指了指马桶里的皮搋子，说：“我不小心把这个弄断了。”
　　安保员看到搁在马桶里的皮搋子静默了一秒钟。
　　看许沫沫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这么一个看起来娇娇嫩嫩的小女孩，拉的屎这么难冲吗，不仅把马桶堵了，还把皮搋子弄坏了。
　　安保员清了清嗓子，“我看看。”
　　说着，他就走了进去。
　　许沫沫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他按了一下冲水按钮。
　　意外发生了。
　　水流顺利的冲了下去，一点没有被堵塞的痕迹。
　　许沫沫说：“已经好了。”
　　安保员点点头，退回门外。
　　临关门的时候，他又交代一句：“以后这种事情我们可以代劳。”
　　通马桶什么的。
　　“皮搋子弄断的时候还是很危险的。”
　　许沫沫连忙点头。
　　关上门，她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小男孩的嗓音从身后传来，“你还挺仗义的嘛，和其他人不一样。”
　　许沫沫回头。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站在房间中央，身上湿漉漉的，和沈祭月一样，下半身长着类似章鱼一样的触手。
　　这个小男孩比许呦呦和鲁鲁看起来还小，但是眼神却比他们都凶，带着一股戾气。
　　许沫沫眨眨眼。
　　目光落到小男孩的触手上，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闻到了和沈祭月身上的味道一样的味道，原来是畸变方向一致啊。
　　都是触手怪。
　　“看什么看再看我杀了你！”小男孩注意到许沫沫的视线，压着嗓子威胁。
　　许沫沫没有在意，问：“他们要找的就是你吗”
　　小男孩冷笑一声，“除了我还有谁”
　　许沫沫不解：“他们抓你干什么”
　　小男孩皱眉：“你不知道”
　　许沫沫摇了摇头。
　　小男孩鄙夷道：“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许沫沫不好意思的说：“我今天刚到这里，什么都不知道。”
　　小男孩走过去，伸出触手，拉住她的手腕看了一下，“G9547……确实是刚来的。”
　　等触手松开，许沫沫默默的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手腕。
　　她还记得，刚才小男孩应该是藏在马桶里。
　　也就是说，他身上的水都是马桶里的水。
　　咦～
　　虽然蘑菇是腐生生物，但还是有点点恶心。
　　不过这种恶心被小男孩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他漫不经心的说：“他们抓我当然是为了销毁我咯。”
　　许沫沫擦手的动作顿住。
　　她问：“销毁”
　　小男孩一屁股坐到旁边的小桌子上，满不在乎的说：“对啊，销毁我，先注射神经毒素，接着往焚化炉里一扔，就销毁咯。”
　　说这些的时候，他甚至还在挥舞着双手比划着。
　　许沫沫呆了一会儿，问：“为什么要销毁你”
　　“因为我是残次品。”小男孩垂下来的触手摆动着，“你看我这么小就畸变成这样，而且除了拟态之外，没有觉醒任何天赋，肯定不合格啊，要销毁掉。”
　　说到这里，他突然又笑了起来，“不过我听说，不合格的小孩越来越多了，好多还在受体里，还没移植到人造子宫里，就已经开始畸变啦，没办法，他们只好把这些畸变的胚胎流掉，哈哈哈……”
　　许沫沫呆呆的听着。
　　小男孩以为她被吓到了，安慰她：“放心，你是供体，受体才会不停的流产，供体比较轻松啦，打针吃药提供卵子就够了，就是我听说提供卵子的时候也很疼，会用这么粗的针……”
　　小男孩伸出小拇指比划着，“扎到你的身体里，把卵细胞取出来。”
　　许沫沫看着小男孩依旧没有说话。
　　小男孩被她看得有些烦了。
　　他从桌子上跳下来，不耐烦的说：“看在你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份儿上，我就不杀你了。”
　　说着，他往卫生间走去。
　　许沫沫眼睁睁的看着他变成了一只完全体的章鱼，挥舞着八条腿，往马桶上爬去。
　　“等一下。”许沫沫叫住他。
　　“干什么”章鱼脑袋转过来，凶巴巴的问。
　　许沫沫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章鱼呆了一下，继续凶巴巴的回答：“我没有名字，但是我有编号。”
　　一根触手抬起，上面是他的手环，“看到没有，这是我的编号，Y31573。”
　　“Y31573。”许沫沫喊了一遍他的编号，问：“你要去哪儿啊”
　　Y31573回答：“不知道，顺着下水道，游到哪儿是哪儿。”
　　许沫沫：“那你被抓到怎么办”
　　Y31573说：“抓到就抓到呗，反正每天都有小孩儿被销毁。”
　　许沫沫顿了一下，问出了那个她在心里想了好久的问题：“你不想逃出去吗”
　　Y31573愣了一下，反问：“逃出去逃哪儿去”
　　许沫沫：“逃出繁育中心……逃出中心城……逃出人类的世界！”
　　许沫沫想要从这里逃出去，可是她什么都不懂，根本不知道怎么逃跑。
　　她想找一个伙伴，可以相互帮助。
　　繁育中心的那些工作人员是肯定不可以的。
　　包括承诺了要帮助自己的李静安也不可以。
　　她或许会帮自己其他的忙，但是让她帮自己逃离繁育中心她肯定会拒绝——她甚至还在期待着她的卵子能有用。
　　可是许沫沫知道，她的卵子不可能有用。
　　现在，她觉得自己找到队友了。
　　编号Y31573想要从这里逃出去。
　　他和自己的目的是一样的。
　　许沫沫期待的看着他。
　　地上的章鱼慢慢的变回半人形。
　　小男孩看着许沫沫，那双戾气慢慢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茫然的神色。
　　“逃离……人类的世界”他讷讷的重复了一遍。
　　许沫沫点头：“人类世界外面，还有好大好大的地方，有绿色的植物，彩色的蘑菇，水里游的生物，天上飞的鸟，有蓝天和白云，还有花朵和微风……”
　　“骗子！”编号Y31573突然打断她，“这些生物都很危险，都想要吃掉人类！”
　　许沫沫：“可是，你不逃出去，很快就要被人类自己杀死了。”
　　“销毁！”编号Y31573纠正她。
　　许沫沫：“好吧，销毁。”
　　一大一小对视了一会儿，编号Y31573先臭着脸问：“你从哪里来的”
　　许沫沫：“……A市。”
　　“A市”编号Y31573有些意外，“是沈祭月在的那个A市吗”
　　许沫沫垂眸，“嗯”了一声。
　　编号Y31573反而来了兴趣，他兴致勃勃的问：
　　“你见过他吗”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和我一样，也长了好多触手吗”
　　“他是不是很厉害我听别人说，他是排名第一的觉醒者。”
　　“如果我能长大的话，会不会也变得和他一样厉害……”
　　说到这里，编号Y31573愣了一下，慢慢安静下来。
　　他很快就要被销毁了。
　　他不可能长大了。
　　许沫沫没注意到他的变化，忍不住开始发呆。
　　少校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回忆着遇见沈祭月之后发生的一切。
　　最后只剩下那个凶狠的“滚”字。
　　“骗子。”
　　许沫沫唇绷得紧紧的，说：“少校是个大骗子。”
　　编号Y31573立刻说：“哇，那可太酷了。”
　　许沫沫：“……”
　　许沫沫：“所以，你要不要和我合作”
　　编号Y31573 想了一下问：“等我们逃出去了，你可以带我去找沈祭月吗”
　　许沫沫一口答应：“我可以。”
　　“好，成交！”编号Y31573站起来就往卫生间走。
　　许沫沫连忙问：“你要去哪儿”
　　编号Y31573头也不回，身体变成章鱼。
　　他一边爬回马桶里，一边酷酷的说：“帮你探路。”
　　说完，整只章鱼就消失在马桶的下水口里了。
　　编号Y31573没有说自己什么时候回来，许沫沫只好蹲在马桶旁边等。
　　蹲得脚麻了，她干脆坐到地上。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她趴在马桶圈上睡着了。
　　直到哗啦一声水声，一根触手伸了出来，溅起的水花落到许沫沫脸上，她醒了过来。
　　编号Y31573从马桶里钻出来，“我帮你探好了，治疗区有一个厕所直接连着主下水管道，我们可以那里逃跑。”
　　许沫沫站起来，“我们现在就去。”
　　“不行。”章鱼触手拉住她，“那里平时不让进，只有需要治疗的繁育者才能进去。”
　　章鱼小小的眼睛看着许沫沫：“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是到打促排卵针的时候才能进去。”
　　许沫沫想了一会儿，拿起李静安留给自己的卡片，用休息室内的电话拨了过去。
　　“喂，你好，我是许沫沫……”
　　她软软的和李静安打招呼。
　　李静安愣了一下，连忙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我现在就过去。”
　　许沫沫连忙道：“不用不用，我就是想问问你，我什么时候开始打针啊”
　　李静安松了口气，道：“这个要看魏博士的安排，不过你应该是排在最前面的，我估计最快明天，最迟不会超过三天。不用担心，我们会在前一天晚上提前通知你的。”
　　“好的，谢谢，我知道了。再见。”
　　许沫沫立刻切断了电话。
　　电话对面的李静安：“”
　　许沫沫挂断电话，对编号Y31573 说：“最快明天，最迟三天。”
　　编号Y31573：“好，我再去探测一下，看看主下水管道通往哪里。”
　　说着，他又要往马桶里钻。
　　“等一下。”许沫沫连忙喊住他，“你还得看看，能不能找到降落伞。”
　　许沫沫这段时间混迹在人类世界里，跟着沈祭月和谢臻也学到了许多知识。
　　中心城海拔4500米。
　　她知道从这个高度跳下去，没有降落伞的话，肯定会摔成肉泥。
　　编号Y31573上课的时候讲过，他知道什么是降落伞，应了一声，消失在马桶里。
　　许沫沫于是开始等待。
　　第一天，没有人通知她。
　　第二天，还是没有人通知她。
　　第三天，她的房门终于被敲响了。
　　许沫沫连忙跑过去开门，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孩子面带微笑的说：“供体G9547，请跟我来。”
　　许沫沫心脏砰砰跳着跟了上去。
　　可是走着走着，许沫沫发现，他们走的方向不是Y31573说的治疗区的方向。
　　她忍不住问：“我们要去哪儿啊”
　　女孩子微笑着回答：“会客区。”
　　许沫沫：“去会客区干什么”
　　女孩子笑道：“到了您就知道了。”
　　许沫沫不问了。
　　会客区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走着走着，许沫沫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她感觉到了。
　　那股味道。
　　不是编号Y31573 的那种类似的味道。
　　是许沫沫见沈祭月最后一面的时候，在他身上闻到的那股奇特的香气。
　　她在这里又闻到了。
　　可是，少校怎么会在这里呢
　　见许沫沫停下了脚步，女孩回头问道：“供体G9547。怎么不走了”
　　许沫沫看向那个女孩子，问：“你闻到了吗”
　　女孩子愣了一下，问：“什么”
　　许沫沫：“香气，很奇特的香气。”
　　女孩子用力嗅了嗅，“没有啊。什么味道都没有。”
　　许沫沫“啊”了一声，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
　　人类说，如果一个人特别想要什么东西，就会出现错觉。
　　一定是她太想要邪恶人类的触手了。
　　可是越走，那股味道越清晰，越浓烈。
　　许沫沫忍不住又问了一遍，那个女孩子还是说自己什么都没闻到。
　　许沫沫只好继续往前走。
　　最后，两人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许沫沫觉得自己不光是嗅觉出现了问题，听觉似乎也出现了问题。
　　她竟然听见了袁琦博士的机械音。
　　“……我对许沫沫对畸变的免疫能力也很感兴趣，在她的本体上我没找到切入点，或许研究她的子代确实是一个可行性比较高的方向。沈祭月你知道吧谢臻的‘弟弟’，陈岚和谢归璨的孩子，基因非常非常优秀，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把两人的基因匹配一下，看看能生出什么样的子代……”
　　女孩子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魏文书的声音：“进来。”
　　房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许沫沫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看到了什么！
　　一条粗壮的，活力满满的，新鲜的触手！
　　

第69章 【Chapter 69 】
　　【 69 】
　　那根触手也感觉到了许沫沫。
　　它被关在一个带有密码锁的玻璃盒子里， 放在会议桌上，兴奋的扭动着身子，吸盘贴在玻璃盒内壁上， 一双黑溜溜的小眼睛朝着许沫沫的方向看过来。
　　许沫沫心脏砰砰砰的剧烈跳动着。
　　这一瞬间，她在脑海中想象了无数种可能，自己如何把触手抢走，然后逃离这里。
　　魏文书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让许沫沫坐过来，接道：“袁琦博士， 人你已经见到了，怎么样我们繁育中心没有虐待她吧”
　　盛放袁琦博士的脑袋的培养基就和沈祭月的触手并排摆在一起， 身边是助理何楠。
　　袁琦博士：“呵呵， 没有， 你们养得很好。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魏文书微笑：“您请说。”
　　袁琦博士：“我需要提取一些许沫沫的菌丝组织。”
　　魏文书伸出手， 做了个“请”的手势。
　　何楠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具， 走到许沫沫面前。
　　许沫沫的注意力依旧在触手身上。
　　她心不在焉的伸菌丝，结果菌丝也被触手吸引了，不受控制的往触手的方向飘。
　　何楠只好抓住一缕， 剪下来一截。
　　许沫沫微微疼了一下。
　　她甚至没有感觉到， 和触手尖尖上的黑色小眼睛对视。
　　它急切的在玻璃盒子里爬来爬去， 触手尖尖不停的摇摆，似乎有什么话想和她说。
　　可是现场的人太多了， 她不能伸出菌丝去听听它到底想说什么。
　　何楠把剪下来的菌丝收好，袁琦博士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魏文书也叫了两个人进来，把装着沈祭月触手的玻璃盒子抬了起来。
　　许沫沫一看， 蹭得一下站起来，问：“你们要带它去哪儿”
　　魏文书微笑：“去提取里面的精子， 看看和你的基因匹配不匹配。”
　　“可是……可是……”许沫沫有些急了。
　　她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就算有Y31573 的帮助，也有很多地方进不去。
　　万一这些人把触手放到这些地方怎么办
　　许沫沫一急，竟然真的让她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可是，少校的触手很凶的，会杀人，你们碰到它会很危险！”
　　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袁琦博士听见，随口插了一句：“对，触手比沈祭月本人还危险，你们提取精子的时候要小心，多看看我给你们的实验报告，不过单独麻醉一条触手的实验我没做过，没有资料给你们参考……”
　　许沫沫眼巴巴的瞅着袁琦博士。
　　终于，在她期待的目光下，他说出了她最想让他说的那句话：“不过你们可以让许沫沫试试，触手认得她，对她很有好感。”
　　许沫沫连忙扭头去看魏文书。
　　魏文书被她期待的目光看得有些疑惑。
　　她问：“你想操作吗”
　　许沫沫用力点头。
　　魏文书没有说话。
　　沈祭月的危险性她是知道的。
　　她拿起桌上袁琦博士给的报告，翻到触手那一页，上面赫然写着，在监察处，脱离本体的触手出于条件反射勒杀一名队员。
　　她思考了一下，点头：“取精的过程，你可以参与。”
　　——
　　许沫沫脚步发飘的回到自己的休息室。
　　刚才她临走之前，魏文书告诉她，让她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就开始打第一针促排卵针。
　　打完针，如果她没有不适，休息一下，就可以去提取生殖腕携带的精子。
　　许沫沫进屋，立刻反锁房门，跑到卫生间里，蹲在马桶旁对着下水口小声喊道：“Y31573……Y31573……”
　　哗啦一声，小章鱼从马桶里钻出来。
　　许沫沫连忙后退，避开了溅出来的水。
　　“干嘛！”
　　Y31573凶巴巴的问。
　　许沫沫完全不介意他的坏态度，一脸喜悦的和他分享这个好消息：“明天我就要去打针了！”
　　Y31573 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古怪的“哦”了一声。
　　许沫沫有些疑惑，问：“你不开心吗”
　　“没有！”Y31573凶巴巴的反驳。
　　反驳完，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就是有点害怕。”
　　许沫沫问：“害怕什么呢”
　　Y31573对着两根触手，小声道：“我从来没有出过繁育中心……”
　　许沫沫想了一会儿，问：“你不是想去见沈祭月吗他的触手现在就在这里，你要不要去看看他的触手你们说不定可以聊一聊。”
　　Y31573眼睛一亮，“沈祭月的触手”
　　许沫沫：“对啊，他的每一根触手都有自己的意识，你的没有吗”
　　Y31573摇了摇头。
　　“啊”许沫沫也带着了一下。
　　她以为所有的小章鱼都有独立的触手呢。
　　Y31573说：“没关系，我长大了触手也会有独立的意识。”
　　许沫沫点头：“嗯，肯定是这样！”
　　两个人再次打成共识。
　　许沫沫又道：“那根触手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们明天逃跑的时候，要把它也偷走。”
　　Y31573：“我去偷！”
　　许沫沫：“我们现在都不知道它在哪儿，你要先找到它，然后告诉它是我让你带它走的，要不然它会杀掉你。它很凶很凶！”
　　许沫沫一脸严肃，用了两个“很凶”来强调触手的危险性。
　　Y31573有些不服气：“我也很凶！”
　　许沫沫：“你没有它凶，它杀过人！”
　　Y31573：“我也能杀人！我长大了比它还凶！”
　　许沫沫莫名被激起了胜负欲。
　　她绷着一张小脸，认真道：“你不可能比它还凶，它是沈祭月的触手！”
　　“为什么它是沈祭月的，我就不能比它更凶”
　　“当然是因为，沈祭月是最厉害的！”许沫沫斩钉截铁的回答。
　　哪怕是现在，在她心里，沈祭月也是最最厉害的人类。
　　虽然是骗子，坏蛋，邪恶凶残的蘑菇杀手。
　　可他还是最厉害的。
　　许沫沫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Y31573哼了一声，不服气的钻进马桶，消失了。
　　许沫沫也有些生气。
　　她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在脑海中幻想，等她拿到触手，就回到密林里去，再也不出来了。
　　反正坏蛋沈祭月自愈能力那么强，丢一根触手，很快就能长回来了。
　　想着想着，她又想起来那天，少年泛红的眼睛瞪着自己，凶狠的让她“滚”的那一幕。
　　她难受的抱住自己，缩进了被窝里。
　　为什么……明明她马上就要拿到自己梦寐以求的触手了，可是……为什么……她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的开心……
　　许沫沫慢慢的睡着了。
　　从下午一直睡到深夜。
　　整个繁育中心都安静了下来，正剩下走廊里的夜灯还在无声的工作着。
　　小小的休息室里，突兀的浮现出一抹高大的黑影。
　　这影子将近两米高，上半截是人类的形状，自腰以下，是粗壮的触手。
　　他无声的站在那里，垂眸看着床上的人。
　　她睡着了，走廊里的灯光透进来，隐约能看见少女恬淡静谧的睡颜。
　　就在不久之前，袁琦博士告诉他，要取他的生殖腕和许沫沫进行基因匹配，来换取他们两人回到中心城的机会。
　　他同意了。
　　一个是因为，这是目前他们能回到中心城唯一的方法。
　　还有一个原因……
　　这个原因，他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卑劣龌龊。
　　他想知道。
　　他和许沫沫的基因，匹配结果是什么。
　　如果匹配成功的话，繁育中心就会用许沫沫的卵子，人工繁育一个带有他们基因的孩子。
　　可是，这终归是他难以启齿的肮脏心思。
　　他不知道许沫沫愿不愿意。
　　他来问问她。
　　如果她不愿意，他就带她走。
　　沈祭月弯腰，准备唤醒她。
　　只是凑近了，却忍不住端详起她的脸了。
　　她睡得很熟，脸颊红扑扑的，模样十分可爱。
　　少女浅淡的呼吸带着体温扑到他脸上，暖暖的，痒痒的，是他最喜爱的温度和触感。
　　沈祭月突然想起来，那天，他的触手缠着她。
　　当时，他们的距离也是这么近，呼吸纠缠……
　　他的视线落到少女娇嫩水润的唇上。
　　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缓缓靠近。
　　他有些不顾一切的想着，想尝尝她唇上的味道，是不是也像闻起来那么暖，那么软，那么甜……
　　就在这时，她像是做梦梦到了什么，咕哝着小声说了一句：“……骗子……最讨厌少校了……”
　　沈祭月的身体瞬间僵住。
　　最……讨厌……他了吗
　　Y31573用了大半天的功夫，一个马桶一个马桶的爬出去找许沫沫说的触手。
　　终于，他在某间贮藏室里，找到了那个被关在玻璃盒子里的触手。
　　当他看到那根足足有好几米长，最粗的地方直径几乎有十几厘米的巨大触手的时候，默默的抬起自己的触手，在心里对比了一下。
　　他不情不愿的承认，自己确实打不过它。
　　他暂时不想和沈祭月的触手说话了，返回许沫沫的休息室，准备告诉她自己找到触手了。
　　但是，他刚从马桶里钻出来，就察觉到了危险
　　——房间里，有一个他完全无法比拟的强大存在。
　　他悄悄的钻出来，蹑手蹑脚的走到卫生间门口，探头往里看过去。
　　高挑俊美的少年站在狰狞的触手之上，正安静的看着床上的许沫沫。
　　下一秒，他就对上了一双冰冷的金色瞳孔。
　　Y31573用上了平生最快的速度，从地上一跃而起，重新钻进了马桶里。
　　他自信满满。
　　自己个头小，那只可怕的生物那么大，肯定钻进不来。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在脑海中闪完，一根粗壮的触手就跟着伸了进去，一把把他从里面拽了出来。
　　吧唧。
　　Y31573被扔到了卫生间的地板上。
　　马桶的水湿漉漉的撒了一地。
　　少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冰冷而杀气腾腾的声音问道：“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在这里”
　　

第70章 【Chapter 70 】
　　【 70 】
　　Y31573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金色的瞳孔， 狰狞的触手，还有那妖异的，状似某种植物的藤蔓爬满了他半张脸的暗红色花纹。
　　这些特征， 全都指向了一个名字。
　　Y31573颤抖着声音说：“你……你是沈……沈祭月！”
　　少年“哦”了一声，翘着嘴角，“你知道我”
　　“那太好了……”他微微弯腰，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不要让我问第二遍。”
　　Y31573咽了口口水， 彻底歇了逃跑的心思。
　　他抬起一根细弱的触手，露出自己的编号牌， 道：“我是这里的残次品。他们要销毁我。我要和G9547一起从这里逃出去。”
　　沈祭月能猜到， G9547指的应该是许沫沫。
　　他眉眼一沉， 问：“她不想参与基因计划”
　　“当供体要打针的， 很疼……”
　　沈祭月的表情太可怕了， Y31573 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消失在空气里。
　　沈祭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问：“你们准备怎么逃走有计划吗”
　　“有有有……”Y31573立刻把自己和许沫沫的计划毫无保留的说了一遍。
　　沈祭月听完， 哂笑， “靠你们， 是逃不出去的。”
　　Y31573愣了一下，不服气的反驳：“为什么”
　　沈祭月：“你知道下水管道通往哪里吗万一撞上城卫军怎么办到了城外， 遇见异化生物你们能活下来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Y31573哑口无言。
　　“可是……可是……”他可是不出来。
　　“这些问题我可以帮你们解决。”沈祭月突然道。
　　Y31573猛地抬头，双眼放光的看着沈祭月。
　　沈祭月：“除了这些， 还有别的难题吗”
　　“还……还有一个……”Y31573期期艾艾的说，“G9457说， 要带着你的触手一起逃，我找到了你的触手，但是那个玻璃盒子里上的有锁，我打不开……”
　　沈祭月直接告诉了他密码。
　　说完，他垂眸看了Y31573 一眼：“你的天赋是拟态”
　　能在人形和章鱼的形态之间自由转换，只有拟态的天赋能做到。
　　Y31573嗯了一声，有些沮丧，“除了拟态，我什么能力都没有。”
　　沈祭月没有理会他这句话，继续：“明天，你和小……G9547商量一下，申请把两件事的顺序调换，先把小八……我的那根触手放出来，它会自己去找你们。”
　　Y31573点头，问：“然后呢”
　　沈祭月：“然后你们就按照原计划进行。”
　　说完，沈祭月顿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遥远。
　　Y31573觉得，他好像在难过。
　　但是，他的语气依旧那么的冰冷平淡。
　　“不要告诉她我来过。”
　　扔下这句话，他的身影毫无预兆的消失了。
　　Y31573愣愣的环顾四周，又跑到外面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任何沈祭月存在过的痕迹。
　　就好像，他真的从来没有来过。
　　——
　　许沫沫被清晨明媚的阳光唤醒。
　　她昨晚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好不容易偷走了那根触手，在跑路的时候，她闻到了沈祭月身上那股奇特的香味。
　　她被沈祭月抓到了。
　　他要抢走她的触手，还说她是小偷。
　　许沫沫又气又委屈，也忍不住骂他。
　　他才是大骗子，她最讨厌他了。
　　后来的剧情，她就不太记得了。
　　可是早上许沫沫迷迷糊糊的醒来，又在休息室里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
　　她一瞬间甚至觉得，昨天的梦境是真的。
　　沈祭月真的跑到繁育中心抓自己来了。
　　她下了床，走到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小声喊：“Y3157……”
　　“哗啦”。
　　她编号还没说完，Y31573就从水里钻了出来。
　　他爬到地上，迅速从章鱼的状态恢复成人形，道：“我找到那根触手在哪儿了。”
　　许沫沫喜悦道：“真的吗太好了，我们来计划一下，怎么把它偷出……”
　　“我已经计划好了。”Y31573 打断她的话，把沈祭月的计划复述了一遍。
　　“哇，你好聪明呀！”许沫沫一脸惊叹。
　　Y31573有些心虚的撇开脸。
　　他没有把沈祭月来过的消息告诉许沫沫。
　　许沫沫从李静安那里问到了魏文书的办公室。
　　她在繁育中心的身份似乎有些特殊，听到她要去找魏文书，竟然没有人阻拦她。
　　她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魏文书的办公室外面。
　　她礼貌的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魏文书的声音：“进。”
　　许沫沫推开门，发现办公室里有好几个人，大家似乎在开会。
　　每一个人的脸上的表情，都十分沉重。
　　看到她推门进来，他们的眼睛亮了一下。
　　这种眼神，许沫沫十分熟悉。
　　和当初会长爷爷看她的眼神一模一样。
　　她想要离开了
　　她说：“我一会儿再过来。”
　　说着，她就要关门退出去。
　　“不用，进来吧，你可以听。”
　　可是，魏文书没有让她走。
　　她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空椅子，“你可以坐那儿。”
　　许沫沫只好在角落里坐下。
　　魏文书冲其他人道：“继续。”
　　这些人把视线艰难的从许沫沫身上收回去。
　　一个级别比较高的人拿着资料道：“……不光是我们繁育中心的胚胎畸变率在飞快上升，统计局给出的数据显示，民间自然繁育的胚胎的畸变率也在飞快上升，两者的上升速度是一样的……照这个速度下去，十年后，人类再也繁衍不出正常的后代了。”
　　他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视线还忍不住在往许沫沫身上瞟。
　　魏文书：“其他数据呢人类的畸变率有没有上升”
　　“我正要说这个……”另一个开会的人翻开文件，“也是统计局的数据，人类总体的畸变率在上升，畸变指数的平均上升速度在加快，畸变的平均年龄则在下降……总而言之，现存的正常人，越来越少了……”
　　“我这里也有数据……”这次说话的，是一个已经表现出畸变特征的觉醒者，“数据来自觉醒者管理协会。”
　　他没有翻开自己手边的文件，直接给出了自己的结论：“根据协会不完全统计，以往畸变指数达到100%才会彻底失去理智和人性的既定事实也出现了偏差——以A市特别行动处处长万重山为例，万重山彻底畸变的前一天还测过畸变指数，只有95%。万重山并非个例。协会统计出来的数据，觉醒者失控的畸变指数临界点，至少要再提前三个点……”
　　魏文书听完所有人的汇报，点点头：“我知道了。散会。”
　　开会的人拿起自己的东西，依次从会议室里离开。
　　等门关上，许沫沫才觉得，自己身上那些热切的视线离开了。
　　魏文书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到许沫沫面前，问：“刚才的内容，你都听明白了吗”
　　许沫沫点点头。
　　魏文书：“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许沫沫想了一下，问：“人类很快就要灭绝了吗”
　　“如果我们依旧找不到突破的话，”魏文书十分肯定的回答，“是。”
　　许沫沫不说话了。
　　魏文书：“或许，你就是这个突破。”
　　许沫沫摇了摇头。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
　　至少，他们以为的自己不是。
　　魏文书没有在意她悲观的态度，微笑道：“还是说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吧。”
　　许沫沫：“我想先处理触手，再去打针。”
　　魏文书：“为什么”
　　许沫沫抬眸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问：“不可以吗”
　　魏文书笑：“倒不是不可以，我只是想问问原因。”
　　许沫沫想了一会儿，说：“我想晚一点打针。”
　　魏文书：“……”
　　她呼吸一窒，不动声色的道：“可以。”
　　许沫沫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么轻易，一时有些不敢置信：“真的吗”
　　“真的。”魏文书问，“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啦。”许沫沫开心的站起来，“谢谢魏博士。”
　　魏文书：“不用谢，我一会儿和工作人员说一声，让她们把顺序换一下。”
　　“谢谢魏博士。”许沫沫又道了一遍谢，“那您忙吧，我不打扰您了。”
　　她开心的像只兔子，说完，脚步轻快的走了。
　　没有注意到，魏文书看着她的背影看了许久。
　　——
　　下午，许沫沫被叫到了实验室。
　　同一时间，Y31573也钻进了马桶，在下水管道里移动。
　　许沫沫换上了无菌服，戴上了口罩，进行了全身消毒。
　　繁育中心安排了几个经验丰富的工作人员协助她。
　　可是这些工作人员也很懵，她们的经验仅限于人类男性，对一条触手，她们也是第一次。
　　幸好有袁琦博士送来的“使用说明书”，上面详细的描述了如何从一根触手体内提取到章鱼的精荚。
　　精荚里是雄性章鱼的生殖细胞。
　　一路上，她们都在向许沫沫讲解，到时候如何如何操作。
　　许沫沫心不在焉的听着。
　　等到最后一扇门打开，她的心脏再次不受控制的砰砰跳动起来。
　　她梦寐以求的触手，就在那里，安静的等着自己。
　　触手也看到了她，在玻璃盒子里欢快的扭动着。
　　许沫沫走过去，对它说：“你一会儿乖一点哦，不要杀人。”
　　触手尖尖乖巧的点了点头。
　　旁边的工作人员：“……！”
　　竟然真的有触手能听懂人话，太不可思议了。
　　不过见触手这么配合，她们也放松了一些。
　　一开始知道触手会杀人的时候，她们全都怕得要死。
　　一个工作人员过去，背对着许沫沫输入密码，打开了玻璃盒子，然后立刻挪开，把位置腾给许沫沫。
　　那根触手一得到自由，立刻从玻璃盒子里伸出来，触手尖尖亲昵的缠上了许沫沫的手腕。
　　许沫沫摸了摸触手尖尖，软软的说：“我要取你一些生殖细胞，你乖乖的哦。”
　　触手尖尖缠在许沫沫的手上，又扭来扭去的点了点头。
　　许沫沫一边装作和触手尖尖说话，一边悄悄的放出菌丝，从断裂的伤口处伸进了触手体内。
　　她听到了触手尖尖扭扭捏捏的嗓音：“小蘑菇要摸我了呜呜呜，我要和小蘑菇生孩子了呜呜呜……”
　　旁边毫不知情的工作人员：“……”
　　真是见了鬼了，她们竟然从一条扭动的触手身上，看到了扭扭捏捏、羞羞答答、跃跃欲试种种复杂的情绪。
　　她们咳了一声，提醒许沫沫：“按照袁琦博士给的资料，第一步应该是……”
　　不等她们把话说完，一缕白色的物质就从触手某个位置冒了出来。
　　工作人员：“”
　　许沫沫：“……”
　　这么快的吗
　　

第71章 【Chapter 71 】
　　【 71 】
　　乳白色的精荚冒出来， 湿答答的挂在许沫沫的手上。
　　旁边的工作人员见状，连忙拿起收集杯过去，小心翼翼的把精荚转移到收集杯里， 然后锁进了低温箱里。
　　然后对许沫沫说，“好了好了，完成任务。”
　　她们都做好了打一场大战的准备，没想到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许沫沫看着工作人员脸上喜悦的表情， 也被弄得有点猝不及防。
　　本来她听“说明书”上的步骤，又是找到什么什么位置， 又是按摩之类的，以为会很麻烦。
　　她都已经想好了， 她一边弄， 一边用菌丝和触手讲话。
　　告诉触手， 一会儿Y31573会来放它走， 让它来找自己。
　　没想到， 她一句话没来得及说，精荚就出来了。
　　触手还在那里用一种害羞而且骄傲的语气说：“够不够不够我还有很多，都给你……”
　　工作人员抬起玻璃盒盖子， 看着许沫沫， 催促道：“快把触手放回去吧， 这些已经够了。”
　　许沫沫：“跟小章鱼走，到下水管道等我。”
　　她在心里极快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就连忙收回了菌丝。
　　她看着玻璃盖子合上。
　　触手被重新锁进了盒子里。
　　触手似乎没听明白，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看着许沫沫，在玻璃盒子里来回扭动。
　　样子有些急切。
　　可是许沫沫已经没有机会再和它说话了。
　　她被簇拥着离开这里。
　　看着在玻璃盒子里茫然而又急切的扭动的触手被缓缓关在门后。
　　工作人员按了一个红色的按钮， 喜笑颜开的看着许沫沫：“袁琦博士说，触手的活性能维持十天。十天之后， 沈祭月会长出新的触手，这根生殖腕就会彻底失去活性。”
　　许沫沫知道这一点。
　　她之前得到过非常小一截触手尖尖。
　　只不过她被监察处抓走了。
　　等她出来的时候，触手尖尖已经干瘪成了一层皮。
　　那种感觉，不像是触手尖尖死掉了。
　　更像是触手尖尖里蕴含的生命力，被某种力量凭空吸收了。
　　许沫沫怀疑，沈祭月只要还活着，就能不断从残肢中吸收营养，来维持身体的再生。
　　所以，她必须在十天之内吃掉触手，否则留给她的就又只剩下一层皮。
　　许沫沫觉得自己真是一朵坏蘑菇。
　　触手肯定不知道，她让它跟着自己逃跑，是为了能吃掉它。
　　她点了点头，指着那个红色的按钮问：“这个是什么”
　　“这是报警器，那根触手不是很危险嘛，怕它跑出来。这个可以监测到它，只要它离开玻璃盒的区域，就会触发警报。”
　　许沫沫：“……！”
　　那个工作人员又继续说：“一会儿就有人去提取精荚中的生殖细胞，去和基因库中的女性卵子进行匹配，如果他的匹配度比较高的话，可能需要你在触手失去活性之前，再收集一次精荚。”
　　许沫沫悬着一颗心点头：“好。”
　　“那，我们去治疗区”
　　治疗区，就是给供体检查身体，注射促排卵针，以及提取卵子的区域。
　　许沫沫又回答：“好。”
　　她跟着工作人员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按钮。
　　Y31573和触手千万不要被抓到啊。
　　——
　　不久之后，存放触手的房间里，小八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停止了蠕动。
　　它扭动触手尖尖，那双乌溜溜的小眼睛看向旁边的水龙头。
　　没有人，但是水龙头的开关竟然自己动了起来。
　　一股淡红色的“液体”从水龙头里流了出来，落到水池里摊成一摊。
　　然后，这摊“液体”蠕动着，露出两只属于人类的眼睛，最后变成了一个八九岁的，长着触手的人类小男孩。
　　Y31573走到玻璃盒前，对它说：“我是Y31573，许沫沫让你跟我走。”
　　小男孩十分谨慎，并没有直接打开盒子，甚至还问了一遍，“你听懂了吗”
　　触手尖尖顶着两颗黑色的小眼睛，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Y31573：“……！”
　　虽然许沫沫已经说过，沈祭月的触手有独立的意识了。
　　但亲眼看到，他还是觉得震惊。
　　他伸出触手，“我打开密码锁了，你要跟着我，千万不要乱跑。”
　　触手尖尖又点了点头。
　　Y31573在心里默念沈祭月告诉他的数字，一个一个的接连按了下去。
　　咔哒一声，锁打开了。
　　就在锁打开的瞬间，刺耳的警报声也响了起来。
　　Y31573个触手和触手同时僵了一下。
　　门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Y31573：“快跑！”
　　他一边喊，一边迅速的跳进水池里，转换成章鱼的形态钻进了水龙头。
　　触手紧跟其后，一下子从玻璃盒子里跳出来，像一只巨大的蚯蚓一样，跟在Y31573后面，触手尖尖也跟着钻进了水龙头里。
　　哐当一声，门被人猛地踹开。
　　安保队员端着枪冲了进来，看到空了的玻璃盒，还有一团暗红色的物质飞快的消失在水龙头里。
　　安保队员看了一眼头顶的监控摄像头，拿出通讯器：“触手逃逸，建议调取监控。”
　　——
　　许沫沫跟着一名工作人员来到治疗区。
　　她静静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人很多，基本上每一个人手腕上都戴着和自己一样的编码。
　　她们有的神色如常，有的却脸色苍白，满脸痛苦，有的则捂着肚子，裤子上有血迹渗出……
　　有人推着一个病床匆匆而过。
　　床上是一个女人，奄奄一息的样子，许沫沫看到了她的编号，也是供体。
　　她忍不住顿住了脚步。
　　带领她的工作人员解释：“她是最后一次取卵，出了点意外。”
　　许沫沫：“意外”
　　工作人员吓到许沫沫，措辞十分小心：“对，这种情况极少发生，促排卵针的不良反应主要是以头晕恶心，腹胀腹痛，下。体不规律出血这些为主……”
　　许沫沫心不在焉的听着。
　　她一边四处搜索着Y31573口中所说这卫生间，一边想着Y31573成功了没有。
　　工作人员发现了她的异常，问：“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许沫沫摇头，“我想去卫生间。”
　　工作人员指了指前面，“前面就有一个卫生间……”
　　不等她把话说完，警报声就响了起来。
　　许沫沫心头一喜，是Y31573成功了吗
　　紧接着，响起的广播就告诉了她答案：
　　【警报！警报！繁育中心有危险生物从下水管道逃逸，为了安全，请各位远离下水管道。】
　　许沫沫悄悄攥紧了拳头。
　　Y31573成功了！
　　她几乎要用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笑出来。
　　工作人员见她表情僵硬，以为她是被吓到了，连忙安慰她：“不用担心，安保队很快就能解决问题，我们暂时不要靠近水源就可以了……”
　　说着，她身上的通讯器响了起来。
　　她让许沫沫稍等，接通了电话。
　　对面是她的上级。
　　“许沫沫呢”
　　她回头看了一眼，许沫沫正四处张望。
　　她背过身，捂着嘴小声回答：“就在我旁边。”
　　“看好她。触手被Y31573救走了，Y31573在现场录音中说，是许沫沫指使的他……”
　　不等上级说完，她就连忙转身。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许沫沫就不见了。
　　她连忙上报：“她不见了！”
　　——
　　许沫沫趁着带领她的人不注意，溜进了人群里。
　　周围的人全都是女性，并且穿着同样的衣服。
　　许沫沫就像是一条鱼涌入了鱼群里一样，顷刻间消失不见。
　　她快步朝工作人员指的方向走去。
　　很快，广播的内容就又变了：
　　【编号G9547，编号G9547请注意，请立刻前往最近的服务台。】
　　【所有人请注意，如果遇见编号G9547，照片如下。请立刻和中心联系。】
　　大厅中央巨大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巨大的照片。
　　许沫沫扭头一眼，照片上的人正是自己。
　　周围的人也看了过去，开始四处张望，窃窃私语。
　　她连忙低下头，摘下手腕上的编号扔到地上，加快脚步朝前面走去。
　　远远的，她看见卫生间的标志，有人匆匆忙忙从里面出来。
　　她心头一喜，连忙跑了过去。
　　Y31573说，他会带着触手过来这里接她。
　　接过刚到门口，就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对不起……”许沫沫连忙低着头道歉。
　　“没事，你要上厕所吗现在太危险了，还是等一……”
　　被撞到的那个人的声音非常熟悉，许沫沫记得，是李静安。
　　她的声音突然顿住，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你是许呜——”
　　“嘘——！”
　　不等她名字说完，嘴巴就被许沫沫捂住了。
　　她把她按到墙上。
　　两个人的视线毫无阻碍的在半空中相遇。
　　此时，广播里还是响着：【所有人请注意，如果遇见编号G9547，照片如下。请立刻和中心联系。】
　　许沫沫压着嗓子，“小点儿声。”
　　李静安脸上是茫然的不可思议，不过依旧放低了声音，问：“你要逃跑为什么”
　　许沫沫：“我不能跟你解释。会长爷爷让你帮助我，你可以当做没有看见我吗”
　　少女的眼神干净而且诚恳，湿漉漉的看着自己，仿佛自己一说出拒绝的话，她就能立刻哭出来。
　　李静安讷讷的点了点头。
　　许沫沫立刻露出笑来。
　　“谢谢你，你相信我，我生不出来能免疫畸变的孩子的。”
　　许沫沫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
　　卫生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大家听到广播都离得远远的。
　　她推开隔间的门，一个马桶一个马桶的问：“Y31573，你在这里吗”
　　李静安看着她，表情有些古怪的问：“你想从马桶里逃跑”
　　许沫沫点点头，“Y31573说，这里的厕所直通主下水管道，可以离开繁育中心。”
　　李静安：“……”
　　她犹豫了一下，告诉她：“其实，你也可以从洗手池的下水口离开。”
　　许沫沫眼睛一亮，“真的吗”
　　李静安点头：“中心城是天空之城，没有地下水，唯一补充水源的途径是降雨。因此城内的水都是循环利用。马桶里的水和洗手池的水最终还是会汇聚到一起，从废水管道通到污水处理厂，经过净化之后重新利用。所以，每一条管道都是想通的，不过洗手台的下水管道比较细，没有马桶的粗……”
　　许沫沫连忙又跑到洗手台那里，对着下水口问：“Y31573，你们在吗”
　　没有人回应。
　　许沫沫把耳朵贴到洗手台上仔细倾听，似乎能听到下面有噼里啪啦的声音。
　　正在她疑惑的时候，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然后，脚步声在卫生间外面停了下来。
　　她听见有人说：“三队，你们去搜索那边的茶水房，卫生间四队负责。”
　　许沫沫心脏揪了起来。
　　她拍着洗手台焦急的催促：“快点啊，Y31573，你怎么还没来”
　　依旧没人回应，只是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更响了，听起来就像在脚下一样。
　　眼看着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立刻就要进来的时候，轰隆一声，洗手台被整个掀翻了。
　　Y31573从地下钻出来，露出一颗脑袋，“快跳下来！”
　　几乎是同时，安保队冲了进来。
　　他们眼睁睁看着，许沫沫跳进了下水管道里，从他们面前消失了。
　　安保队员看向李静安，质问：“你为什么不上报”
　　李静安想了一下，“她胁迫我。”
　　——
　　许沫沫逃跑的消息立刻就上报给了魏文书。
　　魏文书拿起电话：“立刻通知水资源管理局，切断繁育中心和外界的所有进水口和出水口。一定要找到她。”
　　她挂了电话，助理走过来，“博士，您放心，我们一定能找到她的。”
　　魏文书脸上的表情带着一股奇特的悲伤。
　　她看向自己的助理，苦笑：“你知道，她对我来说，不仅仅是‘曙光’，更是我的孩子。”
　　她三百多颗健康的卵子，只培育出许沫沫这一个成功的子代。
　　那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
　　幸好，许沫沫，Y31573，还有触手，三个生命貌似都是水生生物，在下水管道里如鱼得水。
　　除了水质有点脏，又有点臭。
　　她刚跳进下水管道里，触手就亲昵的缠了上来，热情的在她身上蹭来蹭去。
　　她一边顺着下水管道往下滑，一边能清晰的感知到触手的情绪。
　　它似乎非常激动，像是要跟自己说什么一样。
　　可是他们下滑的太快了，许沫沫被水流冲得头晕脑胀的，根本没办法说话。
　　没一会儿，水流突然断了。
　　三人飘浮在废水里，眼前是无边的黑暗。
　　发生了什么情况
　　触手在她怀里扭动，似乎要挣扎着出去，打破管道。
　　突然，水流又恢复了正常。
　　而此时的水资源管理局，惊讶的发现，他们刚切断的管道出现了故障，水流又开始重新流动了。
　　他们向上级反应。
　　这个消息又传给了张钊。
　　张钊一听，直接下了命令，“问水资源管理局的人，主管道通往哪里派几个人过去那里蹲守。”
　　他站起来，“跟我去趟中心实验室。”
　　很明显，管道的开关被人破坏了。
　　而有能力做这件事，同时有动机做这件事的人，除了沈祭月或者是谢臻，他想不到第二个。
　　繁育中心的下水管道连通的是城市的下水道。
　　几名城卫军站在下水管道出口的位置，骂骂咧咧的说着话：“这谁啊，真他妈的牛逼，竟然能想到从下水管道里出来。这么长的距离，憋也憋死了。”
　　“听说是觉醒者，你知道的，那些……人……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
　　“什么觉醒者”那人嗤了一声，“不就是人形的异化怪物吗也算……”
　　不等他说完，一根触手从他身后出现，直接扭断了他的脖子。
　　接着，一道残影闪过，几名城卫军僵在原地，然后齐刷刷的倒了下去。
　　这根触手，又无声无息的把尸体拖到了黑暗的角落里。
　　没一会儿，下水管道里就传来哗哗的急促水声。
　　繁育中心的废水从管道里飞快的涌了出来。
　　吧唧一声，一只半大的章鱼掉到了地上。
　　接着，是身上缠着触手的许沫沫。
　　“啊啊啊，你压死我了！”
　　许沫沫迷迷糊糊的，就听见Y31573的哀嚎。
　　她一低头，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Y31573 被自己压在身下。
　　“啊，对不起。”她连忙站起来。
　　Y31573撑起身子，变回人形，呸呸呸的吐出几口脏水，看着许沫沫不满的问，“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许沫沫想了一会儿，道：“我们要先找到降落伞离开中心城。你知道哪里有降落伞吗”
　　当然是沈祭月告诉过他！
　　Y31573：“我知道，我听别人说过。”
　　许沫沫开心的说：“那快点，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她要早点找到一个安全点的地方，吃掉大触手。
　　许沫沫抱着触手看了一会儿，和Y31573一起，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触手尖尖一直在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
　　许沫沫顺着它的视线一看，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
　　她问：“你在看什么呀”
　　触手尖尖连忙摇头。
　　许沫沫：“好吧，你有问题跟我说哦。”
　　触手点了点头。
　　等两人一触手走远，方才触手尖尖看的方向，有微弱的亮光在黑暗中闪了一下。
　　是觉醒者才会戴的手环。
　　微弱的亮光映出少年俊美妖异的脸，正是沈祭月。
　　手环上收到一条消息：【张钊来了，快回来！】
　　他给谢臻发了一条消息：“你来接她。”
　　消息发出去，他的身影也跟着消失在黑暗中。
　　

第72章 【Chapter 72 】
　　【 72 】
　　触手太沉了。
　　许沫沫抱着跑了一会儿就抱不动了。
　　把它放下来， 跟在自己身后。
　　中心城地下的通道里，一大一小还有一根触手，在快速的移动。
　　Y31573在前面领路， 目标是沈祭月告诉他的地址。
　　在中心城的外围，有一个逃生用品的商店，冒险者们经常光顾。
　　老板也是觉醒者，还是觉醒者协会的会员， 一听是帮“曙光”的忙，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许沫沫带着触手和Y31573来到了这家商店附近的下水道。
　　透过地面的下水道盖板， 能看到道路上车水马龙，还有匆匆而过的人群。
　　商店不远处， 就是中心城的出入通道。
　　中心城的居民也经常需要去地面获取物资和能源， 向政府申请通行证， 就可以凶通道离开中心城。
　　许沫沫和Y31573肯定申请不到通行证。
　　他们准备直接从上面跳下去。
　　就在他们准备推开下水道盖板， 从里面钻出来的时候， 许沫沫怀里的触手突然绷紧，摆出了明显的攻击姿态。
　　“小蘑菇，我们在这儿等你多时了。”
　　身后， 突然传来熟悉的嗓音。
　　许沫沫慢慢回头。
　　一高一矮两道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是两个女人。
　　高挑一些的， 看起来三十多岁， 长发卷曲，知性而美丽， 背后一对巨大的金属羽翼。
　　矮一些的年轻许多，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看着许沫沫的眼神带着奇特的恐惧和恶意。
　　Y31573 看到她们， 悄悄问许沫沫：“你认识她们”
　　许沫沫没有回答，轻轻的喊了一声：“孙……老师。”
　　视线看向另一个， 又喊了一声：“林悦。”
　　林悦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许沫沫，还是我赢了。我的预知没有错，你果然在这里出现了。”
　　许沫沫没有理她，重新看向孙晴。
　　光线透过下水道的盖板投射下来，在她的脸上眼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悦真是恨死她这副模样。
　　明明是在肮脏的下水道里，明明已经落到她们手里了，明明马上就要死了，为什么她的眼神还是那么的干净而且平静。
　　林悦催促道：“孙晴，不要和她废话，谢臻马上要到了。”
　　孙晴看她一眼：“你在命令我吗”
　　林悦一窒，“我没有，我只是担心……”
　　孙晴：“我有分寸。”
　　说完，她朝许沫沫伸出手，“走吧，小蘑菇，我不想对你动粗。”
　　她手刚伸出去，一直戒备着的触手就猛地抽了过去。
　　许沫沫连忙阻拦，“不要！”
　　触手现在没在沈祭月身上，肯定打不过孙晴的。
　　可是她的速度太慢了。
　　孙晴眉眼一冷，“不自量力。”
　　一道金属的光泽一闪而过，两片羽毛掉落。
　　随即，触手上也多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紧接着，许沫沫眼前一黑。
　　她被金属羽翼包裹了起来。
　　孙晴一把拽住许沫沫，翅膀一扇，闪电一般飞了出去。
　　触手被羽毛击退，见到许沫沫被抓走，曲起身体一弹，在下水道圆形的内壁上飞快跳跃，紧紧的追了上去。
　　Y31573看了林悦一眼，喊了一声：“等等我！”
　　然后迅速的变成章鱼的形态，钻进水里，也跟着追了上去。
　　——
　　中心研究所。
　　张钊坐在沈祭月面前。
　　他看着面前俊美妖异的少年，目光落到他半边脸颊上的花纹上，语气有些唏嘘：“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才十二岁。”
　　这样的语气，用他那张不近人情的脸说出来，显得十分的怪异。
　　沈祭月金色的瞳孔没有一丝情绪。
　　他淡淡的扯了一下嘴角，“是吗，我不记得了。”
　　“在那间你爸爸自制的实验室里，你的母亲和我一起进来，你的父亲跳窗跑了，只留下了你。”
　　沈祭月坐在椅子上，抬起一根触手，轻轻的支撑着自己的额头，眯着眼睛歪着头，模样慵懒而惬意。
　　他“唔”了一声，慢条斯理的说：“有点印象。”
　　张钊笑了一下，扯动脸上深刻的法令纹，继续：“第二次见面，是在讨论如何处理你和你哥哥姐姐的会议上，有人建议处死你，因为你是神血实验的产物，不过我投了反对票，建议送你们姐弟三人去A市。”
　　“那我似乎应该说一声谢谢。”
　　沈祭月抬了一下眼皮：“张司令来找我，不会是来和我叙旧的吧”
　　当然不是。
　　张钊基本上可以肯定是沈祭月在帮助许沫沫逃跑。
　　甚至不仅仅是沈祭月，谢臻也有参与。
　　只不过他没有证据罢了。
　　他到这里，就是为了拖住沈祭月。
　　A市那边，也有人会拖住谢臻。
　　许沫沫，觉醒者的曙光，必须掌握在他们的手里。
　　而他也接到消息，确定了许沫沫的动向。
　　他已经派人过去了，很快，他的人就会有消息传来。
　　张钊：“我和你父母是同学，和你母亲更是同事和至交好友，她太忙了，我代她来看看你。”
　　沈祭月眯着眼睛，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意听着。
　　畸变就是这么的奇怪，他身体里的血似乎彻底变凉了，听到这些人，这些话，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就仿佛……仿佛他们死在自己面前，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只有许沫沫。
　　只有靠近她的时候，他才能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
　　就仿佛，有两种力量在拉扯着他。
　　一种让他慢慢失去人性。
　　而另一种，在努力唤醒他的人性。
　　他心不在焉的听着张钊说话，右手的手指在左手的手环上有规律的轻轻敲击。
　　他也在等。
　　等谢臻的消息。
　　一边等，一边在心里念着，许沫沫……小蘑菇……许沫沫……小蘑菇……
　　念得多了，心脏里泵出的血似乎都重新染上了温度。
　　笃笃笃。
　　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张钊的副官。
　　副官附身到张钊耳边，轻轻说了一句：“司令，没找到人。”
　　张钊看向沈祭月。
　　少年似乎猜到了他听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灿烂起来。
　　紧接着，他的手环也响了起来。
　　是谢臻发来的消息。
　　沈祭月含笑垂眸，点开了消息内容。
　　只有四个字：“没接到人。”
　　沈祭月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小蘑菇失踪了。
　　——
　　许沫沫被孙晴拎着在狭窄的下水管道里飞快移动。
　　下水管道曲曲折折，每一次急转弯，金属羽翼都要在管道壁上划出一道刺眼的火花。
　　两人身后，触手锲而不舍的紧紧追着。
　　有一次转弯的时候，触手差一点就跳到了孙晴的翅膀上。
　　孙晴猛地一挥翅膀，无数的金属羽毛箭一般飞出去，在触手上划出一道道伤痕。
　　许沫沫看得心疼死了。
　　她朝着触手喊：“不要追……咳咳咳……”
　　剧烈的风冲进她的喉咙，她忍不住咳了起来。
　　哐当一声巨响。
　　一扇巨大的圆形盖子弹开，孙晴拎着许沫沫飞了进去，盖子又立刻盖上。
　　触手晚了一步，被阻在外面。
　　盖子里面一片漆黑，许沫沫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觉到孙晴带着自己拐了无数个弯，然后就一直在下坠，下坠……
　　不知道飞了多久，许沫沫头昏脑胀的听到机器的轰鸣。
　　她睁开眼，看到无数巨大的齿轮和庞大森然的机械结构在眼前飞快掠过。
　　孙晴又带着她飞了一会儿，来到一个隐蔽在机械迷城里面的建筑群外。
　　孙晴推开一扇门，许沫沫被她扔了进去，跌到一张简陋的床垫上。
　　孙晴收了翅膀，随后走了进来。
　　许沫沫看着孙晴，问：“孙老师，这里是哪里”
　　孙晴：“中心城下。”
　　她指着窗外，“看那里。”
　　许沫沫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隔着层层叠叠的机械结构，看到一个巨大的圆形设备。
　　圆形设备大得惊人，几乎有三分之一个中心城那么大。
　　上接望不到边际的金属圆盘，下接越来越狭小的倒锥形钢铁结构。
　　许沫沫心里浮现一个猜测，“这里是放磁悬浮设备的地方！”
　　孙晴：“是的，那个圆形的大金属球，就是磁场发生器。在这里，所有的电子设备都会失灵，甚至觉醒者的天赋也会收到极大的影响。”
　　许沫沫看着孙晴，乌黑的瞳孔里映出她的影子。
　　孙晴弯腰，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所以，不会有人来救你。沈祭月也不能。”
　　“可是……为什么……”
　　许沫沫不解。
　　如果说林悦想杀她，还能用预知来解释。
　　可是，孙晴是为什么
　　queen是为什么
　　孙晴蹲到她面前，伸出手，轻轻的摸了摸许沫沫的脸，温柔的帮她捋了捋散乱的发丝，柔声道：“因为你是被神选中的祭品。”
　　“神”许沫沫愣愣的重复一遍：“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孙晴微笑道：“我以前也不相信，不过queen的存在告诉我，我错了。”
　　她轻轻的托起许沫沫的脸颊，道：“很快……很快……你就能亲眼看到神了。”
　　说完，她猛的收回手站起来就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又停了下来。
　　孙晴没有回头，背对着她说，“小蘑菇，这是由神祈主导的物种的进化，谁也阻止不了。”
　　哐当一声，门被重新锁上。
　　孙晴独自一个人，在外面粗长，望不到尽头的金属通道上行走。
　　有穿着黑色罩袍的人看见她，纷纷低头避让。
　　她目不斜视的往前走，走过一个巨大的空间，一道人影背对着她站在那里。
　　“queen。”
　　孙晴右手握拳放到胸前，朝这人鞠躬行了一礼。
　　“人带回来了”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
　　“是的。”
　　“尾巴甩掉了吗”
　　“是的。”
　　“很好。林悦回来了吗”
　　“尚未，不过我交代过她谨慎一些，应该不会有问题。”
　　“等她回来，祭祀仪式就开始。”顿了一下，queen用一种奇特的带着蛊惑的声音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孙晴，你不是一直想亲眼见神一面吗这次，你就有机会窥见神的真颜。”
　　孙晴愣了一下，激动道：“谢谢queen！”
　　那间简陋的牢房里，许沫沫一遍又一遍的检查周围的环境。
　　这里与其说是一间房子，还不如说是一个四处漏风的笼子。
　　除了中间有一个床垫之外，里面空无一物。
　　许沫沫走到窗边，把头从金属栅栏中间伸出去往外看，是一根根比她的腰还粗的黑色电缆，像是某种巨兽的血管，为这个庞大的城市输送能源。
　　她看了看，就放弃了逃跑的计划。
　　她跑不出去，就算本体从这具身体里脱离出来，也无法顺着电缆爬出去。
　　许沫沫重新回到垫子上，抱着膝盖想办法。
　　queen会怎么杀掉自己。
　　烧成灰吗
　　还是扔到水里
　　扔到水里最好了，她不怕水。
　　可是queen应该知道自己不怕水，他们肯定不会把自己扔到水里的。
　　怎么办……
　　她会死在这里吗
　　少校……
　　她想起了沈祭月。
　　心里酸酸胀胀的，难受起来。
　　她还没有吃到触手。
　　她还……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胡思乱想着，房门又被推开了。
　　是林悦。
　　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黑色罩袍的人。
　　许沫沫不太想理她，看她一眼就又重新抱着膝盖垂着眼帘发呆。
　　林悦冷笑一声，“你很快就要死了。”
　　许沫沫：“哦。”
　　林悦：“在祭坛上，一点点被放干鲜血死去。”
　　许沫沫抬起眼皮看她一眼，疑惑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林悦脸上的表情出现一抹狰狞。
　　“我当然恨你！”
　　“在繁育中心的时候，我就恨你！”
　　“不管我表现得再好，魏妈妈永远只看你！”
　　“凭什么！”
　　“你告诉我，凭什么”
　　许沫沫：“可能，我是她的孩子吧”
　　林悦狰狞的表情有瞬间的皲裂。
　　她不可思议道：“就因为这个”
　　许沫沫：“我不知道，我也是猜的。”
　　在繁育中心的短短几天，许沫沫确实能感觉到，魏文书对自己的特殊。
　　林悦哈哈笑起来，“真讽刺啊，她自己主持的基因计划，说亲情无关血缘，自己却做不到。”
　　许沫沫想起那对收养了婴儿了男女。
　　她说：“很多人类不是这样的，有人会把别人的幼崽当做自己亲生的对待。只不过你比较倒霉，没有遇见这样的人类。”
　　林悦：“是啊，我比较倒霉。可是我倒霉是谁造成的！她创造了我，可她没有给我足够的爱，还剥夺了我享受父爱母爱的权力！”
　　许沫沫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悦突然用力掐住了她的脸，指甲深深嵌入她的脸颊，咬牙道：“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像是怜悯。
　　许沫沫确实是在怜悯。
　　她直言：“你说得对，我觉得你这样很可怜。”
　　她的怜悯没有任何的恶意，可听到林悦耳朵里，却充满了嘲弄。
　　她冷笑一声，“是啊，我是很可怜，不过很快，你就比我可怜了。”
　　她看着许沫沫，一字一字道：“这次，我会亲眼看着你彻底死掉，绝对不会再给你死而复生的机会。”
　　说完，不等许沫沫说话，就朝外面的人说了一句：“带去祭台。”
　　两个穿着黑色罩袍的人走了进来，一左一右把许沫沫架了出去。
　　临出门的时候，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扭头看了一眼。
　　钢筋构成的机械世界里，一根黑色的粗壮的电缆上，似乎有一双黑色的小眼睛一闪而逝。
　　

第73章 【Chapter 73 】
　　——文/珊瑚树
　　【 73 】
　　许沫沫被人带到了看起来像是某种大厅一样的巨大空间里。
　　她远远的看见， 高高的台阶上，摆放着一张巨大而且华丽的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戴着面具的人类。
　　离得太远， 许沫沫看不清楚那个人类到底是男是女。
　　孙晴站在这人的左侧，表情沉肃。
　　另一侧则是空着的。
　　台阶下面，整整齐齐站满了穿着黑色罩袍的人类。
　　许沫沫能感觉到，他们都是觉醒者， 但是罩袍下的身躯看起来却和普通人类一模一样，像是完全没有畸变一样。
　　这里的人， 除了孙晴，别人好像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畸变特征。
　　连孙晴， 在身份暴露之前， 也和普通人类看起来一模一样。
　　林悦带着许沫沫越过人群， 来到台阶正下方。
　　林悦行了一礼：“queen， 祭品已带到。”
　　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归位。”
　　林悦：“是。”
　　她后退一步， 站在了台阶下放的第一排。
　　许沫沫清晰的感知到，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飘了过来，笼罩在自己周围。
　　接着是queen的略带神性的声音：“许沫沫， 我们终于见面了。我一只在看着你。”
　　许沫沫目光平静的和TA对视， “一直”
　　“是的， 一直。”queen回答，“从你死而复生的那一刻起， 我就得到了神谕，把你带来这里，作为我神的祭品。为此， 我特地修了这座祭台。请看——”
　　许沫沫说着TA指引的方向扭头往后看了一眼。
　　人群中央的空地上，有一个巨大的圆形祭台。
　　祭台上， 镌刻着神秘莫测的复杂凹槽，组成了看不懂的花纹。
　　祭台很大，足够一个人呈大字形躺下还绰绰有余。
　　queen遥遥的伸出手，“请——”
　　许沫沫看向周围，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自己。
　　只要她一反抗，这些人就会一拥而上，亲手把自己按到祭台上。
　　隐约间，她又闻到了沈祭月身上那股香味。
　　许沫沫悄悄往旁边看过去。
　　这次，她和那双黑色的小眼睛直直对上了。
　　触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藏在粗长的电缆后面，正跃跃欲试。
　　许沫沫朝它微微的摇了摇头。
　　不要出来。
　　出来也没有用。
　　它只是一根触手而已。
　　救不了她。
　　queen注意到她的视线，正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好在孙晴突然开口，“queen，林悦在预知中，是我亲自动的手，对吗”
　　queen没有回答，笑着看向林悦。
　　林悦低头：“是的，是您亲手割断了许沫沫的脖子。”
　　孙晴：“那就让预知成真吧。”
　　queen：“可。”
　　孙晴展开翅膀，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走到许沫沫面前。
　　她扯着许沫沫，把她按到祭台上。
　　几道铁锁自动跳出来，锁住了许沫沫的手腕，脚踝，和脖子。
　　孙晴揪住她的头发，翅膀一挥，飞快的在脖子上划过。
　　许沫沫感觉到脖子上一凉，接着，温热的液体就从脖子那里流了出来。
　　许沫沫远远的看见，queen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TA戴着面具，双手抱在一起，朝着东方吟唱道：“祭品奉上，吾神降临。”
　　台阶下的所有人，包括孙晴，全都跟着面朝东方，用同样的姿态跟着吟唱出声：“祭品奉上，吾神降临。”
　　queen：“人类进化，我为主宰。”
　　“人类进化，我为主宰。”
　　queen说一句，其他人家跟着吟唱一句。
　　许沫沫听着这些人虔诚的膜拜，眼前的景象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鲜血从她的身体里不停的往外流淌，逐渐填满整个凹槽。
　　她的身体慢慢开始发冷。
　　好奇怪，她迷迷糊糊的想着，人类的体温下降之后，血不是会慢慢凝固，不再继续往外流了吗
　　可是这具身体里的鲜血，像是不受温度的影响一样，一直在汩汩的往外流。
　　终于，鲜血填满了所有的凹槽，复杂的图案绘制完成。
　　就在这一刻，一股强大到不可名状，让人只能顶礼膜拜，生不出任何反抗念头的力量降临了。
　　在场的所有人，甚至包括queen，在这一刻，全都变得大脑一片空白。
　　紧接着，他们的鼻腔，眼睛，嘴巴，耳朵里渗出鲜红的血迹。
　　然后，脑袋一歪，全都昏了过去。
　　许沫沫觉得自己又跌进了冰冷的深井里。
　　冰冷，黑暗，窒息……
　　四周都是粘稠的黑色液体。
　　这些黑色的液体不断的弥漫，缠住了她的四肢，身体，往她的口鼻里钻。
　　许沫沫用力挣扎。
　　可是她力量太小了。
　　她被越缠越紧，逐渐窒息……
　　这是什么
　　她的意识也在窒息之中渐渐消退。
　　像是要被某种生命吞噬掉一样。
　　不要……不要……不要……
　　少校救我……
　　许沫沫下意识在心里喊他。
　　她甚至忘记了，沈祭月不会再来救她了。
　　终于，这股黑色的粘稠液体占据了她整个身体。
　　里里外外，连一丝缝隙都没有留下。
　　包括她的颅腔。
　　她的子实体在那里。
　　许沫沫前所未有的惊慌起来。
　　下一秒，她的子实体就被这种黑色的粘液拽了出来。
　　粉色的小蘑菇，雪白的菌丝，全都从许沫沫的身体里被拽了出来。
　　她用力的挣扎，疯狂的挣扎。
　　可是她太弱小了。
　　哪怕长大了许多，还是太弱小了。
　　她根本挣扎不开。
　　她要被吃掉了。
　　她绝望的想着。
　　她没有吃掉沈祭月的触手，却要被另外的某种不知名的生命吃掉了。
　　就在她准备放弃的那一刻，她又闻到了那股奇特而熟悉的香味。
　　饥饿。
　　疯狂的饥饿撷取了她的所有意识。
　　这一刻，她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雪白的菌丝从漆黑的粘液中钻了出来，找到那根触手，伸了进去。
　　她只听到一声“小蘑菇，你怎么了”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或许很久很久，也或许只有一分钟，那团黑色的粘液消失了。
　　许沫沫被嘤嘤嘤的哭声吵醒，重新睁开了眼睛。
　　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尸体。
　　许沫沫闭着眼安静的躺在自己旁边，表情狰狞，脸色白得像是雪。
　　任何人一看，就能清楚的意识到，她身体里的血，被人放干了。
　　许沫沫，不，小蘑菇呆呆的伸出手，摸了摸许沫沫的脸。
　　好冷。
　　她的尸体已经僵硬了。
　　不对，手。她怎么会有手呢
　　小蘑菇低头，看到了一双属于人类的手。
　　雪白，细嫩，像是刚出生的婴儿的手。
　　她继续往下看。
　　还有胳膊，还有腿，还有……啊，没有脚。
　　她的脚那里，依旧是雪白的菌丝。
　　顺着菌丝继续看，她看到了哭声的来源。
　　是一根小小的，只剩下大拇指大小的触手尖尖。
　　触手尖尖在疯狂哭泣。
　　“哇呜呜呜——我被小蘑菇吃掉了，哇呜呜呜呜——小蘑菇好可怕，哇呜呜呜我要死掉了，哇呜呜呜——”
　　小蘑菇：“你……你别哭了。”
　　“……！”
　　哭声瞬间停住。
　　触手尖尖黑色的小眼睛和小蘑菇的视线对上。
　　“啊啊啊啊——！”它一阵尖叫：“你是什么东西你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不对，你为什么能听到我说话”
　　小蘑菇扯了扯连在触手尖尖身上的菌丝，说：“我是小蘑菇啊。”
　　触手尖尖不可思议的说：“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蘑菇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触手尖尖被这个事实震惊到了，它呆了一会儿，突然猛地扭过身体，羞答答的说：“你……你怎么都不穿衣服”
　　小蘑菇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光溜溜的。
　　她的菌丝似乎只能凝成新的身体，不能凝成衣服。
　　她需要找一件衣服穿上。
　　小蘑菇环顾四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queen，孙晴，还有林悦，这些人，全都昏了过去，四仰八叉的躺了一地。
　　她不想脱掉许沫沫的衣服，只能去脱这些人的衣服了。
　　小蘑菇抽回菌丝，凝成双足，赤着脚从祭台上走下来。
　　触手尖尖扭扭捏捏的，悄悄回头，看到少女裸露的背，还有修长的双腿。
　　只看了一眼，它就又连忙转身，害羞得不停的扭动着短小的身体。
　　许沫沫不知道触手尖尖在偷看自己，找到一个和自己身形差不多穿着黑色罩袍的女人，把她的罩袍扒开，脱下了她的衣服和鞋子自己穿上，顺手还拿走了那个女人的身份卡。
　　然后，她的视线落到戴着面具的queen身上。
　　是谁
　　这个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一直在看着自己
　　小蘑菇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摘下了他的面具。
　　是一个男人。
　　样子十分面熟。
　　可是许沫沫一时想不起来了。
　　许沫沫捡起了一片孙晴掉落的金属羽毛，用力朝着queen的脖子上划去。
　　叮当一声。
　　她手上的羽毛被打得偏了一下，羽毛只划破了queen脖子上的肌肤。
　　小蘑菇抬头，一股浓白的雾气飘了进来，接着是阿来嘻嘻的笑声：“啊呀呀，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雾气凝结成少年的模样。
　　阿来的视线落到小蘑菇身上，歪着头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小蘑菇知道阿来很厉害，她觉得自己可能打不过他，抓起旁边的触手尖尖就往外跑了出去。
　　阿来看到了她手里的那半截触手，忍不住说了一声：“有意思。”
　　不过他不知道她是谁，也懒得去追她。
　　他蹲到queen面前笑嘻嘻的看着那张面具下的脸。
　　他在心里猜测。
　　这又是queen的第几张脸呢
　　——
　　小蘑菇从祭台那里逃了出来。
　　她发现自己新的身体变得厉害了。
　　例如，她可以跑得很快，甚至还可以像觉醒者那样，抱着电缆往上爬。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充满了力量。
　　邪恶人类的触手果然很有用！
　　小蘑菇开心极了。
　　她很快就顺着电缆从地下爬了出来。
　　她推开下水道的盖板，从下面钻了出来。
　　中心城的人们从她身边走过，忍不住看她几眼，就收回了视线。
　　小蘑菇不知道他们在看什么。
　　不过她并不在意，怀里揣着触手尖尖，给自己制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试试能不能找到Y31573。
　　她答应了和他一起逃离中心城，不好意思抛弃他自己跑掉。
　　第二件事，她要回到那个商店，继续买降落伞。
　　可是，小蘑菇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
　　更不知道怎么去那个商店。
　　她决定找个人问问路。
　　她选中了路边的两个男人。
　　这两个人一直在看自己，而且一直在互相推搡着，说“你去你去”什么的。
　　看到小蘑菇朝他们走过来，两个男人的表情明显激动起来。
　　个子高一些的夸张的“嗨”了一声，“美女，你好……”
　　美女
　　是在喊自己吗
　　小蘑菇愣了一下，软软的问：“我想问一下，哪里能买到降落伞。”
　　“降落伞你要降落伞干什么”
　　两个男人没想到会听到这个问题。
　　小蘑菇照实回答：“为了出城。”
　　两个男人更惊讶了。
　　“你要出城你是冒险者小队的队员”
　　平时除了那些官方的武装组织，只有冒险者小队才有出城的需求。
　　可这个小姑娘长得这么美，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孩子。
　　又娇滴滴的，一看就没吃过苦那种。
　　既不像是官方的人，也不像是冒险者小队的成员。
　　小蘑菇：“只有冒险者小队才能出城吗”
　　矮个儿男人点头：“对。”
　　小蘑菇：“那我怎么才能加入冒险者小队”
　　高个儿男人连忙道：“加入我们啊！加入我们！我们正要招新队友。”
　　矮个儿男人背地里戳了戳同伴。
　　他们是想招人，可是眼前的小姑娘一看就没啥战斗力。
　　谈恋爱当然求之不得，可当队员，他们怕把命丢了。
　　这两人之间似乎矮个儿男人说了算，高个儿男人咳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小蘑菇明白了俩人的意思。
　　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
　　她只想离开中心城，回到密林里去。
　　“那，你们可以告诉我，哪里有卖降落伞的吗”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高个儿男人终究是抵挡不了美女的诱惑，“我带你去吧你一看就是第一次买，我怕老板宰你。”
　　小蘑菇笑起来，“谢谢你。”
　　人类当中还是有很多很多很好的人类的。
　　不像是沈祭月，那么坏，骗蘑菇。
　　小蘑菇跟着两人去买降落伞。
　　刚走了几步，前面的人群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小蘑菇再次闻到了那股奇特的香味。
　　她顺着味道看过去。
　　前方的楼上，玻璃被撞碎。
　　长满触手的少年从窗户里跳出来，轻盈的落到地上。
　　他的手里，还拎着一个戴眼镜，看着文质彬彬的男人。
　　男人背后长了一根毛茸茸的尾巴，明显也是觉醒者。
　　一段时间不见，少年脸上的花纹更繁茂了，映着金色的瞳孔，看起来妖异极了。
　　这时，整座中心城都响起了刺耳的警报。
　　【所有市民请注意！
　　中心研究所有S级要犯逃逸。名沈祭月，觉醒者，畸变指数99%，畸变方向八腕目，左脸上有暗红色花纹，八根触手少一根，只剩七根，请全体市民见到此人立刻远离。此人极度危险！极度危险！】
　　议论纷纷的人看着沈祭月瞬间安静下来。
　　可是沈祭月看都没看那些人一眼，拎着男人大步朝着小蘑菇的方向走了过来。
　　小蘑菇心脏差点停跳了。
　　她攥紧了掌心里的触手尖尖，感受着它在自己手里扭动。
　　完了。
　　她要被认出来了。
　　沈祭月能感应到自己的触手的。
　　可是，少年冰冷的目光只是从她脸上划过，没有丝毫的停留。
　　他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第74章 【Chapter 74 】
　　【 74 】
　　沈祭月就这么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没有一丝的迟疑。
　　他的身影快速的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过了许久，那股强烈的，压得人呼吸不畅的杀气才渐渐消散。
　　小蘑菇也猛地缓了口气。
　　她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掌心里， 触手尖尖在疯狂的扭动。
　　她伸出一缕菌丝和它相连。
　　触手尖尖：“啊啊啊啊小蘑菇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沈祭月感应不到我了我也感应不到他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小蘑菇呆呆的说：“他也没有认出我。”
　　是的，少校没有认出她。
　　没有认出她就是偷走他触手的小偷。
　　也没有认出，她就是他的小助理，被他欺负， 欺骗的可怜小蘑菇。
　　她心里一时有些空茫茫的，像是胸口破了个洞， 冷风在往洞里灌。
　　触手尖尖大叫：“因为你变了啊，你不是以前的许沫沫了， 你和以前长得不一样了！”
　　小蘑菇继续呆呆的说：“我和以前差别很大吗”
　　触手尖尖：“很大很大！你是个坏蘑菇， 沈祭月肯定是觉得你太坏了才不想理会你的。可是我是沈祭月的触手啊， 他怎么会感应不到我呢他难道不想要我了吗呜呜呜小蘑菇你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呜呜呜……
　　它在她的掌心里哭了起来。
　　小蘑菇也不知道。
　　她只隐隐约约记得， 自己要被那团黑乎乎的粘液吃掉了。
　　然后， 闻到了触手的香味，饥饿让她伸出菌丝，吃掉了触手。
　　她从触手身上得到了力量， 然后挣脱了那团黑乎乎的粘液……
　　等她醒来， 她就变成人类的样子了。
　　她一边听着触手的哭声， 一边听到周围重新响起人们纷纷的议论：
　　“他就是沈祭月”
　　“政府在干什么畸变指数这么高了怎么还把他放出来。”
　　“那个人是谁他要杀了他吗”
　　“这种危险分子，当初就应该直接处死。”
　　“好可怕， 赶紧把他抓起来吧。”
　　“……”
　　和她一起的一高一矮两个男人，也在议论：
　　“我靠，好强， 杨炜在他手里像个小鸡仔一样毫无反抗之力。”
　　“杨炜，我记得是A级的觉醒者吧天赋是影像回溯， 沈祭月抓他干什么”
　　“不知道，我只知道，肯定有大事发生了。”
　　小蘑菇一听那个人的天赋是影像回溯心脏就轻轻的跳了一下。
　　这个天赋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用处，沈祭月一定是用他的天赋来找自己的。
　　他会不会看到自己变成现在的样子，然后重新找到自己
　　哎呀，这样的话，他就会知道自己偷走了他的触手，然后……
　　小蘑菇越想越心慌，连忙问旁边的两个男人，“那你们还能带我去买降落伞吗”
　　高个儿一听，连忙道：“带带带，当然带啦，那些大人物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小蘑菇继续跟着他们往前走。
　　高个儿很健谈，一直在说话，“哎对了，我叫高远，这是我哥高飞，我们都是觉醒者，我D级，我哥比我强一点，C级，你呢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许m……”
　　小蘑菇下意识准备把“许沫沫”这个名字说出来，说了一半才意识到，她现在已经不在许沫沫的身体里了。
　　许沫沫已经死了。
　　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
　　高远和高飞睁着眼睛看着她，“许沫”
　　小蘑菇摇头，“不是沫，是蘑菇的蘑。”
　　她随口编了一个新名字。
　　高远立刻又放松下来，“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和许沫沫重名了呢。许沫沫你听说过吧她可是传说中的曙光，虽然是觉醒者，但是畸变指数为零，我们这些人能不能摆脱觉醒者的悲剧，全靠她了。”
　　“唉～希望这一天赶紧到来，一定要在我彻底畸变之前到来，到时候，我一定狂欢三天三夜，把全中心城的人都亲一口……”
　　许沫沫听着高远畅想着的美好未来，只能保持沉默。
　　许沫沫已经死了。
　　可她不能告诉他们。
　　许沫沫跟着高远高飞两兄弟，来到了一家户外用品专卖店。
　　这家点明显看起来没有Y31573指给她的那家规模大，只有一个小小的店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堆的到处都是。
　　高远和高飞兄弟两个和老板看起来很熟悉。
　　一进来，高远就喊道：“崔老板，有没有好一点的降落伞啊”
　　崔老板好像正在修理什么东西，从杂物堆里抬头，带着一副电子眼镜，鬓角斑白，脸型精瘦。
　　“好东西当然有，只要你能出得起价。”
　　高远靠在柜台上，吊儿郎当道：“好不好，先让我们兄弟俩看看呗。”
　　“等着。”
　　崔老板站起来，掀开一张黑乎乎的帘子，走了进去。
　　许沫沫这才发现，这间小小的店铺，还有隔间。
　　高远凑到许沫沫耳边小声道：“你别看这家店小，老崔的手艺好得很，经他手修理过的东西，就跟新的一样好用，但是价格只有新的三折。你以后有什么东西坏了，也可以送过来让他修。”
　　许沫沫明白了，这是一间二手兼修理店。
　　她乖乖的答：“好。”
　　高远被她可爱到了。
　　他清了清嗓子，“这里还有很多东西，你看看，有没有想要的，我帮你砍价。”
　　许沫沫走到货架前。
　　店里的东西确实好齐全，不仅有枪，匕首，这些武器，还有一看就是从异化生物身上取下来的羽毛，牙齿，皮革等，她甚至还在一个货架上，看到了觉醒者协会发的手环。
　　一扭头，她看到了一面镜子。
　　她的视线顿住，不由自主的走过去，看着镜子里的人影发呆。
　　变成人类的样子这么久，许沫沫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模样。
　　镜子里的女孩子和许沫沫年龄相仿，看起来也只有二十岁左右，眉宇间还依稀带有一点点许沫沫的影子，但是她不是许沫沫。
　　她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想起自己走在路上，总有人一直在看她。
　　按照人类的审美来说，自己应该长得非常漂亮吧
　　至少这种视线，她还在许沫沫身体里的时候，很少体会到。
　　许沫沫觉得，自己可能是一朵不断进化的蘑菇，或者是一朵不断进化的水母。
　　她呆在海里的时候，为了适应海洋的环境，就以水母的形态出现。
　　她到了陆地上，周围都是蘑菇，就以蘑菇的形态出现。
　　现在，她生活在人类的世界，周围都是人类，就变成了人类的样子。
　　可是，她到底是什么呢
　　“看什么呢”高远见她站着不动，过来问了一句：“这个啊，这是电子通行卡。”
　　许沫沫回过神来，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到一张黑色的，破旧的卡片。
　　“电子通行卡”她问。
　　“你连都不知道”高远睁大眼。
　　许沫沫：“对不起，我刚来中心城。”
　　高远看着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古怪起来，“你多大了二十岁”
　　许沫沫犹豫了一下，点头。
　　高远似乎想到了什么，捂着嘴低声问：“你不会是来参加基因计划的女孩子吧”
　　许沫沫想了一下，点头。
　　高远按着胸口，一连好几个深呼吸，神神秘秘道：“我懂了，你不想参加基因计划，想要逃出中心城，对吗”
　　不对。
　　但是许沫沫觉得高远猜的这个理由太优秀了。
　　她乖乖的继续点头。
　　高远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等着。”
　　说完，就走到高飞面前，指着许沫沫不知道说了什么。
　　高飞用惊讶的眼神看了许沫沫一眼，然后兄弟两个一起走了过来。
　　高远：“我姐姐就是被选中参加这个见鬼的基因计划，成了什么见鬼的受体，莫名其妙就死了，繁育中心也没给我们什么说法。你放心，你离开的中心城的事包在我们兄弟两个身上。就是死，我们也要把你送出去！”
　　高飞：“我们可以尽全力。”
　　许沫沫呆了一下，连忙道：“谢谢你们！”
　　她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高远和高飞兄弟两个充满了干劲儿。
　　许沫沫在两人的指导下买了降落伞，还有一些必需品，以及一张伪造的电子通行卡。
　　因为他们兄弟两个说：“中心城进出都需要电子通行卡。尤其是我们这些非官方组织，只能走空中电梯。通过空中电梯降落到一定高度之后才能通过降落伞落地。这是最安全的离开中心城的方式。”
　　这张卡原先的主人也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是一个冒险者小队的队员，死在了野外。
　　她的队友并没有把她的尸体带回来，也没有上报政府，而是把她的东西卖到了黑市，又流转到了崔老板这里。
　　崔老板还是个电脑高手。
　　他把原先的主人的照片抹去，把许沫沫的脸P了上去。
　　一切处理好之后，许沫沫结了帐。
　　她扒下那个黑色罩袍的女人的衣服的时候，顺手拿走了她的ID卡。
　　她用这个女人的ID卡付了钱，跟着高远和高飞前往空中电梯的方向。
　　空中电梯在中心城的最边缘。
　　许沫沫发现，越往城市外围走，周围冒险者小队的成员越多。
　　这些人的打扮都和高远高飞很像。
　　有些人还认识他们，过来和他们打招呼。
　　不过，最吸引人注意的还是许沫沫。
　　她似乎应该出现在政府高官，或者是强者云集的豪华宅院里，当一个被保护，被宠爱的小公主，而不是出现在这里，直面危险，用命来换取一些可怜的生活必需品。
　　高飞注意到大家的视线，从路边弄了一点泥土让许沫沫抹到脸上。
　　脏兮兮的泥土遮住了她的脸，落到她身上的视线总算少了一些。
　　又走了一会儿，许沫沫看到有人在前面排队。
　　长长的队伍旁边，是带着徽章的中心城城卫军，两侧各有三台扫描仪。
　　每一个想要进入空中电梯的人，都要在这些仪器上扫描通行卡。
　　扫描通过才能进入。
　　许沫沫忍不住攥紧了手里的电子通行卡。
　　高远：“别怕，老崔的手艺很好，绝对不会出错。”
　　许沫沫点了点头。
　　队伍一点点前进，终于，到了他们三个。
　　高远和高飞都刷过了。
　　轮到许沫沫，她把通行卡递到城卫军手里，城卫军把卡放到扫描仪上。
　　滴滴两声，电脑屏幕上跳出一张漂亮极了的脸。
　　城卫军抬头，看了许沫沫一眼，“把脸擦干净。”
　　许沫沫用袖子把脸擦了擦。
　　城卫军看了看许沫沫，又看了看卡片上的照片，正要点头通过的时候，仪器上的绿色标志突然毫无预兆的变成了红色。
　　许沫沫心里咯噔一声，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下一秒，她就知道不是她的问题。
　　不只她面前的这台仪器，周围的所有扫描仪，上面的标志都变成了红色。
　　一队穿着特别行动处的制服的觉醒者出现在太空电梯的入口处，整整齐齐的堵住了大家前进的道路。
　　当先一人宣布，“从现在起，关闭所有空中电梯。任何不得离开中心城！”
　　人群茫然的开始议论。
　　他们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紧接着，许沫沫听到周围响起熟悉的，只有觉醒者才会佩戴的手环的消息提示音。
　　连高远和高飞两个低级的觉醒者，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许沫沫正要凑过去看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一个人喊了出来。
　　“沈祭月疯了，他难道要血洗中心城吗！”
　　

第75章 【Chapter 75 】
　　【 75 】
　　不久之前， 中心研究所。
　　继“没接到人”之后，谢臻又连着发了几条消息。
　　谢臻：【我已经通知中心城特别行动处和许会长，他们会一同寻找许沫沫。】
　　谢臻：【你的一切行动必须上报， 禁止私自行动。】
　　谢臻：【不要冲动。】
　　沈祭月盯着最后几个字看了一会儿，猛地站了起来。
　　不要冲动
　　不，他一点都不冲动。
　　他突然的动作吓到了周围的人。
　　张钊连忙后退，警卫员挡了上去。
　　周围研究所的工作人员连忙解释：“大家不要担心， 神经锁检测到异常行为会自动……”
　　不等他把话说完，沈祭月脖子上的神经锁就开始工作。
　　剧烈的痛苦直接通过脑后神经束传遍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末梢。
　　他浑身颤抖着， 重新躬起了腰。
　　连平日里张牙舞爪的触手，都跟着他一起颤抖。
　　突然， 一根触手自动抬了起来， 缠住了神经锁一端。
　　紧接着， 对面的方向， 又有一根触手抬起来， 缠住了另一端。
　　在周围震惊的视线中，两根触手猛地一扯。
　　黑色的神经锁硬生生被扯成两段，砸到了两侧的墙壁上， 接着， 掉到了地上。
　　研究所的警报系统瞬间触发。
　　警卫员护卫着张钊连忙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研究所的安保处立刻跟上， 无数个枪口对准了沈祭月。
　　然而，沈祭月丝毫没有和他们纠缠的意思， 直接空间穿梭，从所有人面前消失了。
　　张钊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通知调度中心，全城扑杀沈祭月。”
　　警卫员愣了一下， “司令，是扑杀吗”
　　扑杀， 就是找到之后直接击毙，都不用抓活的了。
　　张钊杀气腾腾的视线看过去：“我说的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这样一个不受控制的危险分子，死了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
　　沈祭月离开中心研究所，立刻就给许灵渊挂了通讯。
　　沈祭月：“我要亲自去找她！给我找一个天赋是追踪，或者和追溯相关的觉醒者。”
　　许灵渊沉默了一会儿，道：“中心城中只有一个天赋是影像回溯的觉醒者。”
　　沈祭月：“可以，告诉我他的地址。”
　　许灵渊：“我发给你。”
　　沈祭月手环上响起消息提示音。
　　他说了一句：“收到了。”就准备切断通讯。
　　“沈祭月！”
　　许灵渊连忙喊住了他：“中心城特别行动处处长骆青林是我们的人，你可以直接找他。”
　　顿了一下，许灵渊又道：“找到她，不惜一切代价。”
　　沈祭月：“我会的。”
　　他切断了通讯，按照许灵渊给的地址，找到了杨炜。
　　拎着他从窗外跳下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女孩子。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许沫沫。
　　可是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
　　虽然给他的感觉很像很像……
　　但是他没有时间深究。
　　张钊没有找到她，谢臻也没有接到她，那么她很有可能就是落到了queen手里。
　　每耽搁一秒钟，她的危险就多了一分。
　　沈祭月没有时间在不想干的人身上浪费。
　　因为拎着一个活人，他不能进行空间穿梭，只能在城市中快速移动。
　　路上，他遇见许多阻拦他的人，基本上都是城卫军，也有极少数觉醒者。
　　沈祭月不想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时间，全都绕开了。
　　他拎着杨炜来到繁育中心排废水的地下管道那里，把人扔到地上：“回溯之前发生在这里的事情。”
　　杨炜听过沈祭月的大名。
　　他看着面前的状似平静的少年，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啥子都能感觉到，面前这个少年就像是一张绷到极致的弓，任何一个字，一个画面，都可能让他彻底失控。
　　杨炜一边连声答好，一边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催动自己的能力。
　　幽暗难闻的地下管道里，就像是放电影一样，重现不就之间发生过的画面。
　　一个个倒下的城卫军，神出鬼没的杀戮机器触手，和废水一起汹涌而来的女孩子……
　　看到许沫沫的那一刻。
　　沈祭月的眼睛亮了一下。
　　他几乎是珍惜的看着她从地上爬起来，抱着触手朝着某个方向跑去。
　　沈祭月拎着杨炜，跟上了许沫沫的脚步。
　　越走他的脸色越阴沉。
　　本来按照计划，他离开最多不超过半分钟，谢臻就应该出现的。
　　这样，就算queen的人找到许沫沫，也不可能在半分钟之内把她带走，就算带走了，谢臻也能轻易的找到她把她带回来。
　　可是，沈祭月已经跟着许沫沫走了五分钟了，谢臻还是没有出现。
　　然后，他看到了孙晴和林悦。
　　许沫沫被孙晴抓走了，触手跟了上去。
　　沈祭月继续跟着触手往前走。
　　他告诉自己，自己的触手肯定能找到许沫沫，肯定可以保护她，就算保护不了，触手也会替她死掉，那么，他一定会有感应。
　　但是，他没有感应到触手，说明触手没有死。
　　那么，许沫沫大概率也还活着。
　　沈祭月不停的这么安慰着自己。
　　他跟着影像不停的往前走，拐过一个又一个弯，通过一个巨大的圆形金属盖板，进入了中心城的地下世界。
　　纵横交错的黑色电缆，精密庞大复杂的磁悬浮设备，这里是钢铁和电磁的世界。
　　杨炜回溯的影响画面都似乎受到了影响，变得滋滋啦啦起来。
　　沈祭月拎着他不停的下坠。
　　突然，他停了下来。
　　影响中，许沫沫被孙晴带着继续往前走，可沈祭月却停在了某个巨大的平台上面。
　　他看着黑乎乎的平台，迈开粗长的触手，走了上去。
　　浓郁的血腥味，从里面弥漫开来。
　　和阴沉的风带来的铁锈味揉杂到一起，分不清彼此。
　　越往里走，场地越开阔，那股血腥味也越浓。
　　突然，沈祭月的脚步停了下来。
　　杨炜眯着眼睛，朦朦胧胧的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似乎躺在一个高高的圆台上。
　　沈祭月松开了缠着他的触手。
　　杨炜落到地上，摸到了黏糊糊的液体。
　　抬起手一看，是已经半干涸的血。
　　他到抽一口凉气，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摸到了旁边的架子上，有一个开关。
　　咔嚓。
　　他把开关打开了。
　　巨大的平台上瞬间灯火通明。
　　他终于能看清面前的一切。
　　那个圆形的高台，是一个类似祭台一样的东西，圆柱形的建筑表面，镌刻着复杂的花纹。
　　花纹里，全都是红色的血。
　　那个女孩子，就安静的躺在那里。
　　手脚，四肢，还有脖子，被黑色的金属锁死死锁住，露在外面的肌肤一片死灰一样的白。
　　杨炜心里轰然一声。
　　平白无故被沈祭月抓来干活，他是敢怒不敢言。
　　可是在影像回溯里听到他要找的这个女孩叫许沫沫的时候，这股怨气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许沫沫。
　　觉醒者的曙光。
　　他也是觉醒者，他和沈祭月一样，期待着她能安然无恙。
　　可是，现在，他们找到的，似乎是她的尸体。
　　杨炜颤抖着声音说：“她她她……她是许沫沫吗她……她她……死了吗”
　　沈祭月没有听见他说话。
　　在看到她躺在圆台上的时候，他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慢慢的走过去，走到圆台前面，弯着腰仔细的打量躺在那里的人。
　　杨炜胆战心惊的跟了上去。
　　他绕着圈走到沈祭月面前，惊恐的看到他脸上的花纹像是活了过来一样，开始疯狂生长，甚至长到了左边的眼睛里。
　　白色的眼球，被红色的暗纹覆盖。
　　这些诡异的花纹几乎占据了他整张脸，只剩下右边的眼睛那里，还剩下一点点的净土。
　　杨炜是A级觉醒者。
　　他见过彻底畸变的觉醒者。
　　可是，沈祭月现在的状态，像是彻底畸变了，可又像是没有。
　　他惊恐的看着沈祭月就这么抬起躺在祭台上的女孩的手检查她的指甲，掰开她的嘴巴检查她的牙齿，脱下她的鞋子检查她的脚趾，掰开她的眼皮检查她的瞳孔……
　　甚至，他一根根数了她的睫毛。
　　最后，他终于停了下来。
　　沈祭月不得不承认，躺在自己面前的人，就是许沫沫。
　　她表情痛苦，浑身僵硬，肤色青白。
　　脖子上的伤口精准无比的切断了她的颈动脉。
　　她的身体里，连一滴血都没有了。
　　沈祭月点开手环，给谢臻还有许灵渊同时发了一条消息：
　　【她死了。】
　　他的小蘑菇，死了。
　　谢臻赶到的时候，正看到沈祭月坐在圆台上，轻柔的帮她擦拭脖子上血迹。
　　他沉敛眉眼，低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沈祭月没有理会他。
　　仔细的帮她把衣服整理好，扯开四肢和脖子上的锁环，用自己的体温把她的连暖回来，然后一点点的抚平她脸上的痛苦。
　　于是，许沫沫就重新变得像是睡着了一样。
　　沈祭月没有理他，谢臻也就没有再说话。
　　他安静的等着他把许沫沫整理好，手搁在手杖上，竟然还是那副优雅的模样。
　　沈祭月从圆台上站起来，侧着脸看了杨炜一眼，说：“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回溯一遍。”
　　杨炜不敢有任何的异议，连忙按照他的要求开始催动能力。
　　于是，穿着黑色罩袍的诞生派的成员，戴着面具的queen，还有孙晴，林悦，还活着的许沫沫，重新在画面中显现出来。
　　画面中，许沫沫被人按到祭台上。
　　被孙晴用翅膀切断了喉咙。
　　看着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不管是谢臻还是杨炜，都以为沈祭月会发疯，可是他只是平静的看着。
　　那么的平静。
　　连眼神，都似乎没有泄露出任何的杀意和仇恨。
　　可是就是这种平静，让他们心里愈发不安。
　　queen带着自己的教众面向东方开始吟唱。
　　突然，他们像是被什么恐怖的力量攻击了一样，口鼻渗出鲜血。
　　同一时间，杨炜的大脑也像是被某种恐怖的力量重创。
　　他的七窍开始流血。
　　回溯的画面瞬间崩溃。
　　紧接着，他吐了一口血昏死过去。
　　沈祭月弯腰，把许沫沫从祭台上抱起来，路过谢臻身边的时候，说了一句：“一共一千一百七十四人。我要谎言鉴别，绝对预判的天赋者，这一千一百七十四人，我要全部找出来，一个不剩。”
　　沈祭月抱着许沫沫走了。
　　谢臻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抬起颤抖的手拿出手环发了一条消息：
　　【母亲，许沫沫的身体死了。】
　　

第76章 【Chapter 76 】
　　【 76 】
　　沈祭月抱着许沫沫的尸体从地下出来的时候， 已经有很多人在外面等着他了。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官方暴力机构的成员，奉命来扑杀危险分子。
　　但是看到沈祭月的那一刻，没有人动作。
　　沈祭月是来找谁的， 他们一清二楚。
　　甚至，他们大多都是觉醒者。
　　上级的命令在这一刻，显得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沈祭月看了怀里的女孩一眼，告诉大家， “她死了。”
　　周围带来高空中凛冽的寒风。
　　没有人说话。
　　沈祭月又问：“我要去杀了那些人，你们要拦我吗”
　　没有人阻拦。
　　他翘了一下嘴角， “很好。”
　　在人群无声的注视下，他抱着许沫沫的尸体一步步往前走。
　　“沈祭月！”
　　他走了几步， 突然有人喊了他一声， 是一个特别行动处的队员。
　　沈祭月回头。
　　那个队员看着他脸上妖异的花纹， 还有泛红的左眼， 吞了口唾沫， 问：“你还有理智在吗”
　　沈祭月没有回答，反问：“你觉得呢”
　　那个队员说：“如果你保证不伤害无辜的人，我帮你。”
　　随着这句话， 在场的所有觉醒者都站到了这名队员的身后， 无声的表达着自己的立场。
　　不仅仅是因为“曙光”死了。
　　还有诞生派那群人， 以及净化派那群人，他们真的是受够了。
　　沈祭月偏着头想了一下， 没有立即回答。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又有一辆车开了过来。
　　魏文书被人扶着从车里下来，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看到许沫沫的那一刻， 她僵住了。
　　沈祭月的毫无温度的视线落到她脸上，像是在看一块碍眼的石头。
　　魏文书深吸一口气， 抑制住了颤抖的嗓音，道：“我是她的母亲，能把她的身体交给我吗”
　　“母亲”
　　沈祭月抬起头，细细品味了一下这个词，想了一会儿，轻轻的摸了摸怀里人的脸，然后把她交给了魏文书。
　　“照顾好她，否则，我会杀光繁育中心的所有人。”
　　他身后，那群特别行动处的队员还在等着他的答案。
　　沈祭月没有回答，扔下一句：“我会找你们处长亲自商议这件事。”
　　然后，就消失了。
　　——
　　中心城，空中电梯入口处。
　　高飞点开了自己手环上收到的消息。
　　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眼睛立刻充血红了起来。
　　他猛地站起来，举起手，对着特别行动处的人大声道：“我是！我是谎言鉴别的天赋者！”
　　许沫沫呆了一下，扯了扯高飞的衣服，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高飞回头，看着许沫沫，眼神带着绝望，说：“许沫沫死了。曙光死了。”
　　许沫沫：“……啊”
　　她呆呆的做出惊讶的样子。
　　高远见弟弟的情绪有点崩溃。
　　他自己也有些情绪不稳，干脆把手环递到许沫沫面前，让她自己看。
　　消息很简单，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曙光殁。全城征集谎言鉴别天赋者，清除诞生派。——沈祭月】
　　周围的人全都收到了这条消息，正低声议论。
　　“沈祭月找谎言鉴别的天赋者干什么不会是要一个一个的问是不是诞生派成员吧”
　　“他疯了中心城有好几百万人，他要问到什么时候去”
　　“这是要血洗中心城啊。”
　　“诞生派该死，不管是觉醒者还是普通人，谁不想清除他们”
　　“大屠杀！这绝对是大屠杀的序幕。”
　　“对，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就刹不住车了。”
　　“今天清除诞生派，明天就要清除净化派，或者其他派系的人了。”
　　“绝对会有人借此机会党同伐异，看着吧。”
　　“……”
　　许沫沫听着大家的议论，有些茫然的想着，少校……这是在帮她报仇吗
　　他这么生气，是不是看到了许沫沫的尸体，觉得她死了
　　这样的话，自己是不是就安全了
　　少校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偷偷吃掉了他的触手。
　　本来应该是高兴的事情，可她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一个特别行动处的队员看到高飞举手，走了过来，问：“你是谎言鉴别的天赋者”
　　高飞：“是。”
　　“ID是多少为什么报名”
　　高飞把自己的ID卡递过去，红着眼睛说：“我几分钟前还期待着能从曙光身上找到解决彻底畸变的方法，现在她就死了，你说我为什么报名”
　　他说着，简直要哭了。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你跟我来。”
　　“等一下。”高飞连忙道。
　　他指着高远和许沫沫：“他们能跟我一起过去吗他们是我的哥哥和妹妹。”
　　对方看了许沫沫和高远一眼：“只有你一个人能过来。”
　　高飞为难的看着两人。
　　高远冲他点点头，“你去吧，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高飞跟着特别行动处的人走了。
　　许沫沫和高远被留在原地。
　　她抱着膝盖坐到地上，心里是不知从何而起，却又无处不在的难过。
　　——
　　高飞被人直接带到了特别行动处的大楼里。
　　一句稍等，就把他关在了一个房间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概两个小时左右，有人推开门，又把他带了出去。
　　一直带到一间会议室前面，推开门，让他走了进去。
　　会议室里已经有四个人了。
　　两男两女。
　　和自己一样，都是刚进来。
　　高飞正要和大家打招呼，就看到了会议室桌前面坐着的少年。
　　和不久之前在街上见到的时候相比，他看起来更可怕了。
　　那些暗红色的妖异的花纹，几乎爬满了他整张脸，连那双金色的眸子，都有一只被红色侵蚀了。
　　他坐在那里，一根触手撑着脸颊，眼神毫无温度的看着他们。
　　“人都到齐了。”
　　少年拿起面前的名单，一个个念起来：“杜无双，女，谎言鉴别；张贺，男，谎言鉴别；李静安，女，绝对预判；高飞，男，谎言鉴别；周隼一，男，谎言鉴别。有错误吗”
　　屋子里的五个人，全都摇了摇头。
　　这五个人中，有和高飞一样，看到消息自己主动申请的，有特别行动处的队员，也有谢臻送过来的。
　　沈祭月：“很好。李静安，你是绝对预判，告诉他们，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李静安沉吟了一秒，对另外四个人道：“我来问问题，你们回答，并且互相鉴别其他人有没有说谎。”
　　沈祭月抬了一下下巴：“照做。”
　　李静安问：“你们是否是谎言鉴别觉醒者回答是或者否。”
　　所有人都回答，“是。”
　　李静安继续问：“你们是否是诞生派成员”
　　所有人都回答，“否。”
　　其中，周隼一回答的稍微慢了一点点。
　　他身上还穿着特别行动处的制服，是特别行动处的人。
　　另外三个人，一起看向他。
　　沈祭月抬起眼帘，慢慢走到他面前。
　　李静安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已经完全预判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周隼一表情惊慌，连忙解释，“我没有杀许沫沫，我根本就不知道去哪儿干什么，我以为就是平常的集会，我……”
　　咔嚓一声脆响。
　　沈祭月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的伸出触手，扭断了他的脖子。
　　他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
　　带着干净而桀骜的少年气，喜悦道：“第一个，还剩下一千一百七十三个。”
　　周隼一的尸体重重的倒在地上。
　　沈祭月重新坐回去，用触手支撑着脸颊道：“继续。”
　　李静安深吸口气，平复下剧烈的心跳，睁开眼，继续问：“你们是否能做到，不包庇，不妄杀，不遗漏，实事求是，尽全力找到混迹在人群中的每一个诞生派成员”
　　被周隼一的死震惊到的不只是李静安一个人。
　　剩下的三个人，心头也都爬上了恐惧，回答慎重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才陆陆续续有人答：“是。”
　　李静安接着又问了几个问题，确保剩下的三个人都没有任何问题，沈祭月才站起来，他看着窗外依旧灿烂的阳光，低声道：“走，我带你们去找剩下那一千一百七十三个人。”
　　——
　　中心城几乎被特别行动处戒严了。
　　许沫沫和高远被困在了空中电梯入口处，哪儿也不能去。
　　周围的人依旧在低声议论。
　　有人突然道：“大家快看觉醒者论坛，大屠杀果然开始了！”
　　许沫沫抬头，看向高远。
　　他把手环递过来，两人凑在一起，点开了觉醒者论坛。
　　映入眼帘的第一个硕大加粗的标题就是：【中心城特别行动处联合ABCDE五大卫星城特别行动处，在人类所有城市内进行大清洗行动，清除所有诞生派成员。】
　　第二个帖子：【清洗完诞生派，是不是该轮到净化派那群傻逼了】
　　第三个帖子：【我今天杀了好多人，手上的血现在还没洗干净。我觉得我也要疯了，我甚至不知道，许沫沫到底是曙光，还是灾星】
　　第四个帖子：【我好绝望啊，不仅要面对异化生物，还要面对同类，死亡是不是其实是一种解脱】
　　第五个帖子：【自相残杀，是人类永恒的悲剧美学吗】
　　许沫沫呆呆的看着这一行行的标题，直到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许沫沫看到了沈祭月。
　　还有高飞和李静安。
　　很大一群人。
　　似乎有精神系的异能者在帮忙，李静安的声音清晰的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们只想找到诞生派成员，绝不滥杀无辜。”
　　“现在，我来问问题，由谎言鉴别天赋者判断真假，不回答者一律视为诞生派成员。”
　　李静安的声音刚落，许沫沫背后就传来愤愤不平的声音：“你们是不是疯了跟着一个彻底畸变的怪物杀自己的同类，你们是不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股凛冽的风擦过许沫沫的脸颊。
　　她忍不住闭上眼。
　　下一秒，她就听到少校清晰而真切的嗓音，就在自己的耳边响起：“抱歉，忘了说，不要在这种时候挑衅我。”
　　许沫沫睁开眼，正对上少年流畅利落的下颌。
　　他几乎是半贴在自己面前，一根触手从她身侧抽回来，带着鲜红的血。
　　他甩了一下触手，背后有重物倒地的声音。
　　接着，有液体落到她脸上。
　　少年垂眸，金色的瞳孔落到她脸上。
　　许沫沫屏住了呼吸。
　　他伸出手，用手指轻轻的把她脸颊上的血迹抹去。
　　“小妹妹，你的脸很干净，不要弄脏了。”
　　

第77章 【Chapter 77 】
　　【 77 】
　　沈祭月几乎是一触即退。
　　把她的脸擦干净， 就重新回到李静安和高飞那群人前面。
　　许沫沫忍不住蹲下去，抱着自己的身体，感受着胸腔内剧烈的心跳。
　　高远以为她被吓到了， 小声安慰她说：“别怕，他不是来抓你的。”
　　许沫沫摇了摇头，把自己抱得更紧。
　　她怕。
　　怕被沈祭月发现。
　　可是，除了怕之外， 还有另外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在她胸腔内膨胀。
　　口袋里，那个触手尖尖又开始疯狂的扭动。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它扭动的动作好像虚弱了许多。
　　像是生命力渐渐在消散。
　　许沫沫悄悄伸出一缕菌丝和它说话。
　　触手尖尖：“呜呜呜小蘑菇，你去找沈祭月吧， 我快要死了呜呜呜……”
　　许沫沫不解：“为什么呀你不是会重新长出来吗”
　　触手尖尖：“我不知道呜呜呜你没看到吗沈祭月到现在触手还是只有七条， 我被你吃掉了， 他就长不出来了……”
　　许沫沫从地上站起来， 透过重重叠叠的人影， 看到了前面的沈祭月。
　　不用数。
　　许沫沫看得非常清楚。
　　沈祭月被切断的那根触手，没有长出来。
　　他只剩下七根触手了。
　　触手尖尖哭道：“呜呜呜我要死了，我不想死呜呜呜……”
　　许沫沫摸着触手尖尖， 在心里说：“你别怕， 我不会让你死的。”
　　触手尖尖抽噎着， “你呜呜呜你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能长在你身上。”
　　许沫沫抿着唇认真道：“我有办法的。”
　　反正，她绝对不会把触手尖尖还给沈祭月的。
　　沈祭月可以读取触手尖尖的记忆。
　　他得到触手尖尖， 就什么都知道了。
　　前方，一个特别行动处的队员跑到沈祭月面前，“少校， 人员已经清点完毕，这里一共有八百九十三人。”
　　沈祭月：“开始。”
　　这里有三个谎言鉴别的天赋者， 他们能力共振的话，可以同时鉴别一千人。
　　李静安和高飞三人对视一眼，高飞三人同时催动能力。
　　李静安开始发问：
　　“你们是否是诞生派成员回答是或者否。”
　　“你们是否认识诞生派成员回答是或者否。”
　　“你们认识的诞生派成员是谁名字，工作是什么。”
　　“……”
　　随着一个个问题抛出来，许沫沫看到，一条条生命被终结。
　　沈祭月像是一台完美的杀戮机器，优雅的收割着这些人们的生命。
　　他一个一个的计数，“三十八个……三十九个……四十个……四十一个……”
　　终于，在第四十一个人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这里的诞生派成员，被他清理干净了。
　　沈祭月没有留下一句话，带着高飞他们飘然而去。
　　他走了许久，场上才响起呜呜的哭声。
　　那些失去亲人的人们，趴在尸体上痛哭。
　　这些人在嘴里咒骂他，仇恨几乎淹没了整个入口区域。
　　有人咬牙切齿的说：“这个怪物，也就趁着宋参谋不在，等宋参谋回来，一定要把他千刀万剐，扔到焚化炉里烧成灰！”
　　许沫沫回头，看着高远喃喃的问：“宋参谋是谁”
　　高远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中心城城卫军总参谋宋词，城卫军真正的无冕之王。你刚来可能没听过，但是她另外一个身份你肯定知道——拥有十大珍惜天赋之首的天赋湮灭的觉醒者，就是她。”
　　许沫沫心脏猛地一抽。
　　她想起来那天去A市的监狱里见薛彩的时候，谢臻说过，沈祭月脖子上的神经锁，并不是通过科技手段制造的，而是天赋存储和天赋湮灭这两种珍惜天赋组成而成的产物。
　　口袋里的触手尖尖也听到了高飞的话，又开始在她掌心里疯狂扭动。
　　一边扭动，它一边哇哇大叫：“小蘑菇小蘑菇，宋词好可怕，天赋湮灭好可怕，沈祭月会死的，他一定会死的，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你快去救救他呜呜呜……”
　　许沫沫抓着触手尖尖的掌心里渗出汗水。
　　她继续讷讷的问高远：“她会杀了少……沈祭月吗”
　　“她……”高远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她只忠于政府，政府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如果政府要杀沈祭月……”
　　许沫沫看向沈祭月离开的方向。
　　他杀的都是诞生派的人，而且特别行动处也在帮他。
　　那这样的话，宋词应该不会杀他的……吧
　　毕竟，特别行动处也算政府的一部分。
　　这场屠杀整整持续了三天。
　　直到三天之后，许沫沫听到周围的人喊了一句，“沈祭月真的疯了，他竟然带着一个谎言鉴别的天赋者，去了政府大楼！”
　　高远愣了一下，连忙点开手环看最新的消息。
　　全城戒严，所有的消息都有人发布在网上。
　　尤其是觉醒者论坛，是消息来源最广，也最快的地方。
　　论坛热帖第一，就是：【沈祭月去政府大楼了，天呐，他不会想清洗政府高官吧】
　　主楼内容是，“我亲眼所见，还有一个头铁的谎言鉴别天赋者跟着他一起去的，据说宋词马上就回来了。真是不怕死啊。”
　　高远提着一颗心问楼主，“请问，你知道那个谎言鉴别的天赋者是谁吗”
　　楼主很快就回了他：“知道，就那个个子高高的年轻人，好像叫高飞。”
　　高远蹭得站了起来，咬牙骂道：“这个傻逼！”
　　接着对许沫沫说：“妹妹，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得食言了。”
　　许沫沫仰着脸看着他，问：“怎么了你好像很着急。”
　　高远：“高飞那个傻逼，跟着沈祭月去政府大楼了，宋词马上就回来了，我得把他带回来，不能让他送死。”
　　许沫沫心脏又是一跳，问：“宋词要回来了”
　　高远：“是的，据说很快就到。”
　　许沫沫：“我跟你一起去！”
　　高远愣了一下：“你”
　　许沫沫抿着唇，“我也是觉醒者。我说不定能帮上忙。”
　　高远：“好妹妹，你真够意思！”
　　——
　　在这三天中，沈祭月并没有遇到大规模的抵抗。
　　张钊和城卫军，似乎默许了他对诞生派的清洗行为。
　　是的，他们当然会默许。
　　诞生派对普通人的恶意是最大的，而城卫军和政府高官，基本上都是普通人。
　　觉醒者占比太少了。
　　他们甚至乐见其成。
　　直到第三天，沈祭月高高举起的屠刀，对准了政府大楼。
　　特别行动处会议室里，说完自己的计划，沈祭月优雅的玩着自己的一根触手尖尖，看着满脸震惊的特别行动处队员，笑吟吟的问：“怎么你们不敢”
　　李静安小声道：“我们已经杀了一千多人了，够了。”
　　“不够。”金色的瞳孔直直的看向她，“queen，孙晴，林悦，阿来，这些人一个都没找到，怎么会够”
　　李静安：“可是，那是政府大楼！”
　　沈祭月翘了一下嘴角，“我知道，你在繁育中心帮过她，所以，我不杀你，你可以退出。”
　　他看向其他人，“你们呢也反对吗”
　　其余的人对视一眼，面色惊恐。
　　沈祭月的意思，是如果他们退出的话，他就杀了他们吗
　　正在大家惊疑不定的时候，一道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
　　“谁也不许去！”
　　中心城特别行动处处长大步走了进来。
　　沈祭月抬眸看向他。
　　骆青林：“沈祭月，我之所以放权给你，有两个原因，第一，我同样痛恨诞生派；第二，宋词此刻并不在中心城，你能借此机会清洗诞生派。但是她马上就回来了，我不能让我的队员白白送死。”
　　“宋词回来了”
　　一个特别行动处的队员惊讶道。
　　骆青林点头：“很快。”
　　在场的人面色全部变了一瞬。
　　或许是宇宙规则的选择，人类诞生了觉醒者这样的bug，自然也会诞生出能解决bug的人。
　　而宋词，就是这样的人。
　　她的天赋是天赋湮灭，能开启绝对领域，在她的领域内，任何天赋能力都会失去作用。
　　而她的领域，据说可以覆盖方圆百里的范围。
　　简直是所有觉醒者克星。
　　这次宋词离开中心城，据说是去探索无尽黑海，她也是迄今为止，除了沈祭月之外，唯一能活着从无尽黑海出来的人类。
　　几年前，沈祭月涉嫌杀害自己的十个同伴，也是宋词亲自出手把他抓了回来。
　　并且第一次，给他戴上了那个神经锁。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了沈祭月身上。
　　沈祭月的天赋是空间穿梭，可是面对宋词，什么天赋都没用。
　　宋词是所有觉醒者的克星，沈祭月也不例外。
　　尤其是，他还被宋词活捉过一次。
　　可是沈祭月的脸上没有任何迟疑，亦或者是畏惧。
　　他脸上竟然依旧带着那抹优雅而森然的笑意。
　　大家后知后觉的发现，沈祭月此刻的神情，和谢臻几乎如出一辙。
　　优雅且完美。
　　沈祭月回眸，目光在三个谎言鉴别的天赋者脸上掠过，又问了一遍：“你们都不愿意吗”
　　杜无双避开了他的视线。
　　张贺避开了他的视线。
　　高飞也避开了他的视线……
　　沈祭月低低的笑了一声：“我可真失望啊……”
　　“我去！”
　　高飞突兀的开口，大声说。
　　他往前走了一步：“我去！”
　　他痛恨诞生派的人。
　　只要杀了那些头目，诞生派就能100%被铲除。
　　但是如果放过了那些头目，诞生派早晚有一天，会重新壮大，比以前更壮大！
　　

第78章 【Chapter 78 】
　　【 78 】
　　高远的天赋是隐形敛迹， 能够最大限度的隐藏自己和其他人的踪迹。
　　两人悄悄离开，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政府大楼前。
　　远远的，许沫沫就看到， 一排排的城卫军把整个政府大楼围了起来，附近建筑物的高点上，还埋伏着狙击手和其他类型的武装力量。
　　他们显然已经得知了沈祭月的意图，安排人在这里等着他。
　　高远带着许沫沫在附近藏了起来。
　　许沫沫还看到一座高高的双人雕像。
　　一男一女， 姿态亲昵，像是夫妻或者是情侣。
　　伫立在政府大楼前面的广场上， 周围是漂亮的喷泉。
　　许沫沫忍不住看向雕像。
　　高远压着声音向她解释：“这是我们中心城的城主和夫人的雕像，就是他们， 一手创建了中心城和五大卫星城， 才让人类繁衍到现在。”
　　许沫沫：“这个女人……好眼熟……”
　　她从这个女人脸上， 感受到了一种奇特的熟悉感。
　　高远：“她是陆蔷薇， 蔷薇骑士， 是人类有记载的第一个觉醒者，当时刚发现觉醒者的时候，就有人质疑普通人和觉醒者还是不是同一个物种， 蔷薇骑士和城主为了反驳这样的观点， 在全人类的注释下， 举行了婚礼。第二年，蔷薇骑士就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孩， 用事实证明了，觉醒者和普通人不存在生殖隔离。可惜，那个孩子五岁的时候， 就因为一场异化生物袭击死了。”
　　许沫沫：“后来呢”
　　高远：“后来，在城主和蔷薇骑士的带领下， 人类建造了这座天空之城。城主成了人类的最高领袖，而蔷薇骑士，则成了第一任的特别行动处处长。她当了十年的处长，在第十年的时候，人类发现了无尽黑海……”
　　不等高远把故事讲完，许沫沫就又闻到了那股浓烈的香味。
　　她回头。
　　狰狞的触手如暗红色的乌云滚滚而来，带来浓烈的血腥气和不详的征兆。
　　沈祭月到了。
　　这次，他的身边就只有高飞一个人。
　　许沫沫听到高远骂了一句：“这个白痴！”
　　她没有接话，看着沈祭月越来越近。
　　她知道邪恶人类很厉害，但是她更知道，她第一次见到沈祭月的时候，他有多么可怜。
　　他再厉害，能和这么多枪支抗衡吗
　　更何况，还有宋词。
　　沈祭月走到城卫军前一百米的时候，军队齐刷刷的抬起枪，对准了他。
　　沈祭月停了下来。
　　他脸上妖异的花纹跳动着，说：“我只想杀queen，与诸位无干。”
　　回答他的，是森森的枪口。
　　高远咬牙：“白痴！白痴！你先躲起来啊！”
　　沈祭月能空间穿梭，子弹大概率打不到他，可是高飞就是个谎言鉴别的辅助天赋，跟在沈祭月身边不是找死吗！
　　沈祭月又不能带着活物穿梭！
　　高远一边骂，一边发消息过去：【白痴，你先躲起来！】
　　站在沈祭月旁边的高飞低头看了一眼手环，他应该是看到了高远发的消息，往四周看了一圈，没有找到高远。
　　他知道高远的天赋，很快就放弃了寻找。
　　他回了一句：“没事，少校会保护我。”
　　高远要气死了。
　　保护你个蛋！
　　等宋词回来，沈祭月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保护你！
　　但是不等他继续发消息劝说，张钊就从队伍里走了出来。
　　张钊：“沈祭月，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立刻，束手就擒，我还能……”
　　“不用拖延时间了。”
　　沈祭月知道张钊在拖延时间等宋词。
　　他直接打断他的话，嘴角带着优雅冰冷的笑意，“所有阻拦我的，都是queen的同党。”
　　“这里没有queen！”张钊怒道：“这是中心城政府大楼！”
　　“不。”沈祭月自信到近乎自负，“TA就在这里。”
　　张钊看完，抬眸看向沈祭月的时候，眼神里猛地迸发出浓烈的杀气。
　　“我当初，真不该投票送你去A市。”
　　当时，他就应该坚定不移的杀了他！
　　沈祭月笑吟吟的说：“人生总该有些悔之不及的事情才完美，您说呢”
　　张钊抬手猛地挥下：“开枪！”
　　砰砰砰的枪声瞬间响起。
　　高远和许沫沫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几乎是同时，沈祭月的身影在原地消失，出现到军队前面。
　　许沫沫得到新身体之后，五感和身体素质好了许多。
　　她清楚的看到，那些子弹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在空中转了个弯儿，重新朝着沈祭月追了过去。
　　“我靠，这些子弹被绝对命中的天赋者附魔了。”
　　高远骂了一声，“除非击中目标，否则会一直跟在后面。”
　　许沫沫攥紧了口袋里的触手尖尖。
　　然而下一秒，沈祭月突然抬手。
　　这些子弹像是瞬间被冰封了一样，齐刷刷的停在了半空中。
　　从许沫沫的角度远远看过去，像是一张笼罩在半空中的巨大的网，被定格在了某个瞬间。
　　“这是……时间静止！”高远失声，“不，不是，是空间冻结！”
　　沈祭月不是只有空间穿梭一种天赋吗
　　顶多算上一个不知道是天赋还是畸变特征的超强再生能力。
　　现在的空间冻结，难道是刚刚觉醒的吗
　　刚觉醒的天赋就这么强，至少是S级。
　　他得变态到什么程度啊。
　　如果没有宋词，沈祭月绝对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的觉醒者。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那片网所在的空间，像是一块玻璃一样，皲裂出密密麻麻的，蛛丝一样的纹路。
　　然后在顷刻间变得粉碎。
　　那些子弹也一起叮叮咚咚的掉到地上。
　　城卫军立刻举枪，准备第二轮射击。
　　然后，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除了张钊。
　　沈祭月的手在半空中用力一抓，人群中瞬间炸开一团接一团的红色血雾。
　　沈祭月没有回头，说了一句：“跟上。”就继续往前走。
　　他甚至没有看周围的人一眼，在不断升腾的血雾中，朝着政府大楼走去。
　　周围的一切都被冻结了。
　　只有沈祭月带着高飞，在静止的世界中往前移动。
　　突然，周围瞬间活了过来。
　　高远又是一声“卧槽”，连忙按着许沫沫趴下。
　　“怎么了”许沫沫问。
　　“嘘——！”高远的声音压得更低，用气音回答：“我的天赋失效了，宋词来了。”
　　许沫沫心揪了一下。
　　她小心翼翼的抬头，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过去。
　　广场上，一切都活了过来。
　　城卫军重新端起枪对准了沈祭月。
　　张钊冷笑：“沈祭月，我要是你，就直接自裁谢罪。”
　　沈祭月抬眸，天边，一架直升机缓缓的飞了过来。
　　她还离那么远，开启的领域就已经覆盖到了整栋政府大楼。
　　高飞惊慌道：“少校，我的天赋也失效了。”
　　沈祭月收回视线，“那我就把里面的人全杀光。”
　　随着他话音落，七根触手一起射出去，扭断了离他最近的七名城卫军的脖子。
　　一颗子弹从高处射过来。
　　他侧头，从他左边的脸颊擦过去，留下一道焦痕。
　　城卫军见状，一拥而上。
　　这场本来是热武器和天赋之间的对决，顷刻间变成了最原始的肉搏。
　　一个个的城卫军被他扭断脖子，重重倒下。
　　他身上的伤痕，弹痕也越来越多。
　　不知从那个高点的狙击手射出来的子弹，射中了他的左眼。
　　许沫沫看到他，满脸的血。
　　她把手里的触手尖尖攥得更紧了。
　　触手尖尖在她掌心里哭叫：“小蘑菇哇哇哇怎么办，沈祭月会死的，他真的会死的呜哇哇哇……”
　　高远的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他同样担心着自己的弟弟。
　　许沫沫没有吭声。
　　她紧紧的盯着越来越近的直升机。
　　宋词是在这架飞机里吗
　　她会下来吗
　　她不断的在心里猜测。
　　终于，直升机悬停在了广场正上方。
　　下面就是那座被喷泉簇拥着的雕像。
　　一道绳梯垂下来，一个穿着军装的高挑英气的女人从绳梯上跳了下来，轻盈的落到喷泉附近。
　　张钊连忙迎了上去。
　　“宋参谋。”
　　女人回道：“张司令。”
　　许沫沫确定了，她就是宋词。
　　她忍不住看向不远处藏在角落里的消防栓，下面就是连通全城的地下输水管道。
　　没有人注意到那里。
　　高远：“她太强了，不仅强大，还是所有觉醒者的克星，你说……”
　　高远一回头，发现许沫沫不见了。
　　许沫沫小心翼翼的来到消防栓附近。
　　她轻轻的拧开消防栓，立刻就有干净的水流了出来。
　　许沫沫把触手尖尖放到地上，叮嘱它：“我去救沈祭月。你在这里等我，记得藏好，不要被人发现了。”
　　触手尖尖带着哭腔问：“你怎么救他”
　　许沫沫想了一下：“不知道，我试试吧。”
　　触手尖尖：“那……那好，我会藏起来的。小蘑菇，你一定要救救他啊，如果你救了他，我以后再也不骂你是坏蘑菇了呜呜……”
　　许沫沫用力点了点头。
　　她的身体塌陷下去，变成一缕缕的菌丝离开衣服，从消防栓里钻了进去。
　　菌丝刚一入水，许沫沫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朵粉色的水母，和在沈祭月的记忆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只是看起来长大了许多，强壮了许多。
　　她顺着水流的方向一直往前游动。
　　周围的管道越来越狭窄，压力也越来越大。
　　终于，一缕触须从逼仄的管道中被水流的力量带着冲了出来。
　　透明的触须立刻缠住了喷泉上方的栅栏。
　　许沫沫的身体变成透明的丝状物，跟着一起从水里钻了出来。
　　她藏在喷头附近，听到宋词和张钊远远的看着战场在说话。
　　宋词：“或许，沈祭月是对的，queen确实就藏在政府之中。”
　　张钊：“即便如此，政府也容不下他如此挑衅的行为。”
　　宋词沉默了一会儿，问：“陈秘的意思呢”
　　张钊：“已经请示过陈秘了，她让我们按规矩办，不用顾及她。”
　　而此时，政府大楼里，谢臻出现在某间办公室里。
　　陈岚站在窗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一切。
　　谢臻走过去，喊了一声“母亲”。
　　陈岚没有回头，看着人群中浑身是血的沈祭月，叹息道：“小月和你小时候真像。”
　　谢臻：“像”
　　陈岚：“像。我时常以为，他从你的身体里分裂出来，不仅带走了大量的神血，还带走了你所有的情感。”
　　谢臻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他走到窗边，和陈岚并肩而立，看着下方绞肉场一样，这个他和陈岚一手推动的屠戮场。
　　他问了一句：“魏博士那边，还没消息吗”
　　

第79章 【Chapter 79 】
　　【 79 】
　　陈岚收回视线， 柔和的目光落到谢臻脸上。
　　她看着这个唯一是她亲自生出来的孩子，眼神里带着怀念，“小臻， 你小时候像你爸爸，感情丰沛，内心柔软，和我不一样……”
　　她低头笑了一下， “但是，自从小月从你身体里诞生， 你就越来越像我了。”
　　谢臻没有说话。
　　他想起那一年，谢归璨逃离中心城之后， 他和沈暖秋， 沈祭月， 三个， 被城卫军关了起来。
　　沈祭月那个蠢货， 还在那儿哭着问爸爸去哪儿了，妈妈为什么要举报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要他了。
　　可是他明白。
　　他什么都明白。
　　他知道， 陈岚为什么这么做。
　　就在政府决定要不要销毁“神血产物”的前一天， 他亲眼目睹了他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
　　事情发生的时候， 他在外面执行任务，听说谢归璨叛逃的消息之后， 他连夜赶了回来。
　　当时，他正好看到陈岚装扮美丽的出了门，上了一辆车。
　　谢臻认得这辆车。
　　车的主人是张钊。
　　他悄悄跟了上去。
　　他亲眼看到， 陈岚进了张钊的住处。
　　他亲眼看到，陈岚对张钊说， 明天的投票，我需要你帮我。
　　他亲眼看到，陈岚解开了上衣的扣子……
　　那天夜里，他差一点就杀了张钊。
　　换来的，却是陈岚的一巴掌。
　　陈岚把他带回了家。
　　她告诉他。
　　张钊一直喜欢她，从小就是，是最容易拉拢利用的对象。
　　她希望她的孩子们都能活下去。
　　而她，损失的只是所谓的贞洁和尊严。
　　可是贞洁是什么
　　尊严又是什么
　　无非是社会伦理道德赋予人类的高尚的情操。
　　只要自己不看重，就一文不值。
　　和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相比。
　　她的孩子们能活下来，对她来说更重要。
　　为了第二天的投票，她不只拉拢了张钊一个人。
　　繁育中心的负责人魏文书，她承诺给她拨款支持她的研究；
　　科技部的部长，她把自己在科技部的人脉全都给了新任部长；
　　安全部的部长，她答应把三个孩子送到A市特别行动处，人类最危险的前线，并且答应不管发生任何事，都绝不追究特别行动处的责任……
　　陈岚把这些代价一一摆在了谢臻面前。
　　她问：“和拉拢这些人付出的代价相比，拉拢张钊我只用陪他睡一觉，是不是简直是天底下最划算的买卖了”
　　她说：“明天，你亲自上门，去给张钊道歉，并且自首。”
　　她说：“不要让我已经付出的代价打了水漂。”
　　于是，谢臻第二天，亲自拷上了自己的双手，去了张钊家里。
　　于是，那天的投票，多数人投了“不销毁”。
　　从那天起，谢臻就明白了，所有的情绪，尊严……都是为了达成目标，可以利用牺牲的工具。
　　就像他喜欢“许沫沫”一样。
　　不管这份喜欢，是他自身的想法，还是被沈祭月影响的结果，都没有区别。
　　为了达成目的，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割舍掉这份喜欢。
　　甚至，可以亲手献上她的生命。
　　陈岚看了看时间，“应该快了，很快，就能验证我们的猜测到底是真相了。”
　　谢臻双手交叠，搁在手杖上。
　　一根手指有节律的敲击着手背。
　　他的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办公桌上，放着厚厚一沓文件。
　　最上方，是那个破旧的，上面印着“logbook”的小本子。
　　陈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
　　她拿起小本子，翻到最后一页，露出那行字：谢谢你把祂送来。
　　陈岚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带着眷恋和怀念：
　　“这是你爸爸的字迹，用左手写的，是不是很漂亮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认得。当初他给我写情书，又不敢让我通过字迹猜到是谁，用的就是左手。”
　　下一秒，情绪褪去，她的嗓音就恢复了往日里的冷静。
　　“可惜当时你不认得，否则我们能少走很多弯路。”
　　谢臻依旧没有说话。
　　他走过去，修长有力的手指翻阅着其他文件。
　　一份接着一份，是这是许沫沫的笔记鉴定结果、体检报告、袁琦博士提交的《关于许沫沫菌丝和神血相容性的研究》的实验报告，还有最后一份，是《关于神血和未知生物（水母）之间相容性》的实验报告，署名：谢归璨。
　　报告的第一页，就是一张超清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朵粉色的，带着金色微闪的美丽极了又柔弱极了的小水母。
　　谢臻翻着这些文件，一个个的小标题暴露出来：不可变异性、对觉醒者天赋的免疫性、对所有异化生物的吞噬性、对神血的趋近性，以及，寄生性。
　　那天，许沫沫被中心城带走，他向陈岚寻求帮助，希望陈岚在中心城能保证许沫沫的人身安全。
　　结果，陈岚却发过来一份电子版的实验报告。
　　就是谢归璨叛逃之前，留下的最后一份实验报告。
　　谢臻一直以为被政府销毁了。
　　没想到，陈岚私藏了备份。
　　看完实验报告的那一瞬间，他就想到了许沫沫。
　　所有的特性，都和许沫沫完美契合。
　　而许沫沫的所有异常，也都有了完美的解释。
　　谢臻一边翻越着这些文件，一边问：“母亲，您是怎么猜到祂和许沫沫的关系的”
　　陈岚笑了，拿着那个本子，“你猜，是谁把这个东西，从A市带给我的”
　　谢臻随口说了一个名字：“孙晴吗”
　　陈岚倒是有些意外了，“你早就知道孙晴是我的人”
　　谢臻：“我知道，当年把父亲从中心城带走的人，是一个长羽翼的觉醒者。看到孙晴畸变特征的时候，我就有了这个怀疑。不过我不明白，您为什么又和诞生派扯上了关系。”
　　谢臻从不怀疑陈岚是queen。
　　这不仅仅是基于一个孩子对母亲的绝对信任。
　　而是他太了解陈岚。
　　陈岚本质上和他是同一种人。
　　认定一个目标，就会毫不迟疑的走下去，哪怕粉身碎骨，绝对不会在中途改旗易帜。
　　陈岚站起来，看向窗外。
　　哪怕宋词赶到，暂时压制住了沈祭月的天赋能力，他依旧像个杀戮机器，浑身是血的，一点一点的逼近政府大楼。
　　“因为，我的目的不止一个……”
　　陈岚的嗓音变的遥远起来，“我要让小月借此机会，清洗掉所有的诞生派成员。”
　　她猛地回头，视线如同利剑一样刺如谢臻的心里。
　　“尤其，是queen。”
　　谢臻：“您也知道queen。”
　　陈岚笑了一下：“我当然知道，比你要早的多的多。”
　　“你还记得你小姨出意外的事情吗”
　　谢臻：“记得。”
　　当时他只有五岁，妹妹沈暖秋才刚刚出生。
　　陈岚：“你小姨，是我杀的。”
　　谢臻敲击手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明显，他对这个消息感到十分意外。
　　陈岚：“因为，她已经不是你的小姨了。”
　　陈岚：“我发现不对劲儿，就是从笔迹开始的。我慢慢的观察她，从性格，到口味，到三观，语言习惯……所有的所有，全都有了微妙的改变。于是我确定，她被另一个生命占据了身体和思维。”
　　陈岚：“而且我还发现，她似乎能读取我的记忆，于是我非常小心，私底下找了许多精神系的觉醒者，向他们寻求帮助，最后，我基本上可以确定，你小姨是被一个精神系的觉醒者‘夺舍’了。”
　　陈岚：“我的妹妹已经死了，我不能容忍有人利用她的身体继续活着，并且从事一些让我觉得恶心的事情。于是，在确定你小姨的精神已经死亡之后，我用了半年的时间，策划了那场意外。”
　　陈岚：“我以为我杀死了TA。可是很快我就发现，你小姨不过是TA备用的躯体之一，那个精神系的觉醒者还活着，她自称queen。”
　　谢臻垂眸低声道：“这些事情，您倒是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陈岚笑了一下：“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queen擅长读取别人的想法和记忆，知道她的底细的人越多，我的计划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小臻，你知道吗为了躲避queen无孔不入的精神力，我每次思考完和queen相关的一切，都会把想法转换成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密码记录下来，设置自动提醒，然后请精神系的觉醒者，把相关的记忆删除。”
　　陈岚：“我之所以现在告诉你这些，是因为宋词来了，宋词可以隔绝精神力，她探听不到我们在说什么。”
　　“况且即使不告诉你，我们的最终目的也都是一致的：验证许沫沫到底是不是祂，以及，清洗诞生派。”
　　谢臻翘起嘴角：“这倒是真的。”
　　像是配合好的一样，两人话音刚落，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陈岚拿起电话，“喂，魏博士。”
　　她看了谢臻一眼，当着他的面按下了免提。
　　陈岚：“我拜托您做的检测有结果了吗”
　　魏文书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过来，似乎压抑着什么。
　　“陈秘，您说的不错，沫沫的身体确实很奇怪，她不仅失去了全身的血液，还有她的大脑和神经，我拍了片子，她的颅腔是空的，和脑干相连的主神经系统也消失了，可是，我在现场只找到了血迹，没有找到任何大脑和神经的组织，也没有找到任何的能把大脑和神级系统剥离的外伤……就像是……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一样……您是怎么知道的”
　　陈岚看着谢臻回答：“这一点暂时不能告诉您，魏博士，谢谢您愿意相信我，节哀。”
　　她挂了电话，笑着看向谢臻：“我们没有猜错，祂还活着，祂从许沫沫的身体里逃走了。可是中心城被封控了，她出不去，就一定还在城里，你猜，祂现在会在哪儿，又是以什么样的形态存在”
　　谢臻敲击手背的动作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直到这一刻，他脸上的笑容才变得真切起来。
　　哪怕能保证自己的猜测有99%的准确性，但是谢臻不得不承认，从看到许沫沫的尸体的那一刻起，一层柔软却又无处不在的恐惧就笼罩着他。
　　如同附骨之蛆，如影随形，无法摆脱。
　　现在，这层恐惧终于彻底消退了。
　　他说：“不管祂在哪里，以何种形态存在，我都能找到祂。”
　　“那，现在就看小月的了。”陈岚笑了一下，目光重新看向窗外，“宋词回来得比我预想的早一些，小月啊，你能不能找到queen，然后顺利的杀了TA”
　　谢臻翘了一下嘴角，“他可以。”
　　至少，绝对可以找到queen。
　　——
　　沈祭月很快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
　　城卫军无穷无尽，他只有一个人，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不利。
　　他只会耗死在这里。
　　他毫无预兆的突然转身，从人群中跳出来，朝着宋词所在的方向冲了过去。
　　他必须要先解决掉天赋归墟的压制。
　　他失去了空间穿梭的能力，可是粗长的触手依旧灵活有力，一个跨越就是十几米。
　　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冲到了宋词面前。
　　张钊连忙挡在宋词前面，和沈祭月缠斗在一起。
　　宋词一边后退，一边冷静掏出**，对准沈祭月就是一枪。
　　子弹精准的打中了他的右眼。
　　沈祭月的两只眼睛都被子弹打中了。
　　他的脸上，只剩下两个可怕的血窟窿。
　　可是，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影响，两根触手缠住张钊，剩下的触手猛地朝宋词挥了过去。
　　宋词连忙后退。
　　不知什么时候，她的脚踩到了喷泉上方的栅栏上。
　　她的衣服被喷泉的水淋透。
　　她的警卫员把她围在正中央，保护着她。
　　宋词虽然天赋bug，但是武力值只是一个普通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沈祭月身上。
　　没有人看到，一缕纤细至极的透明丝状物和喷泉水融为一体，顺着宋词的鞋子爬了上去。
　　

第80章 【Chapter 80 】
　　【 80 】
　　不知何时， 天上开始下起雨来。
　　海拔四千多米的高空，雨水和冰雹一起落下来，砸在人身上， 又冷又疼。
　　政府大楼前的广场上，雨水冲刷着地面。
　　血水和雨水一起汩汩的流淌进地下管道。
　　少年伤痕累累的触手在雨水中狂舞，溅起的水花如同一颗颗锋利的子弹。
　　张钊一边牵制着沈祭月，一边大喊， “打他的触手末端，那里也有眼睛！”
　　宋词抬起枪口， 对准了沈祭月乱挥的触手。
　　砰！
　　沈祭月猛地把张钊拉了过来，子弹几乎是擦着张钊的脸颊飞了过去。
　　宋词握紧了枪把。
　　张钊：“不用顾及我， 开枪！”
　　就在宋词举枪准备继续的时候， 沈祭月终于找到了机会。
　　一颗巨大冰雹落下来。
　　一切就像是慢镜头。
　　一根触手挥过去， 重重的抽到冰雹上。
　　冰雹像是一颗炮弹一样， 朝着宋词的方向射过去。
　　速度太快了。
　　宋词身边的警卫员根本来不及反应， 冰雹就擦着他们飞了进去。
　　宋词连忙避开要害。
　　可是，就在她准备侧身的那一瞬间，脑子里突然嗡了一下， 像是有什么恐怖的力量， 侵入了她的大脑。
　　她的身体失去控制。
　　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 眼睁睁的看着那颗冰雹击中了她的眉心。
　　她眼前一黑，重重的跌到了地上。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
　　她听到一个女孩子用软糯的嗓音说了一声：“对不起。”
　　在场的所有觉醒者， 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天赋归墟的压制的消失。
　　下一秒，正在下落的雨水和冰雹瞬间静止。
　　广场上的一切，人， 雨水，还有血水， 全都被冻结了。
　　只剩下沈祭月一个人，站在偌大的广场中央。
　　他浑身湿透，滴滴答答的淌着血水。
　　政府大楼上，陈岚和谢臻看着这一幕。
　　谢臻：“宋词的天赋失效了。”
　　陈岚笑道：“是的，谎言鉴别可以使用了。不过，谎言鉴别对queen没用。”
　　谢臻垂着眼帘，道：“或许，他有别的办法。”
　　广场上。
　　咔嚓。
　　沈祭月伸手指了指某个方向，那里的空间随即碎裂。
　　高飞从那里跑过来，脸上是还没完全褪去的震惊和恐惧。
　　“少校，我们接下来……”他看着前方巍峨庄严的政府大楼，咽了口口水，“要去政府里面鉴别吗”
　　“等一下，我们还有一个队友。”沈祭月说完，不等高飞询问，就对着某个方向到大声道：“陈瑶，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几秒钟后，一道娇媚的笑声传来。
　　“哎呀，我这不是要确定天赋归墟真的失效了嘛～”
　　随着话音越来越近，陈瑶扭着纤细的腰肢和粗长的蛇尾，从旁边走了过来。
　　几天前，得知许沫沫被中心城带走的那天夜里，沈祭月就私下里联系了陈瑶。
　　他问：“你在queen精神力上做的标记，还有用吗”
　　陈瑶回答：“当然有用，你想干什么，小弟弟。”
　　沈祭月：“我要去中心城，找机会杀了queen，需要你的帮助。”
　　陈瑶：“可以是可以，不过去中心城杀人，风险太大了，而且别忘了，中心城还有宋词坐镇。”
　　沈祭月：“我负责搞定宋词，如果我成功了，你就来帮我，如果我失败了，你就当我们没有联系过。事成之后，我把谢臻打晕了送到你床上。”
　　陈瑶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回了一句：“成交。”
　　不过，他们一开始计划的是偷走许沫沫，然后谋杀queen，神不知鬼不觉那种。
　　没想到，许沫沫会死在这里。
　　更没想到，沈祭月会这么疯。
　　陈瑶看着广场上密密麻麻的血水和尸体，悠悠道：“弟弟，你竟然玩这么大。”
　　沈祭月黑洞洞的双眼“看着”她，微微哂笑：“你怕了”
　　陈瑶耸耸肩没有回答。
　　她路过宋词的时候，弯腰看了她一眼，“她死了吗”
　　沈祭月知道她问的是宋词，道：“没有。”
　　他能听到她的呼吸。
　　陈瑶：“你竟然没有补一刀”
　　彻底解决对宋词这个所有觉醒者的克星。
　　沈祭月：“这不重要。”
　　他转身，“看着”政府大楼，“queen在里面吗”
　　陈瑶闭着眼感应了一会儿，点头：“在。”
　　沈祭月：“走。我们进去。”
　　空间冻结对许沫沫似乎没有影响。
　　她从地下的喷泉管道里，悄悄的探出一缕菌丝观察着外面发生的事情。
　　等看到沈祭月带着陈瑶和高飞走进政府大楼，这才急急忙忙从宋词的身体了退了出去。
　　临走之前，她还对昏迷中的宋词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她从来没有攻击过人类。
　　她只是在A市实验室的时候听工作人员说过，人类的神经中枢在脑后。
　　她就爬进了宋词的后脑那里，暂时性的切断了神经信号的流动。
　　应该不会对她造成太大的危害的……吧
　　许沫沫不太确定。
　　不过，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不像邪恶人类，一会儿一个天赋，还都那么厉害。
　　她的武器只有那些纤弱的菌丝。
　　许沫沫重新钻进输水管道里，跟在沈祭月后面，进入政府大楼。
　　政府大楼不愧是人类最高领袖办公的地方。
　　哪怕外面已经杀得尸横遍野，里面竟然依旧井井有条。
　　看到沈祭月三人闯了进来，来去匆匆的工作人员脸上，虽然带着恐惧和惊慌，但还是能保持镇定和从容。
　　高飞从一楼，一个一个的鉴别过去。
　　到二楼，三楼……
　　楼层越高，职位越高。
　　陈瑶感应到的，queen的信息也越近。
　　终于，到了顶层。
　　这一层的办公人员，全都是政府核心要员。
　　高飞敲开的第一扇门，就是陈岚的办公室。
　　开门的是谢臻。
　　陈瑶和高飞都愣了一下。
　　只有沈祭月，像是真的瞎了一样，面无表情的命令高飞：“问。”
　　高飞这会儿问了太多的高级官员，此刻已经麻木了。
　　他例行公事一样问，“你是诞生派成员吗”
　　谢臻：“不是。”
　　他又问陈岚，只不过下意识加了一句“请”字。
　　他说：“请问，你是诞生派成员吗”
　　陈岚面带微笑：“不是。”
　　此时，一缕菌丝从屋顶的通风管道里伸了出来。
　　沈祭月要一个个鉴别，许沫沫不用。
　　她来到陈岚的办公室的时间比沈祭月还要早一点。
　　她本来是想看着沈祭月，免得他再遇到危险，没想到，她会在陈岚的办公室里，看到自己的小本子。
　　许沫沫这才想起来。
　　她来中心城来太急了，根本来不及收拾东西。
　　她的铁皮罐子和小本子都还留在A市。
　　只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许沫沫想不明白。
　　不过，不管东西是怎么出现了这里的，东西就是她的。
　　虽然……虽然……她从记忆里看到，这个小本子以前是属于沈祭月和谢臻的爸爸的，现在应该属于沈祭月，谢臻，还有陈岚三个人共有。
　　但是，小蘑菇还是霸道的觉得，这个小本子是自己的东西。
　　她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自己的小本子拿走的时候，沈祭月来敲门了。
　　陈岚和谢臻都走到了门口。
　　没有人看到屋子里的场景。
　　许沫沫连忙放出一缕菌丝，垂到办公桌上，想把那个小本子卷起来带走。
　　可是，还没等她把本子卷起来，谎言鉴别就结束了。
　　房门关上，陈岚和谢臻一边交谈着一边回到屋子里。
　　本子因为她的动作被弄歪了一点，可是她既没有时间把本子卷走，也没有时间把本子重新摆正。
　　她慌忙收回菌丝，赶紧又藏回通风管道里。
　　没关系。
　　小蘑菇安慰着自己。
　　她就算把本子带走也没有办法带离中心城。
　　她还要通过下水管道回去找触手尖尖呢。
　　带着本子肯定没办法通过下关管道。
　　她惋惜的放弃了自己小本子。
　　谢臻和陈岚一边往回走一边说话，
　　谢臻：“母亲，您觉得，顶楼的这几位，谁有可能是queen”
　　陈岚：“我不知道，不过我能猜到queen……”
　　她的声音突然顿住。
　　“小臻，那个本子！”
　　谢臻目光一凝。
　　他和陈岚一样，一眼就看出那个本子歪了一点。
　　他立刻抬头，看到了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没有任何犹豫的一跃而起，用手杖捅破了管道外面的栅栏，手掌撑着身体钻了进去。
　　借着微弱的光。
　　落满灰尘的管道里，残留着新鲜的，丝丝缕缕的痕迹。
　　像是，有什么丝状物从这里轻盈的经过。
　　谢臻看了一眼就跳了下来。
　　“什么情况”陈岚连忙问。
　　谢臻表情微妙。
　　他说：“母亲，我想，我找到祂了。”
　　除了许沫沫，他想不到还有谁会来翻动这么一个毫无价值的破烂本子。
　　祂没有死。
　　更没有逃离中心城。
　　恰恰相反，祂就在政府大楼里。
　　许沫沫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她跟着沈祭月，看着他一间办公室一间办公室的鉴别。
　　有科技部长，安全部长，医疗卫生部长……终于，轮到了洛川议员。
　　许沫沫先进入洛川议员的房间。
　　从通风管道往下看的第一眼，她就认出了这人是谁。
　　那天，在地下祭坛上，她亲手揭开了queen的面具。
　　面具下的人脸，和洛川议员完美的对应上了。
　　许沫沫心里轰然一声，把一切都对应上了。
　　洛川议员是净化派的领袖，旗帜鲜明的反对觉醒者，站在普通人这边。
　　而queen是个觉醒者至上主义者。
　　做的是屠杀普通人的行为。
　　谁也想不到，他们两个人，会是同一个人。
　　许沫沫也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洛川议员眼熟了。
　　她在净化派游行的时候，见过有人举着洛川议员的头像。
　　笃笃笃，房门被人敲响了。
　　洛川议员站起来，神色如常的打开门。
　　许沫沫的心再次提了起来。
　　少校能认出来吗
　　谎言鉴别能鉴别出queen在说谎吗
　　门打开了。
　　高飞依旧例行公事一样问：“请问，您是诞生派成员吗”
　　洛川议员皱着眉，“我当然不是！”
　　高飞朝着沈祭月点点头，意思是洛川议员没有说谎。
　　不对！
　　他说谎了！
　　许沫沫在通风管道里生气的在心里大声说。
　　她甚至想要跳下去告诉沈祭月，他就是queen。
　　她亲眼见过queen的脸！
　　可是，她不能。
　　她怕沈祭月会追究自己吃掉他的触手的事情。
　　她更怕，怕沈祭月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人类，只是一朵蘑菇，站在人类对立面的异化生物。
　　到时候，沈祭月会怎么对待她呢
　　她想到自己在沈祭月记忆中看到的画面。
　　自己被谢归璨找到，关在实验室里，一直不停的做各种实验……
　　她不想死，更不想被人类关起来。
　　她是一朵自私的坏蘑菇，和这个代价相比，她宁愿让queen继续逍遥自在。
　　“不，等等！”
　　陈瑶突然开口。
　　她直视洛川议员，“你的精神上，有我留下的标记。”
　　沈祭月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变得极为可怕。
　　他红到妖异的嘴角翘了起来。
　　越翘越高，越翘越高……
　　双唇裂开，露出里面两排尖锐的、白森森的牙齿。
　　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眶，重新有鲜血流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
　　他发出一声狂笑，双手的指甲猛地伸了出来。
　　洛川议员一副被污蔑了的样子，怒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不等他把话说完。
　　沈祭月的指甲就以极快的速度划过了他的咽喉。
　　“……怎么可能是诞生……派……噗……噗噗……”
　　沈祭月的速度太快了。
　　洛川议员又说了好几个字，鲜血才从他的喉咙和口腔里喷了出来，发出“噗噗”的响声。
　　沈祭月凑到他耳边，嗓音温柔极了。
　　“你放了她全身的血，我也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洛川议员捂着脖子，跌跌撞撞的连着后退了好几步。
　　动脉的血根本就捂不住。
　　鲜血像是一道红色的喷泉，从他指缝里高高的喷出来，溅落一地。
　　他跌到在地上，瞪着眼睛，双腿不停的抽动着。
　　噗——噗噗——
　　喷泉的力道越来越小，最后喷不出来，只能汩汩的流淌。
　　洛川议员的双腿又是猛地一阵抽动，然后再也不动了。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这层楼上的其他人。
　　这些掌握着绝对权力的高级官员，亲眼看到自己的同事，和自己同一级别的洛川议员，整个人类中最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就这么抽搐着，死在了自己面前，甚至连眼睛都没闭上。
　　这一刻，没有人说话，但是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的知道一件事。
　　普通人和觉醒者之间的表面的和平，彻底破碎了。
　　所有净化派的人，以及大部分普通人，绝对无法接受净化派领袖是诞生派成员。
　　不管这到底是不是事实。
　　沈祭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杀死了queen了吗
　　他成功的给小蘑菇报了仇了吗
　　就这么简单吗
　　他明明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全身上下，从内脏都大脑，仿佛彻底被掏空了一样。
　　直到，陈瑶在旁边开始摇头：
　　“不对……不对……怎么会这样……”
　　她看向沈祭月，说：“我能感觉到，标记还在！queen没有死！”
　　沈祭月猛地抬头。
　　他仿佛在这一瞬间又活了过来。
　　“在哪里！你能感应到TA的位置吗”
　　陈瑶闭着眼，努力感应着标记传来的若隐若现的微弱链接。
　　她的额头浮出浅浅的汗水，缓缓抬起手，指向了某个方向：“在，那里……”
　　下一秒，一根触手拎起陈瑶。
　　沈祭月带着她，直接冲破了政府大楼的高墙，朝那个方向掠了过去。
　　楼里一片寂静。
　　有一个政府官员看着那个方向，不可思议的问：“那是……云宫的方向”
　　有人附和：“那个方向重要的建筑，只有云宫。”
　　“天呐，我们快跟过去，他难道要对老城主动手”
　　中心城中谁人不知，自从蔷薇骑士从无尽黑海回来，彻底畸变之后，老城主先后失去了妻子和孩子，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虽然还挂着城主的名号，但是彻底不理政务，呆在云宫之中从不出来。
　　现在，那个陈瑶竟然说，queen在云宫之中。
　　云宫里的活人，只有老城主一个！
　　他们绝对不能让沈祭月继续胡来。
　　安全部长直接拨通了骆青林的通讯：“喂，沈祭月去了云宫方向，你立刻带人拦住他，一定不能让他惊扰老城主！我们随后就到。”
　　顶楼的高官们快速的行动起来，瞬间就走了个七七八八。
　　只有陈岚。
　　她留在最后。
　　等所有人一走，她就直接下了命令：
　　“封闭大楼内所有出入口、通风管道以及下水管道。任何人不许离开政府大楼。”
　　陈岚：“小臻，这里交给你，小月那里，我必须过去。”
　　陈岚跟在其他政府高官后面，急匆匆的离开了政府大楼。
　　高飞呆呆的站在原地。
　　这层楼上，只剩下他和谢臻两个人了。
　　他连忙磕磕巴巴的问：“我……我呢”
　　谢臻朝他礼貌的笑了笑：“抱歉，我们要找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等我们找到，你就可以离开了。”
　　——
　　许沫沫藏在通风管道里，看到沈祭月离开，连忙想要跟上。
　　可是，她想要离开通风管道的时候，却发现整个管道都被封闭起来。
　　她有些惊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在管道里漫无目的的游走，顺着管道，来到了一间办公室。
　　她看到了谢臻，谢臻带着几个清洁工模样的人，竟然在清理通风管道。
　　许沫沫吓到了。
　　就算蘑菇再不长脑子，她也知道沈祭月要去找queen，在这么重要的时刻，谢臻不去帮忙，怎么有时间打扫卫生。
　　她很快就想明白了。
　　一定是自己想要带走那个小本子的事情暴露了。
　　怎么办
　　她会不会被谢臻抓到
　　谢臻一定会把她重新关到实验室里的。
　　许沫沫连忙从这间房间里逃走。
　　可是，谢臻没清理一截通风管道就关闭一截。
　　可供许沫沫躲避的空间越来越少了。
　　她还在上面看到了高飞。
　　她想打招呼，可是高飞也出不去。
　　她急得在通风管道里转圈。
　　直到，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影走了出来。
　　“你这个白痴，不要命了！”
　　高远走到高飞身后，狠狠的踢了自己弟弟屁股一脚。
　　

第81章 【Chapter 81 】
　　【 81 】
　　高飞回头看到高远， 刚要喊“哥”就被高远一把捂住嘴，拉到了旁边的走廊里。
　　许沫沫也赶紧跟了过去。
　　高飞压着声音问：“哥，你怎么来了”
　　高远没好气道：“救你的小命儿， 你说我怎么来了”
　　高飞：“那许蘑呢”
　　高远脸上的怒气敛了一下，道：“她本来和我一起来救你的，结果刚才一眨眼，就不见了。”
　　高远愣了一下， 连忙问：“那怎么办她不会有危险吧”
　　“应该不会，我没见到她的尸体。”
　　高远说完， 忍不住又踹了弟弟一脚：“现在知道担心了逞英雄的时候怎么不想想！”
　　高飞捂着屁股，连声道：“哥， 我错了， 我错了， 哥……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 去找小妹妹， 你能带我出去吗”
　　高远没好气道：“跟着。回去再收拾你！”
　　兄弟两个贴着墙往某个方向走。
　　许沫沫在上方的通风管道里，跟在两人的身后。
　　在没人的地方，雪白的菌丝如同瀑布一样， 缓缓从天花板上流淌出来。
　　顺着墙壁， 爬到了高飞的身上， 然后迅速隐没。
　　跟在高远身后的高飞动作顿了一下。
　　高远回头，“愣着干什么跟上啊。”
　　“高飞”， 不，许沫沫呆呆的应了一声，连忙跟上。
　　走到高远身边的时候， 他突然抬手打了她脑袋一下。
　　许沫沫被他打懵了，呆呆的看着他。
　　高远露出受不了的表情， “又开始了，跟谁装无辜呢装也没用，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许沫沫：“……”
　　她没有装无辜啊。
　　下一秒，她看到走廊里挂着的镜框。
　　上面是为人类牺牲的烈士的照片。
　　相框外面，覆盖着一层光洁的玻璃，微微反着光。
　　许沫沫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高飞的脸上，不应该长出这样一双眼睛。
　　这时，前面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谢臻和几个清洁工模样的人走了出来。
　　高远连忙后退。
　　他只是C级，只能对普通人和同级别以下的觉醒者完美隐形敛迹。
　　对上谢臻这种S级的觉醒者，很容易被看出破绽。
　　许沫沫也连忙垂下眼帘。
　　怕谢臻透过眼睛认出她来。
　　谢臻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过来，幸好，他的注意力都在天花板上。
　　他只是朝“高飞”点了点头，两人就擦肩而过。
　　等谢臻走远，许沫沫连忙拉着高远一路狂奔而去。
　　谢臻带人又清理了一间办公室，依旧没有找到祂的踪迹。
　　谢臻正要准备搜索下一间的时候，眼前突然又闪过刚才和高飞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
　　那个男觉醒者，刻意回避了他的视线。
　　谢臻立刻拿出对讲机，“搜索大楼，找到高飞。”
　　许沫沫一口气跑出了政府大楼。
　　和高远一起，躲到了门前广场上的雕像后面，才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息。
　　高远：“你跑……跑这么快干什么”
　　许沫沫：“谢……谢臻……”
　　谢臻肯定能认出她。
　　哪怕有一点点怀疑，他都会把她抓回去拷问。
　　她慢一点，可能就跑不出来了。
　　高远误解了她的意思，咋舌：“那个人确实好强，我能感觉到，如果和他对上，他一眼就能看破我的天赋。”
　　许沫沫悄悄回头，外面还在下雨。
　　因为沈祭月的离开，被空间冻结已经失效。
　　广场上的尸体和伤员已经被处理得差不多了，雨水冲刷着地面，连血迹都不剩多少了。
　　她抬眼看向远处的某个方向。
　　他们说，那里是云宫的方向，少校去了那里。
　　她悄悄伸出菌丝，融入雨水之中，迅速的离开高飞的身体，钻进了下水管道里。
　　高远想着谢臻，越想越担心，拉着高飞站起来继续往前跑。
　　高飞觉得自己大脑迷糊了一下，就出现在外面，正被哥哥拉着往前跑。
　　他叫道：“哥哥哥，你这是干什么我怎么在这里”
　　高远回手就是一下：“还装！”
　　“艹，我装什么了我”
　　谢臻站在楼上，看着高远和高飞渐渐跑远。
　　身后，下属禀报：“上校，所有通风管道都下水管道都清理了一遍，没有发现异物。”
　　谢臻“嗯”了一声，转身离开，“解禁吧。”
　　祂已经逃出去了。
　　如果不出他预料，祂下一个目的地，是云宫。
　　——
　　许沫沫顺着地下管道往云宫的方向前进。
　　她害怕谢臻继续封死地下管道，过一会儿就要冒出来看一眼，过一会儿就要冒出来看一眼。
　　可是谢臻好像没有想到自己会从下水管道离开，或者谢臻在中心城中的权力没有那么大。
　　总之，许沫沫一路畅通的来到了云宫外面。
　　和政府大楼建在城内最中心的位置不同，云宫建在中心城的最边缘，墙外就是无尽的云朵和看不见底的虚空。
　　许沫沫赶到的时候，沈祭月和特别行动处的人已经动上手了。
　　对特别行动处来说，清洗普通居民中的诞生派，符合他们的利益，他们帮忙。
　　把枪口对准政府大楼，他们可以袖手旁观。
　　可是，沈祭月竟然又把枪口对准了老城主。
　　没有人能容忍。
　　老城主和蔷薇骑士，就是政府大楼广场前的那座雕像一样，是人类在这个世界挣扎着活下去的象征，是所有人的精神支柱。
　　如果支柱都塌了，他们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云宫前面，几乎聚集了全人类所有的S级觉醒者。
　　可是，沈祭月的天赋像是天生为战斗而诞生的，没有宋词的压制，空间穿梭和空间冻结的完美配合，让他变成了一台完美的杀戮机器。
　　中心城内的几个S级的觉醒者，全都失去了战斗力，只剩下骆青林还在勉力支撑。
　　大雨哗哗的落地。
　　冲刷着少年伤痕累累的躯体。
　　他走到骆青林面前，抬起一根触手。
　　触手上黑色的眼睛看着他。
　　他的嗓音比雨水还冰冷，“你还要继续阻拦我吗”
　　骆青林咳了一口鲜血：“特别行动处是蔷薇骑士一手创办的，中心城是老城主带着人类建造的，我不能……不能让你毁了这一切。”
　　他后悔了。
　　谁也没想到，沈祭月会失控到这种程度。
　　更没想到，他会二次觉醒，觉醒的还是杀伤力如此强大的天赋。
　　触手缠上了他的脖子。
　　不远处，安全部长看着陈岚，“陈秘，沈祭月是你的孩子，你快阻止他啊！”
　　陈岚眉目不动，反问道：“部长，您忘了，他十二岁那年，就已经和我断绝关系了。”
　　这时，谢臻终于姗姗来迟。
　　谢臻是他的直属下属。
　　安全部长看到他，连忙命令道：“谢臻，你去，立刻阻止他。”
　　谢臻翘了一下嘴角，看他一眼，“部长，难道您不好奇吗queen到底是谁TA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力量为什么有这么多的躯壳TA和末日的真相到底有没有关系这些，您都不好奇吗”
　　安全部长窒了一下。
　　他当然好奇，可是，queen是谁都可以，就是不能是蔷薇骑士或者老城主。
　　他怒道：“谢臻，你对这种事情怎么没有一点敏感度！”
　　谢臻敛眉。
　　雨水顺着他浓郁的睫毛滑落。
　　“我更想知道真相。”
　　眼看着沈祭月的触手就要扭断骆青林的脖子的时候，云宫的大门开了。
　　一个苍老干瘦，拄着拐杖的老人站在门内。
　　外面的人愣了一下，连忙鞠躬：“老城主。”
　　老城主已经一百多岁了，头发和胡子掉得只剩稀疏的几根。
　　他侧开身子，让出通道，看着沈祭月，用苍老虚弱的嗓音平静的说，“我知道你要找什么，进来吧。”
　　外面，雨还在哗哗的下着。
　　沈祭月抬起触手，没有任何犹豫的走了进去。
　　老城主看向其他人，道：“你们也要进来看看吗不过，里面非常危险，请做好准备。”
　　陈瑶犹豫了一会儿，也扭动着身子跟了进去。
　　她能感觉到，云宫之内，那比自己强得多的精神力。
　　可是，她也能感觉到，那股精神力上，有自己留下的标记。
　　她一定要看看，queen到底是何方神圣。
　　谢臻和陈岚紧跟着陈瑶也走了进去。
　　其他人，也有几个陆陆续续走了进去。
　　剩下的人选择留在外面等候。
　　老城主关上了门。
　　在换门的那一刻，许沫沫也变成透明的样子，悄悄溜了进去。
　　刚进入云宫之内，许沫沫就感觉到了，那股无处不在的精神力。
　　这股精神力和在祭台上，她遇到的那团黑色的粘液很像，但是要弱的多的多的多。
　　许沫沫在那团粘液的侵蚀下，几乎动弹不得，但是在这里，她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只是其他人没有她那么轻松，尤其是陈岚和那群只是普通人的政府官员，他们苍白的脸上全都是冷汗，在进来的一瞬间，他们就被这股精神力翻阅了一遍大脑。
　　能勉强称得上神色如常的，只有沈祭月，谢臻，和陈瑶，以及老城主。
　　陈瑶冲沈祭月摇了摇头。
　　标记不在老城主身上。
　　老城主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走过来，说：“很难受吧我和TA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习惯了。”
　　安全部长擦了擦额头的汗，迟疑着问：“您说的TA，是……”
　　“是我的妻子，陆蔷薇。”
　　老城主给出了一个所有人都已经能猜到，但是没有人愿意相信的答案。
　　安全部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蔷薇骑士……她不是……六十年前就已经……”
　　“是的，她六十年前从无尽黑海回来，就已经彻底畸变了。”
　　老城主年纪大了，无法久站。
　　他扶着椅子慢慢做下来，慢悠悠的讲述着几十年前的往事。
　　“她是人类中的第一个觉醒者，也是第一个彻底畸变的觉醒者。”
　　他苍老的眼睛里，浮现出混浊的怀念。
　　“她美丽，正义，勇敢，强大……当时，人类刚发现无尽黑海，她执意要去一探究竟。等她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是曾经的蔷薇骑士了。”
　　“她完全变了。所有人类的专家都无法解决这种转变。
　　只能检测出，她的基因突变得非常厉害，和正常人的基因偏离度非常大。
　　后来，这个你们都知道的，根据她的基因偏离度，人类创造了畸变指数这个概念。”
　　“蔷薇骑士的彻底畸变，对人类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我们决定处死她。
　　可是，我们试了很多种方法，发现我们根本杀不死她。高温，高压，毒素……没有一项有用的。
　　这个消息不能泄露，会造成巨大的恐慌。
　　于是，我建造了这座云宫，把我和她一起关了进来。
　　只要她出不去，就无法造成太大的危害。”
　　“可是，很快，我就发现，我关不住她了。
　　她的天赋很特殊，是天赋存储。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又觉醒了精神系的天赋，可以控制并且读取其他智慧生物的思想。
　　这项天赋第一次使用，就用在了我的身上。
　　她想要控制我，放她出去。”
　　“好在，一开始她的这项能力并不强。
　　而我的意志力还算强大，她并没有控制住我。
　　然后就是第二次，第三次……在这里的几十年，我每一刻都在和她的精神力抵抗，包括我在睡觉的时候。”
　　如果你们当中有精神系的觉醒者，应该能发现，我的精神壁垒非常的强大。”
　　陈瑶点了点头。
　　老城的精神壁垒，比她这个S级的精神系觉醒者都要强大。
　　老城主笑了一下，稀疏的胡子抖动着，“这都要感谢蔷薇，几十年如一日的训练。”
　　下一秒，老城主的眼神重新暗淡下来。
　　他叹了口气，“可惜，这座云宫越来越关不住她了。”
　　沈祭月早就听得不耐烦了。
　　他站起来，“没关系，我会替你杀了她。”
　　老城主看向沈祭月，“你们跟我来。”
　　虽然，他并不相信沈祭月真的能杀了她。
　　老城主走到一扇门前，输入一长串，足足有几十位数的密码。
　　他解释，“密码越长，万一我被她控制的话，能为我争取的时间就越长。”
　　这串密码老城主足足输入了有三分钟。
　　然后，还有一道又一道的确认工序。
　　十分钟后，这扇门终于打开了。
　　门开的那一瞬间，一股冷到骨子里的寒气涌了出来。
　　所有人都被冻得打了一个哆嗦。
　　太冷了。
　　眉毛胡子头发上都在瞬间结满了冰霜。
　　同时弹出的，还有一排排整齐的保暖衣。
　　老城主：“里面太冷了，各位还是换上衣服比较好。”
　　除了沈祭月和谢臻，所有人都沉默着穿上了保暖衣。
　　许沫沫也被冻得有些行动迟缓。
　　趁着其他人换衣服的时候，她悄悄探出菌丝，伸过去看了一眼。
　　门内是一道长长的走廊，走廊里像是一个冰窟窿一样，四面八方全都是厚厚的冰层。
　　她看着沈祭月率先走了进去，然后其他人陆续跟上。
　　她在外面犹豫了一会儿。
　　她有些怕冷。
　　最后，还是咬咬牙跟了上去。
　　菌丝重新变成透明的，在冰层上缓缓的游动，就在她被冻僵的前一刻，终于走到了道路的尽头。
　　那是一扇厚厚的隔热门。
　　门上显示着门内的温度：—273℃。
　　许沫沫知道这个概念。
　　这个数值只差0.15℃就能达到人类定义的绝对零度。
　　据说，在绝对零度的状态下，所有的物质都会停止运动。
　　门上有一个小小的玻璃窗，可是门前围满了人，许沫沫什么都看不到。
　　她在后面急得扭动了几下菌丝，顺着墙壁往上攀爬。
　　她粘在顶部往下看，终于绕开了人群，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那是一间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寒冷的屋子。
　　透过结满了冰霜的玻璃，许沫沫看到了陆蔷薇。
　　她绝对不能称之为人了。
　　那里面关着的，只是一团正在蠕动的，黑乎乎的液体。
　　许沫沫想到了自己在梦境里，还有在祭坛上遇见的那团黑色的粘液。
　　屋子里冻着的，和她遇见的那团东西，好像。
　　许沫沫突然感到一股饥饿。
　　这种饥饿在吃掉沈祭月的触手之后，已经很少感觉到了。
　　她想起自己差点被那团黑色粘液吃掉的经历，天马行空的想着。
　　既然粘液能吃掉自己，那自己能不能反过来吃掉它
　　看清里面是什么的那一瞬间，安全部长失声惊呼：“这就是蔷薇骑士”
　　老城主点头，语气里带着浓重的悲哀：“是的，这就是蔷薇骑士。”
　　“当时的科学家猜测，如果能达到绝对零度，就可以彻底让她失去活性。可是绝对零度只是科学概念而已，以人类目前的科技根本达不到。—273℃已经是极限了。”
　　“她依然活着，精神力日益提高，活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我推测，要不了多久，这个温度就困不住她了。”
　　像是为了呼应老城主的话，那团黑色的黏糊糊的东西猛地从地上跳起来，扒到玻璃上。
　　许沫沫也能更清晰的看到她的模样。
　　许沫沫想起了黏菌。
　　陆蔷薇此刻的样子，就像是一团黑乎乎的黏菌，丝丝缕缕的组织粘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团说不上来是什么生物的东西。
　　沈祭月没有说话，只是尖锐的指甲默默的伸了出来，划过金属门板，发出让人牙酸的响声。
　　老城主看他一眼，“我知道你，沈祭月，天赋是空间穿梭和空间冻结。空间穿梭没有用，空间冻结或许有些用处，可以也不过是能达到绝对零度的效果而已。可是，一旦冻结解除，她依旧活着。而你，总不能永远永远的把她冻结下去。”
　　这时，安全部长的眼神突然放空。
　　他开口，用一种诡异的语气说道：“沈祭月，陈瑶，谢臻，还有陈岚……你们都来了啊。”
　　这下，不用陈瑶开口，沈祭月就已经能完全确认，面前的这团恶心的东西，就是queen。
　　安全部长继续说道：“你们竟然能找到这里，真的让我感到惊喜，不过……”
　　安全部长笑了一声，一个男人，用女人的方式发出笑声，有种强烈的违和感。
　　他说：“我亲爱的丈夫说得很对，找到我又能怎么样呢你们能杀了我吗”
　　“你们不过是一群卑微的蝼蚁，而我，是神的使者。你们竟然也敢妄图弑神，不自量力。”
　　随着她的话，在场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如果在之前，他们还想过，如何杀死queen的话，在听到看到老城主展示的一切之后，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就袭上了所有人的心头。
　　是的。
　　他们悲哀的发现，他们真的没有杀死queen的方法。
　　如果queen所说的是真的，难道人类面对所谓的“神”，真的毫无反抗之力吗
　　沈祭月听着queen的声音，握紧了双手。
　　尖锐的指甲深深的嵌入他的掌心。
　　血还没流出来，就被冻成了冰渣。
　　他在心里问自己。
　　他杀不掉她吗
　　哪怕把小蘑菇从他生命中夺走的元凶就在他面前，只隔着一扇门。
　　他也杀不掉她吗
　　小蘑菇就这么白白的死掉吗
　　那朵笨蛋蘑菇，那么娇气，那么柔软。
　　她死的时候，得有多疼，多害怕
　　“沈……沈祭月……”
　　快被冻僵的触手哆哆嗦嗦的开口，“那个，我好像有办法。”
　　沈祭月愣了一下，“你”
　　触手尖尖在他脑子里回答：“嗯……嗯嗯，我们几个刚才商量了一下，觉得……enmmm……好像……可以把她吃掉。”
　　

第82章 【Chapter 82 】
　　【 82 】
　　沈祭月听完触手的话， 黑洞洞的“眼睛”盯着玻璃后面的黑色粘液没有说话。
　　他的脸上露出审视的表情。
　　指甲轻轻的刮着门板，发出微弱的响声。
　　他在思考。
　　谢臻问了一句：“神是什么样子神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安全部长越过人群，走到门前， 站在那团粘液旁边。
　　“他”看向人群，用一种虔诚到极点的语气说：“神啊……当然是难以描述、不可窥探、不可提及的存在……是尔等蝼蚁难以理解的存在……神没有目的，祂的存在本身就给人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谢臻微微眯起眼睛，“哦既然这样， 那不妨说说，你的目的是什么”
　　queen笑了：“我的目的， 当然是帮助人类进化。”
　　安全部长的目光从谢臻身上移开，把在场的所有人都一个个看了一遍， “你们以为， 这是畸变， 可是恰恰相反， 畸变度越高， 就如同我一样，就越接近神的形态……尤其是你，沈祭月。”
　　安全部长的视线落到沈祭月脸上， “你是这群蝼蚁之中最优秀的一个， 本来， 你可以成为仅次于我的神的眷属，可惜……”
　　“可惜……”沈祭月接过她的话， “不管你说的神是什么玩意儿，我都不想当这东西的傀儡。”
　　“放肆！”
　　queen大怒。
　　跟在人群最后方的一个政府官员突然发出一声闷哼倒地。
　　陈瑶连忙过去检查，冲所有人摇了摇头， “他死了，精神力被绞碎了。”
　　老城主叹息道：“蔷薇。”
　　安全部长理都没有理老城主， 高高在上的笑道：“这只不过是给你们的一个小小的教训罢了。”
　　“他”的目光再次巡视众人：“现在，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加入我，和我一起成为新世界的主宰，或者，死。”
　　“不急，你们有十秒钟的时间慢慢考虑。”
　　一秒钟过去了。
　　没有人说话。
　　五秒钟过去了。
　　没有人说话。
　　十秒钟过去了。
　　依旧没有人说话。
　　“很好，那你们就一起死吧！”
　　随着这话出口，安全部长发出一声诡异的笑声，看着人群说：“感谢你们找到这里，帮我打开了外面那道门。”
　　下一秒，安全部长的身体就软软的倒了下来，和前面那个高官一模一样。
　　紧接着，门上的玻璃瞬间碎裂。
　　那团黑色的粘液一改之前的行动迟缓，以极快的速度冲了出来，像是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接穿透了老城的胸膛，然后奔着陈瑶而去。
　　陈瑶躲闪不急，谢臻连忙把她拉到一边。
　　几乎是同时，一根触手飞快的抽了过去。
　　那团粘液被抽到走廊的冰层上。
　　噼里啪啦一阵脆响，长长的走廊里，厚厚的冰层碎裂开来，瞬间呼啦啦掉了一地，把老城主压到了下面。
　　趴在冰层上的许沫沫也没来得及躲开，也被冰层压到了最下面。
　　那团粘液毫发无伤，刚要跃起来，突然被定格在了半空中。
　　是沈祭月的空间冻结。
　　他的手猛地用力，被冻结的空间瞬间粉碎。
　　可是那团粘液依旧毫发无损。
　　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沉了下来。
　　老城主说的没错。
　　queen根本不能用常规的方法杀死。
　　下一秒，整个空间都被冻结了。
　　这次，不是沈祭月动的手。
　　而是queen。
　　这是她在彻底畸变之前的天赋，天赋存储。
　　谁也不知道，作为人类的第一个觉醒者，她到底存储了多少天赋。
　　紧接着，那团粘液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了陈岚前面。
　　空间穿梭。
　　又是沈祭月的天赋。
　　哗啦。
　　空间冻结被沈祭月打破。
　　他直接闪现到陈岚前面，挡住了那团粘液。
　　沈祭月的速度，还是要比queen快一些。
　　然而下一秒，他心脏一痛。
　　低头，胸口处破了一个大洞。
　　他回头，陈岚拿着枪，对准了他的胸腔。
　　她的脸上挂着不属于自己的笑容，眼里却在流泪。
　　她嘴唇蠕动着，飞快的说了一句什么。
　　沈祭月发出一声失真的：“ma……”
　　他尚未愈合的眼眶里，有两道红色的血水流了出来。
　　自从彻底失去和生殖腕的感应之后，他的再生速度慢了非常多。
　　不光是沈祭月，谢臻和陈瑶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看到陈岚脸上的微笑，他们才意识到，陈岚不知何时，已经被queen彻底控制了。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团黑色的粘液就换了一个角度，扑到了陈岚的身上，然后迅速的隐没进皮肤里。
　　“陈岚”直接空间穿梭，出现在云宫上方。
　　闭上眼，精神力如同潮水一般铺开。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沈祭月……”
　　这一刻，中心城中的所有人脑子里，都响起了这个声音。
　　人们心中的所有的对现状的恐惧和不满，全都变成了杀意，朝着沈祭月而来。
　　大家不约而同的站起来，拿起武器，朝着云宫而来。
　　云宫上方，沈祭月出现在“陈岚”身后。
　　触手毫不留情的贯穿了她的胸膛，破开了她的大脑，把那团黑色的粘液拽了出来。
　　那团粘液嘶叫着，往沈祭月身体里钻。
　　沈祭月的触手也嘶叫着，张开七张小嘴，狠狠地咬上了那团粘液。
　　沈祭月和粘液一起，从半空中重重的跌到地上。
　　触手，粘液，人类的手臂，这些东西纠缠到一起。
　　一部分粘液钻进了沈祭月的身体里，被他硬生生的又拽了出来。
　　那团粘液被沈祭月一次又一次的撕开，下一秒，又融合到一起。
　　七根触手像是疯了一样，张开嘴狠狠的啃咬起来。
　　而另一边，等许沫沫艰难的从冰层路钻出来的时候，走廊里已经没有人了。
　　她连忙顺着沈祭月的味道跑出去，发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云宫被人类彻底围住了。
　　这些人中不仅有普通人，还有很多很多的觉醒者。
　　他们像是疯了一样，在攻击谢臻和陈瑶。
　　许沫沫还在人群中看到了高远和高飞兄弟两个。
　　他们红着眼睛，说要杀了沈祭月。
　　这一切都太不对了。
　　不等许沫沫想明白，她旁边突然落下一团黑乎乎的粘液。
　　那团粘液很小，只有核桃那么大一点，一落地，就快速的往一个方向移动。
　　许沫沫顺着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一团黑乎乎，触手和黑色的粘液，还有人类的手臂几乎融合到一起东西。
　　那团东西在剧烈的变化。
　　黑色的粘液被甩得到处都是。
　　每一团被甩开的粘液，都在快速的往中心汇聚，然后融入主体之中。
　　许沫沫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那团粘液，毫不客气的伸出透明的菌丝，把它包裹了起来，然后，快速的吃掉。
　　谢臻和陈瑶忙着对付那群疯了的人，沈祭月在忙着和queen搏斗。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战场最中心的位置上，有一缕透明的菌丝，在愉快的捡散落的边角料吃。
　　那些被甩出来的小粘液，本该快速的回到queen的主体之内，可是，大部分都被许沫沫吃掉了。
　　她吃撑了，意识变得模糊，菌丝不受控制的沉到地下。
　　在彻底陷入沉睡的最后一秒，她看到人群突破了谢臻和陈瑶的阻拦，朝着沈祭月充了过来。
　　谢臻看着他，红着眼睛说：“你还不赶紧滚！”
　　接着，许沫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最后是被难受醒的。
　　醒来的时候是黑夜，冷风呼呼的吹。
　　她睁开眼，看到地上是无数的尸体。
　　她也顾不得血污，连忙把身上的尸体推开，哇得一声，一大口一大口的吐出黑色的液体来。
　　她吐了好大一摊黑水。
　　吐完了，浑身虚脱的躺在地上。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吃坏肚子了。
　　以后不能吃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了。
　　黑乎乎的，一看就不干净。
　　许沫沫捡起最近的尸体手上的手环，看了一下时间。
　　已经过去六天了。
　　六天……六天！
　　许沫沫连忙站起来，随手扒了一具尸体上的衣服披上，连忙跑了出去。
　　六天，她的触手尖尖还活着吗
　　她记得上次那个触手尖尖，三天就彻底干瘪了。
　　许沫沫匆匆往政府大楼前面跑去。
　　一路上，她看到好多尸体堆在路边没人收殓。
　　好在中心城太冷了，这些尸体都还保存完好，没有腐烂。
　　她在心里不安的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人都是少校杀的吗
　　城里还有人活着吗
　　她忐忑不安的想着。
　　终于，她到了政府大楼前，喷泉不再喷水，广场上的那座雕像，也被推倒了。
　　雕像上，被泼了很多的垃圾和粪便。
　　许沫沫看了一会儿，走到那个消防栓附近，小声地喊：“触手尖尖……触手尖尖……你还活着吗……触手尖尖……”
　　夜风把她的声音送出很远。
　　许沫沫一遍又一遍的喊着，终于，在一个隐蔽的拐角处，她看到了自己的衣服。
　　衣服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微弱的蠕动。
　　许沫沫小心翼翼的掀开衣服，看到了埋在下面的触手尖尖。
　　它看起来干瘪极了。
　　几乎只剩下一层皮。
　　那双黑色的，圆溜溜的小眼睛也变得黯淡无光，虚弱的耷拉着。
　　许沫沫连忙伸出菌丝和它相连。
　　她从来没有听到过，触手尖尖发出这么虚弱的声音。
　　它断断续续的哭着，委屈极了：“小蘑菇……我要死了……呜呜呜……我不能和你生孩子了……呜呜呜……”
　　

第83章 【Chapter 83 】
　　【 82 】
　　它快要死了。
　　触手尖尖无比清楚这一点。
　　作为一只生殖腕， 它早就有了这样的觉悟——会被小蘑菇吃掉。
　　可是，它还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它还没有和小蘑菇生孩子， 它就要死了……
　　想到这里，触手尖尖哭得更伤心了。
　　虽然小蘑菇说，她不会让自己死掉的。
　　可是，小蘑菇是朵吃触手的坏蘑菇， 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但是接着，哭得泪眼朦胧的触手尖尖， 就看到小蘑菇的手突然变成了菌丝。
　　那些菌丝丝丝缕缕的飘到它面前。
　　小蘑菇说：“你吃点我试试吧”
　　触手尖尖茫然的看着她。
　　许沫沫说：“你先试试嘛。”
　　从那天看到“小水母”的记忆里，谢归璨说， “小水母”喜欢沈祭月是被他体内的神血吸引的那一刻开始， 许沫沫就有这样的猜测。
　　神血能让自己长大， 变得强壮， 是不是也能让沈祭月拥有非同一般的自愈能力和生命力呢
　　触手尖尖离开沈祭月很快就会干瘪死掉， 那是因为触手尖尖体内的神血，又回到沈祭月体内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觉得自己也可以养活触手尖尖。
　　触手尖尖被许沫沫催促着， 张开小小的嘴巴， 咬了菌丝一口。
　　有点疼。
　　许沫沫忍不住缩了一下。
　　触手尖尖连忙松开牙齿， 小声说：“我不能吃你呜呜呜沈祭月知道了会烧掉我的呜呜呜……”
　　许沫沫干脆扯下来一小段菌丝递给他，说：“他不会知道的。”
　　触手尖尖一边哭一边问：“为什么呀你真的不要沈祭月了吗”
　　许沫沫用力点头：“我现在是一朵健壮的蘑菇了， 我可以自己生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触手尖尖脑容量太小了，它想说什么， 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低下头努力的去啃菌丝。
　　随着菌丝一点点的被它吃掉， 触手尖尖肉眼可见的恢复了一点生命力，连身体都变得饱满了一些。
　　就在许沫沫考虑着，要不要再扯多一点菌丝给它吃的时候，周围突然响起广播声：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
　　距离离开中心城的最后一班空中电梯启动还有十五分钟，请尚未撤离的觉醒者抓紧时间。请尚未撤离的觉醒者抓紧时间……】
　　许沫沫愣了一下，也顾不得触手尖尖还没吃完，连忙撤了一块布把它连着带菌丝一起裹起来，就往空中电梯的方向跑。
　　此刻，天色更黑了。
　　偌大的中心城里，连路灯都没有，只有月亮微弱的光线笼罩着一切。
　　随着广播声传来，大街上又有几个觉醒者模样的人，匆匆忙忙的往一个方向跑。
　　许沫沫也跟着他们一起跑。
　　突然，她听到有人喊，“许蘑……许蘑……你在哪里啊你还活着吗我们找不到你就要走了啊……”
　　许沫沫顺着声音看过去，是高远和高飞兄弟两个。
　　“我在这里！”许沫沫连忙招手。
　　两兄弟身上都带着伤，看到许沫沫，赶紧一瘸一拐的跑了过来。
　　远远的，高飞就喊：“你跑哪儿去了没受伤吧我们找了你好久，还以为你……”
　　许沫沫摇头，“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高远问。
　　高飞：“啊，我知道了，一定是跟我那天一样，哥，我没骗你，我真的有段时间失去了意识！”
　　许沫沫一听，连忙点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醒来就这样了。”
　　她看着空中电梯的方向，问：“为什么突然要撤离”
　　高远看了看时间，“只剩下十三分钟了，我们边走边说。”
　　“好。”
　　许沫沫赶紧跟上。
　　“因为沈祭月。”
　　高远一边跑，一边向许沫沫解释：
　　“普通人和觉醒者彻底决裂了。”
　　“因为沈祭月，他杀了他的母亲，还有洛川议员。”
　　“净化派觉得，曙光的死是觉醒者的阴谋，为的就是趁机肃清净化派。”
　　高远苦笑一声，“说实话，事情发展到现在，我都这么觉得。”
　　高飞在旁边吐槽，“我看是净化派的阴谋！他们竟然说蔷薇骑士是queen，想要杀光普通人！呸，没有蔷薇骑士，人类早就灭亡了！”
　　许沫沫沉默。
　　她知道，这既不是净化派的阴谋，也不是觉醒者的阴谋。
　　可是，事情就是变成这样了。
　　高远：“别管是谁的阴谋，反正普通人和觉醒者是彻底决裂了，我们当时脑子一热，本来还想阻拦沈祭月，可是被谢臻拦了下来。据说，对上沈祭月的那些人，别管是觉醒者还是普通人，全死了。所以，惊醒这些会决定，从中心城撤离。把这座天空之城，留给普通人。”
　　许沫沫看着街边的那些尸体，失声问：“这些人，都是少……沈祭月杀的吗”
　　“不是。”高飞接话，“云宫那边的都是沈祭月杀的，这边的，是后来普通人和觉醒者自相残杀死的。”
　　“那少……沈祭月呢”
　　“走了。”
　　高远语气有些淡淡的，“他早就走了，听说他去繁育中心抢走了许沫沫的尸体，然后就离开了中心城。”
　　许沫沫悄悄松了一口气。
　　少校走了，那是不是说明，queen输了，被少校杀死了
　　终于，他们在最后两分钟的时候，跑到了空中电梯入口处。
　　许沫沫本来还担心自己的ID卡，结果根本没人管，只有一个觉醒者在催促，“快点快点，马上就要出发了。”
　　三个人被人推着挤进了电梯里。
　　里面挤满了人，座位上都坐满了，他们只能站着。
　　刚站稳，电梯门就关上了。
　　然后，一点点的开始下降。
　　速度越来越快。
　　许沫沫觉着自己几乎都要飘起来了。
　　一直加速下降好久，速度才平稳下来。
　　许沫沫才有功夫打量周围的人。
　　电梯里，全都是觉醒者，每个人身上，似乎都带着伤。
　　有些人满脸兴奋，有些人则忧心忡忡。
　　人们议论纷纷：
　　“我早就想独立了，我们觉醒者，凭什么给那群普通人卖命”
　　“唉，我觉得不太好，科学家，医生，还有负责生产的那些人，都是普通人，觉醒者除了打架基本上什么都不会，离开普通人，我们可能连衣服食物医疗都解决不了。”
　　可是这句话，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认同。
　　周围的人都在反驳。
　　只有许沫沫，站在角落里，始终保持安静。
　　这是人类的事情。
　　她只是一朵蘑菇，她不懂，也不想发表意见。
　　为了避免有异化怪物通过空中电梯来到中心城，电梯降落到某个高度之后，就要让乘客通过降落伞，或者其他工具来到地面。
　　许沫沫排着队，背上降落伞，跟着人群跳了下去。
　　可是，她不知道该如何控制方向，被风吹得越来越歪。
　　等她落地的时候，周围只有她自己，别的人类都不知道落哪儿去了。
　　许沫沫收起降落伞，掏出口袋里的布包，打开。
　　触手尖尖把菌丝吃光了，正在闭着眼在呼呼大睡。
　　它活过来了。
　　身体又变成肉乎乎的样子。
　　许沫沫忍不住笑起来。
　　她把触手尖尖重新放回口袋里，凭着感觉往一个方向走。
　　她想回到密林里，然后再也不出来了。
　　至于触手尖尖，她会一直养着它。
　　许沫沫大概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养料了，等她再饥饿的时候，她会自己想办法觅食。
　　许沫沫朝着一个方向一直走。
　　走到旭日初升。
　　金色的阳光穿透树林中的薄雾。
　　然后，她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她循着味道走过去，看到了一群被屠戮干净的变异的狼群。
　　这些狼群，全都是被锋利至极的东西切断了喉咙，失血过多而死的。
　　许沫沫心头猛地挑动了一下。
　　她抿了抿唇，绕过了狼群的尸体，准被换条路继续往密林的方向走。
　　她又走了一会儿。
　　这次，她再也没有遇见过异化生物的尸体了。
　　一路上非常顺利，连一只蚊子都没有发现。
　　茂密的森林里，只有异化的植物，伸出触须，还在试图进食。
　　许沫沫不怕这些植物。
　　她以前是朵营养不良的小蘑菇的时候，这些植物就抢不过自己。
　　更何况是现在。
　　她现在是朵强壮的蘑菇了。
　　她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身体僵住了。
　　她的眼前是一片平整的草地。
　　草地上，躺着一具少女的尸体。
　　她闭着眼，苍白的脸上似乎还带着笑，脖子上的伤口也被人缝合了，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和她上次见到的表情痛苦狰狞的样子完全不同。
　　许沫沫看清躺在那里的尸体的瞬间，转身就要跑。
　　许沫沫的尸体在这里，沈祭月肯定在附近。
　　可是，她刚转过身子，就闻到了那股浓郁的，她只在沈祭月身上闻到过的香味。
　　不等她抬起脚步，一只锋利的爪子就卡住了她的咽喉。
　　下一秒，她对上一双黑洞洞的眼眶。
　　“是你”
　　那双黑洞洞的眼眶盯着她，似乎能看到她的模样。
　　沈祭月认出了她。
　　这张脸，还有这双眼睛，让他想起了他的小蘑菇。
　　他缓缓的松开了手。
　　说了一个字：“滚。”
　　下一秒，许沫沫还没抬起脚，他的身体就朝着她轰然倒了下来。
　　然后，许沫沫就被他整个压到了身子下面。
　　少年看起来高挑纤细，可是倒下来的时候，简直像是一座山一样，压在许沫沫身上，死沉死沉的。
　　他身上还很烫。
　　非常烫。
　　像是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
　　她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他的身体下面钻出来。
　　气喘吁吁的坐在旁边的草地上，她的目光这才看到他全身。
　　他看起来伤得好重好重。
　　几乎没有一根完好的触手。
　　胸膛那里也依旧是空的，只有一颗核桃大小的心脏在砰砰砰的跳动。
　　他不知道刚杀了多少异化生物，指甲上沾满了其他生物的皮毛和组织碎屑。
　　许沫沫总算知道，为什么自己一路走来，连一只蚊子都没有见到，这附近的异化生物，应该全都被沈祭月杀光了。
　　她就想到了自己。
　　如果少校知道自己也是异化生物，会不会也会毫不犹豫的杀掉自己
　　想到这种可能，许沫沫连忙站起来，准备离他远远的。
　　可是刚走一步，脚踝就被滑滑凉凉的东西缠住了。
　　她低头，是一根还算完整的触手。
　　其他的触手，都伤痕累累，只有这条触手，还保留着眼睛。
　　此刻，这跟触手正用自己那双黑色的小眼睛看着自己，像是在祈求。
　　许沫沫和它对视了一会儿。
　　那双黑色的小眼睛渐渐的暗淡下去，然后触手松开了她的脚踝，默默的缩了回去。
　　许沫沫站起来离开。
　　过了一会儿，许沫沫又折了回来。
　　她手里拿着一片巨大的不知名异化植物的叶子，上面盛满了透明的液体，液体里泡着一小块布。
　　这是她包触手尖尖的布，被她拿了过来。
　　她把叶子放到沈祭月旁边，拿起浸透透明液体的布，轻轻的擦拭沈祭月身上的伤口。
　　这是一种植物的汁液，许沫沫也不知道叫什么，但是在密林里的时候，她见过有受伤的异化生物，就用这种汁液涂到自己的伤口上，那些伤口就能愈合了。
　　彻底畸变的人类……应该也算是异化生物吧，这些汁液，应该对沈祭月也有用的……吧
　　许沫沫也不确定，但是，唉，死马当活马医吧。
　　沈祭月身上的伤口沾着好多脏东西，有些地方甚至有感染的迹象，所以他才发烧的吧。
　　唉，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奇怪，又有些好笑。
　　她用力的把他翻过来，露出少年那张俊美又妖异的脸。
　　他闭上了眼睛，看不到那双黑洞洞的眼眶，看起来就漂亮多了。
　　连那些妖异的花纹，都看起来顺眼许多。
　　许沫沫用布沾上汁液，开始擦拭他身上的伤口。
　　她努力工作的时候，那根相对完好的触手就亲昵的贴在她身边，黑色的小眼睛眨啊眨的，似乎有很多话想和她说。
　　许沫沫其实也想听听它想说什么。
　　可是她不敢。
　　她只能通过菌丝连接这些触手，立刻就会暴露身份。
　　许沫沫只能轻轻的摸了摸触手的头。
　　换来触手更加亲昵的纠缠。
　　沈祭月好大一只。
　　除了身体比她大一圈，还有剩下的七根触手。
　　还有那个断裂的地方，只长出了一小段粉色的嫩芽。
　　她轻轻的摸了摸那个嫩芽，想起口袋还在沉睡的触手尖尖，觉得愧疚极了。
　　沈祭月如果长不出生殖腕的话，他是不是真的就变成一只不能生育的章鱼了
　　许沫沫带着强烈的愧疚，把他里里外外都擦干净，还剩下一些汁液，她把剩下的这些汁液滴到他眼眶里，还有胸膛里。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累得不行了。
　　往旁边的草地上一歪，就睡了过去。
　　她睡着了，那根触手悄悄的，悄悄的摸过来，缠住她的腿，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把她往沈祭月的方向挪动。
　　所以，当沈祭月醒来的时候，发现那个有过两面之缘的小妹妹就躺在自己怀里。
　　他连忙坐起来，和她拉开距离。
　　“沈祭月沈祭月你终于醒了！”触手尖尖在他脑子里喊叫。
　　沈祭月：“闭嘴。”
　　触手尖尖：“你别这么不开心啊，你看这个人类雌性，是不是很漂亮小蘑菇死了，你换一个人类喜欢不就好了吗”
　　不等沈祭月说话，另一个虚弱许多的触手尖尖就开口：“没有用的，他没有生殖腕了，不管喜欢谁都不能生孩子了……”
　　沈祭月打断触手的聒噪，“我不会再喜欢任何人。”
　　他觉得自己或许是真的彻底畸变了吧。
　　杀死queen之后，他对一切都没了感觉。
　　就算看到许沫沫的尸体，也只是空洞。
　　就像他现在的身体一样，胸腔里只有无尽的空洞。
　　连冷风灌进去，都似乎能听到呜呜的回响。
　　那根虚弱的触手说：“你看我说的对吧，他没有生殖腕了，就不会再喜欢别的人类了……”
　　说着，它似乎想到了什么，喜悦道：“没有生殖腕，沈祭月你是不是以后就没有发。情。期了”
　　不等沈祭月开口，躺在草地上的许沫沫就睁开了眼睛。
　　刚才他后退的动作太大了，很难不吵醒她。
　　许沫沫睁开眼，和那双黑洞洞的眼眶对上，然后，忘了说话。
　　沈祭月看着她，问：“我身上的伤口，你帮我处理的”
　　许沫沫呆呆的点点头。
　　她怕自己说太多话露馅。
　　他扯了一下嘴角，“你不怕我”
　　许沫沫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想点头还是想摇头。
　　这里似乎是雨林地区，天上又开始下起雨来。
　　头顶茂盛的异化植物挡住了落下来的雨滴，发出密密麻麻的闷响。
　　沈祭月沉默了一会儿，问：“你是哑巴吗”
　　他见她三次，一次都没听见她说过话。
　　许沫沫想了想，点了点头。
　　沈祭月又陷入了沉默。
　　雨下得有些大起来。
　　末日的雨水里，总是充满了危险的脏东西。
　　他站起来，脱下外衣，走到旁边把许沫沫的尸体仔细的盖起来。
　　许沫沫坐在草地上，忍不住看向他。
　　她眼睛的正上方，一滴雨水顺着落叶滑落，低落到半空中的时候，突然停住。
　　许沫沫感觉到了空间冻结的痕迹。
　　她抬头，看到水滴就悬空在自己眼睛上方。
　　下一秒，空间碎裂。
　　那颗雨滴也被分解的一干二净。
　　沈祭月抱着许沫沫的尸体走到她面前，用那双黑洞洞的眼眶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的眼睛很漂亮，不要被雨水污染了。”
　　

第84章 【Chapter 84 】
　　【 84 】
　　许沫沫没有道谢， 绷着脸等着沈祭月主动离开。
　　他果然抱起了许沫沫的尸体，往某个方向走去。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准备等沈祭月一走， 自己就继续回密林。
　　她从小就是淋着这种雨水长大的，她不怕。
　　然而下一秒，一根触手伸过来，把她卷了起来。
　　沈祭月：“一会儿放你走。”
　　他这么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就带着许沫沫在森里里飞快的穿梭。
　　许沫沫只好抱着触手，闭着眼睛， 忍受着剧烈的颠簸和不时划过脸颊的枝叶。
　　不知过了多久，沈祭月终于停了下来。
　　这里似乎是已经废弃的人类城市， 一座高楼旁边长着大片大片的菌类。
　　其中一朵蘑菇， 大得像一把遮阳伞， 挡住了哗哗啦啦的雨水。
　　沈祭月把许沫沫扔到地上， 然后走到蘑菇下面， 把怀里的尸体小心翼翼的放到干净的地面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淋着雨的许沫沫，“进来吧。”
　　蘑菇下面， 他特地给她留了一点点的空位， 刚好够她躲雨。
　　许沫沫慢慢了走了进去。
　　沈祭月不理她了。
　　他站在蘑菇的最外缘， 大半触手留在外面，挡住倾斜的雨滴， 免得尸体沾上脏东西。
　　可是他触手的那些还没愈合的伤口，却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泛白。
　　许沫沫看着这一幕，突然有些难受。
　　她忍不住蹲了下来。
　　想起和沈祭月相处的每一幕， 除了一开始，和最后他骂她， 让她滚之外，少校对她一直都很好。
　　他让她当他的助理。
　　还救了她好几次。
　　A市暴动的时候，代替她去吸入了那些变异的孢子。
　　最后为了给她报仇，杀了那么多人……
　　虽然少校骗了她，没有给她触手。
　　可是自己也很坏，很坏很坏……
　　不仅伪装成人类骗了他，还偷走了他触手。
　　她才是一朵彻头彻尾的坏蘑菇。
　　她的眼眶突然又变得酸胀起来。
　　有什么东西要不受控制的冲出来。
　　这种感觉好熟悉。
　　熟悉到她连忙低头，几滴水渍立刻就落到了尚且干燥的地面上。
　　许沫沫茫然的想，她用菌丝凝成的新身体也坏掉了吗
　　为什么，新的身体也会漏水
　　明明，她只是一朵蘑菇，为什么，蘑菇也会像人类那样掉眼泪
　　她更不懂，明明是她伤害了别人，为什么难过的反而是自己，甚至难过到掉眼泪
　　眼前的光线突然暗淡下来。
　　两根触手往自己这边微微移动，遮住了溅过来的雨水。
　　许沫沫抬眸。
　　她眼泪朦胧的看着沈祭月，白嫩的脸颊上，是刚才快速移动时被植物叶片剐蹭留下的红痕。
　　像大陷落之前，被人类抛弃的，可怜兮兮，温和无害的小动物。
　　沈祭月沉默了一会儿，开口，“你和其他人走散了”
　　许沫沫不能说实话，只能点头。
　　沈祭月：“等雨停了，我送你回去。”
　　许沫沫：“……”
　　她不想回去。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的。
　　许沫沫正想着怎么让他不要送自己，沈祭月又淡淡的说了一句：“所以，不要哭了。”
　　她突然心头一窒，沉默了下来。
　　她悄悄看向沈祭月，忍不住怀疑。
　　少校真的彻底畸变了吗
　　他好像根本没有变过，还是以前的样子……
　　许沫沫发着呆，一直到雨停。
　　沈祭月抱着许沫沫的尸体，再次用触手把许沫沫卷起来。
　　只是这次，他把她往里面卷了卷。
　　沈祭月没有问她要去哪里，直接朝着许沫沫过来的方向快速的移动过去。
　　这次，许沫沫一次也没被叶片剐蹭到。
　　沈祭月好像知道中心城发生了什么事，最后，他在另一座看上去已经废弃的城市外面停了下来。
　　许沫沫被他放了下来。
　　她看过去，这座城市里面又开始住人了，有觉醒者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沈祭月：“这是觉醒者在地面上预留的补寄地，从中心城下来的觉醒者，应该会在这里重新建立城市，你去吧。”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等……”许沫沫差点发出声音。
　　可沈祭月还是停了下来。
　　她抓住了他的触手。
　　沈祭月看着她。
　　诡异的，面对这个陌生的女孩子的时候，他总是有相当的耐心。
　　这种感觉，让他不适，又有些沉迷。
　　像是，在面对小蘑菇的时候，那样……
　　许沫沫松开他的触手，转身跑到了一边。
　　沈祭月耐心的等着。
　　过了一会儿，她又跑了回来，手里抓着一把绿色的变异植物。
　　她当着沈祭月的面，单独拿出一片完整的叶子，把剩下的植物用力碾碎，挤出透明的液体，接着，又把那些液体涂到触手的伤口上。
　　然后，她把手里的那片完整的叶子递到沈祭月面前。
　　沈祭月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接过了她的叶子：“我明白了，谢谢。”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
　　他抱着许沫沫的尸体越走越远。
　　内心的那抹古怪的柔软也越来越淡。
　　走到某个地方的时候，他甚至觉得刚才那个人类的行为十分可笑。
　　他没有任何迟疑的，把那片叶子随手丢掉了。
　　他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孙晴，阿来，还有林悦……
　　这些人，都还活着。
　　许沫沫并没有按照沈祭月的吩咐，去往那个城市。
　　她朝着相反的反向走去。
　　她也并不知道沈祭月扭头就把自己给他的叶子扔掉了。
　　她只是觉得，以后少校肯定回不去人类的世界了。
　　他一个人在充满异化怪物的世界里，肯定会经常受伤。
　　她只是希望，如果少校再受伤了，那些植物能够帮助他，让他痊愈的快一点。
　　她走了好久，直到傍晚的时候，她路过一间已经废弃的独栋小别墅。
　　这里的坏境让她觉得很舒服，她决定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继续回密林里。
　　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果然是让她这朵蘑菇觉得舒服的环境，屋子里长满了各种各样的菌类。
　　她找了一间卧室，卧室的床上也长满了蘑菇。
　　她伸出菌丝，把床上的蘑菇全都吃掉，然后躺了上去。
　　许沫沫睡了一个非常安稳的觉。
　　直到清晨的阳光穿透密密麻麻的植物，斑驳的撒进卧室的时候，她还懒洋洋的不愿意睁开眼。
　　她赖着床，又想起了沈祭月。
　　少校……现在在干什么呢
　　他有没有听话用植物涂抹伤口。
　　他断掉的触手，还能不能长出来了
　　许沫沫正思考着，突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潮气。
　　那股潮气也发现了自己，迅速的朝着自己聚拢而来，在她脸上方盘旋。
　　许沫沫猛地睁开了眼。
　　她对上了一张笑嘻嘻的，露着虎牙的少年的脸。
　　只是此刻，这张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和意外。
　　阿来也没想到自己还没凝成人形，就被许沫沫抓到了。
　　不过，他依旧笑嘻嘻的看着许沫沫，身体坐到床上，托着腮看着她，“我们又见面了，神秘的小姑娘。”
　　许沫沫悄悄戒备起来，问：“你要干什么”
　　阿来：“你似乎认识我而且有些怕我可是，我不记得我见过你这号人，来，小姑娘，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那天又是怎么出现在祭坛上的。”
　　许沫沫绷着脸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阿来愣了一下，哈哈笑起来，“当然是因为，我能杀掉你哦。”
　　许沫沫：“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逃出中心城的”
　　“你竟然在和我讨价还价”
　　阿来有些意外。
　　不过，他还是笑嘻嘻的说：“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告诉你之后，我给不了我让我满意的答案，我还是会杀掉你的哦。”
　　阿来眯起眼睛，说了第一句话：“queen那个蠢货……”
　　林悦只预知到了，孙晴杀了许沫沫之后，觉醒者和普通人会彻底决裂。
　　可是，事情发生之后，林悦又看到了新的预知画面。
　　不仅是普通人和觉醒者会彻底决裂，沈祭月还会血洗中心城。
　　而queen，会死。
　　当时，只有他，孙晴，和林悦三个人在场。
　　他们三人决定立刻离开中心城。
　　有孙晴在，离开中心城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他们并没有走远，一直在附近密切注意着人类的动向。
　　他混在从中心城下来的觉醒者当中，听到了许多有意思的事情。
　　例如，queen是蔷薇骑士，蔷薇骑士是从无尽黑海回来之后，才彻底畸变的。
　　他注意到了无尽黑海这个词。
　　他恍惚想起来，自己好像也是在某片漆黑的海域里，彻底畸变的。
　　在那里，他似乎看到了什么难以名状的存在。
　　他决定再去一趟无尽黑海，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
　　阿来说完，笑嘻嘻的看着许沫沫，道：“轮到了你，神秘的小姑娘。”
　　许沫沫看着他，鼓着脸颊，“我又没答应，你说了我就说。”
　　阿来愣了一下，忍不住哈了一声，“你玩我”
　　他眯起眼睛，伸出手，缓缓伸像许沫沫的脖子，“我可没心情和你玩这种语言游戏，说，或者……死。”
　　其实，阿来本来是打算说，“痛苦的死，或者是说了之后舒服的死”的。
　　但是，诡异的，话到嘴边，他竟然改了主意。
　　不过，他本来就是随心所欲的人。
　　改了就改了，他不在乎。
　　他只想知道，这个神秘的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情况。
　　许沫沫抿着唇看着他：“你快走吧，你再不走就要死了。”
　　“什么”阿来又一次愣住了。
　　许沫沫咬牙，把口袋里还在沉睡的触手尖尖拿出来，递到他面前，“这是沈祭月的触手尖尖，他马上就要回来了。”
　　触手尖尖十分给面子的，在这一刻缓缓醒来。
　　它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睁开睡眼惺忪的黑色小眼镜，对上了阿来的那双失去了笑嘻嘻的眼睛。
　　这看起来确实很像沈祭月的触手。
　　当初在迷雾之城的时候，他就看到过沈祭月把自己的触手送给许沫沫。
　　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就在他迟疑要不要立刻就离开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哐当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撞倒了。
　　阿来瞬间化作一团雾气，从窗户飘了出去。
　　许沫沫连忙跳下床，抓着触手尖尖就往外跑。
　　她刚跑出小别墅，一股阴冷潮湿的空气再次把她包围。
　　“沈祭月不是马上就回来吗你跑什么”阿来笑嘻嘻的说：“被我抓到了吧。”
　　说着，那团雾气就朝着许沫沫袭了过来。
　　

第85章 【Chapter 85 】
　　《我吃了人外男朋友的触手》
　　【 85 】
　　“呀！”
　　许沫沫惊呼一声， 连忙闭上眼，下意识的抬起双手，试图抵挡袭过来的雾气。
　　就在雾气逼近她的那一瞬间， 雪白的菌丝从她手臂上冒出来，像一团盛开的白色烟花一样，挡在了她前面。
　　那团雾气碰到菌丝的瞬间，猛地后撤， 重新凝成人类的身体，落到地上。
　　雾气一退， 烟花也自动的缩回许沫沫体内。
　　她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预想中的疼痛， 小心翼翼的睁开眼。
　　透过胳膊之间的缝隙， 她看到阿来站在前方不远处， 表情难看的看着自己， 带着比刚才还要来强烈的惊疑不定。
　　他眯着眼睛问：“你是变异种”
　　和他一样， 完全畸变之后，还能维持人形的变异种
　　许沫沫不太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不过这不妨碍她能猜到，阿来杀不了自己。
　　她一瞬间似乎有了倚仗， 鼓着脸颊说：“你快走， 再不走我打你哦！”
　　触手尖尖也从她掌心里钻出来， 对着阿来龇牙咧嘴。
　　阿来内心诡异的，浮现出一股找到同类的喜悦。
　　这种喜悦太莫名其妙了， 从他彻底畸变之后，他就一直极为享受自己的独一无二。
　　以前他不是没有遇见过和自己一样的变异种，结果要么是互相远离， 要么是杀掉对方解除威胁。
　　可是这一刻，他竟然觉得， 有个同类也不错。
　　他表情复杂的看着许沫沫，正要说什么，远方突然传来人类的说话声：“前面……就在前面……终于找到了……”
　　阿来心头一跳，再次化作一团雾气消失了。
　　阿来一走，触手尖尖就在她手里开始扭动身体。
　　许沫沫伸出菌丝和它相连，脑海里立刻响起触手尖尖唧唧哇哇的声音：“哇——小蘑菇，你刚才好厉害，就这样，然后那样，再那那样……就有好多菌丝冒出来，挡住了那个变异种！”
　　触手尖尖说得不清不楚的。
　　许沫沫也听得不明不白的。
　　不过，这不妨碍两人之间的交流。
　　“真的吗”许沫沫满脸喜悦的问：“那我是不是变得更厉害了”
　　“嗯嗯嗯，你可厉害了！”触手尖尖十分捧场。
　　许沫沫高兴坏了。
　　她下意识的问：“那我现在有沈祭月十分之一厉害吗”
　　话一出口，许沫沫就愣住了。
　　为什么……她总是下意识的想到沈祭月呢
　　触手尖尖似乎能感觉到许沫沫的情绪，也不说话了。
　　两小只沉默了一小会儿。
　　“快快快……无人机就掉在这里了……你是谁！”
　　身后传来人类的戒备的质问，许沫沫悄悄把触手尖尖重新塞回口袋里，回头。
　　是四个人类幼崽。
　　这群人类幼崽有男有女，相互搀扶着，满身狼狈。
　　大的有十二三岁，小的只有八九岁模样。
　　说话的是个男孩子，个子最高，应该是几个幼崽里年纪最大的，看着自己的眼神，充满了戒备和敌意。
　　其他的人类幼崽也和他一样。
　　许沫沫没有回答，反问：“你们是谁”
　　听到这个回答，当先的男孩子愣了一下，“你不是来抓我们的”
　　许沫沫摇头。
　　男孩子又问了一句：“那……你是人类吗”
　　许沫沫想了一下，点点头。
　　男孩子继续问：“你是觉醒者”
　　许沫沫只好又点点头。
　　这群人类幼崽瞬间放松下来，看着许沫沫的眼神充满了期待，“那你能带我们去觉醒者基地吗”
　　怕许沫沫不答应，当先的男孩子立刻接着解释：“我们是从中心城繁育中心逃出来的，中心要销毁觉醒的小孩儿，不信你看这个……”
　　男孩子回头，对同伴说，“把你们的手环都拿出来。”
　　这群人类幼崽对视一眼，一起把手环拿了出来，露出一个个的编号。
　　分别是Y26471、Y29765、Y30067、Y31889。
　　许沫沫认得，这确实是繁育中心诞生的幼崽的编号。
　　Y代表他们的身份，数字代表诞生的顺序。
　　数字越大，年纪越小。
　　她想起来Y31573。
　　她本来想带他一起逃离中心城的，没想到中途又发生那么多事情，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几个人类幼崽走到许沫沫面前，打断了她的猜想。
　　他们仰着脸看她，脏兮兮的小脸上，一双双清澈发亮的眼睛看着她，期盼的问：“你能带我们去觉醒者基地吗”
　　当然不能了。
　　她要离开人类世界，回去密林继续当自己的蘑菇的！
　　可是，看着这群狼狈的人类幼崽，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有些说不出口。
　　这群人类幼崽似乎感觉到了许沫沫的迟疑，生怕她拒绝，连忙道：“求求你了，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说着，年纪最小的那个小女孩忍不住哭了出来，“姐姐，你帮帮我们吧呜呜……”
　　许沫沫：“好……好吧。”
　　大不了，把这群幼崽送到基地门口，她在离开。
　　年纪最大的那个男孩子离开满脸喜悦的说：“65，你去找无人机，我们这就走。”
　　65是个女孩子，许沫沫第一眼就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器。
　　她干脆的应了一声，拿着遥控器，脚步轻快的跑到许沫沫刚住过的别墅外面，从窗户翻了进去。
　　71解释道：“我们只带了一个侦查无人机出来，本来想让无人机过来检查一下这个房子安不安全，没想到炸机了。”
　　许沫沫明白过来。
　　原来刚才听到的楼下的动静，是无人机啊。
　　很快，那个女孩子就抱着一个无人机跑了回来。
　　她说：“问题不大，我回去再修。”
　　许沫沫有些意外，“你会修这个”
　　她说：“当然，我从小就学这个的。”
　　71解释道：“我们繁育中心的小孩，很小的时候中心就会测试我们的天赋，按照天赋安排我们的课程。65学的就是机械制造和维修。她很厉害，是他们班里成绩最好的，十一岁。”
　　女孩子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头，不爽的说：“可惜觉醒了一个没用的追踪天赋。”
　　71看着她笑了一下，介绍剩下两个年纪更小的幼崽。
　　“67九岁，学的是动植物培育，天赋是……”
　　67也是个男孩子，抢答：“我的天赋是控风。”
　　“89最小，只有八岁，是个小哭包……”
　　89也打断他：“呜呜呜，我不是小哭包，呜呜姐姐我天赋是控火呜呜呜……”
　　71：“对，她能控火，是我们几个当中攻击力最强的。”
　　许沫沫见他说了变天，唯独没有介绍自己，忍不住问：“那你呢你的天赋是什么”
　　71笑了一下，“我不是觉醒者。”
　　许沫沫惊讶的“啊！”了一声。
　　71看了65一眼：“我只是不想他们被销毁，就跟着一起逃出来了。”
　　许沫沫“哦”了一声，“那，我们走吧，基地在那个方向。”
　　许沫沫指了指来时的路。
　　没想到，71突然露出愧疚的表情。
　　其他几个人类幼崽也都低下了头。
　　许沫沫问：“怎么了”
　　71：“其实，一起逃出来的不止我们几个，还有几个在别的地方等我们。”
　　许沫沫：“没关系，我一起送你们。”
　　反正送四个也是送，送四十个也是送。
　　71看着她问：“是几个快要生产的受体，也没关系吗”
　　许沫沫再一次愣住了。
　　71：“她们都快要生了，但是中心检测到，她们肚子里的孩子，全都已经畸变了，只能流掉……她们不舍得，就跟着我们一起跑出来了。”
　　许沫沫呆呆的问：“那她们能走路吗”
　　“可以的！”71连忙点头，“我们有车！”
　　许沫沫于是跟着几个人类幼崽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一边走，71一边向她解释：“其实，我也赞同中心把那些受体肚子里的孩子销毁掉。”
　　“那些胎儿和我们不同，我们还没有彻底畸变，那些胎儿在受体的体内的时候，就已经彻底畸变了，我听说，那些胎儿一出生，杀死的第一个人类，就是孕育他们的受体。”
　　“那是因为她们都被激素控制了。”67插嘴，“母亲会因为激素把一切都献给自己的孩子，这是难以避免的事情。”
　　“就你话多。”65拍了一下他的头。
　　“本来就是。”67捂着头愤愤的看向65，“你别以为71哥哥向着你，你就老欺负我。”
　　“他那是向着我吗他那是打不过我！”
　　“那他也没向着89啊……”
　　“好了，你们别吵。”71打断了67的愤愤不平。
　　许沫沫没有说话。
　　她想到了密林中的一种红色的蜘蛛，也是，小蜘蛛一出生，就会吞噬掉自己的母亲。
　　这在自然界中并不是很罪大恶极的事情。
　　可是，放在人类身上，人类应该很难接受。
　　人类，真的和自然界中的任何生物都不一样。
　　许沫沫出神的想着。
　　他们最坏，坏起来的时候，自然界中再也找不到比他们更坏的生物。
　　他们也最好，好起来的时候，自然界中也再也找不到比他们更好的生物。
　　许沫沫想了一会儿，决定还是问问Y31573。
　　她说：“其实，我也是从繁育中心逃出来的。”
　　“啊！”
　　这下，几个人类幼崽都震惊到了。
　　许沫沫点头，“真的，我不想当供体，就逃出来了，我还在里面认识了一个和你们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儿。”
　　“是谁”
　　几个幼崽连忙问。
　　许沫沫：“一个长触手的小男孩，他的编号好像是……”
　　“Y31573！”67再次抢答。
　　许沫沫连忙点头：“对，你们认识他吗他现在在哪儿呢”
　　“他跟着沈祭月走了。”
　　“啊！”
　　这次轮到许沫沫震惊了。
　　71点头，补充到：“最混乱那天，沈祭月闯进了繁育中心，带走了曙光的尸体，当时Y31573就在场，他跟着沈祭月走了。”
　　许沫沫又“啊”了一声，呆呆的问：“你们都认识他啊”
　　几个幼崽七嘴八舌的开口：
　　“当然啊，他是31573嘛，编号和我们都很接近。”
　　“他还和我一个班，后来畸变度太高，却没有觉醒天赋，还经常和人打架，中心才决定销毁他。”
　　“不对不对，前几天我遇见他的时候，他说他觉醒了，无障碍沟通，可以和动植物对话，很厉害的天赋。”
　　“他确实还挺厉害的，要不是他，我们都想不到可以逃跑。”
　　“而且他还很幸福，能跟着自己的爸爸离开。”
　　“啊！”许沫沫再次忍不住震惊了，她呆呆的反问：“爸爸”
　　“对啊。”65点点头，“他跟我们说的，他是用沈祭月的精子繁育出来的，所以才会表现出和沈祭月一样的畸变特征。”
　　许沫沫：“……”
　　——
　　沈祭月抱着许沫沫的尸体一直往前走。
　　终于，他找到一个很漂亮的地方。
　　阳光明媚，土壤肥沃，空气清新。
　　他记得，她喜欢这样的环境。
　　沈祭月把她放下来，整理好衣服，一点点把她安葬了那里。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并没有悲伤或者其他的情绪。
　　想起几天之前，他清洗净化派的事情，甚至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他觉得，可能瞿博士是对的。
　　他对许沫沫的喜欢，只是发。情。期激素作用下的一种兽性表现。
　　现在，他的生殖腕没有了。
　　影响他感觉的激素也就一起没有了。
　　他站了一会儿，淡淡的说：“出来。”
　　背后的灌木丛里，一只缩小版的八爪鱼小男孩走了出来。
　　沈祭月没有回头，问：“跟了我这么久，有什么目的”
　　Y31573 鼓起勇气说：“我想以后都跟着你。”
　　“呵。”沈祭月哂笑，“我为什么要让你跟着”
　　“我……我对你有用！我觉醒了，天赋是无障碍沟通，我可以帮你找到你想找的任何东西！”
　　“哦。是吗”
　　少年转身，露出爬满血红纹路的金色瞳孔。
　　他笑了一下，露出白森森的牙齿：“那就先帮我找到阿来，孙晴，和林悦，这三个中的任意一个吧。”
　　杀戮！
　　是的，杀戮。
　　现在只有杀戮，好像才能让他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
　　“他们都是谁有什么特征”
　　“一个男的，能变成雾气。两个女的，一个长翅膀，一个天赋是预知。”
　　“你等着。”
　　Y31573说完，扭头重新钻进了灌木丛中。
　　

第86章 【Chapter 86 】
　　【 86 】
　　“前面就是我们的车。”71远远的指着一个方向。
　　许沫沫仔细看过去， 在层层叠叠的植物枝蔓的掩藏中，一辆破破烂烂的迷彩车小货车停在那里
　　一群人一边往前面走，一边不好意思的向许沫沫解释， “这车是我们捡的废弃的，65修了好长时……”
　　正说着，货车车厢里，突然传来一声痛苦的叫声。
　　许沫沫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腥味。
　　71脸色也跟着一变， 连忙跑过去用力拍打车厢门，“是我， 我们回来了，开……”
　　门开了， 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开的门。
　　许沫沫看见， 车厢里还有好几个快要生产的女人， 其中一个分开双腿坐在地板上， 有血从她身体里流出来。
　　“她要生了。”开门的女人说了一句， 连忙转身给那个产妇帮忙。
　　浓烈的血腥味伴随着女人痛苦的叫声充满了整个丛林。
　　这些人类幼崽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都被吓到了，站在外面不敢说话。
　　鲜血的腥味顺着风， 飞快的飘到远方， 传到每一只异化生物的鼻腔里。
　　很快， 许沫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嗡嗡声。
　　其他人也听到了。
　　71脸色一变， “不好，我们被异化怪物发现了。”
　　他大声说：“快，上车！”
　　他话音未落， 67和89 两个攻击系的人类幼崽就跳进了车厢里，71和65则进了驾驶室。
　　许沫沫正准备跟着71去驾驶室的时候， 那个接生的女人喊住了她：“你过来，你能帮忙。”
　　许沫沫只好又连忙进了车厢。
　　她刚爬进去，一群黑色的乌鸦就从林子里冲了出来。
　　轰隆一声，发动机启动，车子猛地窜了出去。
　　乌鸦群紧追不舍。
　　89和67站在后面，一个人控风，一个人放火，风助火势，艰难的抵挡着乌鸦群的袭击。
　　车子一开起来，许沫沫就知道为什么让自己来帮忙。
　　她从来没有做过这么颠簸可怕的交通工具。
　　也货车也不知道是谁在开，简直像是要飞起来一样，左右摇摆，那些孕妇，只能勉强的护住自己的肚子。
　　许沫沫只能扶着产妇的双腿，让她不要被甩飞出去。
　　她看着女人身下的滴滴答答的鲜血，还有苍白到恐怖的脸色，脑子了乱糟糟的，觉得人类雌性繁衍真的好不容易。
　　自然界中，应该没有比人类生幼崽还艰难的生物了吧。
　　终于，女人尖叫一声，有一团粉色的东西，从她腿间滑了出来。
　　那团东西发出啼哭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过来。
　　尤其是那些孕妇。
　　她们已经听繁育中心的人说过，她们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就会杀死他们的母亲。
　　但是，被激素控制的她们还是想拼一把。
　　万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彻底畸变呢
　　那团粉色的东西挣破身上的粘膜，竟然自己睁开了眼睛，然后，冲许沫沫笑了起来。
　　“孩子……我的孩子……”产妇连忙把它抱了起来。
　　那团东西似乎并不喜欢自己的母亲，对着母亲露出尖锐的牙齿。
　　可是，它终究没有杀人。
　　“啊！”
　　这些孕妇们失声哭了起来。
　　许沫沫也很开心。
　　她回头，看到67和89。
　　两个人类幼崽被乌鸦抓得满身伤痕，但此刻，他们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乌鸦不知道何时被甩开了。
　　就像是厄运也被车上的这群孕妇甩开了一样。
　　车子平稳下来，在一个看起来有些安全的地方停下。
　　65从驾驶座的位置上跳下来，71白着一张脸，浑身发软的也跟着走出来，说：“清……清理一下车上的血迹，免……免得再被异化怪物盯……”
　　不等他说完，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65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娇气”。
　　大家把车上的血迹羊水清理干净，重新规划了路线，继续出发。
　　依旧是65开车。
　　只是，换许沫沫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
　　许沫沫离开觉醒者基地走到那栋小别墅用了一天的时间，但是车子比她步行快很多，65说最多五六个小时就能走到觉醒者基地。
　　许沫沫一边给65指路，两人一边闲聊。
　　65说：“你比娇娇强多了，竟然不晕车。”
　　许沫沫问：“娇娇是71吗”
　　65说：“对啊，就是他。”
　　“为什么叫他娇娇啊”
　　“因为他很娇气啊，晕车晕飞机还恐高，而且他的编号是71，你念快点，是不是听起来特别像娇娇”
　　许沫沫在心里念了一下，忍不住笑起来。
　　“确实听起来很像。”
　　“是吧是吧。”
　　65瞬间觉得找到了知音。
　　两个人一起开心的笑起来。
　　正笑着，车厢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吱呀——！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
　　货车猛地停下。
　　65连忙问：“怎么了”
　　71的声音立刻响了起来：“那个孩子……彻底畸变了。”
　　车厢门被重新打开。
　　刚才那个还抱着孩子喜悦微笑的母亲正躺在车厢里。
　　她半躺在车厢里，上衣敞开，露出胸部，腹部被剖开，冒着热气的鲜嫩内脏。
　　那个婴儿，正趴在母亲的身体上，贪婪的啃咬着。
　　一个孕妇颤抖着声音说：“她以为它要吃奶……结果……”
　　不等孕妇说完，那个婴儿就停了下来，抬起满是鲜血的脸，冲着许沫沫又笑了一下。
　　它甚至伸出胳膊，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想要许沫沫抱它。
　　砰！
　　71开了枪。
　　打中了它的眉心。
　　婴儿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倒了下去。
　　大家只好重新洗车。
　　只是这次，不像上次那么开心了。
　　所有人沉默着，把车洗干净。
　　71问剩下的孕妇，“你们还是想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吗”
　　孕妇们脸色难看。
　　刚才那一幕的强烈刺激，暂时性的压下了激素的控制。
　　几个人一起摇了摇头。
　　只有一个孕妇看了许沫沫一眼，迟疑着问：“有没有可能，那些刚出生的孩子，有雏鸟情节，看见的第一个生命是她，所以……”
　　见大家一起看向她，她赶紧解释：“我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我只是说，有没有这种可能，你们刚才看到了吗她一出现，那个孩子就正常了，它以为这才是它的母亲……”
　　许沫沫没有说话。
　　其他人用眼神交流着意见。
　　最后，71说：“有这种可能，但是可能性太小了，你们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赌吗”
　　几个孕妇也达成了共识。
　　“我们愿意。”
　　“下一个轮到谁生产，所有人都离远一点，试验一下生出来的孩子，到底会不会像……像……”
　　“好。”71一锤定音，“我们尽快赶到觉醒者基地，那里应该比较安全，可以让你们验证这一点。”
　　大家重新上路。
　　65再次把车开到飞起来。
　　终于在天黑之前，他们来到了觉醒者基地外面。
　　两天的时间，城外就竖起了高高的高压电网和防御工事。
　　紧闭的大门上，有一个可供通讯用的屏幕。
　　屏幕里，有人问：“车里都是什么人来此有何贵干”
　　一群人下了车，走到屏幕前面。
　　71把向许沫沫说的那些话又说了一遍。
　　“等着。”
　　里面的人说完，屏幕熄灭。
　　过了一会儿，三道人影走了出来。
　　一前两后。
　　后面两个，许沫沫不认识。
　　但是前面那个，许沫沫非常熟悉。
　　是陈开。
　　许沫沫疑惑，他不是在A市吗，怎么也来这里了
　　陈开走到71面前，问：“有证件吗”
　　71连忙让大家都拿出自己的手环。
　　包括那些孕妇，也都带着自己的手环。
　　陈开把这些手环一个一个的检查了一边，最后，视线落到许沫沫身上，“你的呢”
　　许沫沫本来是不想回到人类世界的，但是，她又想知道，孕妇接着生下来的孩子会怎么样。
　　那个婴儿，真的是雏鸟情节，把自己当成它的妈妈了吗
　　于是，她决定看到答案再离开。
　　反正，觉醒者基地在地面，她想要偷偷溜走，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
　　许沫沫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片，说：“我也是从繁育中心逃出来的，但是我的手环弄丢了，只有这个。”
　　她把高远高飞带自己找的那个二手店主做的假的通行卡拿了出来。
　　陈开看了一眼，“要进城检查。”
　　说完，他示意身后的两个人上前，拿着仪器把几个人身上全都扫描了一遍。
　　许沫沫悄悄用菌丝把口袋里的触手尖尖裹起来。
　　于是，顺利通过。
　　但是扫描完毕，另一个人又拿出了抽血工具，抽了大家的血。
　　陈开说：“这是袁琦博士改良过的基因鉴定设备，五分钟就能出结果。我要确保你们不是变异种。”
　　许沫沫心里忐忑起来。
　　她忘了还有基因鉴定。
　　她现在用的不是许沫沫的身体了，她会不会被鉴定出来畸变指数100%
　　她准备着到时候随时跑路。
　　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
　　陈开拿到数据，看着许沫沫皱了皱眉，“你的数据……”
　　许沫沫：“啊”
　　说完，他又看向71：“你们两个的畸变指数是零。你们两个不是觉醒者。”
　　许沫沫：“……！”
　　71：“对，我不是。”
　　陈开：“抱歉，基地只接纳觉醒者。”
　　65急道：“可是……”
　　“不过，”陈开打断她，“你们可以暂时住下来，过几天有前往其他城市的飞机，你们到时候可以乘坐飞机离开……”
　　陈开话音未落，一个孕妇就捂着肚子痛苦的呻。吟起来。
　　陈开连忙拿起对讲机：“快，有人要生了，安排医生。”
　　说完，他抱起女人急匆匆往基地内走去。
　　71跟在他后面，连声道：“不用医生，她肚子里的是彻底畸变的孩子，可能会有雏鸟情节，纸人第一个看到的生命当母亲，给她找个没人的空间，让她自己生。”
　　陈开停下脚步，怒道：“你们在开玩笑！”
　　“长官，我们不是在开玩笑，我们在做一个很严肃的实验，是这位受体用生命在做的实验，请您一定要重视。”
　　剩下的几个孕妇也连忙道：“长官，真的不能要医生。”
　　那个产妇也强撑着，用手抓住了陈开的衣服，“长官，求您，让我一个人生……”
　　陈开看向旁边的人，“来不及找房间了，让人搭帐篷。”
　　“是！”
　　一个简易的帐篷飞快的搭建完毕。
　　产妇也被人送了进去。
　　只有她一个人。
　　其他所有人，包括许沫沫在内，全都紧张的听着里面的声音。
　　终于，伴随着一声女生痛苦的嘶叫，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对视一眼，焦急的等待着。
　　过了许久，里面始终安静。
　　有一个孕妇忍不住问：“孩子……孩子还好吗”
　　里面传来女人虚弱的声音：“TA……TA很好……”
　　就在大家面露喜悦的那一瞬间，一道鲜血喷涌而出，洒到了帐篷上。
　　喜悦瞬间僵硬在人们的脸上。
　　看着渐渐洇开的血迹，死一般的绝望，弥漫上所有人的心头。
　　陈开没有说话，走过去，拉开帐篷。
　　许沫沫只听到一声枪响，陈开就让人把帐篷里的东西处理掉了。
　　他走回来，目光在这群幼崽和孕妇身上扫过，最后落到孕妇身上。
　　他的语气沉肃且平静：“实验结果已经出来了，你们有决定了吗”
　　这群孕妇哭泣着说：“长官，请帮我们把肚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吧。”
　　

第87章 【Chapter 87 】
　　【 87 】
　　觉醒者基地临时指挥中心。
　　谢臻把金属下半身取下， 咬着牙一针一针的给又要长出来的触手注射毒药。
　　他浑身是伤，因为剧烈的疼痛，伤口崩开， 渗出的血把绷带再次染红。
　　袁琦博士的脑袋泡在旁边的营养液里，看着他咋舌：“哎呀，你说说你，沈祭月和那些人当手， 你掺和什么你是怕沈祭月把那些人都杀光，还是怕你的‘弟弟’死在那些人手里”
　　中心城暴动那天， 谢臻一边阻拦那些人去找沈祭月，一边还得牵制着沈祭月， 让他不要杀太多人， 结果父腹背受敌。
　　谢臻苍白着一张脸嘲弄的笑了一下， “那博士你呢， 明明可以和宋词一样留在中心城， 何必跟着我们下来”
　　袁琦博士是一个纯粹的科研工作者，天赋是智商，尤其是现在还只剩一颗泡在营养液里的脑袋， 对普通人没有任何威胁， 中心城肯定会同意他留下的。
　　袁琦博士撇撇嘴：“我和宋词怎么一样她的天赋决定了， 她永远无法融入觉醒者，相反永远会被普通人接纳， 我在哪儿都一样，哪里能给我提供更好的研究环境，更有价值的信息， 我就去哪里。”
　　那双凸起的眼球盯着谢臻，袁琦博士一字一字道：“你身上， 有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信息。例如你爸爸的研究报告。”
　　谢臻扯了扯嘴角，忍着痛苦把金属下肢重新穿好，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又变成了昔日优雅强大的特别行动处处长。
　　他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问：“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吗”
　　袁琦博士：“‘神’如果指的是上帝的话，我不相信，但是，如果指的是凌驾于人类之上的，决定整个宇宙的运行规则，至高无上的某种存在的话，我相信。”
　　谢臻睁开眼看向他：“queen，自称是‘神’的代言人。TA 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追随TA和‘神’的脚步。”
　　谢臻扶着手杖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只有一厘米见方的小玻璃盒子，里面，是肉眼几乎看不到的一点黑色。
　　他把小盒子放到袁琦博士的玻璃缸前面，“你可以研究一下这个东西。”
　　袁琦博士两颗硕大的眼球盯着看了一会儿，控制着机械臂，把里面的东西放到了电子显微镜下面。
　　画面出现的那一瞬间，他失声：“看不到组织结构，这和许沫沫的菌丝相似度非常高！这是什么”
　　谢臻：“我在战场上找到的，queen的组织残渣。”
　　谢臻：“你的意思是，TA和许沫沫，可能属于同一物种”
　　袁琦博士：“同一物种”
　　谢臻又拿出一份文件递过去：“你一直想要的实验报告。”
　　袁琦博士低头一看，文件的封面上，写着《关于未知生物（水母）的研究报告》——谢归璨。
　　谢臻：“许沫沫体内的，就是这朵水母，祂是一种有寄生性的未知生物。你想知道的，报告里都有。”
　　袁琦博士立刻控制着机械臂，翻开了那份报告。
　　谢臻：“祂在不断进化……或者说成长，我并不知道她现在哪里，或者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所有的科学手段，对来她说完全没有用处……”
　　“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谢臻：“进。”
　　陈开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说：“谢处，刚才有几十个从繁育中心逃出来的觉醒者来了基地。其中几名是孕妇，肚子里怀的都是彻底畸变的胎儿，孩子出生之后，立刻就吞噬了母体。我已经安排医生，把剩下的胎儿取出来销毁了。”
　　“……”
　　短暂的沉默，谢臻：“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陈开：“一起来的还有两个普通人，一个有手环，一个只有通行卡，但是我们和没法和中心城数据共享，所以并不能确定他们的身份。”
　　谢臻：“有其他异常吗”
　　陈开：“没有，一个十三岁，一个二十岁，看起来都不像是心机深沉的角色。”
　　谢臻：“你安排谎言鉴别的觉醒者鉴别一下，没有危险的话，暂时收留，等过几天送到其他愿意接纳普通人的城市。”
　　陈开：“是。”
　　顿了一下，他又道：“处长，您之前提过的高远高飞兄弟两个也进城了，但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我仔细检查了，没有问题，绝对没有被别的生物寄生。还要继续盯着他们吗”
　　谢臻：“盯着，一旦他们出现异常，或者身边有什么人出现，一定要及时汇报。”
　　陈开：“是。”
　　他关上门走了。
　　袁琦博士也把实验报告快速的看完了。
　　他问谢臻：“你要找的是……祂”
　　谢臻点头：“那天，祂来了政府大楼，可惜我没找到祂。我怀疑，祂寄生了高远或者高飞，借助他们兄弟两个逃离了大楼。我盯着兄弟两个，万一祂还在人类世界，万一她还会出现在他们身边，万一……我就能找到祂。”
　　袁琦博士：“你这是大海捞针。”
　　谢臻：“那也得捞。”
　　他看向袁琦博士，“她一消失就是十几二十年，人类等不了这么多年了。”
　　袁琦博士想到刚才陈开汇报的内容，叹息：“照这个速度下去，十年已经是乐观估计了，顶多八年，人类就生不出正常的孩子了。不过我听说，繁育中心冷冻了三十万枚健康的受精卵，如果我们真的死光了，至少那些受精卵还活着。有朝一日，人类这个物种，说不定还能复活。”
　　顿了一下，袁琦博士又道：“或许，你可以告诉沈祭月真相，他会把整个地球翻一遍。”
　　“不行！”谢臻一口拒绝。
　　“他绝对不会允许我们拿祂做实验。”
　　——
　　城外，森林。
　　沈祭月用触手卷着Y31573 在林子里快速移动，留下一道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虚影。
　　猛然，他停了下来。
　　Y31573跳下来，仔细倾听了脚下某棵小草的声音，指着东方道：“那里，小草说，不久之前有一团雾气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沈祭月卷起Y31573继续朝着东方追去。
　　直到暮色降临。
　　银色的月光重新笼罩着大地。
　　阿来决定再去一趟无尽黑海。
　　沈祭月想杀掉他，他比谁都清楚。
　　不光是他，还有孙晴和林悦，全都在沈祭月的必杀名单上。
　　queen强大的能力让他眼红。
　　他觉得，既然queen能从无尽黑海得到无上的力量，自己也可以。
　　到时候，他就不用怕沈祭月了。
　　他化作雾气飘了许久，飘累了，他干脆停下来，飘浮在一片湖面上方休憩。
　　突然，周围好像瞬间安静了下来。
　　阿来哪怕此刻是一团雾气，也有种汗毛直竖的感觉。
　　水面的鱼和青蛙也仿佛感觉到了危险，猛地沉入水底。
　　“终于抓到你了。”
　　少年优美的嗓音响起来，听到阿来耳朵里，却如同催命符一般。
　　就算是沈祭月只有空间穿梭一种天赋的时候，他就不是的沈祭月的对手。
　　更何况现在，他又觉醒了空间冻结。
　　简直是自己的克星。
　　阿来连和沈祭月照面的勇气都没有，立刻就要溜掉。
　　可是，周围的空间被冻结了。
　　他左冲右撞，空间却越来越狭窄，最后，凝成一颗篮球大小白色雾球往岸边飞去。
　　月光下，长满触手的少年踏着滚滚暗云慢慢走来，那颗白色的空间球自动飞到他面前，落进少年纤细有力的手中。
　　“沈祭月，杀了我你会后悔的！”阿来的声音从空间球中传出来，带着惊惧和颤音。
　　“哦”沈祭月脸上妖异的花纹在月光下随着说话在微微的跳动，“你不妨说说，我会怎么后悔”
　　阿来：“我知道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只要你这次放过我，我就告诉你答案。”
　　“哈哈哈哈……”
　　沈祭月放肆的大笑起来，“我现在最想要的，当然是杀了你。”
　　“不！你想要的不是这个！你的触手去哪儿了，你不好奇吗”
　　沈祭月眯起了眼睛，那双金色的瞳孔在浓密的睫毛里，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阿来：“我告诉你的这个秘密，你听了绝对不会失望，如果你觉得不够，随时可以杀了我。”
　　沈祭月：“说。”
　　阿来：“你的触手，在一个小姑娘手里。”
　　沈祭月：“哦，是吗”
　　阿来见他不太信，连忙道：“那个小姑娘二十岁左右，长的很漂亮，身体里会冒出白色的丝状物，防御力很强，你的触手就在她手里，而且很听她的话。”
　　沈祭月听到白色的丝状物的时候，呼吸停顿了一秒。
　　电光石火间，他想到了那个小哑巴。
　　沈祭月问：“她是不是不会说话”
　　“不，她会说话！声音很软很好听，有点像……有点像许沫沫！”
　　沈祭月心里轰然一声，一个想法从心底冒了出来。
　　像是一颗有神奇力量的种子，越长越大，越长越大，最后将他的心脏，胸膛，全都撑破，钻进了他的大脑中。
　　他松开手，空间球瞬间裂开。
　　白色的雾气从里面钻了出来。
　　“滚。这次放过你，下次再让我抓到，我依然会杀了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那团白色的雾气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沈祭月也不在意，他心里的那个想法，迫切的需要印证。
　　他的小蘑菇，是不是还活着
　　

第88章 【Chapter 88 】
　　【 88 】
　　Y31573屏息看着他。
　　皎洁的月光映在少年妖异的脸上， 更显得他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难以捉摸。
　　Y31573小声问：“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许沫沫没有死吗”
　　“我会亲自去验证。”
　　沈祭月说着，转身离开。
　　“等一下！”
　　Y31573连忙叫住他， “那天许沫沫被那个长翅膀的女人抓走之后，我跟不上，也没有地方去，只好又回了繁育中心， 我在繁育中心，听到魏博士在和一个叫陈秘的人打电话……”
　　沈祭月猛地回头， “她们说了什么”
　　少年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异常冰冷， 让他想起刚才他看那团雾气的眼神。
　　Y31573咽了口口水， 把那天自己听到的魏文书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
　　听完， 沈祭月低着头喃喃自语：“她的颅腔是空的……”
　　他想起那天， 陈岚被queen寄生的那一刻， 说的那句话，“它在我的脑子里。”
　　他的小蘑菇和queen，之间有什么联系
　　Y31573 忐忑的看着他， 下一秒， 身体被触手卷起来。
　　“跟我走。”
　　Y31573被沈祭月带到一块平整的草地上。
　　他把他放下。
　　草地突然从中间裂开。
　　许沫沫的尸体从泥土中缓缓升起。
　　她沉睡在冻结的空间之中， 隔绝了所有的空气和微生物。
　　过去了这么多天，依旧像是睡着了一样， 表情生动静谧。
　　Y31573 的眼眶微微红了起来。
　　他知道许沫沫死了之后，藏在马桶里悄悄哭了一场。
　　他觉得都是自己的错，因为他要和她逃跑， 她才被那些坏人抓到的。
　　沈祭月挥手撤去空间冻结，尸体软软的落到他怀里。
　　锋利的指甲冒出来， 尖端轻轻的抵住她的额头。
　　他的脑海中，重新浮现了那个小哑巴的脸，和那双干净的眼睛。
　　那双眼睛……和记忆中的眼睛完全重叠。
　　他不再犹豫，指甲猛地插进去，打开了尸体的头骨。
　　果然如Y31573 所说，颅腔内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连一丝一毫的组织残渣都没有。
　　沈祭月突然低低的笑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倏尔，他停了下来。
　　回眸，金色的眼睛看向Y31573，“找。找那个一个二十岁的，三天前在这里出现过的人类少女，找她去了哪里。”
　　那天就是在这里，她撞见了自己，还装成小哑巴。
　　可是朝着这个方向走，前方没有任何人类城市，只有越来越危险的密林。
　　她……要去哪里
　　要离开人类的城市吗
　　难道，她和阿来一样，已经成为完全畸变的变异种了吗
　　很快，Y31573 就问到了她的去向：“她遇见了几个从繁育中心逃出来的，和我一样的小孩子，和他们一起去觉醒者基地了……”
　　话音未落，沈祭月的身影就从原地消失了。
　　——
　　深夜，谢臻从袁琦博士的临时实验室里离开。
　　刚走到路边，心脏处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跳动，一股诡异的喜悦从心底蔓延开来，让他下意识的捂住胸口。
　　他抓紧了手里的手杖。
　　这股诡异的喜悦，只可能来源于沈祭月。
　　他知道许沫沫没死的消息了！
　　谢臻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判断。
　　他连忙转身，推开了袁琦博士临时办公室的门。
　　他亲爱的“弟弟”——沈祭月靠在椅子里，狰狞的触手搁在桌子上。
　　袁琦博士的脑袋被他从营养液里捞出来，按在桌面上。
　　看到自己，袁琦博士张着嘴，咕噜咕噜的说着：“谢……呜呜呜……”
　　而沈祭月的手里正翻阅着一份文件。
　　谢臻没有理会袁琦博士，从他的角度，能清晰的看到文件封面上的标题，正是他刚给袁琦博士的谢归璨的研究报告。
　　沈祭月简单的把实验报告看了一遍，扔到桌面上，“你们早就知道，她没死。”
　　Y31573说的魏文书和陈岚打电话的时间，正好是他清洗政府大楼的时间。
　　当时，谢臻和陈岚在一起。
　　“是。”谢臻没有否认，走过去，准备收起那份研究报告。
　　一根触手按住了他的手。
　　冰冷滑腻的感觉让他下意识的蹙眉。
　　沈祭月重新翻开报告，指着第一页上的那张高清图片，笑吟吟的说：“你们觉得，这是才是真正的许沫沫”
　　谢臻收回手，强忍着没有在衣服上擦拭手背的冲动，说：“准确的是，真正的许沫沫已经死了，你认识的，是一只未知生物。”
　　“我不管这个！”
　　沈祭月猛的站起来，脸上的花纹变得更加红艳妖异。
　　那双金色的瞳孔盯着谢臻，一字一字道：“我认识的，就是她！”
　　嘶啦一声，沈祭月把那张照片撕了下来。
　　他拿着照片就往外走。
　　谢臻无声的挡在他前面。
　　沈祭月冷笑：“我亲爱的哥哥，我劝你不要阻拦我，你从来就不是我的对手。”
　　谢臻：“我知道你要去找祂。我只是要提醒你，你知道祂现在在哪儿会以什么形态出现吗”
　　沈祭月翘起嘴角。
　　他的微笑妖异又势在必得。
　　“我当然知道，她现在是一朵蘑菇，要离开人类世界，回到属于她的世界。”
　　——
　　那个产妇被生出来的畸胎杀死之后，许沫沫就和其他人一起，被临时安排在了基地的空房子里。
　　基地比较大，空置的房间很多，许沫沫有幸分到了一间条件特别好的房间。
　　里面不仅有床，还有电视！
　　以前在第一实验室的时候，许沫沫就很喜欢看电视。
　　她能从上面看到许许多多神奇的知识，从这一点来说，她还是很喜欢人类的。
　　可惜，她只能在这里住两天，后天就有一队人前往最近的C市，陈开告诉她，到时候会安排她一起离开。
　　许沫沫想过把电视偷走，这样等她回到密林之后，还能看电视打发时间。
　　可是据说，人类的电视需要电和信号，这些东西密林里都没有。
　　她只能惋惜的放弃。
　　所以，趁现在，她要过个瘾。
　　许沫沫躺在床上，拿过旁边的蟑螂干，把触手尖尖拿出来，打开了电视机。
　　一蘑菇一触手，就这么靠在一起，一边吃蟑螂干，一边看电视。
　　蟑螂干烤的焦焦的，还放了盐，吃起来口感非常好。
　　电视上，各个频道都在播放个大人类基地的情况。
　　除了中心城之外，其他的五大卫星城也出现了同样的暴动。
　　普通人和觉醒者几乎彻底决裂，觉醒者在谢臻的带领下建立了觉醒者基地，接收所有城市的觉醒者。
　　除了A市。
　　和其他人类城市相比，A市只爆发了规模很小的几次冲突。
　　电视画面上，甚至有普通人自发的组织起来，抗疫分裂普通人和觉醒者的行为。
　　许沫沫在人群中，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冲在最前面，大喊着：“曙光不仅仅是觉醒者的曙光，更是全人类的曙光！反对分裂！反对诞生派！觉醒者和普通人永远是命运共同体！”
　　看到这一幕，许沫沫和触手尖尖一起停下了吃蟑螂干的动作。
　　许沫沫问触手尖尖：“也有人类喜欢我的，对不对”
　　虽然她只是一朵小蘑菇。
　　是人类眼中可怕，可恨，可恶的异化生物。
　　触手尖尖抱着一只蟑螂干继续啃，含含糊糊的说：“嗯嗯嗯洒（沈）进（祭）叶（月）贼（最）稀（喜）饭（欢）女（你）……”
　　许沫沫没听清，“嗯你说什么呀……”
　　不等触手尖尖说清楚，电视画面突然变了。
　　电台主持人说：“接下来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接着，画面再次跳转，长满触手的少年出现在电视画面里。
　　他把一张巨大的照片拍到镜头前面，像是某种邪恶恐怖到极点的可怕生物一样，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说：
　　“我要找一朵长得像这朵水母的蘑菇，会跑，会动，会说话，会伸出白色的菌丝，应该生活在野外，具体位置未知。……任何人，如果有遇见类似的蘑菇，随时通知我。找到之后，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联系方式：XXXXXX。”
　　吧嗒，许沫沫嘴里的蟑螂干掉出来了。
　　沈祭月发布完悬赏通缉，转身离开了中心城。
　　他当然知道他要找的小蘑菇就在中心城里，但是，谢臻在城中的力量比他大。
　　如果让谢臻知道这一点，他绝对会比自己更快的找到她。
　　他要转移谢臻的注意力。
　　这样，小蘑菇就只能呆在人类世界里，用那张自己已经知道的脸。
　　

第89章 【Chapter 89 】
　　【 89 】
　　许沫沫像一只暴雨来临前却找不到家的蚂蚁， 慌得连菌丝都要伸出来了。
　　沈祭月在电视上悬赏通缉自己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每一个人类的耳朵里。
　　而且不光是人类，沈祭月现在已经算是半个变异种了， 那些整天在野外游荡的变异种，说不定也会得到消息……
　　想到这种可能，她简直绝望极了。
　　她回到密林，找块温暖潮湿， 营养丰富的土壤躺下，再也不动弹的梦想破灭了。
　　许沫沫在房间里没头苍蝇一样转了几圈， 趴到床上抓住触手尖尖，问它：“沈祭月的触手是不是永远也长不出来了”
　　刚才电视画面上， 他触手断裂的位置， 依旧只有一个小肉芽， 丝毫没有长大的迹象。
　　触手尖尖咽下嘴里的蟑螂干， 含含糊糊的说：“不知道呀～反正以前他经常砍触手玩儿， 用不了一周，我们就长回来了。”
　　许沫沫瞬间泄气。
　　现在距离沈祭月砍断触手那天，何止一周了。
　　一定是因为自己把触手吃掉了， 他才再也长不出来了。
　　而且， 她吃掉的， 还是生殖腕……
　　许沫沫虽然是一朵蘑菇，但是她那天看了动物世界， 知道生殖腕对章鱼来说意味着什么。
　　就和子实体对蘑菇的重要性一模一样，都是繁殖器官。
　　许沫沫脑补了一下，如果有人偷走了自己的子实体， 还吃掉了，害得自己再也长不出来新的子实体， 她一定会报仇雪恨，永远也不会原谅这个坏蛋。
　　沈祭月一定也一样。
　　他那么小心眼儿，还爱吃蘑菇。
　　一定会把自己的子实体吃掉，然后把菌丝送给谢臻做实验。
　　想到这种可能性，许沫沫把自己吓到褪色。
　　她抓起触手尖尖就往外走。
　　她要赶紧离开这里，这里离沈祭月实在是太近了。
　　门刚被打开，她就撞见了陈开。
　　陈开拦住了她，“何灵小姐，您要去哪儿”
　　何灵是她通行卡上的名字。
　　许沫沫说：“我想问问，什么时候我才能离开这里啊”
　　陈开：“后天，我帮您确定过了。”
　　顿了一下，他又道：“现在外面比较乱，有些觉醒者可能对普通人会有敌意，所以为了您的安全，尽量呆在屋子里。”
　　许沫沫只好又退了回来。
　　可她还是很慌。
　　慌乱让她没办法安心的呆在屋子里继续看电视。
　　她抬头，看到了头顶的通风管道。
　　触手尖尖一看她的动作，就想起了上次差点死掉的经历，蟑螂干也不吃了，连忙尖叫：“坏蘑菇！你又要把我丢掉！”
　　许沫沫看它一眼，“那你跟我一起去。”
　　触手尖尖抽抽搭搭的说了一声：“好～”
　　许沫沫变成菌丝，和触手尖尖一起钻进了通风管道里。
　　一菌丝一触手，像是蚯蚓一样在里面一拱一拱的爬行。
　　她每经过一个房间，都能听到里面的人在讨论这件事，还有绘画方面的觉醒者，照着水母的样子，花了许多蘑菇图出来。
　　其中有好几张，都长得和自己特别的像。
　　许沫沫越看越听越揪心。
　　她甚至觉得，只要自己变回蘑菇本体的模样，分分钟就会被人类发现。
　　她在管道里爬了许久，突然，听见了袁琦博士的声音。
　　“沈祭月为什么会知道许沫沫变回蘑菇逃走了”
　　“不知。”接着响起来的，是谢臻的声音。
　　他坐在椅子上，手杖搁在旁边，一手托着腮垂着眼帘沉思，“我对这个‘弟弟’，越来越不了解了。”
　　袁琦博士的脑袋被重新放回了培养液里。
　　他说：“你不觉得，沈祭月的状态很奇怪吗按理说，他已经完全畸变了，可是，他似乎并没有变成我们认知中的变异种。”
　　谢臻曲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没有说话。
　　“你的状态也很奇怪。”袁琦博士继续道：“很多一开始比你畸变指数低的觉醒者，都彻底畸变了，例如万重山。我知道你一只在控制着天赋的使用，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你的畸变指数上升得比别人慢许多。”
　　谢臻抬眸：“你想说什么”
　　“我不知道，我在想，关于畸变，关于末日，我们以前的思路是不是完全错了我们以为是某种科学性质的改变，例如宇宙辐射，引起了地球上生物的进化……可是……”
　　袁琦博士的表情痛苦起来。
　　如果他还有身体，许沫沫觉得他肯定会用双手疯狂的揪自己的头发。
　　“……可是……queen提到了‘神’！”
　　“‘神’是什么祂肯定是我们认知之外的存在，可是，那到底是什么！”
　　谢臻回答不了他这个问题。
　　可能，这个世界上都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房间里沉默下来。
　　袁琦博士苦笑一声：“我以前一直以为，大陷落之前的那些伟大的科学家到了晚年转而信仰宗教，开始研究神学，是一种愚昧无知的表现，现在我懂了。”
　　“那不是愚昧，也不是无知，而是对未知的一种无能为力。”
　　许沫沫听了一会儿，觉得这些话题超出了她的知识范围。
　　她甚至不知道，大陷落之前的科学家都有谁。
　　就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一个特别行动处的队员进来，说：“谢处，今天刚来的那几个孕妇突然改了注意，拒绝接受手术把畸胎取出来。现在正在医疗室闹呢。”
　　谢臻皱了一下眉头，“我过去看看。”
　　说着就走了出来。
　　“等等我，我也去看看。”
　　袁琦博士赶紧控制着机械臂抱着自己的培养基也跟了上去。
　　许沫沫趴在通风管道里犹豫了一会儿，也忍不住扭头。
　　她也想去看看，那几个孕妇怎么了。
　　她知道，密林里有极少一部分生物的幼崽出生后，会吃掉母体。
　　可是，绝大多数生物并不会这样。【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
　　甚至很多很多生物，母体生完幼崽之后，如果遇到危险，母体会把幼崽吃掉补充营养。
　　这才是生命繁衍的本能。
　　那几个孕妇明知道肚子里的幼崽会杀了她们，还选择这样的行为，许沫沫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在通风管道里爬行的速度远远跟不上谢臻和袁琦博士走路的速度。
　　许沫沫趴到医疗室的时候，那几个孕妇已经被制服了，此刻正躺在那里，身上连接着医疗设备，挨个儿等候手术。
　　旁边，袁琦博士的机械臂拿着一瓶血液在检测。
　　电脑上出现了许多许沫沫看不懂的数据和图像。
　　袁琦博士看着那些画面：“我猜的没错，这些孕妇的体内的雌激素含量是孕育正常胎儿的孕妇的一百倍，她们会比普通的母亲一百倍的爱自己的孩子，爱到哪怕明知道会死，也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谢臻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
　　他慢慢的说出一个名词：“灭绝式繁衍。”
　　袁琦博士看他一眼：“对，灭绝式繁衍。如果每诞生一个彻底畸变的胎儿，就杀死一个母体的话，用不了三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育龄女性了。”
　　谢臻：“你把这个新发现形成一份书面文件，我去通知其他城市。”
　　顿了一下，他道：“在全人类范围内筛查妊娠妇女，一旦发现胎儿畸变，立刻处理。”
　　“好的，我现在就……等等！”袁琦博士话说到一半，突然惊呼一声，机械臂指着连接在那些孕妇身上的电脑，道：“她们体内的激素水平在下降！”
　　机械臂连忙跑过去，指着一个数值：“刚才我抽血化验的时候，血液里的激素水平是普通孕妇的一百倍，现在降到八十多了。”
　　他又把剩下的电脑上的数据全都看了一遍：“不是个例！所有的孕妇，雌激素水平都在下降！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一切都没有改变！”
　　袁琦博士，猛地扭头，凸起的眼球直勾勾的盯着谢臻：“我听说，她们生的孩子也是这样，莫名其妙的突然变好，又突然发狂，对吗”
　　谢臻：“对。”
　　袁琦博士：“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影响了他们！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定有什么发生了改变，这才引起了他们的变化。这个变量到底是什么”
　　那颗畸变到丑陋扭曲的脑袋，在培养基里用力的撞击着玻璃壁，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他一边撞击着脑袋，一边痛苦的说：“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只要找到这个变量，我就能解开末日的真相了！”
　　突然，他喊：“手术暂停！”
　　袁琦博士看着谢臻：“找到今天来的那些人，我要还原事情的所有细节。”
　　谢臻：“可。”
　　许沫沫一听，连忙带着触手尖尖往回去爬。
　　他们紧赶慢赶，终于在谢臻的人赶到之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菌丝中通风管道里吹落下来，凝结成少女妙曼的身体。
　　光溜溜的，她还没来得及穿衣服，房门就被敲响了，“何灵小姐，谢处请您过去一趟。”
　　许沫沫连忙应声：“好的，我穿一下衣服。”
　　她手忙搅乱的拿起衣服，穿了一半，看到触手尖尖背对着自己扭成了一团。
　　那双黑色的小眼睛悄咪咪的露出一点点，偷偷的瞄她。
　　嘴里还不停的说着：“小……小蘑菇……你怎么又……又光溜溜的……沈祭月说的不错，真是一点都不矜持！”
　　不知道它是雄性的生殖腕吗！
　　而且，触手尖尖不知道要不要告诉许沫沫，如果有一天沈祭月找到自己，它回到他的体内，自己的所有记忆都会和沈祭月共享的。
　　QAQ。
　　不矜持的坏蘑菇！
　　

第90章 【Chapter 90 】
　　【 90 】
　　许沫沫才不管触手尖尖在纠结什么。
　　她只是一朵蘑菇。
　　穿好衣服， 一把抓起触手尖尖就打开了门。
　　一个特别行动处的队员站在外面，“何灵小姐，请跟我来。”
　　许沫沫乖乖的说：“好的。”
　　她跟在队员身后， 一边走，一边心情忐忑的和触手尖尖说话。
　　“谢上校会不会认出我来啊。”她有点担心，“现在他们都知道我还活着了。”
　　触手尖尖还沉浸在害羞之中，磕磕巴巴的说：“不……不会吧你光溜溜……不是， 你长得和以前都不一样了。”
　　可是，许沫沫还是担心：“可是， 谢臻好厉害……”
　　触手尖尖想了一会儿，说：“你可以让我去通知沈祭月， 让他来救你！”
　　许沫沫一听， 连忙摇头。
　　“不可以不可以， 少校一定会吃掉我的！”
　　触手尖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语气变得邪恶起来， “哼……哼哼……他肯定会吃掉你的，吃干抹净那种……哼哼……”
　　许沫沫快要吓哭了。
　　她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她现在就要逃跑。
　　许沫沫抬头看着通风管道， 思考着趁着前面的特别行出动队员不注意， 变成菌丝逃走的可行性。
　　她正想着， 呼吸突然窒了一下，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那名队员也停了下来， 问：“何灵小姐，怎么了”
　　许沫沫看着他，呆呆的问：“你没有感觉到吗”
　　那名队员愣了一下， 一脸莫名，“感觉到什么”
　　许沫沫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那种感觉， 像是头顶的天花板突然下降了一截，似乎毫无影响，但又有种无处不在的压力。
　　这种隐隐约约的压力，让她非常的不舒服。
　　可是，看着队员毫无所觉的表情，许沫沫只好道歉：“对不起……”
　　队员笑了一下：“你是不是紧张啊没事儿，谢处看起来高冷，其实人很好……”
　　他话没说完，远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紧接着，是人群的惊呼和刺耳的警报声。
　　许沫沫连忙问，“怎么了”
　　那名队员也不知道，但还是安抚许沫沫：“没事，基地里都是觉醒者，就算有问题很快就能……”
　　轰隆一声，两人身边的墙壁突然坍塌。
　　一个奇形怪状的生物冲了进来，尖锐的爪牙挥舞着，朝着许沫沫张开了巨大的嘴巴，一束闪电从它嘴里射了出来。
　　队员连忙把许沫沫推开，脸色大变的喊了一声：“张队！”
　　许沫沫看到，这个奇形怪状的生物身上，还穿着特别行动处的制服，只是，黑色的制服被它畸形的身体撑破了，挤到了一根看起来像是胳膊一样的肢体上。
　　许沫沫心里恍然。
　　面前的张队，似乎是彻底畸变了。
　　那名队员那声张队似乎短暂的唤醒了怪物的神志，它停了下来。
　　那名队员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悦，然而下一秒，那张巨大的嘴巴就再次张开，闪电毫无意外的击中了队员的一条腿。
　　紧接着，怪物就转身，朝着许沫沫的方向走了过来。
　　那名队员连忙开枪。
　　砰砰砰！
　　一连三枪。
　　子弹打中它，伤口又把子弹吐了出来。
　　许沫沫睁大眼睛，看着怪物一步步朝着自己走过来。
　　她下意识的抬起手，那只怪物正对着她，缓缓的张开了嘴巴……
　　这时，一道极细的亮光闪过。
　　那只怪物像是堆得高高的积木一样，从中间裂开两半，轰然倒塌。
　　谢臻的身影，出现在怪物身后。
　　许沫沫看着他，一时忘了呼吸。
　　谢臻的眼睛，也变成了金色。
　　还有手，也长出了尖锐的指甲，和细剑一样，沾满了怪物的血。
　　许沫沫一时甚至看不出来，怪物到底是被细剑劈开的，还是被指甲撕开的。
　　甚至他的脖子上，也和沈祭月一样，长出了红色的暗纹。
　　唯一不同的是，这些红色的暗纹在她的注视下，正在快速消退。
　　那只怪物倒地之后并没有死，血肉还在蠕动，甚至在快速愈合。
　　谢臻没有任何犹豫，手里的细剑伸进怪物的大脑里，用力把白色的五只搅碎。
　　“谢处！”
　　那名队员捂着腿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张队怎么突然……”
　　谢臻把细剑上的血迹和脑浆甩干净，回头，“不知道，基地里有好几名觉醒者突然彻底畸变，张队只是其中之一。你负责这里，我去处理其他人。”
　　那名队员连忙道：“是！”
　　话音未落，谢臻就从两人面前消失了。
　　他甚至没来得及看许沫沫一眼。
　　那名队员走到怪物身边，半跪了下来，忍着眼泪在依旧在蠕动的血肉上补枪。
　　一枪……两枪……三枪……
　　他一边开枪，一边流泪。
　　直到那块肉差点被打成肉泥，彻底不再蠕动，他才停了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抱着脑袋，发出压抑的痛哭。
　　许沫沫看了一会儿，走到他面前，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了下来。
　　他看向许沫沫，心里突然有种冲动，想向面前柔软的女孩子倾诉：“我……我叫张亮，我是张队养大的。”
　　“在我还没出生，我爸妈就在鼠潮中死了，本来我也要死，是张队救了我。”
　　“虽然中心城是整个地球，最安全的地方。
　　五大卫星城围成一圈，保护着中心城的磁悬浮地基，让它得以稳定在高空。
　　可是，中心城里的觉醒者也和卫星城的觉醒者一样，要每天下去清理地基周围的异化生物，确保地基稳定，我爸妈就是负责清理地基的觉醒者，当时，我还在我妈的肚子里，张队和我爸妈是队友，他们遇见了鼠潮，很多很多的老鼠，我爸妈是被老鼠活生生吃掉的，他们把我保护起来，张队找到我的时候，我爸妈都快被啃成骷髅架子了……”
　　许沫沫喃喃的说：“鼠潮”
　　“对，鼠潮。”
　　张亮看向外面骚乱的人群，“中心城所在的地基，被五大卫星城围在中央，大型的异化生物想要进入这里，必须冲破卫星城的防线，但是老鼠不用，那些变异的老鼠，生存能力特别强，什么都吃，还会打洞，是磁悬浮地基最大的威胁……”
　　“你说的老鼠，是长这样吗”
　　许沫沫突然打断他的话，指着某个方向，问。
　　张亮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在坍塌的墙壁堆里，张队的尸体旁边，一只闪烁着红色眼睛的老鼠正疯狂的啃咬着那团几乎成烂泥的血肉。
　　张亮猛地站起来，拿起对讲机，大声道：“谢处，基地进老鼠了！”
　　许沫沫再一次听到了熟悉的警报声。
　　随着警报声一起传来的，还有无数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老鼠。
　　那些老鼠每一只都有一尺多长，皮毛水亮，红色的眼睛闪烁着残暴嗜血的光。
　　张队的尸体，不到一分钟，就被鼠群啃噬的干干净净，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张亮拉着许沫沫在街上狂奔。
　　到处都是老鼠。
　　基地刚修好的防御工事像是纸糊的一样，顷刻间就被鼠潮占据了。
　　“撤离！”
　　“紧急撤离！”
　　“带上物资往基地北方集合！”
　　街道上，有特别行动处的工作人员在指挥。
　　幸好，觉醒者基地一半人是训练有素的特别行动处成员，另一半也都是赏金猎人，冒险者小队成员等身份，每一个都身经百战。
　　面对突然出现的鼠潮，虽然慌，但并不乱。
　　许沫沫跟着张亮，很快就来到基地北方。
　　那里早已停好了一排大卡车，正在快速的往外运人。
　　许沫沫跟着张亮上了一辆车，车子轰隆隆的朝着城外开去。
　　车子里挤满了人。
　　大家在讨论这次的鼠潮。
　　“这些老鼠好像是自西往东去的。”
　　“东边就是中心城的磁悬浮地基了。”
　　“没了觉醒者，不知道中心城那些人，能不能扛住鼠潮的冲击。”
　　“嘿，管他呢，我还真想看看，万一地基被鼠潮冲毁了，高高在上的天空之城会不会掉下来。”
　　“与其操心别人，不如操心操心自己，就刚才，同时有五个觉醒者彻底畸变了。”
　　“五个”
　　“对，五个。而且畸变指数最高的只有94%，最低的只有89%。”
　　这话一出，车子里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连呼吸声都变得压抑起来。
　　“而且……”坐在许沫沫身边的张亮突然开口，“鼠潮过后，基地的所有防御工事都会被摧毁，学这些技术的，都是普通人。我们这些觉醒者，没有人才，没有工厂，没有工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空气比刚才更沉默了。
　　半晌，有人骂了一句：“草，难道还要我们去向那些普通人摇尾乞怜”
　　“我们就算摇尾乞怜，人家也不见得搭理你。”
　　“或许，我们可以去五大卫星城。卫星城的防御能力比基地一个补给站要强多了。”
　　“可是，五大卫星城的情况也和中心城一样。”
　　人们再次沉默下来。
　　——
　　觉醒者基地外，沈祭月站在一座高高的小山坡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长长的车队从基地离开。
　　Y31573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仰着脸问：“那些老鼠有用吗我告诉他们，前面有很多很多好吃的。”
　　沈祭月翘了一下嘴角，“有用。”
　　他指着长长的车队，“看，里面的人全都跑出来了。”
　　其中，就有他的小蘑菇。
　　他会躲在暗处，一个一个的找，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抓到她。
　　

第91章 【Chapter 91 】
　　【 91 】
　　基地里觉醒者全都撤了出来。
　　大家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 借着月光，看着黑压压的鼠潮大军压境一样淹没了整个基地。
　　所过之处，连城外的植被都被啃光了， 只剩下光秃秃的荒地。
　　许沫沫站在人群中央，听到周围人的议论纷纷：
　　“草，年年下来灭鼠，这些老鼠怎么还有这么多。”
　　“老鼠的繁殖力太强了， 根本杀不完。”
　　“杀不完也有好处，这玩意儿什么都吃， 中心城附近一直没出现危害性巨大的异化生物，就是因为有老鼠。”
　　“对， 而且这些老鼠没有进化出别的能力， 普通的热武器就能对付， 也勉强算是一件好事。”
　　“好事个鬼啊， 以鼠群的数量和破坏性， 万一再进化出什么坑爹的天赋，一波鼠潮过去，中心城的地基就完了。”
　　“你还有心情操心中心城， 操心操心我们自己吧， 今天晚上我们只能住野外了。”
　　这话一出， 人群里立刻响起一片叹气声。
　　好在警报响的及时，大家撤离的时候， 带出来不少重要的物资和设备。
　　特别行动处的队员接到谢臻的指令，大家开始分成不同的小队，检查周围环境， 救治伤员，搭建帐篷， 准备食材。
　　张亮腿受伤了，好在不算特别严重，和许沫沫一起暂时被分到了后勤处，负责给大家分发药品和食材。
　　后勤处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其他人，包括从繁育中心逃出来的那几个人类幼崽，以及其他的暂时失去战斗力的人群。
　　张亮暂时担任后勤处小组长，管理这些组员。
　　他也把大家分了组，每个人负责给一个小组的人员送物资。
　　药品和食材都在一辆大货车里。
　　大家推开车厢门，看到许多个大箱子。
　　里面装的大部分都是从蟑螂和蚯蚓这些生物中提炼出来的浓缩蛋白质粉。
　　还有一些高热量的能量棒。
　　张亮吩咐着大家把食物都搬出来，一人领一些，去分发给其他人。
　　搬到最后，大家发现还有一个冷冻箱。
　　打开一看，有人惊叫一声。
　　一群人连忙看过去，然后呆住了。
　　89磕磕巴巴的问：“这……这是什么长得好可怕啊。”
　　65：“怕什么异化生物的尸体而已！”
　　“可是，异化生物的尸体，为什么会冷冻在这里”
　　“解冻了它们会不会复活”
　　71冷静的说：“我们还是赶紧盖上，让大人们来处理。”
　　直到张亮挤进来，看到这些，忍不住笑了，“你们有口福了，这些可都是大陷落之前的生物，可食用的优质蛋白质。这是带鱼……这是八爪鱼……这是鲳鱼……”
　　“那……那岂不是冷冻了好几十年”有人不可思议的问。
　　张亮：“应该没错，大陷落之前，基地的旧址是一个大型的货物集散地，里面本来就有很多物资，所以才被改造成补给站。等鼠潮褪去，里面应该还能找到食材。”
　　张亮在冻得结结实实的食材上打了几枪，食材裂成了一小块一小块。
　　他说：“你们捡一些，一起分给大家吧。”
　　许沫沫也跟着挤进去，去挑鱼。
　　她本来想挑选八爪鱼的，但是想到口袋里的东西，觉得自己应该顾忌一下触手尖尖的心情，于是把手挪到了旁边。
　　结果她刚摸到一条带鱼，就感觉到口袋里触手尖尖在疯狂扭动。
　　她只好悄悄伸出菌丝，问触手尖尖：“你怎么了呀”
　　触手尖尖在她脑子里兴奋的尖叫：“小蘑菇小蘑菇！拿那个……那个那个……”
　　许沫沫把手挪到了鲳鱼上。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中间那个！”
　　许沫沫：“……！”
　　她呆了一下，问：“你要吃八爪鱼吗”
　　触手尖尖用力点头：“嗯嗯嗯！我要吃这个！小蘑菇你给我一只，我想吃……”
　　许沫沫：“……”
　　她脑补了一下触手尖尖和沈祭月的样子，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你也是八爪鱼啊……”
　　大八爪鱼吃小八爪鱼吗
　　她不到万不得已，都不吃蘑菇的。
　　毕竟是同类！
　　触手尖尖才不管这个！
　　它在许沫沫脑子里苦苦哀求：“小蘑菇……小蘑菇，你是朵好蘑菇，给我吃一个……”
　　“……好……好吧。”
　　许沫沫悄悄偷了一只八爪鱼，塞进口袋里。
　　触手尖尖立刻抓起八爪鱼，在里面啃了起来。
　　许沫沫：“……”
　　她不再理会触手尖尖，去给其他人送食材。
　　她要负责的是第九小组。
　　她抱着一大堆食材，找到了她要负责的人。
　　第九小组的觉醒者正在搭建帐篷，野外环境复杂，不知道什么植物的花粉就能寄生人体。
　　这些帐篷都是特制的，能过滤空气，住在里面多少要安全一些。
　　许沫沫把物资分成等份，一个个的把东西送到大家的手里。
　　她走到一个背对着自己的年轻男觉醒者身后，软软的开口，“你好，我是后勤处的，给你们送吃的……”
　　“放地上吧先。”男觉醒者拿着扳手正在固定螺丝，听到这话随口回答。
　　说完，他似乎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喜悦道：“许……是，是你！”
　　许沫沫也呀了一声，“高飞”
　　高飞连忙放下手里的工具，问：“你怎么动不动就消失，你下次消失的时候，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啊，我们还以为你又……”
　　许沫沫：“对不起……”
　　许沫沫一道歉，高飞反倒不好意思了。
　　他用脏兮兮的手揉了揉头发，“哎呀，其实也没事，你那天是落到别的地方了是吧”
　　许沫沫只好点头。
　　高飞一听，“那确实也没办法提前打招呼。”
　　说完，他突然又响起来，“我哥也在担心你呢，我跟他说一声，他知道你没事肯定也很高兴。”
　　说着，他就拿出手环联系高远：“喂，哥，你猜我见到谁了……”
　　一个特别行动处的队员看到这一幕，悄悄的拿出手环对着许沫沫拍了个照片，发了出去。
　　“谢处。”
　　陈开上了指挥车，拿着手环找到谢臻，“您看，您让我盯着高远高飞兄弟两个，现在有消息了。”
　　谢臻不知道正在和谁联络，抬手示意陈开暂停，等他不紧不慢的切断通讯，这才问：“什么消息。”
　　“刚才我们的队员看到高飞在和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说话，两人明显早就认识，而且这个女孩子身份有点特殊……”
　　陈开把那张照片点开，送到谢臻面前，“她就是昨天和繁育中心的那群小孩儿一起来的那个普通人之一。”
　　谢臻的视线落到那张放大的照片上。
　　少女漂亮的面庞缓缓和记忆中那张脸重叠。
　　尤其是眉眼，几乎和以前的许沫沫一模一样。
　　谢臻悄悄握了一下双手，扶着手杖站起来，大步走出车外。
　　夜色中，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许沫沫。
　　少女的肌肤也夜色里，比月光还要皎洁。
　　似乎在发着光。
　　他看着她，淡淡的开口：“通知袁琦博士，就说……祂，找到了。”
　　——
　　高飞通知完高远，一边继续工作，一边吃东西，一边和许沫沫说话。
　　他一边吃一边问：“哎，你吃过饭了吗”
　　许沫沫摇头。
　　高飞一听，连忙把自己的食物递给她，“给你，你吃，别饿着了。”
　　许沫沫摇头，“我不饿。”
　　她真的不太额，而且她是蘑菇，就算饿了也可以把菌丝伸进泥土里。
　　外面到处都是泥土，她不会饿到的。
　　高飞瞪眼：“什么不饿啊，忙活这么久了，你还是女孩子，快吃吧，一会儿你领你的那份的时候，再分我一点就行。”
　　许沫沫还想拒绝，就见高飞把一只八爪鱼塞她手里。
　　“这玩意儿看起来有点恶心，也不知道咋吃的，你吃吧。”
　　触手尖尖在口袋里听到这句话，立刻炸了，怒气冲冲的骂道：“你才恶心！你这个臭男人！别打小蘑菇的主意！小蘑菇是沈祭月的！她不会喜欢你的！哼！”
　　许沫沫没理触手尖尖。
　　她看着手里的八爪鱼有些呆。
　　她问触手尖尖：“这个……好吃吗”
　　触手尖尖打了个隔：“好……好吃，呜呜。”
　　许沫沫低头，咬了一口。
　　咦，软软的，韧韧的，除了有一点点腥，好像没什么味道……
　　这时，一阵夜风吹来。
　　上风口的地方突然有人喊：“小心！”
　　许沫沫看过去，借着皎洁的月光，她第一次看到如此美丽的场景。
　　漆黑的夜里，不知道从何处飘来星星点点的蒲公英种子。
　　这些蒲公英种子身上带着微弱的荧光，撑着毛茸茸的伞，在黑夜里随着风飘荡。
　　可是，人群却瞬间绷紧了。
　　有人喊道：
　　“小心！这玩意儿落哪儿长哪儿，会寄生人体！”
　　“大家千万不要动，一动就会有气流，种子就会跟着你飞。”
　　“如果飘到你们旁边，小心的用嘴吹开，千万要小心，别吹散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屏住呼吸，像雕像一样站在原地。
　　许沫沫也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停了下来。
　　她看着那些蒲公英被夜风吹着，飘飘荡荡的从她身边经过，毛茸茸的样子，让她想伸出去摸一摸。
　　不过，她一伸手就露馅了。
　　于是，只能忍着。
　　种子飘啊飘的，有一颗种子，飘到了一个年轻的男孩子面前。
　　男孩子小心翼翼的吹了口气，蒲公英又晃晃悠悠的飘走了。
　　谢臻看到这些突然出现的蒲公英种子，皱了一下眉头。
　　他选择在这里过夜，就是因为检查过了，附近没有危险性高的生物。
　　这些蒲公英种子，是从哪儿来的
　　他下意识的看向上风处。
　　那里。
　　谢臻的身影突然消失。
　　他在黑夜中不停的穿梭。
　　终于，他在一片上风处停了下来。
　　绕过茂密的丛林，一个长满触手的小孩儿身上裹得严严实实，两只手，八根触手，每一个“手”里都拿着一株成熟的蒲公英在风中摇晃。
　　无数的种子顺着风飘飘荡荡的飞出去。
　　小男孩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快去快去，都去找那些人，让沈祭月把许沫沫带回来！”
　　营地里，也有一颗种子飘到了许沫沫身边。
　　高飞闭着嘴，用喉咙发出声音：“小心点，千万别用力吹……”
　　许沫沫听话的，控制着气量，轻轻轻轻的吐出一口气。
　　那颗种子就也跟着气流摇摇晃晃的走开了。
　　她刚要露出笑容来，所有的蒲公英突然凝固，就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悬浮在半空中。
　　一道狰狞的人影从黑夜中走了出来。
　　漫天遍野的蒲公英，闪烁着明明灭灭的荧光，映出少年妖异俊美的脸。
　　沈祭月从夜色深处走出来，暗红色的触手如同滚滚乌云，碾过地面，碾过帐篷，碾过放在地上的各种食材。
　　许沫沫几乎连心跳都停滞了。
　　她张着嘴，手里捧着那只八爪鱼，一动不敢动。
　　她不能让沈祭月知道，自己对空间冻结都免疫。
　　她僵硬的站在那里。
　　在心里猜测沈祭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是来找谢臻的吗
　　还是……
　　她知道了自己也在这里
　　不不不……不会的。
　　她想起刚才才在电视上看到的新闻。
　　沈祭月明明以为自己变成蘑菇回到密林里去了。
　　他只是路过……
　　对，他肯定只是路过。
　　许沫沫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触手尖尖和沈祭月是一体的，空间冻结对它也没用。
　　它在口袋里吱哇乱叫：“沈祭月！沈祭月！你看看我！你这个笨蛋！她就是小蘑菇啊！你要找的小蘑菇啊！”
　　它一边叫，还一边努力蠕动着，想从口袋里爬出来。
　　许沫沫吓得赶紧伸出菌丝，把它死死的缠住。
　　触手尖尖就只能在口袋里呜呜的哭。
　　一边哭一边骂许沫沫是朵坏蘑菇。
　　许沫沫根本就听不到。
　　她控制着自己眼睛和身体，不要跟着他的身体移动，更不要心虚的立刻跑掉就已经用尽她全身的力气了。
　　可是，沈祭月还是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一步一步。
　　许沫沫的心脏也跳得越来越激烈。
　　激烈到，她甚至怀疑，沈祭月能听到她的心跳声。
　　幸好幸好，在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他并没有停留，而是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许沫沫刚要松口气，耳边突然传来少年低沉轻柔的嗓音：“你心脏跳的好快。”
　　许沫沫：“……！”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才没有当场跳起来。
　　他没有发现自己！
　　他没有发现自己！
　　他没有发现自己……
　　许沫沫在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
　　接着，他低低的笑了一声，呼吸拂过她的脸颊。
　　一根触手伸过来，勾起了她手里的小八爪鱼。
　　少年的脸凑到她面前，好奇的端详了一下八爪鱼，问：“这玩意儿好吃吗”
　　许沫沫还是抿着唇不说话。
　　他又笑了一声，打了个响指，“说话。我把你的空间冻结取消了。”
　　许沫沫不得不看向他，努力维持着情绪，弱弱的说：“好……好吃……”
　　“哈，我根本就没取消……”那只八爪鱼被他扔到地上，触手毫不留情的碾过去，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危险，凑到她耳边，“你吃了我的触手还不够，还要吃这些”
　　他“嗯”了一声，在许沫沫心头，缓缓的吐出炸雷一样的三个字：“小。蘑。菇。”
　　“只有你，才对各种天赋免疫，不是吗小蘑菇。”
　　许沫沫简直要哭了。
　　沈祭月现在看起来好可怕好可怕。
　　她几乎要缩成一团，可依旧死撑着，说：“我不是……我不是小蘑菇。我……”
　　“你不是”
　　沈祭月眯起眼睛。
　　金色的瞳孔在浓密的睫毛后闪烁。
　　许沫沫连忙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伪造的通行卡递过去：“这……这个才是我……我，我叫何灵。不信你看，我有证件。”
　　少年垂眸，在许沫沫期待的视线下，伸出触手漫不经心的接过她手里的通行卡。
　　许沫沫松了一口气，觉得沈祭月愿意看通行卡，说不定就会相信自己的话。
　　可是，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两根触手轻轻用力，通行卡就被他折成了两半。
　　许沫沫瞪大眼睛：“……你！”
　　沈祭月触手一挥，扔掉两片通行卡。
　　他翘着嘴角，“我不在乎你叫什么。从现在开始，你就叫小蘑菇，身份是……”
　　金色的瞳孔落到她脸上。
　　少年恶劣的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我的小助理。”
　　

第92章 【Chapter 92 】
　　【 92 】
　　助理
　　许沫沫瞠目结舌的看着沈祭月。
　　她才不要当他的助理！
　　她想起以前给沈祭月当助理的时候， 他总是欺负她。
　　她脸颊都气得鼓了起来。
　　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气鼓鼓的说：“我不是……我不是小蘑菇，我也不要当你的助理。”
　　可她不知道， 她这样的反应，和沈祭月记忆中的小蘑菇简直一模一样。
　　连气呼呼的样子，都完全重叠。
　　他伸出手，捏住她肉嘟嘟的脸， 语气恶劣的说：“那你准备怎么赔我的触手我的触手被你吃掉了吧你知道那是什么触手吗你……”
　　叮——
　　一声清脆的类似金属的撞击声，打断了沈祭月的话。
　　一道极细的亮光劈开夜色， 朝着沈祭月刺了过来。
　　他没有回头，回手挡了一下。
　　尖锐的指甲和亮光相撞， 发出清脆悠长的声响。
　　谢臻拿着细剑出现在前方。
　　他看着沈祭月开口：“你不能把祂带走。”
　　沈祭月缓缓回头， 看着他慢慢翘起嘴角， 反问：“我为什么不能”
　　谢臻举起细剑， 指着他：“没有为什么， 我说不能就不能。”
　　沈祭月松开许沫沫，把她挡在身后，笑吟吟的看着谢臻：“那就来试试， 你拦不拦得住我。”
　　说着， 他的身影毫无预兆的从原地消失。
　　同一时间， 尖锐的指甲出现在谢臻脖子上。
　　谢臻猛地扭头，同时细剑挥出， 又是一声悠长的叮——
　　两人极快的接触，又极快的分开。
　　谢臻挥了一下细剑。
　　剑身颤抖着发出余音，然后慢慢断成两截。
　　沈祭月站在另一边， 曲起尖锐的指甲，恶劣的笑道：“扔了你那破烂玩意儿吧。”
　　谢臻沉默着， 把剩下半截细剑送回手杖里。
　　下一秒，他的手上也长出锋利的指甲，接着身影消失，主动朝沈祭月攻了过去。
　　夜色笼罩下的森林里，瞬间掀起恐怖的能量波浪。
　　许沫沫连忙躲到一棵大树后面。
　　她躲在树后面，探出头来看了一会儿，见两人继续打得火热，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心头一喜，悄悄的……悄悄的……后退了一步。
　　两人依旧没有注意到她。
　　她又悄悄的蹲了下来，藏在树后面，一点一点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然后往后挪。
　　等觉得退到两人看不见的地方，站起来拔腿就跑。
　　她刚跑开，沈祭月就停了下来，准备去追她，被谢臻拦了一下。
　　谢臻挡在他前面，想要自己去追许沫沫。
　　结果又被沈祭月挡了一下。
　　两人互相扯后腿，竟然真的让许沫沫跑出了很远。
　　沈祭月先没了耐性。
　　他猛地抬手，握了一下拳头。
　　一小块被冻结的空间瞬间碎裂。
　　空间碎裂引起的空间震荡，把一朵蒲公英震得四分五裂，无数更加细小的种子从毛茸茸上飞出来，快速的往四周蔓延。
　　谢臻的脚步顿住了。
　　沈祭月恶劣看着他说：“五分钟后，所有的空间都会碎掉，你要是想让这些人成为蒲公英的养料，就继续缠着我。”
　　谢臻站着没有动弹，看着他一字一字道：“你彻底没救了。”
　　“哈哈哈……”
　　沈祭月又笑了起来，提醒他：“我已经是变异种了，哥哥～”
　　他走到最近的一朵蒲公英种子旁边，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一个打火机，吧嗒点着，火苗瞬间引燃毛茸茸的种子。
　　呼啦一声，烧成了灰烬。
　　演示完毕，他把火机朝着谢臻扔过去。
　　谢臻接过打火机，微微眯起眼睛：“你早就计划好了鼠潮也是你做的手脚”
　　沈祭月没有否认，他翘着嘴角说：“这是我曾经作为人类，对自己同类的最后一点关照，哥哥，你可千万要把握住哦。”
　　说完，他就从原地消失了。
　　他了解谢臻，谢臻不把那些蒲公英种子处理掉，绝对不会再来纠缠自己。
　　而五分钟，足够他找到小蘑菇，把她带走。
　　而谢臻，也果然没有继续追。
　　他拿着大打火机，快速的穿梭，把目之所及的所有蒲公英的种子全都点燃。
　　终于，在五分钟时间到，空间冻结解除的那一刻，所有的蒲公英种子上的毛茸茸的伞全都在半空中燃烧殆尽。
　　恢复自由的这些人互相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他们刚才看到了什么
　　那个新来的小姑娘不是普通人吗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谢处。”陈开跑过来。
　　谢臻问：“有人员伤亡吗”
　　“没有。”
　　顿了一下，陈开忍不住问：“刚才那个何灵……”
　　“不该问的不要问。”谢臻打断他，“通知下去，不管在何时何地见到她，务必在保证她安全的前提下，把她带回来。”
　　陈开：“是！”
　　——
　　许沫沫一口气跑出去好远。
　　森林里地形复杂，她一个没注意被植物的藤蔓绊了一下，重重的跌到地上。
　　地面上到处都是落叶，她并不怎么疼，但是却让她惊慌乱跳的心脏冷静了一些。
　　她意识到自己不能这么跑。
　　沈祭月会空间穿梭，不管她跑多远，沈祭月一个空间穿梭就赶上了。
　　她停了下来，四处张望。
　　茂密的森林里，月光稀疏，点点荧光闪烁，不知名的昆虫热闹的鸣叫，无数的异化生物藏身其中。
　　她爬起来，看着黑漆漆的树荫慢慢走了进去。
　　沈祭月朝着许沫沫跑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的听力十分优越，夜晚充满未知和危险的森林里，除了风声，植物的沙沙声，还有微弱的脚步声，隐隐约约的从前方传来。
　　脚步声惊慌急促，似乎还摔了一跤。
　　真是个笨蛋蘑菇。
　　换了一具身体还是那么笨。
　　就……就和他记忆里的那朵小水母一样。
　　笨笨的，娇娇的……
　　就让她多跑一会儿，好让她知道，不管她跑到哪儿，他都能抓到她。
　　突然，脚步声停了下来。
　　沈祭月皱了一下眉头，仔细倾听了一会儿，真的消失了。
　　他放弃走路，直接空间穿梭出现在脚步声消失的地方。
　　在他出现的那一瞬间，周围瞬间安静了下去。
　　所有的异化生物，像是能感觉到危险一样，蛰伏了下去。
　　连热闹的虫子，都停下了鸣叫。
　　他的耳朵里，只剩下微弱的风声和植物抖动的沙沙声。
　　沈祭月不急不慢的在附近走来走去，触手在堆满落叶的泥土上滚动，一次又一次，扫过一坨堆积在大树根部的落叶。
　　许沫沫变成蘑菇的样子，藏在落叶下面。
　　她就像是其他的蘑菇一样，一动不动的，躲在那里。
　　唯一和别的蘑菇不同的是，她可以“看见”。
　　看见沈祭月的触手一次又一次的从她面前扫过，触手尖尖上的小眼睛在黑暗中不停的闪烁。
　　直到再一次，触手扫过她面前的落叶的时候，那双黑色的小眼睛和她直直的“对视”上了。
　　然后，沈祭月的脚步停了下来。
　　许沫沫：“……！”
　　她胆战心惊的“看着”沈祭月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伸出手，扒开了自己盖在上面的落叶。
　　她的子实体彻底暴露在沈祭月面前。
　　呜呜呜。
　　不要认出她，不要认出她……
　　许沫沫鸵鸟一样把自己藏在泥土里，呜呜的安慰自己。
　　月光下，少年脸上妖异的花纹愉悦的飞舞着。
　　他用一种调侃的，嘲弄的，恶意满满的嗓音说：“瞧，我发现了什么，一朵又白～又嫩～又甜～的小蘑菇。”
　　“呜呜呜……”
　　许沫沫在泥土里瑟瑟发抖。
　　下一秒，沈祭月竟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子实体！
　　许沫沫藏在泥土里的菌丝瞬间要炸开了。
　　啊啊啊啊她吃了他的生殖腕，他不会也要吃掉自己的子实体吧
　　不要啊QAQ。
　　许沫沫怕极了。
　　也顾不得暴露身份，连忙开口求饶：“不要……不要吃我呜呜呜。”
　　下一秒，她身体一轻，连着菌丝被沈祭月用力拔了出来。
　　无数纤细的菌丝如同有生命一样在空气中四散蔓延，然后下意识的缠上了沈祭月的身体。
　　少年白森森的牙齿离她那么那么近，近到让许沫沫觉得，下一秒他就会把自己的子实体送到嘴里吃蘑菇刺身。
　　沈祭月表情更邪恶了。
　　他阴阳怪气的说，“哎呀，这朵蘑菇竟然还会说话还会动，吃起来一定很好吃，是不是啊”
　　许沫沫可怜兮兮的继续求饶，“少校，你不要吃我，我有毒呜呜呜我不好吃。”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说了这句话，沈祭月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想起自己在基地里看到谢归璨的报告的那一刻，他立刻就明白了，许沫沫之前说的吃他的触手，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就是真的，单纯的，字面意义上的“吃”。
　　她问自己要生殖腕，也不是他想的那样，还是单纯的为了“吃”。
　　吃吃吃。
　　果然是笨蛋蘑菇。
　　脑子里是不是就只有吃！
　　想到这一点，沈祭月更生气了。
　　他揪着许沫沫的子实体，阴气森森的问：“我的触手呢真的被你吃掉了”
　　许沫沫：“对……对不起QAQ。”
　　沈祭月脸上的表情空白一秒。
　　那毕竟是生殖腕。
　　而且是到现在都没长出来的生殖腕。
　　下一秒，他就继续恶狠狠的说，“你说，你要怎么赔我。”
　　许沫沫控制着菌丝在落叶堆里摸索。
　　过了一会儿，一只触手尖尖被她从泥土里拽了出来，然后送到沈祭月手里。
　　许沫沫：“其……其实……还有这么多。”
　　沈祭月看着掌心里只剩下五厘米长的触手尖尖，金色的瞳孔和黑色的小眼睛对视几秒，陷入了沉默。
　　沈祭月不说话，许沫沫就更害怕了。
　　她以为他还在生气，或者在考虑应该怎么吃掉自己报仇。
　　许沫沫想要讨好他，努力的解释，“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偷走一根触手当菌床……你看，你看，我还剩了这么多，前几天它快要死了，我用我自己的菌丝喂养它它才活了下来，它也吃了我的菌丝的……”
　　所以，你就不要吃我了。
　　剩下这句话，许沫沫没敢说出来。
　　不过虽然没说出来，沈祭月也能听出来她的意思。
　　他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我们扯平了”
　　许沫沫下意识的想点头，幸好她的本能阻止了她。
　　她控制着菌丝，把触手尖尖送到沈祭月腰部，那个刚出来一丢丢的小肉芽上。
　　两者接触的那一瞬间，肉芽就和触手尖尖长到了一起。
　　许沫沫的声音里立刻充满了喜悦。
　　“少校，你看它们又长起来了，虽然小小的，但也能用，对不对”
　　

第93章 【Chapter 93 】
　　【 93 】
　　谢臻推开车门， 盛放袁琦博士脑袋的培养基放在里面。
　　袁琦博士越发畸形的脑袋漂浮着转过来，问谢臻：“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谢臻沉默了一秒，对他说：“找到祂了， 但是，被沈祭月带走了。”
　　袁琦博士的脑袋表情呆滞一秒， 连忙问：“是谁”
　　谢臻：“今天和繁育中心那些人一起来的人中，接生畸胎的那个女孩。”
　　袁琦博士凸起的眼球瞬间睁得更大， 眼里的血丝几乎要爬满整个眼球，看起来比沈祭月更像个变异种。
　　“祂换了一句身体吗还是畸变指数为零吗畸胎短暂的温和和祂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的话， 祂是怎么做到的……”
　　袁琦博士一连抛出好几个问题。
　　谢臻没法回答。
　　最后，他问：“你为什么让沈祭月把祂带走！”
　　谢臻依旧只能沉默。
　　袁琦博士质问完毕， 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
　　如果谢臻能把祂留下来， 他绝对不会让沈祭月把祂带走。
　　谢臻：“祂， 我会带回来的。现在， 我们要先验证， 祂是怎么影响畸胎的除了对畸胎的影响，对其他方面还有没有影响。”
　　“对！对对对！”袁琦博士如梦初醒。
　　他的脑袋漂浮在水里，凸起的眼球直勾勾的盯着谢臻道：“首先， 我们先来验证， 畸胎的变化， 是不是因为祂的影响。——找到畸胎发生变化时在场的所有人，我们明天， 立刻重现当时的场景。”
　　——
　　野外。
　　沈祭月被许沫沫这句话气笑了。
　　他掐着小蘑菇的子实体高高举起，笑容灿烂的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你。说。什。么”
　　许沫沫就算笨，也能看出了他咬牙切齿的模样。
　　她菌丝乱飞的求饶， “对……对不起，少校， 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哦”沈祭月眼皮一翻，问：“你说说，你错哪儿了”
　　许沫沫哪里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又生气，绞尽脑汁的想着自己干过的坏事：“……我……我……我不该偷走你的触手……还……还吃掉，还有……还有……”
　　沈祭月：“还有”
　　许沫沫：“还有……偷偷骂你。”
　　沈祭月眉梢一挑，“哦你还偷偷骂我”
　　许沫沫：“QAQ。”
　　沈祭月笑吟吟的追问：“说啊，怎么不说了骂我什么嗯”
　　许沫沫：“骂你是……是，邪恶人类……大骗子……大坏蛋……大……”
　　在少年越来越“和善”的视线下，许沫沫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彻底融入风中，消失不见。
　　她的菌丝七手八脚的缠上沈祭月的手腕，像是讨好一样蹭着他的身体，嗓音软软的说：“少校，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QAQ。”
　　沈祭月：“呵。”
　　他阴阳怪气的说：“你不让我生气，我就不生气了你是我的谁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许沫沫：“……！”
　　也对哦。
　　少校又不是自己的助理，没有理由听自己的。
　　“那……要不然……你给我当……”她一边偷觑沈祭月的表情，一边小心翼翼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少年状似不屑的撇开脸，耳朵却悄悄的翘了起来。
　　这朵笨蛋蘑菇想说什么
　　想让他给她当什么呢
　　让自己当她的什么，他才会不生气呢
　　想到那几个答案，少年忍不住心脏砰砰砰的跳动起来。
　　如果这朵笨蛋蘑菇真的诚心诚意的请求了，自己大度一点原谅她，也不是不可以……
　　夜风传来少女软软的，带着商量和试探的嗓音，
　　“……那……要不然……你给我当……助理吧”
　　助理！吧
　　助！理！
　　随着最后几个字说出口，沈祭月的表情瞬间变得比刚才还难看。
　　他这下彻底笑不出来了，揪着她的子实体拉近，牙齿咬得咯咯响：“你让我当你的……助！理！”
　　许沫沫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点离谱，见他果然生气了，连忙把菌丝缩起来，可怜兮兮的团成一个团，小声道：“可是……可是……这样你就能听我的话，不生气了啊。”
　　沈祭月简直想剖开她的子实体看看她到底长不长脑子。
　　下一秒，他想起来，蘑菇本来就没有脑子。
　　他不能对她要求太高了。
　　她就是一朵蘑菇！
　　一朵不长脑子的笨蛋蘑菇。
　　沈祭月松开手，让她落到地上，语气恶劣的说：“变成人，我不想对着一朵笨蛋蘑菇讲话。”
　　许沫沫：“QAQ。”
　　坏蛋少校，又骂自己。
　　不过她做了坏事，一点都干不敢有什么意见，乖乖的凝结菌丝，准备变成人类的模样。
　　银白的阳光下，雪白的菌丝闪烁着隐隐约约的金色光泽，如同梦幻中有生命的绸缎一样在黑暗中流淌。
　　一点一点的，在沈祭月的视线里，凝成一只柔嫩纤细的少女的手，然后是雪白的胳膊，精致美丽的肩膀，和肩膀相连的圆润优美的……
　　沈祭月意识到那是什么，连忙转过身去，恶狠狠道：“快停下！”
　　许沫沫凝结身体凝结到一半，“欸”
　　沈祭月背对着她，语气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矜持一点！你的衣服呢”
　　他是个男人！
　　她到底懂不懂！
　　许沫沫：“欸”
　　她愣了一下，弱弱的回答：“藏起来了。”
　　沈祭月：“去找！找到衣服再变成人！”
　　“哦。”
　　许沫沫乖乖听话。
　　沈祭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听着后面细细簌簌的声音，浑身紧绷，连触手都一动不动的僵再那里。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听着触手尖尖在他脑子里叽叽喳喳个不停。
　　“沈祭月好装啊，他明明想看。”
　　“对，还骂人家小蘑菇不矜持！”
　　“说不定是因为小八被小蘑菇吃得只剩这么一点点，有心无力吧”
　　“哈哈哈小八只剩五厘米了。”
　　“小八，你是不是没办法和小蘑菇生孩子了。”
　　“我……我……我还会长大的！你们不要乱说。”
　　从许沫沫出现，沈祭月的所有注意力就都在她身上。
　　此刻，他终于想起自己失而复得的生殖腕。
　　他想知道，这些天许沫沫都做了什么。
　　属于生殖腕的那团记忆，被他从脑海中提取出来。
　　发生在生殖腕身上的所有事情，全都一丝不落的融入他的意识。
　　他看到许沫沫取生殖腕的精荚，脸黑了下去。
　　然后，又看到让他心肺撕裂的那一幕，许沫沫被孙晴毫不迟疑的割断了喉管……
　　指甲瞬间伸出。
　　然后，是一团雪白的菌丝，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一样，被用力从那具身体里扯了出来。
　　然后，缠住了生殖腕。
　　菌丝暴涨，最后一点一点的，凝成一具少女的躯体。
　　沈祭月不想看的。
　　但这些是记忆。
　　是属于生殖腕的记忆，是属于他的记忆。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具妙曼的躯体，毫无遮掩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许沫沫的菌丝在地上爬行。
　　她本来想逃跑的，但是……
　　唉，她觉得自己跑不掉了，只能认命的找到自己藏衣服的地方，穿好衣服重新回到沈祭月身后。
　　穿衣服得时候，她看到一缕菌丝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些奇怪。
　　灰突突得，像是失去了生命力。
　　用手一碰就断了。
　　许沫沫没有多想，以为是刚才摔跤把菌丝摔坏了。
　　她重新回到那里。
　　少年背对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又生气了，锋利的指甲伸得老长。
　　“我穿好了……”
　　少女娇软的嗓音突兀的从身后响起。
　　沈祭月猛地回神。
　　就听到她疑惑的问了一句：“少校，你脸好红啊。”
　　

第94章 【Chapter 94 】
　　【 94 】
　　清晨， 许沫沫跟着沈祭月走在后面。
　　一夜过去，森林仿佛又变了模样。
　　植被更加茂密，绿得妖异的枝蔓和它们能接触到的植物相连， 或吞噬，或融合，一点点的，蠕动着， 向四周蔓延。
　　它们似乎想要吞噬掉森林里的一切生命，连许沫沫路过， 都抖动着枝叶，想要缠上她的身体。
　　好在她走在沈祭月后面。
　　大章鱼像是一台巨大的钢铁组成的大型机械， 粗壮有力的触手毫不留情的碾过那些植物， 开辟出一条还算平坦的道路。
　　许沫沫走在后面， 并不算太费力。
　　“少……少校，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许沫沫跟在他后面， 气喘吁吁的问道。
　　自从昨天夜里，她说他脸好红之后，他就变得怪怪的， 也不和她说话， 甚至都不看自己。
　　偶尔看她一眼， 被发现了又立刻挪开视线，然后变得更古怪。
　　唉， 小蘑菇在心里叹气。
　　少校的脾气真的越来越古怪了。
　　沈祭月放慢了一点脚步，绷着一张脸说：“去找Y31573。”
　　只是耳根还是有点红红的。
　　许沫沫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惊喜道：“Y573原来真的跟你在一起呀！”
　　沈祭月有些意外， “你知道他和我在一起”
　　“嗯嗯嗯！”
　　许沫沫连忙点头。
　　她把自己遇见的那几个从繁育中心逃出来的人类幼崽的事情说了，然后感叹道：“原来Y31573是你的孩子啊， 怪不得他和你一样都长触手呢。”
　　走在前面的少年身影突然停住。
　　“少校”许沫沫疑惑的问他，“怎么了”
　　少年转身，臭着一张脸纠正：“他不是我的孩子！”
　　欸
　　不是
　　许沫沫有些意外：“可是，Y31573说你是他的爸爸啊。”
　　沈祭月：“不是！我没有生过孩子。”
　　许沫沫想到了一种可能：“是不是繁育中心用你的生殖腕生的孩子啊”
　　“……”
　　沈祭月脸更臭了，咬牙切齿的说：“我说了，我没有孩子！”
　　他之前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提供过自己的精子。
　　如果不是为了找借口和袁琦博士一起进入中心城，他一就不会提供自己的精子。
　　“哦～”许沫沫有些惋惜的垂下脑袋，心虚的瞥了一眼沈祭月腰间的小肉芽，小声道：“好可惜啊，如果是Y31573是你的孩子就好了……”
　　这样，就算他的生殖腕长不出来，好像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毕竟他都已经有孩子了。
　　除非，他想要很多很多孩子……
　　“会长出来的。”
　　“嗯”
　　沈祭月看着她，认真的重复：“会长出来的，会长得和以前一样。”
　　许沫沫：“……哦。”
　　沈祭月说完，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许沫沫跟在他后面，偷偷瞥着那根只有五厘米的小肉芽。
　　她惊讶的发现，过了一晚，小肉芽好像确实长大了一点点，看起来有六厘米了。
　　“少校，它好像真的长大了一点点。”她喜悦的和他分享这个新发现。
　　“哼。”沈祭月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鼻音，示意自己知道。
　　许沫沫走快两步跟上他，语气轻快极了，“少校，等你触手长出来，是不是就不生气了啊”
　　沈祭月又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不知可否。
　　许沫沫继续期待的说：“等你不生气了，可不可以放我离开啊”
　　少年脚步又顿住。
　　他回眸，金色的瞳孔斜着眼睛看她：“放你离开”
　　“嗯嗯嗯。”
　　许沫沫用力点头，“我想回密林，我是蘑菇，不能一直和人类呆在一起……”
　　“你休想！”沈祭月表情瞬间变得有些狰狞。
　　他咬着白森森的尖锐牙齿，一字一字道：“你是我的，哪里都不能去！”
　　许沫沫下意识的鼓起脸颊反驳：“我不是。”
　　沈祭月：“你是！你吃了我的触手！”
　　“我没有QAQ，我只是用你的触手当菌床……”
　　而且，那根触手不是还可以长回来么……
　　“留下来，我整个人都给你当菌床！”
　　许沫沫：“”
　　她愣住了。
　　完全没有想到，沈祭月和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话一出口，沈祭月也愣住了。
　　两只站在危机四伏的森林里，瞪着眼睛看着对方，一动不动。
　　周围诡异的安静起来，只有沙沙的风声偶尔飘过。
　　有生命力的枝蔓摇曳着，似乎在也被这句话震惊到了。
　　“少校……”
　　半晌，许沫沫才几不可闻的喊了一声，“为……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她留下
　　为什么……要给她当菌床
　　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
　　她只是一朵喜欢偷触手的坏蘑菇而已……
　　这些问题，她一个都没有问出来，但是那双干净水润的眼睛里，把一切都问了出来。
　　她的眼神那么干净。
　　干净而坦荡。
　　没有被任何人类的欲望和杂念污染。
　　沈祭月第一次痛恨起这种干净。
　　那双眼睛，干净到把一切都映了出来。
　　他狰狞的触手，诡异的眼睛，还有脸上丑陋的花纹……
　　越是靠近她，越是清晰的意识到这些，他就越痛苦。
　　可是他就像是斯德哥尔摩患者一样，越是痛苦，越想要靠近，越是沉湎于其中，难以割舍……
　　仿佛……仿佛只有痛苦，才能让他清晰的意识到，他还活着。
　　这种复杂的情绪让他又痛又上瘾。
　　胸腔里，这种复杂而激烈的情绪鼓噪着，横冲直撞，驱使着他想把一切都说出来。
　　至少……至少……要让她知晓，他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不要总是这样，仿佛不管他如何，她永远都是那样，永远不会改变。
　　“因为我喜欢你。这就是答案。”
　　他所作的一切，他所有的纠结和痛苦，所有的阴晴不定和古里古怪，都是因为这个原因。
　　许沫沫张开了嘴，仰着脸看着他的眼里全都是震惊。
　　喜……喜欢
　　喜欢她
　　少校喜欢她
　　是她理解的那种喜欢吗
　　独属于人类之中的喜欢
　　可是，少校是人类啊。
　　就算现在可能是半个变异种了，可还是人类啊。
　　人类怎么会喜欢蘑菇呢
　　沈祭月看着她的眼神，从震惊渐渐变成不解和迷茫。
　　半晌，他自嘲似的笑了一下，转身继续往前走。
　　他只是想要告诉她，并没有想要得到什么答案。
　　她不喜欢他，他懂。
　　那也无所谓，他自私的想着，反正，他是绝对不会放她离开的。
　　沈祭月一走，许沫沫下意识跟上去。
　　她心里乱糟糟的，实在不明白，沈祭月为什会喜欢自己。
　　哪怕从触手，或者袁琦博士，甚至是谢臻口吻中，似乎都能听出沈祭月喜欢自己的意思。
　　她都似懂非懂，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少校亲口告诉她，他喜欢她。
　　他喜欢她。
　　人类是因为喜欢才会交。配，才会繁殖后代。
　　可是……
　　许沫沫茫然的想着，蘑菇不需要喜欢啊。
　　蘑菇繁衍后代的只需要繁殖出孢子，然后让孢子随风吹走就可以了。
　　孢子会找到其他孢子，结合，落地，长出新的蘑菇……
　　喜欢，在蘑菇的世界里，根本就没有这个概念。
　　那她喜欢少校吗
　　许沫沫在心里问自己。
　　答案很肯定，喜欢。
　　可是，她还喜欢别的人类。
　　而且少校说，他愿意给她当菌床。
　　给她当菌床，是会被自己整个吃掉的。
　　许沫沫不愿意被少校吃掉。
　　所以，她并不喜欢少校。
　　至少，她并不像少校喜欢自己那样喜欢少校。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她果然是一朵坏蘑菇。
　　突然，她撞到少年坚硬的背上。
　　她这才发现，沈祭月停了下来。
　　许沫沫扭头看去，发现这里是一个小山坡。
　　地面上，落满了昨天刚见过的蒲公英的种子。
　　可是，这些种子和昨天夜里相比，似乎又有些不同。
　　昨天夜里，这些种子还只能靠风来移动。
　　现在，它们已经能凭借毛茸茸的伞在地面上蠕动。
　　许沫沫站在中央，周围地面上一层白色的毛茸茸，像是被自己吸引了一样，蠕动着朝着自己的方向爬过来。
　　她没有理会这些种子，看向沈祭月问：“少校，我们不是要去找Y31573吗”
　　沈祭月没有回头，说：“我让他在这里等，他不见了。”
　　“啊！”
　　许沫沫一听，立刻就有些担心，问：“他是不是被这些蒲公英吃掉了”
　　沈祭月：“不知道……”
　　他话音未落，突然感觉到什么，一根触手弹射而出，伸进旁边茂密的灌木丛里。
　　下一秒，一只肥硕的，一尺多长的老鼠就被触手揪了出来。
　　老鼠惊恐的扭动着身体，尖锐的门牙一张一合，发出吱吱吱的叫声。
　　许沫沫凑过去看了一眼，“它好像有话要告诉你。”
　　沈祭月把它放到地上，老鼠发着抖抬起前腿，朝着一个方向手舞足蹈了一会儿，红色的小眼睛祈求一般看着沈祭月。
　　沈祭月：“看不懂。”
　　许沫沫：“……”
　　许沫沫：“它好像在说，Y31573被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带走了。”
　　不用菌丝，她都能看明白老鼠在比划什么。
　　和沈祭月长得很像的人，只有谢臻。
　　也就是说，y31573被谢臻带走了。
　　沈祭月没有说话。
　　他像是突然听到了什么，触手翘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拉着许沫沫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许沫沫被触手缠着，靠在少年结实的胸前。
　　她听见他有力的心跳，砰！砰！砰！
　　“少……”她刚要说话，被一根修长的手指堵住了唇。
　　“嘘——”示意她噤声。
　　许沫沫瞪着眼睛看着他。
　　金色的瞳孔映出她的脸。
　　她嗅到，那股奇特的香气渐渐变得浓郁起来。
　　许沫沫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股香气意味着什么。
　　原来……原来……少校那么早就喜欢自己了吗
　　她陷入一种奇特的氛围里。
　　软软的，懵懵的，很陌生，又很奇怪，但是，并不讨厌。
　　突然，远方传来发动机的声音，把她从这种陌生的氛围里拉了出来。
　　许沫沫竖起耳朵，忍不住往外看去，被少年伸手把头按到怀里。
　　“别动。”少年伸出一根触手，用触手上的小眼睛看过去。
　　许沫沫听着发动机的声音越来越近，心痒痒的不行，忍不住伸出一缕菌丝，悄悄的和触手相连。
　　她看到了触手看到的场景。
　　竟然是繁育中心逃出来的那群人类幼崽开的那一辆破破烂烂的小货车！
　　

第95章 【Chapter 95 】
　　【 95 】
　　许沫沫一开始还以为， 那些从繁育中心逃出来的人类幼崽被基地赶出来了。
　　但是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猜测。
　　这辆破车后面 ，不远不近的还跟着一辆基地的卡车。
　　那些人类幼崽， 似乎在按照基地的指示做什么事情。
　　许沫沫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被沈祭月按在怀里。
　　她听见少年剧烈的心跳，还有铺天盖地的低落和沉默。
　　她又想起上一次，沈祭月被虫卵吃光的时候， 她的菌丝也和他的触手尖尖相连过。
　　那一次，她明明感知到的是无边无际的喜悦和亲昵。
　　那么的柔软， 那么的甜美，让她都忍不住想要翘起嘴角微笑。
　　可是现在， 他的情绪是蓝色的。
　　低沉， 冷落， 哪怕依旧夹杂着些许的喜悦和激动， 可底色还是沉沉的蓝色。
　　少校……好像很难过很难过， 难过到让她用菌丝感知一下都觉得不开心。
　　沈祭月没有说话。
　　他沉默着用触手缠着许沫沫，跟着那两辆车快速的移动。
　　最后，停在了一个许沫沫看起来特别眼熟的地方。
　　她忍不住咦了一声。
　　沈祭月垂眸看着她柔软的发顶， 问 ：“怎么了”
　　许沫沫小声道：“我来过这里， 上次有个孕妇生孩子， 就在这里，那个人类婴儿刚出生的时候很乖很可爱， 结果没过一会儿，就杀死了它的母亲。”
　　许沫沫立刻就想到了自己偷偷听到的谢臻和袁琦博士的对话。
　　他们说，要重现当时的场景。
　　现在， 就是在重现吗
　　她把当时发生的事情和自己的猜测全都告诉了沈祭月，包括那两个孕妇生完孩子之后发生的所有细节。
　　沈祭月听完， 眯着眼睛沉思。
　　很快，顺着吹过来的风，他们就听到了女人痛苦的尖叫，还有浓郁的血腥味。
　　生产开始了。
　　基地的卡车不远不近的停在后面，袁琦博士和谢臻在这辆车里。
　　车厢中间，有一个巨大的屏幕，屏幕上显示着那辆破车车厢里的画面。
　　65开车，剩下的几个幼崽和那群孕妇在后面的车厢里。
　　一切都和那天的场景一模一样。
　　除了车里少了一个许沫沫。
　　71在袁琦博士的指导下，提前给孕妇打了催产针。
　　一切都计划的非常完美。
　　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
　　袁琦博士要重现那天的一切。
　　孕妇开始生产了。
　　谢臻看着屏幕中的画面，道：“祂，是唯一的变量吗”
　　袁琦博士：“严格来说，不是。昨天的这一刻，和今天的这一刻，并不完全一样。但是，和祂存在与否相比，时间引起的变量，暂时可以忽略。”
　　屏幕中，孕妇凄厉的叫着。
　　谢臻握着手杖，一瞬不瞬的看着上面的画面，等待着，等待着那个人类追寻了许久的答案。
　　顿了一下，他问 ：“今天的全体基因鉴定数据出来了吗”
　　因为昨天夜里几名觉醒者突然畸变，今天一大早，谢臻就安排了全员的基因鉴定，具体的内容由袁琦博士负责。
　　他话音刚落，另外的一个小屏幕上就出现一组数据。
　　袁琦博士：“刚出来的，我正要跟你说，数据显示，自从昨天夜里开始，所有人的畸变指数上升的速度加快了200%。不仅仅是人类，也包括外面那些异化生物，异化生物进化的速度也有了非常明显的提升。初步估计，不会低于人类……”
　　女人尖利的惨叫打断了袁琦博士的话。
　　一个畸形的胎儿从女人腿间滑了出来。
　　袁琦博士立刻操控着摄像头，对准了那个畸形的胎儿。
　　鲜血的腥味儿顺着风，再次飘向远方。
　　许沫沫想起前天遇见的乌鸦，忍不住有些奇怪，“少校，这次为什么没有乌鸦啊”
　　沈祭月垂下浓密的睫毛看着她，说：“都死了。”
　　许沫沫：“啊”
　　沈祭月并不想多说这些。
　　在许沫沫看不到的地方，一道无形的空间壁垒隔绝了所有的血腥味。
　　壁垒外面，是一大片黑压压的乌鸦尸体。
　　沈祭月突然缠着许沫沫往破车的方向移动。
　　许沫沫吓了一跳，连忙道：“少校，我们会被发现的。”
　　沈祭月自信到近乎狂傲：“放心，就算被发现，他也拿我们没办法。”
　　许沫沫的脑袋被他重新按进怀里。
　　她听到呼呼的风声，身体腾空，被他圈在怀里上下起伏。
　　她心里一片静谧。
　　有种……奇特的安全感。
　　这种感觉，好安心。
　　让她不用再害怕被人类抓起来做实验，因为，少校肯定会来救她。
　　她下意识的抱紧了沈祭月的身体。
　　风声停了下来。
　　许沫沫被他按在怀里，她闻到浓郁极了的血腥味，虽然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离那辆破车非常非常近。
　　许沫沫不太明白沈祭月到底再干什么。
　　他带着她，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始慢慢后退。
　　直到，一声枪响。
　　谢臻收起枪，他的脚下，是那个畸胎的尸体。
　　畸胎锋利的獠牙和尖锐指甲已经碰到了母体柔软的肌肤，下一秒，就能剖开母体的肚子，露出人体鲜嫩的内脏。
　　在看到畸胎表现出攻击意向的那一瞬间，谢臻出现在这辆破车的车厢里，解决了它。
　　旁边，产妇闭着眼，默默的流泪。
　　那几个孩子沉默的看着这一切，71忍不住问：“长官，你们有什么发现吗如果没有的话，我们开展这么残忍的实验，到底为了什么”
　　谢臻没有回答他，直接拨通了袁琦博士的通讯，对71说，“你让他亲自来回答这个问题。”
　　71深吸一口气：“博士，请问，您又什么发现吗”
　　袁琦博士：“第一个畸胎，从诞生到表现出攻击意向，按照你们的估算，大约是十五分钟。”
　　65：“对，当时我开车，一直在看时间。”
　　袁琦博士：“在基地大门前，也就是第二个畸胎从诞生到表现出攻击倾向，是八分钟。这一点，有特别行动处的队员陈开作证。”
　　71：“然后呢”
　　袁琦博士：“这一次，只有五分钟。”
　　71：“这有什么关系吗”
　　袁琦博士的声音烦躁起来，“谢臻，你来和他们解释，我不喜欢和笨蛋说话。”
　　说完，他咔得就切断了通讯。
　　一群人类幼崽转而看向谢臻。
　　谢臻走到车厢门口，伸出手杖，推开了箱门。
　　外面，一片安静。
　　除了异化的植物在蠕动，连一丝动静都没有。
　　谢臻回眸看着他们：“你没有发现，今天和那天相比，有什么区别吗”
　　65第一个反应过来：“没有乌鸦！”
　　“对，没有乌鸦。”
　　“那天孩子还没出生，血腥味就引来了乌鸦。今天怎么……”
　　剩下的孩子立刻也都反应过来。
　　谢臻：“那是因为，沈祭月带着祂，就在附近。”
　　阳光下，谢臻的瞳孔不知道何时也变成了金色。
　　他说：“至少，我们暂时可以得出一个猜测，畸胎离祂越近，从诞生到表现出攻击倾向的时间间隔越长。”
　　还有一点，谢臻没有说出来。
　　这也是沈祭月在向他表态，这是他唯一能接受的，在祂身上做实验的方式。
　　——
　　许沫沫并不知道，沈祭月配合着谢臻，在她身上做了一次实验。
　　她跟在沈祭月身边，跟着那群觉醒者走了好久。
　　有时间她和沈祭月离人群非常近，近到能听到大家的议论声。
　　自此基地被鼠潮毁了之后，他们就在寻找新的安全得居所。
　　五大卫星城，只有A市公开表示，愿意接收所有觉醒者。
　　于是，大家带上物资，踏上了前往A市的道路。
　　沈祭月就带着许沫沫，不远不近的跟在队伍后面。
　　这么多人类走在野外，不免经常惊动一些异化生物，但是沈祭月一般都会提前把这些异化生物清理掉。
　　许沫沫觉得，沈祭月虽然变成变异种了，但还是在努力的保护人类。
　　有一次，许沫沫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沈祭月。
　　少年只是不屑的哼了一声，说：“我的目的是找到Y31573。”
　　好吧。
　　许沫沫觉得这也是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终于，觉醒者们抵达了A市。
　　可是，他们还没进城，率先遇到的，就是净化派泼出来的粪便。
　　这群人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风尘仆仆的觉醒者们，骂道：“你们这群杀人如麻的怪物，A市不欢迎你们！”
　　城内，觉醒者管理协会。
　　许呦呦和噜噜两只小蚂蚁跑进来，大叫：“不好了，会长爷爷，不好了。”
　　“怎么了慢点说。”
　　许灵渊拄着拐杖咳嗽着，颤颤巍巍的走出来。
　　许呦呦喘着气说：“谢叔叔回……回来了……但是……但是那群净化派的……跑到城门口，占了城门，……不……不让谢叔叔他们进来……”
　　许灵渊一听，花白的胡子抖了抖，立刻道：“走，咳咳，我们立刻过去。”
　　许呦呦：“可是，爷爷你的身体……”
　　许灵渊：“这时候别管这些了，咳咳，你们两个，咳咳……立刻去开车。”
　　许呦呦还想劝说，被噜噜拉了一下。
　　两只小蚂蚁赶紧去开车了。
　　许灵渊忍不住又低头猛烈的咳嗽起来。
　　突然，他又听到熟悉的女声响起：“许会长，好久不见。”
　　许灵渊抬眸，眉头猛地皱起来：“是你！”
　　“是我。”林悦笑起来，“会长当时把我逐出协会，是因为我预知到许沫沫未来会杀了我，而我率先动了手，会长觉得我做错了。”
　　“咳咳咳，你确实错了，大错特错。”许灵渊浑浊苍老的眼睛看着她，“如今的一切混乱，都有你的功劳。而你，又有什么好处你追随的主子死了，你也成了过街老鼠……咳咳……损人不利己，……咳咳咳……”
　　林悦哈哈大笑起来，状似癫狂一样说：“可是我觉得我没有错啊！我现在还活着，而许沫沫死了哈哈哈哈哈……”
　　许灵渊闭了一下眼睛，更加剧烈的咳嗽起来。
　　林悦看着他，眼里满是怨毒。
　　她最恨的两个人，一个是许沫沫，一个就是这个道貌岸然的该死的老头子。
　　如果不是许灵渊把她逐出觉醒者协会，她怎么可能和queen那种货色为伍
　　突然，她诡异的笑了起来。
　　“老头子，我是来告诉你一件事情的……”
　　许灵渊咳嗽着，没有说话。
　　林悦：“你的死期到了。”
　　林悦：“只要你去城门口，就会被净化派那群人撕碎。”
　　林悦：“可是只要你不去，就能拖着这副快死了的身体继续苟延残喘。你去，还是不去啊。”
　　两只小蚂蚁扑扇着翅膀，驾着一辆小车从天而降，落到许灵渊面前。
　　许灵渊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坐了上去。
　　他用行动，回答了林悦这个问题。
　　

第96章 【Chapter 96 】
　　《我吃了人外男朋友的触手》
　　【 96 】
　　城外， 车队的最后一辆货车，车厢门悄悄打开。
　　一颗小脑袋小心翼翼的伸了出来。
　　许沫沫走路太慢了，被沈祭月的触手卷着， 时间短了无所谓，时间长了也好累。
　　没跟着车队走多久，沈祭月就带着她上了最后一辆货车。
　　最后一辆车里拉的都是物资，一蘑菇一章鱼躲在里面， 竟然一直没被人类发现。
　　直到现在，车队被净化派的人拦了下来。
　　外面一片混乱， 净化派的人在城墙上疯狂的叫骂。
　　泼下来的粪便臭气熏天。
　　可是，沈祭月躺在货箱上， 枕着自己的触手， 懒洋洋的， 似乎一点都不关心外面发生的一切。
　　就好像， 他真的不把自己当成人类了一样。
　　可是许沫沫有些忍不住了， 悄悄打开车厢门往外看。
　　外面太乱了，她只能听见净化派的人喊口号的声音，闻到空气里的臭味， 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她想跑下去看， 可是她又怕被谢臻发现， 被他抓起来。
　　“少校……”许沫沫伸得脖子都疼了，还是什么都没看着， 忍不住回头问沈祭月，“你不想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祭月懒洋洋的躺在那里，满不在乎的摇头：“不想， 不关心，不在乎。”
　　他这个三连“不”把许沫沫听懵了， 把她接下来想说的话也堵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少年金色的瞳孔瞟她一眼，竟然主动开口问了一句：“想知道”
　　许沫沫连忙点头。
　　沈祭月嗤笑一声：“人类的事情，你一朵蘑菇那么关心干什么”
　　许沫沫张了张嘴，有些无言以对。
　　对啊，人类的事情，她只是一朵蘑菇，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慢慢的安静下来，心脏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下，有些空落落的难过。
　　人类为了生存挣扎。
　　异化生物为了进化努力。
　　每一个生命，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
　　那她呢
　　她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沈祭月看着她暗淡下去的小脸，抿了抿唇。
　　他突然喊了她一声：“喂，小蘑菇。”
　　许沫沫抬眸。
　　沈祭月撑着上半身半倚在货箱上，看着她嘴角微翘，说：“你亲我一下，我带你去看发生了什么。”
　　许沫沫：“……啊！”
　　她茫然的“啊”声音，似乎没听明白沈祭月到底什么意思。
　　少年的脸也微微红了起来。
　　他撇开脸，露出红红的耳根，语气恶劣的强调：“啊什么啊让你亲我一下，我就带你去看。就这样，听明白了吗”
　　许沫沫这下听明白了。
　　可是，她还是不懂。
　　亲一下……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什么是亲，人类表达爱意的时候，就会亲一下。
　　就像母亲亲吻孩子，丈夫亲吻妻子……
　　可是，她为什么要亲吻少校呢
　　她又不爱他。
　　看着许沫沫为难的模样，沈祭月的表情慢慢变得空白。
　　半晌，他满不在乎的笑了一声，语气带着恶意的捉弄：“逗你的，笨蛋蘑菇。”
　　许沫沫脸颊又鼓了起来。
　　沈祭月真坏啊，果然是邪恶人类，真的太坏了。
　　她气鼓鼓的说：“我才不笨，是你太坏了……”
　　话音未落，外面又爆发出一阵喧闹。
　　许沫沫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喊：“会长来了！会长来了！”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会长爷爷来了！
　　她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慈爱的老人的身影，还有跟在会长爷爷身边的那两只小蚂蚁。
　　他们都是她进入人类世界之后，认识的很喜欢的人类。
　　等沈祭月答应放自己离开，她就准备回密林深处，可能以后再也不会出来了。
　　这样的话，她以后都见不到他们了。
　　许沫沫心头动了动，觉得自己应该向他们道个别。
　　软软的目光重新看向沈祭月。
　　少年没好气的斜睨她一眼，恶声恶气的问：“看我干什么我就逗你了，你不服气……”
　　下一秒，许沫沫就凑到他面前，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少年恶劣的嗓音瞬间消音。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许沫沫，睁大的金色瞳孔映出女孩子干净漂亮的脸蛋，和疑惑的视线。
　　许沫沫看到少年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红了起来。
　　那股潮红从脸开始往下蔓延到脖子，然后是全身……
　　漂亮妖异的少年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全身都红了，连触手都像虾子一样卷曲起来。
　　沈祭月脑子里嗡嗡的。
　　他真的只是逗逗她……真的……虽然许沫沫的拒绝让他失望，但这失望也在预料之中……
　　甚至……甚至……他最过分的臆想，也不过是她能亲一下他的脸颊。
　　可是……可是……许沫沫竟然亲了他的嘴唇。
　　他愣愣的抬起手，摸了一下嘴唇。
　　那抹柔软细腻的触感，像是毒药一样，顽固的停留在他的唇上……
　　亲完了，许沫沫见他这样的反应也有些呆。
　　是她亲的不对吗
　　少校怎么这种反应
　　她回忆了一下人类怎么亲吻，恍然大悟。
　　少校说喜欢她，是想和她做情侣。
　　人类情侣之间亲吻，好像是要伸舌头的。
　　只是用嘴唇碰一下的，是属于亲人之间的亲吻。
　　于是，许沫沫又凑过去，伸出舌头，在他唇上舔了一下。
　　她仰着脸看着沈祭月，甜甜的问：“这样可以了吗你能带我去见会长爷爷了吗”
　　沈祭月像是见到了鬼一样，猛地从货箱上跳起来，惊恐的看着许沫沫。
　　视线落到她唇上，立刻像是被刺到了一样挪开。
　　然后，整个人毫无预兆的从火车箱里消失了。
　　许沫沫：“……欸”
　　少校到底怎么了
　　她都按照他得要求亲他了。
　　难道她亲得还不对吗
　　五分钟后。
　　沈祭月重新出现在车厢里。
　　他不知道去了那里，回来的时候带着一身冰冷刺骨的寒气。
　　他浑身湿透，头发上，触手上，都在滴滴答答的滴着冰水，连金色的瞳孔都是刚被冰水洗过一样的冰透潮湿。
　　因为太冷，他身上的肌肤从红透变成一片冷白，只有耳根还有些红红的。
　　他没有看她，撇开脸语气生硬的说：“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说完，不等许沫沫说话，一根触手就伸过来卷住了她。
　　沈祭月带着她，避开人群的视线，从城墙的另一侧翻了过去。
　　他的速度太快，甚至没触发城墙的安防系统。
　　刚一落地，沈祭月就收回了触手。
　　许沫沫被他放到了地上。
　　少年依旧不看她，绷着一张脸说，丢给她一个口罩，“戴上这个，别被人发现。我带你进来了，你想找谁自己去。”
　　一副要扔下她自己走开的样子。
　　“少校，”许沫沫连忙喊住他，“那你呢”
　　沈祭月锋利的眉眼闪过一丝冷光。
　　“我去杀个人。”
　　那个叫林悦的，Y31573被谢臻带走之前告诉过他，林悦离开中心城之后，偷偷潜入了A市。
　　他跟着觉醒者来到A市，目的之一就是杀了林悦。
　　不过，这些事情，沈祭月并不想告诉许沫沫。
　　说完，沈祭月又切下来一截触手尖尖，也交给了许沫沫，说了一句：“拿好这个。”就消失了。
　　许沫沫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像是躲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躲着自己。
　　半晌，她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她带上口罩，揣好触手尖尖往城门口的方向走。
　　触手尖尖一直在她口袋里扭来扭曲，许沫沫伸出菌丝和它相连，问：“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啊”
　　脑海里安静一秒，立刻就响起触手尖尖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小八说的果然没错，小蘑菇你可以和我们对话”
　　许沫沫：“……”
　　许沫沫：“少校怎么了，他好奇怪啊”
　　触手尖尖尖叫的更大声：“啊啊啊啊啊啊你果然是朵笨蛋蘑菇，这都不明白！”
　　触手尖尖几乎是扯着嗓子在喊：“当然是因为你！亲！了！他！啊啊啊啊啊啊——！”
　　许沫沫：“啊！”
　　“对！”触手尖尖嗓音里充满了傲慢和嫌弃，许沫沫几乎都能想象到它如果长了双手，现在一定是叉着腰着样子，“你亲了他，还伸舌头添了他的嘴唇，他穿梭到几千公里外的北冰洋，在海里泡了个澡。”
　　许沫沫：“啊！！！”
　　触手尖尖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说：“哎……沈祭月真是太没出息了。丢触手的人。”
　　许沫沫：“……”
　　她之前就发现了，沈祭月的触手的性格不太一样，只是没想到，能听到触手说话，会这么不一样。
　　触手尖尖突然用一种充满蛊惑的声音说：“小蘑菇，你看，其实当沈祭月的女朋友挺好的，对吧”
　　许沫沫：“啊”
　　触手尖尖：“你看，你当了沈祭月的女朋友，只要亲他一下，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这样算的话，你是不是等于多了一个对你言听计从的奴隶呢然后你还什么都不用付出，躺在泥土里指挥他就行了。这样的生活是不是很美妙”
　　许沫沫想起刚才的事情。
　　她亲了他一下，他就真的送自己来见会长爷爷了。
　　那如果自己当了他的女朋友，让他干别的，是不是也亲他一下他就答应了呢
　　触手尖尖见许沫沫有些意动，在那里疯狂的煽风点火：“你要不要试一下呢如果你答应当沈祭月的女朋友，他肯定是个二十四孝好男友！”
　　许沫沫握拳，下定了决心：“那好吧！等少校回来，我就告诉他我给他当女朋友！”
　　

第97章 【Chapter 97 】
　　【 9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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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市城门口。
　　许沫沫终于见到了慈祥的老会长。
　　和上次分别时相比， 会长爷爷苍老了许多许多。
　　从一个精神矍铄、健步如飞的老人，变得行将就木、气息奄奄，似乎只需要十几天。
　　许沫沫混在人群里， 仰着脸看他。
　　会长爷爷在两只小蚂蚁的搀扶下，走到了冲突的最中心。
　　他的前面，是举着横幅的净化派，后面， 是支持觉醒者的普通人。
　　两拨人泾渭分明。
　　支持觉醒者的普通人要开门，净化派的人死死守着城门不许其他人靠近。
　　人群僵持在那里， 冲突一触即发。
　　直到许灵渊出现，对着净化派成员， 喊出第一句话。
　　他拿着拐杖， 有传音天赋的觉醒者悄悄的将他的声音传出去， 和呼呼的风声一起， 将他苍老沙哑的嗓音传到每一个人耳中。
　　“就在刚才， 一个预知天赋者告诉我，我今天会死在这里……”
　　这句话勾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人群微微安静下来。
　　许灵渊在A市当了这么多年的会长， 从来都是公正慈爱的对待每一个人， 每一次灾难， 每一次冲突，都少不了他的付出。
　　最重要的是， 许灵渊是个普通人。
　　没有任何畸变特征，也没有觉醒任何天赋的普通人。
　　哪怕是最极端的净化派，也并不仇视他。
　　大多数人， 并不希望这个老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可我还是来了……”许灵渊继续说：“因为，有些事情， 我必须告诉大家——”
　　老人浑浊的视线扫过混乱的人群，这些人们的脸上，有疯狂，有恐惧，有愤怒，有悲痛……可是，每一张表情的背后，都狰狞着写着同样两个字——活着。
　　哪怕只是苟延残喘，扭曲的活下去。
　　“这个消息，政府一直没有公布，怕引起大家的恐慌。可是我决定，今天在这里，告诉大家一切。因为，这事关所有人的生命权，每一个人，都有权力知道真相。”
　　老人沧桑的嗓音像是从远古吹来的风，带着岁月的力量，温柔的吹过人们的心。
　　混乱的人群终于彻底安静下来，仰着脸等待许灵渊接下来的话。
　　哪怕每个人都清楚明白，接下来许灵渊要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许沫沫也忍不住往前。
　　她想要离会长爷爷近一些。
　　这样，等会长爷爷说完，她更方便和他告别。
　　“相信每个人都能感觉到，最近人类生存的环境在急剧的恶化。觉醒者彻底畸变的临界值在加速下降，普通人异化的比例也在大幅度上升，最可怕的是，我们人类已经很难生出正常的后代了……”
　　“不久之前，统计局给出过一份数据，推测最迟十年，人类就将形成生物学意义上的灭绝……可是，这份数据每一天都在变化。”
　　在人们惊慌的视线中，他沉重的点头，“是的，这个时间在急速下降。”
　　他伸出一根手指：“一年，这是统计局最新的推测数据。”
　　“一年后，人类可能就不复存在了。”
　　“我今年九十六岁了。我经历过大陷落之前，人类最辉煌的年代。”
　　“那时，人类最大的威胁是战争。民族，国家，宗教，信仰，性别，肤色，人种……一切的一切，都是人类相互攻讦的理由！可是当时的人类却忘了，真正发动战争的到底是谁！大家真正的敌人到底是谁！”
　　“到了今天，人类依旧在不断重复之前的道路。我们因为觉醒者和普通人而相互攻讦，却忘了，我们真正的敌人究竟是谁！”
　　“是这个荒谬的世界！”
　　“所有妄图分裂人类的野心家和反人类恶徒！”
　　“是杀死‘曙光’，灭绝我们希望的自私自利的混球！”
　　“这些畜生有觉醒者，也有普通人。”
　　“而此刻被我们挡在门外的，是这些畜生吗
　　“他们不是！他们是我们的特别行动处的队员！”
　　“是为了全人类出生入死的功臣！”
　　“我们到底在干什么把枪口对准我们的同胞和亲人对准我们的功臣和英雄！仅仅ui因为，他们有天赋而我们没有”
　　“难道当有一天，地球上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他们依旧要互相厮杀，直到一方彻底死亡吗”
　　许灵渊越说越激动。
　　那具老朽的躯体里，在这一刻，似乎迸发出了无人能挡的强大力量。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
　　这个即将一百岁，经历了人类最辉煌的年代，又经历了人类最绝望的年代的老人，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苍凉而悲愤的哭声随着呜呜的风声传出很远。
　　传到了每一个人的心中。
　　老人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
　　两只小蚂蚁年纪太小，还不懂他究竟为何如此绝望，但爷爷哭了，他们也跟着跑上去，苦哭着扶住他。
　　“会长爷爷……呜呜呜……你不要难过了……”
　　许灵渊仰起头，望着蓝到苍茫的天空。
　　浑浊的泪水顺着眼尾湿透他脸上嶙峋的沟沟壑壑。
　　“我怎么能不难过”他叹息道：“与其让我活着眼睁睁看着人类辉煌灿烂的文明和这个种族一起消失在宇宙之中，我宁愿死在今日。”
　　许灵渊猛地推开两只小蚂蚁，撑了拐杖，重新站了起来。
　　他大步走到净化派那群人面前，声若雷霆：“如果我今天注定要死在这里！你们就动手吧！可是，只要我还活着， A市就永远接纳所有人类，包括觉醒者和普通人！”
　　他猛地举起拐杖，大喝道：“开门！”
　　“开门！开门！开门！——”
　　站在他后面反对分裂，支持觉醒者的普通人高呼着“开门”冲了过去。
　　人群冲过净化派围城的人墙，把这些人冲得七零八落。
　　他们冲到城门口，欢呼着打开了巨大的钢铁城墙。
　　觉醒者的车队，在人群的簇拥下，碾过肮脏的粪便，缓缓的驶了进来。
　　净化派的那些人面面相觑，忘了反应。
　　或许，他们不是忘了反应。
　　只是……
　　许灵渊的最后那句质问，不停的在他们心中回荡。
　　“难道当有一天，地球上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他们依旧要互相厮杀，直到一方彻底死亡吗”
　　林悦混在人群里，瞧着嘴角看着这一幕。
　　她并不担心。
　　因为，这些都是在预知中看到的画面。
　　可是，很快，觉醒者的车队里，就会一次性出现好几个彻底畸变的觉醒者。
　　这些彻底畸变的觉醒者会让局势在顷刻间逆转。
　　她等着这一刻的到来。
　　许沫沫看到这一幕也很高兴。
　　在欢迎觉醒者车队的人群中，她还看到了那个抱孩子的女人。
　　一段时间不见，当初那个小婴儿似乎长大了一些，在女人的怀里开心的拍着胖乎乎的小手。
　　她什么都不懂。
　　但她能感觉到周围人的情绪。
　　大家开心，她就也忍不住开心。
　　许沫沫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像那个小婴儿。
　　她也很开心。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车队上，她缓缓向会长爷爷靠近。
　　她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思索，自己要怎么向会长爷爷道别……
　　突然，她再次感觉到了那股奇特的压力。
　　和在觉醒者基地那晚感觉到的一模一样。
　　那种，仿佛天花板再次下降的诡异的压力。
　　她忍不住捂住胸口，一时有些难以呼吸，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了那里一样。
　　几乎是同时，异变陡生。
　　一根巨大的，类似螳螂的镰刀从车队里伸了出来。
　　锋利的镰刀切开车辆钢铁外壳，像是撕开一张废纸壳子一样轻易。
　　周围的人群惊呼一声，连忙后退。
　　下一秒，人们就发现，不仅是觉醒者出现了彻底畸变的现象，连普通人的人群中，也有接二连三的有人异化成可怕的怪物……
　　人群再次陷入混乱。
　　许灵渊站在人群中没有动，命令道：“特别行动处！城卫军！觉醒者协会会员！保护普通人，维持秩序，击杀怪物。”
　　他话音刚落，一道亮光就斩断了那只巨大的镰刀。
　　谢臻出现在车辆上方，“这里交给我，其他人负责城内。”
　　许灵渊让两只小蚂蚁也过去帮忙。
　　他闭上眼，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千万……千万不要在这种时候再出现觉醒者彻底畸变杀人的情况。
　　否则，此前的一切努力，都将化为乌有。
　　一切，又要回到之前。
　　“老东西，看到这一幕，你开心吗”
　　混乱中，他听到熟悉的女声。
　　许灵渊睁开眼，看到林悦噙着恶意的笑，走到他面前。
　　许灵渊咳了一声，像是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道：“你的预知又错了，没有人来杀我这个老东西。”
　　林悦“哈”了一声，“我忘了告诉你，杀你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我。”
　　许灵渊笑道：“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事，‘曙光’没有死。”
　　林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你说什么”
　　许灵渊：“‘曙光’没有死。你预知中的一切依旧会发生……”
　　“不可能！ 我亲眼看到她……”林悦表情瞬间龟裂，她猛地拿出匕首，捅向了许灵渊，“没关系，我能杀得了她一次，就能杀得她第二次。”
　　她面无表情的，连着捅了很多刀。
　　许灵渊伸出枯瘦的手，抓住她的肩膀，断断续续的说：“你的天赋很有用，可惜，孩子……你走错了路……”
　　林悦用力把他推开，看着他缓缓倒在地上，恶狠狠的说：“我没错！你这个老东西……”
　　许沫沫捂着胸口，好不容易才缓过来那口气。
　　抬眸，就看到许灵渊缓缓的倒在地上。
　　鲜血从他胸口喷涌而出，濡湿了尘土飞扬的地面。
　　许沫沫连忙跑过去，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会长爷爷……”
　　听到这句话，许灵渊浑浊暗淡的双眼猛然迸发出灼人的神采。
　　他猛地抬起手，抓住了面前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女孩子的手，颤声问：“是……是你吗孩子……”
　　许沫沫呆呆的点头。
　　许灵渊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一边笑，鲜血一边从他口鼻中喷涌而出。
　　“太好了……太好了……”他一连说了好几遍太好了，眼泪和鲜血混在一起，浸透了他的脸上的皱纹，“你果然还活着……太好了……”
　　许沫沫伸出手，去捂他胸前的伤口，语气有些急：“会长爷爷，你别说话了，我帮你叫医生……”
　　“不用……不用……”许灵渊抓住她的手， “我本来就快要死了……孩子，爷爷有件事想求你……”
　　许沫沫点头：“嗯嗯，您说。”
　　许灵渊：“不……不要怨恨人类……好不好”
　　许沫沫摇头：“我没有怨恨人类。”
　　老人眼里那抹光渐渐的暗淡下去。
　　“那就好……那就好……”他的声音也越来越低弱，“人类中有些坏人……他们……他们对不起你……我代他们向你道歉……”
　　许沫沫摇头。
　　她不需要道歉。
　　真的，她并不在意那些事情。
　　许灵渊依旧在断断续续的说着：“人类中也有人很好的……对不对就像沈祭月，小蚂蚁……他们都那么喜欢你……”
　　许沫沫点头。
　　她胸口堵得难受，有些说不出话来。
　　“如果……未来有一天，你能帮助人类的话……就帮帮他们……好吗”
　　许沫沫点头。
　　可是，点头对许灵渊来说似乎不够，他的眼神已经彻底涣散了，但手依旧死死地抓住许沫沫，不停的追问：“好吗……孩子……好吗……”
　　许沫沫：“……好……好！”
　　“好孩子……好……”老人的手垂了下去，眼睛也彻底合上，最后两个字，如空气一样，轻到了极致，“孩……子……”
　　许灵渊死了。
　　这个见证了人类从辉煌逐渐走向灭绝的老人，死了。
　　这个从第一次见面，就把她当人类的孩子的疼爱的，慈祥的老人死了。
　　哪怕，认真算起来，她和许灵渊也不过只见过寥寥几面而已。
　　许沫沫缓缓的站起来，看向了不远处的林悦。
　　林悦想要杀她。
　　她不解，但不怨恨。
　　孙晴亲手切断了原来那具身体的咽喉，死亡的恐惧让她记忆深刻。
　　可许沫沫也不怨恨她，更从来没有想过报仇。
　　她唯一的念头，也不过是远离人类，回到密林里再也不出来。
　　但是现在，她突然体会到了，人类为什么执着于复仇。
　　那么好的一个老人死了。
　　杀他的人，为什么还能活着
　　这不公平！
　　许沫沫抬起脚步，跟了上去。
　　

第98章 【Chapter 98】
　　【 98】
　　——————————————————————————————
　　林悦杀完人， 飞快的融入人群之中。
　　她凭借着预知天赋，轻而易举的穿过特别行动处的封锁和排查，来到人群最外围。
　　只要离开这场漩涡中心， 她就能重新躲进人群，就像一滴水藏进海里。
　　没有人能找到她，就算是沈祭月也不能。
　　突然，一道瘦小的人影挡在了她面前。
　　林悦目光一凝， 抬眸看过去。
　　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戴着口罩， 看不出长相。
　　但是，女孩看自己的眼神， 让她莫名不喜。
　　“你是谁， 挡我干什么”林悦戒备的问。
　　对方没有回答， 但是， 下一秒， 她就猜到了答案。
　　无数雪白的菌丝的从女孩身上伸出来，悬浮在空中，无风自动。
　　林悦的眼神里， 瞬间盈满了恐惧。
　　她在预知中看到的那一幕， 和现在完美的重叠起来。
　　面前的这个女孩， 是许沫沫！
　　她果然没有死！
　　她真的没有死！
　　她脑子里嗡得一声，恐惧让她失去了思考能力。
　　她扭头就要跑。
　　可是， 刚跑出去一步，膝盖猛地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 她腿一软，跌到了地上。
　　许沫沫挥舞着菌丝走了过来。
　　“不要……不要……不要杀我……”
　　林悦坐在地上， 一步步的往后挪。
　　她想要爬起来，可是刚要站起来，就有无形的力量击中她的腿，让她重新跌下去。
　　她惊恐的看着许沫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那些雪白的菌丝，像是一根根吸血的鬼丝一样，缠住了她的身体。
　　“不要……啊啊啊不要……”菌丝钻入她身体的那一刻，她对自己的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
　　她只能一边流泪一边哀求，“求求你了，许沫沫，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许沫沫疑惑的看着她。
　　原来，林悦这么怕死啊。
　　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类，都怕死。
　　下一秒，她才反应过来。
　　是了，就是因为她太怕死，所以才因为一个不知真假的预知画面去杀许沫沫。
　　只是因为她太怕死而已。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林悦被菌丝包裹成一个圆圆的茧。
　　几秒钟之后，菌丝散开，留在原地的，只有一具白森森的骷髅。
　　林悦的惨叫惊动了附近的人群。
　　大家惊恐的看着这一幕，看着无数的菌丝从许沫沫身上伸出来，一眨眼的功夫，就吃掉了一个人。
　　有人颤抖着声音喊：“同志，这里也有吃人的怪物！”
　　陈开听到喊声，连忙赶过来，一眼就认出了戴着口罩的许沫沫。
　　“你……”
　　他连忙拿出对讲机：“谢处，我找到……”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根触手从天而降，卷起许沫沫就消失在他面前。
　　对面，谢臻的声音穿过来，“什么”
　　陈开深吸一口气，道：“我找到祂了，但是，祂又被沈祭月带走了。”
　　——
　　“少……少校……我好难受……”
　　许沫沫被触手卷着，在城市内快速穿梭。
　　不知道是不是太颠簸，还是触手缠得太紧，她有些恶心想吐。
　　她话音刚落，少年就立刻停了下来。
　　逼仄的小巷子里，沈祭月松开触手，把她放下来。
　　许沫沫脸色苍白，浑身发软，差点跌倒，连身上的菌丝都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沈祭月连忙扶住她，紧张的问：“你……你怎么了”
　　许沫沫软软的靠在他怀里，摇摇头。
　　突然，她“哇”得一声，吐出一大摊黑水。
　　黑水之中，似乎还有隐隐约约的金色在流淌。
　　沈祭月脸色大变，连忙扶住她问：“小蘑菇，你怎么了你生病了吗”
　　许沫沫摇了摇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吐过之后，觉得好多了。
　　从异变开始的时候，就梗在胸口的那股气好像也顺了。
　　她软软的说：“少校，我没事了。”
　　见他还是绷着一张脸，她想了想又道：“上次我吃了queen，也吐了黑色的水。吐过就没事了。”
　　沈祭月的表情这才放松了一些。
　　他没好气的说，“让你乱吃东西，林悦和queen……你怎么一点都不挑食”
　　许沫沫纠正他：“我没有，我很挑食的……我最喜欢吃你的触手……”
　　沈祭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根又红了起来，触手尖尖也悄悄地翘起来。
　　他撇开脸，嘟囔一句：“真是一朵色蘑菇。”
　　许沫沫：“”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那里色了。
　　不过，少校总是怪怪的，她也不准备和他理论。
　　她收起菌丝，准备去找Y31573。
　　“等等，你这里怎么了”
　　沈祭月突然拽住她一缕菌丝。
　　许沫沫凑过去一看，少年修长的掌心里，又有一缕菌丝变成灰突突的样子。
　　像是燃烧过后留下的香灰，轻得似乎不存在，用手一碰就断了。
　　许沫沫苦恼的想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上次我磕到了，也有一点菌丝变成了灰色。”
　　她转动着不存在的大脑，利用自己极为有限的知识，推测道：“会不会蘑菇也像是你们人类，或者其他动物一样，新陈代谢，然后掉毛，掉头发，我就掉菌丝……”
　　沈祭月看她一眼：“你怎么这么聪明啊”
　　许沫沫得到了夸奖，瞬间开心起来，严肃的说：“因为我和人类相处这么久，也学到很多知识的！”
　　沈祭月：“……呵。”
　　笨蛋蘑菇。
　　连他在嘲笑她都听不明白。
　　果然是笨蛋蘑菇。
　　只是，少年盯着那缕灰突突的菌丝，垂下了眼帘，遮住了眼里的忧虑。
　　他悄悄的伸出触手，把那缕灰突突的菌丝收了起来。
　　“少校，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去找Y31573 了”
　　“嗯，我已经知道他在哪儿了。”
　　小蘑菇和小章鱼的对话渐渐远去，逼仄的小巷子里，那滩黑水渐渐洇入地面，隐约的金色物质一点点重新凝聚，成了一颗绿豆大小的，泛着金色光泽的乳白色液体。
　　这颗液体咕噜噜的滚到墙角，安静的停留在那里。
　　许沫沫走了几步，口袋里的触手尖尖重新开始扭动起来。
　　她这才想起来，少校的触手尖尖还没还给他。
　　她把触手渐渐拿出来，结果触手尖尖死死缠着她的手指，张开嘴巴发出无声的“啊啊啊啊”来，也不知道想说什么。
　　许沫沫只好伸出菌丝。
　　菌丝刚和触手尖尖相连，就听到它在那里尖叫：“女朋友！女朋友！小蘑菇你忘了！你要当他女朋友的！”
　　许沫沫“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自己不久之前刚做的决定。
　　沈祭月狐疑的看着触手尖尖和许沫沫在那边用自己听不到的方式交流。
　　他看着触手尖尖，眼神充满了威胁：“你们在说什么”
　　他怀疑，触手尖尖在许沫沫面前说自己的坏话。
　　……就说他……说他……被亲一下就跑去泡冰水。
　　显得他很不淡定，很没出息的样子！
　　他以后绝对不能再这样了！
　　更不能让小蘑菇知道！
　　如果触手尖尖敢告诉小蘑菇……
　　想到这种可能，他悄悄的磨牙，在心里给触手尖尖演绎了无数种酷刑。
　　许沫沫和触手尖尖神神秘秘的交流了一会儿，她才把触手尖尖还给了他。
　　触手尖尖和它刚融合，他就听到触手尖尖诡异且得意洋洋的窃笑：
　　“沈祭月，你有好事要发生咯～不用太感谢我，哈哈哈哈……毕竟我是你的触手尖尖，为你的终身大事考虑，也是我的责任。”
　　沈祭月悄悄在心里皱眉。
　　不等他问清楚，就听到少女用软糯的嗓音喊自己：“少校……”
　　“哼！”
　　他傲娇的用鼻音应了一声。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许沫沫的下一句竟然会是：“我给你当女朋友吧”
　　沈祭月瞬间浑身僵住。
　　他不可思议的扭头，去看许沫沫。
　　“你说什么”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少女仰着脸一张白净的小脸看着自己，认真的说：“我给你当女朋友啊。”
　　“哈哈哈哈哈哈……”
　　脑海里，同时传来的还有触手嚣张的大笑：“快答应她！沈祭月快答应她！这可是我辛辛苦苦帮你找来的女朋友！是不是大好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喂！沈祭月你怎么不说话……喂。沈祭月！”
　　沈祭月没有说话。
　　他更没有理会触手尖尖。
　　少年垂眸，看着她干净清澈的双眼，半晌，才喃喃的问：“为什么”
　　许沫沫：“嗯”
　　她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沈祭月看着她，又轻轻的问了一遍：“为什么……突然要给我当女朋友。”
　　许沫沫连忙回答：“因为触手尖尖说，我给你当女朋友，你就什么都听我的。难道不是吗”
　　少年的脸悄悄的红了。
　　他撇开脸，磕磕巴巴的说：“也……也不是什么都听你的，你要是很没道理，你也要听男朋友的……”
　　“哦～”许沫沫一听，微微有些失望。
　　不过很快，沈祭月就又接了一句：“如果你不是特别没道理，你哄哄我，说说好话，我勉强也可以听你的。”
　　许沫沫一听，立刻又兴致勃**来。
　　她觉得自己很会哄人，而且也很会说好话！
　　“那，少校……”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问：“我可以当你女朋友了吗”
　　沈祭月脸好像更红了。
　　所有的触手尖尖也全都蜷缩了起来。
　　他绷着脸，依旧一副镇定的模样问：“你知道女朋友都要干什么吗”
　　许沫沫点头，“我知道啊。要像刚才那样亲亲。”
　　少年金色的瞳孔水润润的。
　　他看着她，认真的纠正她：“不止，男女朋友还要牵手，拥抱，接吻……不是像你之前那样亲一下……要像……像……”
　　“像什么”
　　许沫沫睁着眼睛看他，清澈的眼神里满是好奇。
　　“像这样……”
　　少年突然转身，把她抵到了墙上。
　　他低下头，脸上妖异的花纹仿佛在跳舞。
　　水润的金色瞳孔里，也有细碎的光芒在闪烁，也仿佛在跳舞。
　　许沫沫再次闻到了那股浓郁而奇特的香味。
　　那股香味醺醺然的笼罩着她，让她也不由自主的脑子变得昏昏沉沉。
　　凉凉的触手缠上了她的身体，在她的脚踝处摸索。
　　少年微凉的唇印上了她的。
　　许沫沫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以为沈祭月会和自己一样，伸出舌头舔一下。
　　可是，沈祭月确实伸出了舌头，却没有像自己想的那样，舔一下就离开。
　　他的舌头，撬开了她的唇，钻进了她的口腔里。
　　许沫沫睁大了眼睛。
　　她看到少年鸦羽一般的睫毛在不停的颤抖，映着少年绯红的脸，像是轻轻的落到了她的心上。
　　软软的，痒痒的……
　　沈祭月并没有在她嘴巴里停留太久，轻轻的碰触一下，就收了回去。
　　少年后退一步，垂着眼帘，道：“这样的，才是亲吻。”
　　许沫沫呆呆的“哦”了一声。
　　他似乎在故意吓唬她，“当我的女朋友，不仅要跟我接吻，还要跟我生孩子！”
　　许沫沫“啊”了一声，苦恼道：“可是，蘑菇只能生孢子。不能像人类一样生孩子……”
　　沈祭月脸似乎更红了。
　　他整个人似乎都在冒烟儿，连缠在她身上的触手都变得滚烫起来。
　　“一……一样的……”他凶巴巴，又磕磕巴巴的说，“有些事情都是一样要做的！”
　　“……哦。”许沫沫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强调了一句：“我的生殖腕很快就会长出来的！”
　　许沫沫：“哦。”
　　一直章鱼一朵蘑菇对视着，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半晌，许沫沫问：“那……我算是你的女朋友了吗”
　　沈祭月撇开脸：“你觉得算就算吧。”
　　她笑起来，提出了自己成为他女朋友之后的第一个要求：
　　“那，你能不能送我回密林”
　　

第99章 【Chapter 99】
　　《我吃了人外男朋友的触手》
　　【 99】
　　——————————————————————————————
　　“你能不能送我回密林”
　　许沫沫问完， 仰着脸期待的着看他。
　　少年金色瞳孔里柔软水润的波光微微凝固。
　　他在心里“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 小蘑菇才突然答应给他当女朋友的。
　　就像之前，她想要自己的触手，所以才一定要给自己当助理一样……
　　并不是……并不是因为喜欢他，或者是因为爱他。
　　见沈祭月不说话， 许沫沫忍不住有些担忧的又问了一遍：“好不好啊，少校”
　　少年撇开脸， 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失落， 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依旧耳根哄哄的说：“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密林”
　　许沫沫愣了一下：“欸那里是我的家啊。”
　　她是一朵蘑菇， 她从那里来的……
　　“那里不是你的家。你本来是一朵水母！”沈祭月纠正她。
　　许沫沫：“……对哦！”
　　她这才意识到， 她本来是一朵水母的。
　　她的家， 或许应该在大海里。
　　可是，她没有当水母的时候的记忆。
　　就总觉得，自己还是蘑菇， 密林就还是自己的家。
　　她呆了一会儿， 有些苦恼的说：“那， 少校……我应该回密林，还是回大海”
　　少年金色的瞳孔在睫毛的掩映下偷偷的看她一眼， 绷着脸说：“等我处理完一些小事，我就先送你回密林，然后送你回大海……每个地方都回去一趟， 你喜欢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许沫沫：“我们”
　　少年金色的瞳孔又悄悄的看她一眼。
　　他微微屏息， 触手尖尖紧张的蜷起来，但是表面上依旧一脸镇定，“嗯，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吗当然要呆在一起才行。”
　　许沫沫：“……对哦！”
　　她想通了，立刻又开心起来，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又轻轻的舔了一下，甜甜的说：“少校，你真好。”
　　触手尖尖再次不受控制的蜷缩起来。
　　少年白皙的脸瞬间又红透了。
　　他眼睛亮亮的，努力想要绷着脸，可嘴角依旧翘得高高的。
　　他装模做样的纠正她：“你要说，男朋友，你真好。”
　　许沫沫立刻改口，“男朋友，你真好。”
　　沈祭月：“……咳。”
　　他开心的又想去泡北冰洋的海水了。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将抑制住了直接空间穿梭逃跑的冲动。
　　“咳……我们要先去找Y31573。”他努力的把话题往正事上扯。
　　许沫沫：“嗯嗯嗯。”
　　沈祭月：“Y31573可以帮我找到阿来和孙晴……”
　　许沫沫：“嗯嗯嗯。”
　　沈祭月：“等我杀了他们，就送你回去密林或者海里。”
　　许沫沫：“嗯嗯嗯，男朋友真好。”
　　沈祭月：“……！”
　　刚平复下去的心跳又乱了。
　　触手尖尖兴奋的翘起来左右摇摆。
　　他脑子里几乎被触手尖尖的尖叫塞满了。
　　“啊啊啊啊啊啊小蘑菇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不愧是我的女朋友！”
　　“我我我，是我把小蘑菇说服的，最大的功臣是我！”
　　“我不想送她回密林或者海里，可是她叫我男朋友欸！”
　　“呜呜呜，小蘑菇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我很快就会长大的呜呜呜……”
　　沈祭月努力屏蔽掉触手尖尖的尖叫，垂眸，伸出了一只手。
　　许沫沫疑惑的看他。
　　少年撇开脸，“牵手。男女朋友应该牵手。”
　　“哦～”许沫沫恍然大悟，乖乖的把自己的手放到他的掌心。
　　少年立刻握紧她。
　　他浑身似乎都在冒粉红泡泡。
　　小蘑菇的手好软好软好软……
　　他牵着她，在小巷子里慢慢往前走。
　　没关系。
　　沈祭月大度的想。
　　就算小蘑菇现在不喜欢他也没关系。
　　他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
　　他会对她很好很好。
　　好到她不舍得离开他。
　　这样，总有一天，她也会喜欢他。
　　像自己喜欢她那样喜欢他。
　　是的，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沈祭月垂下眼帘，看了一眼触手藏起来的那缕菌丝。
　　他按下心中的那抹忧虑。
　　扭头，捏了一下她圆鼓鼓的脸颊。
　　笨蛋蘑菇，你一定要好好的。
　　——
　　城门口的混乱很快就平息了。
　　彻底畸变的有三名觉醒者，伤到了四个普通人。
　　但是同时，异化成怪物的普通人比彻底畸变的觉醒者还要多，有十三个，而且因为这些人都在人群中，杀死了二十多人普通人。
　　这个结果，对觉醒者来说，或许勉强还能称得上是好事。
　　但是对整个人类来说，却是无比的绝望。
　　谢臻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立刻找到了陈开。
　　陈开见到他，立刻指着一个方向说：“谢处，他们应该往那个方向走了。”
　　谢臻抬起脚步，毫不迟疑的跟了上去。
　　他和沈祭月之间有着某种玄妙的感应。
　　每一个路口，他都能做出和沈祭月完全相同的选择。
　　最后，他在那个逼仄的小巷子里停了下来。
　　谢臻一眼就看到了地面上黑水留下的洇湿的痕迹。
　　他蹲了下去，用手指抿了一下，仔细分辨，发现自己根本分辨不出这是什么。
　　陈开跟在他旁边，问：“谢处，我们不追了吗”
　　谢臻：“沈祭月如果想离开，谁能追得上”
　　就算他带着许沫沫，也没人能追得上他的速度。
　　说着，他看到了墙角缝隙里的那颗乳白色的，带着金色细闪的绿豆大小的液体。
　　谢臻脸色瞬间变了。
　　陈开跟着谢臻这么多年，谢臻一直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谢臻表情失控。
　　陈开心里咯噔一声：“谢处……”
　　“袋子。”谢臻抬手。
　　陈开连忙把一个密封袋交给他。
　　谢臻扔了手里的手杖，弯下腰，小心翼翼的从墙角的缝隙里取出了一颗乳白色的液体。
　　这颗液体很奇怪，像是水银一样聚在一起。
　　阳光一照，细碎的金色在其中隐隐闪烁。
　　陈开：“处长，这是什么”
　　谢臻捏着密封袋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神血。”
　　如果他的推断没有错的话，沈祭月带着经过过这里。
　　这滩黑水，是祂留下的。
　　这滴神血，也是祂留下的。
　　可是，谢臻和袁琦博士的推断都是，祂需要吸收神血才能不断成长进化。
　　究竟发生了什么，神血会离开祂的身体。
　　或者说，一开始的那些神血，为什么会离开祂的身体
　　人类第一次发现祂的时候，祂为什么会如此虚弱
　　谢臻转身：“回去。”
　　这件事情，必须告诉袁琦博士。
　　A市第一实验室。
　　袁琦博士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区域。
　　那颗脑袋似乎畸变得更厉害了。
　　脖子被切断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试探着想要长出来。
　　他控制着机械臂，把谢臻送来的液体放到电子显微镜下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下了结论：“没错，确实是神血。”
　　谢臻下颌处的肌肉猛地绷紧，“沈祭月在干什么祂是不是受伤了”
　　袁琦博士：“只从这一滴神血上，我们无从判断祂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他话音未落，助手敲门进来。
　　“博士，我们在实验台上发现了这个。”
　　谢臻和袁琦博士的视线同时看过去。
　　助手手里拿着一个标本盒，里面装着一缕雪白的菌丝，然而在菌丝的一端，却像是失去了生命力，燃烧过后的灰烬。
　　谢臻的心再一次缓缓地、缓缓的沉了下去。
　　祂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
　　许会长的葬礼办的异常简陋。
　　第二天，和当时畸变异化的人们，以及在昨天的意外中死亡的人们一起，被焚化了。
　　所有人，不管是觉醒者还是普通人，不管是怪物还是会长，大家的骨灰全都融合到一起。
　　A市的市长代表所有人，站在城门上，把骨灰洒到了空中。
　　或许，这也是一种象征吧。
　　象征着人类，真的能团结起来，不再分裂，不再内斗。
　　这里没有鲜花。
　　每一个A市的人们，用从衣服上扯下来的布条，折出一朵朵的玫瑰，放到城门口。
　　布条折成的玫瑰，堆成了一座小山。
　　许沫沫没有过去。
　　她和沈祭月两个人太扎眼了，他们只是远远的看着，在心里给他送上一朵花。
　　他们在送花的人群中，看到了Y31573。
　　他果然被谢臻带走了，和那几个从繁育中心逃出来的人类幼崽一起，给许会长送了一朵玫瑰花。
　　“走。”找到了Y31573，沈祭月立刻带着许沫沫跟了上去。
　　那群从繁育中心出来幼崽，似乎有些无法融入A市的幼崽群里。
　　许沫沫看到，在偏僻的角落里，一群A市的幼崽把他们围了起来，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繁育中心出来的小孩儿，都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是谁吗”
　　“我爸爸妈妈死了，但是我知道他们是叫什么，长什么样子你们都不知道吗”
　　“啊，那你们好可怜啊。”
　　这些A 市的幼崽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仅仅只是好奇。
　　但是有些话听到繁育中心的幼崽耳朵里，似乎就有些伤人。
　　那两个年纪最小的幼崽跳出来反驳：“才不是！Y31573 就知道！他的爸爸是沈祭月！Y31573 ，你快告诉他们，你的爸爸是不是沈祭月”
　　A市的幼崽听到这句话，矢口否认：“不可能！沈祭月一直在A市，怎么可能在中心城有孩子！”
　　“对，你们在骗人”
　　“我们没有骗人！你们看，Y31573 的触手，和沈祭月的触手一模一样！他们就是亲生的！”
　　Y31573脸悄悄地红了。
　　他确实是骗人的，但是现在，他必须硬着头皮继续圆这个谎。
　　他站出来，向那群A市的孩子展示自己的触手：“你们看，我和我爸爸的触手一模一样！”
　　“哇！真的啊！”
　　“真的一模一样啊。”
　　“我见过沈祭月，我作证，真的一模一样。”
　　“那你妈妈是谁啊”
　　一群幼崽似乎被说服了，惊叹的看着Y31573。
　　他们都是支持觉醒者的人的小孩儿，早就听周围的说过，沈祭月多么多么厉害。
　　虽然现在沈祭月似乎彻底畸变了，但在小孩子的心里，依旧是最厉害的人类。
　　“妈……妈妈……”Y31573呆住了。
　　他只是听说沈祭月很厉害，还和自己一样长触手，然后沈祭月又是个男的，他才吹牛说他是自己的爸爸的。
　　妈妈……
　　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对着这么多好奇又崇拜的眼神，他脑子一热，突然想起了一个很厉害的女的。
　　他大声说：“我妈妈是‘曙光’！我是沈祭月和‘曙光’的孩子！”
　　下一秒，他看到巷子尽头出现的人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完了，他要被拆穿了。
　　

第100章 【Chapter 100】
　　——文/珊瑚树
　　【 100】
　　——————————————————————————————
　　许沫沫一开始听到Y31573 的话， 还不服气的小声对沈祭月说：“少校，你看，我没有骗你吧Y31573说你就是他的爸爸。”
　　沈祭月“哼”了一声， “他在说谎。”
　　许沫沫不解，“他为什么要说谎他……”
　　不等她把反驳的话说完，就听见Y31573大声说：“‘曙光’是我的妈妈！”
　　许沫沫瞬间呆住。
　　少年顺势斜睨她一眼：“哦，原来小蘑菇你是他的妈妈呀～”
　　许沫沫鼓起脸颊：“我不是！ 我是蘑菇， 他是章鱼，蘑菇生不出来的章鱼的！”
　　少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可是， Y31573说你就是他的妈妈呀。他为什么要说谎呢～”
　　许沫沫觉得沈祭月真的是太坏了。
　　她不想理他了。
　　下一秒，她就被沈祭月扯了出来， 两人一起暴露在那群人类幼崽面前。
　　她看见Y31573 的脸色瞬间白了下去。
　　紧接着， 又变得涨红。
　　他站在那里， 像是做错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样， 手足无措， 难掩惊慌，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似乎还蕴含着祈求。
　　许沫沫懵懵懂懂的， 有些明白了。
　　对这个年纪的人类幼崽来说， 当着这么多小朋友的面戳破他的谎言， 应该是一件让他自尊心极为受创的事情。
　　她忍不住去看沈祭月。
　　其他的人类幼崽也都跟着看了过来。
　　身下的触手，脸上的花纹， 还有那双金灿灿的瞳孔！
　　他是沈祭月！
　　幼崽们惊呆了。
　　看着的沈祭月的眼神充满了充满了对强者的崇拜，又夹杂着对彻底畸变的怪物的恐惧。
　　沈祭月在一大群幼崽殷切的视线下，伸出一只手， 嘴角一翘，说：“走吧……”
　　“……儿子。”
　　幼崽群里立刻传来一阵抽气声。
　　儿……儿子！
　　大家猛地回头， 去看Y31573。
　　面前这只小章鱼……真的是沈祭月的孩子！
　　大家惊呆了，看着他的眼神，瞬间从怀疑变成了歆羡。
　　Y31573 的眼神也从惊慌和祈求瞬间变成了震惊。
　　他呆呆的走过去，走到沈祭月面前。
　　那只修长有力的，能轻易捏碎空间的手，搭在了自己脑袋上。
　　那只手微微用力，他就不由自主的转过身，看向沈祭月身边，那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女孩子。
　　沈祭月：“怎么这么不懂事喊妈妈。”
　　许沫沫：“”
　　Y31573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迷迷糊糊的顺着沈祭月的话喊了一声：“妈妈。”
　　许沫沫：“……”
　　然后，头顶的手再一用力，Y31573 就跟着继续转身，面向了那群人类幼崽。
　　沈祭月：“跟你的小朋友们说再见。”
　　Y31573又晕晕乎乎的抬起手，和大家摆手说：“再见。”
　　那群人类幼崽也晕晕乎乎的，下意识的抬手也跟着稀稀拉拉的说：“再见。”
　　道完别，沈祭月的触手卷起一大一小，一眨眼的就从原地消失了。
　　呼呼的风声吹过偏僻的小巷子。
　　半晌，有一个人类幼崽呆呆的说：
　　“Y31573的爸爸原来真的是沈祭月啊。”
　　“他还喊那个姐姐妈妈……”
　　等一下！
　　幼崽们对视一眼，猛地瞪大了眼睛。
　　如果Y31573 说的都是真的。
　　那刚才那个姐姐岂不是……曙光！
　　曙光没有死！
　　曙光还活着！
　　小孩子们四散跑开，欢呼着：“‘曙光’没有死！‘曙光’还活着！”
　　他们像是一只只欢快的小燕子，在钢铁水泥的世界里穿梭，清脆的童声也像燕子一样，带来了春的喜悦。
　　——
　　城外。
　　沈祭月刚把许沫沫和Y31573 放下来。
　　许沫沫腿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
　　沈祭月连忙扶住她，眼神里是抑制不住的惊慌。
　　“小蘑菇……你……你怎么了”
　　Y31573 也连忙跑过来，蹲在她面前，黑溜溜的眼珠一错不错的看着她。
　　许沫沫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盯着自己的双腿，那里，有一瞬间使不上力。
　　可是，现在，好像又没问题了。
　　她摇了摇头，“我好像没事了。”
　　她扶着沈祭月刚站起来，腿一软，又差点跌倒。
　　沈祭月脸色难道到了极点。
　　“你别动了。”
　　他按着她，“小蘑菇，你是不是生病了”
　　许沫沫愣了一下，呆呆的说：“我不知道。”
　　沈祭月：“我带你去看医生。”
　　许沫沫更呆了：“看医生”
　　Y31573终于找到了机会，用力点头：“嗯嗯嗯，生病了要看医生！”
　　许沫沫：“可是……我该看什么医生呢”
　　沈祭月抿着唇，脸色难看到几乎能挤出水来。
　　他想了一会儿，道：“中心城有一个植物研究所，我们先去那里看看。”
　　许沫沫乖乖的点头：“好。”
　　她刚想站起来，又被沈祭月按了下去。
　　少年绷着脸说：“我去找辆车。”
　　许沫沫继续乖乖的点头：“好。”
　　说车车到。
　　沈祭月话音刚落，不远处就传来大地震动的响声。
　　一辆卡车从树林里窜出来，径直朝着三个人撞了过来。
　　车里，一个女人探出头来，挥舞着胳膊大喊：“让开！——快让——！”
　　吱呀——！
　　一声尖锐的巨响传来。
　　轮胎在地上摩擦出一道火花。
　　车子猛地停了下来。
　　沈祭月挡在车头前面，一手按住了车前的引擎盖，按下一个巨大的凹痕。
　　他看着车里的人，冷冷道：“下车。借用一下你们的车子。”
　　车里的女人愣愣的指了一下后面。
　　沈祭月往后一看，一大群老鼠黑压压的追了上来。
　　和上次相比，这群老鼠似乎又变异了。
　　更大，更凶残，行动更久敏捷。
　　Y31573也看到了那群老鼠，他连忙跑过去，对着老鼠说：“吱——吱吱——吱吱吱吱——  ”
　　意思是：“回去，快回去。”
　　可是，不久之前还听他的话的老鼠，这一次却像是被嘲弄了一样，更兴奋的冲了过来。
　　Y31573大惊失色：“它们听我的了。”
　　沈祭月一挥手，重载最前面的老鼠说件凝固，接着猛地炸成红色的烟雾。
　　后面的老鼠看到这一幕，脚步停了下来。
　　一阵交头接耳，竟然像潮水一样，迅速的退了下去。
　　它们像是变得更聪明了。
　　沈祭月过去拉开车门，“下车。”
　　车里坐满了人，不少人身上还带着伤。
　　他们连忙的下车，不敢又任何反抗，看着沈祭月的眼神带着震惊和恐惧。
　　那个一开始挥手的女人鼓起勇气，问：“你是……沈祭月吗”
　　沈祭月点了点头，转身把许沫沫从地上抱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到车里。
　　女人见他这样，反倒是松了口气。
　　看来沈祭月彻底畸变的传闻有误。
　　她嘁嘁喳喳的说：“我们是从B市来的，听说A市接纳觉醒者……”
　　沈祭月扫了他们一眼，“你们不是觉醒者。”
　　女人：“我们都不是，我们都是普通人，但是我们想和觉醒者生活在一起。B市的觉醒者都走了……”
　　她的表情暗淡下来，“自从觉醒者离开以后，B市的普通人异化的概率越来越高，就在这几天，有将近一半的人毫无预兆的就异化了……”
　　沈祭月看她一眼：“一半”
　　许沫沫也被这个数字震惊到了。
　　一半！
　　其他人见沈祭月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也鼓起勇气纷纷开口。
　　“具体比率政府没公布，但是我们猜测有将近一半。”
　　“我们算是先遣队，出发的时候有一百人，都训练有素，现在只剩下我们十几个了。”
　　“有些是在路上异化的，有些是被异化生物的杀死的……”
　　“我们觉得，和B市相比，A市应该更安全一些。”
　　“你们A市的异化率是不是没有B市那么高”
　　沈祭月回忆了一下在A 市看到的画面， A市的具体数据他不清楚，但绝对没有将近一半。
　　他照实回答：“没有。”
　　那群人喜形于色：“太好了！我们来A市的决定是对的！”
　　“妈……妈妈，你怎么了”
　　正说话间，Y31573突然惊呼一声。
　　沈祭月猛地回头，看到许沫沫软软的倒在车子的座椅上，她的双腿已经退化成了菌丝。
　　菌丝上斑斑驳驳的，布满了干枯的灰色。
　　沈祭月连忙过去，轻轻拍她的脸，“小蘑菇……小蘑菇……你醒醒……醒醒……”
　　许沫沫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看到少年担忧的视线，突然哭了起来：“少校，我要被吃掉了。”
　　就在刚才，她再次回到了那个梦境里。
　　漆黑的粘稠的液体，爬满了她全身，一点一点的，吞噬掉每一根菌丝。
　　被粘液吞噬掉的地方，那些菌丝就会变成灰色。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又有一缕菌丝像是别什么吞噬掉了生命力，变成了灰色。
　　沈祭月勉强的挤出一抹笑来，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别怕，我这就带你去看医生。”
　　他扭头，对那群人说：“前面就是A市，进入隔离带你们就安全了，车我暂时借用一下。”
　　说完，他把Y31573拎起来塞进车里，“你守着她。”
　　说完，自己上了驾驶室，触手踩下油门，猛打方向盘，朝着中心城的方向驶去。
　　一路上，周围的植物越来越繁茂。
　　几乎每一秒钟，都有生物在进化。
　　许沫沫不敢再睡，她努力撑着精神，趴在后面和沈祭月说话。
　　“少校，我的菌丝变得好丑啊。”
　　“少校，植物学家能治好我吗”
　　“少校，可是蘑菇好像不属于植物啊。”
　　“少校……”
　　“少校……”
　　“少校……”
　　终于，到了晚上，车子来到了中心城下面的磁悬浮地基附近。
　　他们甚至可以看到，高高的悬浮在天空之中的巨大堡垒。
　　在漆黑的夜里，亮着灯的中心城，像是一座巨大的灯塔。
　　沈祭月回头，笑着说：“小蘑菇，我们到了。”
　　他话音刚落。
　　周围突然传来剧烈的轰隆隆的声响。
　　整个大地都像是在颤抖。
　　车子失控的滑了出去，撞到旁边茂密的藤蔓上。
　　那些藤蔓嗅到人类的气息，立刻开始蔓延生长，钻进了车子里。
　　哐当，沈祭月踢开车门，抱着许沫沫从里面出来。
　　Y31573 也跟着爬了出来。
　　他们看到了铺天盖地的老鼠。
　　无数的老鼠。
　　从地面八方钻了出来。
　　老鼠像是被谁指引着，朝着磁悬浮地基的方向涌了过去。
　　鼠潮摧枯拉朽。
　　地基周围的防护设施像是一张纸一样，轻而易举的被撕破。
　　它们钻进去，摧毁着它们面前的一切。
　　不管是地上还是地下。
　　轰隆隆。
　　轰隆隆。
　　整个地面都在震动。
　　连带着悬浮在半空中的中心城也不停的摇晃。
　　灯亮开始闪烁。
　　晃动的幅度越来越激烈。
　　有小小的黑影从上面不停的掉下来。
　　似乎是人。
　　可是太远了，许沫沫听不到人的声音，耳朵里只有鼠潮的震动。
　　突然，晃动停止了。
　　紧接着，中心城像是一个巨大的蛋糕，从上空掉了下来。
　　中心城，坠落了。
　　

第101章 【Chapter 101】
　　《我吃了人外男朋友的触手》
　　【 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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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座云上之城， 天空之称，人类最后的伊甸园……就这么在许沫沫面前坠落了。
　　她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座城市时的震撼。
　　悬浮在云层之中， 被金色的阳光笼罩着的人类的科技和智慧的结晶。
　　如此辉煌，如此神圣。
　　如今，就这么毫无预兆的，从云端坠落。
　　上面高耸的建筑， 从底部一点点坍塌。
　　整个城市都在坍塌。
　　最后，彻底成了一片废墟。
　　剧烈的震动让整个地面都在颤抖。
　　因为坠落扬起的强烈的冲击波， 让周围异化的植物都瞬间恐惧的缩成一团。
　　轰隆隆的声音持续了好久好久。
　　大地的震动也持续了好久好久。
　　久到让许沫沫觉得，地球是不是都要碎裂的时候， 一切终于安静下来。
　　在漫天的尘土中， 她看到兹兹拉拉的电火花在昏暗中闪烁。
　　**声， 惨叫声， 呼救声， 和浓郁的尘土糅杂着浓烈的血腥味一起弥漫上来。
　　一起弥漫上来的，还有从废墟上不断往外爬的老鼠。
　　它们破坏完地基，立刻从四面八方涌上来， 欢呼着啃食中心城里的新鲜血肉。
　　许沫沫呆呆得看着这一幕， 下意识得往前走了一步。
　　沈祭月看着她， 问：“你想过去看看吗”
　　许沫沫扭头看着他。
　　少年的脸映着明明灭灭的电光，像是不管她要什么， 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双手奉上。
　　许沫沫低头，看了看自己变成菌丝的双腿，低声道：“可是， 我走不了路了。”
　　一个白天的时间过去，曾经雪白光滑， 美丽极了的菌丝变得更加破破烂烂，没移动一下，都有数不清的干枯的菌丝被地上的杂草扯断。
　　少年走到她面前蹲下，“上来，我背你过去。”
　　许沫沫看着他，轻轻的趴在他身上。
　　沈祭月站了起来，两根触手小心翼翼的抬起来，撩着她的菌丝，然后慢慢的，慢慢的，一步一步朝着废物走去。
　　Y31573抿着唇，也紧紧的跟在两人后面。
　　许沫沫趴在少年肩上。
　　她看着他白净漂亮的耳朵，想起前几天，他动不动就耳朵红红的样子。
　　但是这一次，他的耳朵没有红。
　　许沫沫不知道怎么，突然起了一点坏心思，想再看看少校耳朵红红的样子。
　　她低头下，轻轻的亲了一下他的耳廓。
　　少年脚步顿了一下。
　　他似乎悄悄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笑着说：“小蘑菇，你又想吃我的耳朵了”
　　许沫沫不知道他为什么声音有些闷。
　　也不知道他的耳朵为什么还是没有变红。
　　她也有些闷闷不乐的趴在他的肩上，小声说：“才没有，我……我以后再也不吃你的触手了。”
　　沈祭月问：“为什么呀”
　　为什么
　　许沫沫也不知道，她只是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并没有想为什么。
　　她没有说话。
　　沈祭月也没有再问。
　　她半张脸贴在他的肩上，被他背着慢慢往前走。
　　许沫沫突然有种奇异的心动。
　　好像……那无处不在的压迫感，让她窒息的被吞噬感都不再重要了。
　　她想，如果自己真的要被吃掉，能不能给他留一部分，让她重新变回一朵蘑菇，然后长在沈祭月身上。
　　这样，不管他去哪儿，都能永远带着自己。
　　他就能一直，一直，给自己当菌床了。
　　沈祭月背着许沫沫，终于走到了尘土之中。
　　兹兹拉拉的电光映出尘土飞扬的空间。
　　有无数变异的人群从废墟中爬起来，这一刻，异化的人类，似乎和这群老鼠达成了某种共识，它们趴在一起，分享被埋在地下的新鲜尸体，以及还活着的正常人。
　　咀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些老鼠似乎发现了他们，涌了过来。
　　老鼠不敢靠近沈祭月，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啃咬Y31573的触手。
　　“滚开！”
　　Y31573倒抽一口凉气，用力把触手上的老鼠甩开，手忙脚乱的跑到沈祭月旁边。
　　那些老鼠这才不敢再靠近。
　　沈祭月回头，低声道 ：“我们去找植物研究所。”
　　许沫沫趴在他背上，乖乖的说：“好。”
　　Y31573亦步亦趋的跟在审计一他后面，交不慌乱的往前走。
　　有人从地下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触手，喊救命。
　　他没有办法。
　　有人在他面前异化成怪物，被沈祭月直接空间粉碎杀死，他也没办法。
　　直到，他们走到了繁育中心的区域。
　　他看到了许许多多，和他一起长大的小孩儿。
　　还有他曾经天天见面的工作人员，安保人员……
　　小孩儿，女人，孕妇……甚至有些还只是胚胎……
　　这些人全都摔成了肉泥，你我不分的粘到一起，被老鼠们围在一起分食。
　　Y31573痛恨这里。
　　可是，看到这一幕，他却更想哭。
　　突然，一只枯瘦苍老，鲜血淋淋的手从地下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触手。
　　“Y3……1573……”
　　虚弱的女人的声音从地下传来。
　　Y31573愣了一下，失声道：“魏奶奶！”
　　许沫沫听到这句话，心头一动，扭头往下看去。
　　Y31573连忙跪下来，八根触手和两只手一起用力把石头扒开，露出下面奄奄一息的魏文书。
　　魏文书在水泥灰里转动着眼珠，看到沈祭月的那一瞬间，那双暗淡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她挣扎着说出两个字：“……沫沫……”
　　可是一开口，她嘴里就涌出大量的血沫。
　　“魏奶奶……你不要说话了。”Y31573忍不住捂住她的嘴。
　　魏文书这才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抓住Y31573 的手，“密码……mybbmm……”
　　她一边呕血，一边艰难的说出一串字母加数字。
　　许沫沫那串数字她越听越熟悉。
　　突然反应过来，那好像是真正的许沫沫的出生日期。
　　魏文书说完，问：“记……记住了吗”
　　“记住了。”Y31573重复了一遍：“mybbmm……”
　　魏文书笑着说：“……这……这是三十万受精卵……”
　　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了一个方向，“在……在那里……送……送到A市……交给袁琦……博士……”
　　Y31573含着眼泪点头：“嗯嗯，我记住了。”
　　魏文书抓住他的手：“一定……一定要送过去……这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Y31573：“好，魏奶奶，您放心吧，我一定送过去！”
　　魏文书欣慰的笑了，然后，视线落到沈祭月身上。
　　她看到了沈祭月背上的女孩子，可是并没有在意。
　　她只是看着沈祭月，艰难的说了两个字：“沫……沫沫……”
　　可是不等她把话说完，她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许沫沫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的难过。
　　她问沈祭月：“少校，她最后是在喊我……喊许沫沫吗”
　　沈祭月沉思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
　　他点了点头，说：“魏文书是原来的许沫沫的妈妈。”
　　许沫沫：“啊！”
　　她之前和林悦说话的时候，猜测过这一点。
　　可是她没有想到，魏文书真的是许沫沫的妈妈。
　　而她最后想对原来的许沫沫说的，但是没能说完的那句话，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
　　许沫沫突然间难过极了。
　　人类……
　　人类……
　　为什么呢
　　沈祭月突然用触手拎起还沉浸在悲伤中的Y31573往魏文书指的那个方向走去。
　　他在废墟里，找到了一个精钢铸造的冷库。
　　这个冷酷内部灌满了铅，能最大限度的隔绝辐射。
　　这是人类能想象到的，保护这些受精卵的最有效的方法了。
　　因为制造太过精良，哪怕中心城坠落这么大的冲击力，也没彻底损坏这间冷库。
　　沈祭月一触手抽过去，抽开了冷库已经变形的大门。
　　浓烈的白色寒气从里面溢出来。
　　寒气散开，许沫沫看到了无数个小方格。
　　每一个小方格里，都放着一个玻璃培养皿。
　　方格上面，是一排排的编号。
　　最大的区域上方，赫然写着：
　　【父系：沈祭月】。
　　许沫沫瞬间就明白了这几个字的含义。
　　她看着那一大片，数都数不过来的受精卵，呆呆的说：“少校，原来你有这么多孩子啊。”
　　沈祭月：“……”
　　他扭头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转身把许沫沫从背上放下来，他走进冷库，亲手把那一大片的受精卵全部粉碎。
　　接着，他转身，“现在，一个都没有了。”
　　许沫沫：“……”
　　少校太可怕了。
　　杀了那么多自己的孩子！
　　

第102章 【Chapter 102 】
　　【 102 】
　　沈祭月找到植物研究所的时候， 那里也和中心城的其他地方一样，早已成了一片废墟。
　　周围除了老鼠，异化的人类， 还有新鲜的尸体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活人。
　　许沫沫被他放在一块完整的石头上，上面还刻着“中心城植物研究中心”的字样。
　　Y31573守在她旁边。
　　许沫沫看着沈祭月一块石头一块石头的扒开，试图找到还活着的研究人员。
　　他的指甲有些已经崩断了， 触手也磨破了皮，伤口黏着沙石和鲜血。
　　许沫沫喊他：“少校， 我们不要找了。”
　　沈祭月只是回头让她别管。
　　许沫沫阻止不了他，她太难受了， 双腿又变成了破破烂烂的菌丝， 只能坐在原地看着。
　　可是， 她真的觉得， 植物学家可能解决不了她的问题。
　　许沫沫抬头望着黑沉沉的天幕。
　　她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幻觉。
　　天幕变成一团浓稠的黑色粘液， 正在不断的下降……下降……逐渐把她吞没。
　　她似乎隐隐有种直觉。
　　想要吃掉她的，不是人类理解里的某种生命。
　　那种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压迫感，正在让她的生命力飞速流逝。
　　可是沈祭月不愿意放弃。
　　终于， 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 他从废墟里扒出来一个活人。
　　是一个年轻人， 穿着植物研究中心的制服。
　　他非常幸运的被压在一个多块石板搭成的三角区域里，只受了一点轻伤。
　　沈祭月把人拽出来， 问：“你是研究植物的吗”
　　年轻人说：“我是，但我还是……”学生。
　　沈祭月：“你了解菌类吗”
　　“了解一点，但……”不多。
　　沈祭月：“你过来。”
　　他伤痕累累的触手缠住年轻人， 几个跨步就回到许沫沫面前。
　　他把人放下，蹲到许沫沫面前， 眼神殷切的看着年轻人说：“你看看她，她是蘑菇变的，她是不是生病了，菌丝变成这样。”
　　年轻人看着许沫沫目瞪口呆：“蘑……蘑菇变的！”
　　沈祭月：“对，她是异化生物变的。”
　　年轻人呆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走到许沫沫面前，仔细端详她。
　　女孩子看起来更像是个高度畸变的觉醒者，仰着脸看着自己，目光干净又无害，带着浅浅的好奇。
　　他屏着呼吸试探着问：“我……我能仔细检查一下吗”
　　许沫沫乖乖的点头，说好。
　　声音也软糯清甜，看起来比绝大多数人类都无害。
　　相比较之下，她旁边的沈祭月看起来要可怕的多。
　　年轻人轻轻的拿起一缕菌丝。
　　沈祭月一抬触手，拽过来一根亮着的灯。
　　在灯光下，那缕菌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雪白润盈慢慢的变得灰败干枯。
　　Y31573 也看到了。
　　这种极速的，生命力的流逝让他一个幼崽都觉得恐怖到脸色泛白。
　　年轻人也暗暗心惊。
　　他问许沫沫：“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许沫沫看了沈祭月一眼，照实回答：“我觉得，有东西在吃掉我。”
　　年轻人：“你是说，有东西在吞噬你的生命力”
　　许沫沫想了一下，觉得年轻人的描述似乎更精确，于是点了点头。
　　年轻人胆怯的看了沈祭月一眼，磕磕巴巴的说：“我觉得这位……蘑菇小姐得的不是病，植物学家估计帮不上忙。想要解决她的问题，目前我能想到的有两种方式。一种治标，一种治本。您想听……听哪种”
　　沈祭月：“两种。”
　　“……”
　　年轻人咳了一声：“最治本的方法应该是，找到吞噬她生命力的东西，杀了它。但是要尽快，这位蘑菇小姐可能等不了太久了。治标的方法就比较简单，既然她流失的生命力，那给她补充足够的生命力，补充进来的生命力超过流失的生命力，她说不定就能好转。不过我不清楚她的生命力是什么，应该怎么补充，我……”
　　不等他说完，许沫沫又“哇——”得一声，吐出一大口黑水。
　　沈祭月连忙抱住她。
　　看着那摊黑水的表情可怕极了。
　　这一次，黑水中神血的浓度似乎更高了。
　　在灯光下，都能清晰的看到隐隐的金色在流动。
　　随着这一口黑水吐出来，白色的菌丝又有一大片变成了灰色。
　　“少校……”许沫沫抬眸看着沈祭月，软软的问：“我是不是真的快要死了”
　　沈祭月从黑水上收回视线，目光落到她脸上，重新变的柔和起来。
　　他说：“笨蛋蘑菇，我不会让你死的。”
　　许沫沫哭起来，”骗子……它太厉害了，我们杀不了它……”
　　那种被压制得毫无反抗之力的感觉，她不止一次感受到过。
　　沈祭月轻轻的抱住她的头，低声道：“我有办法……相信我……我有办法……”
　　许沫沫哭了一会儿，呕吐造成的虚脱感和难受消退了一些。
　　她不再哭了，仰着脸看他说：“少校，我想回密林，你送我回密林好不好”
　　她想念那里的一切。
　　茂密的蘑菇丛，温暖的阳光，潮湿的空气，疏松肥沃的土壤……
　　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泥土里安稳的睡过了。
　　“好……好……我们回密林。”他转身背对着许沫沫蹲下，“上来，我背你，我们回密林。”
　　许沫沫乖乖的趴了上去。
　　沈祭月把她背起来，对着年轻人说了一句谢谢。
　　顿了一下又交代Y31573：“通知谢臻，让他带剩下的那些受精卵回A市。”
　　他只毁了父系是自己的那批受精卵，剩下的依旧完好的留在冷库里。
　　Y31573大惊失色，喊：“爸……爸爸，妈妈，你们不管我了吗”
　　沈祭月冷酷道：“我们本来就不是你的父母。”
　　他实在是太凶了。
　　许沫沫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袖子。
　　沈祭月语气微微和缓：“你先去谢臻那里，我有需要会去找你。”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Y31573站在黑夜里，失神的看着“爸爸妈妈”的背影消失在天幕之下。
　　他和那个年轻人在废墟里找到通讯器，联络上了谢臻。
　　制服笔挺的长官出现的第一句话就是：“祂呢”
　　听完Y31573和年轻人的回答，谢臻看了一眼沈祭月和许沫沫消失的方向，又问：“剩下那些受精卵在哪里”
　　Y31573指了一个方向：“那里……谢上校，爸爸真的有办法救妈妈的，对吧”
　　谢臻：“是的，他有办法。”
　　这个办法，他能想到，沈祭月一定也能想到。
　　如果还是不行……
　　谢臻悄悄握紧了手杖。
　　他第一次希望，短时间内不要在见到沈祭月。
　　Y31573跟着谢臻和剩下的受精卵一起回到了A市。
　　回到A市之后，他这才知道，在中心城坠落的那一刻，ABCDE五大卫星城也同时受到了鼠潮的攻击。
　　除了A市因为未知的原因，不仅畸变率最低之外，还有大批量的觉醒者负责维护外围防御设施，收到的损失最小，其他城市全都遭受了巨大的人员伤亡。
　　与此同时，许会长临终之前的那段话不知被谁录成了视频，在网上疯狂传播。
　　A市也全天24小时广播，在A市不管你是男是女，是老还是少，是觉醒者还是普通人，只要来到A市，就是A市的一份子，所有人都会尽全力保障大家的生命安全。
　　广播发出去之后，越来越多的人放弃了原本的城市，千里迢迢赶来A市。
　　Y31573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听着风传来的声音。
　　他拿着笔，一行行的写着：“现在A市多了好多人，虽然大家畸变的速度越来越快，也没有小孩诞生，但是大家都很团结，不过，谢上校和袁琦博士心情很不好，因为我们找到的三十万受精卵，全部畸变了。”
　　“爸爸妈妈，你们现在在哪里啊”
　　“妈妈还好吗”
　　“爸爸是不是找到了治疗妈妈的方法了”
　　“袁琦博士说，受精卵没了，妈妈是人类仅剩的希望了。”
　　“我不关心妈妈是不是人类仅剩的希望，我只知道，如果有一天所有人都要死的话，我希望和爸爸妈妈死在一起……”
　　画下最后一个句号，Y31573犹豫了一会儿，在落款处写下自己给自己取的新名字：许YY。
　　他写完，用力把信纸扔出去，让风把信纸带走。
　　虽然希望渺茫，但他依旧希望，风能把这张信纸送到沈祭月或者许沫沫手里。
　　——
　　许沫沫被沈祭月背着，回到了密林。
　　穿过繁茂的异化植物，绿得发黑的活的叶片，扑棱棱飞起来的荧光小虫子，和成群结队的异化生物……
　　她终于看到了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
　　接天连地的菌类长成错落有致的蘑菇森林。
　　有大有小，色彩各异，连成一片。
　　微弱的阳光从高大的树冠投射下来，映着四处飘荡的孢子，形成一道道彩色的光柱。
　　之前她不知道这些光柱是什么，但是现在，她是一朵有见识的蘑菇了，她知道，这叫丁达尔效应。
　　这些蘑菇安静的生活在这里。
　　和人类世界互不干扰。
　　看到突然冒出来的长着恐怖触手的邪恶人类，蘑菇们在地下相连的菌丝迅速开始尖叫报警：“啊啊啊有人类闯进来了！”
　　“啊啊啊啊是沈祭月是沈祭月！”
　　“快跑！快跑！”
　　“救命啊，邪恶人类沈祭月找到这里了！”
　　“呜呜呜呜我不想被吃掉子实体！”
　　“我……我不怕……我我我……我有毒QAQ。”
　　恐慌的情绪迅速在蘑菇群里蔓延。
　　那些色彩鲜艳的蘑菇被吓得变得颜色更加妖艳，努力长出一副“我有毒，不能吃”的模样。
　　许沫沫从沈祭月背上滑下来，菌丝刚一落地，就伸入了疏松的泥土之中。
　　她的菌丝和蘑菇群相连，把自己的信号传递出去。
　　“我回来了……你们不要怕，少校现在不吃蘑菇了。”
　　蘑菇群安静了一会儿，瞬间炸开。
　　“长不大的小蘑菇回来了！”
　　“你竟然没有被邪恶人类沈祭月吃掉”
　　“你拿到他当菌床了吗”
　　“肯定没有啊，你看她比离开的时候更虚弱。”
　　“哎呀，别说她了，你看她变得好可怜，菌丝都破破烂烂的，是不是得罪其他人类了”
　　“对对对，小蘑菇，前几天还有一个能变成雾气的人类来这里找你。”
　　“他好可怕呜呜呜和沈祭月一样可怕……”
　　许沫沫愣了一下，问：“会变成雾气的人类”
　　是阿来吗
　　“对啊对啊，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人类，身边跟着一大群老鼠，那些老鼠好恶心，吃了我们很多蘑菇……”
　　“怎么了”沈祭月发现了她表情的变化，连忙问。
　　许沫沫看向他：“阿来好像来过……”
　　她把从蘑菇群里听到的消息告诉了沈祭月。
　　沈祭月的表情有瞬间变得杀机四溢。
　　不过下一秒，他就敛了满身杀气，柔声道：“没关心，不用管他。你回家了，开心吗”
　　“嗯嗯。”许沫沫的菌丝埋在泥土里，用力点头。
　　她说，“少校，我想变回蘑菇。”
　　沈祭月：“那你就变。”
　　“好～”她乖乖的应了一声，身体的上半部分也一点一点变成菌丝，从衣服里流淌出来，然后，在衣服下面，鼓起来一个拳头大小的鼓包。
　　沈祭月小心翼翼的把衣服掀开，目光微微一凝。
　　看到了一朵粉色的，娇娇嫩嫩的小蘑菇。
　　漂亮娇嫩的子实体上，不知道何时也长满了斑驳的灰色斑点，像被烟头烫过后留下的一个个的疤痕。
　　他的眼神，也像是被烟头烫伤了一样。
　　一缕菌丝从泥土里伸出来，和他相连。
　　小蘑菇的声音又软又弱，小声问：“少校，我现在是不是变得特别丑”
　　尤其是和周围一大片完好无损，营养丰富的健康大蘑菇相比。
　　她现在一定又弱，又小，又丑陋。
　　沈祭月扭了一下头，然后又回过头来。
　　少年金色的瞳孔像是被温柔的水渍浸泡过一样，清亮柔软。
　　他伸出手，轻轻的摸了一下她的子实体，笑着说：“哎呀，这是什么品种的小蘑菇啊，看起来又嫩又甜又漂亮，我最喜欢吃了。”
　　可他不知道，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许沫沫的菌丝都能感知到。
　　包括那颗落到泥土上迅速隐没的咸咸涩涩的温热液体，也被菌丝一点不剩的吸收了。
　　她的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无声的坍塌，又寂静的重建。
　　她只有一个微弱的念头，横亘在那里。
　　少校哭了。
　　除了在记忆里看到的小时候的沈祭月，许沫沫从来没有见过他哭过。
　　哪怕是他被虫卵寄生，决定自杀的时候。
　　哪怕是他宣判彻底畸变，即将被人类抹杀的时候。
　　哪怕是……
　　他都从来哭过。
　　长大之后的沈祭月，似乎已经忘记了哭泣这个词，究竟是什么含义。
　　许沫沫之前也不懂。
　　可是现在，她慢慢懂了，越来越懂了。
　　许沫沫安静了好长时间，才像是后知后觉一样气鼓鼓的说了一句：“你不要摸我的子实体。”
　　沈祭月笑吟吟的看着她，“为什么”
　　许沫沫不满的说：“这是蘑菇的生殖器官，不能乱摸。”
　　这是她从人类世界学到的知识！
　　少年表情空白一秒。
　　他干脆趴在地上，看着她说：“那我们结婚好不好”
　　结婚了，他就可以想怎么摸，就怎么摸了。
　　

第103章 【Chapter 103 】
　　【 103 】
　　“结婚”许沫沫呆呆的问。
　　“对， 结婚，”沈祭月点头。
　　“为什么要结婚”她不太理解。
　　“结婚了，我们就是世界上最亲密的，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死亡也不能吗”
　　“死亡也不能。”
　　“那好吧，那我们结婚吧。”
　　许沫沫在人类世界生活了一段时间。
　　从各种信息得到的只言片语里，她隐约知道， 对人来而言，结婚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是有法律效力的。
　　可是她只是一朵蘑菇。
　　少校也成为变异种了。
　　他们都不会继续在人类世界里生活。
　　那么， 具有法律效力的婚姻关系，好像也就没那么必要了。
　　虽然不太理解沈祭月为什么执意要结婚， 更不太明白结婚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是许沫沫还是答应了沈祭月。
　　她不想和少校分开。
　　明明不久之前， 她还到处躲着沈祭月， 怕被他抓到， 怕被他发现自己偷吃了他的触手。
　　可是现在，她竟然希望，和沈祭月永远不分开。
　　就算……死亡也不分开。
　　许沫沫的精力越来越差。
　　维持人形需要消耗大量的精力， 她开始长时间的变回蘑菇， 躺在泥土里。
　　结婚的事情， 只有沈祭月一个人忙活。
　　他找了一块最肥沃疏松的区域，把泥土全部翻了一遍。
　　还在周围铺满了新摘下来的异化植物的鲜花。
　　这些妖异而且美丽的植物的生殖器官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只不过对沈祭月和许沫沫都不再有威胁。
　　沈祭月说，这是他们的婚房。
　　他还穿梭到海底，不知道从什么海螺的身体里， 取了一颗浑圆的粉色的珠子出来。
　　珠子被嵌到一枚白色的，贝壳磨成的圆圈上， 变成了一枚戒指。
　　沈祭月说，这是结婚戒指，戴到了她的菌丝上。
　　据说，好像还有聘礼什么的，她也不太清楚。
　　婚礼那天，许沫沫已经很难变回人形了。
　　她只能维持蘑菇的形态，意识朦胧的被沈祭月从泥土里轻轻的挖出来。
　　她似乎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还有浓郁的神血的气息。
　　她努力想要保持清醒，可是无处不在的压力让她只能一口一口的呕出黑色的液体。
　　沈祭月每次见了，都只是沉默的把那些黑水清理干净。
　　一颗颗的乳白色的神血留下来，被他收集起来，重新注入自己的身体。
　　这些许沫沫都不知道。
　　她越来越虚弱。
　　直到她被沈祭月捧着，放到婚房里。
　　周围浓郁的血腥味和神血的气息让她有了短暂的清醒。
　　她看到了两根鲜活的触手。
　　是沈祭月的触手。
　　被埋在疏松的泥土里。
　　菌丝软弱无力的伸过去，和触手的伤口相连。
　　她轰然间理解了，少校之前说的他有办法是什么意思。
　　他要用自己的触手补充她流失的生命力。
　　许沫沫下意识的想要收回菌丝。
　　她不想再吃少校的触手了。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了。
　　沈祭月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伸手按住了她的菌丝。
　　少年一次失去了两根触手，脸色有些苍白，只是金色瞳孔依旧清亮，柔柔的看着她，说：“这是聘礼。”
　　许沫沫弱弱的反驳：“骗人……聘礼不是这样的。”
　　沈祭月：“就是这样的，你看过海底世界的对吧里面的章鱼求偶，都是要把自己的生殖腕送给雌性的，我的生殖腕还没有长出来，只能送你普通的触手了。”
　　许沫沫：“可是……可是……”
　　少年趴在地上。
　　八根触手只剩下五根。
　　他看着她，认真的说：“小蘑菇，我还会再长出来的。”
　　和菌丝相连的触手也嘁嘁喳喳的开口：
　　“小蘑菇，你吃掉我们吧”
　　“我们是自愿的。”
　　“小蘑菇，你快吃掉我，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机会。”
　　“我……我想给你当菌床。”
　　就在不久之前。
　　沈祭月伸出指甲，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的体内含有大量的神血。
　　许沫沫吃掉了一只生殖腕，就能长大，凝结成人形。
　　现在，他给她两根触手，至少……至少……能让她轻松一段时间……吧
　　于是，他问几个触手，谁愿意被许沫沫吃掉。
　　生殖腕的记忆是沈祭月和所有触手共享的。
　　每一个触手都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被许沫沫吃掉，很有可能就真的是彻底消失，再也长不出来了。
　　剩下的七根触手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蜂拥而上。
　　“我我我我！选我！”
　　“我也想被小蘑菇吃掉。”
　　“只要小蘑菇能活下来，我无所谓。”
　　“总之，不能选小八了，它还要留下来以后和小蘑菇生孩子。”
　　许沫沫不懂。
　　她讷讷的问：“少校……为什么”
　　这个问题，她不是第一次问了。
　　上一次，她也这么问。
　　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
　　沈祭月当时的回答是：“因为我喜欢你。”
　　这一次，沈祭月的回答是，“因为我爱你。我想让你活下去。”
　　他按住她的菌丝，一字一字道：“小蘑菇，它们希望被你吃掉。融入你的身体，这样就能和你永远在一起，哪怕是死亡，也不能把你们分开。”
　　许沫沫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被沈祭月说服的，还是终究没能抵得过求生的本能。
　　柔软的菌丝慢慢的，慢慢的爬进了触手的身体，小口小口的吸收里面蕴含的能量。
　　沈祭月走到“婚房”里，躺在松软的泥土之上，轻轻的抱住那朵蘑菇。
　　她太虚弱了。
　　两根触手吃了很久很久。
　　沈祭月就这么看着，看着那朵粉色的小蘑菇上的灰色的斑驳一点一点的有了恢复的迹象。
　　他安静的翘起嘴角。
　　真好……
　　沈祭月想，他不会让小蘑菇死的。
　　他做到了。
　　他一定可以做到的。
　　他还有五根触手。
　　五根。
　　五根，应该能撑一段时间。
　　他会找机会，去杀了那个想要吃掉小蘑菇的东西。
　　不管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这么想着……他也慢慢的睡了过去。
　　接连失去两根触手，他太虚弱了。
　　他睡了很长时间，直到第二天，被金色的阳光唤醒。
　　他睁开迷离的双眼，映着明媚的阳光，看到了少女金色的剪影。
　　少女脸色红润，笑容甜美，蹲在自己面前，低着头看着他，眼睛里是满满的喜悦，“少校，你终于醒了。”
　　沈祭月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女孩子站起来开心的转了一圈，笑容甜甜的说：“你看，我的菌丝又变好了。”
　　沈祭月慢慢的从泥土里坐起来。
　　之前埋着触手的位置空了，那两根触手都被许沫沫吃掉了。
　　沈祭月缓缓的笑起来。
　　真好。
　　他想，真好。
　　他的小蘑菇，又变回了健康快乐的模样。
　　真希望，她能永远这么开心，健康，像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精灵。
　　这时，不远处的草丛突然动了一下。
　　沈祭月毫无预兆的从原地消失。
　　他一走，许沫沫就忍不住又“哇——”得一声，吐出一大滩黑水。
　　那种感觉太清晰了。
　　她吃掉沈祭月的触手重新变得强壮之后，那股压力也相应的变得更大，吞噬自己的速度也变得更快。
　　她看着黑水里流动的金色，在心里默默的计算着，那两根被她吃掉的触手能坚持多久。
　　七天还是五天
　　或者，只有三天
　　就算这一次，少校用自己的触手救了自己。
　　那下一次呢
　　少校的触手只剩下五根了。
　　那五根触手能让自己活多久呢
　　半个月还是一个月
　　许沫沫蹲下，一边茫然着想着，一边心不在焉的揪着旁边的草掩盖着那摊黑水。
　　她不想让沈祭月发现，她又开始吐黑水了。
　　她也不想继续依靠他的触手才能活着了。
　　“小蘑菇，你在干什么”
　　沈祭月的声音突然从她背后响起。
　　许沫沫心脏一跳，连忙站起来，说：“我在玩草。”
　　沈祭月看了被她揪得光秃秃的草地一眼，没有说话。
　　许沫沫见他没有发现，连忙又问：“少校，你干什么去了”
　　沈祭月从背后拎出来一只肥硕的变异老鼠。
　　老鼠尾巴被他揪在手里，脑袋朝下挣扎着发出吱吱的惨叫，血红的小眼睛充满了恐惧。
　　沈祭月说：“这些老鼠和袭击中心城地基的老鼠一样，应该是被指使的。”
　　许沫沫：“啊！”
　　她想起从蘑菇群里听到的消息，“是阿来吗”
　　沈祭月点头：“我猜也是他。”
　　只是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得到了驱使老鼠的能力。
　　沈祭月突然问：“他欺负过你对不对”
　　许沫沫想起那天在那栋废弃的小别墅里发生的事情，气鼓鼓的点头。
　　沈祭月：“我替你杀了他，好不好”
　　许沫沫乖乖的说：“好。”
　　沈祭月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你要说，谢谢老公。”
　　许沫沫：“诶”
　　沈祭月：“我们已经结婚了，所以要说谢谢老公。”
　　许沫沫：“哦，好吧。”
　　许沫沫：“谢谢老公。”
　　沈祭月翘了一下嘴角，把手里的老鼠放下来，“我们跟着它，看看它要去哪里。”
　　许沫沫：“好。”
　　一道风吹过，把那团草叶吹开，露出下面还没渗入泥土的黑水。
　　许沫沫背对着那团草叶，并没有发现。
　　沈祭月似乎也没有发现。
　　只是一根触手悄悄的伸过去，把那团草叶重新盖了上去。
　　就好像，他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现一样。
　　——
　　远处，浓密的森林里。
　　一团白色的雾气悠闲的挂在树梢上。
　　树下，无数的老鼠潜伏在周围。
　　突然，一只老鼠跑了回来。
　　鼠潮自动让开一条通道，让那只老鼠通，直接来到那棵树下。
　　“你回来啦，给我带回来什么好消息”随着笑嘻嘻的声音，那团雾气慢悠悠的飘了下来，凝成少年的模样。
　　赫然正是阿来。
　　“吱吱吱——吱吱吱——”
　　那只老鼠在他脚边急促的叫着。
　　阿来：“慢点说……你说你见到许沫沫了她和沈祭月在一起……什么你被沈祭月发现了！沈祭月有没有追来！”
　　阿来面色猛地一变。
　　老鼠：“吱吱吱——”
　　等听到老鼠的回答，阿来瞬间化成雾气就要逃离。
　　下一秒，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一切都仿佛凝固了。
　　阿来大惊失色。
　　这一幕太熟悉了。
　　空间冻结。
　　沈祭月过来追来了。
　　雾气绕了一圈，发现四面八方全都被冻结了。
　　他控制着周围的老鼠，朝着一个方向猛烈的撞过去。
　　一朵朵血花在无形的墙壁上绽开。
　　阿来看着周围，咬牙问：“沈祭月，你为什么一定要追着我不放许沫沫又不是我杀的！况且你现在都是变异种了，我们才是同类！”
　　“同类就不能杀同类了吗”
　　少年从森林深处走出来，残缺的触手，妖异的花纹，金色的瞳孔，看起来比阿来还像个变异种。
　　唯一违和的是，他怀里抱着一个柔软漂亮的女孩子。
　　沈祭月把许沫沫放下，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风云骤变。
　　夏季的天气就是这样，方才还晴朗的天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变的阴沉起来。
　　潮湿的风吹来。
　　黑色的乌云遮住了所有的阳光。
　　一道闪电劈开漆黑的天幕，带来噼啪一声巨响。
　　一个炸雷在头顶炸开。
　　大雨哗哗啦啦的落下来。
　　沈祭月瞬间被雨水淋透。
　　他看着阿来翘起嘴角，“今天真适合杀你。”
　　阿来想到了那天在A市的监狱里被电击的场景，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看向许沫沫，又看向沈祭月：“等一下，我有秘密要告诉你。”
　　沈祭月：“我对你的秘密不敢兴趣。”
　　阿来：“关于末日的真相！你也不感兴趣那些愚蠢的人类以为是什么磁场，辐射，造成的变异，其实根本就不是。人类只不过是神祈之间斗争的牺牲品！你知道……”
　　沈祭月毫不留情的打断他：“这一点，我已经猜到了。”
　　阿来脸色更加惊慌，指着许沫沫道：“那她呢你知道要她死的是谁吗是至高无上的神祈，是这个世界新的主宰，是……”
　　沈祭月再一次打断他：“这一点，我也猜到了。”
　　阿来更慌张：“你知道神祈在哪里吗祂在……”
　　“无尽黑海。”沈祭月翘着嘴角，“我也猜到了。”
　　他抬起手，周围冻结的空间缓缓集中，“你没能提供我更感兴趣的东西，所以……你没有价值了。”
　　阿来惨叫着被空间压回一团白色的雾气。
　　那团雾气凝成的小球不停的上升，上升……
　　终于，在又一道闪电批下来时候，沈祭月把小球扔了过去。
　　高达十亿伏特的闪电瞬间把一切都击穿。
　　阿来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就气化了成了氧气和氢气。
　　在让人耳鸣的惊雷声中，一片银白色的东西被风吹得飘飘荡荡的落了下来。
　　许沫沫忍不住走过去，把那片东西捡了起来。
　　是一片银白色的鱼鳞。
　　沈祭月也看到了那片鱼鳞。
　　许沫沫问他：“这是薛彩的鳞片吗”
　　沈祭月扯了一下嘴角，“这重要吗”
　　许沫沫愣了一下，摇头。
　　是的，这不重要了。
　　薛彩死了，阿来也死了。
　　人类……人类和自己，也要死于神祈之间的斗争。
　　那股强烈的压力又来了。
　　许沫沫胸口一阵翻涌，她又想吐了，但是被她强行忍了回去。
　　她不想让少校看见。
　　不想让少校为她担心。
　　可是，好难受，她要忍不住了。
　　恰好，沈祭月扭头看了看周围，“我去看看周围有没有吃的，你呆在这里不要动。”
　　许沫沫赶紧点头。
　　等沈祭月的身影一消失，她立刻忍不住吐了起来。
　　大口大口的黑水从她口腔里，鼻腔里，甚至眼睛里流出来。
　　被雨水冲刷着，流入大地。
　　就在近在咫尺的位置，沈祭月站在一棵树后。
　　他安静的看着，没有出声惊动她。
　　他看着许沫沫吐了好久，等她全部吐完，把脸洗干净，收拾好自己，这才从树后面走出来。
　　少年一脸惋惜的说：“周围能吃的都被老鼠吃光了，小蘑菇，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找点吃的”
　　许沫沫绽开苍白的笑脸，乖乖的说：“好啊，我都听你的。”
　　沈祭月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走过去掐了一下她的脸蛋，柔声骂道：“笨蛋蘑菇。”
　　真是个笨蛋蘑菇。
　　怎么会这么笨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笨，又这么坏的生物
　　沈祭月想，他真是恨死她了。
　　恨死她了。
　　沈祭月带着她，找了个避雨的地方。
　　沈祭月问：“想吃什么”
　　许沫沫想了想，说：“想吃那天吃到的八爪鱼。”
　　沈祭月愣了一下。
　　许沫沫软软的问：“不可以吗”
　　沈祭月：“可以，海里应该还有，我去抓。”
　　许沫沫笑起来：“那你要快点哦。”
　　沈祭月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等我回来。”
　　沈祭月一走，许沫沫就撩起了自己的裤子，她的小腿和双脚再次变成菌丝。
　　雪白的菌丝上，又出现了斑斑驳驳的灰色。
　　她用力把这些变成灰色的菌丝全都扯断，然后站起来走了出去。
　　她朝着A市的方向走去。
　　她不能继续靠吃少校的触手活着了。
　　她去找谢臻，还有袁琦博士。
　　或许，他们有办法。
　　就算，就算代价是把她关起来做实验。
　　这样，至少少校还有触手。
　　她不喜欢没有触手的少校，光秃秃的，好丑，像那些没有头发的中年雄性人类一样。
　　她刚离开，沈祭月就从旁边走了出来。
　　他不远不近的跟在许沫沫身后，看着她艰难的往前走。
　　她的双脚渐渐变成菌丝，于是干脆就把鞋子丢了。
　　双腿也变回了菌丝，于是，只能在地上爬行。
　　她并不觉得自己很慢。
　　当初离开密林去A市找沈祭月的时候，她走得比现在还慢。
　　一缕缕枯萎的菌丝被路边的石块，草木刮下来，留下一地的白色痕迹。
　　“笨蛋蘑菇！”
　　“笨蛋蘑菇！！”
　　“笨蛋蘑菇！！！”
　　沈祭月恨死她了。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笨蛋的生物
　　许沫沫走了许久，发现了一辆车。
　　她开心的爬过去，爬上了车。
　　她不会开车，但是在平坦的野外开车很简单，只用会踩油门和刹车就行了。
　　她用菌丝缠住油门和刹车，颤颤巍巍的启动了车子。
　　有了车子，她的速度变快了好多。
　　她开心极了。
　　而且这个车子很智能，有时候她精力不济昏睡过去，车子竟然还会自己跑。
　　两天之后，她终于来到了A市城外。
　　她从车子里爬出来，立刻就晕了过去。
　　沈祭月从车后面走出来，弯腰把她抱起来。
　　“笨蛋蘑菇，还得让我送你回来。”
　　他抱着许沫沫，一步一步的走进A市。
　　——
　　许沫沫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A市的异化生物第一实验室。
　　她看到整个屋子四面八方全都是巨大的电子屏幕，上面满满当当的显示着各种她看不懂的数据和公式。
　　她忍不住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的灰色的菌丝好像少了一些。
　　“你醒了。”
　　袁琦博士的电子音响了起来。
　　许沫沫顺着声音看过去，被袁琦博士现在的样子吓了一跳。
　　一段时间不见，那颗畸形的头颅变得更加畸形了。
　　两颗眼球变得比网球还大，整个凸出来挂在他的脸上。
　　后脑勺也变得更加凸出，圆圆的，尖尖的，耸立着。
　　最诡异的是，袁琦博士断开的脖子下面，长出了一根根的肉芽，像是某种触手一样，吸收着培养基中的营养液。
　　他变得比沈祭月更像是一只章鱼。
　　许沫沫看着身体上明显健康许多的菌丝，问：“你帮我治疗了吗”
　　袁琦博士咳了一声，眼神闪烁：“emmmm……我找到了一些神血，输入你的体内了。”
　　他显然非常不擅长说谎，但是许沫沫显然比他更不擅长察言观色。
　　她信了，软软的说：“谢谢您，袁琦博士。”
　　隔壁屋子里。
　　谢臻站在那里，看着正在给自己包扎伤口的沈祭月，意味不明的说：“你竟然舍得把她送回来。”
　　沈祭月现在只剩下四根触手了。
　　他说：“我要去无尽黑海，如果……”
　　他顿了一下，说：“以后你来照顾她。”
　　谢臻：“你如果死在那里，她会伤心的。”
　　沈祭月垂眸，遮住金色的瞳孔，淡淡道：“也不会伤心太久。”
　　她不爱他。
　　沈祭月从未如此庆幸这一点。
　　这样，就算他真的死了，彻底死了，永远从她的生命中消失，她也不会难过太久。
　　谢臻：“你什么时候出发”
　　沈祭月：“越快越好，她没有太多时间了。”
　　谢臻：“出发之前，我想先告诉你一件事。”
　　沈祭月：“什么事”
　　谢臻：“关于末日的真相，以及……祂是如何影响周围的一切的。”
　　

第104章 【Chapter 104 】
　　【 104 】
　　许沫沫从床上坐起来， 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显示屏，不等她说话，袁琦博士就连忙控制着机械臂， 把这些屏幕全都送到许沫沫面前。
　　丑陋的章鱼脑袋脸上是彻头彻尾的狂热。
　　袁琦博士说：“许沫沫，我可以继续这么称呼你吗”
　　许沫沫点头。
　　“你回来的太是时候了！”袁琦博士控制着机械臂指着一株数据道：“刚好来帮我验证一下我最新的猜想。”
　　许沫沫：“什么猜想”
　　“这是中心城，ABCDE五大卫星城覆灭之前觉醒者和普通人畸变的数据。”
　　他从密密麻麻的显示屏中间拉出一张，上面是许沫沫看不懂的数据和柱状图。
　　“看到了吗BCDE四大卫星城， 城内人类畸变的数据是一致的，其次是中心城， 但是……”
　　屏幕上的光标落到最低的一个柱状图上，“这是A市的人类畸变的数据。”
　　“其他城市人类畸变的比率， 是A市的18倍！中心城的数据， 是A市的12倍！”
　　“其中， 我特别统计了和你有过直接接触的人类， 这些人中， 畸变的比率更低。例如谢臻，例如沈祭月，例如， 我。”
　　许沫沫长大了嘴。
　　她那天和少校在城外借用别人的车子的时候， 她听到了类似的话。
　　但是这个数字依旧让她惊讶。
　　她呆呆的问：“是因为我吗”
　　“我不能百分之百肯定就是因为你。所以， 需要你来配合我做一个实验。”
　　说着，一盏绿灯亮了起来。
　　一扇门缓缓打开， 一个几乎已经彻底畸变的人类被关在巨大的玻璃盒子里退了出来。
　　那个人类几乎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类的模样，浑身上下变得像是一只黏黏糊糊的土棕色的巨大的蛞蝓，软趴趴的趴在玻璃盒子里， 随着不停的蠕动，留下一道道的黏糊糊的液体。
　　无数金属导管插在它的身体里， 通过长长的电路，连接着外面的各种设备。
　　设备显示屏上，显示着一个数值。
　　就在门打开，许沫沫看到它的那一瞬间，那个数值从100%，下降到了99%。
　　“没有错！没有错！你看到了吗许沫沫，谢臻，你们看到了吗”袁琦博士在培养基里激动得乱窜，发出的声调高得电子音都几乎要破音。“这个彻底畸变的人类，只是被祂看了一眼，畸变数值就从100%跌到了99%！你们看到了吗你们看到了吗”
　　“天呐！”
　　“我之前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
　　“明明这个现象如此典型！”
　　“是几乎颠覆整个唯物主义的物理学实验。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想到这一点！”
　　隔壁的房间里，谢臻和沈祭月站在监控前面，看着这一切。
　　谢臻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拿着对讲机对袁琦博士说：“继续。”
　　沈祭月眯起金色的眼睛，想起那天，在他还不知道那个小哑巴就是他的小蘑菇的时候，他见到她时，内心浮起的诡异的柔软。
　　那种让他误以为自己还活着的柔软。
　　原来，不是自己的错觉吗
　　靠近她，真的能让他，不，不仅仅是他，是所有人类，变得正常起来
　　隔壁，许沫沫看着那些数据也有些惊讶。
　　她讷讷的说：“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是的，你什么都没有做。你也什么都不用做！”
　　袁琦博士青蛙一样凸起的眼球紧紧盯着许沫沫，对她说：“你只用‘看着’他们就够了。”
　　许沫沫摇头，“我……我不懂。”
　　袁琦博士：“你不懂没关系，你听说过双缝实验吗”
　　许沫沫摇头。
　　袁琦博士：“光的波粒二象性观察者效应”
　　许沫沫全都摇头。
　　袁琦博士：“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
　　“在大陷落之前，人类的科学家曾经做过这样一样实验，光同时具有波的特性，也同时具有粒子的特性。
　　一颗光子从A点经过双缝移动到B点，在加装监测设备的时候，它是粒子，在B点形成两道亮斑。但是不加装监测设备的时候，它是波，会形成波特有的干涉性。
　　也就是说，人类观察或者不观察，光子的表现形态是不同的。
　　如果‘观察’是一种意识能量的话，那么是不是可以进一步推断出，人类的意识，决定了物质的性质。”
　　随着袁琦博士的话，一个大屏幕上，演绎着双缝实验的全过程。
　　“直到大陷落来临，人类始终没能解释清楚这个现象。”
　　“如果意识真的可以决定物质。那么对光子来说，它是被观察者，人类是观察者。因为人类的观察，决定了它到底是粒子，还是波。”
　　“那么，如果人类是被观察者呢”
　　哗啦一声，机械臂又拉过来一个巨大的电子屏幕，上面旋转着人类的双螺旋结构的DNA。
　　“人类的基因组中，有31.6亿个碱基对。”
　　“然而，最新的研究发现，人类的基因中，只有8.2%的基因被表达了出来。剩下的绝大部分的基因的功能，都处于未表达的状态。”
　　“还有，人类和猪的基因的相似度，高达97.7%。”
　　许沫沫听完，茫然的问：“所以呢您想说什么”
　　袁琦博士的眼睛里爬满了血丝，几乎要爆出来。
　　“我想说什么你还不明白吗”
　　“人类之所以是人类现在的样子，有双手双脚，大脑心脏，有情感有思想……是因为有一种力量在控制着人类的基因表达！”
　　“一旦这种力量发生变化，人类的基因表达自然而然也就跟着变化。”
　　“所以，人类才会出现各种畸变特征！”
　　“这些不是基因突变，而是人类本身就有的基因，只不过以前这些基因就像是那些光子一样，处于未表达的混沌状态，没有被唤醒罢了！”
　　许沫沫指着自己，喃喃的问：“所以……你觉得，我是控制人类基因表达的……观察者”
　　袁琦博士：“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但显然，你拥有这样的能力。”
　　许沫沫看着自己的手。
　　雪白的菌丝从指缝中流淌出来，依旧布满了斑驳的痕迹。
　　她喃喃的说：“可是……我快要死了。”
　　她想起那团想要吃掉自己的黑色粘液，还有阿来临死之前说的话。
　　如果她是观察者的话，那一定还有另外一个观察者。
　　而她，打不过另外的观察者。
　　她快要被另外一只观察者，吃掉了。
　　嘀——
　　又一扇门被打开了。
　　许沫沫下意识的抬眸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谢臻身后的沈祭月。
　　许沫沫心脏猛地一跳，脖子缩了缩，下意识的移开视线。
　　她偷偷跑掉，少校一定很生气。
　　她太心虚了，甚至没有看到沈祭月又少了一条触手。
　　笃笃笃的脚步声传来。
　　许沫沫低垂的视野里，映入一双军靴，还有一根手杖，以及带着白手套的双手。
　　谢臻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我们的敌人应该在无尽黑海。”
　　许沫沫迟疑了一下，点头。
　　谢臻：“如果有可能，我们会想办法杀了它。”
　　许沫沫忍不住抬眸，“你们准备怎么杀掉它”
　　谢臻：“……”
　　谢臻：“不知道，严格来说，人类此前从未真正踏入过无尽黑海。”
　　谢臻：“之前，人类曾经尝试过核武器，探测器，飞机，潜艇，鱼雷……种种方式进入无尽黑海打探里面的情况，但是……无一例外，全都毫无成果。在那里面，所有的科技产品全部失灵，只有人类……”
　　他回眸看了一眼沈祭月：“迄今为止，只有他一个人，成功的进入过无尽黑海，并且安然返回。”
　　许沫沫眼神闪烁的，飞快的瞄了沈祭月一眼。
　　她还是不敢看他，小心翼翼的问：“少校，你知道里面什么样子吗”
　　沈祭月：“不记得了。”
　　许沫沫：“啊！”
　　沈祭月也不垂着眼帘不看她，淡淡道：“不记得了，我和其他人进入无尽黑海之后，我记得他们接连彻底畸变，除了我和……姐姐。他们试图杀死我们，我们反抗的时候，姐姐落水，我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船已经离开无尽黑海的区域，甲板上全都是尸体，除了姐姐。”
　　提起这个话题，谢臻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他阴沉着一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沫沫忍不住又偷偷的看沈祭月。
　　这一次，她看到了他的触手，只有四根触手了。
　　“少……”许沫沫心里轰然一声，明白了什么。
　　她又吃了一根触手。
　　许沫沫连忙想要站起来，可是她只说了一个“少”字，沈祭月就冷着一张脸，说了一句：“我先走了。”就转身离开了。
　　许沫沫呆呆的看着少年冷冰冰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才喃喃的喊了一声：“少校……”
　　他一定是生气了，生气她又偷偷逃跑。
　　可是，许沫沫看着身体里溢出来的菌丝，可是，她真的不想再吃他的触手了。
　　“你不要再看他了。”袁琦博士打断她，道：“你现在有任务在。”
　　许沫沫收回视线，问：“什么任务。”
　　袁琦博士看了谢臻一眼。
　　谢臻：“记人。”
　　许沫沫：“啊”
　　谢臻：“如果你的观察确实能延缓或者抑制畸变的话，那你要把所以前往无尽黑海的人都认一遍。”
　　谢臻：“你要记住他们，深深的记住他们，时时刻刻想着他们。”
　　许沫沫：“这有用吗”
　　谢臻：“有用。”
　　谢臻：“你还记得你喂过的那个小婴儿吗”
　　许沫沫点头。
　　她记得，她经常想起她，还有那个最终收养小婴儿的女人。
　　谢臻：“她应该是你印象最深刻的人之一。她一直没有表现出畸变迹象。袁琦博士认为，是你的潜意识一直在观察着她。”
　　许沫沫呆呆的问：“那少校呢我也一只在想着他。”
　　谢臻的表情空白一秒。
　　袁琦博士从培养基里冒出头来，解释：“我比较怀疑，沈祭月早在无尽黑海就彻底畸变了，因为你一只在想着他，所以他才能长时间维持在彻底畸变的临界值没有完全失去理智。”
　　可是，她当时根本就不认识沈祭月啊。
　　许沫沫下意识想反驳，但是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
　　不，她当时已经认识沈祭月了。
　　在她还是一朵水母的时候。
　　甚至，在她变成蘑菇之后，失去水母时期的记忆，没有找到沈祭月之前，她也一直在想着他。
　　接下来，为了保险起见，袁琦博士又做了几次实验。
　　凡是她“看着”，或者“想着”的人，畸变指数都会有一定程度的下降。
　　实验具有可复现性。
　　第二天，谢臻正式向全A市市民通报了这个最新的研究进展。
　　这几乎是自从大陷落之后，关于末日，人类最重要的发现。
　　人民广场前面，熙熙攘攘的围满了人。
　　人群在短暂的寂静之后，爆发出轰然的议论。
　　这个年代的教育水平显然不如大陷落之前，很多人不懂什么叫观察者效应。
　　但是，有一点他们听明白了，许沫沫确实是曙光，但是曙光要被另一个造成人类灾难的坏东西吃掉了。
　　这个坏东西就藏在无尽黑海之中。
　　如果不杀死这个坏东西，曙光会死，所有人类，也一样会死。
　　谢臻：“凡，自愿前往无尽黑海的，三十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男性，请到特别行动处报名。”
　　谢臻说完，正准备离开，被人群的抗议声留住。
　　“我是女人！我也要报名！”
　　“我年龄不符合要求，但是我也要报名！”
　　“我也要报名！”
　　“还有我！”
　　“还有我……”
　　谢臻看着这些人，这些人，基本上都是老弱妇孺，甚至不少身上还带着伤。
　　他们有些是A市人，有些刚因为鼠潮从别的城市逃难而来……
　　一个年轻的女人说：“留下我们有什么用我们甚至没办法生出健康的后代了。如果人类能赢，凭什么剥夺我们战斗的权力如果人类输了，我们多苟活几天，又有什么意义”
　　谢臻抬头，看了一会儿头顶湛蓝辽阔的天空，对身边人说：“统计一下，条件不限，所有报名者，一律送到第一实验室前面接受观察。”
　　第三天，许沫沫坐在轮椅上，被谢臻推了出来。
　　谢臻告诉她：“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和名字，你要时时刻刻‘观察’着他们，记着他们，千万不要忘记。”
　　许沫沫：“好。”
　　许沫沫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类。
　　A市幸存的所有人，十一万八千七百二十四，没有一个缺席，全都报了名，出现在第一实验室门前。
　　人们胸前挂着自己的名字，安静的排着队等待着。
　　所有人的眼里，都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不，她见过。
　　也是在第一实验室，纳蚊入侵的时候，实验室的避难的人们，全都抱在一起，换来了百分之六十的存活率。
　　这一次，人类真的能换来新的希望吗
　　她不知道。
　　人们一队一队的走上前，接受许沫沫的“观察”。
　　她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特别行动处的队员，两只小蚂蚁，繁育中心逃出来的人类幼崽，还有Y31573……
　　一直到深夜，最后一队人被观察完毕，疲惫到极致的许沫沫终于忍不住问：“少校不去吗”
　　她以为，这种时候，沈祭月一定会在场的。
　　谢臻：“他去。”
　　许沫沫：“可是……他为什么没有来”
　　谢臻：“你已经在观察着他了，他不用来。”
　　许沫沫：“……哦。”
　　她精力实在是太差了，说完，就彻底维持不住人形，变成了一朵伤痕累累的小蘑菇。
　　她失去了意识。
　　在迷蒙之中，她似乎又听到了少年低沉的嗓音，说：“你不爱我，真好。”
　　

第105章 【Chapter 105 】
　　【 105 】
　　许沫沫再次醒来的时候， 通过狭窄的舷窗，看到了一望无际的蔚蓝的大海。
　　她的手背上，连着一个小小的吊瓶， 吊瓶里，还剩下一点点乳白色的神血。
　　许沫沫连忙坐起来，不等她拔掉针头，谢臻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不是从沈祭月的触手里提炼出来的神血。”
　　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 一句话就打消了她的意图。
　　海洋里类似那条母鱼吞噬了神血的异化生物并不少。
　　他和沈祭月这些天每天都下水去猎杀异化生物，交给袁琦博士提取里面的神血。
　　沈祭月甚至到了不眠不休的程度。
　　不过， 这些依旧是治标不治本。
　　许沫沫神血流失的速度还是越来越快，过不了几天， 就会超过他们提取神血的速度。
　　不过这些， 谢臻没有向她说明。
　　许沫沫停了下来， 为了降低消耗， 除了脑袋和输神血的手， 她身体的其他部位，依旧保持着菌丝的模样。
　　她软软的喊了一声：“上校。我们在船上吗”
　　谢臻拿着手杖坐到她床边，点头：“对， 我们在去无尽黑海的路上。A市幸存下来的所有的人类， 全都在这艘船上。”
　　许沫沫：“啊！”
　　虽然“观察”那天她就想到了， 可当所有人真的一起踏上这条船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心脏剧烈的跳动了几下。
　　人类已经走到了末路。
　　不成功， 便成仁。
　　再也没有第二种选择了。
　　她下意识问：“那少校呢少校也在船上吗”
　　谢臻：“他不在船上。”他在海里抓鱼。
　　许沫沫的心情失落下来。
　　谢臻金色的瞳孔看着她，她的手上，还戴着那枚粉色的戒指。
　　谢臻突然问：“你喜欢他吗”
　　许沫沫抬眸， “喜欢少校吗”
　　谢臻：“对，你喜欢他吗”
　　她回答：“喜欢啊， 我很喜欢少校。”
　　虽然他脾气差，总喜欢欺负自己，还总是莫名其妙的生气。
　　但她十分肯定，她喜欢他。
　　比喜欢任何一个人类，都更喜欢他。
　　谢臻：“那你爱他吗”
　　爱
　　爱少校吗
　　许沫沫呆住了。
　　她自然明白，谢臻问的爱是什么意思。
　　可是……
　　她喃喃的回答：“我……我不知道。”
　　谢臻接着问：“你们接过吻了吗上过床了吗”
　　许沫沫乖乖的回答：“吻过了……上床”
　　谢臻：“交。配。你们交。配过了吗”
　　许沫沫鼓起脸颊，“我知道上床是什么意思！”
　　谢臻扯了一下嘴角，毫无诚意的道歉：“啊，抱歉，我以为在蘑菇的世界里，没有上床这个概念。”
　　许沫沫鼓着脸不吭声了。
　　她从来没有把谢臻和沈祭月弄错过，但是，有时候，她又真的觉得，沈祭月和谢臻就是同一个人，都一样的讨厌。
　　就像现在。
　　谢臻：“明白了，接过吻，但还没上过床……”
　　说着，他的身体突然往前倾，凑到了许沫沫面前。
　　她下意识的后退，脑袋几乎完全埋进了柔软的枕头里。
　　“上校……你干什么。”她呆呆的问。
　　“我很好奇……”
　　男人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她脸上，许沫沫不适的撇开脸。
　　“他是怎么亲你的。这样”
　　一个吻猝不及防的落到她额头。
　　许沫沫惊呆了。
　　她看着谢臻说不出话来。
　　“还是这样”
　　谢臻低头，在她唇上了轻轻的吻了一下。
　　许沫沫继续呆呆的看着他，甚至忘了躲。
　　直到，他说：“……还是，伸舌头……”
　　许沫沫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捂住嘴，睁大眼睛看着谢臻，不解的问：“上校，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臻和沈祭月如出一辙的金色瞳孔微微沉了一下，下一秒又浮现出云淡风轻的笑意。
　　他后退，重新坐好，说：“解答你刚才的疑问。”
　　许沫沫捂着嘴巴警惕的看着他：“什么疑问”
　　谢臻：“你爱他吗。”
　　许沫沫：“……”
　　谢臻：“喜欢是可以分享的，爱是排他的。”
　　他站起来，用力揉了揉她软乎乎的发顶，说：“等你想明白了，你就知道自己爱不爱他了。”
　　谢臻留下这么一句故作高深的话就离开了。
　　他走到甲板上。
　　沈祭月恰好从周围的虚空中走了出来。
　　他浑身湿透，手里提着一条巨大的变异电鳗。
　　两人擦肩而过，甚至连目光都没有交汇。
　　“她醒了。”谢臻突然开口。
　　沈祭月脚步顿住。
　　谢臻：“她似乎非常难过，我觉得你应该去看看她。”
　　沈祭月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
　　他到船舱底部，把电鳗交给袁琦博士，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衣服，犹豫了两秒钟，从原地消失。
　　隔着门上的玻璃，沈祭月看着躺在里面的人。
　　她似乎又睡着了，阳光从舷窗洒进来，洒到她的脸上。
　　她睡得安稳又恬静，并不像谢臻说得那样，非常难过……
　　就在沈祭月犹豫着要不要走开的时候，少女醒了过来。
　　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正好和沈祭月的视线对上。
　　她露出灿烂的笑脸，声音里满满都是喜悦：“少校，你回来了！”
　　说着，她竟然试图从床上下来，可她腰以下全都是菌丝，一脚踏空，就往床底下翻下去。
　　下一秒，她就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笨蛋！”
　　她抬眸，不出预料，就看到了少年又黑又臭的一张脸，“笨蛋蘑菇，你下面都是菌丝知不知道，你……
　　“可是，我知道少校会接住我的啊。”
　　沈祭月一肚子想要骂人的话瞬间被卡了回去。
　　他无声的气了两秒，臭着脸把许沫沫重新放回床上。
　　她看着他，眼神专注，里面全都是他。
　　专注到，让他误以为，她也和自己一样，心里全都是对方。
　　沈祭月不敢继续看她。
　　他垂下眼帘，避开她的视线。
　　许沫沫脸上的笑容低落下来，她小心翼翼的问：“少校，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
　　沈祭月看她一眼：“生你什么气”
　　许沫沫心虚的说：“就……偷偷跑掉……”
　　沈祭月：“……”
　　他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不气了。”
　　他从来就在没办法真的生她的气。
　　这几天他避着她，只是因为想自己一个人去无尽黑海。
　　这样，就算他死了，她应该也不会太难过。
　　可是现在，看着少女明媚的笑脸，他觉得，或许他错了。
　　他的小蘑菇，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不在意自己。
　　听到这句话，许沫沫立刻开心起来，得寸进尺的提出要求，“那你以后不能不理我了。我们是男女朋友，你要听我的话的。”
　　沈祭月看着她，没有说话。
　　设想过的许多种可能在他脑海中浮现。
　　如果人类输了，她和人类一起毁灭，那最后的这几天，他为什么不能让她开心一点
　　如果人类赢了，他也活着，那他更没必要让她难过。
　　可是，如果……人类赢了，她活了下来，而他却死了……
　　谢臻能代替自己，让她永远开心吗
　　他不知道。
　　可是，现在，他只能说：“好。”
　　许沫沫更开心了。
　　她往旁边挪了挪，腾出小小的半张床的空位，拍了拍身侧，“少校，你看起来好累啊，要不要上来休息一下”
　　沈祭月看着那片床铺。
　　干净，柔软，带着阳光的味道……
　　她期盼的看着自己。
　　沈祭月拒绝不了这样的提议。
　　他浑身僵硬着，缓缓躺了上去。
　　少年的脸也被阳光笼罩了起来。
　　妖异的花纹，金灿灿的瞳孔，看起来漂亮极了……
　　许沫沫看着，心里溢出一股诡异的冲动。
　　她轻轻的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第106章 【Chapter 106 】
　　【 106 】
　　阳光明媚又灿烂。
　　少年鸦羽一般的睫毛在阳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泽。
　　像蝴蝶翅膀一样， 轻轻的颤抖着。
　　直到，脸颊上突然传来柔软的气息。颤抖的睫毛瞬间僵住。
　　少年惊讶的睁开眼看向她。
　　金灿灿的瞳孔映着阳光，美丽得仿佛光都在他的眼睛里跳舞。
　　许沫沫忍不住又凑过去， 轻轻亲了一下他的眼皮。
　　她甜甜的说：“少校，你真好看。”
　　少年眼神颤了一下。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垂下眼帘，遮住眼里的情绪， 问：“你这次又想让我干什么”
　　上次她主动亲他，是为了让他送她去见许会长。
　　这次呢
　　又是因为什么
　　沈祭月这么一问， 反倒是把许沫沫问愣住了。
　　她呆呆的说：“我……我不想让你干什么呀。”
　　沈祭月飞快的看她一眼，绷着脸问：“那你为什么要亲我”
　　许沫沫再一次呆住。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下意识的行为， 觉得少校长得真好看， 想要碰触。
　　“我……我不知道……我……”
　　她蓦得停了下来， 想起不久之前谢臻说的话，
　　她……好像接受不了谢臻亲她。
　　哪怕谢臻和少校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可是， 她现在却想亲少校……
　　沈祭月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一股强烈的兴奋和喜悦从他的心底喷涌而出，控制着他的身体，让他忍不住， 轻轻的捧住她的脸。
　　少年低下头， 额头轻轻的抵住她的。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 少年剧烈的心跳，还有微微急促的呼吸， 以及他身上弥漫开来的，馥郁而奇特的香气。
　　两人气息纠缠，她也像是被感染了一样， 心脏的跳动有些激烈起来。
　　“小蘑菇……”沈祭月期待而又小心翼翼的问，“你是不是……是不是……”
　　“嗯”
　　“是不是……也有些喜欢我”
　　许沫沫笑起来， 比外面的阳光还要明媚。
　　她凑过去，又吻了一下少年红润的唇，用力点头，“嗯！”
　　她喜欢少校。
　　这一点完全不需要怀疑。
　　“那……那……”少年激动得耳根瞬间又红了起来。
　　他磕磕巴巴的问：“那……那你……那我……”
　　“嗯”许沫沫看着他。
　　他想问她，是不是也有些爱他。
　　可是，他有些怕。
　　怕得到否定的回答，也怕她无辜的问自己，什么是爱。
　　“那……”他深溪口气，脱口而出：“那我能不能亲亲你。”
　　说完，他微微睁大了眼睛。
　　有些失落，又有些懊悔。
　　他还是更想知道，她是不是也有些爱他。
　　许沫沫完全不知道他内心翻江倒海的纠结，毫不犹豫的点头，“好呀。”
　　说着，还十分配合的抬起下巴，嘟起嘴唇。
　　沈祭月立刻又不是很懊悔了。
　　他磕磕巴巴的说：“我……咳……我要伸舌头的。”
　　许沫沫眨眨眼，“好呀。”
　　沈祭月脑子里嗡了一声，低头吻了上去。
　　菌丝和触手紧紧的纠缠在一起。
　　馥郁的香气弥漫到整个狭小的船舱。
　　船很大，很稳。
　　许沫沫却觉得，好晃，像是被卷进了温柔的海浪里。
　　她忍不住发出“呜呜”的声音。
　　突然，她摸到了某根小小的触手尖尖。
　　她挣扎着从他嘴巴里挣脱出来，开心的说：“少校，你的生殖腕好像长大了一些。”
　　少年发出一声闷哼，迷离的瞳孔慢慢清醒过来。
　　等他意识到许沫沫在干什么，脸瞬间红透。
　　他连忙把生殖腕从她手里拿出来，红着脸说：“你……你不要乱摸。”
　　许沫沫：“可是我们结婚了啊。”
　　她鼓着脸颊说：“你说的，结婚了就可以摸了，而且你都摸我子实体了。”
　　沈祭月整个人都红透了。
　　他试图用触手把自己裹起来，可惜只剩下可怜兮兮的四根触手，根本裹不住。
　　他只好拉过被子，整个人都钻进被窝里，只露出一颗红红的脑袋在外面。
　　“这不一样！”他红着脸强调。
　　许沫沫：“哪里不一样”
　　少年眼神闪烁，“总之，就是不一样。”
　　说完，他就整个人都缩进了被窝里。
　　许沫沫：“……”
　　过了一会儿，一颗脑袋又钻了出来，“以后……如果我们赢了，你就知道了。”
　　不等许沫沫回答，他又钻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他又钻出来，继续强调：“反正，不能乱摸男人的这里，再乱摸，我会狠狠的欺负你的，记住了没”
　　许沫沫：“哦……”
　　虽然不太懂，但许沫沫还是决定听沈祭月的。
　　毕竟，少校比她当人类的时间要长一些。
　　可能还有许多人类的知识，她还没有学习到。
　　醒过来这么久，又接连说了好多话，做了这么多事情，许沫沫又有些累了。
　　她困倦的打了个哈欠。
　　沈祭月撩开被子，红着脸问：“你要不要进来再睡一会儿”
　　许沫沫：“好～”
　　菌丝和半截人类的身体一起钻了进去。
　　沈祭月故作镇定的伸出手，把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许沫沫靠着他的身体，很快就又睡着了。
　　等她再醒来，已经是晚上。
　　床上只有她自己，沈祭月已经不见了。
　　她觉得身体舒服了一些，下床穿上鞋子，推开门走了出去。
　　甲板上，有闹哄哄的声音传来。
　　她忍不住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远远的，她看到甲板上有很多人，大家三五成群的围在一个小小的烤炉，上面是刚从海里捕捞上来的鱼。
　　一个年轻的男人抱着一个奇怪的乐器在唱歌，非常好听，是许沫沫听不懂的语言。
　　大家都在看他，听他唱歌。
　　然后，她看到了沈祭月。
　　少年懒散的靠在甲板的围栏上，夜风吹动着他的头发，他的背后，是漫天的星辰。
　　他站在星星下面，在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就在许沫沫看过去的那一瞬间，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眸看了过来。
　　他的眼睛，比星星还要漂亮。
　　下一秒，少年就闪现到她面前。
　　他捏了一下她的脸，“真能睡啊，小猪蘑菇。”
　　许沫沫不想和他一般见识，看着那个唱歌的男青年，问，“他手里的是什么”
　　沈祭月看了一眼，“吉他，大陷落之前的人类发明的一种乐器，好听吗”
　　许沫沫点头，眼睛亮亮的，继续问：“那他在唱什么”
　　沈祭月：“ No I won't leave I wanna try everything， I wanna try even though I could fail。”
　　沈祭月：“不，我不想放弃我要竭尽全力，即使我注定失败我也要竭尽全力。一首大陷落之前的英文歌。”
　　许沫沫：“少校，你还会英文”
　　沈祭月：“小时候，姐姐教我的。”
　　许沫沫轻轻的“哦”了一声。
　　她从记忆中看到的都是细碎的片段，只知道沈祭月和他姐姐关系很好，并没有看到所有的细节。
　　说话间，那个男青年又换了一首歌。
　　这首歌是中文的，大家都能听懂，比上一首感染力要更强，不少人跟着他一起唱了起来。
　　【……
　　命运他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
　　就算鲜血洒满了怀抱
　　……】
　　跟着唱的人越来越多。
　　最后连调子都找不到了。
　　人们嘶吼着，声音顺着海风传出很远很远。
　　像是在向某个潜藏在海洋深处，至高无上的存在宣战，告诉祂，人类永不言败。
　　哪怕，对方并不在乎。
　　【……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纵情燃烧吧
　　为了心中的美好
　　……】
　　随着最后一声嘶吼落下。
　　许沫沫的眼泪也忍不住跟着落了下来。
　　这种难以描述的难过最近太多太多了。
　　她的身体里仿佛有种陌生而且强大的力量在咆哮着想要冲出来。
　　她喜欢人类。
　　她想要人类活下来。
　　千千万万的，和少校一样，许会长一样，和Y31573，或者是小蚂蚁，那个陌生的，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女人，还有那个小小的婴儿……
　　她想要他们都活下来。
　　沈祭月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问：“你会唱歌吗”
　　许沫沫下意识的回答：“我不会。”
　　沈祭月又问：“你想唱歌吗”
　　许沫沫：“可是我不会……”
　　“没关系，你跟我过来。”说着，他就拉着许沫沫穿过人群，走到那个抱着吉他的年轻人面前，直接说：“借用一下你的吉他。”
　　那个男青年二话没说，直接把乐器递到他面前，“沈少校也会弹吉他给。”
　　沈祭月接过，低头调了两下音，说：“小时候跟着姐姐学过。”
　　说着，他转身，看向许沫沫，拨动琴弦唱了一句：
　　“春暖的花开带走冬天的感伤”
　　“微风吹来浪漫的气息”
　　他笑吟吟的问：“教你唱这个好不好”
　　有人知道这首歌，发出一声“哦哦哦”的怪叫，率先鼓起掌来。
　　许沫沫没听过几首人类的歌曲，只觉得第一句就好温暖，再加上人群的起哄，她乖乖的答应：“好。”
　　沈祭月脸似乎又红了一下。
　　他脸上带着笑，“那我唱一句你学一句，别唱错了。”
　　但是很快，许沫沫就明白大家为什么这么兴奋了。
　　可是，少校好开心的样子。
　　这些天，他好像第一次这么开心。
　　许沫沫见到他开心，自己也忍不住开心。
　　她乖乖的跟着他，一句一句的学起来。
　　周围的人群簇拥着他们。
　　大家跟着唱歌，跳舞，没有排斥，没有分裂，没有恶意，甚至，他们也没有把她当做“曙光”，仿佛她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和大家一起开心的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这是末日前的狂欢。
　　谢臻和袁琦博士的培养基站在船舱的阴影里，看着外面喧闹的人群。
　　抱着吉他的少年，还有笑容明媚的少女。
　　谢臻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他们倒是开心得很。”
　　袁琦博士看他一眼：“你要是羡慕，也去啊。”
　　谢臻嗤了一声：“幼稚的小孩子游戏。两人心理年龄加起来，都没我零头大。”
　　袁琦博士：“哦。”
　　“今天你要嫁给我。”
　　“今天你要嫁给我。”
　　“今天你要嫁给我。”
　　最后一句唱完，沈祭月走到许沫沫面前，抓住她的手，让大家看她手指上戴的那枚粉色的海螺珠的戒指。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炫耀着：“看到了没有她已经嫁给我了。”
　　人群的欢呼声热烈了。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大家鼓着掌起哄。
　　沈寂月脸红红的。
　　他想亲自己女朋友的，但是……
　　这么多人，他还是有一点点的不好意思。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许沫沫踮起脚，主动亲了他一下。
　　“啊啊啊啊——”
　　人群的尖叫更离谱了。
　　正在这时，船上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
　　下一秒，谢臻走了出来，“无尽黑海，到了。”
　　

第107章 【Chapter 107 】
　　【 107 】
　　【 108 】
　　无尽黑海长什么样子
　　是一片漆黑的海域吗
　　这是无数人曾经思考过的问题。
　　这个名字， 就像是悬在每一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真真切切的存在，可却没有人知道它长什么样子。
　　直到现在， 它的模样，终于暴露在人类面前。
　　人们扭头往前放看去，一望无际的幽深平静的海域里，突兀的出现一个巨大的凹陷， 就像是地球漏了一个巨大的洞，吞噬着四面八方的海水。
　　但是， 更加诡异的是，那个洞口又像是人类的错觉， 其实根本不存在一样。
　　因为周围的海水流速平缓， 丝毫没有前方就是瀑布激流的征兆。
　　许沫沫有些看呆了。
　　这就是， 无尽黑海吗
　　这种感觉， 好奇怪……
　　许沫沫下意识的往前走， 似乎想要靠近那个巨大的洞口。
　　直到，一声惨叫把她惊醒。
　　一个普通人，畸变了。
　　就在许沫沫的身后， 刚才， 她刚和那个人一起开心的唱过歌。
　　谢臻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那个人身边， 细剑斩下了那个人的头颅。
　　他说了一声“安息”，然后把头颅连带着尸体一起扔进海里。
　　这个人的畸变， 似乎在告诉大家，另一个观察者，更强了。
　　这条船上， 搭载着人类目前最尖端的武器。
　　下属走到谢臻面前，询问是否要射击。
　　谢臻点了点头。
　　哪怕人类已经验证过无数次， 任何热武器和科技产品进入这里，都会失去踪迹。
　　可谢臻还是要试试。
　　试给所有人看。
　　随着船体一波振动，一颗电磁炮对准洞**了过去。
　　大家亲眼看到炮弹飞洞口，然后就没了任何踪迹。
　　没有声音，没有振动，没有爆炸。
　　就像是那颗炮弹根本不曾发射出去一样。
　　谢臻拿起对讲机，命令驾驶台：“继续前进，进入无尽黑海。”
　　随着他的命令下达，巨大的轮船调整方向，朝着洞口的方向驶了过去。
　　没有人有异议。
　　每一个人在上船之前，都设想过这样的场景。
　　无尽黑海。
　　无尽黑海。
　　人类文明要么在这里被彻底埋葬。
　　要么在这里获得新生。
　　没有第三种选择。
　　巨大的轮船，载着地球上仅存的十万人，缓缓的逼近那个巨大的凹陷。
　　越靠近那里，许沫沫感受到的那股压力就越是强烈。
　　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股力量，在吸引着她，呼唤着她……
　　她甚至有些忍不住，想要直接跳进海里去。
　　直到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住，她才发现，自己掌心里汗湿了一片。
　　沈祭月伸出手轻轻的把她揽到怀里，接着，船头就驶入了那个巨大的窟窿。
　　船体缓缓倾斜。
　　下一秒，是一阵让人想要呕吐的天旋地转。
　　许沫沫被沈祭月揽在怀里，眼前只有扭曲变形的少年的脸。
　　他在对着她说着什么，可是她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种眩晕持续了很长时间，许沫沫才终于清醒过来。
　　她看到了，一个颠倒过来的世界。
　　下面，是无垠的星星点点的夜空。
　　而上方，是波光粼粼的大海。
　　这艘巨大的轮船，就在海和天的连接处飘浮，伸出手，似乎都能捞出一片星星。
　　船上的人们一个个的从眩晕中清醒过来。
　　看到这一幕，人们有短暂的慌乱。
　　有人问：“这里……是哪里天地怎么颠倒了”
　　沈祭月一手扶着许沫沫，一边回答：“我们应该是来到了另外一片时空。天地没有颠倒，仔细看……海水和天空应该是融合到了一起。”
　　“融合到了一起”
　　惊呼声中，人们仔细的观察周围。
　　这才发现，海水和天空，确实好像融合到了一起。
　　那些悬挂在天上的星星，有些甚至就悬浮在自己手边，仿佛伸出手就能摸到。
　　可是，真的伸手去摸的时候，摸到的只有一片冰凉的液体。
　　“不仅是空间，连时间的概念也失效了。”谢臻沉吟了一会儿，举起自己的手环道，“时间停在了23点17分58秒，进入这里，应该会失去时间和空间的概念。”
　　其他人听到，连忙抬手去看自己的手环。
　　“我也是23点17分58秒。”
　　“我也是。”
　　“我也……”
　　无一例外，所有人的手环上的时间，都停在了23点17分58秒。
　　谢臻：“怪不得所有热武器全都失效。”
　　在没有时间和空间概念的世界里，武器毫无疑问，毫无作用。
　　许沫沫收回视线，去看沈祭月。
　　少年沉着脸，盯着前面某个方向。
　　许沫沫问：“少校，你怎么了”
　　沈祭月抿着唇，语气艰涩的说：“我想起来了……”
　　许沫沫：“什么”
　　沈祭月：“姐姐……”
　　接着，他皱了一下眉头，“天赋失效了。”
　　他似乎想空间穿梭过去，但是失败了。
　　谢臻听到他的话，也走了过来，“你说小秋”
　　沈祭月指着前面的一个方向，“那里，姐姐让我去那里找她。”
　　他想起来了。
　　那天，同行的觉醒者接二连三的彻底畸变，并且试图攻击他和沈暖秋。
　　他们跳船逃走，继续前往无尽黑海。
　　他们找到了。
　　但是进入无尽黑海之后，沈暖秋就失踪了。
　　他在这里漫无目的的摸索。
　　他甚至能感觉到，身体的畸变指数越来越高，就在他彻底失去理智之前，沈暖秋出现了。
　　她让他离开，带上……
　　沈祭月悄悄握紧了双手。
　　沈暖秋让他找到那朵水母带过来。
　　沈暖秋要的是许沫沫。
　　谢臻对着驾驶台做了一个手势，轮船朝着沈祭月刚才指的方向驶去。
　　海水和天空融合的平面上，泛起一道道涟漪。
　　无数颗星星晃动着，被人们抛到身后，下一秒又诡异的出现在大家前方。
　　船不停的航行。
　　这块狭小的世界，像是无边无际。
　　沈祭月站在船头上，握着双手始终没有松开。
　　许沫沫感觉到了他的异常，轻轻的喊他：“少校”
　　沈祭月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要被困在这个诡异的空间里，直到耗尽最后一滴生命的时候，一道绚烂的白光从上方投射下来。
　　像是有一道无形的门被打开了。
　　人们眼前一片蔚蓝。
　　光柱的中央，沉睡着一个长着金色鱼尾的美丽的少女。
　　她静静的悬浮在那里，呈现出站立的姿态，像是神话传说中的人鱼。
　　她和谢臻沈祭月长得有些相像。
　　感应到了人们的到来，少女轻轻颤抖着睫毛睁开了双眼。
　　人群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见过太多太多的稀奇古怪的畸变特征，可看到沈暖秋的双眼的时候，依旧觉得惊悚。
　　她的双眼像是两个人类望向宇宙的通道，黑漆漆的，里面有无数的星系在流转。
　　谢臻皱眉：“小秋”
　　她像是沈暖秋，可又不像是沈暖秋。
　　沈暖秋并没有看向谢臻，也没有看向沈祭月，那双仿佛通往宇宙深处的眼睛，径直落到了许沫沫身上。
　　她美丽的鱼尾一摆，身姿优美的游到许沫沫面前。
　　她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带着亘古的遥远，飘飘渺渺的落到许沫沫耳朵里。
　　她发出一声类似于“qin”的奇特音节，似乎是某种称谓，说：“我们又见面了。”
　　许沫沫茫然的问：“qin你是在喊我吗”
　　沈暖秋：“是的，qin，你的名字。”
　　许沫沫刚想说什么，胸口再次一阵翻涌。
　　她“哇——”得吐出一口乳白色的液体，软软的倒了下去。
　　沈祭月抱住了她。
　　那团液体悬浮在半空中，在所有人的视线里，一点一点的凭空消失。
　　沈暖秋看着沈祭月怀里，脸色灰败的少女，说：“不用担心，她暂时还不会死。”
　　沈祭月没有抬头。
　　谢臻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双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的眼睛从许沫沫身上移开，看向谢臻，告诉了大家一个谁也没想到的答案：“她是观察者的孩子。”
　　“不，孩子是人类的说法。”
　　“准确的说，她是观察者的一部分，一根小小的触须，诞生出了自己的意识，有点类似于沈祭月的触手和他本体之间的关系。”
　　谢臻皱了一下眉头。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预料。
　　他们一直以为，许沫沫就是观察者本身，只要人类帮助许沫沫打败另一个观察者，人类就得救了。
　　“我不关心她是谁，我只想知道，她怎么才能活下去。”
　　沈祭月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他抱着怀中的少女没有抬头，灰败的触须从她身体里蔓延开来，随着微弱的波动，在半空中无力的飘荡。
　　沈暖秋沉默了两秒钟，平静的回答：“她不可能活下去。”
　　“祂是观察者的一根触须，和母体生命相连。”
　　“如果母体死了，她也会死。”
　　“如果母体赢了，吞噬掉入侵者，她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将会重归母体，重新融为‘神’的一部分。”
　　“就像你的触手断掉又融合一样。”
　　沈祭月抚摸许沫沫脸颊的手僵住了。
　　突然，一根触手猛的挥过，缠住了沈暖秋的脖子。
　　沈祭月抬眸，露出通红的双眼，盯着她一字一字道：“你不是沈暖秋，你是什么”
　　他的姐姐，绝对不是这样，像是一个不痛不痒的旁观者。
　　

第108章 【Chapter 108 】
　　——文/珊瑚树
　　【 108 】
　　脖子被死死勒住， “沈暖秋”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微笑着，身体一点点液化，在无尽黑海的海水里， 变成了一团团的液态金属一样的物质，从沈祭月的触手中脱离出来，然后重新凝结成沈暖秋的模样。
　　那双仿佛盛着整个宇宙星河一般的眸子，凝望着这群孤注一掷的， 仅存的人类。
　　无悲无喜，宁静如初。
　　就像是广袤的宇宙， 凝视着蝼蚁一般的生命。
　　TA说：“我确实不是沈暖秋，我只是借用一下这具躯体。”
　　TA顿了一下， 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一级裁判员。”
　　一级裁判员
　　这又是什么
　　人群对视一眼， 面面相觑。
　　“那么……”谢臻拿着手杖上前一步， 礼貌的询问：“一级裁判员……女士， 请问您的任务是什么”
　　TA眼中的星辰不停的旋转， 缓缓的向人类道出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你们人类已经猜到了，这个世界呈现的样子，是由观察者决定的。”
　　“qin 的母亲， 就是人类的观察者。”
　　“从地球上出现生命的那一刻， 祂就来到了这里， 安静的观察者地球上的一切。”
　　“祂看着人类诞生，步入文明， 发展科技，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甚至有希望探索到更高维度的世界。”
　　“但是， 祂老了，很快就要死了。”
　　“于是， 地球上迎来了第二个观察者。”
　　“如果没有意外，继任者会接替qin 的母亲，成为地球新的观察者。”
　　“但是，意外总是会发生。”
　　“qin的母亲很喜欢人类现在的样子，继任者的到来，会让人类变得面目全非。”
　　“于是，两位观察者开始了对领地的争夺。”
　　“如果qin的母亲赢了，祂就可以向二级裁判厅申诉，要求换一位新的继任者。”
　　“如果祂输了，就要奉上领地，自己也会被继任者吞噬。”
　　“而我的职责是，确保争夺的公平公正。”
　　沈祭月垂眸，看着怀里奄奄一息的少女，问：“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裁判员说：“祂是争夺的核心，如果祂选择了人类，就要主动回归母体，祂在人类世界的所有记忆会变成母体申诉的依据，二级裁判员会根据这些，来选择是否通过母体的申诉。”
　　谢臻蹙了一下眉头，说：“你的意思是，祂是人类的镜子，人类教会了祂什么，祂就回报给人类什么”
　　裁判员露出一个机械而完美的微笑，“你们人类果然是非常聪明的生物，说的一点不错。”
　　谢臻静静的思索了一会儿，又道：“你刚才说，‘我们又见面了。’你和祂之前见过”
　　裁判员：“是的，这是我们第十七次见面。在之前的十七个时间线里，每次我都在这个地方等着你们。”
　　谢臻问：“之前的十七次，祂都选择了人类吗”
　　“不，恰恰相反，之前的十七次，qin一次都没有选择人类。”
　　这话一出，人群再次陷入骚动。
　　谢臻不动声色的握紧手杖，又问了一遍：“ 一次都没有”
　　“一次都没有。”
　　裁判员顿了一下，接道：“这是第十八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这一次qin依旧没有选择人类，那么，这场争夺就彻底结束了。”
　　人群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连谢臻都沉默了。
　　这个答案，太让人绝望了。
　　“因为……”
　　过了许久，才响起少年低哑的嗓音。
　　“人类对她不好。”
　　一点都不好。
　　她喜欢孙晴。
　　孙晴在骗她。
　　她喜欢许会长。
　　许会长临死之前在请求她原谅人类对她的伤害。
　　他还知道，她喜欢谢臻。
　　但是谢臻永远在利用她。
　　或许还有很多很多人帮助她。
　　但那是因为她是曙光
　　……
　　他记得，在纳蚊入侵的那天，她看着那个抱婴儿的女人愿意为了自己的孩子付出一切时的眼神。
　　她托着腮看着，眼里有细碎的光在流转。
　　当时他不懂。
　　现在他明白了，那些光的名字，叫歆羡。
　　人类向她展示了爱。
　　却没有给过她爱。
　　这才是最残忍的事情。
　　裁判员看了说话的少年一眼。
　　这个叫沈祭月的少年，谢臻的分。身，之前的时间线里，并没有他的存在。
　　但是这次，多了这样一个变量。
　　那么结果，会不一样吗
　　“呵……呵呵呵……”
　　沈祭月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什么镜子狗屁不通。人类的命运，居然要一朵什么都不懂的笨蛋蘑菇来决定。”
　　他已经能猜到，在之前的十七个时间线里，为了让笨蛋蘑菇”自愿”，人类会对她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他绝对不能让这些事情，再一次在她身上发生。
　　沈祭月抬起头来，冷嘲道：“你确定她是真心实意的没有选择人类她傻乎乎的，你们这些裁判员，吓唬吓唬她，骗骗她，她不就按照你们的要求做出了你们想要的选择了吗”
　　“我们不会吓唬祂，更不会欺骗祂。”裁判员看向他，强调：“这是宇宙规则。”
　　“狗屁宇宙规则！”沈祭月骂了一句，金色的瞳孔冰冷锐利，“把人类的希望寄托在一朵蘑菇身上太飘渺了，人类的命运，还是应该握在人类自己手上。”
　　他伸出锋利的指甲，杀机四溢：“只要杀了继任者就好。”
　　沈祭月把许沫沫放在地上，转身看向人群：“愿意跟我走的出列。”
　　没有人动作。
　　沈祭月看了许沫沫一眼，“之前的十七次，我们把希望寄托在一朵蘑菇身上，事实证明，人类都输了，现在是最后一次机会，我们要重蹈覆辙吗”
　　渐渐的，一个人站了出来……两个人站了出来……三个人站了出来……
　　人数越来越多，最后，大约有二分之一的人选择跟随沈祭月。
　　而谢臻只是安静的看着，没有任何阻止。
　　沈祭月回头，看向裁判员，“祂们在哪儿”
　　裁判员：“人类不可能杀死观察者，你们这是徒劳。”
　　沈祭月：“这和你无关，你只用告诉我们，祂在哪儿就行。”
　　裁判员沉默了一会儿，指了一个方向：“朝着这个方向一直走。”
　　沈祭月抬起指甲，切下来一截触手尖尖，递给了谢臻：“我会在触手干枯之前回来，如果它突然死掉，或者我没有按时回来，那么……”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谢臻垂眸，“我知道。”
　　沈祭月点点头，看向许沫沫，张了张嘴，还没想好说什么，谢臻就接道：“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让她去做选择。”
　　沈祭月再次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转身，走到船舷边上，望着一望无垠的幽深水域，从船上跳了下去，飞速的朝着那个方向游去。
　　他甚至没有回头。
　　这是他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其他的人也跟着他跳了下去。
　　人群一个接一个的朝着同一方向游动，在海水和空气融合的幽深世界里，像是一群密密麻麻的沙丁鱼。
　　或许，在观察者的眼中，人类和沙丁鱼确实也没什么两样。
　　裁判员看向谢臻。
　　他正看着手里的那一小截触手沉思。
　　裁判员：“他们全都会死。”
　　谢臻：“我知道。”
　　裁判员：“我以为你会阻止。”
　　谢臻收起触手，弯腰把许沫沫抱起来，轻轻的撩起她脸上干枯到随时要断裂的头发。
　　半晌，他轻轻的说了一句：“或许，只有这样，她才会‘自愿’。”
　　“……”
　　裁判员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道：“你比之前十七次见到的你，更理智。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更冷血。”
　　“或许吧。”他嘲弄一般笑了一下，“毕竟，我把所有感性的基因，都分裂给了沈祭月。”
　　

第109章 【Chapter 109 】
　　【 109 】
　　是谁在呼唤她
　　黑沉的梦境深处， 宇宙的另一端，那个声音，从最遥远的地方悠悠传来。
　　许沫沫睁开眼睛， 脚步飘忽着下了床，像是被召唤了一样，离开船舱，朝着甲板的方向飘去。
　　她看着海水和空间混合体的最深处， 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甲板的边缘。
　　“许沫沫！”
　　一股巨大的力量把她从船舷边缘拽了回来。
　　她如梦初醒一般猛地回头，看到了背后冷着一张脸的谢臻。
　　她眨眨眼：“谢上校”
　　谢臻皱眉：“你要干什么跳海自尽吗”
　　许沫沫摇头， 指着浓黑的最深处，喃喃的说：“那里， 有东西在喊我。”
　　谢臻：“……”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许沫沫又看了一会儿哪个方向， 问：“少校呢还有那个奇怪的人呢”
　　谢臻用一种许沫沫难以理解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转身道：“跟我来。”
　　她似乎猜到了什么， 绷着脸跟在谢臻身后重新回到船舱里。
　　谢臻的房间在船舱中央的位置， 一路走来，许沫沫明显发现，船上的人少了很多， 至少少了有一半。
　　她有些茫然， 难道自己睡了很久很久吗
　　可是， 她抬起手看了一眼，虽然身上里的菌丝更破烂了， 但和之前相比，似乎并没有恶化得太厉害。
　　时间应该过去没有太久才对。
　　那么，这些人呢
　　不等她把疑问付诸于口， 谢臻就推开了自己的舱门。
　　她的目光越过谢臻，一眼就看到了， 摆放在房间正中央的那个玻璃盒子。
　　一根触手看到她，正在盒子里欢快的扭动。
　　这是沈祭月的触手！
　　许沫沫快步跑过去，抱起玻璃盒子，打开，伸出菌丝想要和触手建立连接。
　　可是，她的生命力流失的太可怕了，菌丝刚一碰触到触手，就控制不住的试图吞噬触手尖尖体内少得可怜的生命力。
　　许沫沫赶紧把菌丝收回来，看向谢臻，问：“少校呢”
　　谢臻到了嘴边的话莫名哽了一下。
　　她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可他毕竟是谢臻。
　　只是一瞬间，就控制好了情绪。
　　他照实回答：“你是两名观察者博弈的核心，如果你回归母体，选择人类，人类或许能延续下去，但你必然会消失。他不想你消失，于是决定……去‘弑神’。”
　　许沫沫呆呆的听着。
　　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力流逝的更厉害了。
　　连站立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她撑不住抱着玻璃盒子蹲下来。
　　那根可怜的触手尖尖从盒子里钻出来，手忙脚乱的蹭着她的手背。
　　“他留下这跟触手，让我们能够及时得知他的情况。”谢臻看了她一会儿，走到她身前，也跟着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发顶。
　　曾经柔软光滑的发丝，也变得像她伸出来的菌丝一样，干枯，灰败。
　　谢臻轻轻的拍了拍她，看着手忙脚乱的触手尖尖，说：“至少现在，他还活着。”
　　——
　　触手离开沈祭月本体之后，会在一周之内慢慢死亡。
　　只有神血，才能维持它的生命力。
　　许沫沫怕它死，每天都会从自己身体上挑选健康的菌丝，拽下来喂给它吃。
　　触手尖尖当然不肯吃。
　　一蘑菇一触手就隔着玻璃盒子瞪着对方，等着对方先妥协。
　　可是纤弱的菌丝等不了。
　　雪白健康的菌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变成一团干枯的杂草。
　　然后，在触手尖尖疯狂而又绝望的扭动下，许沫沫又从身上拽下来一缕菌丝放到盒子里。
　　她的声音虚弱柔软而又坚定：“你不吃我就一直拽。”
　　触手尖尖突然打开大嘴，无声的哭了起来。
　　湿润的液体从那双黑色的小眼睛里掉落，它一边哭一边大口大口的吞咽着刚从许沫沫身上拽下来的健康菌丝。
　　少女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来。
　　她开心的说：“触手尖尖，你要多吃一点哦，吃饱了才能活下去，这样，我才能知道少校是不是还活着。”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许沫沫的身体越来越差，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她昏睡的时候，身体会自动变回蘑菇的状态，只有清醒的时候，才能勉强变回人形。
　　很多次，谢臻都以为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她还是醒了过来。
　　她把触手尖尖带回自己的舱内，放在床头上。
　　确保自己清醒之后的第一眼，就能看到触手尖尖是不是还活着，然后从身上扯下来菌丝去喂它。
　　可是，她身上健康的菌丝也越来越少了。
　　她只能减少喂食量，希望能多撑一段时间。
　　触手尖尖也跟着，一点一点的衰弱下去。
　　不知道是第几次醒来。
　　这一次，她格外难受，还没睁开眼就觉得一阵猛烈的心悸。
　　她在床上躺了好久，才勉强恢复成人形，扭头去看床头上的玻璃盒子。
　　里面是空的。
　　她猛地坐起来，抱起盒子仔细看。
　　确实是空的。
　　只有底部残留着一抹烟灰一样的东西。
　　许沫沫愣了一下，连忙抱着玻璃盒子下床，小声喊道：“触手尖尖，你跑哪里去了”
　　她一边喊，一边仔细检查自己的屋子，不放过任何一个缝隙。
　　回应她的，是突兀的开门声。
　　谢臻站在门外，金色的瞳孔看着她手里的玻璃盒子，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沉寂。
　　许沫沫似乎完全没发现他的异常，连忙跑过去问：“谢上校，你看到触手尖尖了吗它好像跑出去玩儿了。”
　　谢臻张了张嘴，似乎深呼吸了两下，才道：“它没有跑出去玩儿，它就在……”
　　“不会的！”许沫沫猛地打断他的话，肯定的说：“我每次醒来都喂它。它上次还吃了我好多菌丝，吃的饱饱的！”
　　谢臻：“……”
　　或许袁琦博士所说的，双胞胎之间的奇特的心灵感应确实存在。
　　就在刚才，他突然有种奇特的感觉，像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彻底离他而去了一样……
　　这个船舱的每个房间都有监控，他下意识的打开了许沫沫房间的监控，亲眼看到那根触手毫无预兆的变成了盒子里的余烬。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沈祭月，他的半身……死了，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许沫沫抬起软弱无力的手推开他，“它肯定是跑出去玩儿了，我要去找它。”
　　谢臻没有阻拦。
　　他跟在许沫沫身后，看着祂拖着破败不堪的菌丝，抱着玻璃盒子，一点一点的搜寻着船体的每一个缝隙。
　　她不停的呼唤着：“触手尖尖，你在这里吗……触手尖尖，你跑哪儿去了……触手尖尖，你快出来呀……你再不出来等少校回来了，我让他打你……”
　　最后，她的嗓音里已经满是哭腔。
　　她说：“触手尖尖，求求你了，你快出来吧。”
　　谢臻以为她中途撑不住，会昏睡过去。
　　可是她竟然没有。
　　他跟在她身后，搜寻了整艘船。
　　最后，许沫沫来到甲板上。
　　她抱着玻璃盒子，坐在最前面的位置。
　　少女垂落着两条一半是人体，一半是菌丝的双腿。
　　映着甲板下面漆黑的未知物质。
　　她像是随时坠入其中。
　　谢臻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
　　祂也快要“死”了。
　　他几乎能看到，她体内残存的神血，在以极快的速度燃烧。
　　突然，许沫沫站了起来。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或者是听到了什么，全神贯注的望着前方漆黑的尽头。
　　无数的菌丝，健康的，以及灰败的，像是被奇特的风扬起了一样，飘浮在空中，带得她整个人，都像是要飞起来。
　　紧接着，玻璃盒子。从她手中脱落，无声的沉入漆黑的船底。
　　谢臻愣了一下，下一秒猛地反应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却只拉住了她的一片衣角。
　　谢臻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整个人虚脱一般趴在船舷上，眼前不断的回放着这一幕。
　　长满菌丝的少女，阖着双目，从甲板上一跃而下，跟着玻璃盒子一起，沉入无尽的黑暗。
　　永远。
　　永远。
　　永远的。
　　离开了他的世界。
　　

第110章 【Chapter 110 】
　　【 110 】
　　这是末日结束之后的第一个雨季。
　　关于末日后重建人类世界的第一个会议， 就在暴雨中结束。
　　会议结束。
　　中央临时政府大楼外，与会者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还在讨论会上的内容。
　　谢臻拿着手杖， 正在和顶着巨大脑袋的袁琦博士交谈。
　　“……也就是说，这一次，许沫沫终于选择了人类，而人类， 也永远的失去了他们的观察者，对吗”
　　谢臻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 重复：“是的。”
　　人类永远的，失去他们的观察者。
　　他闭上眼， 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
　　——许沫沫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混沌里游动， 循着那缕无所不在的召唤。
　　她游了很久很久。
　　游到四肢彻底退化成破破烂烂的触须， 游到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 连触须都挥不动， 以为自己要淹没在这无尽的黑暗中的时候，一根粗壮的触手缠住了她，把她捞出了“水面”。
　　许沫沫惊喜的回“头”， ……不是少校。
　　谢臻启唇， 似乎想要说什么， 可是还没等他开口，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紧接着，他立刻闭上了眼睛。
　　可是还是晚了。
　　鲜血从他的眼睛口鼻喷涌而出。
　　这时，身后传来人类的声音：“上校……”
　　是仅存的人类， 他们开着船，跟着谢臻来到了这里。
　　谢臻连忙回头， 大声道：“闭眼！”
　　听到这话，船上的人立刻闭上眼睛。
　　可还有一部分反应慢的，在看到某个方向之后，立刻七窍流血的哀嚎着死去。
　　许沫沫也跟着看了过去。
　　她看到了此生永远也想象不到的画面。
　　一只巨大的，几乎无边无际的，比许沫沫的本体还要美丽不知道几万倍的生物悬浮在半空中。
　　强大，神圣，瑰丽无比。
　　祂半透明的身体里，无数人类想象到想象不到的色彩流转。
　　无数的触须四散飘浮，每一根触须的尽头，都有一个和许沫沫的本体一模一样的生命。
　　她心里轰然一声，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观察者的一部分。”
　　她只是，观察者不计其数的触须中，毫不起眼的一个而已。
　　可是，如今，她却成了最为特殊的一个。
　　恶心的黑色粘液如同蛛网一般，从四面八方将祂死死围住，缠着每一个触须，往祂的体内蔓延，蔓延
　　……
　　巨大得不可思议的生命体，只有最中间拳头大的一点，还没有被彻底污染。
　　那一点似乎感应到了许沫沫的存在，在黑色的“蛛网”中间，微弱的鼓动了一下，接着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像垂死之人最后的心跳。
　　不用任何人说明，甚至不用思考，许沫沫本能的知道，她要去那里。
　　她必须回到那里。
　　可是周围都是黑色的粘液……
　　她伸出一缕触须，刚接触到粘液，一眨眼就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这一举动，似乎唤醒了这些粘液。
　　蛛网一般的粘液朝着她和谢臻涌了过来。
　　许沫沫下意识要逃。
　　谢臻也感应到了那股强烈的压力。
　　他闭着眼睛后退，把许沫沫护在了怀里。
　　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力过后，许沫沫发现，自己还活着。
　　她从谢臻怀里往外看去，那些蛛网一半的黑色粘液紧紧围绕在谢臻周围，仿佛被某种屏障挡住了一般，没有继续往前。
　　那些黑色粘液……似乎在惧怕谢臻……
　　不，许沫沫看向船上的人类，粘液也避开了他们。
　　粘液惧怕人类！
　　这怎么可能呢
　　“祂并非惧怕人类……”
　　正当许沫沫疑惑的时候，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
　　裁判员从虚空中出现。
　　祂似乎能听到许沫沫在想什么，答道：“观察者不能直接杀死地球上的任何生命，这是宇宙规则。”
　　不等其他人开口，祂立刻又接了一句：“同样，人类也无权窥探高维世界，不看，不听，不……”
　　不等祂说完，谢臻耳朵里也开始往外流血。
　　“……想。”
　　裁判员缓缓吐出最后一个字。
　　“这同样也是宇宙规则，谁也不能越界。”
　　不看不听容易，可是谁能做到不想呢
　　哪怕冷血如谢臻，也不可能控制住自己完全不想刚才看到的画面。
　　谢臻低头，闭着眼“看”她。
　　鲜血从他眼里流出，滴到许沫沫身上，把她染成了红色。
　　他问：“你要去那里”
　　那里指的是哪里，清晰明了。
　　许沫沫想要点头，可是她一丝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动了一下触须，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触须到底动了没有。
　　可谢臻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了。
　　他抱着她，低声道：“我送你回家。”
　　说完，他抬眸，“看向”仅存的人群，大声道：“所有人。听好了，最后一个任务——送小蘑菇回家。”
　　人群寂静了几秒钟，齐声道：“是！”
　　谢臻：“重复一遍，任务是什么”
　　所有人：“送小蘑菇回家。”
　　谢臻：“很好，所有人手拉手排成一排，队伍的第一个人睁开眼，帮第二个人确定前进的方向，第二个人帮第三个人确定前进的方向，以此类推，每隔十分钟确定一次，直到最后一个人，跟在后面的人闭上眼睛堵住耳朵，什么也不要停不要看不要想，只用跟着前面的人往前走，听明白了吗”
　　只用了一秒钟的功夫，谢臻就想到了规则的漏洞。
　　能被人类找到，说明观察者是不能移动的，或者说，移动的速度非常慢。
　　只要不看不听不想，朝着某个方向前进，总能走到心脏的位置。
　　唯一的问题是……
　　“上校，我们只剩下这么多人了，那里那么远，我们能走到吗”
　　有人也立刻就想到了这个计划的致命缺陷。
　　那就是，他们人太少了。
　　闭上眼睛，人类是绝对不可能走直线的，每隔一段时间，必须要有一个人睁开眼睛重新确定方向，每确定一次方向，就必然会有一个人牺牲。
　　这么远的距离，就算把所有人都消耗干净，也不可能走到心脏的位置。
　　谢臻沉默了一秒，看着怀里毫无反应，像是死了一样的许沫沫，只说了六个字：“尽人事，听天命。”
　　没有人再提出任何疑问。
　　自从大陷落以来的上百年间，人类做的每一件事，不都在“尽人事，听天命”吗
　　谢臻抱着许沫沫，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所有人，朝着某个方向前进。
　　许沫沫意识昏沉的趴在谢臻怀里。
　　她看着那些黑色的蛛网在周围蠢蠢欲动，但又顾忌着宇宙规则不能靠近，在谢臻的周围越聚越多，围成一个漆黑的人形外壳。
　　谢臻一开始还能维持直线，慢慢的，他就开始偏离原来的方向。
　　与此同时，他流的血也越来越多。
　　他可以不看不听，但是根本不可能做到不想。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越界”的那一瞬间，立刻收回自己的思想。
　　可即便如此，宇宙规则也在惩罚着他，侵蚀着他的**和精神。
　　他在心里默念，0001，0002，0003，0004……直到0060，是一分钟。
　　在数到第十个0060的时候，谢臻站住了。
　　整个队伍，像是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停了下来。
　　没有人说话。
　　只有人默默的流下泪来。
　　停下意味着需要重新确认方向，重新确认方向意味着要“看”，而看意味着……
　　谢臻站了一会儿，默默的把怀里的许沫沫交给身后的人。
　　对方接过，说了一句：“上校，您放心。”
　　谢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着，只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没有人目睹他的死亡。
　　就仿佛他没有死亡一样。
　　队伍调整了一下角度，重新开始出发，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过。
　　唯一改变的是，抱着许沫沫的人，换了一个。
　　就这样，队伍走走停停，像是一条活在泥土中的蚯蚓，在黑色的蛛网中，挖出一条蜿蜒曲折的狭窄通道。
　　许沫沫昏昏沉沉的，自己好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听着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看着抱着自己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亡却无能为力。
　　另一半，她看到了沈祭月。
　　少年挥舞着触手撕开黑色的蛛网，伸出一只手对她说：“小蘑菇，最后一程，我来送你。”
　　下一秒，少年的身影就像沙子一样随风远逝。
　　“不要……”
　　许沫沫挣扎着喊了一声，意识反倒清醒了一些。
　　她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在念着：“0051……0052……0053……”
　　许沫沫这才发现，长长的队伍只剩下小女孩一个人。
　　她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把自己紧紧抱在怀里，脸上是淋漓的泪痕。
　　她一边哭，一边继续念着：“0054……0055……0056……0057……”
　　念到“0059”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她知道，要把小蘑菇送回“心脏”。
　　如果到了心脏，应该会有反应的吧。
　　现在周围毫无变化，说明她还没有走到心脏。
　　她已经走了十分钟了。
　　上校说，每隔十分钟，就要重新确定一下方向。
　　可是，现在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如果她重新确定方向的话，她就会死，接着小蘑菇就会死，任务就失败了。
　　只是犹豫了一秒钟，她就继续念道：“0059.1……0059.11……0059.111……”
　　似乎是离“心脏”近了的缘故，许沫沫的身体也恢复了一些力气。
　　她挣扎着动了一下触须，小女孩立刻感应到了。
　　她惊喜的说：“小蘑菇，你醒了！我们快到了对不对我们……”
　　说着，一股鲜血从她嘴里喷了出来。
　　她不可避免的“想”了。
　　小女孩缓缓倒下。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在最后一秒，她睁开眼，看到了层层叠叠蛛网后面，依旧遥远的“心脏”。
　　她看着许沫沫，说：“小蘑菇……上校说……尽人事，听天……命，我还活着，你……也活着，人事……还没……没尽够……”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小女孩用上最后一丝力气，把许沫沫朝着“心脏”的方向扔了过去。
　　看着离“心脏”越来越近的许沫沫，她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自己这算是……尽人事了……吧
　　许沫沫刚一脱离人类的保护，周围虎视眈眈的黑色粘液立刻扑了过来。
　　她知道一定是离母体在帮她。
　　她竟然重新恢复了一些力气。
　　她拼命得鼓动着伞盖，在混沌中朝着“心脏”的方向飞快的游动。
　　小小的水母，在层层叠叠的“蛛网”之中灵活的穿梭。
　　可是黑色粘液实在是太多了……太多了……
　　层层叠叠，无处不在。
　　第一缕粘液缠住了她，吃掉了她的一根触须，第二缕粘液又吃掉了她一片伞盖，接着是第三缕……第四缕……
　　许沫沫再次被困住了。
　　粘液像天罗地网一样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
　　她想到了谢臻，想到了刚才那个小女孩，想到了自己遇到的每一个人类，最后，她想到了沈祭月。
　　她不要死了这里！
　　不要！
　　不要！！
　　不要！！！
　　许沫沫在心里大叫一声，挥舞着伞盖，用尽了毕生的力量，朝着那张巨大的“蛛网”冲了过去。
　　痛！
　　剧烈的痛袭遍她全身。
　　她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连上次自己被绑在祭台上割喉，接着又差点被粘液吃掉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痛过。
　　她痛得浑身发抖。
　　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被粘液组成的蛛网切成了无数个细小的碎块。
　　她被切碎了，这才从蛛网中逃了出来。
　　不等她从疼痛中清醒过来，那些蛛网调转方向，再次朝着她压了过来。
　　许沫沫连忙伸出触须，勾起周围的身体碎块，破破烂烂的拼起来，继续往前跑。
　　她一转身，看到了一条由蛛网勾勒出来的，发着光的形状奇怪的通道。
　　通道外面，是数不清的蛛网，通道里面，干干净净，畅通无阻。
　　而通道的尽头，是光芒流转的“心脏”。
　　许沫沫想到自己昏昏沉沉时看到的场景——蛛网在谢臻周围形成的人形的轮廓，和现在的通道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谢臻的通道是人形的，而面前的这个通道带着触手的轮廓。
　　她心里轰然一声。
　　少校来接自己了。
　　

第111章 【Chapter 111 】
　　【 111 】
　　谢臻再次睁开眼， 时间竟然回到了一个月前。
　　他也依旧保留着上一段记忆。
　　不仅是他，在无尽黑海死亡的所有人，都和他一样， 保留着临死前的记忆，回到了一个月前。
　　更值得人类狂喜的是，畸变停止了！
　　人类的噩梦结束了！
　　街头上到处都是奔走欢呼的人群。
　　畸变停止了！
　　末日结束了！
　　观察者赢了！
　　小蘑菇选择了人类！
　　不仅如此，人们还惊喜的发现， 自己同时拥有了人形和异形两种形态，并且可以自由转化。
　　大部分人都像谢臻一样， 喜欢人类形态，而少部分人， 例如袁琦博士， 则更乐意保持着畸变的特征。
　　同样喜欢保持畸变特征的， 还有一个人……
　　会议大楼里， 一个漂亮的少年穿着军装翻滚着狰狞的触手走了出来。
　　和其他人充满喜悦和希望的眼神不同， 少年浓黑的瞳孔里一片沉暗。
　　看到他，讨论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有工作人员看到他，连忙递给他一把伞， 还想说什么， 少年已经接过伞走开了。
　　他拿着伞， 垂着眼眸，目不斜视的穿过攀谈探讨的人群， 越过谢臻和袁琦博士，径直走进了雨幕里。
　　没有一刻停留。
　　少年走出很远，人们才重新谈论起来。
　　“沈少校还没有放弃”
　　有人叹息：“看起来是。”
　　“裁判员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吗， 不管结果如何，小蘑菇都要回到观察者的母体之内。少校能来参加这次回忆， 我以为他已经放弃了，况且这一个月，他已经把整个蓝星翻遍了……”
　　在场的人没有人说话，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快速的消失在苍茫的雨幕里。
　　——
　　沈祭月在雨中茫然的走了很久。
　　就像是那些人说的那样，他已经把整个蓝星翻遍了。
　　之所以来参加这个会议，就是想碰碰运气，万一小蘑菇会在这里呢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他并不觉得失望。
　　他才找了一个月而已。
　　他还可以找半年，一年，十年，二十年……
　　直到找到为止。
　　寻找小蘑菇的人不只沈祭月一个。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网上出现了一个名叫《找到祂》的论坛。
　　上面贴满了小蘑菇的各种照片。
　　粉嫩的小蘑菇，透明的小水母，还有她变成人形的模样。
　　任何人，只要见到和照片中的生物类似的东西，立刻就会拍照上传，并且附上精准的坐标。
　　沈祭月会跟着这些信息，一个一个去查证。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
　　始终一无所获。
　　上传照片的人越来越少。
　　不是大家把这件事忘记了。
　　而是他们已经把像小蘑菇的生物全都上传遍了。
　　这天下着暴雨。
　　死寂许久的论坛上，再次出现一张图片。
　　“跟小蘑菇有一点点像，坐标：XXX；XXX。一颗大榕树下面。”
　　有人评论，“这何止是有一点！点！像啊，除了同为蘑菇之外，还和小蘑菇有任何一点的相似之处吗”
　　下面一片赞同：
　　“让少校歇歇吧。”
　　“少校再坚强也是人啊，他怎么受得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其实……看着这图，少校应该也不会抱希望吧没有希望也就不会失望了……”
　　沈祭月没有理会这些话，拿起一柄黑色的雨伞，毫不犹豫的出门了。
　　他直接空间穿梭来到坐标所在地。
　　雨下得更暴烈了。
　　风也更加张狂。
　　突然，咔嚓一声，路边一颗大榕树被狂风连根拔起，露出繁茂的枝叶下纤弱的小生命来
　　——一朵娇嫩细瘦的小蘑菇。
　　它失去了大树的庇佑，被暴烈的风雨打得直不起腰来，随时都要断掉。
　　沈祭月一眼就认出了，这不是小蘑菇。
　　可他还是走了过去。
　　狰狞的触手碾过湿透的草地，来到那朵蘑菇面前。
　　少年举起雨伞，撑在了那朵蘑菇上方。
　　暴烈的风雨瞬间湿透他的衣裳，少年站得像一杆标枪，苍白的手稳稳的举着伞柄，挡去所有的风雨。
　　雨一直下。
　　他就一直站在那里。
　　有人路过，看到他低声议论：“哇，那个触手怪好温柔啊，给蘑菇撑伞……”
　　温柔
　　沈祭月有些想笑。
　　他只是……希望他的小蘑菇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万一遇见了风雨，能有人像自己一样，为她撑一把伞。
　　仅此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
　　雨终于渐渐的停了。
　　风也慢慢的住了。
　　那朵脆弱的蘑菇，哪怕不用撑伞，也能茁壮的盛开了。
　　沈祭月收回雨伞，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大黑伞缓缓掉落到地上。
　　他听到身后软糯的嗓音，轻轻的呼唤着：“少校，我回来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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