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热恋归航》作者:路树   文案   生日聚会上,顾津南窝在角落里,一杯接一杯的灌自己,他周遭笼罩着强烈的落寞,落魄潦草。   夏里忍不住上前关心。   顾津南抬眼扯着嘴角看她,一贯的漫不经心,“怎么,要哄我啊?”   众人起哄让两人在一起,夏里鼓起勇气表白。   顾津南舌尖抵着脸颊,一副混球模样,“行啊,我还没有谈过你这样的女朋友。”   但夏里没能让顾津南这个浪子回头,自己还弄了一身伤。   再次重逢,他依旧是天之骄子,夏里刻意和他保持距离,从未有半分逾越。   顾津南却步步紧逼,一副除夏里他谁都不要的模样。   漆黑的夜里,夏里被顾津南逼在墙角,声音沙哑,“和好,要不要?”   夏里苦笑,“顾津南,你想给自己立什么牌坊都行,别拉上我。”   顾津南擦去夏里眼角的泪,声音颤抖:“对不起,以后你拉着我,我只跟你走,当你的狗。”   浪荡不羁贵公子 VS 温软坚定女律师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津南/夏里 ┃ 配角:多个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只跟你走   立意:会看到光的 第1章   早上六点,夏里潦草地吃完早餐,画了个淡妆,出门替表妹兼职。   清明假期的第一天,地铁格外拥挤。   夏里站在地铁车厢角落里,拿出手机百度明柿的信息。明柿是她一会儿要去兼职的家具品牌。   她匆匆浏览了一眼搜索引擎呈现出来的信息,稍稍对明柿有了了解,欲要暗灭手机时,手机弹出来条消息推送,是她关注的树洞博主的帖子:清明节遇到前男友意味着什么?   短短几分钟,下面已经已经刷了几页回复:   【遇到鬼了,快去庙里转一转】   【说明该去给他烧钱了。】   【他死的时候,你是不是忘记给他买花圈了……】   【睁眼姿势不对?闭眼重新睁眼。】   ……   【呜呜呜,只有我希望他过的好吗?】   夏里垂眼看着指尖上方的评论,愣了两秒,脑子里不受控闪过张面孔,她缓缓动了下睫毛,内心微小的情绪变化,像风一样,又转瞬即逝。   近两个小时的地铁,夏里终于来到了明柿的店里。   明柿主要卖沙发和软床,里面的员工都穿着得体的工服,气质出众,脸上都带着精明的笑容。   夏里主要工作内容就是端茶倒水,整理顾客试用过的床和沙发,她在国外做过类似的兼职,上手很快,所以明柿的员工对夏里态度还不错。   夏里骨相皮相堪称完美,巴掌大的瓷白蛋脸上镶嵌着立体的五官,二十五岁的人了,额头上还有密密麻麻的胎毛,整个人气质很绝,不笑的时候冷清的很,笑的时候又让人温暖,是那种第一眼觉着惊艳、再看仍觉着惊艳的人。   有些男客人为了让夏里多服务会儿,故意多试店里的产品,走的时候象征性地带上一两件明柿的产品,整一个上午,夏里忙的腿都要断了。   临到中午时,客流量少了些,夏里趁机点了份饭。   卖场里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客人随时来,夏里就得随时服务,睡的晚起得早,这会儿夏里上下眼皮直打架,胃不好的她,皱着眉头给自己灌了两杯现磨咖啡。   但真正让夏里清醒的还是女孩那句:“津南,你过来试试这个沙发,好软啊。”   女孩的声音很甜,含着娇羞。   夏里大脑极其敏感地捕捉到了‘津南’这两个字。   她呼吸不由自主地放慢。   叫津南的人没应声。   夏里手中泡茶的动作刚继续起来,外头又响起了喊叫声。   “顾津南,你是来陪我挑家具的,还是换个地儿玩手机的?”   顾津南没抬头,靠着茶几,曲着腿,旁若无人地低头玩手机,黑衬衫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整个人散漫又矜贵,生人勿近的气场也格外强。   “顾津南!”女孩提高了分贝,声音中夹杂了几丝不爽。   坐在前台吃饭的销冠见情况不妙,忙抽了张卫生纸,擦擦嘴巴,一边补口红一边对夏里说:“给这两位客人送点茶水,态度好点,看她们的穿着不像穷人,那女的包都好几十万呢。”   夏里透过前台的玻璃往外面看了眼,那人靠着绿植旁边的沙发,她看不清他的脸庞,倒是那股散漫劲儿,挺熟悉的。   顾津南听到夏里这两个字,玩手机的手顿住,他轻撩起眼皮,顺着销冠的视线看过去,脸上一贯的淡漠。   夏里端着茶托出来,迎面撞上顾津南的视线,她握着茶托的双手下意识地收紧力道,指腹渐渐泛白。   顾津南懒懒散散地睨了夏里一眼,又把视线投到手机屏幕上,看陌生人一般。   夏里端着茶托走到顾津南身边,怎么也挤不出来销售员应有的微笑,她把一杯茶递给他,平静道:“先生,天气热,喝点茶吧。”   夏里没有和顾津南对视,是以微微颔首的姿势给顾津南送水的,她能察觉到顾津南在看她,他的目光打在她身上,灼的她大脑一片空白。   几秒后,夏里手上的水杯还是没有人接,她抬眼,两道目光又撞在一起,夏里乌黑清澈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波澜,就那么平平静静地看着顾津南,“喝水吗?”   销售员脸上抹去笑容,棱角就太突出了,明柿哪有拽的这么二万五八的销售员。   销冠指了指茶托里的茶水,打圆场:“先生,这是刚泡好的茉莉红茶,天气热,您喝点水。”   “不用问了,他不喝带温度的水。”   徐清麦翘着二郎腿支着下巴往这边看,内心感慨夏里这姑娘进错行业了,她那张脸,又白又纯,像牛奶一样,随便签个娱乐公司,不出一年肯定爆火,哪里用的着在这里苦哈哈地端茶倒水,徐清麦随手拍了张夏里的照片,发给了嘉艺娱乐公司的老板。   然而,嘉艺娱乐公司老板发来的微信消息,让徐清麦很惊鄂:   【!顾津南还好吗?】   徐清麦抬头看了看顾津南,并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或表情,依旧是那副把世间一切都不放眼里的嚣张劲儿,她回:【啊?他很好啊!顾津南认识这女的?】   顾津南百无聊赖地掀起眼皮,扫了眼夏里身上的速干工服短袖,伸手接走了夏里手中的纸杯,他抿了口水后,又继续低头看手机。   他指尖在微信屏幕上停留了良久,微信上那条敲了一半的消息,定格了许久,后面的绿色光标在不知疲倦地跳动着。   徐清麦全然沉浸在微信聊天中,并没有发现自己被无声的打了脸。   夏里转身,往前走了两步,给坐在沙发上的徐清麦递水,“女士你好,天气热,请喝水。”   徐清麦向来不喝这种茶水,她自然没接夏里手中的纸杯,视线在顾津南和夏里两人之间游走。   圈子里都传顾津南这些年不近女色,是因为那位远走高飞的白月光。   徐清麦指了指顾津南,问夏里:“你们认识啊?”   夏里眼尾下垂了几分,没吭声。   顾津南握着杯子,低头划手机,很明显地,他对这个话题没半分兴趣。   不少顾客往这边看过里来,吃瓜的心思大于购物的欲望,总监给销冠使了个眼神,销冠会意,她拽拽夏里的衣角,低声问:“夏里,你和他们认识吗?”   夏里眨眨眼睛,眼底的情绪很快褪去,漆黑的眸子里只剩下了平静,她答的也云淡风轻,“不认识。”   夏里说完端着茶托回了前台。   顾津南愣了一瞬。   仅两秒,他又恢复一如既往地散漫随性,勾唇轻笑了下,笑的声音很低,像是用气音在笑。   两人的反应,让众人的猜想顷刻间转了好几个弯。   徐清麦细细打量着顾津南的表情,却分不清他此刻的喜怒。   销冠虽然想吃瓜,但业绩压身,她不敢怠慢,微微颔首,“那咱二位先去看沙发和床吧?”   顾津南把玩着手机,余光瞥向夏里的背影,瘦了。   徐清麦叽叽喳喳地在顾津南旁边聒噪个不停,顾津南斜眼冷睨了她一眼,她努努嘴,转身去明柿的销售员那里耍大小姐脾气。   顾津南烟瘾上来,他从兜里摸出跟烟,递到嘴边,没燃,放在嘴巴里咬着,散漫浪荡。   破天荒地,顾津南喝完了纸杯里的温水。   下午三点之前的客人,大多是来消遣的,来的也是些上了年纪的人,这些客人来得快走的也快,夏里没事干,低着头摆弄着茶叶,她心口堵得厉害,左眼皮也一直挑个不停,指尖拨弄了好几次眼皮,眼皮还是突突地跳着。   小时候胡同里的老人常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意指左眼跳好运就要来了,右眼跳霉运就要来了。   夏里一手按着琉璃台,一手拨弄左眼皮,她心里直犯嘀咕,这眼皮是不是跳错了,兼职给人端茶倒水碰见了前男友和他现女友,这不应该跳右眼皮吗?   眼睛都被夏里给揉红了,周围的粉底液都被她给揉进眼睛里了,加上休息少,左眼睛这会儿火辣辣的疼。   顾津南往前台这边瞥了一眼,给医院的眼科医生发了条信息,让准备两瓶眼药水送到门卫那里,他一会儿过去取。   他把纸杯放在琉璃台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双手插兜悠悠地往吧台里面走去,嚣张到不可一世的模样。   从吧台出去的路被顾津南堵死,夏里出不去,便抬眼看他,目光冷冷清清,“先生,您是要加水吗?”   “……”   顾津南薄薄的眼皮动了下,先生,很好。   他径直往前走,一直把夏里逼到墙角,夏里后背抵着墙,他从手从兜里出来,缓缓上扬。   夏里想起来他之前的恶劣行为,惊慌失措地叫了他的名字,试图阻止他进行夏里脑补出来的行为。   顾津南突然嗤笑一声,舌尖抵着脸颊,直勾勾地盯着夏里说:“不是不认识我吗?啊?我身上哪个地方你不认识?”   她被禁锢在他和墙角之间。   顾津南高瘦,夏里168的身高堪堪到他肩旁上一点,两人距离过近,他胸膛里的心跳,夏里听的格外清晰。   这道心跳声,夏里刚到国外时,几乎每个晚上都梦见过。   如今再听到,她竟然有那么一瞬间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顾津南身上温热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袭来,见缝插针地往她身体里灌,夏里身体的温度慢慢地升起来。 第2章   夏里不想给他纠缠,顾津南地道混球一个,特别会找人痛点,打架也贼狠,什么荤话他都能说出来,你对他狠,他比你更狠,和他来硬的是没用的,不在乎是最好的方法。   夏里闭着眼睛,平复了两秒情绪,说道:“有什么需要去里面找工作人员。”   顾津南从鼻子里逸出丝笑,扯了扯嘴角,正要说什么,销冠突然出现。   “夏里,把抽屉里的卷尺——”销冠看到眼前的情景,生硬地咽了咽喉咙,话锋一转,“你们这是?”   顾津南敛了敛眼皮,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伸手从墙角捞了个充电器,去一旁给手机充电。   原来他是来拿充电器,夏里低声地吐了口气,拉开抽屉,拿了个卷尺递给销冠,“可姐,是要量尺寸吗?需要帮忙吗?”   前台没人和前台有人卿卿我我,销冠选了前者,夏里跟着销冠去了后面床区。   销冠压低声音:“夏里,我提醒你啊,总监特别忌讳店里人员和顾客搞暧昧。”   夏里顿住,“姐,那两位买东西了吗?”   销冠冲不远处的徐清麦笑了笑,咬牙低声对夏里说:“没买,唔,那女的等着我给她量床的尺寸呢,试的产品不少,意见一大堆,是个难伺候的主儿。”   “那既然她们不是诚心买东西,不然你直接把人给打发走?”   销冠轻轻拍了拍夏里的后脑勺,“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呢,顾客就是上帝,赶紧走,量床的尺寸。”   “哦。”   夏里忙完,继续收拾前台的杯杯罐罐,把一旁的顾津南当空气。   前台又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几分钟后,突兀的气泡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是夏里表妹的消息:【姐,兼职做的怎么样?】   夏里:【还行。】   表妹:【辛苦我姐姐,加油,为了600块!】   夏里愣了一下,回了两个字:【多少?】   表妹:【600啊。】   夏里:【现在国内兼职的费用都这么高?】   表妹:【今天是清明节,法定节假日,三倍工资,夏大律师!】   夏里看着手机屏幕嘴角上扬,皱着的眉眼舒缓了几分,一想到今天下班可以收到600块,她心情瞬间明朗,干劲又冲上来了。   “夏里,磨两杯咖啡进来。”销冠在里面喊夏里。   夏里倒了两杯刚磨好的咖啡,旁边各放一份奶球、糖包还有咖啡搅拌棒,径直略过顾津南,往要咖啡的客人那边走去。   顾津南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睨了眼夏里。   夏里把咖啡端到客人跟前,她弯着腰和客人平视,“先生你好,咖啡是加糖还是加奶?”   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翘着二郎腿,脖子上带根大金链子,带有卡地亚手镯的手一扬,“都加。”   旁边品位相同的暴发户一边打哈欠一边瞥着夏里的胸部,“加奶。”   夏里淡声说好的,半蹲在茶几旁边给咖啡加糖加奶,两位暴发户笑眯眯地等夏里给他递咖啡,眼神明晃晃地往夏里胸部和下面探去。   顾津南一直瞧着这边,目光沉沉,眼神阴森,进来的新客人都绕着他走。   夏里把糖包和奶包都加到咖啡里,搅拌了两下,递到左边暴发户面前,“先生,您的咖啡好了。”   暴发户接咖啡的时候摸了夏里的手背,脸上带着□□。但暴发户咖啡还未喝下去,就被一只骨节分明攀着青筋的手夺了去,顾津南干净利落地把咖啡泼在了暴发户脸上。   被泼咖啡的暴发户腾地起身,狠狠地我草一声,胡乱地擦脸。   顾津弯腰端起茶托上另一杯咖啡,冷眼睨着另一外暴发户,“喝吗?”   另一外暴发户看着顾津南狠戾的眼神,嘴角抽搐了下,还未回答,滚烫的咖啡就泼到了他脸上。   两位暴发户五官狰狞地看着顾津南,扬手就要打顾津南。   顾津南向来先兵后礼,一拳砸在右边暴发户脸上,砸的暴发户嘴角只冒血,他想要挥第二拳时,被徐麦清拦住了。   顾津南周遭笼罩着戾气,嘴里撂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泛着寒意:“道歉。”   几位销售员上前搅浑水,意思是人都打了,歉就免了吧。   顾津南冷眼扫了下明柿总监,“告诉你刘老板,明柿干不好就特么别干。”   明柿是刘老板的头部家产,来买家具的人谁不知道刘老板,顾津南敢这样叫嚣明柿的老板,身份怎会简单,两位暴发户相互看一眼,立马转变了嘴脸,麻溜地给夏里道歉:“姑娘,不好意思啊,上了年纪,眼神不好使,刚碰到你的手,真不是故意的,你看今天这事闹的。”   夏里余光扫了眼顾津南泛红的手背,上面还覆着徐清麦白皙纤细的手指,她收回视线,“没事,您眼神实在不好,建议配副老花镜,不然容易引起误会。”   暴发户频频点头,带了两件明柿主推的产品,悻悻地离开了。   顾津南注意力都在夏里身上,这会儿才注意徐清麦攀着他的手臂,他甩掉徐清麦的手,拧眉,居高临下地看着夏里:“你就只会对我耍狠?”   夏里看着顾津南,认真地道谢后,就回前台忙了。   又是一记硬拳打在棉花上,顾津南狠咬了下后槽牙。   徐清麦被甩开后,瞥了眼夏里的背影,胳膊肘撞了下顾津南:“你那白月光啊?”   顾津南没吭声,垂着眼,神色不明。   徐清麦跟着夏里走到前台,指着里面那一排矿泉水,“给我拿瓶水,你们店里什么味啊,熏得我头疼。”   夏里拿了瓶进口矿泉水递给徐清麦。   徐清麦握住夏里的手腕,眯眼一笑:“聊会儿,你就是当年甩了顾津南的那位?”   夏里抿了抿嘴,“你有任何关于明柿产品的需要,请找里面的销售人员,其余的无可奉告。”   徐清麦翻了个白眼,走到顾津南身边,缓缓道:“我觉着你这前女友是我表哥喜欢的类型,他就喜欢这种冷清劲儿,我把照片发给他,让他来追人。”   顾津南扣上衬衫第二颗扣子,声音冰冷:“可以,用你表哥的丧礼来给徐家冲冲喜。”   “……”   顾清麦到底没把那张照片发出去。   夏里转身欲往床区整理被子,被徐清麦叫住,夏里给她磨了咖啡、削了苹果,她才消停,看着夏里卑微的模样,徐清麦的虚荣心爆棚,对徐顾两家的联姻开始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夏里瞥了眼顾津南,一声不吭地往里面床区走去。   顾津南脸上没什么表情,把玩着打火机快步走过去,侧坐在徐清麦身后的沙发扶手上,很平淡地说道:“吃完就回去吧,你妈和我爸该睡完了。”   徐清麦拿着叉子的手定在空中,错愕地看着顾津南,有钱人的圈子多少有些交集,她知道他浑,没想到这么浑。   咔嗒一声,   打火机在徐清麦侧脸不远处燃起了火苗,随之而来的还有顾津南淡淡的重复:“嗯?”   徐清麦忙不迭地移开头,把水果叉扔在水果盘上,抓起包气愤的离去,临走咬牙切齿对顾津南说了句神经病。   屋子里都是易燃品,销售员怕出事,上前提醒顾津南:“顾先生,您、您可不可以先收了打火机?我们这都是易燃品,吸烟的话请移步抽烟室。”   身后的夏里摇摇头,表示顾津南这个刺头不会儿这么轻易收打火机。   顾津南有个习惯,就是无聊或者生气的时候,会玩打火机,他曾经说过,打火机的声音很动听,让人很放松。   夏里刚开始不理解,直到分手那天,她哭着听着一夜的打火机咔哒声,才明白孤独是可以通过声音牵出来的。   眼下顾津南女朋友气哄哄地走了,他肯定心烦,销售员上前劝阻,那就是给他添堵,并且别说一个明柿店面了,十个明柿店面他也买得起。   不料,顾津南淡淡说道:“嗯,你们这吸烟室在哪?”   “二楼走到尽头。”   顾津南就这样走了,步姿轻松又决绝,他身材很好,腰又短又窄,配上两条大长腿,把衬衫穿的很有味道,所以,即使他背影再决绝,也会有大批女孩子扑上去的。   饶是徐清麦这样从小富养起来的千金,在顾津南这里吃了这样的瘪,过几天后她仍旧没事人似的过来找顾津南。   从夏里认识他的时候,顾津南就这幅吊儿郎当模样,脑子聪明,家境好,长得帅,往她身上的扑的女生一批有一批,大多数都是长相张扬玩得开的女生,像夏里这样家境一般性格温吞的女生很少,因为她们清楚,飞蛾扑火无疑死路一条,而夏里那个时候幻想过重,所以丢了半条命以作为扑火的代价。   -   下午六点,夏里兼职结束,小腿又肿又胀,她静坐在路边的的长椅上,从兜里摸出烟盒,敲了跟烟,咬在嘴里,聚拢着打火机的火苗将烟点燃,脑子闪过顾津南在明柿里砸人的场景。   夏里低头看着手臂上的某处,之前那个地方受过伤,疤痕是顾津南处理的,现在那块肌肤完好无损。   果然,时间能抹平一切。   风一吹,烟灰掉落在夏里的指尖上,她恍过神,抖了抖指尖,准备再吸一口就把烟踩灭。   似是想到了什么,夏里拿出手机,回复今天早上看到的清明节遇到前男友的帖子:感觉就像吸了一口烟没吐出来,有点闷疼。   几个头发花花绿绿的毛头小子夹着烟朝夏里过来。   个头最高的那个蹲下身子,看着夏里,说道:“夏里是吧?有空吗,找个地儿聊会?”   夏里起身要走。   几个毛头小子把夏里围住,上下审视着夏里,脸上带着坏笑,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夏里以为他们要钱,便说:“要钱?可以,去旁边银行取。”   毛头小子们相互看一眼,笑笑,“夏里姐姐,你看我们像是缺钱的样子吗?”   夏里肩膀往下一沉,包包顺势滑到手中,她一边转移毛头小子的注意力,一边去包里摸防狼喷雾,她手在包底扒拉了一圈,没摸到防狼喷雾。   “你报不了警的,夏里姐姐,别紧张,我们只是想找你交个朋友。”   几人拉扯之间,一辆顶配迈巴赫从巷子口驶过来,小巷子周围都是些老居民楼,路也坑坑洼洼的,凸起来的石板被车轮压的咯吱响。   夏里看几个黄毛小子的视线都被驶过来的迈巴赫吸引,她扭身就要跑。   脚刚迈开,手臂又被人扯住。   顾津南把车停到一行人身边,推开车门,下车,车门被他甩的砰的一声。   黄毛小子相互递了个眼神,防备地看着顾津南。   顾津南从兜里摸出烟盒,抽了根烟,点燃,松松散散地吸了口,而后抬头,看着夏里,眼底的情绪波涛汹涌。   夏里知道,只要她开口随便对他说个字,这一行人今晚都会在医院ICU度过,但她没有。   黄毛小子们看顾津南不是来管闲事的,都松了口气,行为和动作更狂,“长的真特么带劲儿,可惜今儿找你有正事要办,走吧,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他们要把夏里带走。   夏里也没反抗。   顾津南把手里的打火机冲着为首的那人狠狠地摔过去,眼底淬着狠劲儿。   那人吃痛,扭身对顾津南说:“你特么找死啊。”   “告诉你主子,一会儿我会用血泼他。”顾津南淡淡说着。   围着夏里的一行人静了几秒后,有人问:“你是顾津南?”   顾津南弹了下烟灰,没吭声。   黄毛小子放开夏里的手臂,赔笑说:“我们老板就是让我来请夏里,想要当面给他赔个不是。”   “滚。”顾津南声音冰冷。   这一行人滚的很快。   巷子里剩夏里和顾津南。   夏里漆黑的长睫动了动,扭身往巷子口走去,背影坚定,又冷漠。   顾津南追上他,扯着她纤细的手臂,“聊聊。” 第3章   她像个没有生气的标本,挣脱掉顾津南的手掌,“没什么好聊的。”   “我这条命你什么时候来取?”顾津南勾唇说着,他目光定在夏里鼻尖上那颗小痣上,很深。   夏里没吭声,转身,一缕头发丝勾到顾津南的衬衫扣子。   “嘶。”头皮被扯痛,夏里定在原地,试着去解头发。   视野盲区,她解不了。   “那个……麻烦你帮我解下头发。”夏里声音放低,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   “不想解,懒。”顾津南睨着夏里泛红的耳根说。   “……”   “那你把衬衫脱了,我赔你件新的。”   顾津南语气欠揍,“衬衫你可以陪,我受损的形象怎么办?”   “……”夏里掏出手机要报警。   顾津南手掌按着她的头顶,低声道:“别动,老子解着呢。”   两人贴的太近,顾津南身上的热意寸寸生起,他随手解开了第二颗衬衫扣子。   三分钟后,那缕头发从他衬衫上解下。   夏里拨了拨头发,余光意外看到顾津南锁骨下面的纹身,纹的什么她没看清。她视线要从顾津南身上收回时,顾津南猛地扯了下衬衫衣领,左边锁骨下面纹身赫然露出。   她的名字加她的出生日期。   夏里眼底颤了下,清凌凌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别样的情绪,但只一秒,她眼底的情绪就消失了,清冷决绝。   顾津南的心猛地抽痛了下,他说:“还记得当年的话吗?”   夏里不想在这和顾津扯皮,她面无表情地从兜里摸出手机,打了110。   顾津南第一反应是摔了夏里的手机,可一想到她在明柿工作的情境,就硬生生地截住了这股冲动劲儿,他咬咬后槽牙,松开了夏里的手腕,从兜里摸出两瓶眼药水,悄悄扔进夏里的包里。   电话接通,警务人员问什么情况,等夏里给警察解释完,顾津南也没了踪影。   巷子不远处,顾津南坐在车里看着夏里远去的背影,燥意在心底寸寸窜起,脸阴沉的能瞬间下场暴雨。   扶手箱里的手机响了,只响了两声就挂断了,是顾津南发小任子旭的电话。   这给顾津南的怒火和不爽提供了宣泄口。   他打过去,任子旭很快接通,顾津南对着电话宣泄怒火,“任子旭,你有毛病啊!电话打了两声就挂断。”   任子旭啧啧两声,“火气这么大,被玫瑰刺到了?”   “……神经病!”   顾津南电话掐断没两秒,任子旭电话又打过来,这次是任子旭先开口,“我哪有病啊,我这么养生,倒是你,火气大的很,现在的小姑娘都是娇生惯养的,给人吓跑了怎么办?”   顾津南捏着眉心,不耐烦道:“你他妈说完了吗?”   “没有说完,你这张脸真对夏里失效了啊?我还以为你俩这会儿正在酒店你侬我侬呢。失算了,你也别气,来我这,我给你搞点去火茶。”   “你怎么知道这事?”顾津南听人讲话永远只挑自己想要的点,根本不会看人脸色去迎合什么。   “徐清麦刚给我打电话了,说你疯了,这世界能让你疯的还有谁啊?”   “……”   顾津南抽了一地的烟头后,体内的燥意下去了些,他垂眼睨着那些烟头,自嘲地笑了笑,她还是这么倔。   “需要安慰吗?酒吧走起?”任子旭还在电话那边喋喋不休。   -   各色灯光交汇的酒吧里,顾津南弓背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根香烟,目光沉沉地对着桌子上的一堆玻璃瓶吐烟雾,酒吧老板来看顾津南三回了,见顾津南这脸色阴森,他也不敢贸然过来搭话,只在后面观察着顾津南的反应。   任子旭调侃了顾津南两句,顾津南没搭理他,只顾自地喝闷酒。   不远处的散桌,夏里正和死党柒时宜讨论着男人。   夏里兼职站了一天,脚碰地都疼,本想回家洗个热水澡狠睡一觉,死党柒时宜不肯,非得把她提溜出来打预防针,顺便嫖男人。   夏里翘着二郎腿,一手摇晃着手里的酒杯,一手抵着下巴,兴致缺缺地说:“11,你说我要不要找个男朋友?”   柒时宜:“要那玩意干啥,嫌命长啊?”   也对,当初和顾津南谈个恋爱,半条命都没了,清脆的玻璃碰撞声一扫今日的不悦,夏里眼睛眯成一条缝,整个人像软萌的小猫咪,“不嫌。”   柒时宜把手机推到夏里面前,给她看素人被网暴事件,并提醒她:“最近注意点,你那综艺节目马上开始录了,现在红眼病很多,他们操控的键盘侠分分钟把你扒光。”   夏里五月中旬要去录个综艺节目,法学生通过实习获得红圈律所offer节目,这个节目年初就开始招人了,夏里在导师的怂恿下,报了名,过五关斩六将,最终拿到了节目录制资格。   夏里不在意地说:“那挺好啊,正好找点案子练练手。”   柒时宜切了声,问夏里:“再次见到顾津南,感受怎么样?”   夏里抿了口酒,“感受到时间的飞逝了。”   柒时宜撇嘴,“别犯傻啊,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专注搞钱,有钱了男人就不用追的,用包,一次包好多个。”   “……我今年25,不是18,况且她不缺女人,至于包男人,我还是算了,无福消受。”   夏里突然觉着,现在对顾津南一丝一毫的情绪反应,都挺可笑的,他对她始终都是一时兴起,现在对她的纠缠,只不过是弥补当初未满足的征服欲还有那点愧疚罢了。   头顶的灯光滑过夏里的脸庞,恰巧被四处张望的任子旭看到,他贼激动地摇晃昏昏欲睡的顾津南,“十点钟方向,是不是夏里?”   顾津南扭头看过去,夏里穿着吊带,披散着头发,端着酒杯正和对面的人聊什么,举手之间尽显风情,和今天她在明柿店里见到的人完全不一样,周围的男人的视线或张扬或隐晦地往夏里这边投射。   夏里到底长大了,细腰胸却不小,一头微卷头发披散下来,吊带衬的她多了几丝妩媚,她以前是不会在公共场合穿这种紧身暴露衣服的,要穿也只是在房间里穿给顾津南看。   任子旭贱嗖嗖地拽着顾津南去打招呼,走到夏里那桌,才发现刚背对着他坐的是柒时宜,他愣了一瞬,随即调整好表情,说道:“两位美女,好久不见啊!”   夏里闻声抬头,任子旭和顾津南就站在他身后,任子旭穿了件花衬衫,整个人容光焕发,顾津南的的衬衫已经换成了黑色,衬衫穿的松松垮垮,露出锁骨,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扣,他没站直,一只手抄兜,姿态慵懒,整个人又痞又帅。   “好久不见。”夏里笑的勉强,她递给柒时宜一个眼神,柒时宜秒懂,开始收拾东西准备闪了。   夏里把外套搭在手腕上,从包里摸出两瓶眼药水放在散桌上,淡笑着说:“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任子旭往左边移动了一小步,挡住夏里和柒时宜的去路,“不是啊二位,老同学见面这么冷淡啊?”   任子旭旁边是顾津南,两人之间的距离很窄,夏里和柒时宜过不去,四人就这么站着,从旁人的视角看,有点开嫖的意味。   柒时宜双手环抱,“好啊,那我们来寒暄两句,顾津南,什么时候结婚啊?”   夏里脚疼,她坐回座位上,从兜里摸出烟盒敲了跟烟,点燃,咬在嘴里,百无聊赖地听这番寒暄。   顾津南掀起眼皮看了柒时宜一眼,又把视线落回夏里身上,嘴角一弯:“随缘。”   柒时宜:“和你有缘的姑娘挺多的,怕是不好随吧。”   顾津南没应声,把玩着镀金的打火机,神色清清淡淡,上大学的时候,夏里经常提醒他少抽烟,说抽烟不好,现在这烟她倒吸的熟练。   “别搭理他,单身狗一个,这些年往他身上扑的姑娘这么多,她看都不看一眼。”任子旭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瞧了眼夏里。   夏里握着手机的指尖紧了紧,原来他是可以专一的,只不过不是对她。   柒时宜撇嘴耸肩,表示不信,这位浪荡公子以前多么风光啊,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准确的说不叫换,叫玩,但她没吱声,点到为止,没必要去触碰她闺蜜的伤疤。   柒时宜手搭在夏里肩上,“我们俩都有男朋友了,都快结婚了,两位老同学你们也抓点紧啊,恭喜发财,生意越做越大。”   “……”   任子旭一脸懵逼。   顾津南掀起眼皮看向夏里,语气难得的正经,“夏里,真要结婚了?”   夏里把烟灰抖落,也看着顾津南:“嗯,我也不请你喝喜酒了,有空请你喝杯咖啡吧。”   说完,夏里把烟头暗灭在烟缸里,扯着柒时宜离开了这片浮华光鲜纸迷金醉的空间。   顾津南咬咬后槽牙,一脚踹在桌子腿上,散桌上的玻璃杯摇摇晃晃,有几个玻璃杯滚落在地上,摔成玻璃片。   “难搞。”任子旭边喝茶边摇头,夏里本来就倔,再加上这么个闺蜜,那简直是沙漠里的玫瑰。   “不追吗?”任子旭问顾津南,他这个发小自从和夏里分手后,彻底变了性,不仅自己不近女色,还不允许他养的那条丑狗给母狗玩。   顾津南很烦躁地扭了扭脖颈,“滚啊!”   任子旭搭着顾津南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换个人吧,你家里这么多产业等你继承,你直接找个门当户对的,既能扩展商业版图,又有人替你打理产业,多好,何必上赶着当小三。”   顾津南随手把眼药水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没吭声。   任子旭继续说:“你们这喝咖啡是什么梗啊?”   顾津南连喝了三杯酒,每一杯都喝的很猛。   任子旭拿走桌子上的酒瓶,“说话啊,喝咖啡什么梗?”   顾津南有些醉意,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眼神盯着桌子上的某个点,视线逐渐失焦,像是陷入了回忆。   夏里和柒时宜并肩走着,路灯把她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夏里双手揣在外套兜里,鼻尖抵着衣领,安静地往前走,她有些失神。   柒时宜欲言又止了好久,最终忍不住开口,“干嘛说要请那个狗男人喝咖啡啊,你还想见他啊?”   夏里笑笑,“陈年旧事了,之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开玩笑说,以后分手再遇见他,如果我过有了另外一半,并且过的很好,就会请他喝杯咖啡、叙叙旧什么的。”   夏里仰头看了眼路灯,有些晃眼,她想起来了分手前夕在顾津南手机里看到的那条让她浑身颤抖的消息:【我打算去追你呢。】 第4章   【大学阶段】   九月,东洲市的秋老虎正猖狂,夏里在外面站一会儿,后背就湿了大片。   她站在体育馆拐角,忍着空气中的热气给柒时宜发消息:【11公主,到哪了?我快被蚊子吃了。】   柒时宜没回消息,夏里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天将黑不黑时,有人叫她名,夏里抬眼看过去,是体育系的男生,叫什么名字她忘记了,也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常驻论坛。   夏里收了手机,神色平淡,“有什么事吗?”   “我体育系陈楚,想请你吃个饭。”   夏里抿抿嘴,“不好意思啊,我没时间。”   陈楚知道夏里难搞,开学这么些天了,哪个追她的男生得到甜头了?他挑挑眉头,问:“那你什么时候有空?”   “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说。”夏里眼底冷淡的很,她从小就是这样,别人很难走进她心里,她也不愿意亲近别人,孑然一身。   陈楚食指碰了下鼻尖,“我找你能有什么事情?想让你和我处对象呗。”   “不好意思啊,我有喜欢的人。”   陈楚没有立即走,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谁啊?”   夏里想起了顾津南,论坛上说他迎新晚会上有架子鼓表演。   “还是说这只是拒绝我的理由?”   “无可奉告。”   陈楚笑的无奈,“不是夏里,眼光高也得有个度吧,我爸爸是中海律所的高级合伙人,你跟我处对象,亏不了你。”   中海律所是国内红圈所之一。   “我知道了。”   “谈吗?”   “不谈,我有喜欢的人了。”   “……”   后面响起口哨声。   夏里看过去,等看清这人是谁时,她内心倏地一紧,顾津南和任子旭正往这边走来。   任子旭吹着口哨往这边走,旁边的顾津南咬着烟,双手插兜,痞帅浪荡,懒懒散散地往前走着,没往这边看。   陈楚往前走了些,“行,那你说说你喜欢谁?”   夏里视线落在顾津南身上,她轻声说:“顾津南。”   “妈的,又是顾津南!”陈楚格外不爽。   陈楚和顾津南之间的矛盾是因为妹子,和任子旭之间的矛盾是因为球场。   夏里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想和陈楚拉开距离,却因为一脚踏空,而摔坐在地上,手里的书砸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响声。   顾津南听到动静,撩起眼皮往这边看过去。   “我靠,知道体育系那货人品差,没想到这么差,给女生表白不成,还动手了。”任子旭造谣全凭一张嘴。   顾津南把烟夹在指尖里,淡扯着嘴角,“那你去英雄救美啊,说不定还能借此脱个单。”   “好主意,什么脱单不脱单的,哥只想做好事。”比起做好事,任子旭更想趁机收拾下刘楚,毕竟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怼人爽歪歪。   顾津南踢了他一脚,“再废话就轮不到你了。”   任子旭走近看清夏里的脸,眉头一皱,“夏里?”   穿的单薄,夏里又瘦,摔在硬实的砖头上,夏里疼的直吸鼻子,她眼尾泛着红,听到任子旭喊她,她带着鼻音嗯了声。   任子旭有些恼火,他站在夏里身边,指着刘楚说:“你特么干什么呢,夏里是个女生,你一男生好意思动手?”   刘楚对任子旭的印象就是街边小混混,此刻懒得跟他多解释,他言简意赅,“夏里摔倒是意外,这没你什么事情,别他妈没事找事。”   刘楚往夏里身边走,想去检查她伤势,被任子旭拦住,“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夏里怕他俩打起来,对任子旭解释说:“我刚真是不小心自己摔倒的。”   任子旭:“真的?”   夏里点头。   任子旭:“夏里,你别怕,我们也算是老同学了,这事我管定了。”   “我真是自己摔倒的。”夏里看向刘楚,“你走吧。”   顾津南抽完烟,见任子旭迟迟不出来,走过去散漫道:“聊完了吗?”   来东大一个多月,夏里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顾津南,他喜欢穿黑色,今天也是一身黑,漆黑狭长的眸子下有淡淡的乌青,夏里水灵灵的眸子看着顾津南,目光很深,却不平静,一颗小心脏怦怦跳着,树上的蝉鸣声慢慢消音。   陈楚舌尖拱了下脸颊,看着夏里那白嫩的能掐出水的脸蛋,“行,暗恋多没意思啊,我送你一程。”   夏里意识到陈楚要说什么,她想要阻止,却被陈楚抢先一步开口:“顾津南,这妞说喜欢你,你给个痛快话,你俩有戏没?没戏老子追定她了。”   就这么说出来了?   “……”秘密被公之于众,夏里有些无措,眼神慌乱。   顾津南幽幽地睨了夏里一秒,视线又落回手里银质的打火机上,他大拇指慢悠悠地摩擦着打火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另外三个人都等着他回答,他就这么悠闲地摆弄自己的事情,云淡风轻地掌控着局势。   这种与生俱来的气场让人着迷,也让人恐惧。   几秒后,他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懒散地哼笑了声,扬着尾音:“有啊。”   “草!”陈楚爆完粗口走了。   依譁  任子旭摆摆手,示意他看有些懵圈的夏里,“津南,熟悉不?我们一个高中的。”   顾津南眼皮一撩,语气慵懒的带着点磁性,“熟悉啊,老同学嘛。”   他声音像是带了回音,萦绕在夏里耳边,夏里心跳如擂鼓,他还记得自己,他真的记得自己。   “今天谢谢你们啊,改天我请你们吃饭吧。”夏里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耳根渐渐泛红,动作也有些不自然。   任子旭:“行啊。”   顾津南双手插兜,没吭声,表情淡漠。   夏里握着的指尖将要攥进掌心里,她故作镇定,“顾津南,刚刘楚的话是乱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顾津南愣了一瞬,似乎在回忆刚刚刘楚说了什么,随后,他懒懒地嗯了声,夏里知道,顾津南分明没把刘楚说的事情放心心上,甚至没进耳朵里。   四目相对,树上的蝉鸣声又渐渐清晰起来。   顾津南看着夏里手掌上的污渍说:“动一下手。”   “啊?”夏里略显呆滞地看着顾津南,由于对他过于紧张,不太能思考他说的话。   顾津南走过去,扭动夏里的手腕。   夏里站在顾津南身边,不敢用力呼吸,手腕接触他的地方涌起阵阵电流,顺着血管四通八达地往全身送去。   “疼?”顾津南问她。   “不疼。”   顾津南放开她的手,眼角微敛。   任子旭笑笑,解释道:“津南是学医的,现在算是个半吊子医生,你不放心的话,一会儿去校医院看看。”   顾津南勾着嘴角笑了下,扭头走了,任子旭冲夏里挥了下手,跟着顾津南离开了。   夏里定在原地,手腕半举在空中,痴迷地看着顾津南的背影,看了几秒后,她追过去要微信。   顾津南和任子旭从体育馆二楼洗手间出来,任子旭洗完手靠墙站着抽烟,看顾津南在那里演示七步洗手动作,“哎我说,你这还真喘上了,这才进医学院多久啊,手都开始这样洗了。”   顾津南挑眉,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嗓音倦怠,“爹要你管。”   “滚。”任子旭又吸了口烟,“你真记得夏里啊?”   “谁?”   “就刚刚那个女生。”任子旭提醒他。   “不记得。”顾津南神色漫不经意,甚至没分丝毫精力去回忆任子旭口中所说的女生。   “……那你刚说熟悉说的那么坦荡,我还以为你换口味了呢。”   “配合你演会儿老同学寒暄。”   “她挺牛的,附中高考第一名。”   顾津南弹弹烟灰,“那是老子提前保送了。”   “呵呵,那也说不准,她是咱们那届最大的黑马,高考718分呢,平时模拟年级30名左右,高考突然冲出来了,真他妈牛啊!”   顾津南兴致缺缺,没搭理任子旭扯出来的老同学相逢的话题。   “我可不是演的啊,她也是英语课代表,我们俩经常在办公室碰见,偶尔会说那么一两句话。”任子旭想了想,“你之前见过她啊,她长得挺纯的,高中论坛上还有她照片。”   顾津南嘴里含着烟,没骨头似的趴在栏杆上,嘴角一勾:“没印象。”   任子旭笑着点点头,“也是,不是你喜欢的那类型。”   距离顾津南和任子旭只有几米距离的夏里敛了敛眸子,原来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夏里嗓子眼里像是有疾风穿过,打的她心脏钝疼,她右手紧紧地握着手机,犹豫是否上前要顾津南的微信。   毫无预兆地,夏里手机响了,是柒时宜的来电。   出场自带的来电音乐,在这片安静的空间里显的格外突兀。   顾津南回头和夏里的视线撞在空中,夏里不知所措地怔在那里,莫名心虚,空气凝滞了两秒,又好像有两分钟那么长。   顾津南弹了下烟灰,淡扯着嘴角,语气又冷又欠揍,“手机响了。”   不像是提醒,更像是威胁,威胁她扰了他的清净,偷听了他们的对话。   任子旭在一旁笑着,意味深长地看着夏里,他在想,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姑娘挺勇敢的。   窘迫感铺天盖地的袭来,夏里眨巴着大眼睛木讷地哦了一声,然后跑去后面的台阶接电话。   顾津南敛了眼皮,继续抽烟,表情依旧很淡。   任子旭瞥了顾津南一眼,“你最近是不是太温柔了,乖乖女都敢跟上来了。”   顾津南侧眸往台阶亮光处看了眼,小姑娘瘦瘦弱弱的,站在台阶上,仿佛一阵风就能给带跑。   “打个赌?”任子旭胳膊肘碰碰顾津南,“赌她接完电话会不会回来找你。”   顾津南扫了任子旭一眼,一副你有病就去看的表情,抬腿就要走。   任子旭拦住顾津南,“怂了?也是哈,这种类型的女孩容易让人上瘾。”   顾津南手机响起,他瞥了眼手机号码,没什么表情地挂了电话。屏幕上浮着陈时微发来的几条短信,文字密密麻麻的,顾津南直接暗灭手机,“我赌不会。”   任子旭勾着顾津南的肩膀,打了个响指,“哎,这才是好兄弟,我赌会。”   “赌什么?”顾津南见夏里挂断了电话,正低着头摆弄手机,好胜心让他对这个赌注生了几分兴致。 第5章   顾津南憋着坏,他斜眼看任子旭,“你输了,陪爹上一星期解刨课。”   “……”   “我靠,顾津南你他妈是人吗?”任子旭知道顾津南对医学丧心病狂到什么程度,别人还在解刨课上吐一地的时候,顾津南已经从容不迫地把小白兔一块块分割好了,刀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像他这个人一样。   外头的天渐渐暗下来,两边的路灯都亮了起来,晚风在街道上流淌。   夏里扭头往后看时,顾津南和任子旭也正在看着她,她捏着衣角,强装镇定,“我能加你们个微信吗?”   任子旭和顾津南很默契地对视了下。   夏里看他们俩这样,有种小心思被人识破的心虚,她给自己找理由:“谢谢你们刚刚帮了我,我想请你们吃个饭。”   任子旭看了顾津南一眼,很是得意,“可以啊,不过我手机没电了,你加津南微信吧。”   顾津南伸腿想踹任子旭,被任子旭完美躲开。   顾津南哼笑一声,他语气里含着玩味,嘴角一勾,说了个手机号。   夏里记忆力很好,不然也不会去念法学专业,她在微信添加好友栏里输入顾津南的手机号,检索出个微信,夏里点开,扬着手机屏幕问他,“是这个微信吗?”   “嗯。”他淡声回答。   夏里加完微信没走两步,微信就响了下,她紧忙拿出手机看消息,不是顾津南的,是柒时宜的信息:【我还得一会儿,这路上太堵了,两个轮的也堵,哭泣.jpg】   夏里:【没事,摸摸,我先去摄影团开个会,你回学校了发信息。】   柒时宜:【好的,亲亲.jpg】   夏里从小到大只有一个兴趣爱好:摄影。   她喜欢用镜头记录一切,用快门将时间定格。   摄影是唯一让时间停止的方式。   东大的摄影团这届就招了六个新人,五个男生,一个女生。   摄影团在活动中心的803,夏里推门进去,众人纷纷看她。   一男生说:“美女,你找谁?”   夏里浅笑了下,“你好,我是夏里,来开会。”   落到夏里身上的目光又浓稠了些,摄影团多数是男生,穿的也很潮,唯一的女生还弄了个脏辫,总之,所有的一切把夏里烘托的和这里格格不入。   “芜湖,确定会拍照吗?”有男生问夏里。   不等夏里回答,空气中飘出了几丝笑声。有嘲讽的笑,也有那种对美女示好的笑。   脏辫女生是鹿念,她是摄影团的副团长,本届招新人的时候,她不在场,所以不清楚夏里是什么情况,凭借第一印象,她也觉着夏里不太适合摄影,出于同性关照,她还是给夏里打了招呼,“你好,我是鹿念,比你大一届。”   “学姐好,我是夏里,新人,以后请多多关照。”   鹿念上下打量夏里,从头到外,怎么看怎么乖,她问:“你哪个系的,平时拍照多吗?”   “我法学系的,平时拍照挺多的。”   “有作品吗?”   夏里拿出手机,找出自己的视频账号,给鹿念看,“这是我的账号,里面所有的作品都是我拍的。”   “牛逼啊学妹!”鹿念看完连连称赞,她早就关注了这个账号,这账号里面的内容拍摄手法很野,构图独特。   刚还在嘲笑夏里会不会拍照的男生,这会儿都凑过来看是哪个账号能让鹿念如此之惊叹。   “妹子,你这拍摄手法和另外一个账号好像啊!”   “哪个哪个?”   “就放校草照片的那个账号。”   “顾津南啊?”   “欸,你这么一说,是好像有点像啊。”   “……”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夏里独自沉默着,那个账号也是她的。   摄影团团长沈昀踩着时间点过来,简单的来一轮相互介绍后,就开始布置任务了,“下周就是迎新晚会了,我们摄影团负责拍摄,咱们这机器多,人手一台还有多余的,所以下周迎新晚会,能去拍的都去拍,当然,用自己相机也可以。”   话是这样说,到最后,能去拍的只有这几个新人和两位团长,老成员都找借口溜了。   -   “看什么呢?”夏里从活动中心803出来,见柒时宜伸着头往楼上瞅。   “捉奸捉奸。”柒时宜激动的很。   “……走吧,吃饭去,你唯一的室友要饿死了。”夏里早已习惯了柒时宜的疯言疯语。   “你要不要看看?顾津南打架子鼓真他妈帅,帅的我都忘记他是个渣男了。”   夏里僵了两秒,然后,麻溜地上楼去看男人了。   关于顾津南的东西,她总是忍不住靠近,像本能反应,也像是上了瘾。   排练室还有其他同学在,顾津南懒散地坐在架子鼓前面,宽大黑色的体恤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又痞又狂,他敲架子鼓的时候,手臂上的青筋凸起,敲出来的声音激昂奔放,好听的让人移不动脚步。   夏里上去的时机不巧,她没听一会儿,乐队排练就结束了。   顾津南把鼓棒扔在一边,左右晃动脖子,脖子上绷着筋络,线条流畅,荷尔蒙贲张,加上那张帅脸加持,勾的人移不开眼。   窗外透过的光,打在他身上,给他加了一层柔和滤镜,把他的冷淡削弱了几分。   “这都第几个了,南哥,我终于理解你换女朋友的速度了,我要是有你这张脸,我换的比你更快。”吉他手刘安看着外面的夏里和柒时宜,“不过外面这个长发妹子好熟悉啊。”   “乱说什么呢,光换张脸有什么用,南哥腿截一节都比你长。”   顾津南把手机撂在桌子上,扯着嘴角,直接开了个黄腔,“我其他地方也比他长。”   排练室里一阵哄笑。   顾津南漫不经心地往窗外看去,两道视线撞在一起,夏里先移开视线,顾津南勾了下嘴角,懒懒散散地收回视线。   排练室一穿着背心工装裤的女生,拿着瓶矿泉水往顾津南身边走去,给他送水。   顾津南后背舒服地靠着墙,两腿分开,大刺刺地坐着,骨子里透着懒散劲,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走过来的女生。   女生站在他面前,挑眼尾妩媚地看着顾津南,两只纤细白嫩的手在矿泉水瓶盖上转了一分钟,也没把瓶盖拧开。   “南哥,妹子手嫩,拧不开瓶盖啊。”有人起哄。   顾津南低笑,看着那女生说:“真拧不开啊?”   “嗯,拧不开,手疼。”女生声音娇软。   顾津南两腿又分开了些,女生顺势往前走了几步,两人离的很近,顾津南一只手虚虚地揽着女生的腰,一只手似有若无地摩擦着女生的后背。   女生胸前渐渐起伏不定,顺势坐在顾津南的腿上。   “ 芜湖!”排练室口哨声四起。   有人大胆发言,“需要我们腾地方吗?”   顾津南低声问怀里的女生,“需要他们腾地方吗?”   女生锤了下顾津南的肩旁,又往他怀里靠,胸部将要贴近顾津南的胸膛,声音娇软:“讨厌。”   处处留情向来是顾津南的拿手好戏,那张俊脸、那股劲放浪不羁劲儿,让这他这本事发挥到极致。   暧昧的氛围感拉满。   夏里胸口闷疼,她眨了眨泛酸的眼睛,拽着柒时宜的衣袖要走时,顾津南从排练室出来,拿着两瓶矿泉水,随手递给夏里和柒时宜。   夏里接水的时候,脸上爬上了一层潮红。   顾津南敲了敲柒时宜的脑门,有些宠溺地问:“拍够了吗?”   是先兵后礼吗?夏里见过顾津南打架的样子,上一秒脸上还挂着笑,一下秒拳头就砸在别人的脸上了。   状况外的夏里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虎口印了一圈螺纹,手里的矿泉水瓶也没拧开,满脑子都是偷拍被人发现了,法学生的危机感立马涌上来。   柒时宜不慌不忙地怼着顾津南的脸录了两秒,洋洋得意:“拍完了。”   不择手段是顾津南的标签之一。   夏里紧张地看着柒时宜,提着口气等顾津南接下来的行为,她甚至在想现在拽着柒时宜往下跑来不来得及。   然而,事情反转的让人猝不及防!   柒时宜高兴地拍拍夏里的肩旁,大拇指冲着顾津南,“里里,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夫。”   未婚夫!   咳咳咳——   夏里差点被口水呛死。   柒时宜连忙拍夏里的后背,“没事吧没事吧。”   顾津南挑眉,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这个消息像是惊雷,不偏不倚地砸在夏里头顶上,砸的她大脑一片空白。   等夏里咳嗽声止住,柒时宜又向顾津南介绍夏里。   顾津南云淡风轻的嗯了声,似乎没什么心思关注她未婚妻的朋友叫什么。   顾津南看着柒时宜,“一块儿去吃个饭?”   “好,我们俩快饿死了。”柒时宜哀怨道。   “你们俩去吧,我就不去了。”夏里需要时间消化室友和他暗恋的人已经订婚了的事实,她甚至能想到和他们一块去吃饭,自己表情会有多别扭。   “不行,要去。”柒时宜目光坚定地看着夏里,“说好了一块儿去吃饭,而且又不用咱掏钱。”   顾津南低头玩手机,懒懒散散地等她俩决定。   在柒时宜的强烈坚持下,夏里勉为其难地跟着去吃饭。她和柒时宜坐在后座,柒时宜把手机键盘敲的飞响,夏里看着窗外的霓虹灯,眸子久久不能聚焦,她心里乱的很。   顾津南是柒时宜的未婚夫,柒时宜是她室友,是这座城市里对她很好的人,夏里大脑不断梳理着这些关系,太阳穴隐隐作痛。   吃饭的地方比较隐蔽,古色古香,像是不对外开放的私人菜馆。   “随便点,别客气。”柒时宜看着夏里的脸色,担忧道:“里里,你怎么了?脸色好差。”   顾津南瞥了眼夏里惨白的脸蛋,又收回视线,靠着椅背打游戏。   夏里感受到顾津南短暂的目光,握着的笔突然一用力,在菜单上留下了一笔重重的痕迹,她温和道:“可能最近没休息好。”   “你就是太拼了。”柒时宜拿过菜单,“我给你点点补气血的菜。”   “不好意思啊,来晚了。”任子旭笑呵呵地从后面过来。   柒时宜撇撇嘴巴,“你每次来晚都挺好意思的。”   任子旭弹柒时宜的脑门,“嘿,怎么说话呢。”   柒时宜挽着夏里的胳膊,“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美女室友。”   任子旭冲夏里笑笑,算是打招呼,他又看向柒时宜,“夏里是我高中同学,用得着你介绍。”   柒时宜啊了声,皱眉看着夏里。   夏里放下水杯,抬头看了眼对面的顾津南,他还在打游戏,脸上没什么表情,“嗯,我们三个一个高中的。”   柒时宜踢了下顾津南,哀怨道:“我室友是你高中同学你都不告诉我,现在害我像个小丑一样在这里瞎介绍。”   顾津南没抬头,懒懒散散地说:“记性不好。”   “人夏里圈子里可没有他这样的人。”任子旭冲夏里抬了下杯子,“夏里,高考考的不错。”   夏里笑笑,低声说了句谢谢。   柒时宜和任子旭吵吵闹闹,偶尔还拉顾津南和夏里站队,夏里每次都是笑笑敷衍了事,顾津南则说:“你俩回去重新接受下九年义务教育。”   任子旭特欠揍地说:“70回去吗?我考虑下当你老师。”   柒时宜气哄哄地抱着任子旭的胳膊作势要咬他,任子旭按着柒时宜的额头,不让她靠近,两人就这样拉扯着。   夏里端起水杯,假装喝水,偷看顾津南的反应,他手边不知道何时多了瓶易拉罐啤酒,绿色的易拉罐和这餐桌格格不入,他修剪干净的指尖轻轻一拉,易拉罐往外翻凉气。   顾津南慢条斯理地喝着啤酒,看着眼前扭打在一起的两人,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任何介意的意味,甚至还饶有兴致附和两句柒时宜和任子旭幼稚的斗嘴。 第6章   回去路上,夏里忍不住问柒时宜:“11,你和顾津南什么时候定的婚啊?”   “也不算订婚吧,两家人一起吃了顿饭,长辈们有意撮合我们,但我们俩都不是对方的菜,现在当兄弟处着。”柒时宜解释完,话锋一转,问夏里:“里里,你觉着顾津南帅吗?”   夏里怔住,不明她这话什么意思,含糊道:“啊,还行吧。”   柒时宜笑,“看吧,我就说眼缘这玩意强求不来吧,我告诉你哦,我刚开始见到顾津南的时候,感觉他挺帅的,可是接触下来,也只有这些感觉了。”   柒时宜停下来,哈哈笑了几声,“不过我没想到你连他帅都不觉着。”   猝不及防地,一道冷冽的声音从夏里头上砸下来,顾津南说:“充电宝忘记拿了。”   夏里和柒时宜回头看,顾津南两根手指捏着充电宝就站在他们身后,另外一只手还夹着根烟,烟头在空中泛着猩红。   任子旭在一旁笑。   很显然地,刚刚两姑娘的对话,被顾津南这当事人听到了。   任子旭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打开手电筒,照着顾津南的脸,直白地问夏里:“夏里,再仔细看看这张脸?真的只是还行吗?”   顾津南脸部的线条一下子清晰起来,强硬地占据着夏里的视野,他似笑非笑地睨着夏里,一脸你最好给我好好说的表情。   “很帅。”夏里从里到外都露着诚恳,但过于诚恳让她的神情有些慌乱局促。   就……很像她被人逼着说顾津南帅一样。   顾津南弹了弹烟灰,淡扯着嘴角问:“哪里帅了?”   “……”   “哪哪都帅。”夏里答。   任子旭笑的肚子疼,他按灭手电筒,对夏里说:“不看这张脸了,别吓着你。”   “……”   顾津南下巴一抬指了指旁边打着双闪的车,“给你们叫的车,早点回去,到宿舍发个消息。”   “好嘞。”柒时宜笑嘻嘻的。   任子旭欠揍地说道:“你高兴个屁哇,他主要是担心你室友的人身安全,你这么凶,谁敢靠近你,土匪来了都得喊你声姐。”   夏里失笑。   顾津南没吭声,朝着路边黑色的机车走去,他长腿一迈,跨坐在机车上,慢条斯理地戴手套和头盔。   等带好头盔和手套后,他身体向前倾斜,握着车把的手微微动了下,机车发出隆隆的轰鸣声,划破了这寂静的夜,机车像发了疯的豹子一样叫嚣着往前冲去,风掀起了他的短袖,露出一截他劲瘦的腰线,前面的腹肌隐约可见。   嚣张,浪荡。   “哎,等等我。”任子旭快跑着去开另外一辆机车。   “我靠,好帅。”柒时宜感慨道,“里里,你知道机车男什么地方最带劲吗?”   “什么地方。”夏里看着顾津南的身影逐渐成为一个小点。   “腰。”柒时宜回答。   -   东大的图书馆周四会闭馆一下午,柒时宜去了拳击馆,这宿舍现在就住了她俩人,夏里闷闷地趴在刑事诉讼法学书上,满脑子都是排练室的那一幕,良久,她叹了口气,背着书包去办公室找周教授。   周教授是法学院的院长,再有两年就要退休了,夏里在准备ICC国际刑法模拟法庭的比赛,有次去图书馆找相关资料,碰到了周教授,夏里就请教了他几个问题,周教授觉着夏里是个不错的法学苗子,就加了她的微信,并告知夏里他带的研究生在准备ICC国际刑法模拟法庭,有兴趣可以去交流学习。   夏里刚到政法系,迎面撞上江少禹。   江少禹比夏里大了一届,是学生会主席,学院大大小小的事情少不了他的身影,夏里认的他,没想到他也参加了这次ICC国际刑法模拟法庭赛,夏里大大方方地给他打了招呼。   江少禹笑的温和,“来学习?”   “嗯,我准备报明年的ICC。”夏里答道。   “今年可以先体验下。”周教授端着保温杯进来,笑呵呵地说道。   江少禹会意,对夏里说:“我们组有个同学家里有事情退出了,你考虑下加入?”   夏里抿了抿嘴,“如果老师和学长不觉着我菜,我同意加入,谢谢老师和学长给我这次机会。”   周教授笑,“有气魄,咱们法学系就需要这样的姑娘。”   江少禹把夏里拉进群里,学长学姐也都挺照顾她的,给她发了一大推资料,夏里进入状态很快,和组里成员聊了一下午。   临近晚饭时,夏里把群里资料用院系的打印机给打印出来,她路过周教授的办公室,迟疑了两秒后,伸手敲了敲周教授办公室的门,准备给周教授说一声再回去了。   意料之外的是,开门的人是顾津南。   夏里愣了一瞬,她往后退了一步,仰头往门上瞧去,上面清楚写着院长办公室。   “顾津南?你怎么在这?”   顾津南居高临下地看着夏里干净的脸蛋,漆黑的眸子里流转着几分戏虐,他侧倚着门框,反问夏里:“你怎么在这?”   “我来找周教授。”   “巧了,我也是。”   “……”   “可你不是医学院的吗?”   “修双学位,学你,当、律、师。”顾津南忽然俯身,和夏里平视。   那张痞帅的脸忽然怼到夏里面前,她有些招架不住,小心脏咚咚跳,夏里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那以后可以一块上课。”   说完,夏里才后知后觉自己说了句多没脑子的话……   “我看行。”周教授从后面走过来,“夏里进来坐。”   夏里和顾津南分坐在双人沙发两头,顾津南窝在沙发角里打游戏,侧对着夏里,尽管没有看她,夏里还是局促不安,他的存在感过于强。   办公室的空气似乎静滞了起来。   夏里余光扫了顾津南一眼,他耳朵里塞着黑色的无线耳机,嘴角噙着一丝笑,似乎是游戏占了上风。   但锋利流畅的下颌线,并没有把顾津南的棱角掩盖几分,在院长办公室打游戏的,姿势还这么舒适的,夏里第一次见。   “顾津南。”周教授严厉道。   “在呢。”顾津南懒懒散散地应着,他把手机滑进兜里,向上伸直手臂放松身体,短袖往下滑了几分,露出他结实的手臂肌肉。   “你身边这位女同学叫夏里,学习成绩很好,你以后有什么问题可以请教她。”   顾津南坐直身体,故意使坏,往旁边挪动些距离,紧挨夏里坐着,他偏头看着夏里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含笑道:“那以后多麻烦夏同学了。”   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见缝插针地往夏里身体里钻,夏里脸唰一下子红起来,她紧紧捏着书包布料说:“不麻烦。   周教授轻咳一声,打破这虚假安静的旖旎。   “夏里啊,你旁边这位是顾津南,医学院的,你们都一个年龄段的,没事可以一块儿玩,约个饭看个电影什么的。”   顾津南支着下巴,眯着眸子看夏里,吊儿郎当配合着周教授乱牵红线的行为,“行啊。”   夏里沉默。   周教授白了顾津南一眼,看向夏里,“夏里晚有空吗?咱们三个一块儿吃个饭?”   “周教授,不好意思啊,我一会儿要去党支部开会。”   夏里捋了下头发,以此掩饰内心的慌乱。   顾津南撩起眼皮看了眼夏里,残余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像是给她加了一层滤镜,让夏里又软糯了几分,像他之前养的那只猫咪。   “那既然今天时间不凑巧,就改天吧,以后日子长着呢。”周教授说。   “好。”夏里点头,她走出院长办公室,顺势把门轻轻带上。   夏里走后,周教授问顾津南:“刚刚那姑娘怎么样?”   顾津南又像没长骨头似的,窝在沙发里,举着手机打游戏,“挺好的,就是不适合做我女朋友。”   周教授冷哼一声:“我看夏里比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女朋友不知道强多少倍,要么联姻,要么找个这样的乖女孩,你没得选。”   顾津南敛了敛眼皮,那是他不想选,他想选的话,天王老子也干预不了。   “乖女孩都怕我,刚刚我一靠近你那乖学生,她神色都不正常了,你没看着?”   “我怎么没看着?你把你那地痞流氓气息给我收收,早点成家立业。”   顾津南吭声,精力都专注在手游上。   周教授又说:“既然你们是一个高中升上来的,说明是有缘的,你平时多关照她点,我看了下她信息,她和柒家那小丫头在一个宿舍,你们以后可以一块玩,试着多了解一些。”   顾津南视线仍在手机屏幕上,头都没抬,散漫道:“知道了。”   又胜一局游戏后,顾津南似是想起来了什么,把手机页面切到微信,通讯录上面挂着数字36,他点进去往下滑,夏里的好友申请已经过期了。   -   迎新晚会开始前两小时,摄影团负责跟拍的同学就过去找机位了。   夏里用的是自己的相机。   一楼乌泱泱的人群,柒时宜坐西北角第一排,迎新晚会还没开始,夏里先去她那边坐。   柒时宜对着镜头做各种搞怪的动作,让夏里抓拍。   夏里隔着镜头都觉着抓马,她说:“柒时宜,你确定你这样不会被投到表白墙?”   “随便,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路过的任子旭被这句话逗笑,“无敌,旁边有人坐吗?”   “……”   夏里失笑,沈昀打电话让夏里过去拍照,夏里给任子旭打了个招呼后就拎着相机过去了。   任子旭看柒时宜旁边有空位,就坐下来了。   柒时宜白他一眼,没说话,举着手机全场找帅哥。   任子旭捏着她的手机,强势地把镜头对向自己,特不要脸地说:“帅哥在这呢?”   柒时宜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夏里从人群中穿过的时候,遇到了顾津南。   顾津南和乐队的人在一起,旁边的女生凑他很近,那女生摇曳生姿,满脸娇羞地给他说着什么,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偶尔会笑笑,冷漠又放荡。   “看哪个帅哥呢?”沈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顾津南?”   夏里淡笑了一下,镜头对着舞台,调整相机的参数,她拍照很少用自动挡,自动挡拍不出影调和氛围感,她都是根据场景现场调相机的参数。   咔嚓一声,顾津南定格在夏里的相机里,夏里低头看了眼照片,又拉长镜头,对顾津南连拍几张。   顾津南所在的乐队是在中间出场的,他坐在架子鼓面前,两手拿着鼓棒放在腿上,脚放在脚踩镲上,灯光打在他身上的一下秒,全场的人都沸腾了,有的尖叫,有的喊顾津南名字,明明是乐队的表演,被下面同学们烘托的像是顾津南个人的单独solo。   乐队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顾津南对着麦克风懒散说了句:“逆战,谢谢。”   他稍稍偏头对着面前的麦克风唱歌,全程没看下面的观众,全然沉浸在音乐之中,姿态却又慵懒。   “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战场上,暴风少年登场……”   声音很有磁性,像是带了诱惑,蛊的人跟着他的声音走。   他总是一副不费劲儿就能做好所有事情,天之骄子般的人物。   音乐到高潮时,前面的女生都站起来随着音乐摇动。   夏里看着台上风华正茂的顾津南,像是自带光芒一样,她想,他就应该这样热烈的活着,永远活在人声鼎沸处。   舞台上的灯光打下来,顾津南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地映在夏里的眼里,他敲架子鼓的时候,没有什么表情,身体随着音乐节拍摇晃,张扬不羁,摄人心魂,勾的人移不开眼。   医学院开始炫耀:   一半人喊:“架子鼓是哪个院系的?”   另外一半人喊:“医学院的!”   然后再和声:“架子鼓是我们医学院的!”   “……”   男生多的院系也跟着起哄:   “小姐姐,来体育学院找男朋友。”   “还有软件学院。”   “看看物理院。”   “……”   台下老师捂着嘴笑,看着台上明媚的少年,想起已经翻过去的斑驳岁月,每一个盛夏都是这么绚烂。   歌曲唱完,顾津南和乐队的小伙伴站在舞台中央,鞠躬致谢,台下的掌声久久不息。   表白墙账号投屏到体育馆大屏幕上,表白顾津南的信息滚动的很快,夏里分神,想到了顾津南今天说不认识她,也是,她从头到尾都太寡淡了。   换节目间隙,沈昀过来看夏里拍的片,相机里顾津南的照片占比很大,沈昀开玩笑问:“你说顾津南下一任女朋友会是哪个系的?”   夏里顿住,几秒后,她低声说:“法学院吧。”   沈昀挑眉头笑笑。   柒时宜和任子旭一人拎两杯冰饮来找夏里。   任子旭冲顾津南挥挥手,“津南,这里。”   一戴眼镜的男生拿着手机跑到夏里身边,“夏里同学,我可以加你微信吗?注意你好久了。”   “不能。”夏里拒绝的果断,像顾津南拒绝不喜欢的女生那样。   “好吧。”男生蔫蔫的走了。   顾津南掀起眼皮看了眼夏里,觉着她不像外表那样温顺,他漫不经心地睨了夏里几秒后,把视线定在夏里手中的相机上,觉着夏里像这台机子一样,棱角分明。   沈昀打趣道:“追我们夏里的人很多嘛,刚还有几个人找我要你微信,不过我没给。”   “那是,刚开学那会儿,围堵我们里里的人可不少呢,当然,现在也不少。”柒时宜看了眼顾津南,“你们附中俊男靓女就是多。”   任子旭:“那让我看看靓女拍的俊男。”   夏里调出刚抓拍的几张比较有氛围感的照片让任子旭看,任子旭把相机怼到顾津南脸前,“我靠,这几张真特么绝了。”   顾津南垂眼看夏里拍的照片,照片张力很足,热血张扬,“嗯,挺有感觉的。”   柒时宜不知道抽什么疯,烦躁地跺了几下地板,一旁老师的小朋友见状慌张跑去找妈妈时,不小心撞了下顾津南的腿,顾津南顺势往前倾,把夏里的相机撞在了地上。   镜头摔裂。 第7章   嘈杂的环境中,这片瞬间禁了声。   夏里圆润的双眼,呆呆地看着地上的镜头,望着那上面的裂痕,一言不发。   这个相机,承载了太多的回忆。   也是她唯一愿意从老家带过来的物品。   顾津南扫了一眼夏里,一只手从兜里抽出来,懒懒散散地把相机捡起来,递给夏里,云淡风轻道:“我赔你个新的。”   夏里接过相机拿在手里,并没有检查相机损坏到什么程度,过了好几秒,她提醒:“你鞋带开了。”   顾津南睨了一眼松开的鞋带,没去系松开的鞋带。   柒时宜多少知道点夏里的家庭情况,这相机可能是她身上最贵的财产了,她注视着夏里不知道要说什么。   任子旭胳膊肘碰了下柒时宜,小声道:“夏里这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啊,你要不要哄哄?”   柒时宜愣过神,轻轻拍打着夏里的后背安慰她,“没事没事,咱再买个新的,让顾津南出钱。”   夏里笑笑,眼神空洞没一丝情绪,“没事,正好我有点累了,这下可以早点回去休息。”   “我靠,怎么感觉要哭了呢,你要不要用你的美色去哄哄?”任子旭看着夏里单薄的背影问顾津南。   顾津南弯腰系好鞋带,语气有几丝不耐,“说了赔她个新的。”   “也是,想看你顾津南哄女生,等下辈子吧。”   回到宿舍,夏里简单的洗漱下,就上床睡觉了,她睡了长长的一觉,梦见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梦见了奶奶拿着拐杖打她,梦见了妈妈斥责她耽误了自己幸福的生活,梦见了那个男人在深夜推开了她的卧室门,各种片段不断闪过,梦的最后,是一双大手抢走了她的相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夏里觉着神经都要被扯断,她大喊。   柒时宜被夏里的喊叫声惊醒,她借着手机电筒的光,轻轻拍着夏里的肩旁,小声说道:“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我在啊。”   夏里流出来的汗液把枕头浸湿了一圈。   她没醒,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痛苦地抽泣着,像被困在深渊牢笼里的小动物。   柒时宜坐在床头守着夏里,低声呢喃说她在,让夏里别怕。   约莫半个小时,夏里渐渐平静下来。   柒时宜却失眠了一整夜,天泛白时,她才睡着。   凌晨六点,夏里起来上厕所,瞥见顾津南添加好友的信息,她愣了一瞬后,下意识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嘶,好疼!   顾津南竟然主动加她微信好友!   这世界好像有亿点点荒谬……   微信好友申请理由一共两条:   十点的好友申请理由:顾津南   十一点的好友申请理由:不好意思,上次忘记同意你微信好友,这次我申请了两次,扯平?   夏里指尖停留在手机屏幕上,犹豫了几秒后,她退出了微信,时间太晚了。   -   早上六点,夏里同意了顾津南的微信好友,顾津南很快甩过来一条语音。   不知道顾津南是通宵了还是没睡醒,他声音低沉带有倦意,“你同意了,还挺有脾气啊小朋友,今天有空吗?”   夏里听的身上发烫,她回复:【没空。】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告诉我,带你去买相机。”顾津南声音倦意更浓,声音比刚才轻了几分,像是在呢喃。   夏里红了脸颊,她清了清嗓子,也回了条语音:“好的。”   “嗯。”顾津南这次的话带着笑意。   夏里嘴角漾出笑容,把顾津南的微信备注改为小朋友。   她点进去顾津南的朋友圈,他朋友圈里面只有三条动态,都是很久之前的,是他开赛车或摩托车的酷照,他朋友圈背景是张湛蓝天空图,头像是张纯黑的照片。   像他这个人,存粹,也有点小腹黑。   -   后来几天,夏里要么泡在图书馆准备年底的模拟法庭比赛,要么和沈昀一起外出拍车。   夏里和沈昀一块做了个视频账号,专门拍各种车的照片和视频,账号流量效果还不错,再运营一段时间就可以变现了,夏里想抓住短视频的风口,为自己攒点钱,让以后的生活不至于太被动。   顾津南偶尔问夏里什么时候有空,夏里都敷衍了事,以此拉扯,不让两人的聊天对话框过于冷。   东洲的校园不小,但也不大,夏里又一次意外且窘迫地闯进了顾津南生活的一角。   有次她从图书馆出来,抄小路回宿舍,经过龙泉园的时候,夏里明显听到一声娇嗔,这声娇嗔里面还夹杂着一道熟悉的男声。   夏里偏头看过去,黑暗的角落里,一对小情侣站在那里,两人贴的很近,像是在调情。   顾津南双手揣兜靠在墙角,怀里的女生不断蹭他,声音娇软,“我就是闹闹脾气而已,就是想让你哄哄我,你别生气了啊。”   见顾津南没反应,女生脱下一边的肩带,握着顾津南的手放上去,“亲爱的,你挑个酒店,我哄哄你。”   茫茫夜色里,夏里胸口有种发凉的错觉。   周围寂静,只有树叶被风吹动的哗哗声,夏里忍不住猜他们接下来的行为。   顾津南轻嗤一声,食指把陈时微的裙子肩带勾在肩上,“蹭/了这么久,你看我有反应吗?”   陈时微贴的更紧了,手也开始不安分,一路往下,声音中夹杂着哽咽,听着楚楚可怜,“别生气了。”   顾津南瞥了眼定在那里的夏里,声音又冷又倦,“别,陈时微,这样挺没劲儿的。”   陈时微拽住欲要走的顾津南,声音更软了,“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那我以后乖乖的,不惹你生气了,我们不分手。”   顾津南:“陈时微,我要是知道你这么玩不起,我根本不会同意和你在一起。”   夏里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在这里的,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理智告诉她,她该走了,顾津南太冷了,听他说这些话,夏里心里丝毫没有因他恢复单身而喜悦起来,只有密密麻麻的疼。   她在想,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也站在她面前说这些冰冷剜心的话。   既然结局注定是破碎的,那还要靠近他吗?   夏里刚走两步,顾津南就横在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顾津南手里的打火机咔嗒一声燃起了小火苗,他的脸蓦然在黑夜中清晰起来,顾津南一手笼着火苗,一手燃烟,模样浪荡又嚣张,脸上丝毫没有被人撞见他分手的尴尬。   反倒是他的坦荡,逼的夏里生出几丝愧疚。   夏里咽了咽嗓子,怕顾津南生气,她神色慌张地解释,“我、我路过。”   顾津南看着小白兔一般的夏里,抬了一下眉骨,“是吗,我看你在那里站了挺久。”   “你看错了,我先走了。”   顾津南拦在她面前,不放她走。   夏里仰头看顾津南,夜黑,她不太能看清楚他的脸,但顾津南的存在感十足,她依然不能把他当陌生人对待,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夏里低声问:“有什么事吗?”   陈时微整理好衣服,咬牙切齿地看了夏里一眼,从一旁离开了,她是美术学院的校花,家境优渥,人长的漂亮,有大把的男生追,心气傲着呢,怎么会让夏里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   “你问我?”顾津南低垂着头,语气也淡,让人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夏里被镶在黑夜的眸子盯的全身发紧,她强压内心的紧张,继续解释:“我真的只是路过。”   顾津南嗤笑一声,他忽然觉着这小姑娘挺好玩的,声音又软又奶,他问一句,她答一句,不像那些眼巴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女生,说起话来没完没了,今日要是换个别的女生,大概率不会站在这里倔强认真地解释自己只是路过,聊骚、夸张的赞美,是顾津南圈子里女生最擅长的事情。   顾津南想了下,他还没有接触过这么乖的女生。   夏里就站在那里,看顾津南嘴里的烟在黑夜里忽明忽暗,她进退两难。   半晌,顾津南往前走了两步,两人距离近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夏里,夏里心脏跳的如捣鼓,脸颊愈来愈热。   “今天的事情别乱说。”顾津南声音低沉带点磁性,连同呼出来的热气打在夏里的头顶,夏里彻底乱了神。   “嗯。”夏里应下来后,顾津南侧身给她让路。   当天晚上,顾津南和陈时微分手的消息就在论坛炸开了,热贴的标题:顾津南现在单身。   下面的回复像是粘贴复制似的:   冲冲冲!   求校草爱我一次!   ……   夏里有些唏嘘,深情和专一好像在顾津南这儿根本不存在,大家也知道顾津南交女朋友是玩玩的,却又都愿意陪他玩。   但她夏里玩得起吗?   -   周日,夏里和顾津南一块去买摄像机。   顾津南开的是那辆黑色机车,黑色运动装,搭配黑色系带靴子,衬的他腿笔直欣长。   校门口女生的视线大都落在他身上,他像看不见似的,低头漫不经心地拢着火燃烟。   夏里走过去,笑着说:“顾津南,我来了。”   顾津南缓缓抬头,吐了口烟雾,散漫道:“有点不凑巧啊,我刚点上烟。”   “没事,我不着急。”   其实是夏里出来晚了,这是她第一次和顾津南单独相处,她既兴奋又紧张,对妆容和服装纠结了很久。   夕阳染红了天空,洒落在人间。   夏里双脚并拢,静静地站在那里等顾津南把烟抽完,模样乖巧。   顾津南看着她白皙的小脸,随口说道:“最近功课很多?”   “嗯,除了功课外,还参加了一些比赛,平时比较忙。”夏里说完,转念一想,这样说会不会错误地给顾津南透露出她没空社交的信号,于是她又补了句:“不过还好。”   顾津南懒懒地嗯了声。   夏里看着他指尖的香烟,迟疑了两秒后,轻声细语地提醒道:“抽烟很伤身体,你要不要少抽点?”   “不要。”顾津南直截了当,他挑了下眉头,“而且,抽烟这事只有我女朋友才能管我。”   夏里禁了声。   顾津南仰头,嗤笑了声,他没想到这小姑娘这样好糊弄。   “能坐这车吗?”顾津南手里的烟到底没抽完,他只吸了两口,就把烟按灭扔在垃圾桶了。   “能。”夏里语气坚定,虽然她没坐过。   “上车。”顾津南扔给了她一个头盔,也是黑色的,里面有淡淡的香水味,她带上稍微有点大。   顾津南高中的时候就玩机车,夏里见过几次,但没见他载过哪个女生。   “走了?”顾津南侧头问夏里。   “好。”夏里紧紧地抓住机车后杠。   周遭的一切快速后退,夏里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以及她急速的心跳声。   夏里穿的是过膝连衣长裙,机车卷起来的风太大,把她裙子掀起高高一截,她怕走光,两膝盖紧紧地抵着顾津南大腿,顺带压着他的短袖,让他的短袖不被风吹起来。   顾津南身上的气息将夏里团团围住,她低头看着顾津南的腰,莫名想到柒时宜说机车男身上最带劲的是腰。   红绿灯路口,顾津南想活动下身子,却发现下半身被锢着,他侧目看了眼那一截白皙的小腿,勾了勾嘴角,心尖像是被羽毛轻扫了一下,痒痒的。   第一次坐机车,夏里紧张的不行,整个人身体都是紧绷的,脖子没一会儿就酸痛。   等到了目的地,夏里身上出了一层薄汗,浑身发软,像踩在云端一样。   “索尼是吧?”顾津南停好机车,突然开口问夏里。   夏里被吓得一哆嗦。   “嗯,一会儿买完相机我转你一半的钱,我那相机是旧的,你陪我个新的,亏了。”   “不用。”   夏里坚持,低声细语道:“用的。”   这么点钱,顾津南也懒得跟她掰扯,转不转随她。   两人乘电梯直奔三楼索尼专柜。   “二位要买点什么?”服务员热情地招呼两人。   顾津南抬抬下巴指了指夏里:“问她。”   服务员笑笑,一脸我非常懂的表情,“女朋友说了算是吧?”   顾津南没搭腔,闲闲地倚着柜台,心不在焉地划着手机。   夏里看他没反应,自己也没多解释,低头挑相机。   夏里知道顾津南耐心不怎么好,她就,只跟销售员说了自己想要的大概参数,在服务员推荐的范围内,选了一台价格适中的相机。   整个过程,顾津南头没从手机里抬起来一次。   夏里走到他身边,戳了戳顾津南的手臂,低声说道:“我挑好了。”   “嗯。”顾津南去里面柜台付钱。   电梯内,顾津南随手按了负一层。   夏里抿了抿嘴唇,问顾津南:“你是不是按错了,负一层是地下停车场。”   “机车被任子旭开走比赛去了,我们开他车回去。”顾津南慢悠悠地解释。   “哦。”夏里点点头。   两人从停车场出来,夏里收到柒时宜的信息,让她帮带份红杉居的红烧小排骨。   夏里点开导航软件,搜索红杉居的具体位置,地图很贴心,不仅告知了距离公里数,还提醒了那家店的人均消费是1500元+,确认过眼神,是她吃不起的饭店。   出行高峰期,路上堵了长长的一截,汽车尾灯和霓虹灯接连在一起映着城市。   “那个,柒时宜让帮忙带一份红杉居的排骨。”   夏里找了个合适的时间给顾津南说了这事,她想先探探顾津南态度,他要是不愿意载着她去,那她就在前面地铁口下车。   顾津南手臂搭在车窗框上,另一只手在方向盘上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舌尖抵了下上颚,嚣张又散漫地嗯了声。   夏里当他同意去红杉居打包排骨。   车内又恢复了寂静。   夏里低头摆弄新相机,眉眼间带着笑意。   顾津南瞧着她,随口道:“这么开心?”   “嗯。”夏里扬起相机,镜头对准顾津南。   顾津南有所感的偏过头,勾着嘴角,对镜头做了个wink开枪的手势,少年气息满满,痞帅嚣张又勾人心魂。   就挺意料之外的,夏里下意识地按下快门,定格了这幕。   “镜头效果不好?”顾津南见她半天没从相机里抬起头,便问了这句。   “挺好的。”夏里低声回答,不用别人提醒,她也知道自己的脸现在有多红,只好低头假装调相机,等脸上的潮红慢慢褪去。   一个小时后,车子到达红杉居门口。   顾津南双手插兜慢悠悠地往里走,夏里跟在他身后。   没上几个台阶,夏里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她偏头看过去,一张松弛熟悉的脸庞映入眼前。   夏里的神情瞬间暗淡下来,身上的冷感也慢慢溢出,有种暴风雨前的平静。   老太太死死抓着夏里,却不看夏里,眼神上下打量着顾津南。   顾津南居高临下地看着夏里,问:“认识吗?” 第8章   这老太太是叶淑珍,夏里的奶奶。   夏里嗯了声,仰头看顾津南,勉强笑了下,“不好意思啊,我可能要先走了。”   顾津南握着夏里的手莫名紧了紧,但神情一如既往地淡漠,他动了动嘴角,“这谁啊?”   “我奶奶。”夏里声音很平静,看顾津南的目光却很深。   顾津南滑动了下喉结,眼前这一幕,他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说不清在哪里见过,记忆混乱在他这是经常发生的事情,顾津南稍稍回忆了下,最终没想起来在那里见过相似的场景,索性放弃。   “你书包还在车里。”他说。   “你帮我转交给柒时宜吧,谢谢。”   叶淑珍浑浊的眼珠看着顾津南手腕上的手表,沉默着在思考什么。   夏里挣脱掉顾津南温热的手掌,看着他笑了笑,“我走了啊,你别忘了给11带排骨。”   顾津南看着一老一小没入前面的人流中,敛了下眼角,转身进了红杉居。   他人还未动,兜里的手机响起来,顾津南从兜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周教授的,他按了接通。   “相机买完了吗?”周教授开口便说道。   “买了,您以后再不用天天提醒我给人买相机了。”   “正好到饭点了,你领着夏里去吃点饭。”   “那恐怕办不到。”顾津南从兜里拿出烟盒,说道:“她奶奶来了,给人带走了。”   “什么?”周教授语气明显疑惑,“带哪去了?”   “我哪知道。”顾津南烟瘾犯了,把玩着烟盒,不耐烦地说道:“您没事的话,我就挂了啊。”   “你给夏里打个电话,问她人在哪呢,把她带回来,我有事找她。”   顾津南微微皱了下眉头,“您搁着开玩笑呢?不去!”   他挂断了电话,从烟盒里掏出根烟,低头拢着火头燃烟,懒懒散散地靠着墙抽烟,浪荡十足。   -   非机动车道上,叶淑珍抓着夏里的手腕,眼神中带着厌恶,讥讽道:“攀上高枝了?”   夏里垂眼看着自己的鞋子,心想小白鞋就是容易脏,回去要买一瓶小白鞋专用清理剂。   叶淑珍撇撇嘴继续说:“我又不瞎,那小伙子从头到尾穿的戴的一看就不便宜,也是,妈妈有攀上高枝的本领,女儿能差到哪里去。”   夏里依旧沉默。   叶淑珍拧了下夏里的手臂,夏里疼的皱了下眉头。   “哑巴了?说话!”   夏里深呼一口气,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正常人,“你来东洲做什么?”   “检查身体,我最近浑身疼痛,脑子里也咯吱响,要不是照顾你——”   “检查完了吗?”夏里截住她的话。   “上哪检查,兜里比脸还干净。”叶淑珍顿了下,“正好,你把彩礼钱先给你男朋友要过来,我去看病。”   夏里冷笑一声,瞥了眼手臂上那块青紫处,“你想多了。”   叶淑珍五官皱在一起,恶狠狠地看着夏里:“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撞死在马路上?”   说完,叶淑珍松开夏里的手腕,穿过绿草带,径直往马路中心走去,她越往前走的越慢,余光扫着夏里是否过来阻止自己。   夏里静静地站在树下,看着叶淑珍往前走,她甚至觉着叶淑珍走的太慢了。   叶淑珍见夏里没跟过来,便停住脚步。   夏里跑到她身边,拽着叶淑珍的胳膊疯了一般地横穿马路,全然不顾驶过来的车流。   周围的车紧急刹车,喇叭声按的震天响。   叶淑珍吓得尖叫,脸色惨白,她甩掉夏里的手,慌乱地跑回非机动车道上。   旁边经过的汽车降下车窗,斥责夏里:“他妈的不要命了?”   “对不起。”夏里语气寒凉。   司机看着夏里空洞的眼神,嘴角抽搐了下,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叶淑珍颤抖着身体,嘴里重复着疯子。   夏里按着叶淑珍的肩旁,逼迫她看着自己,她盯着叶淑珍浑浊的眼珠说道:“不想死?行,那我们说点活人要做的事情,你听好了,我十八岁之前,你们抚养我是履行义务,但这些年你们是怎么样抚养的我,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会给你们养老费用,但要等到我毕业有经济来源之后,你现在不用着急向我要钱,你也从我这里要不到钱,所以呢,你好好活着,等我给你挣养老费用,还有,不要以死来威胁我,死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的事情。”   叶淑珍神情有几丝松动,看着夏里像看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来东洲什么事情?”   “找你妈妈,老家有人说在市里看到你妈妈了。”   夏里怔住,两人都陷入沉默。   妈妈这个角色在夏里生活里缺席太久了,她已经记不起奶奶口中的妈妈是什么模样了。   过了很久,夏里叹了口气,问:“找她要钱?”   叶淑珍又不吭声。   “别费劲儿了,我给你打辆车,定个火车票,回去吧。”   叶淑珍走后,夏里坐在马路牙子上,仰头看天上清凌凌的月亮。   良久,似是想起来了什么,夏里拿起手机,给顾津南转了笔钱过去,并留言:【谢谢你今天带我来买相机,这是退你的钱。】   柒时宜给夏里打电话没人接,便打给顾津南。   顾津南正在高架上,一接通电话便说:“马上回去了。”   柒时宜:“哦,里里在你旁边吗?给她打了好多个电话她都没接。”   顾津南把夏里跟叶淑珍走了的事情给柒时宜说完,柒时宜立马炸毛,“不会有危险吧?她最近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顾津南眉心跳了下,“精神状态不好?”   “嗯,以后给你解释,你现在能不能找找她啊,我有点担心她,我给她打了好多个电话都没人接。”柒时宜越说越急。   “放心,把人给你平安带回来。”   顾津南挂断电话,又拨出去了个电话。   五分钟后,顾津南微信上来了条语音消息:“顾少,您要找的人我们找到了,位置已经发给您了,不过您这朋友精神是不是有点问题?监控视频里显示她刚刚的行为不是很正常,像是……要自杀,视频也发您手机上了,顾少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话。”   顾津南:“嗯,谢谢,辛苦。”   他点开视频,拉着进度条浏览了一遍视频。   夏里在路边坐了很久后,她起身往公交车站牌走去。   “上车。”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顾津南?”夏里红肿的眼睛亮了起来。   后面有汽车按喇叭,示意不要挡道,夏里慌忙拉开副驾车门,坐了进去。   “哭了?”顾津南问她。   夏里揉揉眼睛,“刚刚风有点大,你是在附近办事吗?”   “嗯,找人。”   夏里迟疑片刻,问:“是找我吗?”   “不然呢?”   夏里心尖一颤,眉眼又舒展开。   “给柒时宜打个电话吧,她挺着急你的。”夏里上了车,他提醒道。   柒时宜几乎是秒接电话,“里里,你没事就好了,呜呜呜,吓死我了,再也不让顾津南带你出去了。”   “……”   夏里安抚柒时宜:“我没事,我刚没看手机,手机静音,对不起啊。”   柒时宜还在那边吐槽顾津南。   顾津南偏头说了句:“行,以后不带你闺蜜出来了。”   夏里当了真,匆匆挂断了柒时宜的电话。   车内恢复寂静。   夏里偏头看窗外倒退的店铺和人流,以往的经历像块大石头,压的她喘不过气。   车子开到夏里宿舍门口,夏里解开安全带,欲望要下车时,顾津南手臂忽然搭在副驾驶后背上,通过车窗看,像是主驾驶的人圈锢着副驾驶坐的人,有些暧昧。   “怎么了?”夏里眼神中带有茫然和局促。   顾津南挑眉,“笑一个呗,你这样下车,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   他表情太过认真,夏里被逗笑。   -   又一个周日,夏里和沈昀一块出来拍车。   两人出来拍车的交通工具是沈昀的那辆途观L,夏里一上车,沈昀就兴奋地对夏里说:“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   “东洲国际赛车场,那里今天有比赛。”   “让拍吗?”   “让啊,还是老板请咱们去拍的。”   夏里愣了三秒,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接广告了?”   沈昀打了个响指,“猜对了。”   夏里侧身问:“快说,多少钱。”   “500。”   “一个人?”   “我们俩的。”   “那就是一个人250?”   “不是。”沈昀故意卖了个关子。   “不是?不是说好了账号挣的钱五五分吗,五五分不就是一个人250吗?”   夏里默默叹口气,哪怕501也行啊。   “我249,你251。”   “……我谢谢你,替咱俩强行挽回面子。”   沈昀下巴一抬,“开个玩笑嘛,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   夏里系好安全带问:“是接广告开玩笑,还是分钱开玩笑。”   “真接了广告,小财迷!”   当初沈昀拉着夏里做账号,给账号定位的内容是拍人,夏里觉着拍人太常态化了,她想找个没人拍的领域做内容,并且尽可能让内容垂直,这样流量大,好变现,想来想去,她决定拍车。   沈昀听了夏里的大致想法后,觉着可行,便开始和夏里一块拍车,起号之前,两人做了很多功课,比如车的系列,怎么样对车运镜拍出来的效果才酷炫,什么时候发布视频,视频标题的噱头从哪下手等。   也正是有了这些前期的准备,夏里认识了不少豪车。   东洲赛车场这次出来展示的豪车总价值不低于五个亿,夏里背着双肩包和沈昀站在栏杆外看赛车出场,人群中,夏里一眼就相中了那辆扎眼的红色布加迪,“主拍那辆红色布加迪。”   “有眼光,我去问下老板这辆车的路径和出场时间”   沈昀离开的这段时间,夏里拿着相机站在栏杆处拍豪车出场的近镜头视频。   她今天穿的是蓝色牛仔裤,宽肩背心加冰丝防晒衣,白净的脸蛋被晒的有些红,像刚成熟的水蜜桃,加上身材好,前凸后翘的,很多车主经过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看上她一眼。   夏里抬眼看去,那辆布加迪还在最后面静止,车主好像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不知道这车今天是来参赛,还是单纯的展示豪车,夏里希望他是来参赛的,这样爆款视频就有素材了。   “拍完了吗?”沈昀回来问夏里。   夏里一只眼睛闭着,另一只眼睛贴近相机,“可以随时走。”   “那我们走吧,拍红色布加迪去。”   沈昀开车提前进了赛场,夏里坐在副驾驶拿着相机找角度,天飘起了小雨,夏里又重新调整相机参数,两人在赛场附近等赛车过来。   参赛赛车进来,沈昀发动车子,“准备好,夏里。”   赛车嗡嗡地强势往前冲,布加迪好像是这个赛车场的王,无论是赛车速度还是技术,都压着后面的车。   夏里瞥了眼后视镜,布加迪要冲过来了,她调整好相机,开始抓拍,等布加迪过去时,夏里已经连拍了好多张照片。   沈昀开着车往前走,夏里给布加迪拍远景视频。   拍完后,夏里低头看效果图时,脑子里莫名生出了一个想法:顾津南开赛车是什么样子的? 第9章   夏里点开微信,进入顾津南的朋友圈,下拉刷新,没有什么新动态。   “拍的怎么样?”赛车场经理拿着两瓶进口矿泉水过来。   “那必须嘎嘎好。”沈昀毫不谦虚地说,“给你介绍下,这是我搭档,夏里。”   赛车场经理眼神里流露出夏里看不懂的表情,他笑了笑,“小美女,你好,我是这场子的负责人,杨衍。”   夏里点点头,笑着说,“你好,我是夏里。”   沈昀和杨衍说着场面话,夏里情绪很淡,她环顾了一周,没再看到那辆红色布加迪的影子。   等沈昀和杨衍聊完,夏里沈昀把拍的视频和照片导入到电脑里,沈昀修图,夏里剪辑视频。   天阴沉沉的,偶尔飘落点零星细雨。   等忙的差不多了,沈昀和夏里开车去找那辆红色布加迪,给车主送照片。   两人开车在赛车场转了一圈,没找到那辆红色布加迪,准备掉头回学校时,布加迪从对面冲过来了,沈昀上半身探出窗外,和布加迪挥手。   顾津南面部轮廓越来越清晰,他坐在驾驶座上,头盔已经取掉了,修长白皙的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嘴角微微勾着,带着王者散漫不羁地笑意,嚣张到不可一世。   “顾津南?”等布加迪靠近,沈昀表情复杂地喊他,有些难以相信又像是意料之中。   顾津南从车上下来,他穿着连体赛车服,赛车服主颜色是黑色,两条裤腿中间各有一道白条,肩旁上有红色点缀,中间的腰带勾勒出一截精瘦的腰线,衬的两条腿清拔修长,荷尔蒙和青春气息完美交替,加上他那张鬼斧神刀般的俊脸,让人很难将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   “有事?”他问。   “有点小事。”沈昀对顾津南说完,推了下旁边发愣的夏里,“走,下去送照片。”   夏里拿着照片从副驾驶坐下来,走到顾津南车旁,把照片递给他,“我们……在做汽车抓拍账号,刚拍了你的车,送你张照片。”   起风了,树叶被吹沙沙响,远处还有赛车嗡嗡的声音。   可此刻,夏里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咚咚的,有力地撞击着胸膛,好似下一秒就要跳到掌心,连带着照片一块递给他。   平时都是沈昀给车主送照片,用的是您不是你。   顾津南接过照片,垂眼看着,照片抓拍的很到位,风和布加迪融为一体,周围扬着灰尘,仿佛是下面的风在裹着布加迪往前冲。   “你拍的?”顾津南问夏里。   夏里点点头,低声嗯了声,顾津南脸上没什么表情,她分辨不出来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这张照片。   “拍的不错。”他说。   夏里笑的清甜,“谢谢。”   沈昀整个心思都在顾津南身后那辆布加迪身上,他知道顾津家有钱,但没想到有钱到这种程度。   后面又来了几辆豪车,几位公子哥下车,围在顾津南身边,几位公子哥看着脸蛋泛红的夏里,纷纷调侃顾津南怎么换口味了。   夏里压着眼角,笑容很快褪去,姣好的面容上压出几丝难以接近的冷淡。   顾津南懒笑了声,“我同学,做拍车的。”   “哦,同学啊。”公子哥的视线都纷纷往夏里身上投去。   沈昀上前两步,站在夏里和公子哥中间,“我们做拍车视频账号的,各位有需要可以找我们合作。”   顾津南手机响了,他往边上靠了几步去接电话。只留了个背影给这一行人,接电话时,顾津南漫不经心地摘了片树叶,放在嘴巴里叼着。   几位公子哥围着沈昀说拍车的事情。   一男人走近夏里,语气里含着玩弄,“妹妹,拍车多辛苦啊,不如跟我拍点别的。”   夏里神色清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好意思啊,我们现在只做拍车业务。”   “做业务多辛苦啊,不如跟了我?吃喝不愁,想去哪玩想干什么都随你。”男人欲上手摸夏里的脸颊,他手还没碰到夏里的脸颊,就被后面忽然飞过来的手机砸的缩了回去。   手机是在男人的手将要触碰到夏里脸蛋的时候飞过来的,如果角度偏一点,手机就会砸在夏里脸上,但顾津南就是扔了。   顾津南扔手机的力道不小,手机啪地一声落在坚硬的柏油路上,屏幕碎的像冰裂。   男生火气上来,扭头一看是顾津南,到口的脏话又咽了回去,他弯腰把脚边的手机捡起来,换了副虚假表情,“南哥想换新手机了?”   顾津南懒笑声,接过手机吊儿郎当地扔进车里,散漫道:“也不是,手滑。”   其余的公子哥相互递了个眼神,自动把夏里归为顾津南的人。   “南哥想要什么样的手机,去我商场里拿。”人群中有人说话。   顾津南掀起眼皮扫了那人一眼,“不用。”   周遭静了下来,像是禁了人声,有几丝尴尬。   顾津南晃了晃脖,上面的青筋和不规则的喉结跟着扯动起来,荷尔蒙气息满满,他声音一如既往地懒,“今天你们玩吧,我不去了,有点累。”   “那南哥好好休息。”   “走了。”   “走了。”   “……”   “顾津南,谢谢。”夏里声音很低。   顾津南舌尖抵着下颚,“客气。”   “你手机是什么牌子型号的,我买个新的还你。”夏里在心里盘算了下自己余额,应该够给顾津南买个贵族手机的,而且,账号马上就能变现了。   顾津南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双手插兜,眯着眸子看夏里,“你不是法学院的吗?”   夏里眨眨眼,乖巧回答,“是啊。”   她表情乖的不像话,比顾津南养的柴犬小时候样子都乖,稀碎的胎毛凌乱地铺在额头两边,让人忍不住要揉捏一把。   “那这手机是我自己摔的,管你什么事?”   “我——”夏里被他噎的说不出来话,小脸儿又红了一圈。   顾津南乐了,声音也明朗了几分,“手机的事你不用管。”   顾津南从兜里摸出烟盒,拿出根烟咬在嘴里,懒散地说了句:“抽吗?”   夏里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谢谢,不抽。”   顾津南没忍住,笑了出来,肩膀连带着胸膛带着愉悦的震动,漆黑的眸子闪着黑曜石般的光,里面独倒映着夏里。   夏里不知道顾津南在笑什么,他身上的热气随着风扑到她身上,夏里的意识在此刻空白了一瞬。   好几秒后,他说:“没问你。”   沈昀接过顾津南的烟,从兜里摸出打火机,燃着烟,和顾津南一起吞云吐雾。   顾津南说:“你们这账号挺有创意啊,这类账号做的人不多。”   沈昀:“嗨,都是夏里的主意,我就是个打杂的,听说顾大校草豪车很多,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们拍点素材。”   顾津南垂眼,淡淡地扫了一眼夏里,“再说吧,最近不太方便。”   沈昀知道顾津南的性子,嚣张又冷淡,在他这碰一脸灰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多他一个,他呵呵笑了两声,“你一会儿回学校么,回的话能捎上夏里吗,我车出了点问题,要去修。”   “嗯。”顾津南淡淡地应着。   沈昀冲夏里使了个眼神,操纵着方向盘往山下开去,他走的是与赛道连通的公路。   大雨像断了线的珍珠往下砸,夏里穿的单薄,她身体的温度一点点冷下来,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   “先上车,我们下山。”   夏里乖巧地嗯了声,低头系安全带。   布加迪在顾津的操控下,嗡地一声冲出去了,车速很快,快的让夏里不敢眨眼,周遭的一切都快速往互退,蜿蜒的山路,夏里还没看清路是怎么样延伸的,车子忽然拐了个弯。   顾津南瞥了一眼紧紧抓着安全带的夏里,嘴角噙起一抹坏笑,他之前有带过女生来玩赛车,不过不是这辆,女生坐在副驾驶坐上,尖叫连连,抓着他的手臂央求他放慢速度。   顾津南会配合她们的请求放慢车速,但今天,他看着副驾驶座上的夏里,那个紧张到脸色白的快成标本、却不央求他放慢速度的夏里,他忽地生出了玩味,踩着油门的脚又往下沉了点。   眼见着车子要冲进悬崖,顾津南不紧不慢地动了方向盘,车子又拐了个弯,如此重复,夏里吓得脸色煞白,紧紧地拽着安全带,整个人像缩在副驾驶坐上的小白兔。   大雨没有要停的趋势,顾津南车速也没有要放缓的趋势,双方像是在较劲儿,旁观者夏里先败阵,她身子往后挪动了点,缓缓地靠在椅背上,偏头看顾津南。   顾津南个头高,坐在驾驶座上,头快碰到车顶了,后背轻靠着椅子,两条长手臂松松垮垮地搭在方向盘上,左右转着,目视前方,安安静静地开车,夏里眼前的刺激对他来说就是日常。   夏里余光扫着顾津南,她想看他,又不能看的太明显,于是,夏里的视线就从顾津南和外面的大雨之间来回跳动。   顾津南瞥了她一眼,懒散道:“害怕了可以说出来。”   他话刚落,夏里说:“我害怕。”   “……啧,真乖。”顾津南感慨道。   他往上抬了点脚,车速明显慢了下来,车子四平八稳地在赛道上跑着。   良久,夏里问他:“顾津南,你为什么喜欢赛车啊?”   顾津南嘴角一弯,“爽,腾空往前的感觉很爽。”   “但也挺危险的。”   “爽就够了。”顾津南半开玩笑地说着。   夏里的心像是被针尖狠狠地刺了下,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她问:“你交女朋友也是这样吗?” 第10章   “不然呢?”他回。   夏里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沉默。   车子开到山脚下,雨变的又大又猛,前面白茫茫的一片,视野严重受阻,逼的车子只能停在路边。   顾津南调整了下座椅,让自己半躺着,他双手环抱,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在他眼底投了一片阴影,这样躺了一会儿,顾津南酝酿出了几丝睡意,他微微偏头对夏里说:“我睡会儿。”   “好。”夏里点点头。   顾津南很快睡去。   夏里偏头看了他会儿,也慢慢睡去。   两道平稳的呼吸声在车内交替响起。   外面风吹雨打的,很是催眠,两人睡的很沉,中间,夏里觉着睡的不舒服,调整了下坐姿,头偏向了顾津南那边。   顾津南朦胧中睁开了眼睛,最先映入他眼帘的是夏里那张白净的脸,上面还带有小绒毛,嫩的能掐出水一般,像蜜桃。她就安安静静地靠着椅背,呼吸声很轻,奶萌奶萌的。   顾津南耸拉着眼皮看了她几秒,心尖像是被夏里额头上的小绒毛扫了一下似的,痒痒的。任子旭说夏里长得纯,顾津南今天觉着夏里是真的纯,和他交的那些浓妆艳抹的女朋友真真不一样,夏里的美是那种纯洁的美,靠的是优越的骨相和皮像。   顾津南嗓子莫名发痒,他忍不住咳嗽了声。   夏里睁眼,意识到在那里后,她立马坐好。   顾津南眯了十多分钟,疲惫感明显渐弱,声音也明朗了几分,他说:“走了,你要是想睡的话可以再睡会儿。”   “不用了。”   夏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时柒时宜的电话,她声音哽咽,话说的断断续续的,夏里问她是不是喝多了,她没回答。   顾津南轻车熟路地把车子开到了天水。   车子停到天水楼下,有服务员跑着过来,顾津南隔空把车钥匙扔给了服务员。   夏里跟着顾津南去了天水顶层的包厢,推开门进去的时候,柒时宜和任子旭两人都在地毯上躺着,中间隔了张茶几,睡相……不怎么好看,都是四仰八叉的。   夏里走到柒时宜身边,轻轻晃了晃她的肩旁,温声道:“11,醒醒,我们回去睡。”   顾津南给自己燃了根烟,坐在沙发中间,垂眼看着眼前的景象,情绪很淡。   任子旭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顾津南的脸后,他翻了个身,抱着顾津南小腿哇哇大哭,“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   顾津南抬起脚把任子旭甩到一边,“滚,别犯病,起来,走!”   任子旭挣扎了两下,没起来,又翻个身抱住顾津南的小腿,继续哇哇大哭。   顾津南冷脸吸了口气,“信不信我抽你?”   任子旭斩钉截铁:“信!”   “……”   夏里看的一脸懵逼,猛男喝醉酒都是这样吗?   由于任子旭喝醉后的的样子太过滑稽,和平时的形象反差过于大,夏里忍不住失笑。   任子旭喝醉酒后确实有不少滑稽行为,司空见惯,顾津南早就习惯了任子旭醉酒后的傻逼样,但夏里的笑容感染力过于强,她的笑容和她本人一样,干净纯洁,顾津南下意识地跟着笑了下。   他一整天都没怎么笑,偶尔嗤笑一声,还是带着情绪,这会儿,他是发自内心在笑,少年感满满,眉梢嘴角都露着光。   夏里第一次见到顾津南,他就是这样的表情。   顾津南偏头瞧夏里,他一次见夏里笑的这么绚烂,小姑娘长得挺好看的,笑起来两边有浅浅的梨涡,主要是神态很放松,她在他面前总是有些紧张,很少有这样放松的时刻。   “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顾津南替自己挽尊。   柒时宜和任子旭像小学生一样打来打去,夏里觉着好笑,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的咯咯响。   夏里对顾津南说:“怎么办,我忍不住想录像,任子旭醒了不会打我吧?”   “不会,就说我让录的。”   有人给撑腰,夏里便放心地掏出手机,把手机里的相机调为录音模式,各种机位对着任子旭和柒时宜录像。   顾津南双手靠后抵着沙发,两条大长腿一条伸直一条曲着,眯着眸子看夏里录像,等她录完,顾津南说:“夏里,我看你也没有那么乖啊?”   顾津南的坐姿太勾人了,勾的人想入非非,夏里别开视线,转移话题:“这两个人怎么办?”   顾津南:“就让他们在这打呗,打累了就睡了。”   “……这样不好吧。”   夏里抿了抿嘴,想了几秒,去拿茶几上拿柒时宜的包包,准备扶着柒时宜出去,打辆出租车回学校。   顾津南使坏,夏里走到他脚边的时候,他曲着的那条腿突然伸直,夏里直接绊倒在他怀里。顾津南顺势搂住夏里的盈盈细腰。   他的气息团团将夏里包围,夏里的大脑嗡地一声炸开,心脏砰砰乱跳,小细腰轻轻战栗着。夏里没有躲开这个温暖的怀抱,她仰头看他,竟然期待他接下来的行为。   顾津南低头,慢慢贴近夏里。   夏里看着他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他漆黑的眸子,高挺的鼻梁,还有那略显薄情的薄唇,都映射在夏里带有渴望的眸子里。她的感官被无限放大,鼻腔里都是他身上的气息。   他眼神里带着戏谑,两人的鼻尖差半厘米就碰上时,顾津南忽然停住,他声音低沉,“怎么不好了?”   夏里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觉着周围的空气都薄了,她说不出来怎么不好了。   “你周教授有意撮合我们,我不是什么好人,你不想的话就离我远点,嗯?”   夏里眨了眨眼睛,思绪慢慢回笼,她没应声,她知道他口中的想是什么意思。   顾津南恶作剧得逞,嗤笑一声,双手摊在沙发上,放开夏里的细腰,语气也格外欠揍,“刚才绊到你了,不好意思。”   像忽降惊雷一样,一瞬间点醒了夏里,这是他拙劣的玩笑,也是试探。   如果夏里像他女友那样放得开,或者顾津南的调戏带有几分强迫,干柴烈火的,一触即燃。   对顾津南来说,夏里可有可无。   对夏里来说,顾津南是珍宝,她会走到他身边,但要以一个正式的开场开始。   夏里紧忙起身,抽离这个让她贪恋的怀抱,她强装镇定,“没事,我、我和柒时宜先走了。”   顾津南双腿交叠放在茶几上,抬眼看夏里:“走去哪?”   他语气有种让人不敢反驳的气势。   夏里眨眨眼睫:“学校。”   “你知道这离学校多远吗?”   “多远?”   “开车不堵一个半小时。”   一个半小时,宿舍早就关门了,夏里要是带着醉醺醺的柒时宜回去,不仅要被宿管阿姨骂,估计还要扣学分,可怜了她的奖学金。   半晌,顾津南起身,“去我家。”   “……”   四人去了顾津南学校附近的公寓。   顾津南解开手机密码,把手机撂给夏里:“需要什么,自己下单。”   简单利索,又很熟练。   夏里忍不住想他是不是这样对待过很多女生。   下单了两套睡衣和两套牙刷后,她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客厅,问顾津南:“家里有热水壶和蜂蜜吗?想给他们冲点蜂蜜水,不然第二天头会痛。”   “没,你直接下单。”   “嗯。”夏里边下单边问他:“那你平时喝多了头疼怎么办?”   夏里想起来顾津南高三毕业聚会上,灌了自己十几瓶酒,听别的同学说,是因为他喜欢的女孩抛弃了他去国外念书了。   夏里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挺羡慕那个女孩的,但后来,她觉着这个消息的真假有待推敲,毕竟顾津南高三毕业就开始找联姻对象了,且他大一刚开学就换了好几个女朋友。   如果真爱一个人的话,心里是装不下其他人的,也抗拒其他人围在自己身边,至少,她是这样的。   “忍着呗,老子没那么矫情。”他说的云淡风轻。   夏里下单了两份热水壶和蜂蜜。   “饿吗?”顾津南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饿的前胸贴后背。   “有点。”   “忌口的?”   “没。”   “真好养活。”顾津南弯弯唇,“那你喜欢吃什么?”   这些年来,没人关注夏里喜欢什么,甚至没人关注她是否还活着。   “排骨汤面。”夏里声音很低。   顾津南点了两份排骨汤面,又点了些其他小吃。   厨房内,夏里烧开水给柒时宜和任子旭冲蜂蜜水,顾津南拆外卖包装。   两个人都穿着居家拖鞋,并肩站着,像梦一样的场景,夏里偷偷瞄顾津南。   顾津南有所感地偏头看她,嗤笑,“看我干什么?”   夏里有些慌张,她随便扯了个理由:“怕你把汤洒出来。”   “……”   夏里给柒时宜喂完蜂蜜水后,回到客厅吃面。   顾津南公寓在顶层,又是深夜,屋子里静悄悄的,客厅内只有两人吃面的声音,夏里格外满足。   顾津南看着夏里两个鼓鼓的腮帮子,眯了眯眼睛。   吃完饭,夏里拿着睡衣去卫生间洗澡,里面的洗漱用品都带有很浓的香味,是女性偏爱的款式。夏里闭上双眼,站在淋浴下,简单地洗了下后就出来。   夏里擦着头发从洗澡间出来,无袖绿色睡衣衬的她皮肤像是过度曝光一样,黑压压的纤长睫毛带着氤氲水汽,灵气十足。   纯,软。   顾津南狭长漆黑的眸子扫了眼夏里,脑海里浮现出这两个字。   “肩旁上那块青紫怎么回事?”他问。   夏里偏头看肩旁,缓缓道:“不小心撞到了。”   “等着。”顾津南撂下遥控器,起身去拿医药箱,他从医药箱里拿了红色药盒包装的药,扔给夏里。   夏里撕开包装,是一小盒带有滚珠的止痛涂膜剂,她慢慢悠悠地涂着那快青紫处。   顾津南瞥了眼她细嫩的脖颈,说道:“刚好你洗完澡了,这种药,在伤口热敷后,使用效果更好。”   “你家还有医药箱啊。”夏里站在这空荡荡地客厅里,忍不住感慨。   “学校发的。”   夏里瞥到他小腿上的淤紫,温吞道:“你小腿上也青紫了一块。”   顾津南把腿放在茶几上,散漫道:“帮涂一下?”   夏里脸发烫,把药止痛涂膜剂扔他怀里,温吞道:“你自己弄。” 第11章   夏里半夜被渴醒,起来找水喝。   她对顾津南家里开关的布局不清楚,便打开手机手电筒照路,准备悄悄地从冰箱拿瓶水就回去。   推开卧室门,往前走了两步,夏里突然注意到沙发里那道人影。   她停住脚步,扬了扬手机,发现顾津南蜷缩在沙发里,身上穿的还是昨晚的居家睡衣,他没盖任何被褥。   夏里走过去,试图从沙发里找条毛毯给他盖上,靠近顾津南后,夏里才发现他整个人是颤抖的,像是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那样,嘴唇泛着白,双手环抱着。   “顾津南,你怎么了?”夏里推他肩旁,他没反应。   她起身去找客厅的开关。   灯打开后,客厅大亮,顾津南脸上的痛苦清楚映在夏里的眼中。   夏里从医药箱里找出体温计,给顾津南测体温。   “顾津南,醒醒。”   “顾津南。”   “……”   夏里叫他好多遍,他依然没反应。   夏里去敲任子旭卧室的门,想让任子旭来照顾下顾津南,次卧的门被拍的咚咚响,任子旭也没应声。   她便放弃让任子旭照顾顾津南的念头,夏里推开主卧的门,从他床上抱了条被子过来,小心翼翼地给顾津南盖上。   体温计显示的温度是39.6度。   夏里从医药箱里找出退烧的药,试图给顾津南喂下去,但顾津南根本不张嘴。   “顾津南,醒醒,把药吃下去再睡,你发烧了。”夏里把手伸到顾津南掌心下,握着他的手。   她曾经看到顾津南按人虎口靠大拇指的位置,疼的人咧嘴叫,夏里想用这种方法叫醒顾津南,拇指肚还未触碰到他的虎口,顾津南的手突然动了动。   他极其费劲儿睁开眼睛,喘着热气,怔怔地看着夏里,像失去了灵魂一样。   “你发烧了,吃点药再睡。”夏里语气温柔的像是在哄小朋友。   顾津南没反应,茫然地看着夏里,许是这夜太静了,夏里从他那双岩石般的眸子里读出来几丝委屈。   怕顾津南再次昏睡过去,夏里倒了两片退烧药塞进他嘴巴里,又小心翼翼地把水杯放到他嘴边,她声音低的像是用气音在说话,“咽下去。”   顾津南真的把药喝下去了。   夏里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你要不要去卧室睡?”夏里问他。   顾津南闭上双眼,没吭声。   夏里是跪在地毯上的,没一会儿,她两条腿麻麻的,夏里想要起身,顾津南却死死地握着她的食指。   夏里不解地看着他布满青色血管的手背,是生病没安全感,需要人陪吗?   顾津南眉头紧皱,眼睛眯的很紧,像是被鬼压床。   他含糊地叫着某个人的名字,让她别走。   后来,夏里才明白他喊的人是谁:陈清。   夏里拇指摩擦着他的手背,低声呢喃,“你别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话夏里说的很没底。   半晌,顾津南的神色平静了些,他大拇指重复地按压夏里的手指肚,夏里不明白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只任由他捏自己的手指。   -   早上,顾津南睁眼,除了身上多了条被子外,其他的和昨天晚上睡觉前无差别,他以往生病都是任子旭照顾他的,这次他自动把昨晚照顾他的那人当成任子旭。   顾津南耸拉着眼皮,坐在沙发上,轻轻捏着眉心,缓了一会儿后,他起身去洗澡间洗漱。   柒时宜起床后,看到自己身上的睡衣,吱哇乱叫,“谁给老娘换的睡衣?”   刚睡下不到一小时的夏里,伸手拉了拉被子,“我换的,11,你小声点,我好累。”   “哦哦。”柒时宜拎着拖鞋退出了卧室,刚出卧室门,迎面撞上顾津南,她尴尬地笑了笑,“那个,昨天晚上不好意思啊。”   顾津南声音懒懒的,“下不为例。”   “夏里还没醒,昨天太折腾她了,我第一节 有课,先走了,你一会儿带她一块回学校吧。”柒时宜特诚恳地做了个双手合十的表情。   -   夏里起床的时候,顾津南正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喝咖啡,听到小卧室门的动静,他望过去,说道:“醒了?”   夏里舔了舔干枯的嘴唇,点点头。   “收拾一下,一块回学校。”   “嗯,你还好吧。”夏里问他。   顾津南以为她没睡醒,在这说迷瞪话呢,敷衍回了句:“挺好。”   “那就行。”   遇到一个红灯,那一路上大概率都是红灯。   红灯间隙,夏里鼓起勇气问顾津南:“你现在是单身状态吗?”   顾津南睨了夏里两秒,忽然解开安全带,身体慢慢往夏里那边倾斜,嘴角边噙着一抹笑,狭长漆黑的眸子裹挟着温柔,连带着温热的气息砸向夏里,他一只手臂放在副驾驶椅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尽显暧昧,眼神从夏里饱满的额头上游走,眉毛、眼睛,鼻梁、嘴巴,而后视线定到夏里的眸子上。   夏里看着他顾津南一点点地靠近,眼神干净又透着紧张,胸膛里的心脏又在狂跳,但她不敢重呼吸,生怕扰了这车里的气氛。   车里的光线很足,夏里把眼前的人看的清楚,他眼睫毛浓密悠长,下颌线利落凌厉,像深渊一般的眸子里只有她的倒影,老人常说,这种下巴的男人向来薄情。   顾津南喉结重重地滑动了下。   夏里的心跟着猛跳动了下。   车里的每一寸空气都充满着暧昧,和夏里的渴望。   顾津南攀着副驾驶靠座的手,似有若无地碰了下夏里的右脸,声音低沉,“没有,你先替上,嗯?”   ‘嗯’字被他说的缠绵又暧昧。   夏里脑子一片空白。   两人贴的太近,彼此的气息缠绕在一起,顾津南闻到了一股奶香味,不是用沐浴露和香水堆出来的味道,是夏里身上的体香,顾津南燥意不断往上涌,心尖也痒痒的。   红路灯上的倒计时数字已经从90变为了5。   顾津南轻咳声,系上安全带,等变绿,他轻踩油门,往前开去,脸上的神色没有一丝一毫地不自然,仿佛刚刚只是开个再正常不好的玩笑。   夏里像是缺了氧气的鱼,这会儿刚游到表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两个耳朵红的能滴血。   “柒时宜让你问的?”快到学校时,顾津南问夏里。   夏里动了动眼睫,低头看着食指拇指肚,原来他不记得夜里的事情了。   她问顾津南的感情状况,只是不想让自己陷入难看的境地,比如昨天晚上照顾他的事情。   既然他不记得了,那就算了,他平平安安的就好。   “嗯。”夏里心虚地给柒时宜背了个黑锅。   顾津南笑笑,“一块去吃点早餐?”   “好。”   顾津南的布加迪直接开进了东洲大学,停在了靠近南门的停车场。   夏里和他并肩走着,小心脏还在因为他刚刚恶劣的玩笑扑通跳着。   学校主干道两旁矗立的百年梧桐树,在空中相互交织,徐徐上升的太阳还未透过梧桐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鸟儿站在树杈上自由地叫着。   这个点,有很多同学骑着自行车匆匆前行,有的嘴里还叼着包豆浆。   一辆自行车贴着夏里的肩旁擦过,顾津南从后面绕道夏里的左边,让她走里面。   夏里和顾津南吃的同一窗口的早餐,她排在顾津南前面,顾津南站在后面,单手插兜懒散地刷着手机。   就排队这点时间,就有三个女孩子来要顾津南的微信。   顾津南撩起眼皮看一眼来要微信的人,直接拒绝:“不好意思啊,有女朋友。”   女孩闷闷地哦了声就走了。   也有女孩说:“有女朋友也可以加微信啊,交个朋友一块玩玩。”   顾津南特欠揍地说:“不呢,女朋友会吃醋。”   “……”   这么一对比,顾津南上次拒绝夏里微信还算是客气的。   喜欢一个人,总是把他捧成特别的一个,同样的,也想在对方那里当特别的一个。   在和顾津南接触的稀稀疏疏的痕迹中,夏里总忍不住去想自己有没有丁点儿的特殊待遇,   但她没有对比样本,或者说对比样本太多了。   夏里没带饭卡,她和窗口阿姨说要什么后,头顶上出现滴的一声,“你去占位置,我一块付钱。”   顾津南声音不大,但奈何关注他的人多,他这话一出,周围队伍的女生都开始打量夏里,小声嘀咕着什么。   夏里端着餐盘在窗口附近位置坐下,等顾津南付完钱,她挥手,“这儿。”   人太多了,他又扎眼,夏里不敢叫他的名字。   顾津南看着夏里盘子里鸡蛋饼和豆浆,“就吃这么点?”   夏里看着他餐盘里的早餐,她这确实不多,“嗯,早上吃的少。”   顾津南啧一声,点点头,“挺好养活。”   夏里心尖像是被小猫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麻麻的,他抬眼,看着顾津南散落在额头上的碎发,弯唇笑了。   梦里的片段,实现了,好不真实。   夏里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是疼的,她又笑。   “我南哥,早上好啊。”陈顺端着早餐盘坐在顾津南的身边,后边跟着的还有任子旭。   顾津南对着夏里偏头指了下陈顺,“我们班同学,陈顺。”   陈顺眼睛小小的,带个眼镜,人一笑,两个眼睛就只剩下一条缝了。   “你好我是夏里,法学院的。”   “嫂子好嫂子好,我在论坛见过你照片,没想到真人更漂亮。”   夏里小脸又红了一圈。   顾津南手搭在陈顺的肩旁上,拇指一使劲儿,陈顺嘶地一声,直喊疼。   “肩井穴疼,胆有问题。”   陈顺伸着脖子,脸都红了,“哥,哥,松手,真的疼?”   顾津南松了手,“疼就别乱说话。”   任子旭毫不留情地嘲笑陈顺,“顺子啊,你不仅胆有问题,视力也有问题,你睁开眼睛看看,顾津南这狗样子,能配的上夏里?”   陈顺盯着夏里看了三秒后,心想,这不挺配吗?但肩旁痛,他不敢再说话,怕踩到顾津南的雷点,只好埋头吃饭。   夏里和他们三人不在一教学楼上课,不顺路,几人在餐厅门口分开。   刚走两步,夏里左肩旁就被人拍了一下,她扭头看过去,并没有人,夏里以为是路过的同学不小心碰到了她,正要抬脚走时,猝不及防地,右耳边传来声音,“早啊,夏里。”   是江少禹,他脸上总带着温和的笑,谦谦公子的既视感。   夏里着实没想到他还会玩这种幼稚的游戏。   “早啊,江学长。”   江少禹推了推眼镜,笑了笑,“没吓到你吧?”   夏里笑笑,摇头,“没,你是一会儿有课吗?”   “嗯,你在哪上课?”   “四教学楼。”   “一起,我也在四教学楼上课。”   两人并肩往四教学楼走去,夏里不擅长社交,一路上都是江少禹主动递话题。   “昨天是出去玩了吗?晚上我让同学给你送东西,你宿舍门是锁着的,发微信你也没回。”快到教学楼时,江少禹问夏里。   夏里有点尴尬,江少禹昨天是给她发消息了,问她在哪呢,也没说什么事情,她看到消息的时候,都快凌晨两点了,就想着早上起来再回复,这一拖,拖到了现在。   “不好意思江学长,昨天很晚才看到你消息,怕影响你休息,想着今天早上回复,学长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情,我外婆给我寄了很多牛肉干,吃不完,让你帮我分担点。”   夏里和江少禹虽说见面次数多,但并没有很熟络,她没有贸然收人东西的习惯。   “谢谢江学长好意,我不怎么喜欢吃牛肉干,你吃不完的话,分给室友吧。”   “都分了,而且牛肉干已经送到你宿管那里了,还让我拿回去?你尝尝吧,我外婆做的牛肉干还是很好吃的,说不定你就爱上了。”   江少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夏里也不好拒绝,温声道谢。   “不谢,好好准备ICC,有机会的话也让我尝尝你们家好吃的。”   任子旭原本是要到一教学楼上课的,但宿醉伤身,他头昏昏沉沉的,胃还隐隐作痛,索性就直接请假回去了,看到夏里和江少禹一路上说说笑笑,他录了段视频,发给了顾津南,【这才是般配。】 第12章   顾津南第一节 课是医用基础化学,在大教室上课,带这课的老师很喜欢提问上节课的内容,又不喜欢学生们坐在后排,所以学生们颇有眼色地往中间挤着,来晚的学生都往前坐,即使困得头都抬不起来。   顾津南就不一样了,理论课向来是最后一排,谁的理论课都是,有时候面前会放本课本,有时候连课本都没有,就那么支着下巴,看着前面的PPT,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这个问题最后面那个同学来回答。”   顾津南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下,他也就走神了三秒,就被老师盯上了。   前面很多同学扭头看着顾津南,有女生对口型告诉他答案,也有和顾津南不对付的男生憋着坏心思看他出丑。   顾津南薄唇轻启,“这题选D,胶体分散质微粒直径介于1~100nm之间胶体分散质微粒直径介于1~100nm之间,下一题选择C,n代表质量。”   他不仅给了答案,给了解释,还顺便把下一题给回答了。   粘在顾津南身上的目光又浓稠了些,带着崇拜和爱慕。   老师把粉笔头扔进粉笔盒里,双手按着电脑机箱,“很好,请坐。”   下面出现小声的议论:   “好牛逼啊。”   “他是保送进来的,保送哎。”   “有钱,有颜,有料,老天到底给他关了哪扇门。”   “……”   老师拍了拍电脑机箱,“议论什么呢?刚才还困的抬不起头,这会儿都兴奋了?看来顾津南同学挺解困啊。”   “那是。”不知道是谁说了这句,教室里又躁动了几分,同学们的视线又齐刷刷地往后排投去。   顾津南双手环抱,靠在椅背上,用厌世脸迎接着投过来的目光。   许多脸皮薄的女同学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   “既然顾津南同学这么提神,理论知识又那么扎实,那上来讲讲学习这门课的经验吧。”   顾津南被掌声轰着站上了讲台。   他懒懒散散地,三分颓废,三分放荡,“提前预习知识点,理解知识点,复习知识点,没了。”   “……”   同学们翘首以盼的长篇大论,顾津南一句话说完了,讲台上的老师也以为他会洋洋洒洒说很多,都坐下拧开保温杯准备休息了,水还没喝到嘴里,他经验分享完了。   嚣张,有实力的嚣张。   顾津南回到座位上,低头看任子旭发的视频,夏里和一男生被裹挟在人群里,她和男生有说有笑的,神态放松,不像在顾津南这里那样拘谨。   【?你有毛病,给我有什么关系?】   任子旭:【法学院二年级的江少禹,学生会的,篮球打的挺好的,人脾气好,迷妹不比你少。】   顾津南:【你喜欢夏里,还是江少禹,打听那么清楚?】   任子旭:【滚,老子是直男,而且我死都不会娶法学院的女生,我妈太吓人了,家里有我妈一个法学院高材生就够了。】   顾津南:【截屏了,发给阿姨。】   任子旭:【下跪jpg,别,我错了,顾大医生。】   顾津南:【以后少犯贱。】   任子旭:【行吧,既然你不喜欢夏里,以后少招惹她,哥告诉你,这种姑娘杀伤力很大的,说完了,你退下吧。】   顾津南指尖在屏幕上停留几秒,嘴角噙着一抹讥笑,杀伤力很大?能有多大,他内心生出几丝玩味,修剪干净的指尖漫不经心地滑动屏幕,找到夏里的微信,点进去她的朋友圈。   微信头像是憨憨笑着的柴犬,背景图是一张风景照,风景照带有文字:我梦寐以求的是真爱和自由。   顾津南没注意的是,背景图右下角,将要被吞没快要显示不出来的地方,有三个字母:gjn。   字母小小的,字体颜色和风景图融为一体,如果没人提示,很难看出来。   顾津南轻声嗤笑,真爱与自由,本身就是矛盾的,遥远又缥缈,她这期望怕是要落空。   -   上午的课结束,柒时宜站在教学楼一角,等着柒时宜去吃饭。   耳朵里的耳机来回播放顾津南上午的高调发言,“提前预习知识点,理解知识点,复习知识点,没了。”   声音低沉,带点颗粒感,明明是正常说话的语调,却让人感觉这话说的又拽又欠揍。   夏里觉着比她收藏的任何歌手的声音都好听。   情人眼里出西施,夏里莫名想到了这句话,忍俊不禁,但转念一想,他的耀眼和光芒,不用用情人这个属性来冠名,本身就是客观存在的。   起风了,天空中滚动的黑云越来越重。   夏里的裙摆随风上下摇摆,她收了耳机,两手拽着裙摆,微皱着眉头看天,要下雨了。   到底是深秋了,雨滴砸下来很凉,夏里胳膊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风又大了,夏里站在风中,楚楚动人,像一朵经不起风雨摧残的白玫瑰。   “同学去哪,我可以送你。”有男生打着伞过来和夏里搭讪,没等夏里回答,她就被男生罩在了伞下。   夏里往后退了两步,淡淡道:“谢谢,不用了,我等我男朋友。”   “夏里。”江少禹从教学楼从对面走过来。   男生知趣地看了眼江少禹,随后走了。   江少禹给夏里撑伞,笑着问:“带伞了吗?”   “没,我在等我室友,她一会儿来接我。”   “行,我也没事,陪你在这等会儿。”   顾津南拿着伞从旁边走过,单手抄兜,闲闲散散地往南门走去,比着周围行色匆匆的人群,他显得更加淡定和从容,那种掌控一切和面对一切的淡定和坦荡,在他身上显示的淋漓尽致。   夏里的心跳得飞快,她有些慌张,顾津南有注意到她吗?有看到她和江少禹站在一个伞下吗?   种种猜想,让夏里心里发慌。   “不用了江学长,我去教学楼等。”   夏里弯腰欲要往教学楼里走,被江少禹一把拽住,“干嘛呢你?站这我还能吃了你啊?”   夏里定住,抿抿嘴说道:“不是,我不喜欢浪费别人时间,也不喜欢别人浪费我时间。”   “不浪费,周日就要比赛了,咱俩趁着这会儿时间再顺顺话题的延伸点。”   柒时宜骑着电车过来,停在路边。   夏里指了指正从书包里掏雨衣的柒时宜,“我朋友来了,那江学长,我先走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   夏里和柒时宜一人穿了一件白色登山雨衣,穿行在雨里。   柒时宜说:“如果我今天开的是摩托车就好了,带着你在雨中狂奔,一定会很帅。”   夏里:“学校里超速是会被保安叔叔问候滴。”   “那我们就去外面开。”   “我不敢坐。”   柒时宜嘁了声,“你双标的可以哇,顾津南的跑车都敢坐,我的摩托车不敢坐?”   夏里心虚地辩解:“我坐他跑车是为了谁?”   柒时宜笑嘻嘻道:“为了我。”   “你知道就好。”   “知道知道,今天中午我请客,你吃什么?”   “都可以。”   柒时宜中午点的外卖,炸鸡和啤酒,下午两人第一节 都没课,又是下雨天气,索性坐在宿舍的瑜伽垫上吃炸鸡喝啤酒。   夏里胃口不佳,勉强抿了口啤酒,吃了两块炸鸡。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柒时宜啃着炸鸡问夏里。   夏里看着柒时宜手里的啤酒,才反应过来她刚醒酒,她把啤酒从柒时宜手里夺过来,严肃道:“你疯了吗?昨天的酒醒了吗,这又喝上了。”   柒时宜站起来转了一圈,“你看我像是不健康的样子吗?”   夏里把炸鸡也收了起来,在手机外卖软件上下单了一份清淡面条,又给柒时宜热了盒牛奶。   柒时宜抱着夏里猛亲了一口,“谢谢我里里大宝贝,以后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尽管开口。”   夏里迟疑了下,轻轻动了下睫毛,问柒时宜:“11,你谈过恋爱吗?”   “嗯,谈过,还挺狗血的,哈哈哈。”   夏里随口问:“有多狗血。”   “就我高二的时候疯狂追一个男生,为他做了很多改变,变成了短发,有了马甲线,然后他挺感动的,就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那现在呢?你俩还在一起吗?”   “在一起个屁啊。”柒时宜看着宿舍门后面挂着的全身镜,像是陷入了回忆,“他职高的,我家里人不同意我给在一起,他家境不是很好,自尊心又强,知道我家里的态度后就提出分手了。”   柒时宜吸了口牛奶,停了几秒,又说:“我就觉着他因为这点破事就提分手,也太不尊重我们这段感情了,就同意了家里人安排的联姻,就顾津南那个渣男。后来我在大街上遇到了前男友,他搂着怀里的女孩笑的春风满面,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然后,我就约他吃饭,他带着现任女友去的,我带着顾津南去的,结果你猜怎么着?”   夏里听的入神,“怎么着?”   “他女朋友看上了顾津南,哈哈哈,笑死我了。”   柒时宜没心没肺地笑着,夏里也跟着笑,但笑意不达眼底,顾津南太耀眼了。   柒时宜的手机响了,是任子旭的微信语音电话。她轻闭了下眼睛酝酿情绪,点开接通,大声斥责任子旭,“你有病啊,午休时间给我打什么电话?”   静了三秒,   任子旭没想到柒时宜会接这通电话,还接的那么快,态度……还不怎么好,他以为自己真扰了她的美梦,愧疚道:“你……真睡了啊?”   嘟的一声,电话被挂断。   顾津南在旁边落井下石,“活该!”   夏里拆开了江少禹送的牛肉干,尝了一根,美味十足,她往柒时宜嘴里塞了一根,“用美食来消消气。”   “这牛肉干你哪弄的?挺好吃的。”   “江少禹送的,就那个戴眼镜的学长。”   “哦~,他为什么要给你送牛肉干啊?”柒时宜挠夏里痒痒,“说,他是不是喜欢你。”   夏里笑的喘不过来气,说话断断续续的,“不知道,但我和他没可能。”   “你呢,有喜欢的人吗?”柒时宜反问夏里。   夏里拿了个牛肉干放在嘴巴里慢慢咀嚼,准备打马虎眼,含糊混过去。   “说啊。”柒时宜催促。   “就我暗恋一个人,然后他喜欢的人不是我这类型的,我在想要不要放弃。”   “放弃吧,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没必要吊死在一颗树上,而且暗恋……多苦啊。”柒时宜语气里掺杂了几丝心酸。   夏里紧绷着背坐在那里,落寞且沉默,好半晌,她敛了敛眸子,小声说:“可是我没觉着暗恋苦,而且我真的舍不得。”   她不信佛,不喜欢哭。   她跟着朋友去寺庙里玩,虔诚地跪在佛前,求神灵保佑顾津南一声无痛无灾。   来大学报道,得知顾津南有了新女朋友后,她的心像是被刀剜一样,抱着被子哭到深夜。   你看,这世界总有那么一个人,让你脆弱的坚强着。   柒时宜注意到夏里的情绪不对,揉揉她的头,温和道:“放不下的话,就勇敢一次吧,说不定会得偿所愿。” 第13章   新的一周,夏里全身心投入ICC的比赛中,整天和小组成员一起讨论话术、准备知识点,熬夜到凌晨四点是常事,经常抱着咖啡就睡了,早上起来回宿舍简单洗漱下后,又和小组成员找地准备比赛去了。   柒时宜怕夏里身体吃不消,给她买了很多昂贵的营养品。   东大校园内部比赛开始的当天,夏里起的很早,就着暖黄的台灯,又过了遍国际法和国际刑法案例相关的重点知识,过完知识点后,她简单地化了个淡妆,就出门了。   天空清澈明亮,路上都是被昨天夜里大雨打落的枯枝败叶,环卫工人弯着腰清理,几缕阳光斜映在夏里身上,一切都是那么的舒适。   夏里掏出手机,拍了张天空的照片,发了条朋友圈:【加油。】   她这条朋友圈的首赞是周教授点的。   之后,顾津南和任子旭各点了个赞,顾津南还评论了:【凯旋。】   任子旭则是在顾津南评论下面回复了句:【有文化。】   夏里嘴角扬着,满眼笑意,心尖痒痒的,又跳的很快。她今天扎了个高马尾,额头碎发随意地铺着,饱满的额头和高挺的鼻梁让她的侧颜好看的移不开眼,红领带黑袍子又平添了几分飒爽感。   江少禹盯着傻笑的夏里看了须臾,喉结不由自主地滑动了下,问:“笑什么呢?比赛要开始了,不紧张?”   夏里边把手机调静音,边说:“不紧张,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一定会赢的。”   旁边的南月学姐调侃夏里:“男神给你加油了?”   夏里嘴角扬的更高,她岔开话题,“学姐今天的口红好好看。”   江少禹嘴角的笑容褪去了几分。   -   “结果怎么样?你们队伍赢了没有?”夏里一推开宿舍门,柒时宜一把撕掉脸上刚贴上去的面膜,着急忙慌地问夏里比赛结果。   夏里把宿舍门关上,后背抵着门,笑的明朗,“我们小组要代表东大的法学院参加ICC比赛了。”   柒时宜把夏里抱起来,转了好几圈,激动的不行,“我就知道你能赢。”   “嘻嘻,我也是运气好,全靠学姐学长带。”   “你也很努力的好不好,都有黑眼圈了。”柒时宜拇指蹭了蹭夏里的眼眶,“我也就快活这一个学期,下学期我就要上岗采访了。”   “加油,为了我们风光的未来。”   “加油!”   两个小姑娘在宿舍相互加油鼓劲,对未来茫然又憧憬,残留的余晖穿过玻璃照进来,把夏里和柒时宜圈在光里面。   夏里补两小时的觉后,就下床捣鼓一会儿出去吃饭的妆容和衣服了。   她五官立体,又天生的冷白皮,淡妆就很好看,但她今天在以往淡妆的基础上加了浅浅的眼影和眼线,让她立体的五官又添了几分妩媚感。   夏里穿了件白色毛呢大衣,紧身的针织衫,下面穿了条高腰裙子。   柒时宜打量她:“你穿这么好看干什么?”   夏里扯谎,“我就这几件衣服,只能这么穿。”   柒时宜捏了捏夏里的脸蛋,“人长的好看穿啥都好看,当然不穿更好看。”   “柒时宜。”夏里拉尾音。   -   顾津南起了个大早去医学院检验科帮忙,他在检验科没忙一会儿,被顾父顾谦以他心脏病犯了为由给逼回去了。   他回到家时,顾谦正在别墅院子里悠闲逗鸟呢。   顾津南舌尖抵了下左脸,语气很不爽:“你心脏病好了?”   顾谦瞥了他一眼,“我不这么说你能回来?”   顾津南冷笑,从兜里掏出根烟,慢慢抽着,“说吧,什么事?”   “高家的老爷子回来了,昨天我们几位长辈聚了聚,他家的掌上明珠年纪和你一样,你这两天给人女孩见个面,合适的话,把这门亲事定下来。”   “哦,不用见了,不合适。”顾津南语气懒懒散散的,又含着倦意,仿佛下一秒就能睡着。   他这不在意劲儿激怒了顾谦,顾谦瞥着狠劲儿把杯子里的水泼在了顾津南脸上,几片茶叶挂在他脸上,让顾津南看起来狼狈至极。   “你认清你自己,顾家还轮不到你做主。”顾谦咆哮道。   顾津南把脸上的茶叶一点点拿掉,烟扔在地上,踩灭,再抬头,他那副玩世不恭的眼神如刀,泛着嗜血寒光,声音冰冷,“我说了我不去,你放心,你只要没进棺材,顾家就永远是你说了算。”   “混账东西。”顾谦像是看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样盯着顾津南,眼珠浑浊。   顾津南轻笑,眼底的放荡不羁意味又涌上来,“别生气,会影响精子质量,你最近不是在找人帮你生二胎?”   顾谦脸上挂不住,“你调查我?”   顾津南把玩着打火机,忍住一把烧掉这充满痛苦回忆别墅的冲动,“你小老婆把电话打到我那里去了,说是让我上她一次,生个孙子给你当儿子。”   “你……”顾谦猛地咳嗽起来,老脸通红。   顾津南叹了口气,两步走过去,给顾谦拍背帮他顺气。   等顾谦安静下来,顾津南淡淡道:“你拼几胎都可以,你把我从顾家族谱除去我也没意见,你那些财产、我姥爷的财产,我都没兴趣,我呢,就想做一个废物,像小时候那样的废物,所以都别干涉我的生活,谁都不行。”   “你说什么混账话,我生你就是让你当废物的?一个大男人连基本的责任都扛不起来?”   顾津南忽地笑了,“别急,你的财产,我姥爷家的财产,你们生前尽情挥霍,挥霍完的剩下的我会帮你们打理好,只增不减,走了。”   他走了两步顿住,回头对顾谦说:“有空去医院检查下身体,毕竟我只有你一个爹。”   这话被顾谦理解成顾津南在嘲笑自己当年被抛弃的事情,他又横着脸怒骂起来。   顾津南窝回到公寓,百无聊赖地窝在沙发里,他想到了许多从前的事情,想到了他像野狗一样被人撵过来撵过去的日子,想到了他一遍遍被带去医院做DNA的日子,心脏像是被钝刀来回的拉扯着,疼的他不敢重呼吸。   在本该被爱意包围的童年,他却过着空荡荡的日子。   再后来,被犬马声色的场所激起的丁点存在感,让他在人群中更孤独。   “忙完了没?我在医学院门口。”   接到任子旭电话时,顾津南睡的迷迷糊糊,双眼皮折痕很深,声音有点沙哑,“有事?”   “什么叫有事?不是约好了一块去吃饭?”   顾津南捏了捏眉心,“哦,你们去吧,我不去了,随便点,我请客。”   任子旭把手机推给夏里,“你给他说。”   夏里拿着任子旭的手机像拿烫手山芋一样,她红着脸说:“顾津南,我是夏里,那个……你忙完了吗?我们三个在医学院门口等你呢。”   夏里声音软糯,是那种自然的甜,像山里的泉水,让他心头的怒火褪去了几分。   对面传来的只有顾津南淡淡的呼吸声,夏里举着电话,神经紧绷,怕漏掉他说的话,又怕他不耐烦挂掉电话,她就等着他回答,没有催促。   过了一会儿,顾津南坐起来,声音低沉,“发个地址,我随后到。”   四人吃的火锅,夏里和柒时宜坐一个沙发,顾津南和任子旭坐她俩对。   夏里把菜单递给顾津南,“锅底暂定的是麻辣和番茄锅,我们勾了一部分菜,你看你吃什么?”   “嗯,谢谢。”顾津南低头看菜单。   他今天穿的单薄,黑色冲锋衣加上黑色裤子,冲锋衣拉链没有拉到顶部,露出里面的毛衣,凸起的不规则喉结上下滑动着,下颌线流畅的不像话,优越的眉眼间夹杂着冷气。   夏里不敢多看,低头象征性地抿水,满脑子都是他怎么不开心了。   柒时宜拿菜单拍了下任子旭,“你踢到我了。”   任子旭:“不好意思,腿太长了。”   柒时宜:“……不要脸。”   顾津南挑眉,瞥了柒时宜一眼,“他确实不要脸。”   柒时宜:“酒量也差,你是怎么忍受他跟你在一起的?”   顾津南在菜单上随便勾了几下,递给了服务员,“他脸皮厚啊,会死缠烂打啊。”   任子旭:“滚。”   夏里桌子底下的腿不小心碰到顾津南的腿,她又脸红,有些茫然地看着顾津南,“不好意思啊。”   顾津南支着下巴,慵懒地看着夏里,就地取材,“没关系,你腿长。”   “……”   夏里尴尬地抿了口水。   柒时宜搂着夏里,炫耀道:“我闺蜜不仅腿长,学习也好,今天的比赛全校第一,要代表咱们学校参加ICC比赛呢,而且她脾气也好,长得也好看,好多人追呢。”   夏里被柒时宜夸的脸又红了,身体的温度也跟着上来,她脱了大衣放在身后,紧身打底衫勾勒出完美的身体曲线,头顶的灯光垂落下来,她皮肤白的像是过度曝光一样。   “别听她胡说,没有的事情。”夏里余光一直在瞄着顾津南。   任子旭问:“那夏里有看上眼的男生吗?”   柒时宜:“她有个暗恋的男生,喜欢的不得了。”   夏里伸手掐柒时宜的大腿,示意她别说了。   任子旭来了兴致,偏头看顾津南一眼,又把视线转到夏里这,“快说说,暗恋哪个男生,让津南帮你搞定。”   柒时宜嘁了声,“都说是暗恋了,说出来不就是明恋了。”   顾津南支着下巴,幽幽地看着夏里,嘴角浮现出一丝懒笑。   “那我换个问题,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任子旭继续八卦。   顾津南踢了下任子旭,讥讽道:“一大老爷们这么八卦。”   夏里放下筷子,喝了口果汁,含糊道:“就……看感觉吧。”   柒时宜急性子,她看了眼顾津南说:“她喜欢渣男。”   夏里差点当场咳死。   氛围静滞了三秒。   任子旭说:“顾津南啊?” 第14章   顾津南顿了那么一瞬间,随后神情又恢复正常,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机,淡扯着嘴角,没分几分精力给任子旭的八卦。   夏里清澈的眼睛暗了下来,她放下桌子下翘着的二郎腿,好巧不巧,又碰到顾津南的膝盖,她迅速把腿收回,脸红的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   柒时宜怪任子旭乱说话让气氛僵了下来,一直踢任子旭,任子旭被踢的把腿曲回放在沙发下,开始活跃气氛,用不正宗的粤语说道:“开玩笑喽,靓女别生气啦。”   夏里动动睫毛,低头喝果汁。   “你们朋友圈牛肉干在哪买的?看着挺好吃的。”任子旭问。   柒时宜一脸得意,“想吃啊?不好意思你吃不到。”   “哥有钱。”任子旭也学着柒时宜得意。   “那也吃不到,这是江少禹的外婆亲手做的。”   任子旭抽了抽嘴角,“靠,渣男。”   柒时宜皱眉,“干嘛骂你自己?”   “……”   柒时宜和任子旭像两个小朋友一样又吵起来。   顾津南被吵的头疼,他冲着夏里晃了晃手里的打火机,“我去抽个烟。”   夏里点点头,低头继续啃着盘子里的西瓜。   柒时宜和任子旭怼的热火朝天,过了会儿,任子旭突然来了句,“这么凶,小心没人喜欢你,你看夏里人多乖。”   柒时宜撇撇嘴,“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小心成老光棍。”   夏里啃完了西瓜,她给柒时宜打了声招呼,去了洗手间。   商场的男女厕所挨着,对面一大排透明玻璃,可以看到下面夜景。   夏里从厕所出来,拿着张纸在厕所门口心不在焉地擦手,不抽烟的人对烟味格外敏感,她细细嗅了嗅,并没有闻到烟味,那顾津南应该没在这抽烟,夏里想,她往前走了两步,把纸巾丢进垃圾篓里,正要转身往回走时,不经意间的一瞥,看到了商场外的顾津南。   他坐在长椅上,身上穿的宽松毛衣在穿着羽绒服和厚大衣的人群里显得格外单薄,他手里夹着的烟泛着猩红,对面有小丑在表演,许是天气冷的缘故,看表演的观众很少,顾津南和小丑,一静一动地裹在人群里,孤独落寞感十足。   夏里的心有一丝丝的抽疼,她怀疑自己看错了,顾津南这样的人,怎么会和孤独沾边。   但他今天心情确实不佳。   夏里走楼梯快速往一楼走去,她站在椅子后面叫他,声音很轻,“顾津南。”   顾津南身体僵硬了一秒,像是在确定是否有人喊他,虽有他慢悠悠地回头,笑的露出梨涡的夏里闯进他的视野,她清澈的眸子里泛着光,好像比这周边的任何一盏灯都亮。   顾津南看着乖巧的夏里,有那么一瞬间是恍惚的,他问:“你怎么出来了?”   夏里指了指她旁边巨大的蓝色塑胶熊,“刚去洗手间,看到这个大熊,好奇下来看看。”   一阵风挂过来,地上的落叶被卷起来了几片。   顾津南瞥了眼夏里单薄的针织衫,说道:“这是个风口,有点冷。” 竒_書_網 _W_w_w_._q ǐ_S_u_W_α_N_G_._C_c   夏里走过去坐下,猛吸了一口凉空气,“刚好凉快一下,刚刚吃火锅吃的太热了。”   顾津南把烟扔在脚边,踩灭,又捡起来精准投进旁边的垃圾桶。   “你……心情不好啊?”夏里问顾津南。   顾津南勾了勾嘴角,算是作为回应。   “吃颗糖吧。”夏里手心里放着颗粉色包装的糖果,“水蜜桃味的,不腻。”   顾津南嗤笑了声,他支着下巴看夏里,“怎么像哄小朋友啊?”   夏里小脸又红了起来,她动了下水嫩的嘴唇,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顾津南见她这样儿,也不逗她了,伸手拿走了夏里手心里糖果,他干净白皙的指尖划过夏里的手掌心,激起微弱电流,夏里觉着伸出去的那条手臂酥酥麻麻的。   顾津南撕开糖果包装,把糖扔进嘴巴里,慵懒舒服地靠着椅背,两条腿大刺刺地伸着,又是那副散漫不羁的样子,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夏里坐在长椅上没几分钟,裙子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是沈昀的电话,电话一接通,沈昀声音就传过来了:“夏老板,下周哪天有空啊,拍一波吧,越往后越冷,马上又期末考试了,考试完又要各奔东西了,得提前准备账号素材,假期不能断更。”   夏里想了两秒,“要不周四?”   “我就知道你会说周四,夏老板啊,周四零下,咱上哪找车都得冻成狗。”   顾津南看了眼群里的实验安排,周四下午没他事。   “那……穿厚点?”   “……要不要这么资本家啊,夏老板。”   夏里笑了下,垂眼看着自己的靴子,“开玩笑的,你想哪天去?”   “你这几天哪天有空就给我打电话,咱俩去转转,遇上素材了就拍。”   “行。”   顾津南支着下巴,懒懒散散地打量着夏里,这小姑娘在别人面前都放得开,唯独在他面前,天天像个受惊的小白兔一样,他也没怎么着她呀。   寒风丝丝入骨,夏里就举了两分钟的手机,手就像冰渣般凉,她搓搓手,偏头看顾津南时,才发现顾津南那双会勾人的眸子正幽幽地睨着她,像是在看自己的猎物一般。   夏里身体的温度又迅速升上来,眸子里闪过一丝的慌乱,她捋了下头发,强装镇定,“怎么了?”   “要拍车?”   “嗯。”   “不介意的话,找个时间去我那里拍吧。”   夏里微怔,“会打扰到你吗?”   顾津南勾唇笑,把粉色糖果皮塞进她手心里,“不会,这是对你糖果的赠礼。”   他嘴巴里的糖果咬的咯吱响,夏里的心尖也好似被两颗獠牙来回的摩擦着,她从兜里又掏出两颗水蜜桃糖果,“你还要吃吗?”   顾津南挑了下眉头,扬着音调,“挺会做生意啊,夏老板。”   夏里抿嘴笑。   顾津南捏着夏里掌心里的糖果,放进兜里,下巴一抬指了指旁白的奶茶店,“喝什么?”   高三那年,大冬天喝冰美式的顾津南渐渐在脑子里清晰起来,在这暗沉有冷风流淌的街道上,她突然很想品一品冰美式,体验一下那种透心骨的凉。   “冰美式吧。”她说。   “等着。”顾津南撂下一句话起身往奶茶店走去。   夏里身体有些冷,她站起来抖动身子,小丑还在卖力的表演着,周边围上来了几个孩子,小丑的表情更夸张了些,孩子的笑声格外清脆,家长站在孩子旁偶尔跟着孩子附和一声,但没人转钱。   夏里心情很好,她跟着笑,眼睛笑的快眯成缝。   等小丑表演完,夏里边扫地上的二维码边给小丑递糖,“吃糖吗?”   小丑怔怔地看着夏里。   “我还以为这糖只给我呢。”猝不及防地,顾津南的声音从夏里耳边传过来,她微微偏头,盯着顾津南锋利的下颌线咽了咽喉咙。   顾津南弯腰凑近夏里的耳边,头再往下些,就要放到夏里的肩旁上。   夏里大脑唰地一下空白,盯着顾津南的薄唇发愣。   顾津南身上的气息蛊的夏里不敢重呼吸。   “你送糖果,我付表演费。”顾津南呼出的热气打在夏里的脖颈上,在这寒冷的夜里,他的气息存在感十足,像滚烫的岩石砸在夏里的脖颈上,顺着血管往全身游走。   顾津南看着眼夏里微微泛红的耳垂,慢慢直起来腰,扫了地上的二维码。   随后,一道机械的声音响起:“微信收款20000元。”   小丑双手左右摇摆,示意钱太多了,不能收。   顾津南拿走夏里手里的糖果,扔进奶茶手提袋里,一并塞给小丑,淡淡道:“回去吧,给孩子吃。”   小丑木讷地点点头,接过了奶茶。   顾津南把两杯咖啡塞给夏里,他蹲下,把地上的道具快速收好,递给小丑,“天冷了,早点回去。”   小丑接过道具,又把那两颗蜜桃糖果拿出来塞给顾津南,挥挥手,挎着道具朝前面破旧的三轮车走去,上面有很多塑料瓶和纸壳子,应该是小丑捡的废品。   顾津南低头看着手里的糖果,舌尖抵了下脸颊,轻笑了声。   夏里第一次觉着意气风发并不需要用什么辉煌的战绩来冠名,帮小丑捡道具就可以。   她吸了一口咖啡,才后知后觉咖啡是热的。   顾津南偏头看她,“店里的冰块只够做我这一杯冰美式。”   夏里笑,“那你运气挺好的。”   “看,流星。”夏里忽然指着天边说。   顾津南看过去,只看到一轮清凌凌的明月,像夏里的眸子一样,周边聚着几颗淡淡的星星,   就这么被眼前的小姑娘给骗了,还是这么蹩脚的谎言,顾津南气笑了,心情也好了不少,顾谦添的堵一扫而光。   一位小男孩走过来,摇晃着身体,奶声奶气地问夏里:“姐姐,流星在哪里啊?我想、我想许愿。”   夏里没想到还误伤了位小孩,她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小肉手,“流星在我们心里呀。”   小男孩抬头看看顾津南,又平视看着夏里,“哦~,我明白了,姐姐在哄哥哥开心。”   夏里笑笑,对着男孩眨了眨眼。   小男孩捂嘴咯咯笑。   两位女士跑过来,裹着羽绒服的女士一把揽过小朋友,抱在怀里,“哎哟,小祖宗哟,三秒没注意你,你就跑这么远。”   后面踩着高跟鞋的女士,也焦急地走过来,五官出挑,精致的妆容让人很难猜出她的年纪,她俯身摸小孩的脸蛋,完全不顾面料较好的大衣和鳄鱼包包蹭了地面。   夏里没注意到的是,顾津南的眸子瞬间冷了下来,眼底铺满狠戾,插在裤兜里的手,把打火机攥的似要镶在掌心里。   “没给你们添麻烦吧,我们家小孩比较——”精致妆容的女人话说到一般戛然而止。   顾津南勾唇看着她,神色沉沉,他问:“你们家小孩比较什么?”   女人垂下眼皮,语气冷淡,“没什么。”   顾津南语气里含了些玩弄意味,“看好小孩,别被坏人拐走了。”   “你敢!”女人有些破音。   顾津南挑衅地看了那女人一眼,然后拽着夏里的胳膊往商场走。   旁边的女人问:“太太,你怎么了?”   女人没理会,打了通电话,那边一接通,女人就开始阴阳怪气,“顾谦,你现在已经窝囊到这个份上了吗?让你儿子靠着不法行为来积累财富?你让顾津南敢动我儿子一下试试?”   “说话别这么难听,津南也是你儿子,还有,你敢动我儿子一下试试!”   “……”   上升的电梯内,夏里和顾津南并肩站着,氛围冷的像是结了冰一样。   刚哄好的人,又生气了,而且比刚才严重的多。   夏里小声问顾津南:“你认识那小孩的妈妈啊?”   顾津南垂眼看着自己的鞋面,童年的很多记忆重叠在一起,压迫的他脑神经疼。   过了很久,就在夏里以为顾津南不会回答的时候,他淡声说:“不认识。”   任子旭见两人回来了,打趣道:“哟,二人去哪约会了?”   顾津南拿起椅子上的衣服,“先走了。”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怎么了?”任子旭收了笑容,问夏里。   “就刚刚在楼下遇见了一位女士,态度不怎么好。”   “我擦!”任子旭衣服都没来得及拿,跳了出去,去追顾津南。   夏里和柒时宜拦了辆出租车回了学校,夏里心情很低落,整个人也心不在焉的,快到学校时,夏里给顾津南发了条消息:【你还好吗?】 第15章 三更合一   顾津南很晚才回消息:【嗯, 没事。】   夏里等到了他的消息,心里的大石头也往下落了落。   她回复:【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尽管开口。】   顾津南没回复这条消息。   接近零点的时候, 夏里收到了封邮件,是陈楚发的。   包厢内,穿着红色吊带裙的女生踮起脚尖根顾津南点烟, 肩带细的根本挂不住什么,V领款式,中间的沟壑清晰可见,顾津南吐了口白雾,伸手揽着红色吊带裙的女生,女生紧贴着他胸膛, 风情万种。   -   周一早上, 学生们穿梭在各条路上, 夏里像往常一样骑车去上课,但她走了另外一条路, 要途径医学院的路。   顾津南周一是有解刨课的, 他不住宿舍,住学校附近的公寓,开车来,座驾是辆红旗, 停在学校南门。   但今天学校南门没有他的车。   上课前,夏里点进学校论坛,输入顾津南作为关键词, 帖子很多,都是些顾津南的帅照和八卦贴。   夏里周一的课是满的, 晚自习上到九点二十,同学们像是要出笼的鸟儿似的,拥着下楼梯。   她心不在焉地跟着人群往前走。   二楼拐角处,夏里后背突然被推了一下,她重心不稳,身子朝前倾去,眼看就要脸噌地倒在地上,忽然有双大手拽住了她,是江少禹。   夏里站稳后,重重地呼了口气,稳了稳心神,给江少禹道谢。   与此同时,陈时微站在下一层楼梯,抬头冷眼看着夏里,似乎对夏里此刻的情形不满。   她踩着高跟鞋欲要走时,江少禹快步上前,在一楼大厅拦住了她。   “这位同学,你刚推了人,想什么事没发生走掉?”   陈时微双手环抱,一脸不耐烦,“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推了她?”   “楼梯里都有监控。”   “那等你拿到监控视频再说!”   夏里没受伤,不太可能随意调学校监控的,陈时微就是借着这一点,才在这趾高气扬地叫板江少禹。   有同学围上来,陈时微更嚣张,她冷笑一声,“不是,我说夏里给你们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你们为他们这么卖命,比赛由你和周教授带着,视频账号有沈昀带着,还坐上了顾津南布加迪。”   夏里眸子里平静无澜,她看着陈时微,就那么任由她说,等陈时微说完,夏里口吻平淡,仿佛等倦了,“说完了吗?”   陈时微似乎没想到夏里是这么个态度,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陈时微,你怎么这么清楚我的事情啊,嫉妒啊?”夏里浅笑了下,挑衅意味十足,“如果你怀疑我比赛成绩,你应该去找证据,而不是在这里乱咬,今天你有没有推我监控看的清清楚楚,如果你等不急,我可以先送你段龙泉园视频。”   “你——”陈时微自然知道夏里口中龙泉园的视频指的是什么,是她被顾津南甩了的黑历史。   人群中的柒时宜录下了这段视频,发给了任子旭,并发消息:【你兄弟的前女友真的很烦人……神经病!】   两分钟后,任子旭给柒时宜回消息:【让夏里看微信消息,津南把楼梯监控视频发她了。】   柒时宜轻笑一声,跑到夏里身边,叫嚣陈时微,“要证据是吧,夏里,打开手机,让她看证据。”   夏里看不懂柒时宜在说什么,她指纹打开手机,备注为小朋友的好友来了一条消息,显示是视频,夏里瞬间懂了,她点开视频,播放给陈时微看。   视频中,陈时微猛推了下夏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往楼梯下走,再明显不过的故意。   陈时微脸色煞白,咬牙切齿,“不好意思,碰到你了。”   夏里挑眉头,“没听清楚。”   陈时微没想到夏里这么刚硬,她闭了闭眼睛,又压着火气重复了遍:“不好意思,刚刚不小心碰到了你。”   夏里、柒时宜和江少禹一块往外走。   夏里介绍柒时宜和江少禹认识后,就跟在她俩后面一路沉默。   夏里为感谢江少禹和柒时宜的帮忙,提议请两人喝奶茶,江少禹和柒时宜也没跟她客气,三人坐在奶茶店窗边懒懒散散地聊着天。   奶茶店里,柒时宜笑的甜美,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江少禹:“早就听说过江少禹学长了,没想到真人那么帅,外婆做的牛肉干也好吃。”   夏里头皮发麻,柒时宜平时在她面前表现的过于女汉子,这会儿轻声细语的和江少禹说话,她很不适应。   江少禹视线落在夏里身上一秒,抿嘴笑笑,又看向柒时宜,“你们喜欢吃的话,我可以经常给你们送。”   “好啊好啊。”柒时宜一点不客气,全然不顾死死拽着她衣角的夏里。   三人旁边停了辆车,是任子旭的车,他本想在车里抽根烟,等路上人少些再走的,却不偏不倚地听到这三人的对话,准确来说是柒时宜和江少禹两人的对话,他给柒时宜发了条微信消息:【吃吃吃,胖死你。】   柒时宜晚上回到宿舍才看到任子旭的消息,她从瑜伽垫上猛坐起来,“不是,任子旭有病吧?”   “你俩又怎么了?”夏里突然很羡慕柒时宜和任子旭的相处方式。   柒时宜指着手机屏幕让夏里看,“他说吃吃吃,胖死我。”   “妈的,气死我了。”柒时宜坐站起来发疯。   夏里笑笑没吭声,还有两天就周四了,她从未感觉到时间过的这样慢,有些煎熬。   柒时宜按着微信,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怼时,夏里忽然抬头看着柒时宜,问:“11,你能不能问一下任子旭顾津南现在怎么样了?”   柒时宜肌肉记忆似的松手,夏里刚刚那句话就被当做语音发过去了。   “你发过去了?”夏里情绪太激动,声音比平常高了些。   状况外的柒时宜愣了两秒,在夏里要她撤回消息的催促下她才回神,赶在两分钟结束前把消息撤回。   “不是里里,刚那条语音也没什么啊,你为什么这么紧张啊?”柒时宜一脸审视地看着夏里。   夏里打马虎眼,“就是上次吃饭时他请客嘛,因为一些事情弄得不愉快,想着我们应该关心一下。”   “那为什么又要撤回啊?”   “就……觉着时间有点久了,显得有点假了。”夏里拽了条毛巾,“你赶紧怼任子旭吧,我先洗漱去了。”   一提到任子旭,柒时宜瞬间上头,全然忘记夏里微信里有个小朋友的备注。   任子旭播放的时候,顾津南也在旁边,在柒时宜撤回这句消息之前,他一字不落地把那句话听了进去。   任子旭腿碰了下他,“我就说吧,夏里肯定对你有意思,你看看刚刚那语气,哎哟真软。”   顾津南没什么表情喝着冰饮料,他想起来了很多从前的事情,那些淬着恨意的事情,只有喧嚣的热闹才能让他暂时性的抽离这些思绪,所以他喜欢去犬马声色的场所,用沸腾的欢呼声麻痹自己的部分记忆。   “要不你给夏里打个视频,让他看看你状态,万一人姑娘担心的整夜睡不着觉怎么办?”   顾津南轻飘飘地睨了任子旭一眼,任子旭秒懂,举着手机,“我滚了,你爱打不打。”   接近凌晨的时候,顾津南发了条朋友圈,是两张游戏界面图。   夏里不玩游戏,她不太看懂这游戏界面意味着什么,只从下面评论区‘666’的回复里判断出顾津南这游戏玩的很好。   过了半小时后,夏里才敢给顾津南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赞点完的下一秒,夏里就被任子旭艾特了,快的像是特意在朋友圈等着狙击她一般,   任子旭:来了?欢迎欢迎狗头.jpg   夏里心跳漏了一拍,鬼使神差地,她跟着回复了个狗头表情,片刻,她看清自己回复的什么后,又撤回,点了个微笑的表情发过去。   任子旭:不用紧张,这评论不设限,什么都可说,狗头表情也行!   夏里心里弹出一大串省略号。   任子旭:平时玩游戏吗?可以一块组队。   夏里抿抿嘴,犹豫了两秒回复:玩,但最近比较忙。   任子旭:等有空一起打一局。   夏里:好。   顾津南洗完澡回来,他在朋友圈直接艾特夏里:请直接忽视这只菜鸡。   夏里躺在床上快要进入梦乡了,她感觉到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下,耸拉着眼皮去解手机屏幕,两秒后,宿舍里响起了一道清甜的笑声。   柒时宜翻了个身,伸手摸了某夏里的头顶,“你傻笑什么,快睡,有早八。”   夏里按灭手机,又笑了声,说:“好的。”   -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四,天空不作美,从早上就开始下雨,中午十点雨势又大了几分,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夏里周四只有一节课,上完课后她搬着凳子坐在阳台上听雨,腿上躺着本某著名作家的小说,她翻了不到三分之一。   柒时宜从后面抱着夏里的脖子,“和美女贴贴。”   夏里扬手摸了摸柒时宜的脸。   “美女是不开心吗?”   夏里望着窗外动了动睫毛,“今天准备去拍素材的,结果下雨了。”   柒时宜拉开窗户,冷风呼呼地往宿舍里灌,冻得夏里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放心吧,下午没雨。”柒时宜很笃定,她捏捏夏里的小脸,“今天去哪拍?”   夏里老实道:“顾津南家。”   “你们俩很熟吗?”柒时宜忽然想起来夏里给顾津南的微信备注。   夏里故作镇定,“啊?也没有很熟,就上次在赛车场恰巧拍到了他的车,又一块去接了你,多聊了两句。”   柒时宜按着夏里的肩旁,直勾勾地看着她:“那你为什么把他的微信备注为小朋友。”   夏里耳根子红了起来,眼神里闪过一丝娇羞,“就加他的时候,他微信昵称是这个,系统默认的备注。”   柒时宜拖着音调长长地哦了声,然后忽地变脸,严肃道:“我信你个鬼,你是不是喜欢顾津南?”   夏里抿抿嘴,点头默认。   柒时宜啊了声,“真被我猜对了呀?所以你暗恋的对象就是他?”   “嗯。”   “好吧,从今天开始,我又多了份任务,帮你追顾津南。”   夏里反弹似的忽地起身,“别,我自己可以的。”   “你可以个屁,照你这方法,等你要表白的时候,顾津男的前女友都能绕东大一圈了,说不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   下午两点,沈昀开车载着夏里和柒时宜去往顾津南家。   “我靠,东洲的富人区啊,真气派。”沈昀望着眼前的别墅区感慨道。   顾津南的别墅在最东边,一共三层,私人花园、露天泳池一应俱全,里面的花草肆意地长着,看样子有一段时间没有打扫了。   见过大世面的柒时宜懒懒散散扫了一眼周围,又推上墨镜,“还好吧。”   沈昀冲柒时宜比了个大拇指,“有钱人。”   “你们随便坐,冰箱里有饮料。”顾津南声音沙沙的,像是感冒后遗症。   别墅的整体装修偏现代简约风格,色调以米色系、灰色系为主,层层过度,既有格调又显得高级。   室内的暖气很足,几人进去就把羽绒外套褪去扔在沙发上。   顾津南单薄的卫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一条灰色运动裤露出一截脚踝,脚上踩着居家棉拖,脸色过于白,有点破碎感。   任子旭从卫生间出来,看着柒时宜,欠揍地说道:“哟,70的姐姐也来了啊。”   柒时宜白了他一眼,“你想死就直说!”   顾津南从厨房端着烧水壶出来,弯腰倒了两杯茶水,推到夏里和柒时宜面前。   沈昀打趣道:“我是不配喝吗?”   顾津南勾唇笑,“不配。”   任子旭从从冰箱里拿出瓶可乐扔给沈昀,“顾大校草只服务女生。”   沈昀握着可乐罐的手紧了紧,脸上笑意不减。   “谢谢。”夏里捧着水杯喝了口温水,仰着脸看他:“你感冒了吗?”   “嗯,快好了。”   夏里看着他手中被喝掉大半瓶的冰饮,犹豫再三还是忍住不住提醒他:“感冒少喝些凉的会好的快。”   顾津南勾唇笑笑,拧上瓶盖,扬着尾音,“那现在不喝了。”   “我们什么时候去拍车?”   “看你们时间。”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沈昀搭话:“那现在去吧,早拍早结束。”   地下有两层车库,十几辆豪车赫然立在那里,更刺激的是,每辆车旁边都站了一位男士,个头年纪相仿,二十出头左右,身姿挺拔,长相英俊,从头到尾的衣着都是黑色,黑衬衫黑西装黑皮鞋。   “我靠,津南这是你请的司机啊?”   “嗯,夏里你看看你们要拍哪几辆,我直接让他们开出去。”   “都拍都拍,我靠,这样搞视频流量绝对好到爆。”   沈昀、夏里和顾津南三人一辆车,顾津南懒懒散散地窝在后座。   任子旭开着红色布加迪带着柒时宜去兜风去了。   后面十几辆车浩浩荡荡地往郊区驶去,今天的拍摄地点是公路。   沈昀从透过后视镜看后面的车队,忍住不住感慨,“真特么气派,我结婚都不一定请得起这车队。”   夏里安慰他:“没事,我也请不起。”   顾津南忽地开口,语气里带了些玩味,“夏里,你结婚我这车免费给你当车队。”   沈昀拉着音调哟了声,“那你这是算娘家人了?”   顾津南懒笑,“嗯,娘家人,撑腰的那个。”   夏里的心倏地一紧,猜想顾津南是不是知道自己的心意了,故意这么说的。   所以,这是他的答案吗?   “赶紧挣点钱吧,好把我这辆小破车换掉。”沈昀感慨道。   “沈学长放心,这次我会好好拍——”夏里话没说完,就因为车的抛锚,身体不受控地往前倾斜,脑门重重地磕在了相机上。   车一动不动地停在大马路上。   夏里眼角冒着泪花,痛觉席卷全身,她觉着牙龈都是疼的。夏里嘶了一声,弯腰捂着脑门,一动不动。   沈昀解开安全带,扶着夏里的肩旁,语气急促,“没事吧没事吧?”   顾津南从侧面下去,拉开副驾驶的门,弯腰探进去检查夏里的伤口。他握着夏里捂着脑门的手腕,轻轻往外拉,“别怕,我看下伤口。”   夏里额头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口,有指甲盖面积大的淤青,周围渐渐变红。   夏里吸了下鼻子,把泪水眨下去。   沈昀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他小心翼翼地问:“要打120吗?会不会毁容?”   “没事,淤青严重,需要冰敷,我先带她回家,处理一下。”顾津南拿走夏里腿上的相机,扶着她从车上下来。   确定夏里站稳了后,顾津南松开夏里的手腕,去后座拿手机,给司机打电话,让送车过来。   夏里揉着脑袋对沈昀说:“沈学长,那我先跟他回去处理下伤口,一会儿再找你汇合,你注意安全。”   沈昀一脸自责,整个人变的局促起来,“对不起夏里。”   “没事,车的问题。”夏里拍拍沈昀的肩旁,“你说这是不是暴富的征兆?”   “当然是。”沈昀口吻轻松了不少,“你先回去处理伤口,不用着急拍车的事情。”   “好,你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打电话。”   顾津南拿到车后,一路飞奔到别墅,径直走到冰箱旁,从冰箱最下层拿了个冰袋给夏里。   透骨的凉爽很大程度上缓解了疼痛感。   顾津南从浴室里拿了条毛巾,站在夏里面前,“用毛巾捂着冰块,省的冰手。”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谢谢。”   顾津南把手机撂在茶几上,指着屏幕说:“想喝什么自己点。”   “不用了,一会儿就去找他们拍摄了,这外卖不一定能送得过来。”   顾津南坐在茶几上,漆黑深邃地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夏里,嘴角还带着一抹坏笑。   夏里眼底翻滚着不安,她故作淡定地回看顾津南。   两道目光就这么在空中坦荡相撞,顾津南的目光带着明晃晃的审视,强势霸道,夏里的目光逐渐闪躲,她问:“怎么了?”   “夏里,你怕我啊?”   夏里移开眼,“啊?你有什么可怕的?”   “那你为什么这么不想和我独处,在怕什么呢?”   在怕自己沦陷到不能自拔。   “没有啊,就……让他们在那边等挺不好意思的。”   顾津南宽大的手掌揉了揉夏里的后脑勺,“点个甜的喝,这家饮品店专供这片别墅的,很快送来,车队那边你更不用担心,他们是公司的员工。”   “你的公司吗?”夏里只知道他平时很忙,以为他在忙风花雪月。   “家里人的,现在我在打理。”   顾津南点了两杯饮品后,起身去二楼拿医药包。   确实如顾津南所说,外卖派送的很快,饮品下单五分钟后就送过来了。   顾津南撕开吸管包装,把吸管插进奶茶杯里,递给夏里,勾唇说道:“小朋友,要涂药了。”   “好。”夏里咬着吸管,盯着顾津南流畅的下颌线,奶茶半天都没吸进去一口,这是她做梦都不敢奢求的场景,他揉了她的脑袋,她一边喝奶茶一边接受着他的服务。   如果可以,她还能多撞几次。   “今天天气冷,我给你用纱布包一下伤口,等你拍摄完回去就可以撕掉了,平时别碰伤口,每天用碘伏擦几次,这两天结薄痂。”   “好。”   夏里把肩上的书包拿下来,从里面捞出一个精美的礼盒,递给顾津南:“送你的糖果,水蜜桃味的。”   “谢了。”顾津南打开糖果盒,夹了一颗糖果出来,撕开扔在嘴巴里,“挺甜的。”   -   夏里和顾津南赶到赛车场时,沈昀还在等道路救援。   顾津南倚靠车窗,下巴一抬指了指对面的车队,“去找个顺眼的司机。”   夏里抬头,目光笔直地盯着顾津南,“找你,可以吗?”   夏里观察着他的情绪变化,紧张的指尖都要攥进手心里了,零下的天气,冰冷的相机硬是被她握出一层薄汗。   他深邃的眸子里翻滚着情绪,夏里看不懂也道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情绪,只觉着自己过于胆大了。   顾津南舌尖一勾,把嘴巴里的蜜桃糖又换了个位置,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目光和声音都匀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玩味,“就看我这么顺眼啊?嗯?”   夏里招架不住他说嗯字,嗯字像是强加的结尾,每次来的都猝不及防,语气轻飘飘的,嗯的让人身上酥麻。   “嗯,很顺眼。”夏里说的轻巧,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跳比轰鸣的雷声都大。   顾津南咽了咽喉结,把剩余的糖果颗粒吞下去,“上车。”   夏里坐在奔驰的副驾驶坐上,低头调相机的参数,放下车窗对外面风景拍了几张后,对顾津南说:“麻烦你告诉他们车正常速度就行,然后我们在旁边的道上跟着。”   顾津南支着下巴,目光直直地落在夏里的长睫上,脑子里闪过的高中生活片段,让他隐约觉着在哪见过夏里。   夏里感受到他炽热的视线,稳稳心神,抬头看顾津南,语气格外诚恳,“不会麻烦你太久了的,顺利的话,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顾津南拉过安全带,咔嗒一声扣上,“嗯,系上安全带。”   郊区,冬天,又是工作日,拍摄道路上没什么车,后面的车一辆辆经过,夏里为了拍摄更快些,直接把头伸出车窗外,风刮的她脸刺疼。   呼呼响的冷风中,想起来一声声机械的咔嚓声。   夏里全然投入到拍摄中,丝毫没发现由于她上身的拉扯,下面露出了一小截白嫩光滑的肌肤,牛仔裤紧贴着腰线,往上没有一丝赘肉,身体线条极好。阳光透过车窗落到车里,这块裸露的部分更刺眼。   顾津南单手拉开夹克外套,从储物盒里拿了颗薄荷糖,扔进嘴里。   薄荷凉顺着喉结席卷全身,但顾津南觉着不够凉爽,甚至还缺了点味道。   夏里拍完后,调出几张照片,“你看一下拍摄的效果图,光线和角度都不错,就是人——。”   夏里说到一半,才发觉旁边坐着的是顾津南。   “不好意思啊,我忘记今天驾驶座不是沈昀了。”   顾津南掀起眼皮,微测身体,看了眼显示屏,他问:“人怎么了?”   人没怎么,只是不是她想拍的那个。   “没什么。”夏里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我们往回走吧,我录点视频,就结束了。”   “嗯,确实挺快的。”   顾津南和夏里收车回了别墅,她给柒时宜打了个电话,问她在哪,要不要一块儿回去。   结果柒时宜特大声地说:“要要要,我们一会就到顾津南家了,你乖乖在那里,饿了让顾津南给你搞点吃的。”   “……”夏里想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正在敲电脑的顾津南撩起眼皮看了夏里一眼,视线又落回电脑屏幕上,他声音有些低沉,“饿了?”   “没。”   顾津南瞥了眼电脑上的时间,已经六点了,确实到饭点了,他轻笑一声,把手机页面切到点餐软件上,“想吃什么自己点,正好我也饿了。”   正好沈昀的信息进来,说是已经定好吃饭的地方了。   “我点个小披萨,两杯喝的,先垫垫肚子,沈昀定好了餐厅,我们一会儿一块出去吃个饭吧,今天太感谢你了。”   “嗯。”顾津南两眼盯着屏幕,眉头微皱着,像是遇到了难题。   夏里往后面坐了坐,和顾津南错开,静静地看着顾津南认真工作的背影,他的背很宽,却又单薄,肩胛骨把卫衣勾勒出好看的弧度。夏里想起了他在高中时打篮球意气风发的模样。   柒时宜的消息进来:【和你男神处的怎么样?】   夏里确定手机是静音后,偷偷拍了张顾津南的背影照片:【他在忙,我也要忙剪辑了。】   柒时宜:【那你凑到他跟前,让他一抬眼就能看到你。】   夏里:【就像你和任子旭那样吗?】   柒时宜:【里里。怒火.jpg。】   夏里抿嘴笑了笑:【你们俩今天干啥去了?】   柒时宜:【就开车乱逛呗,他车技不好,后面我开的车,他死死的抓着安全带。】   夏里笑容又漾开了几分:【换我,我也死死抓着安全带。你慢点开车,我忙了,一会儿见。】   夏里摄像机内存条刚抠出来,门铃就响了,顾津南瞥了眼手机,盖上电脑,起身去拿外卖。   夏里也站起来,“我去拿吧。”   “你待着吧,外面冷。”   “他们还有多久回来?”顾津南边拆外卖包装边问夏里。   “没具体说,估计还得一会儿。”   顾津南散漫地点点头,“行吧,那我们去楼上吃吧。”   别墅的三楼是个小影院,星空吊顶,米色连排沙发,灰色的地毯上有张茶几,空空荡荡的。   顾津南调好灯光后,给夏里连了自家的无线,让她自己挑电影。   “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夏里问他。   顾津南直接坐在地毯上,后背靠着沙发,“没有特别喜欢的。”   “那恐怖片?”由于室内的光线不足,夏里看他便大胆起来。   顾津南顿住,“你喜欢恐怖片啊?”   “嗯,比较提神。”夏里笑的真诚,让人很难怀疑她是故意看恐怖片的,高中的时候,有传闻说顾津南害怕恐怖片,但这传言像风一样,很快就过去了,至于是不是真的,夏里也无从考究,饶是今天的氛围合适,她莫名想看看一身反骨的顾津南到底怕不怕恐怖片。   “哦,那就恐怖片。”顾津南低头玩着手机,问任子旭什么时候回来。   任子旭光顾着保命了,那里顾得上什么消息。   大屏幕想起来熟悉的开头音乐,夏里想快进,被顾津南敲了脑门,“小朋友,有点耐心。”   夏里漾出两个梨涡,索性把手机调静音扔在沙发上了。   最近太累了,几乎连轴转的状态,她想好好放松一下,重要的是旁边有他。   影片开头是一对男女穿着中式婚服结婚的场景,亲朋好友座无虚席,新郎新娘脸上洋溢着微笑,镜头扫到下面,鼓掌的人群中有几个人呆坐着,机械地拍着手。   影片中婚礼流程正常往下走。   夏里喝了口奶昔,百无聊赖地等鬼出场。   顾津南两条腿盘着,一手抵在身后,一手握着冰可乐,看似放松的姿势,后背却崩的笔直。   视频镜头转到晚上场景,新娘在卧室浴室里洗澡,哗哗的水流声很是清晰,新郎穿着内裤含着笑想要同新娘一块洗浴,推开浴室门,却发现里面一点水雾都没有,新郎揉了揉眼睛,喊新娘的名字。   镜头放慢,惊悚的音乐出场。   新娘突然从新郎后面的沙发里横躺着平移出来,眼眶里是两个死眼珠,“我在这。”   顾津南不断地咽喉结,脑门上浮现一层细汗。   夏里觉着这段挺精彩的,唯一的败笔就是新娘脚上穿的拖鞋太廉价了,是那种小宾馆的塑料蓝拖鞋,和影视剧的新房一点不搭,好歹弄双红色拖鞋嘛,夏里吐槽完,伸手去摸地毯上的奶昔,不小心碰到顾津南按在地毯上的手。   顾津南触电似的猛地抽回手,扭头往沙发底下看去。   夏里本想问他怎么了,但看他脑门上一层闪着光的细汗,她决定给顾津南的面子一个小台阶,便改了口,“不好意思啊,碰到你了。”   “没事。”他舌尖抵了下脸颊,“这烂片够没意思的,换一个?”   “算了吧,还是看完吧,我有强迫症,不看完难受。”夏里喝了口奶昔,“哎,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到,那女鬼出来的时候穿的是廉价塑料男士拖鞋,这算不算穿帮镜头?”   顾津南懒懒散散地啊了声,“有吗?刚刚没注意。”   夏里把电影倒放,定位到女鬼出来的片段,“你看,是不是很搞笑,哪怕换个红色的也比这强。”   顾津南兴致缺缺地嗯了声。   电影放到平淡剧情时,夏里起身准备去楼下倒点茶水,芝士披萨加奶昔太腻了。   顾津南不知何时躺在了地上,头靠近夏里的大腿,呼吸均匀。   昏暗的灯光,封闭的空间,忍不住让人想入非非。   但夏里最先涌上来的情绪是感动。   她的心跳声能盖过电影声音。   猝不及防地,夏里鼻头一酸,睫毛一眨,两个豆大的眼泪砸下来。   这一刻,除了感动,再无别的情绪。   夏里就着半明的光线,贪恋地看了会儿顾津南,欲要起身下楼倒水时,手腕突然被顾津南抓住,毫无防备地,夏里倒在了顾津南怀里。   夏里窝在顾津南结实的腹肌上,呼吸声像是被截断了一样,低不可闻。   顾津南耸拉着眼皮,两边的太阳穴疼的厉害,他垂眼看着夏里,有些恍惚,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室内暖气足,夏里穿的是短毛衣,顾津南则是休闲卫衣,两人之间的体温迅速上升,顾津南甚至渐渐感受到胸前那两坨随着呼吸起伏软肉。   “走吧,吃饭去——”任子旭推门进来,顺便打开灯,看到灯光下交缠的两人,他傻眼,下意识道:“我靠,你们在干什么?”   身后的柒时宜往看清状况后,把任子旭拽出门外,一把关上了门。   夏里彻底清醒,她迅速起身,胡乱地扒拉头发,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刚刚好像做梦了。”   顾津南手臂挡了下刺眼的白炽灯,起身,声音还带着未睡醒的疲倦,“我刚刚做了个梦,梦到电视里的女鬼要挖我眼珠,所以……”   “嗯,就……有的鬼片确实拍的挺逼真的。”   “……”   顾津南随意地抓了抓头皮,声音比平时温柔,看着别扭的夏里,认真道:“我不是那种人。”   “嗯,我知道,去吃饭吧,沈昀该等着急了。”夏里想快速逃离这个地方,太羞耻了。   去饭店的路上,是任子旭开的车,顾津南坐副驾,柒时宜和夏里坐后排。   许是被刚刚画面刺激到了,柒时宜和任子旭一路上都很安静。   吃饭的地方是家韩式烤肉店,自助式的。   沈昀看到他们四个,起身伸伸懒腰,“老天爷啊,你们终于来了。”   柒时宜锤了下沈昀的肩旁,“不好意思啊沈学长,久等了。”   沈昀挥挥手,“欸,走走,进去干饭。”   夏里刚吃完披萨,没什么胃口,就随便拿了点素菜放在架子上烤着。   任子旭和柒时宜倒是不停地往夏里碗里放各种烤肉,夏里闷头吃肉,整顿饭没说几句话。   顾津南看她这幅样子,心情也渐渐沉了下来。   三个男生喝了一箱啤酒,大部分都是顾津南和沈昀喝的,任子旭自从上次被柒时宜灌趴下后,就很少在她面前喝酒。   顾津南和任子旭叫的代驾,回了学校附近公寓。   夏里、柒时宜和沈昀打的车回学校。   夏里和柒时宜并肩走在学校的路灯下,柒时宜偷看了夏里好几眼,夏里咬着嘴唇含糊不清道:“别看了,我很好,就是羞耻感久久不能散去。”   “所以你们在三楼干什么呢?”   夏里把过程讲给柒时宜听,柒时宜一脸呆滞,“我靠,还能这样?”   夏里无奈道:“就是这样,我现在看见顾津南就觉着非常非常羞耻,就好像……我趁他睡着怎么着了他一样。”   柒时宜乐呵呵地说:“没事没事,提前演练,反正你以后会把他怎么着的。”   柒时宜说完就往前疯跑。   “柒时宜。”夏里在后面追她。   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   公寓内,顾津南洗完澡,腰间裹了条浴巾,发梢上的水珠顺着肌肤纹理往下流。   任子旭贱嗖嗖地摸了下顾津南腰间的腹肌,阴阳怪气道:“怪不得人夏妹妹把持不住,这腹肌,这尺寸,谁顶的住。”   顾津南嗤笑,“怎么,你把持不住?我给你顶顶?”   “滚!”任子旭燃根烟,“你们俩今天在三楼干啥呢?夏里吃饭的时候情绪都不怎么对。”   “啥也没干,纯属意外。”   任子旭拿出天水的视频,“得了吧你,这段视频你怎么解释?”   顾津南看了几秒视频,把手机撂在沙发上,“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被女生灌成狗,会有这事?”   任子旭:“我不管啊,反正你和夏里的关系不能僵。”   顾津南瞥了任子旭一眼,“你要是有本事还用担心这个?”   “我没本事。”任子旭变夹子音,“所以顾哥哥,求求你哄哄夏里,哄哄,哄哄……”   顾津南走到任子旭身边:“你要是想弯,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第16章   圣诞节的前一周, 柒时宜便开始张罗着网购圣诞树,下单没两天,她就收到了快递收件短信。   寒风呼啸的路上, 夏里和柒时宜裹的像笨熊一样去快递站拿快递。   夏里踩着厚重的雪, 嘴一张便飘出屡屡白雾,她问:“11,你买的圣诞树多高, 咱宿舍能放下吗?”   柒时宜脚步一顿,她看了眼商品详情,明显心虚,“……两米二高,应该能放下吧。”   “……”   圣诞树堪堪挨着天花板,夏里和柒时宜穿着睡衣窝在宿舍里装圣诞树。   看着各种装饰圣诞树的小玩意, 夏里心情贼好, 嘴里不自觉哼起来歌, 她很期待圣诞树装好的样子。   倒是柒时宜,从快递站回来接了个电话后, 就心不在焉的。   夏里划开小快递盒子, 顺了顺里面的小松果铃铛,趁柒时宜走神时在她眼前摇了一下,柒时宜被吓得一激灵,夏里问她:“你怎么了?和任子旭吵架了?”   柒时宜按着夏里的肩旁, 直勾勾地盯着她,语气却很怂,“夏里, 有一件事你得原谅我。”   夏里笑笑,“什么事?说的这么严肃。”   “就……学校模特社团在招同学参加元旦晚会的走秀, 我给你报了名,刚社团负责人打电话过来说通你过了。”   “什么?”   “你是震惊还是没听清?没听清我再给你重复遍……”柒时宜弱弱的问。   夏里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咽了口温水,缓过神来后,她果断拒绝这个在全校师生面前出糗的机会。   柒时宜软磨硬泡让夏里去走秀,一是模特社团团长单远舟是柒时宜的健身搭子,她不好给人说这是她一时兴起给室友报的名,二是顾津南也在模特社团。   夏里被柒时宜磨得不行,摆摆手,“行吧,你以后别再乱给我报名了,法学狗表示没时间。”   柒时宜头点的像小鸡啄米,“嗯嗯,放心放心,你也别有压力,他们模特队就是想做几组旗袍走秀,特适合你。”   夏里被单远舟拉进了模特群,群里成员都刷起了小红花,没有热情的寒暄,夏里轻松了几分,她编辑了段类似于新人请多多关照的话语发到了群里,然后把群设置为消息免打扰。   满屏的小红花中,有顾津南的一朵,只不过夏里没看到。   单远舟见沉寂群里千年的顾津南突然活了过来,立即给他弹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活过来了?顾大校草。”   顾津南刚从医院出来,他单手揉了揉脖颈,散漫道:“老子一直都活的好好的。”   “是,你多潇洒啊,几座金山等你挥霍。”   “有事没?没事挂了啊,累。”   “活着的谁不累,元旦模特走秀你必须来啊,好多姑娘等着看你呢。”   “不去,没空。”   “放屁,没空还在群里迎接新人?”   “随手刷的。”   单远舟开始扯谎:“我不管啊,反正我已经和夏里说她搭档是你,你不来她就只一个人走,哭了我可不哄。”   顾津南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对着夕阳哼笑了声,都说夏里软软的,但他好像没怎么见夏里哭过,那么重的摄影器材,一背就是一上午,也不喊苦不喊累的,小姑娘还挺坚强。   “挺好。”顾津南嗓子里莫名滚出这两个字。   -   上次在顾津南那里拍了足够多的素材,沈昀最近也没怎么催夏里出去拍素材,夏里没课的日子里都是在图书馆准备明年春天的比赛以及剪片修图,每次剪片的时候,夏里都会走神,因为视频的原声掺杂着顾津南的声音,说话声、咳嗽声、笑声都有。   这些声音都会让夏里莫名想起两人在别墅三楼看电影的场景,脑子里稍微闪过几帧画面,夏里耳根就会泛红。   晚上十点,夏里背着电脑和课本从图书馆里出来,前面走着一对情侣,男生握着女生的左手一并放在羽绒服兜里,问女生:“宝宝,元旦想要什么礼物啊?”   女生娇羞地贴近男生,“什么都可以,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男生:“那就买宝宝最喜欢的口红。”   “……”   夏里神情有些恍惚,她又喜欢了顾津南一年,今年送他个礼物吧,她在心里计划着。   -   元旦前一天,夏里画了个旗袍妆去模特社换衣服,整个更衣室内,大家匆匆忙忙地找自己的走秀服装。   陈时微身穿绿色旗袍哼着歌从更衣室走出来,胸前贴着6号,夏里心里便有了数,陈时微抢了她的衣服。   她退出更衣室,慵懒地站在化妆台前,夏里对着镜子看了眼脸上的妆容,她觉着陈时微脸上的妆容太浓了,不适合那件旗袍。   单远舟在群里艾特全体成员,通知走秀事项,夏里点进去他的头像,复制他的手机号,准备说清情况就走人,但又想到柒时宜今天为了看她走秀,特意坐在了会场前排,夏里便打消了退出走秀的念头。   她从群里扒拉出搭档名单,看到自己的搭档是顾津南时,夏里愣了两秒,随后给顾津南打了个电话。   顾津南车刚开到学校南门,他一接通电话就说:“我一会儿就到。”   再平常不过的话,却让夏里很安心。   “陈时微穿错了我的衣服,我今天不穿旗袍穿礼服,你如果和我搭档,可能要穿真空西装了。”   “行啊,放心,老子的身材不会给你丢人的。”顾津南直接了当道。   “嗯,那……我在化妆室等你。”   模特社是有负责化妆的同学,但要排队,走秀的同学觉着麻烦,多数都直接带妆过来,夏里的妆容不需要卸掉重新化,只需加重口红的颜色,加点眼影和眼线即可,所以顾津南来之前,夏里已经改好了妆容。   “哇,你睫毛又浓又长,还自然上翘,下睫毛比我上睫毛都长,好羡慕呀。”化妆小姐姐给夏里化眼妆的时候认忍不住感慨。   夏里笑笑,“谢谢,不过睫毛可以种的,你弄自然点也都一样。”   “你皮肤也好好,五官也好看,脸也小,这么一对比,大海都盛不下我的泪水。”   “哈哈哈哈,哪有这么夸张。”   陈时微听到化妆室里愉快的交谈声,不屑地冷哼一声,对着镜子整理鬓角头发,喜滋滋地等顾津南出现。   “津南,你来了,我们今天是搭档。”陈时微看到顾津南上来,声音里掩盖不住的兴奋,像个讨主人开心的金丝雀一样,她上前攀着顾津南的手臂,笑盈盈地瞥了夏里一眼。   顾津南抽走手臂,扫了眼她身上的绿色旗袍,明白夏里电话里的意思,他冷着眸子时候:“我搭档是夏里。”   顾津南没给陈时微回答的机会,略过她径直走向了右边的男更衣室。   陈时微脸色难看的像吞了苍蝇一般。   夏里穿的是件浅蓝色抹胸礼服,右肩是玫瑰绑带,后背是简单的蝴蝶结形状,收腰设计勾勒出姣好的身材曲线,礼服裙摆层次从大腿处递减,两条大长腿若隐若现,像两条顽皮的小鱼在水里随意的游走着。   两条精美的月牙锁骨躺在礼服上面,天鹅颈让夏里高贵又性感。   顾津南视线笔直地落在夏里身上。   “怎么了?”夏里有些心虚地问顾津南。   顾津南重重地滑动了下喉结,轻咳了声,勾唇一笑,又是那副散漫不羁的模样,“挺好看的。”   “谢谢。”   夏里耳根通红,像是要滴血的玛瑙,在礼服和灯光的衬托下,愈加突出。   顾津南仰头散漫地笑了声,这小姑娘发育还挺好。   顾津南身穿黑色西装,真空设计,平驳领的开口线正对着锁骨位置,侧胸腹肌一览无余,立体的裁剪衬的他腿清瘦笔直,比国际男模还要亮眼,简直行走的衣服架子。   夏里只看一眼,便脸红了。   旗袍组的男女合体走秀都是挨着走一圈就行,没有特别的动作要求,现在换成了礼服,夏里觉着那样走太生硬尴尬,此刻正在微信上请教柒时宜。   零经验的柒时宜上网看了半分钟后,开始教零经验的夏里:【摸胸,抬下巴,搭肩旁。】   夏里看着屏幕上的消息,咽了咽口水,这哪一个动作她都做不到。   柒时宜:【单远舟告诉我的,他们以前礼服队男女就是这样走秀的。】   柒时宜:【走秀第一名可以加学分。】   柒时宜:【你舍得把顾津南推离第一把交椅吗?】   不舍得,顾津南配得上第一。   夏里咬咬牙,暗自决定就按柒时宜说的那样办。   由于服装问题,顾津南和夏里走秀顺序是最后一个,两人站在最后面候场。   顾津南把玩着手机,斜靠着墙睨着夏里,小姑娘聊个天一会儿抿嘴,一会儿握拳头,真是可爱,像只愤怒的小猫咪,她今天卷了头发,光滑的头发落在细腻白皙的后背上,活像艺术画,让人忍住不住触摸。   “你之前走过秀吗?”顾津南撩起眼皮看她。   夏里收了手机,“没有,你呢?”   “没有,今天被拉来充场子的。”   夏里以为他紧张,便安慰道:“没事,很快就走完了。”   顾津南勾唇笑笑,低头看了眼夏里脚上的透明高跟鞋,“一会儿走秀的时候小心点。”   “好。”   夏里深呼一口气,跟着前面走秀的同学往台上走,台下同学的尖叫声和台上摇滚乐的声音融为一体,夏里高台额头,迈着长腿肆意地往前走去,纤细的腰肢和肩上的玫瑰随着她的步伐摇摆,性感高贵。   “最后这妹子是谁啊,我靠,腿真白。”   “有没有对象啊,没有我就冲了。”   “……”   柒时宜站在台下激动的大喊夏里,任子旭站在她旁边,看着柒时宜,笑的眼睛里像是藏了星星。   轮到男模特出场,下面的尖叫声更沸腾,顾津南收了表情,顶着一张厌世脸单,摆动着肩旁往前走,整个人嚣张到不可一世。   男女组合出场,夏里搭着顾津南的指尖往前走,到定位点时,顾津南单手插兜,垂眼睨着夏里,岩石般的黑眸像是嵌了条银河。   夏里一只手贴在他胸膛,拇指和食指是贴着顾津南的肌肤,她清晰地感觉到他心脏的跳动,手掌被他胸膛带着上下起伏。   沈昀在台下拿着摄像机,对准顾津南和夏里:“来来来,看镜头。”   顾津南没看镜头,嘴角噙着一抹笑,低头瞥了眼夏里葱白的指尖,长臂一伸,揽了夏里的细腰。   下面一阵沸腾,相机闪光灯打的夏里睁不开眼。   顾津南贴着夏里的耳边说:“以前真没走过秀?”   夏里被他喷在后颈的热气蛊的身体酥麻,低声说:“没有。”   “来来来,换个姿势。”沈昀开始带节奏。   沸腾的欢呼声,重金属音乐,各色的灯光,带着机械声的闪光灯,还有身旁的顾津南,冲击的夏里大脑里开始有了空白,她只记得柒时宜之前给她说的动作。   摸胸,抬下巴,搭肩旁。   点石火光之间,顾津南的下巴被夏里的食指挑起。   顾津南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他挑挑眉头,仰头笑了笑,舌尖抵了下脸颊,沉声道:“爪子长长了?小猫咪?”   夏里微抬下巴看着镜头,顾津南目光和气息已将她团团包围了,她心跳快的已经不受控制了,是舞台和摄影机的加持,她才没狼狈地缴械投降,还能稳稳地站在这里。   有那么一瞬间,夏里想让时间定格。   顾津南贴在夏里光滑后背上的手掌往下滑落些,很随意地,又像是故意的。   夏里整个人烧起来了,被顾津南手掌盖着的地方像滚烫的岩石。   顾津南眸子里藏着几丝玩弄,他粗粝大拇指肚又往下滑了些,很小的距离,像是在摩擦夏里的后背,夏里被刺激的后背明显一僵。   “怎么这么烫?”顾津南声音很低,又有些哑,像是在呢喃。   夏里手搭在他的肩旁上,测了测身,没吭声。   “好,谢谢模特队带给我们精彩的表演,大家掌声欢送。”主持人话一出,夏里松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顾津南太勾人了,里里外外都散发着蛊人的气息,夏里根本招架不住。   她下场后吞了半瓶冰水才把心里的那股火浇灭。   顾津南已经换好衣服了,他走过来弹了下夏里的脑门,“先去换衣服,不怕冻着。”   夏里舌尖舔了下嘴唇,不好意思地说了个好字。   柒时宜跑过来从后面抱着夏里,很小声地说:“是不是太饥渴了。”   “……”夏里耳根又泛红,转身更衣室,“我先去换衣服。”   “我靠,顾津南你危险了。”柒时宜拿着手机说道。   任子旭:“怎么了?谁要谋害我南哥,我放狗咬他。”   “……”柒时宜翻了个白眼,锤任子旭的肩旁,“傻狗,你到底接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   “没有,九年义务教育是我家狗替他上的。”顾津南今天心情格外好,“我怎么危险了?”   “表白墙上都是要夏里联系方式的帖子,把你的热度盖过去了。”   “哦,那恭喜。”顾津南懒懒散散地应了声   “哼,嫉妒使人面目全非。”柒时宜毫不留情地说道。   顾津南懒笑了声,没搭话,没骨头似地斜斜倚着墙,慵懒又迷人。   两分钟后,夏里给柒时宜发消息让他们先去小食堂,更衣室人多她还在排队,得等一会儿。   小食堂又称东大的贵族食堂,里面都是精品大份菜,夏里今天为了准备走秀,没怎么吃晚饭,只吃了片面包,柒时宜提议四人去小食堂聚餐,她请客。   顾津南烟瘾犯了,没同柒时宜和任子旭一块去,等他厕所抽完烟,走到会场正门时,看到陈楚一行人正抽烟开黄腔,顾津南忽地想到陈楚有拦过夏里,陈时微也还在更衣室,他撩起眼皮闲闲地看了那群人一眼,扭身往更衣室走去。   “夏里,你知道顾津南为什么报名模特队吗?为了我,当初模特社团有情侣走秀,他为了哄我开心,就顺从我报了名。”陈时微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顿了一秒,“你拿捏不住他的,他喜欢你的时候能把你捧到天上,等他腻了,你就什么也不是了。”   夏里抿抿嘴,“陈时微,谢谢你提醒我,但我想自己了解他,不是通过别人的说法,而且我会为我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顾津南的眉骨微动了下。   “你怎么还在这?”夏里下到一楼大厅时,顾津南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手里捻着根烟,没燃。   “走吧,去吃饭。”顾津南没回答她的问题。   陈楚是堵夏里的,夏里从会场正门出来,陈楚旁边的人望着夏里吹了声口哨,陈楚会意,咬着烟走过来,他周边的男生也围过来。 第17章   “夏里, 刚刚走的不错啊。”陈楚上下扫了夏里一眼,“怎么把衣服换下来了?哦,我想起来了, 那是服装社的衣服, 喜欢吗?喜欢的话吱一声我给你买。”   陈楚一行人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这样的笑容经常出现在夏里的生活轨迹里,她早就习以为常。   只不过当着顾津南的面被这样调侃,夏里觉着和被当街凌迟没什么区别, 她深呼了一口气,抓着顾津南的衣袖,轻声说:“走吧。”   “他还在骚扰你?”   顾津南忽然响起第一次见到夏里的场景,也是陈楚在给她表白,她用了自己当借口。   “没有,我们走吧。”夏里迫切地想逃离这个地方。   “走什么啊, 听说你家连个男人都没有。”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这么句话。   夏里想到过去那些不堪入耳的脏话, 大脑哄一下子炸开。   顾津南把夏里拽到身后, 吸了口烟,呼出一团白雾, 冲那人说:“你特么说什么?”   “南哥, 这妞家里真没男人,都是些女人,你家底丰厚,干嘛要带个克男人的妞在身边, 影响运势。”   顾津南撩起眼皮,扭头往后看了眼夏里,她抿着下嘴唇, 身体颤抖。   顾津南拍了拍她的肩旁,撂下句别怕后, 气定神闲地往说话那人旁边走去。   “没上马克思理论课?”顾津南把烟头狠狠地按在那人的脖颈上,嘴角勾起一抹讥笑,“扯什么狗屁迷信。”   “啊!”那人被烟头烫的尖叫,狰狞着五官盯着顾津南,他知道顾津南的家底,他们家赔不起,今天他来是被陈楚逼迫着来的。   顾津南嗤笑一声,目光扫了一圈,“棺材都想要什么样的?”   刚刚还在嚣张开黄腔的一群人,像是得了失语症一般,有几个还往后退了几步。   陈楚把烟摔在地上,吐了口国粹,“顾津南他妈算什么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爹到处找人给他生二胎呢,你就是没人要的狗。”   顾津南上前一步,扬手拍了拍陈楚的脸,“啧,你爹不行,你比你爹更不行。”   陈楚红了眼,扬起拳头要砸顾津南。   顾津南偏头躲了过去,点石火光之间,往陈楚脸上狠狠招呼了一拳,血液顺着陈楚的嘴角留下来。   两人扭打在一起,旁边的人都口头劝架,没一个敢上去拉架的。   “你就是个没人要的野种,顾家的看门狗。”陈楚不断叫嚣顾津南,但他声音压的很低,其余人都听不到。   顾津南点点头,一副你找死我满足你的表情,慢条斯理脱掉外套,随手扔给夏里。   夏里被吓的脸色惨白,没接住顾津南的外套,外套掉落在她脚边,她弯腰捡起。   顾津南穿着黑色衬衫站在风中,被风掐出利落凹陷的腰线,他点头笑了笑,眼神冷的却像冰刀。   顾津南一脚放倒陈楚,蹲在他身边,语气中带着散漫的笑,“想死直接说啊,大老爷们,磨叽什么。”   陈楚狠拽着顾津南的衣领,想要扭转局势。   顾津南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一拳一拳的往陈楚脸上砸去,拳拳带血。   活动中心的南门挨着龙泉,是个偏僻的地方,经过的学生不多,这场架还没有要停的趋势。   夏里拿出手机慌慌张张地给任子旭打电话。   任子旭接通电话问:“对方几个人啊?”   夏里声音抖,“七八个。”   “还行!”   “但现在动手的是顾津南和陈楚。”   “……妹妹,说话别大喘气行不行。”任子旭叹了口气,抬头扫了眼正在挑糕点的柒时宜,“我就不过去了,你看着点,别让顾津南把陈楚揍死了就行,留口气。”   “啊?”   夏里注视着这边的情形,不太像打架,更像是陈楚挨打。   夏里看着地上的陈楚反抗没那么活跃了,似是明白了任子旭的话,跑去拉顾津南。   “顾津南,别打了别打了。”夏里抓着顾津南的手臂,试图阻止他。   顾津南瞥了眼手臂上小小的手背,咬了咬后槽牙,长呼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陈楚带过来的几个人等顾津南起身后,搀着陈楚回去了。   顾津南喘着粗气靠在墙上,右手的骨节都渗着血。   夏里两只手捧着他的手,身体颤抖着,眼泪不受控地往下砸。   “对不起。”夏里哽咽着说道。   顾津南另外一只手轻推了下夏里的脑门,“我又没输,你哭什么?”   如果不是她,他也用不着给陈楚打这场架。   夏里咬着下嘴唇不说话,肩旁随着抽泣声上下起伏。   “没有你,我和他也会打架,比这更血腥。”顾津南食指骨节碰了下嘴角,散漫道:“没看出来陈楚还挺长情啊,把我们俩都查了一圈,啧,查的还挺细。”   夏里沉默地看着顾津南,他是在安慰自己吗?用自己也不怎么能拿到台面上的家庭关系。   两人面对面站着,身后身前都都风,活动中心楼里还是一片欢歌笑语。   这个角落像是被人遗忘了,很久都没人经过。   “我陪你去校医院包扎下手吧。”夏里问他。   顾津南看了眼手背,淡扯着嘴回:“不用。”   夏里抬头看着他,清凌凌的眸子里像是藏了盏明灯,把眼底的执拗和倔强映的清清楚楚,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水,破碎感十足。   顾津南滑动了下喉结,扯走夏里怀里的外套,去摸烟。   兜里空空荡荡的,没有烟盒和打火机。   顾津南啧了声,用外套扫了下夏里的手臂,“挺有本事啊,就这么一会儿,老子的烟和打火机都被扔了?”   夏里去摸他夹克外套两边的兜,兜里什么都没有,她尴尬地舔了下嘴唇,温吞道:“对不起,我赔你。”   顾津南把外套搭在手臂上,头一偏,“走吧。”   “去哪?”   “给老子买烟。”   “好。”夏里声音中带着一丝欢快。   两人一块去附近的便利店,顾津南拿了烟和打火机后,闲闲地靠着收银旁的货架上,回任子旭的消息。   夏里挑完东西后,站在顾津南面前,嘴角两边漾着酒窝,慢慢地抽走顾津南掌心里的打火机和烟,笑着说道:“我来付吧。“   顾津南跟在夏里身后,最后还是他付的钱。   两人从便利店出来,夏里看着顾津南手指上勾着的塑料袋,小心翼翼地问他:“不是说要我赔吗?”   旁边路过的同学听到这话纷纷投过来视线。   “要怎么陪?小朋友。”顾津南嘴角噙着抹坏笑。   “……”夏里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不说话。   两人并肩走着,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夏里垂眼看着地上的影子,她往右边挪了一小步,地上两道影子挨在了一起。   路过长椅,夏里定住,他拽着顾津南的衣袖,指了指椅子,轻声说道:“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给你买药。”   顾津南瞥了眼黑衬衫上葱白的指尖,懒懒道:“用不着,这点小伤死不了。”   夏里把自己的手机扔到顾津南怀里,执拗地说道:“用得着,你等着我,别走。”   说完夏里就一溜烟跑了。   顾津南坐在长椅上,两条腿大刺刺地伸着,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指尖的烟随风忽明忽暗。   夏里回来的时候脑门上带有一层细汗,她大喘着气,看着顾津南笑了,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我回来了。”   顾津南忽地笑了,他举起手,手背对着夏里,“挺快,伤口还没愈合。”   他这次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笑。   夏里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长椅后面的大树遮住了灯光,夏里借着手机电筒的光给顾津南涂药。   棉签刚碰到顾津南手臂时,他不轻不重地嘶了声。   夏里拿起棉签,问他:“是弄疼你了吗?”   顾津南仰头笑了两声,不规则的喉结上下滑动着,他说:“你头发扫到我手臂了,痒。”   夏里拢了拢头发,放在一侧,继续给顾津南上药。   “伤的重不重啊。”   任子旭和柒时宜悠哉悠哉地走过来,像是吃饱饭遛弯的小情侣一样。   柒时宜拿着手机对顾津南和夏里录像,兴奋地说道:“芜湖,又一个素材。”   “不重,你爹好好的。”顾津南回任子旭。   “滚你大爷的。”任子旭瞥了眼顾津南的手背,又问:“楚狗没事吧?”   “还活着。”   “……”   “任子旭,能不能有点眼色,帮打个光。”柒时宜吱哇乱叫。   任子旭耸耸肩,从兜里捞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站在一旁照着夏里。   “对对对,就是这样。”柒时宜看着镜头说:“你俩能不能靠近点,让素材更有说服力。”   猝不及防地,顾津南长臂一伸,把夏里揽入怀里,嘴唇一弯,“这样有说服力?”   手里的棉签被夏里折成两段,她手一抖,瓶子里的碘伏晃出来了些。   “有,但是你俩别看镜头啊,看对方。”   “……”   顾津南深情地盯着夏里的眸子,呼出的热气打在她脸上。   夏里也看着他。   周遭的空气像是被抽干了,夏里不敢重呼吸。   两秒的相拥和对视,漫长的像是两个世纪。   这年的最后一天,夏里体验到了幸福的味道。   东北角的天边突然升起来一朵烟花,飞蹿到黑夜中某个位置定住,砰的一声,用力炸开,形成花的形状,五颜六色。   “快十二点了,好激动啊,一会儿就是新年了,我们几个去嗨吧。”柒时宜提议。   “行啊。”任子旭答道。   “我也可以。”夏里小声附和。   顾津南淡淡地嗯了声。   几人去的天水。   包厢里很多人,都是任子旭和柒时宜叫的朋友,江少禹也在。   任子旭拉着顾津南灌江少禹酒。   几个女生坐在他们对面,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各种话题。   顾津南旁边坐着个明艳美女,穿着暴露,指着下巴看顾津南、任子旭和江少禹玩筛子,高跟鞋挂在脚尖上,要掉不掉,风情万种。   柒时宜坐在江少禹边给他助威。   任子旭格外不爽,白着脸问柒时宜:“你知道自己是谁的人吗?”   柒时宜吐吐舌头,“反正不是你的人。”   夏里窝在沙发的一角,吃着桌子上的小点心,旁边的女生吐槽这点心太甜了,夏里低头看手里的点心,甜吗?索然无味。   顾津南旁边的女生,眸子里春水更加浓厚,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顾津南偶尔说那么一两句话,那女生捂着嘴巴笑。   顾津南在这犬马声色的场所中游刃有余,他自始至终都没分神看夏里一眼。   夏里忽然不想过今天了,她有点贪恋昨天。   柒时宜走过来,搂着夏里问她怎么都不去玩游戏。   夏里把自己的别扭掩盖的很好,她淡淡笑了下,说道:“先吃点东西。”   一行人玩了一圈后,有人提议唱歌,几个男生把话筒塞到夏里手里,起哄让她唱歌。   夏里眨巴着眼睛,说道:“不好意思啊,我五音不全。”   “欸,唱的是个氛围嘛,在座的都五音不全。”   柒时宜不在包厢内。   夏里求助的眼神看着顾津南   “看南哥没用,南哥从不在KTV唱歌。”有人提醒夏里。   夏里面露难色,她高中是去过几次KTV,但没唱歌所以她不知道自己唱歌水准怎么样。   但当着顾津南面,夏里不愿意出囧。   江少禹过来,抽走夏里手中的话筒,微笑着说:“她嗓子不舒服,我替她唱吧。”   “哟,什么关系啊?”人群众有人发问。   江少禹偏头看着夏里笑笑,“现在是朋友关系,以后说不准。”   顾津南瞥了眼手背上黄色的药膏,撩起眼皮看让夏里唱歌的那人,径直略过江少禹那段殷勤,直截了当道:“那看谁有用?”   “……”   氛围静了三秒。   等大家愣过来,有人调侃道:   “芜湖,南哥破戒了?”   “妹子快说唱什么?”   顾津南两腿交叠夹在茶几上,把手机聊撂在茶几上,玩味似的看着夏里。   夏里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刚求助他的时候,他一言不发,现在又表现出感兴趣的模样。   夏里看着顾津南的眸子,觉着他问这话不像是感兴趣,像是……搅局。   后面有人碰了下夏里,让她开口说话。   夏里从自己的歌单里胡乱地拉个首歌出来:《遇见》   有人去前面屏幕搜索遇见,问夏里:“妹子,谁的遇见?”   夏里:“我的。”   那人:“不是,我问遇见的原唱是谁?”   夏里:“……孙燕姿的。”   顾津南起身,弯腰从茶几上拿了个话筒,坐在一旁的高脚凳上,清了清嗓子,开始唱歌。   听见,冬天的离开   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我想我等我期待   ……   顾津南声音低沉有磁性,他唱着唱着包厢里就静下来了。   夏里望着顾津南,他微微弓着背坐在高脚凳上,放在大腿上的那只手还涂着药,头发比之前的长了些,夏里莫名的感动。   夏里伸了伸手,她离他好像近了一些。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总有一天我的谜底会揭开。   夏里在心里问,顾津南,你知道我谜底的那天,我们在相爱吗?   歌曲唱完,顾津南散漫地走过来,他和夏里擦肩而过的瞬间,夏里睫毛一动,两滴眼泪砸在了地毯上。   顾津南淡淡地睨了江少禹一眼,又坐回沙发。   包厢里有人吹口哨,“好听死了。”   “南哥牛逼。”   “南哥要不要考虑下出道,我预定个经济人位置。”   顾津南懒散地笑了声,“不要长的太丑的。”   柒时宜回来时,顾津南歌早就唱完了,她抱着夏里,凑近她耳边说道:“听说你男神唱歌了?好听吗?”   夏里红着耳根点点头。   “啧啧,新年第一天有喜欢的人唱歌,幸福啊。”   夏里开心的咬了下嘴唇,他抬眼看顾津南,顾津南还是那副懒散样子,漫不经心地吞着酒。   半晌,顾津南和任子旭出去透气。   两人倚着墙,指尖夹着烟,吞云吐雾。   任子旭肩旁撞了下顾津南:“你最近怎么了?情绪不怎么对啊。”   顾津南没吭声。   “家里人又给你施压了?妈的,我们才多大啊,刚成年,整天被当牛用。”   顾津南转了个身,低垂着眼睛看窗外人来人往,“绿城的项目,江家动手了。”   任子旭手一顿,皱眉道:“你说什么?那项目不是已经敲定了吗?”   “陈楚他哥和江少禹联手翘了那个项目,价格压低了10%。”   任子旭朝地上吐了口,“妈的。”   “所以你刚才故意给江少禹难看?”任子旭问他。   顾津南眉心动了下,薄唇一动,“谁知道呢。”   回到宿舍,夏里洗漱时候嘴里都哼着《遇见》这首歌,嘴角忍不住的上扬,满脑子都是顾津南踩着高脚凳唱这首歌的模样。   柒时宜扭着腰撞了下夏里,“《遇见》的MV是不是已经换成顾津南了?”   夏里咯咯笑起来,不小心吞了口药膏泡沫,她愣了两秒后,呆呆地去漱口。   柒时宜收阳台的衣服,边说:“果然啊,缘分还得天注定,我跟顾津南就一点不来电。”   “那……你和他的婚事?”夏里问的小心翼翼。   柒时宜故意拉下脸,“我爷爷还是坚持要我和他订婚。”   夏里明亮的眼睛渐渐暗下去,抿嘴笑笑,来遮掩自己的尴尬。   “骗你的啦,我们两家也就是先让我们处处,合适最好,不合适在学校还有个哥哥看着我。”柒时宜似是想起来什么好玩的,笑了三秒后,“里里,你知道吗?我每次给我爷爷发顾津南和别的女生暧昧的视频,我爷爷都特无奈地回‘知道了知道了,不嫁不嫁,别发了’”   夏里也跟着哈哈大小,但笑完就觉着心里空落落的,笑容很快褪去。 第18章   期末考试周, 学校图书馆咖啡馆塞满了人,夏里和柒时宜起了个大早,耸拉着眼角去图书馆占位置。   柒时宜抱着书包, 整个人蔫蔫的, 她看着图书馆里埋头苦学的人和夏里抱怨:“这帮人都不睡觉的吗,现在才凌晨五点!”   夏里叹了口气,“还好吧, 高中差不多就是这个作息。”   夏里说完想了想,她高三经常四点多一点就起来了,每天醒来也不困,像打了鸡血一样,脑子里想的都是努力和顾津南考一个大学,她抽出桌子下面的椅子, 掏出书包里的书, 微微弯了下嘴唇, 高三许下的心愿已经实现了一半,她已经来到了顾津南念的大学, 另一半心愿希望大学毕业前能实现。   恍惚间, 夏里在草稿纸上写下了‘顾津南’三个字。   柒时宜这会儿不似平时那么机灵,反应慢了好几拍,她呵呵了两声,带着困意说道:“我高中没怎么晚自习, 我都是晚上加班干。”   “那我们今天晚上也加班复习。”   “资本家都没你黑。”   夏里低笑了声。   柒时宜伸头趴在夏里的胳膊上,问她,“法学狗, 写什么呢?”   夏里面不改色的翻了页草稿箱,说:“理一下大纲。”   柒时宜懒懒散散地嗯了声, “我也得理一理,妈的,真苦逼。”   两个小时后,图书馆内出现了一股躁动,夏里还沉浸在题海里,柒时宜抬头扫了一眼,才发现是外面下雪了,这是今年的初雪,下的很大。   柒时宜兴奋地晃了晃夏里的胳膊,用笔指了指外面,“下雪了。”   夏里抬头,看着窗外的雪眼前一亮。   柒时宜小声说:“等一会儿地上的雪多了,我们去玩雪吧。”   夏里点头,“行,我加快复习速度。”   柒时宜随手拍了张窗外下雪的照片,发在了朋友圈,并配文:【玩雪的有没有,一块组队。】   任子旭几乎是秒评论:【帅哥我。】   柒时宜回了个白眼的表情。   任子旭给柒时宜发了条消息:【一块去津南公寓玩打雪仗?吃羊肉火锅?】   柒时宜特爱吃羊肉火锅,她没忍任子旭的美食诱惑,给任子旭发了个嗯字。   夏里的胳膊被晃动了下,她没抬头,一边写框架图一边问柒时宜:“又怎么了?”   柒时宜:“我们现在收拾东西去顾津南大平层玩雪吧,晚点再复习吧,十八岁可只有一个冬天。”   夏里握笔的手不受控地往下划了下,括号被拉的老长,她点点头。   夏里和柒时宜出了图书馆就看到了任子旭,任子旭在车里坐着,对俩姑娘做了个自认为特帅气的敬礼。   柒时宜走过去,摸了摸任子旭的头,“真乖。”   任子旭白了柒时宜一眼,“赶紧上车,冻死老子了。”   夏里低笑了声。   三人一块去买吃火锅要用的锅具和食材。   从超市回来,任子旭一打开顾津南家公寓的大门便说:“哥回来了,人呢。”   顾津南坐在餐桌旁,支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笔,似是在思考某个难题,“嗯,爸爸知道了。”   柒时宜无情地吐槽任子旭:“傻逼。”   “……”   顾津南注意到声音,抬眼看过去,夏里撞上他漆黑幽深的眸子,她甜美的笑了笑,别开视线。   顾津南走过去给她们拿拖鞋。   柒时宜先换好棉拖,她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人也跳进去,说道:“苦逼医学狗,复习的怎么样了?”   顾津南勾着嘴角,“还行,苦逼新闻狗。”   夏里低笑了一声。   顾津南撩起眼皮看夏里,“复习的怎么样了,大律师。”   “还行吧。”夏里心虚地说道。   顾津南啧了声,“周教授的学生就是谦虚。”   夏里看到沙发,想起来顾津南那晚发烧的样子,整个人烧的意识都不清醒了,紧闭着眼睛,不停地捏她食指拇指肚,她低头看着手指,那种感觉刻骨清晰。   她走到餐桌旁,倒了杯热水捧在手里,轻声细语:“会打扰你复习吗?”   顾津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会。”   夏里拉出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把书包里的资料拿出来,埋头复习。   柒时宜和任子旭坐在地毯上,趴在茶几上复习。   餐桌就顾津南和夏里在用。   窗外的天阴森森的,但夏里心里格外明媚,像是住了个大大的太阳。   记忆里的高中生活好像转了个弯,和此刻的空间慢慢重叠在一起。   所以,这算是和他同桌了吗?   夏里默默的笑了笑。   柒时宜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美式,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后,抱着夏里说道:“复习的怎么样了?”   “比计划快了点。”夏里揉着脖颈说。   任子旭走过去,弯腰抱着顾津南,学着柒时宜的语气说:“复习怎么样了?”   顾津南胳膊肘怼了任子旭,把他撞的踉跄,“滚。”   夏里失笑。   “你们假期都打算干嘛啊。”柒时宜说道。   任子旭:“出国浪。”   “我留校。”夏里不想回家,她根本没家。   顾津南把玩着手机,听到夏里说留校时候,他抬眼懒洋洋地说:“看家。”   “那正好啊,你们俩都在东洲,可以一起过年。”柒时宜眯着眼睛色色地看着夏里,一副你要不要趁着过年拿下他的表情。   顾津南脑海里忽然闪过上次拽着夏里手腕老太太的脸庞,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夏里,说道:“可以啊。”   他语气轻佻,让人听起来只觉着这句是客气话,再说,夏里也没有硬挤进别人热闹里的习惯。她过年哪也不去,买一堆喜欢吃的零食,窝在宿舍里吃吃喝喝也不错。   夏里翻书的动作一顿,弯唇笑笑,没吭声。   “下雪了下雪了!”   柒时宜是南方人,每到下雪天她都激动的很。   夏里还没来得及往窗外看,就被柒时宜扯着往外跑。   顾津南和任子旭跟在后面,任子旭看着顾津南身上单薄的卫衣说道:“小心发烧啊,每次发烧就跟要死了一样,真服了你。”   顾津南挑挑眉头,看着远处扔雪球的少女说道:“老子身体好着呢。”   “啧,半年没发烧,嘴就硬成这个程度,无敌。”任子旭胡乱揉了个雪球,朝顾津南扔去。   顾津南却没躲,那雪球在他胸口碎开,掉在他灰色棉拖上。   任子旭以为自己偷袭成功,得意洋洋。   顾津南褪去几丝散漫,语气难得认真:“你说什么?”   “啊?”任子旭没反应过来。   “我半年没发烧了?”顾津南又问。   “不然呢?”顾津南耸耸肩,“不发烧也好,你哪次发烧不把我累成狗。”   柒时宜喊顾津南和任子旭一块儿玩雪,顾津南没去,趿拉着棉拖去客厅拿手机。   顾津南之前养过只柴犬,白天他要去上课,为了能随时随地看到狗狗的状态,他在客厅里装了监控。   视频很长,五小时三十二分。   视频的开头,是夏里慌慌张张的样子,去卧室抱被子,去厨房烧水,药箱里找药,喂他吃药……   视频的的结尾很长,是夏里跪坐在地毯上,被他握着手。   小姑娘一夜没睡,时不时用手背试试他额头的温度,像只忠诚的小猫咪守在她身边,身上只有那套单薄的睡衣。   怪不得那天早上,夏里眼底的乌青很重,怪不得他问自己是不是单身……   顾津南曲腿靠在茶几上,淡淡地睨着窗外玩雪的夏里,小脸蛋冻的通红,笑的露出两个小虎牙,美好的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顾津南啧了声,摇摇头,“也不怕冻着自己。”   “哈喽,在干嘛呢?”顾津南拎着夏里的外套要出去时,陈清电话打了过来。   “没干嘛,混日子呢。”顾津南从兜里摸了跟烟,咬在嘴里。   “少抽点烟啊,小心早衰。”陈清不满道。   顾津南哼笑一声,把烟点燃,对着屏幕吐了口白雾。   陈清自知拿他没办法,索性转移了话题,“当当当,给你介绍个人,我新男朋友。”   顾津南淡淡地嗯了声,“百年好合,照顾好自己,挂了。”   “哎哎哎,别挂,你新年怎么过啊,要不要来找姐姐玩?”   “有人陪了。”顾津南看着大雪下的夏里,缓缓说道:“捡了只瞎眼猫咪。”   好巧不巧,夏里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条微信消息,江少禹的,问夏里期末考完试要不要去聚餐。   “聚餐是吗?你怕是没时间。”顾津南食指轻轻敲着夏里的屏幕漫不经心的说道。   夏里进屋里喝水,见顾津南勾着她的衣服,她提醒顾津南:“你拿错衣服了?”   顾津南把羽绒服扔给夏里,随口问:“冷不冷,穿吗?”   所以他刚刚是要出去给她送衣服?   夏里慢腾腾地接过羽绒服,由于紧张还穿反了,右手塞进了左手的袖筒里。   顾津南忽然乐了,她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拎着羽绒服的帽子,给羽绒服换了方向。   夏里的脸红往下蔓延,连带着脖子都是红的。   她低头拉着拉链,故意问的云淡风轻,“你要一块玩吗?”   “怎么,被欺负了?”顾津南看任子旭那二货旁边储存了一堆雪球说:“走,给你报仇。”   夏里拽了拽顾津南的衣角,轻声说:“你也穿衣服。”   “去叫救兵了啊。”见顾津南跟着夏里出来,任子旭立马认怂,“一比三不公平,你和夏里一组,我和柒时宜一组。”   院子里的罗汉松挂着厚厚一层雪,大雪肆意下着,没有要停的意思。   四个少年在院子里挥洒着青春,好不快活。   “夏里,你重色轻友。”柒时宜吃了一嘴雪。   夏里笑的话说的断断续续,“我不是故意的。”   “接招吧。”柒时宜扔了一团雪过去。   “……”   顾津南穿了条薄灰色运动裤,露出精瘦的脚踝,棉拖里也灌满了雪,鼻尖和手指被冻得通红,桀骜不驯的脸上多了几分破碎感。   顾津南脚底打滑,瘫坐在雪地上,他顺势躺了下去,伸开双臂,迎接落下的雪花。   任子旭和柒时宜累的气喘吁吁,也躺了下来。   柒时宜拍拍旁边的空位置,“里里,躺一会儿。”   顾津南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说道:“以地为床,以天为被,爽。”   任子旭对着天空吼了声。   夏里躺在顾津南的左边,右边的脑袋挨着顾津南硬质的头发茬,听着他的呼吸声也听着自己的心跳。   她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感觉到痛觉后,又傻笑,笑着笑着眼角流淌出了眼泪,暗恋的路好像亮起了微弱的光芒。   顾津南的呼吸渐渐平稳。   夏里想到了那晚顾津南发烧难受的样子,她突然紧张起来。   “难受吗?”夏里侧过头,低声问顾津南。   顾津南也偏头看她,两人的距离太近,近到顾津南稍稍往前倾斜,就能碰到夏里那饱满红嫩的双唇。   “不难受。”顾津南也看她,声音低的像是用气音说话。   -   由于各个院系考试的时间不一样,后面几天,图书馆的位置就没那么紧张了,夏里和柒时宜便去了图书馆复习。   绷着神经过了一周后,终于送走了期末考试。   柒时宜考完后就带着夏里泡温泉去了,泡完温泉后又买了两购物车零食,豪放地放在夏里书桌上,并声称这是来自室友的爱。   “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还有每天都要回我消息。”柒时宜说完还给夏里一个大大的熊抱。   夏里捧着她的脸说:“放心吧,我一定把自己养的白白胖胖的。”   柒时宜顺着她的话说:“然后滚到顾津南的床上。”   夏里红了脸,拉着音调:“柒时宜!”   柒时宜大笑,“行了,不逗你了,我回去了。”   “好,到家给我发信息,寒假玩的开心。”   夏里随便吃了点零食,拉上窗帘,在宿舍里睡了个饱觉。   第二天早上,夏里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昨天晚上和柒时宜聊天时,柒时宜说今天早上要给夏里打电话,所以她手机一响起来,夏里看都没看,直接说:“怎么这么早打电话。”   由于刚睡醒,她声音奶奶的,带点软糯。   手机那边没吭声。   夏里又说:“你吃早饭了吗?”   “还没睡醒?”   很意外的,电话那头传来道熟悉的声音,低沉有磁性,还夹杂着懒散的笑意。   顾津南的声音。   夏里睁大眼睛,猛地坐起来,支支吾吾地说道:“顾津南?”   “嗯,我在你宿舍楼下。”   夏里被他这话搞得云里雾里,在我宿舍楼下,所以呢?   “11不是让我带你在东洲转转?”   夏里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咽了咽喉咙,轻吐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淡定,“好,你稍等我一会儿,我马上下来。”   幸亏昨天睡了个好觉,皮肤水灵灵的,夏里对着镜子忍不住感慨。   约莫十五分钟后,夏里下了楼。   顾津南咬着根烟,躺在驾驶座上打游戏。   夏里敲了敲车门,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他今天开的是辆红旗。   算是低调。   但仍有不少女生往这边看过来。   顾津南收了手机,调整座椅的位置,手搭在方向盘上,偏头问夏里:“想去哪玩?”   有你的地方都可以,夏里心里想。   “寺庙。”她说。   这个回答是在顾津南意料之外的。   他带出去玩的女孩,没一个说去寺庙的,要么说去酒店,要么去高档商场。   夏里被顾津南岩石般的眼睛看的心虚,她温吞道:“不可以吗?”   “可以。”   车子快开出校园时,遇到了周教授和江少禹,两人站在路边探讨着什么。   顾津南把车停到周教授旁边,放下两边的车窗,揽着副驾驶座的后背,身体往左边倾斜,语气吊儿郎当的:“周教授好。”   “周教授好。”夏里笑笑,开车门下去。   江少禹闻声看过来,神情复杂地看着两人。   顾津南直接把江少禹当空气。   夏里笑着点头,“江学长好。”   周教授问:“你们这是出去玩?”   “嗯,去庙里,周教授给推荐个灵验的庙?”顾津南说。   周教授对夏里说:“也就是图个心里安慰,东边郊区的庙拜的人挺多。”   “好,谢谢周教授。”   “去玩吧,有空来家里吃饭。”周教授扬杨手说道。   寺庙里人不多,甚至略显空荡。   零零散散的落叶躺在地上。   夏里和顾津南并肩走着。   许是这炷香的味道过于刺鼻,也许是远处的钟声过去虔诚,顾津南比以往正经了几分,双手抄在上衣兜里,顶着张张桀骜不驯的脸往前走。   两人都没来过寺庙,不懂寺庙的布局,也不懂庙里的菩萨管什么。   夏里每路过香炉,都会往里面放钱。   顾津南随口道:“看来你这愿望还挺大。”   夏里回:“嗯,是挺大的。”   希望顾津南一生无痛无灾,平平安安。   如果还可以许愿的话,希望他能爱我。   夏里虔诚地跪在菩萨前,诉说着心里的愿望。   顾津南烟瘾犯了,在不远处的角落里抽烟,他看着夏里那虔诚认真的样子,又想起来上次深夜他照顾自己的样子,单纯又执拗。   两人刚回到车上,夏里就接到了周教授的电话,坚持要夏里去家里吃饭,夏里推脱不掉,硬着头皮和顾津南去周教授家吃饭。   “你和周教授什么关系啊?”夏里问他。   “我大伯,他跟我奶奶姓。”   夏里买了点水果和牛奶跟着顾津南去周教授家。   顾津南顺手买了点坚果和糕点。   东西是顾津南拎的。   两人这样子颇像刚结婚的小年轻来看望长辈。 第19章   一进小区, 聚在一块唠嗑的老人们就开始打趣顾津南。   “津南,这是领女朋友回来了?”   “这小姑娘长的水灵。”   “什么时候结婚啊?我还能赶上你们的喜糖吗?”   “姑娘,来来来, 让奶奶瞧瞧。”   “……”   顾津南把坚果和糕点放在他们中间, 说道:“那是我同学,您别乱说了,她脸皮薄。”   老人们边分糕点边说:“同学啊。”   夏里走过去打招呼:“爷爷奶奶好, 我是顾津南的同学夏里。”   “哎哎哎,乖孩子。”一老太太握着夏里的手腕让她坐自己边上, “来,吃坚果。”   顾津南拎小鸡仔似的把夏里拎起来,“奶奶,我们有事, 先走了。”   电梯内, 顾津南说:“抱歉啊, 他们上了年纪,有点唠叨。”   夏里舌尖舔了下嘴唇, 开心地说:“没事, 我挺喜欢的。”   开门的不是周教授,是另一位男人,和周教授的年龄相仿,但和周较少的气质截然相反, 浑身透露着杀伐果断的狠戾感,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他怎么在这?”顾津南的声音很凉。   周教授从厨房出来,手上还沾着面, “今天小年,一块儿吃个饭。”   周教授今天确实只叫了顾津南和夏里来吃饭, 至于顾谦和李叶,是不迎自来。   顾谦扫了一眼夏里,又把视线落到顾津南身上,父子两人四目相对,谁的神情都不好看,用剑拔弩张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周教授拽着夏里和顾津南进屋,笑呵呵地说:“来,陪我包会饺子。”   “还买东西了呀,夏里。”周教授主动转移话题,试图用夏里来活跃下气氛。   “嗯,买了点水果和牛奶。”   夏里看了眼沙发上的顾谦,犹豫着要不要喊人。   顾津南看穿她的心思,又拎小鸡仔似的把夏里提溜到洗手间门口,含笑说:“洗手,包饺子。”   李叶从洗手间出来,迎面撞上顾津南和夏里。   “这是津南吧,老听你爸爸提起你,我今天第一次见,长得真帅气。”   李叶是顾谦的新女友,比顾津南大不了了几岁,身材妖娆,开叉长裙露出白花花的大腿,像冬天里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顾津南语气不善,“你谁啊?”   李叶没有一丝尴尬,表情管理的很好,大方的做自我介绍:“我是你爸爸的女朋友,李叶。”   “……”夏里抿着嘴唇进了洗手间,她对着洗手间的镜子叹了口气,他过的也不好吗?生活也鸡飞狗跳吗?   夏里记得第一次去顾津南家里,屋子里空荡荡的,窗帘紧闭,冰箱里都是饮料。   所以他也是一个人自己长大吗?   她心像是被刀剜了一下,很痛。   顾津南手拢着火苗给自己燃烟,眼底沉沉,等夏里进了洗手间,顾津南提醒李叶:“你如果不能给他生儿子,还是趁早找别人跟吧。”   顾谦发怒,随手抓起桌上的陶瓷杯就往顾津南身上扔去,“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   李叶陪在顾谦身边没多长时间,没见过顾谦发这么大火,吓得尖叫。   顾津南偏头躲,伸手挡了下飞过来的陶瓷杯,陶瓷杯正正好好的砸在顾津南的手臂上,他手臂上一片淤青,也有几条往外渗血的疤。   顾津南没把这伤当回事,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奇_书_网_w_w_w_._q_i_s_u_w_a_n_g ._c_c   周教授把勺子重重地拍在琉璃台上,严厉道:“你们父子能不能消停会儿?顾谦,随便咱们活,咱们还能活几年?”   李叶坐在顾谦的旁边,帮他顺气。   周教授去储物室给顾津南找活血化瘀的药。   夏里从洗手间出来,看到顾津南垂着眼倚着墙抽烟,神情落寞。   顾谦和李叶坐在沙发上,李叶给顾谦捏肩旁,顾谦喂她吃了个橘子,寻常夫妻的行为,但夏里觉着很刺耳。   她突然很想带走顾津南,就像当初在烂泥里的她,渴望能有个人把她带一样。   夏里走到顾津南身边,鼓起勇气捏了下顾津南的食指拇指肚。   力度和那天他捏自己手指的力度相仿。   顾津南有了反应,他掀起眼皮看夏里,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问她:“怎么了?”   “要走吗?”她问。   顾津南动了下睫毛,夏里把这当做要逃跑的信号。   “周教授,我们先走了。”夏里冲屋子里喊了一声,就握着顾津南的手往外跑了。   夏里紧紧地握着顾津南的手,一路向前,风声在耳边呼啸,红绿灯也特给面子,绿灯加持,夏里带着拽着顾津南跑了很久,直到嗓子眼里有很重的血腥味,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但仍旧没放开顾津南的手。   两人对视一眼,很默契的,不约而同的开始大笑。   “怎么?要带我私奔?”顾津南舌尖抵着脸颊,松开她的手,挑眉笑笑,“不过你这体能可带我跑了多远。”   顾津南和夏里坐在路边的长椅上,顾津南呼吸声很稳,不像刚跑完步。   夏里忍不住感慨他体能也太好了。   她笑着说,“那我抓紧练练体能。”   夏里两只手的温度不一样,刚刚握他手的那只手,像活人的手,是滚烫的,另外一只手,却像死人的手一样,是冰冷的。   “你等我一会儿。”夏里把包扔他腿上,像风一样往旁边的药店跑去。   顾津南拇指肚摩擦着他的包包,视线定格在某处,又像是在思考某些东西。   这个小姑娘是什么时候闯进他的生活的。   夏里买了些活血化瘀的药,还有碘伏,轻轻地涂擦他手臂上的淤青。   顾津南有些失神,他大刺刺的坐在   顾津南两只胳膊架在长椅后背上,懒懒散散的,任凭她处理伤口。   夏里的指尖,像羽毛一样,把他手臂蹭的痒痒的,痒感顺着肌肤往下爬,连带着他嗓子都是痒的。   顾津南下意识地轻咳了一声。   夏里紧忙举起手,问他:“弄疼你了吗?”   “没有,你快点。”顾津南眼底酝酿着别样的情绪。   夏里用棉签擦完伤口,小心翼翼地对着伤口吹了吹,然后给贴上了创可贴。   顾津南闭着眼睛,咬着后槽牙,像是在压抑什么情绪,他额头的青筋微微凸起。   “好了,你最近别让这伤口碰水,会好的快一些。”夏里嘱咐他。   顾津南嗯了声。   起风了,顾津南走了两步挡在夏里面前,他垂眼看着夏里浓黑上翘的睫毛,伸开双手说:“抱一下?”   夏里怔了片刻,伸手拦住了顾津南的腰,她脸颊通红,顾津南身上的气息把夏里蛊的大脑一片空白,很温暖的怀抱。   夏里没敢多在这个怀抱里停留,她放开顾津南的下一秒,顾津南也放开了她,他脸色比之前好多了,淡淡说道:“不好意思啊,刚没吓着吧?”   “没有,我和家里的关系……也不怎么好。”夏里小声地陈述着,“但我现在一个人过的挺开心的。”   顾津南看远处无所谓地笑了笑,“或许吧。”   两人沉默,   “哥哥。”远处响起来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   夏里抬头,往声源处看去,一小男孩穿的鼓鼓的,倒腾着小短腿正往顾津南这跑呢。   顾津南漆黑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的乌云也悉数褪去,他蹲下,伸开双臂,等小男孩跑过来后,他把小男孩举过头顶,说:“又重了。”   小男孩眯着眸子咯咯笑着。   后面走过来位男人,他走路一摇一晃的,好像是位残疾人。   “津南,最近怎么没过去吃饭?”男人问顾津南。   顾津南把小男孩抱在怀里,“一会儿就去。”   男人看了眼夏里,笑着问顾津南,“女朋友啊?”   “不是。”顾津南说,“同学。”   “你们抱抱了。”小男孩奶声奶气的说着。   夏里突然羞红了脸。   男人尴尬拍了下小男孩的屁股,“小孩子别乱说话。”   小男孩也不怯场,弯着眼睛伸开手对夏里说:“姐姐抱抱。”   夏里伸手把小孩抱在怀里,小孩胖嘟嘟的,夏里抱着有些费劲,没抱一会儿,累的小脸通红。   顾津南见状,把小男孩又抱回来。   夏里握着小男孩白白嫩嫩的小手,问:“你长的好可爱啊,你叫什么名字呀?”   “林林。”小男孩说。   顾津南食指蹭了下小男孩的鼻尖,“怎么不说姓呢?”   “方林。”小男孩说。   顾津南介绍人,他抬下巴指了指面前站着的男人,对夏里说:“这位是方舟叔,在我们学校东门开面馆呢,这小家伙是他儿子,方林。”   夏里对方舟点了点头,乖巧的说:“方舟叔好,我是夏里。”   方舟看着夏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哎,好孩子,你们吃饭了没?”   顾津南:“没吃呢。”   “那去店里,数给你们下面吃。”   夏里跟着他们去面馆。   到面馆后,方舟去后面下面,顾津南和夏里在逗小男孩玩,场面和谐热闹,氛围和刚刚在周教授家里的截然相反。   门口来了辆送菜的三轮车,把两大包菜扔到门口,吆喝一声就走了。   方舟从后厨出来,用围裙擦擦湿漉漉的手。   “我来吧,你忙你的。”顾津南走在他前面,一手拎着一包菜,轻车熟路地往后厨走去。   方林一脸神秘地拽了拽家里的衣角,很有模样地捂着嘴巴,悄声和夏里说:“姐姐,我问你个事情。”   夏里也学着方林低声说话,“你问。”   “你是不是哥哥的女朋友啊?”   八卦不然部分年龄,夏里被逗笑,“不是。”   “但我觉着哥哥喜欢你,他没带别的姐姐来过这儿。”   这时,顾津南从后厨出来,问方林:“小声嘀咕什么呢?”   方林头摇的像个拨浪鼓,“没什么。”   他还拉着夏里给自己作证,“姐姐我们没说什么吧?”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夏里笑的很甜,她摸把方林抱在腿上,“嗯,没说什么。”   顾津南问夏里,“是不是让你给买糖呢?”   “不是。”夏里说。   顾津南用筷子指着方林,一脸严肃,“再偷吃糖我抽你啊,牙都坏了。”   方林撇撇小嘴,往家里怀里钻。   顾津南走过去,把方林拎起来,扔到凳子上,“自己坐好。”   这一刻,夏里看着顾津南和方林,好像明白了幸福的婚姻生活是什么样的。 第20章   又是一个大雪天气, 夏里背着手站在窗户边看雪,心情明朗,半晌, 她拉开窗户, 伸手去接雪花,雪花飘落在她掌心,又很快融化成一小滩水, 凉凉的。   夏里脑袋探出窗外,录了段下雪视频,发了个朋友圈,艾特柒时宜:我的城市下雪了。   柒时宜的兴奋隔着屏幕夏里都能听到,她评论:“啊啊啊,好美。”   顾津南给夏里点了个赞, 还评论了她的朋友圈:“好巧, 我的城市也下雪了。”   柒时宜:“你们俩……真的是……”   柒时宜私聊夏里:【进度挺快啊。狗头.jpg】   夏里:【可能是他今天心情好。】   柒时宜:【那你不把握住这次机会?】   夏里:【啊?】   柒时宜:【去关心他, 问他吃早饭了没有,要不要一块吃早饭, 问他有空没有, 约他,见缝插针地出现在他面前,让他一闭上眼想的就是你。】   夏里:【……】   柒时宜:【嘿嘿,不用谢。】   夏里喝了口牛奶, 对着镜子默念了句加油后,主动给顾津南发消息。   你吃早饭了吗?   夏里盯着打出来的这行字,怎么看怎么觉着别扭, 有些事情就需要特定的氛围来烘托,这冷不丁地问人家吃饭没有, 真的很别扭。   你在干嘛呢?   好像比问吃没吃早饭更别扭。   新年有部很不错的电影,要不要一块去看?   夏里指尖停留在屏幕上,犹豫了半晌,觉着这句话还行,像是正常朋友之间的邀约。   她思考了两秒,去购票软件上看即将上映的电影是否还有位置。   意料之外地,她和顾津南微信聊天框多了条消息,是顾津南发的,一个问号。   夏里第一反应是不是他发错消息了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上的问号,如果他真发错消息了,那刚刚朋友圈的评论是不是也是个错误?   夏里轻轻颤动下睫毛,回复顾津南:【你是不是发错消息了,我是夏里。】   顾津南没及时回复消息。   夏里迎来了一场漫长的等待,等待着对她以往付出的凌迟,或者褒奖。   这场漫长的等待只有五分钟。   但对夏里来说,像过了五个寒冷的冬季。   顾津南:【你要发什么?一直显示你正在输入中。】   夏里长吐一口气,是褒奖,他在关注自己。   夏里:【没事,不小心碰到手机了。】   顾津南:【图片。】   顾津南:【是你的吗?洗手间发现的。】   原来忘在他那里了,夏里还挺喜欢这幅耳钉的,不见的时候和柒时宜在宿舍里找了好久。   夏里:【是我的,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去你那里拿。】   顾津南:【也行,明天下午。】   夏里:【好。】   夏里把手机扔在洗手池上,伸了个懒腰,好开心,明天就能见到他了。   下午,雪渐停。   夏里裹着羽绒服,带着针织帽子,揣着手机和钥匙就出门了。   她在路边随便等了辆公交车,然后漫无目的的闲逛。   大雪让整个城市裹上了一层白,路边的行人揣兜漫步行走,安静又美好。   夏里路过一个公交车站牌,下了车,往前走,准备去前面的甜品店买点刚出炉的糕点。   有人喊她的名字,夏里扭头望过去。   是江少禹,他把车停靠夏里身边,笑着问她:“坐了这么久的公交车,要去哪?”   夏里:“你怎么知道我坐了很久的公交车?”   江少禹毫不遮掩地说道:“我一路跟过来的。”   “跟我?”   “嗯,今天大降温,我去学校找你,问你需要不要添什么东西,结果在门口遇到了你,叫你你没反应,一直傻笑,我有点不放心,就跟过来了。”   夏里挠挠头,面露窘迫:“不好意思,我有点走神。”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自己愿意跟过来的,你这是要去哪?”   “去前面买点糕点。”   江少禹下车,“一起吧。”   两人坐在甜品店里吃完东西后,天将黑不黑,又起风了。   夏里搭乘江少禹的车回学校。   车子发动前,江少禹问夏里:“这暖气温度可以吗?”   “可以的。”夏里抿嘴说道。   路上,夏里低头和柒时宜聊天,江少禹看了她好几眼,动动嘴角,最终没说什么。   江少禹本想送夏里回宿舍楼的,但夏里执意不肯,说自己糕点吃多了,想在校园里走走。   江少禹也不强人不难,就在门口把夏里放下来了。   夏里还未走到宿舍门口,任子旭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夏里,你现在有空吗?”任子旭语气很着急。   夏里平静道:“有空,怎么了?”   “你能不能去津南家里看看,他这几天一直发烧,让他去医院他也不去,我今天给他打了好多个电话,一直打不通。”   夏里内心倏地一紧,也跟着慌张起来,“好,我马上过去。”   任子旭想到夏里一个人在宿舍住,又一个女生,他呼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又说:“夏里,你别着急,今天早上顾津南还给你朋友圈点赞,下午电话打不通也可能是他手机不在身边,总之,你别着急,注意安全,帮我去看看他。”   “好。”夏里着急的只会说好。   “感谢感谢。”任子旭语气并不轻松。   任子旭从电话里听到夏里急促的呼吸声,和呜呜的风声,又叹了口气,带有自嘲意味的叹气,他这兄弟可能要栽了。   车里的江少禹看到夏里慌慌张张的跑出来,他下车想要拦住夏里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但夏里没给她这个机会,红绿灯也跟他作对,直到他看到了夏里跑去的方向,才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眼里的担忧一点点暗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情绪。   夏里用任子旭给的密码打开了顾津南家的大门。   “顾津南。”夏里站在门口叫了一声,没人回应。   她轻轻带上门,往屋子里走去,两边的窗帘都拉满了,客厅光线暗淡,没开暖气,冷的像冰窖。   夏里敲敲主卧的门,没人应声。她迟疑了一秒,手搭在门锁上,往下旋转,卧室门开了。   床上凸起了一块,很明显的,有人躺在那里。   夏里按了下门口的开关,卧室灯亮起来,顾津南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呼吸微弱,没有任何反应。   他额头滚烫,嘴唇白皙。   夏里给任子旭打电话,那边秒接通。   “我到了,顾津南已经烧的不省人事了,我打了120,马上送他去医院。”   “好,夏里,辛苦你了,感谢感谢。”   夏里给顾津南额头上敷了条热毛巾后,又去厨房烧了点水,小心翼翼地给顾津南喂下去。   救护车来的很快,两位医生跟着夏里进卧室,去查看顾津南的情况。   男医生撑开顾津南的眼皮,看了两秒后,说道:“还好,没重度感染,先去医院输液做检查。”   夏里点头:“好。”   夏里掀开顾津南的被子,脑子嗡一下断了线,留下一片空白。   顾津南只穿了条内裤……   女医生看了眼顾津南的身体愣了一瞬,脑子里浮现出完美两个字。   男医生催促道:“家属,穿衣服。”   “好。”夏里红着脸去衣柜里拿了套睡衣,笨拙地给顾津南换上。   救护车高频的长鸣声砸的夏里脑袋混沌不轻,她红着眼眶紧紧握着顾津南的食指。   她眼泪不受控制地,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前面的女医生听到夏里的呜咽声,安慰道:“家属别紧张,病人目前一切良好。”   夏里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好,谢谢你们。”   救护车到医院门口,在门口等着的几个医生把顾津南抬进医院,去做检查。   夏里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双手扣在一起放在嘴边,牙齿抵着手指关节。   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夏里不断的安慰着自己。   可是,越这样说,她的眼泪往下砸的越快。   进一个小时后,顾津南被转移到了住院部。   “没什么大问题,病人最近精神过度紧张,又连续高烧了几天,所以出现昏迷状况,先输液,把烧退下,家属今天看紧点,有什么问题第一时间找我们。”   “好,谢谢医生。”   医生往前走了两步,犹豫着又退回来,问夏里:“家属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重大刺激?”   “啊?”夏里怔怔地看着医生,摇头,“我不清楚。”   “没事,等病人醒了再说。”   “好。”   顾津南住的病房是两人间,旁边躺的是位老爷爷,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后,又睡去了。   顾津南病床旁边有个塑料凳子,夏里坐在上面,看着顾津南。   顾津南头发比之前长了,碎发散落在额头,面容冷白,这么几天,他好像收了一圈,下颌线更加冷冽锋利。   任子旭给夏里打电话,问顾津南的情况。   夏里看着顾津南手背上的针管,实话实话:“还没醒,正在输液。”   隔壁老爷爷嗓子眼里似是有口老痰出不来,重重地咳嗽着。   “病房里还住的有其他人?”任子旭敏锐地捕捉到了老人的咳嗽声。   “嗯,还有个老爷爷。”夏里举着手机走过去,看老爷爷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那么大年纪了,身边也没个人看着,怪可怜的。   “你在哪家医院呢?”   “中心医院。”   “行,正好我有个亲戚在那里,我给你们升级下病房,等顾津南输完液你们就过去。”   夏里本来觉着住在这里也没啥,但一想到这项舒适是有利于顾津南,也就应了下来。   VIP病房和普通差别不是一点两点,里面像个家具齐全的大一室一厅。   夏里拿了条新毛巾,用温水弄湿,给顾津南擦了擦脸和手。   给顾津南擦手的时候,她有意地捏了下顾津南食指拇指肚,轻声问:“你能不能给我讲讲你之前的事情,我只听过你初中和高中的故事,还不知道你小学的故事。”   没人回答,房间里一片沉默。   又过了几秒,夏里说:“如果太苦的话,就不讲了。”   一切收拾完了后,夏里脑海里闪过顾津南只穿条深蓝色内裤的画面。   就……挺羞耻的。   不过他身材确实挺好,即使是平躺着,腹肌也清晰可见,两条大长腿清瘦有劲,身上没一丝赘肉。   天渐渐泛白时,夏里实在撑不住了,她定了个闹钟,一小时后叫醒她。   一小时的睡觉时间,夏里得有半个小时是在做梦,梦很乱,场景很碎。   顾津南睁开眼睛,环视一圈所在的环境,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后,他把手臂搭在眼睛上,轻轻闭上眼睛,回忆昏迷前的记忆。   床边有个东西动了一下,顾津南看过去,才发床边趴了个小人儿,小姑娘像是做了个噩梦,身体时不时地猛动一下。   也是,医院这阴盛阳衰的地,美梦是不存在的。   顾津南表情松动了一秒,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夏里的后背,像是哄小孩似的。   “顾津南,别怕,我会一直在的。”夏里呢喃。   真正想保护你的人,在梦里也会保护你的。   顾津南身体突然涌上来一股痛觉,抬上去的手最终没放下,他扯了下嘴角,敛了敛眸子,低笑了声。   夏里的手机闹铃响了,她猛地抬头,着急忙慌地关掉闹钟。   稳了稳心神后,夏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给顾津南掖了一圈被子后,小手搭在顾津南的额头上,试试他的温度。   “不烫了,但还是测量下体温吧,这样准确。”夏里自言自语,拿着体温计轻轻放进顾津南的耳朵里,测顾他的体温,温度计上显示37度,   夏里长呼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转身去洗手间拿湿毛巾给顾津南擦脸和手。 第21章   夏里拿着湿毛巾轻轻擦拭顾津南的脸, 视线随着毛巾落在他那张俊脸上,他的眼皮很薄,眼睛很长, 右眼角下方有颗浅色的痣, 淡淡的,徒增了几丝禁欲性感。   正常的社交距离不太能看清。   但夏里一直都知道顾津南这颗泪痣,有时候不小心和顾津南对视上了, 顶不住他灼热的目光时,她会不自觉地把视线移动到那颗泪痣上。   两人离的太近了,他的呼吸声很浅,但存在感极强,像一个个细小的钩子,来回磨着夏里的神经, 惹得她全身酥麻。   他在的地方, 周围的空气就像下了蛊, 让人不自觉地关注他的一举一动,痴迷疯狂。   夏里失笑, 声音很低。   再抬眼, 正好对上顾津南的视线。   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表面上无波无澜的,但又好像翻滚着很多情绪。   夏里也回看他, 愣了两秒后,她乌青的眼睛里染了几丝明亮,抬手拿走毛巾, 轻笑着说:“你醒啦?”   顾津南动了动干枯的嘴唇,嗯了声。   “我去叫医生。”夏里扔下毛巾, 跑去叫医生。   顾津南的神情有一丝松动,身体的某处好像出现条裂缝,外面的东西能顺着裂缝渗进来些。   任家在东洲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任子旭又是任家独子,昨天晚上他亲自给医院的院长打电话,托他照顾顾津南。   能让任子旭着急的顾家,还能有哪个顾家。   于是,夏里一出房门,就有护士问是不是病人醒了,紧接着院长就亲自来了。   守着顾津南的,除了夏里,还有整个中心医院。   “感觉怎么样?”院长笑吟吟地走过来。   “还好,头有点疼。”顾津南的声音中带着久睡后的沙哑。   “正常,过度紧张,高烧又起了点炎症,吃点药就好了。”   顾津南只喉间低嗯一声,便没了其他反应。   院长扭头看了夏里一眼,问顾津南:“这位是?”   顾津南动了动嘴角,“我朋友。”   院长会意地笑笑,点点头说:“挺好,吃完早饭后,去我办公室一下,聊聊你之前的病例。”   顾津南知道院长要聊什么,他移开视线看向窗外,神情淡漠,“再说吧。”   院长看顾津南是不温不火的态度,自然也没多说什么,交代了两句饮食事项后,带上门出去了。   院长一走,病房里陷入沉默。   氛围有点尴尬。   鬼使神差地,夏里想到了顾津南的只穿条内裤的画面,比着那身材,男士内裤广告的模特都逊色了几分。   沉默了一会儿,顾津南问:“昨天是你送我过来的?”   夏里以为他要说她给他穿衣服那事,视线一转,落到他那颗泪痣上,“嗯,我到你家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我打了120,医生给你抬进救护车的。”   顾津南垂眼看着手背上的针眼,似乎在顺着夏里的话回忆。   夏里倒了杯温水递给顾津南,想转移话题,“喝点水吧,你嘴唇有点干。”   顾津南抿了口水,抬眼看夏里,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但这抹笑在他惨白冷冽的脸上有些突兀,让他的疲惫感更明显。   “你给我穿的睡衣?”顾津南直截了当道。   夏里捏着指尖的手顿了下,微微抿唇,明明问题的答案就在那里,她却千方百计地找体面的措辞,沉默了几秒,她低声说:“我和医生一起。”   “吓到了吗?”   顾津南突然说了这句,夏里被问的有些无措,她茫然地看着顾津南,“没有。”   顾津南哼笑一声,胸膛里跟着上下起伏。   “你还挺乖的,没什么反应。”   “那你想要我有什么反应?”顾津南说的坦坦荡荡。   夏里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红着脸说自己去楼下透口气。   顾津南身体往前倾斜了点,拽着夏里的手腕,稍微用力,夏里整个人趴在他胸膛上。   那颗泪痣夏里看的更清楚了。   他热气喷在夏里的脖颈上,夏里全身的血液倒流似的,身上酥酥麻麻的。   “好看吗?”他声音低沉,带有磨砂感。   “我没仔细看。”   夏里硬生生地截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好看’两字,用最后的理智。   “我昨天还说了什么?嗯?”又是带着蛊惑的‘嗯’字,明明前半句声线冰冷,说‘嗯’字的时候却放低音调,尾音上扬,听着像调情。   “你昨天没说什么。”夏里声音有些颤抖。   顾津南腹部涌起阵阵暖流,他分不清是早起升旗的正常反应,还是其他原因。   “夏里,谢谢,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顾津南收了脸上的散漫,温和比平时温和,但还是那股吊儿郎当、散漫不羁的模样。   他这话像是打开了时间的闸门,把夏里带到了过去的某个瞬间,那个时候他也说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找他,可是,再见面的时候,他已经不认识她了。   所以,这次说的话也是客气话吗?   夏里眼眸微沉,静静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顾津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并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他问:“身体不舒服?”   夏里没回答他问题,反问:“说话算话吗?”   “嗯?”顾津南微微皱眉看着夏里,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她说的话。   “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这句话算话吗?”   夏里认真地看着顾津南,眼底里带着执拗。   “算话。”顾津南又笑,“口头承诺具有法律效力。”   夏里反驳他:“是一般具有法律效力。”   “……”   杯子里的水顾津南喝了大半,他伸手把杯子放到旁边的桌子上,动了动身体,坐直,懒散道:“周教授应该看到这一幕。”   夏里听到他这话眸子沉了沉。   顾家财力雄厚,顶级豪门,顾津南又是顾家唯一的继承人,按理说他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顾家应该都会第一时间得知,可现在,他在医院躺了一夜了,顾家却没一个人来探望。   还有,昨天晚上主治医生说顾津南小时候可能受过重大刺激……   夏里认识的顾津南,向来都是嚣张到不可一世,对世间一切漠然却又唾手可得的人物,这样的人,怎么会受到过重大刺激呢?   顾津南扯掉手上绿色的医用腕带,左右活动了下脖子,去了洗手间。   夏里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润嗓子,熬了个通宵,一整夜又提心吊胆的,她嗓子现在火燎着似的。   手机叮咚一声亮了,是陌生号码的短信。   夏里点进去,看清照片上的内容后,她整个人呆住了,手心里的杯子滑落在地上,碎成一堆玻璃。   “怎么了?”顾津南从洗手间出来,脸上还带着水珠。   夏里眨眨眼睛,隐退眼底的的情绪,转身,生硬地笑了笑,“不小心把杯子弄碎了。”   “嗯,你别动,一会儿让保洁来收拾。”顾津南说完,转身又回了洗手间。   夏里确定顾津南回了洗手间后,又翻开那条短信,看上面的照片,她经常处理照片,能判断出这张照片不是合成的,是正常拍摄的。   灰色水泥房间,上面挂了个简易灯泡,照着地上的四方铁笼子,笼子上面绑着跟铁链子,铁链子的另外一端,是顾津南。   照片上的顾津南还是个小朋友,眼神空洞地蜷缩在笼子旁边,脚上没鞋子,身上都是於痕和刚弄出来的伤疤,红的、紫的,伤口/交织在一起,小孩子身上完好的皮肤并没有多少。   夏里颤抖着暗灭手机,不敢多看这照片。   她睫毛一颤,眼泪啪嗒啪嗒地往地上砸。   心好疼,像是被无数把刀子狠狠剜着一样。   她不敢想象顾津南小时候经历了什么事情。   空气里好像罩下了一层网,有双无形的手正在慢慢收网,夏里被罩在网下,逐渐窒息。   那个笼子还没有狗笼子大,为什么呀,为什么要那么对他,像对一条狗那样对他。   夏里不敢想,顾津南这样骄傲的人,如果知道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泄露出来后,会有什么样的暴风雨。   夏里推开门,跑去外面的公共洗手间,大口喘着粗气,调整自己的情绪,镜子里的她眼睛通红。   医院本就地出死人的地方,痛哭本就见怪不怪。   过来上厕所的女士,从兜里抽出张纸巾递给夏里,夏里哽咽的连谢谢两字都说不完整,女士拍拍夏里的肩旁,劝她看开点,一切都是有定数的。   夏里心情平复了点后,拿出去看发短信的号码,是一长串的虚拟号码。   很显然,对方只是想让夏里知道顾津南的不堪过往,并不想以此来索取什么。   也是,她的经历,对方更容易获得,一个靠困难补助金走过来的女孩,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等夏里再次回到病房,顾津南换掉睡衣穿上了正常的衣服,桌子上有他刚剪下来的吊牌。   顾津南盯着夏里通红的眼睛看了两秒,脸随即沉了下来,他声音凉了几分:“谁欺负你了?”   夏里吸了下鼻子,眼睛又红了起来,她低着头,看着顾津南劲瘦的手腕说:“刚刚上厕所不小心滑倒了,挺丢脸的。”   顾津南沉默了两秒,上下打量夏里,衣服干干净净的,并没有发现明显摔倒的痕迹,他懒洋洋地笑笑,“摔到哪了没有?” 第22章   夏里摇摇头, “没有。”   顾津南食指骨节敲了下夏里的脑门,眉眼间流转着笑意,似乎心情很好, 他说:“吃早饭去?”   “好。”   夏里跟着顾津南走去对面的街道。   医院在的街道, 向来是热闹的,从早到晚,人流不息, 百鬼穿行。   现在六点多一点,医院附近的便利店和早餐铺子都开张了。   “想吃什么?”顾津南主动问夏里。   夏里思考了两秒,顾津南刚醒,吃点清淡的热食比较好,便给顾津南说想吃包子。   早餐铺子里排队的人很多,位置倒宽裕, 想必都是住院家属出来带饭的, 夏里和顾津南坐在角落里的位置。   顾津南没什么胃口, 点了份小米粥,夏里点了份小米粥和两个奶黄包。   顾津南捏着调羹慢悠悠地搅动小米粥, 一只手抵在桌沿上, 后背微微弓着,很是放松。   像他高中在餐厅里和朋友一块吃饭那样。   高中的时候,顾津南也经常吃食堂,他人缘好, 每次吃饭的时候身边都围着几个人,一块扯七扯八的,然后哄笑, 顾津南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脚踩着旁边凳子的底杠, 嘴角带着几丝笑。   夏里不习惯在食堂吃饭,她总是在食堂打包点饭带回班级吃。   但每次去食堂,顾津南只要在,夏里就会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从他身旁经过,偶尔路过的时候,他恰巧抬头,夏里也只是匆匆看她一眼,然后加快脚步,离开食堂。   饶是这样,夏里也会开心一整天。   因为见到了他。   想到此,夏里嘴角上扬了些,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但笑容转瞬即逝,那张照片又清晰地浮现在夏里的脑海里。   像一把利剑一样,在夏里的胸膛里横冲直撞。   “喂。”顾津南敲了敲桌面。   夏里抬眼,一脸茫然,“嗯?”   “吃到油纸了。”   夏里反应过来,把奶黄包底部的油纸撕开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尴尬地舔了舔嘴唇。   “有事?”顾津南放下调羹,双手架在椅背上,直勾勾地看着夏里,又恢复了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仿佛昨天晚上气虚惨白的顾津南根本没存在过。   “没。”夏里低头喝了口小米粥,她没放糖,但里面的南瓜很甜。   “奶黄包这么好吃?”顾津南随口道。   夏里眼珠一转,把另外一个奶黄包递给顾津南,鼓着腮帮子,眼神真挚,“挺好吃的,你尝尝,我吃不完两个。”   顾津南不喜欢吃甜的,他的味觉和他的人生一样,自动避开了甜这个属性。   他盯着奶黄包看了两秒,嘴角一勾,接过夏里手里的奶黄包,犹豫着咬了一口,软甜,带有奶香味,没他想象中的难吃。   夏里的心很乱,整个人像被热水和冷水轮替泡着,舒适,也疼。   吃饭完,夏里自觉去门口等他。   顾津南跟朋友出来吃饭,从来都是他付钱。   刚转身,夏里就被他揪着衣领强势调转了方向,他尾音有些上扬,带有些恶劣幼稚的语调,“想吃霸王餐啊?”   “啊?”夏里呆呆地看他。   顾津南下巴一台,气势挺足,但语气温柔:“去付钱,我没带手机。”   由于他平时太过锋利张扬,说话声调也偏冷。   这语气突然暖了点,有种委屈巴巴的感觉。   夏里失笑一声,去里面付钱。   “你叫车吧,车来了再出去。”   顾津南两手抄在上衣兜里,外面天气寒冷,张口成云烟。   “医院不就在旁边吗?”夏里的思维跟不上顾津南的话,她小声地问。   “回家,不回医院。”   “你药还没拿,而且院长说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顾津南懒散道:“放心吧,我没那么容易死。”   而且,有人不允许他死。   夏里想到了顾津南空空荡荡的家,唯一带有生活气息的医药箱,还是学校发的,里面药零零散散的,还不全。   “我嗓子疼,去拿点药,你等我一会儿。”夏里掏出宿舍钥匙塞给顾津南,风一样地往医院跑去。   光秃秃的宿舍钥匙躺在顾津南的手心里,还带着夏里的体温,他下意识地啧了声,舌尖抵着嘴角,轻笑了声。   夏里是拎着两包药回来的,一包是顾津南的,一包是她的。   “你这钥匙光秃秃的,也不怕丢。”顾津南边说边勾走夏里手里的塑料袋,解开夏里那包药,挨个看药盒上的说明。   “还好,我经常把钥匙放书包里。”夏里实在不好意思给顾津南说柒时宜配了几百块钱的钥匙。   四人宿舍,宿管阿姨给发了四把钥匙,开学第一天,两人很默契地都丢了钥匙,柒时宜便拽着夏里去配了几十把宿舍钥匙。   两人拎着沉甸甸的几十把钥匙,在小街道捧腹大笑,现在想想,还挺傻的。   网约车没过几分钟就来了,夏里和顾津南一同坐在后座。   空间变小,夏里又紧张起来,注意力不自觉地被顾津南带走。   顾津南大刺刺地伸着腿,一手放在腿长,一手抵着车窗边框,偏头看窗外。   夏里快速地看了顾津南一眼,他嘴角是上扬着的,从医院出来,他一直这样,貌似心情很好。   病去如抽丝,夏里想,他应该是病好了,连带着心情也变的轻松了。   只要他开心就好。   至于短信的事情,夏里决定静观其变,至少明白对方的意图再做决定。   网约车经过校门口的时候,顾津南似是想起来什么,偏头问夏里:“学校寒假是不是不提供暖气?”   “嗯。”夏里点头。   “冷吗?”他问。   “还好,我被子挺厚的。”   “公寓对面那套房子也是我的,一直空着,没人住,你要是学校住的不习惯可以先过去住,密码和这套公寓的一样。”顾津南淡淡说着。   “好,谢谢。”夏里有些脸红。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两人,欲言又止。   车子抵达顾津南公寓楼下,顾津南先下车,司机趁机对夏里说:“姑娘,在外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轻易相信男生的话。”   夏里了然地笑笑,“谢谢叔叔,不过他是个很好的人。”   顾津南听到这话,动了动眼皮,没吭声。   夏里跟着顾津南去他家里拿耳钉。   一进门,夏里去洗手间找耳钉。   顾津南去卧室拿手机,失踪了一天一夜,公司那帮老狐狸肯定会搞事情。   还有绿城的地产项目,江家最近没少做手脚。   然而,手机上的短信让顾津南再一次崩溃,他同样收到了自己像狗一样被拴着的照片。   有人再帮他回忆,那些凄惨的记忆。   提醒他,他曾经像狗一样活着。   赤、裸、裸地挑衅。   顾津南深邃的眸子里淬着狠戾,直勾勾地盯着短信上的照片,脸上带着阴翳的冷。   “很好。”他声音冰冷。   “顾津南,我先回学校了,你记得吃药。”夏里站在顾津南卧室门口说道。   顾津南闭了两秒的眼睛,压下眼底的情绪,他再睁眼,又是那副散漫的样子。   可夏里刚明明看到他绷直的后背,还有紧握的拳头。   “你怎么了?”夏里轻声问。   顾津南把手机扔在床上,往前走了两步,斜倚着门框,双手抄兜懒懒散散地,“不想吃药。”   夏里莞尔一笑,“是怕苦吗?你吃完药了可以吃点糖,我上次给你带的糖还有吗?”   “有。”顾津南答道。   顾津南慢悠悠地跟在夏里身后,电梯的数字一直变化着,快到这一层时,顾津南突然叫她:“夏里,春节不想一个人的话,可以过来找我。”   夏里有些错愕,但很快脸上的表情又恢复正常,她笑的很甜,“好啊。”   夏里走后,顾津南在客厅站了一会儿,深邃的眼底,一派平静。   良久,顾津南拿着车钥匙出门了,导航去最近的五金店。   五金店的老板裹着军大衣,嗑着瓜子看手机,听到动静,他抬头看着顾津南问:“要买点什么?”   “笼子,四方的。”顾津南声音很淡。   老板把瓜子扔在盘子里,起身去介绍店里的笼子,“我这好多笼子,合适各样的,你买什么样的?”   “最结实的。”   “关狗吗?”   “嗯。”   “那这种就行,组装也简单。”   “不够结实。”顾津南垂眼看着老板从货架上抽出来的笼子的一个面。   老板笑笑,“你家狗到底多有劲儿,这样的都不结实。”   “这个,加粗加厚的,狼进去了也跑不出来。”   “嗯,再拿一根铁链子,还有鞭子。”顾津南口吻平静的像结了冰的水面。   有了狗笼子的经验,老板给顾津南找了质量较好的铁链子和鞭子,他一块扔到地上,说道:“一共615,快过年了,抹个零,600算了。”   顾津南掏出手机转了1000块钱。   机械的到账提示音响起来。   老板搓搓脸,打了个哈欠含糊说道:“小伙子,转多了,一共600。”   顾津南嗤笑,笑意不达眼底,他说:“没事,我手受伤了,麻烦您帮我把这些东西搬车上去吧。”   “好好好,没问题。”老板乐呵呵地帮顾津南搬东西。 第23章   顾津南车子开到顾谦的别墅门口, 没有立马进去,他散漫地打量着周围,今天的天气很好, 天空蔚蓝, 有风。   院子里的绿植被家里的阿姨照顾的很好,一年四季他们都枝繁叶茂的。   顾津南从扶手箱里拿出烟盒,敲了跟烟, 咬在嘴里,懒懒散散地点燃,半躺在驾驶座上,轻闭上眼睛,慢慢悠悠地吸烟。   管家出来办事,看到顾津南的车停在门口, 他下车敲敲车门。   顾津南按下车窗。   “少爷, 怎么不进去呢, 外面天冷。”   顾津南笔直的目光落在管家带有褶皱的脸上,沉默了会儿, 说:“把后备箱里的东西搬客厅去吧。”   “哎, 好。”管家颔首。   “少爷这是买的什么?”管家搬着纸箱子,感觉挺有分量,少爷和老爷关系不好,这临近过年, 管家以为少爷拿着东西来缓和关系,主子家里关系和睦,他们这些佣人日子自然更滋润, 管家脸上一路上都挂着笑。   顾津南没吭声,双手揣兜往里走。   “老爷和……”管家顿了顿, “还没醒。”   顾津南明白,顾谦又给自己换了个新的小妈,从他记事起,进顾家扮演他妈妈的女人多的已经数不清了。   管家把四方大箱子放在客厅中间,转身顾津南:“少爷,您吃早饭了吗?”   顾津南低声嗯了声,脸上的情绪很淡。   顾谦睡眠浅,他卧室在别墅三楼,他没醒之前,是不喜欢家里的阿姨在别墅内走动的,所以这个点家里的阿姨要么在厨房准备早饭,要么在后院打理花园。   管家知道这家的少爷是比老爷更狠的主,顾津南这会儿脸上的情绪又不佳,他也不敢多说什么,简单说了下楼上的情况后,就出门办事去了。   顾津南一脚一脚地把木箱子踢进电梯内,直奔三楼。   卧室的光线很暗,两道平稳的呼吸声相互交织这,地上一堆衣物,鱼水之欢的气息还有残留。   顾津南食指骨节抵了下鼻尖,适应两秒后,弯腰慢条斯理地用小刀划开箱子,拿出铁链子。   纸箱子和铁链子发出的声响吵醒了床上的两人,女人动了动身体,软声抱怨:“干什么呢,吵死了。”   顾谦昨晚过于劳累,这会儿眼睛都懒得睁,抬抬手,“你先下去,一会儿再量血压。”   顾津南掀开顾谦脚边的被子,把铁链子拴在顾谦的脚上。   顾谦察觉到不对劲儿,猛地睁眼,顾津南没什么表情地站在他床尾,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撕开个水蜜桃糖果扔进嘴巴。   悠哉地把嘴巴里的糖果咬成碎渣渣。   “啊!”顾谦旁边的女人尖叫一声,往上拉了拉被子。   “你谁啊?”女人问顾津南。   顾谦起身想要解铁链子,顾津南拿起身后的水杯,猛地摔在他床头上面的墙上。   玻璃渣掉了一床。   顾津南从兜里拿出把折叠刀,拉开,用刀片敲着手掌,硬朗的眉骨间带着阴翳的冷,看顾谦的眼神,就像看待宰割的猎物,确定好下第一刀的地方,便开始屠宰了。   顾谦咽了咽喉咙,声音不知是抖还是沙哑,话说的不是很清晰,“你要干什么?”   顾津南冷笑声,抽出张纸巾,拿着另外一个高脚杯往上面砸去,这次玻璃崩的范围小了点,纸巾上聚集了一小堆玻璃渣。   他拎着纸巾把玻璃渣倒在盛有燕窝的碗里,慢条斯理地从衣柜里拿出条浴袍扔在床上,冷声对屋里的女人说:“出去等,别乱说话,否则我会把这燕窝一口一口给你灌下去。”   女人慌乱地拿起浴袍,裹在身上,光着脚出去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顾谦时刻盯着顾津南的一举一动。   “今年的冬天有点冷,要不你别过了?”   顾津南被关在地下室的时候,是以季节为单位的,那个时候,他的一年四季常常是不完整的。   有时候冬天被关进去,春天才放出来。   如果顾谦忘记了,那他出来的时候就是夏天了,甚至又是冬季。   “你、你想要什么?”顾谦声音开始抖。   顾津南手里的刀轻轻扫了下顾谦的脚腕,扫过的地方出现条疤痕,开始往外渗血珠。   顾谦慌了,嘴巴张合着不知所措,他捂住胸口看着顾津南,想要打感情牌,却发现手里一张感情牌都没有。   “昨天的照片。”顾津南提醒他。   顾谦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想起来昨天干的蠢事。   “我昨天喝多了。”顾谦话说的没什么底气,他自己也明白这些对顾津南意味着什么。   顾津南下巴一抬指了指铁笼子,“钻进去说。”   “我是你老子!”顾谦额头青筋暴起,浑浊发黄的眼珠内掩盖不住的怒火。   “我说了,钻进去!”顾津南第一次在顾谦面前怒吼,他的眼睛像嗜血的冷刀。   顾谦死死抓着被子,别过眼不去看那刺眼的铁笼。   顾津南猛地拽动铁链子,顾谦被带着滚到了床下。   顾津南握着铁链子的手青筋暴起,他恨眼前的这个人,可是他身上流着血液有一半是他的,各种情绪在他体内横冲直撞,顾津南再也无法镇定的像个没感情的机器。   夏里拽着老太太横冲马路的视频在他脑海里闪过。   他敛了下眼尾,眸子又暗淡几分,垂眼看着瘫坐在地上的人,像看一条即将要死的狗一样。   顾谦从地上捡起件衣服,盖在自己身上。   顾津南俯身蹲在地上,手里的刀从他的脚腕上往上游走,越往上,刀刃越往下压。   空气中涌起一股血腥味。   有那么一瞬间,顾津南是失去理智的。   顾谦到底是钻进了铁笼子,顾津南冷艳睨着他,内心却没有半分快感,甚至有些空荡。   以往的伤疤,终究是消不去的。   半晌,顾津南松开了铁链子,慢条斯理地把刀子合上,揣进兜里,踩着地上的衣服走出了门外。   卧室门口,女人裹着睡衣瘫坐在走廊上,后背靠着墙,有点惊吓过度。   顾津南路过的时候,顿了一下,偏头看了她一眼,眉眼和夏里有几分相似,没但有夏里干净。   顾谦看着顾津南缓缓离去的背影,眼睛里疑惑大于惊吓,以往他驯服顾津南只要这些照片就够了,可是今天,事情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他没害怕过去的这些东西,也不在乎这些东西还会不会传播。   女人见顾津南走出了客厅,挣扎了半天也没站起来,被吓的腿软,顾谦已经从笼子里出来,弯腰接脚上的链子。   “吓死我了。”女人哭哭嚷嚷爬到顾谦的脚边。   顾谦随手拿起一件衣服往女人身上砸过去,“滚。”   这次,轮到顾谦来害怕这些东西了!   顾谦南嘴角带着笑走出顾谦的别墅,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那些被迫肮脏的过去,似乎要过去了。   他坐进车里,给夏里发了条微信:【除夕要来吗?】   夏里秒回:【好啊。】   顾津南:【嗯。】   夏里:【要不要提前去超市买点东西,你家里挺空的……】   顾津南;【嗯,你有空了叫我。】   -   “真的假的?”柒时宜听到夏里要去顾津南家里过年时,激动的恨不得从屏幕里跳出来。   “真的。”夏里捧脸笑着。   “你也太速度了吧,夏里,挺有本事啊。”   “一般一般。”   “……”   两人聊了一会儿,夏里忽然问柒时宜:“11,你了解顾津南的家庭吗?”   柒时宜想了几秒,说道:“也不是很了解,我俩就高三毕业后认识的,在这以前,我都不知道顾家有他这么个人。”   “这样啊。”夏里心不在焉道。   “我爷爷和他姥爷是战友,但他姥爷不怎么提这个外孙,好像是因为顾津南父母婚姻的问题,叔叔和阿姨好像不怎么合得来。”柒时宜说的断断续续的,明显对顾津南家里的事情不熟。   “你先拿下顾津南,再担心见公婆的问题。”柒时宜话锋一转,笑嘻嘻地说道。   夏里小声嘟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多了解点顾津南。”   “没事,你想了解什么,除夕去他家了解。”柒时宜越说越嗨。   夏里跟柒时宜又扯了半个多小时挂了电话。   她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决定明天去找顾津南外出采购年货,后天陪他一起过年。   夏里打开手机,查了下银行余额,还不算拮据,加上账号接了一大堆广告,等沈昀来了就要对接拍视频了,所以成为小富婆指日可待。   轻舟已过万重山,夏里下意思地哼出这句话。   那些过不去的日子,终究一步步被踏平,时间的指针转到了当下。   晚上,夏里去商场把自己从头到尾给收拾了一遍。   “明天有约会啊?”美甲店小姐姐笑嘻嘻问夏里。   “算是吧,正在追一个男生。”夏里笑着答。   “挺好的,姐姐告诉你,趁着年轻多谈几段恋爱,结了婚就什么也不是了。”   “嘿,怎么就什么也不是了。”美甲小姐姐的老公从里面出来,推了下她的后脑勺。   “哎呀,别碰我,工作呢。”   夏里笑着摇摇头,“你俩别再我面前撒狗粮了。”   小姐姐笑笑,“等你追上了那个男生,让他来陪你做美甲,我给你打五折。”   “好啊。”夏里笑的更甜了。   第二天清早,顾津南被阵阵门铃声吵醒。   他趿拉着拖鞋,耸拉着眼皮去开门,一身的起床气,满脸不爽。   陈清从左边冲过来,一把搂着顾津南的脖子,兴奋地说:“surprise!” 第24章   顾津南看着陈清带着精致妆容的小脸, 起床气顿时全消去,转而代之的是意外和兴奋,他仰头笑了笑, 尖锐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下说:“你怎么回来了?”   “想你了呗。”陈清捏着顾津南的下巴打量他的脸, 感慨道:“真特么帅!”   顾津南别开脸,按着陈清的脑门把她推开,拎着她身后的行李箱往屋子里走。   陈清像是在自己家一样, 把靴子随意蹬掉在玄关处,穿着袜子走在地板上,她看了一圈客厅,双手附后,颇为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 挺干净。”   “有毛病啊你。”顾津南从柜子里拿了双新棉拖扔给陈清, 是女士棉拖, 他刚刚在楼下买烟,顺便买的, 买给夏里的。   “哟, 女士的啊。”陈清挑眉。   顾津南没接这话,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哈欠,去冰箱里拿瓶装咖啡。   陈清拽着他的睡衣衣角,来回摇晃, 追问顾津南:“新女朋友挺特别啊,都带回家里了,有照片没?”   顾津南仰头灌了口咖啡, 敷衍道:“柒时宜来买的。”   陈清思考了几秒,“就你那联姻对象啊?”   “嗯。”   “你俩关系很好吗?”   陈清勾着一小绺头发, 在手指上绕着玩。   “还行。”顾津南倚着冰箱,看了陈清两秒,说:“别审了,搞的我跟你男朋友一样。”   陈清绕头发的动作顿了两秒,很快又恢复嘻嘻哈哈的样子,“想当我男朋友啊?可以啊,不过得等我把这个老外玩腻了。”   顾津南勾唇笑着,把手里的易拉罐捏瘪,长手一伸,易拉罐在空中经过一个漂亮的弧度,进了玄关处的垃圾桶。   “说吧,回来什么事情?”   陈清每次回来都会提前告知顾津南,让他务必当天去机场接机,这么低调的回国,还是头一次。   “老家有点事情,回去处理一下。”陈清说的云淡风轻。   “需要帮忙吗?”   陈清勾着顾津南的下巴,摇摇头,说道:“nonono,不需要,姐姐自己能搞定,我去洗个澡,在你家睡会儿,下午四点的飞机,我两点就得滚了。”   陈清洗完澡睡在了顾津南隔壁的卧室。   顾津南昨天通宵处理公司的事情,夜里基本上没怎么睡觉,他又在客厅沙发里补了个觉。   夏里中午给顾津南发消息打电话他都没回,她等到下午两点,实在等不下去了,太担心顾津南一个人昏迷在家,于是,她扫了辆单车去学校附近的公寓找他。   开门的是陈清,她穿着浴袍,头发还在滴水,身体散发着沐浴露的香味。   夏里看到陈清这样子,大脑嗡一下子炸开,脑海里一片空白。   柒时宜说过顾家就顾津南一个独苗,亲戚也很少走动,所以这个女生大概率不是顾津南家亲戚,是新的女朋友吗?   陈清淡淡地看着夏里,见夏里不说话,她主动问:“你找谁?”   “顾津南。”夏里觉着呼吸不上来。   “谁啊。”顾津南见陈清去开门,好久没回来,便往门口走去,看门外是什么情况。   空气里沐浴露的味道更浓厚了,他们两人用的是同一瓶沐浴露,夏里下意识地想。   “来的挺早。”顾津南懒笑着说,他手很自然地搭在陈清肩旁上,“给你俩介绍一下,这位是夏里,我朋友,这位是陈清,我朋友。”   陈清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夏里,你好。”   夏里松了一口气,握了她的手,“你好,我是夏里。”   三人进了屋子,顾津南让夏里先坐,他去主卧换衣服。   陈清穿着棉拖在客厅悠哉地喝了杯咖啡后,去顾津南隔壁的卧室换衣服,她神态很放松,仿佛是这家的女主人,全程没问顾津南和夏里两人一会儿要去干什么,自顾自地弄自己的事情。   “我们一块出去,把她送到机场,再回来买东西?”顾津南从主卧出来,手里拿着手机和充电宝,对夏里说。   原来是他手机没电了,应该再等一等的,不应该这么浮躁的,这样,就不会撞见陈清了。   “好。”夏里轻声回答。   陈清踩着高跟鞋从小卧室出来,她勾着顾津南的脖子说不用了,作势要亲顾津南的侧脸,顾津南推开她,“注意点,这是中国。”   陈清失笑,“不好意思啊,我忘记了。”   她冲夏里挥挥手,“走了,不耽误你们约会了。”   顾津南用充电线扫了下陈清的胳膊,问她:“真不用送啊?”   “不用,有的是人用送我。”   陈清走的很潇洒,推着行李箱,随性地挥挥手,进了电梯。   夏里看的清清楚楚,她进电梯前一秒的视线,是落在自己身上的。   夏里没问顾津南和陈清的关系,顾津南也没主动说,两人开车去附近的山姆超市采购年货。   表妹和夏里发消息问她过年回不回来,夏里说不回,然后给表妹发了个大红包。   老家那边,表妹是唯一欢迎她的人。   很多年了,夏里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本以为今年春节会不一样,眼下看来是他多想了,顾津南邀请她一块过春节,更多的是寒暄客气,她不应该当真的。   “到了。”顾津南忽然开口。   夏里抬头看窗外,车子已经到停车场了。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你身体还难受吗?有按时吃药吗?”夏里轻声问他。   老家那边有个迷信说法,说是带着病过春节,不好,下一年也会经常生病的。   无论他怎么样,夏里都希望他平平安安的。   “好了。”顾津南说。   “那就行。”夏里笑笑。   临近春节,超市里人山人海,多是全家出动来采购年货的。   顾津南推着购物车,两人穿行在货架之间。   夏里和顾津南购物的习惯不同,她买东西喜欢对比,有点货比三家的意思,所以拿着东西要站在货架前思考许久。   顾津南则不同,看上什么直接放进购物车里。   没过多久,两人就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两盒饺子——”夏里想让顾津南选择,一抬头,发现顾津南在大前方,周围还围着两个女生,好像在要微信。   她拿着饺子愣在原地,不知道要不要过去。   顾津南高瘦,他冲夏里挥挥手,说道:“还不过来?”   夏里拿着两盒饺子过去。   顾津南接过都扔在购物车里,懒懒散散地说:“你最好看好我,我走丢了,没人给你开车。”   “看好你,你就不会丢吗?”夏里顺着他的话问。   “嗯。”顾津南扬着尾音。   “你老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习俗?”顾津南问夏里。   夏里想了想,说道:“好像没有特别的,就饺子、烟花、红包这些。”   说到烟花,夏里突然觉着城市里的春节没有老家热闹,老家那边一进入腊月,每天晚上都会有人放烟花,小年和年三十的夜晚基本上烟花不停。   夏里看着购物车里满满当当的零食,犹豫着问顾津南:“我们要不要买点菜回去?”   “你做啊?”他问。   夏里抿抿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会做,但不知道你吃不吃得习惯。”   顾津南看着瘦瘦弱弱地夏里,挑了下眉头,眸子里流转着笑意,“吃不吃得惯,得先尝尝再说。”   夏里有点脸红,转身去后面的蔬菜区挑蔬菜。   顾津南嚼着口香散漫地跟在夏里身后,   两人从超市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两大购物袋东西,还都是有分量的,顾津南一手提一个购物袋,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有几丝禁欲感。   夏里提议,“要不然我帮你提吧?”   顾津南眯着眸子看了夏里几秒,幽幽地开口,“你是从哪看出来我不行的?”   “……”从你经常昏迷看出来的。   到顾津南家里,夏里弯腰去鞋柜里拿一次性拖鞋,还没拆开,又被顾津南拿走给扔进柜子里了。   “太薄了,穿这个。”顾津南从购物袋里拿出双粉色棉拖。   粉色棉拖很合脚,上面带着粉色蝴蝶结,很可爱。   夏里眼睛瞬间变亮了,压在心头的乌云也淡了几分。   夏里在厨房里收拾蔬菜,顾津南站在一旁帮她切肉。   不怎么亮灯的别墅,此刻灯火通明,厨房里两道身影忙碌着。   “你以前是不是做过饭啊?”夏里看他把肉切的条理分明,块也一样大,忍不住问。   顾津南拿着抹布擦刀上的血,边说:“没有。”   “那你怎么切的这么好?”   “经常解刨尸体。”   “……”夏里胃部一阵泛酸,捂着嘴巴去了卫生间。   然后,她在卫生间里看到了陈清的内衣和内裤,都是黑色的,带有蕾丝边,随意地扔在地上。   夏里怔怔地看着。   她知道顾津南有很多前女友,但现在看到别的女生的痕迹,她还是忍不住心痛。   陈清的出现打破了某些平衡。   “你没事吧?”顾津南拎着瓶矿泉水敲洗手间的门。   “没事。”   夏里洗把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   顾津南看她脸色有点白,以为她是吐的了,给夏里热了盒牛奶。   饭快要做好时,顾津南接到陈清的电话,夏里听到陈清在哭。   顾津南皱眉耐心听陈清的电话,过了会儿,他和夏里说自己要去机场一趟,拿起衣服匆匆忙忙就出门了,棉拖都没来得及换。   夏里动了动嘴角,想要问陈清怎么了,顾津南没给她这个机会。   门砰地一声关上。   夏里眨了眨眼睛,继续做饭。   她鼻头泛酸,泪水模糊了视野,手被划了个大口子,鲜血吧嗒吧嗒地往下滴。   夏里似乎感觉不到疼似的,良久,她才把手伸到水龙头下,开水,冲伤口。 第25章   夏里拿出茶几下的医药箱, 医药箱里有两盒创可贴,一盒是防水的,一盒是带透气孔不防水的, 是夏里买的, 她放进去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顾津南没动过这个医药箱, 她从里面找了个防水创可贴,贴在伤口处,然后把医药箱收好放回原处,起身做饭。   夏里今天一共做了四个菜,红烧排骨,番茄牛腩, 水煮虾, 炒青菜。   她之前在家经常做饭, 所以做这些菜也没费什么功夫,很快就装盘上了餐桌。   夏里给顾津南发了条信息, 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那边没回。   窗外响起烟花声, 夏里抬眼望向窗外,烟花是从小区附近的花园里升起来的,五颜六色的很好看。   夏里拿手机准备录像时,微信弹出了一条消息, 是表妹苏含的消息,问她吃饺子了没有,开不开心。   夏里回头看了眼桌上已经凉透了的饭菜, 低头回苏含的消息:【吃过了,很开心, 含含想要多大的红包?】   苏含:【姐姐开心就好,要天天开心哦,我不要红包了,我已经长大了。】   夏里盯着屏幕,眼里的情绪很淡,她跟这个表妹不怎么亲,表妹倒是很粘她,什么事情都会给夏里说,她现在初中,住校,封闭式管理,不让带手机,一个月回来一次,她每个月放假回来时,准会用微信消息轰炸夏里,给夏里讲她这个月发生的点点滴滴。   夏里只是静静地听着,并不会因为表妹发来的消息,而引起情绪上的波澜。   这次也是一样,夏里给苏含发了个大红包后草草结束了聊天。   夏里握着手机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这热闹繁盛的人间,觉着格外孤独。   本以为这个新年会和以往的不一样,现在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临近零点的时候,夏里刷新她和顾津南的微信聊天页面,并没有新消息出来。   她坐在餐桌前,拿着筷子,每一个菜都尝了一口,很凉,排骨旁边的猪油已经结成块了,吃到胃里有点恶心。   她索性放下筷子,坐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看春节联欢晚会。   等跨年的钟声敲完,夏里起身去厨房拿了个垃圾袋,把所有的饭菜倒进去,把盘子清洗完后又摆放到原位置。   夏里从包里掏出一个红包,里面有她提前装好的纸币,是两张一百块的人民币。   “里里,这钱一定要装好了,过年一定要用人民币压身,这样下一年就会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夏里耳畔响起爸爸夏景安曾经说过的话。   夏景安没去世时,夏里觉着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每天都有好多零花钱,放学回到家也无需做任何家务,寒暑假爸爸妈妈会带她去各地旅游,做什么事情不用看别人的脸色,随心就好,可这一切都在那场车祸中戛然而止,之后她就成了人人嫌弃的拖油瓶。   夏里把红包放在了顾津南的医药盒子里,以一种想让他看见又不想让他看见的心态。   良久,夏里带上垃圾离开了顾津南家里。   宿舍已经关门了,这么晚了夏里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宿管阿姨,她双手揣兜,往放烟花的公园走去。   放烟花的公园就在学校北门,平常有很多小情侣在里面卿卿我我,甚至还发出令人脸红的喘息声,她很少去那里。   公园入口有一对老夫妇推着三轮车卖烟花,夏里买了一个打火机和一盒仙女棒   她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看仙女棒亮起来,然后无声地绽放几秒,又熄灭。   不知道燃第几根仙女棒的时候,突然起风,分一吹,夏里两颗豆大的眼泪砸了下来,她从兜里掏了张纸巾擦眼泪,可是眼泪越擦越多,鼻尖和手背冻得通红。   陈清是明艳的,像飞到天空中的烟花一样,耀眼夺目。   而她,就像这手里的仙女棒一样,无声的绽放,无声的落场。   这段暗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笑话。   制造这笑话的主角,不想在他众多的女性朋友中当跳梁小丑了。   夏里决定再也不要喜欢顾津南了。   大年三十的夜晚很热闹,每栋小区都灯火通明。   夏里像个没人要的流浪狗一样,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街上四处游荡。   手机叮咚响了几下。   是苏含和柒时宜的消息,新年祝福。   夏里回完消息后,点开订票软件,输入苏城,软件上显示还有票,只不过发车的时间点不太好,是凌晨三点的票。   她犹豫了两秒,买了回苏城的票。   这晚的车格外不好打,夏里站在路边二十多分钟没见一辆出租车,手机上的打车软件不知疲倦地显示着正在为车主叫车请车主耐心等待的字样。   手机显示江少禹来电。   电话接通,江少禹含着笑说:“没打扰你睡觉吧。”   夏里吸了下没有知觉的鼻子,说道:“没有。”   “吃饺子了吗?学校里的饺子好吃吗?”   天空中开始飘雪花,夏里伸手去接,雪花带着凉意化开在她掌心。   “夏里。”江少禹喊她。   “吃了,挺好吃的。”   “是吗?那明年我可要尝尝学校的过年饺子,今年是没机会喽,被我爸妈抓回外婆家了。”江少禹打趣道。   夏里隔着屏幕听到他那边的欢声笑语,老人的,小孩的,都有,好不热闹,他应该是在阳台打电话。   “江学长,新年快乐。”   “夏里,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天天开心。”   “谢谢学长,你也要天天开心。”   过了几秒,江少禹问:“夏里,你是在外面吗?”   “嗯。”   街道上人声喧腾,夏里也不想生硬的撒谎。   “今天晚上不回去吗?”江少禹语气严肃了起来,“你一个人?”   “嗯。”   夏里举着手机的手都要冻僵硬了。   “要去哪?”   “就随便一个人走走。”   夏里不习惯把自己的狼狈拿给别人看,她更喜欢一点点收拾烂摊子,然后看着结果变成自己想要的。   江少禹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给了夏里一个手机号,“这是出租车司机的号码,他家里经济条件不是很好,过年也会跑单子,师傅挺靠谱的,有需要可以打他手机号。”   夏里站在路边又等了半小时,眼看就要赶不上火车了,她才打了那个手机号。   电话挂断没多久,司机师傅就来了。   他开的不是绿色出租车,是私家车,夏里认的那车,价格七位数。   “外面挺冷吧?”   师傅说话间又把车里的暖气调高了点。   夏里在外面游荡了那么久,身体早已经冰凉,在寒冷的环境中感觉不到冷,进到车里,才感觉到身上的凉意,她搓搓手,笑着说:“是挺冷的,叔叔不好意思,大晚上的麻烦您过来一趟。”   “不麻烦。”师傅笑的温和。   车开的很稳,又有暖气烘着,夏里坐在后座昏昏欲睡。   “姑娘,到了。”   到车站后,师傅轻轻叫夏里。   夏里睁开眼,缓了两秒,问师傅多少钱。   师傅咳嗽了声,温和道:“忘记打表了,你看着给吧。”   夏里了然地笑笑,给司机扫了100元,并祝福他新年快乐。   火车站也是灯火通明,大厅的旅客多是回家过年的农民工,夏里抱着包穿过人群,顺利坐上了回家的班车。   上火车时,夏里收到了顾津南的微信消息:【抱歉,我刚忙完,你在干嘛呢?】   顾津南:【是睡了吗?】   夏里盯着屏幕沉默了会儿,点开顾津南的微信头像,把他的消息设置为免打扰,把手机调为省电模式,扔进包里。   顾津南带着一身寒意回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逼近了凌晨两点,他推开门进去,客厅一片漆黑,像他无数个日夜推门回来一样的场景。   他愣了两秒,缓缓按下门口的开关,客厅瞬间大亮,玄关处并没有夏里的靴子,但那双粉色棉拖也不在,顾津南没有换鞋,他走到次卧门口,轻轻敲了几下,没人应声,他推门进去,床上只有平整的被子,没人。   客厅里干干净净的,像夏里没来之前那样。   顾津南捏了捏眉心,坐在地毯上给夏里打电话,一连三个电话,都没人接。   他点开夏里的微信,消息还停留在他发的那两条,他烦躁地又发了条:【你去哪了?看到了回个消息。】   -   “苏市站马上到了,苏市站马上到了,有下车的旅客请提前准备。”火车工作人员拿着喇叭提醒旅客。   夏里这三个小时睡的并不安稳,车厢里的说闹声、打呼噜声音,还有恐怖的梦境,让她醒来后比没睡前还要疲惫。   下了火车后,夏里在附近找了个宾馆住下,等一切都安顿好后,夏里窝在白色的大床上,拿出手机准备回复账号私信。   手机上显示三个未接电话。   夏里点开,都是顾津南的电话,这一瞬间,她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开心。   又是出于客套的关心吗?   夏里点开微信,里面有他发的新消息。   出于礼貌,夏里还是回了顾津南的消息:【回老家了。】   顾津南秒回,只简简单单的一个嗯字。   夏里自嘲地笑了笑。   真的只是客套的关心。   她忽然觉着之前为顾津南做的那些事情,从头到尾都蒙上了一层可笑的色彩,在顾津南眼里,她和那些卖弄风骚想要泡他的女生恐怕别无区别。   夏里眨了眨睫毛,长长呼了口气,强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 第26章   翌日清晨, 夏里起个大早,去花店买了菊花花篮,拎着去墓地看夏景安。   墓地环山而建, 大雾弥漫, 脚下的植物带着露水,夏里一路走来,脚踝处的裤脚都是湿的。   墓园里不少墓碑前放着新鲜的鲜花。   夏里轻车熟路地走到夏景安的墓碑前, 他墓碑周围有很多枯草,墓碑上也覆上了层薄土,看样子,她去东大的这段时间,没人来看夏景安。   夏里跪在墓碑前一点一点的擦拭墓碑上的灰尘。   “爸爸,我来看你了。”夏里咽了咽干疼的喉咙, “过年了。”   夏景安是大年初二去世的, 今天也是夏景安的忌日。   十年前的年初二, 夏景安带着老婆孩子去附近的庙里上香游玩,在庙门口排队买票的时候, 突然有辆轿车失控, 直直地冲着最左边的收费口过来,夏景安排队的收费口和那个收费口隔的有段距离,他完全是可以避开的失灵轿车的,但当时有个小男孩站在轿车冲过来的那个收费口, 被吓的哇哇大哭。   夏景安本想冲过去把孩子带走的,但车速太快,他没来得及躲开, 死在了那场意外中。   小男孩被夏景安用身体挡在了角落里,平安的活下来。   夏景安倒在血海里, 撑着一口气等老婆孩子过来,他告诉夏里要好好照顾妈妈。   可是妈妈呢,拿着丰厚的赔偿费就远走高飞了,十年了,夏里从没见过她。   “爸爸,我还是很恨她,不是因为她拿着钱跑了。”夏里缓了片刻,“她不应该走那么快的,最起码等你住进墓园里再走。”   墓园静悄悄的。   夏里后背抵着墓碑,轻笑了声,“爸爸你不回答,是赞同我说的对不对?”   “爸爸,我喜欢的那个人不喜欢我,无论我怎么样走向他,他都好像注意不到我。”夏里低垂着眼,像之前和爸爸聊天那样,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   夏里在墓碑旁坐了两个小时,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话,最后依依不舍地起身,动身去另外一座孤城。   没走两步,撞上了老家人。   夏里奶奶、姑妈和表妹拿着花篮来祭奠夏景安。   姑妈看到夏里,五官皱成一团,“你这小妮子,回来干什么?又想克死谁?”   奶奶:“你一个人回来的?你那有钱的男朋呢?”   姑妈:“有钱人怎么会看上她这种货色?越是有钱人越看中风水和八字。”   “……”   夏里早就习惯她们这些话了,这么些年了,骂过来骂过去还是这些话,词都不带换的,无聊盖过刺耳。   表妹苏含走过去,牵着夏里的手,仰头看着夏里说:“姐姐你手好凉呀,我给你焐焐,我手热。”   姑妈一把拽走苏含,呵斥她:“你想挨打了是不是?”   夏里冲苏含笑了笑,“我先走了。”   夏里还没抬脚,就被老太太拽着胳膊,拦在原地,她问:“你和你那男朋友分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夏里平静地说。   初升高那年,夏里发挥不错,考上了老家最好的高中,但家里人不想让她继续念书,尤其是姑妈,一个劲儿地劝说夏里去附近的KTV打工,等成年了,会给她介绍个有钱的男人嫁了,让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那小伙子看着挺有钱的,你多接触接触他。”奶奶说。   姑妈搭话,“就是,男人都管不住下半身,生米煮成熟饭后,你给他生个儿子,他们家自然亏待不了你。”   夏里苦笑。   男人都管不住下半身!   所以姑父深夜推开她的卧室门,到头来所有的错误还是怪在她头上!   夏里觉着自己生理忍耐极限已经到顶点了,再多待一秒她就会吐,她冷着脸,没有任何留恋的走了。   “看看,还没说两句,又走了,整天挂着脸,晦气的很。”姑妈看着夏里的背影,不知疲倦的骂着。   “她无论走多远,身体里都流淌着老夏家的血,我以后动不了了,她照样得回来伺候我。”奶奶中气十足的说。   姑妈扯着嗓门:“也得养活我,我好吃好喝地伺候她十年,翅膀硬了,想拍拍屁股走人,是不可能的。”   这些话顺着空气流淌进夏里的耳朵,她咬着嘴唇,加快脚步。   等出了墓园,夏里再也克制不住情绪,无声哽咽着。   她不明白,为什么爸爸这么好的人,会被收进小小的骨灰盒里,埋在冰冷的地下。她也不明不白,这么些年她靠着打工养活自己,到头来怎么就变成那家人的功劳了。   还有顾津南,你为什么就感觉不到我喜欢你呢。   包里的手机响了,夏里长呼了一口气,擦了擦眼泪,去拿手机。   是顾津南的电话。   夏里盯着手机屏幕,委屈感莫名往上涌,眼泪哗一下子涌出来了,像断了线的珍珠往屏幕上砸,汇聚成一片小水滩。   电话自动挂断,顾津南又打过来一个。   夏里努力平复了几秒情绪,接通了电话,她压着声音喂了声。   “小朋友,干嘛呢?”顾津南声音带着鼻音,沉沉的,像是刚睡醒。   一声小朋友又触动了夏里的泪腺,她动了动嘴角,还没发出声,眼泪先砸下来了。   手机那边除了有浅浅的呼吸声,还有东西摩擦的声音,好像是他头在枕头上动了动。   那边沉默了两秒,顾津南喊她:“夏里。”   “嗯。”她沉沉的应了一声。   顾津南并没有发现她声音带着哭腔,以为她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他懒懒散散地说:“小朋友,对不起,我那天——”   “顾津南。”夏里截断他的话。   “怎么了?”顾津南语气里有几丝难得的认真。   “你可以来找我吗?你来找我,我就原谅你。”夏里身体发软,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把头埋在怀里。   顾津南,我现在真的好想抱抱你。   他沉默了。   夏里突然反应过来她刚刚说了什么,这个要求简直痴心妄想,他怎么可能来找她,她在他的生活里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   “算了。”夏里声音低的像空中飘扬的浮毛。   “我要。”   顾津南说的很果断,以至于让夏里产生了不是在和她说话的错觉。   “要什么?”她问。   “要这个你原谅我的机会。”他吊儿郎当地说。   顾津南那边的动静变大,他似乎起床了在换衣服。   “发个定位。”他说。   夏里给顾津南发了个定位,她看着地图上两地之间的公里数,心又软下来,听他的声音,像是刚睡醒,他喜欢熬夜,估计昨晚也没怎么睡觉,想了一圈,夏里决定还是不让他来了,她自己坐火车回去。   “你耍老子玩呢?”顾津南车已经开出了公寓。   “太远了。”夏里小声嘟囔。   “你找个地睡一觉,醒了就能看到我了。”顾津南散漫道。   “好。”夏里声音轻快了不少。   三个小时的路程,顾津南两个小时就走完了。   “人呢?老子到了。”顾津南银色跑车停在夏里给他的宾馆门口,他穿着黑色大衣靠车站着,矜贵又散漫。   “我马上下来。”夏里把东西都塞进包里,拎着包着急忙慌地下楼。   然后,她跑到顾津南身边,除了大喘气,和脸红,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顾津南挑挑眉头,嘴角一勾,模样又和夏里记忆力那个不可一世的少年重叠,他走过去,弹了弹夏里脑门,“不是挺厉害的吗?啊?小朋友,做的菜全都倒掉了。”   夏里眼睛还有些浮肿,她不好意思看顾津南,视线又落到他那颗浅色泪痣上,温吞道:“我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你想吃的话,我再重新做。”   “上车,回去。”   夏里坐在副驾驶座上,跑车都驶出老远了,她才反应过来顾津南跑这一趟就是来接自己的。   车子开到西郊时,夏里肚子咕噜噜地叫了几声。   顾津南勾唇笑了笑,“饿了?”   “嗯,有点。”夏里脸上带着些窘迫,但她真是饿了,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   顾津南开了两条街,都没找到开张的早餐铺子,索性把车子停到超市门口,进去买点面包。   两人下车,后面有人叫夏里。   夏里扭头看过去,是家里那三人。   奶奶和姑妈相互看了一眼,面带喜色的往夏里身边走去,那眼神,像是马上就能荣华富贵似的。   表妹苏含捏着手指温温吞吞地走过去。   “夏里,这位是谁啊?”姑妈脸上流露着罕见的慈母笑容,眼神上下打量着顾津南。   “我同学,来这办事,我趁他车回学校。”   姑妈摸了摸顾津南银色的跑车,嘴角又往后咧了几分,“这车真好看,不便宜吧。”   顾津南掀起眼皮看了夏里一眼,拿出手机懒散地滑着,没给姑妈眼神。   “嗯,所以路费是顺风车的三倍。”   “还要收费?!”奶奶突然说。   “当然要收费了。”顾津南抬眼扫了姑妈一眼,总觉着在哪个地方见过这张脸。   奶奶拽着夏里的胳膊往前走了几步,开始教育她:“你这倒贴的劲儿给谁学的,坐他车还要钱?还要三倍的钱?”   夏里往后看了一眼,姑妈正给顾津南讲什么,她冷笑一声,能讲什么呢?无非就是推销她,让她早点拿到顾津南的银行卡。   “说话啊。”奶奶掐了下夏里的胳膊。   “那我不坐他车了,火车票现在只有15号的,我在家住到15号可以吗?”   奶奶不说话了。   顾津南隔空冲夏里打了个响指,“走不走?”   “走。”   姑妈看着扬长而去银色跑车,往地上地淬了口唾沫,狠狠地说道:“小贱人。”   表妹的脸一直很红。   车内,夏里低头扣手指,一言不发。   窘迫、自责、厌倦、兴奋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在胸腔内横冲直撞,撞的她每一寸骨头都是疼的。   “吃糖吗?”顾津南忽地问夏里。   夏里茫然地看着顾津南,过了两秒,她说:“吃。”   “我大衣兜里,自己拿。”顾津南两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   夏里测过身,去他兜里拿糖,他兜里很深,里面有一小把糖,夏里拿出一颗,撕开,放在嘴巴里,清新的蜜桃味顺着喉咙往下蔓延全身,她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了。   “白眼狼啊。”顾津南偏头看了下里一眼,笑着说了这句。   夏里脸红,硬着头皮从他兜里又拿出一颗糖,撕开,递给他。   顾津南看着前方,散漫道:“往前点,够不着。” 第27章   要喂?   之前喂他喝水是晚上, 现在大白天,距离近的夏里看他眼角的泪痣都一清二楚,这……怎么喂?   “快点啊, 小朋友。”顾津南勾唇懒笑了声, 头微微测向夏里。   夏里把手里的糖往他嘴巴旁递了些,顾津南稍稍低头含走那颗水蜜桃糖,他低头咬糖的时候, 不规则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嘴唇似有若无地碰到了夏里的指尖。   触感和存在感格外强烈。   夏里故作镇定地看前方,小心脏咚咚跳不停,她下意识地咽了下喉咙,嘴巴里的糖果顺着嗓子眼滑下去了。   早上的天气有些阴,上了高速竟然出太阳了, 有变成艳阳的趋势, 顾津南目视前方感到刺眼, 他伸手去拿扶手箱里的墨镜,给自己带上。   夏里偏头看他, 不能自己吃糖, 能自己戴墨镜?   注意到夏里的目光,顾津南侧目看了夏里一眼。   墨镜衬的他脸上的线条更加锋利,生人勿近的气场格外强烈。   “那个,我姑妈给你说了什么?”夏里低声问他。   顾津南慢条斯理地嚼着嘴巴里的硬糖, 两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好像在思考怎么回答, 也好像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片刻后,顾津南咽了咽喉结, 把嘴巴里的糖渣吞下,懒散道:“要把你卖给我当媳妇。”   “……”   夏里动了动睫毛,他说的是事实,但这话从顾津南嘴巴里出来,她心还是狠狠被剜了下,尽管他语气又散又懒,像开玩笑一样。   “我说我就是一司机,没钱,自己都吃不饱,你姑妈立即转变了想法,要给我介绍富婆。”   夏里一脸窘迫,她满脸歉意,嘴巴张合好几次,欲言又止。   她不意外姑妈能说出来这样的话,只是……顾津南不应该听这些话。   嘴巴里的蜜桃味越来越淡,良久,顾津南咬了下后槽牙,说道:“小朋友,好好往上爬,把那些人都踩在泥土里。”   语气里带着三分散漫,七分狠戾。   他这话说的太突然,夏里茫然地抬头,看着顾津南,他还是那副散漫不羁的样子,但夏里觉着有什么东西变了。   “好。”夏里应声。   顾津南是唯一一个,在知道她家里情况后,嘱咐她好好向上生长,没有流露出同情或可怜的眼神,或者抓着她问东问西的人。   “夏里,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良久,顾津南开口道。   夏里沉默。   他们之前是见过的,高中的时候,家人里不让夏里继续念高中,她一边兼职一边念书,学校是可以住宿的,寒暑假宿舍都不关门,夏里高中一直住在学校,学校知道夏里的家庭状况,所以每年困难生的名额都有夏里。   高二那年,夏里刚从银行取出贫困补助金,走出银行没几步,迎面撞上奶奶。   与其说撞上,不如说是蓄谋等待。   奶奶拦住夏里,张口就是要钱。   夏里不想在大马路上和奶奶争吵,就径直略过她往学校方向走。   奶奶拽住夏里的胳膊,去她兜里翻钱。   那个时候的夏里,生理期,又营养不良,瘦瘦弱弱的,奶奶经常干体力活,劲儿大的很,夏里挣脱不掉她,把手揣进兜里,死死地握着那三千块钱人民币。   奶奶咬牙看着夏里,仿佛是她的钱被夏里抢了一样。   她把夏里的手从兜里拿出来,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对夏里手心里的钱势在必得。   “奶奶,我以后会孝顺你的,这是我下个学期的学费,你就让我把高中念完行不行?”夏里红着眼眶央求奶奶。   奶奶厌恶地看着夏里:“你一个女孩念那么多书干什么,到头来还不是在家带孩子。”   “奶奶,我求您了,这钱您真的不能拿走。”夏里语无伦次,脸颊上挂着泪珠。   奶奶对夏里的央求不为所用,夏里的手指被她一根一根掰开,卷着的人民币露出来的面积越来越大,奶奶眉眼间笑意也越浓。   人性的险恶,夏里没进社会就领悟到了。   眼看着学费就要被奶奶夺走了,夏里慌乱之间抓住路过人的衣袖,语气慌乱:“有人抢我钱。”   她抓的这人正是顾津南。   顾津南那时的脸色不太好,像是在网吧通宵了,眼皮耸拉着,脸阴沉着。   夏里在学校听过他的传闻,知道他不好惹,她放下顾津南的衣袖,也往下了能守住学费的希望,小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像等待死亡一样等着钱没奶奶抢走。   那种悲凉的感受夏里至今依然记得。   “怎么回事啊?”顾津南声音低沉,带有磁性,深邃的眸子盯着老太太,下颌线紧绷,混混气息十足。   夏里哽咽着说:“她抢我钱。”   顾津南动了动眼皮,睨了老太太一眼,伸手把夏里扯在了身后。   “小伙子,你别多管闲事,这是我孙女。”老太太瞪着眼睛说,却不敢再上前抢夏里的钱。   顾津南耍混,他语气中带有挑衅,“是你孙女怎么了?”   “你信不信我报警?”老太太拿出老年机,作势要报警。   “你报。”顾津南从兜里拿出烟,点燃,轻吸了口,吐出一圈白雾,挑衅道:“我看这附近哪个警察不认识我。”   后面跑过来几个穿的花里胡哨的黄毛小子,即使是大冬天,他们也穿着九分裤,冷白的脚踝漏在外面一大截,不怕冷似的。   “南哥,看上这妞了?”后面一男生说。   “长得不错,就是瘦了点,养养就好了。”   “哟,大过年的还有乞讨的?”旁边的男生问顾津南。   顾津南没吭声,手里夹着烟,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太太,烟头在他之间摇摇晃晃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落到老太太脸上。   老太太视线在顾津南身上游走了一圈,扭身走了。   夏里看着老太太渐远的背影,泪崩大哭,奶奶明明知道他们这群人是混混,还是扭头走了。   “喂,你哭什么啊?”黄毛小子问夏里。   夏里哽咽的说不出来话。   顾津南那天似乎心情也很不好,他微微皱着眉头,自顾自地吸烟。   等夏里哭声弱了点,他偏头看着夏里,冷声说:“走了。”   顾津南撂下这两个字,没等夏里回答,就往前走了。   后面的黄毛小子,拿着手机要加夏里的微信,他说:“美女,我们加个微信吧,方便联系。”   夏里抿着嘴唇沉默。   顾津南扭头,冲黄毛小子说:“你特么想死?”   黄毛小子讪讪地跑去顾津南身边了。   那条街道很长,夏里那天在冷风中站了很久,直到视野里不再有顾津南的影子。   其实除了这次,她和顾津南还有一次近距离接触,是高三的时候。   “想什么呢?”   顾津南伸手推了下夏里的脑袋,打断她的回忆。   “没想什么,我们之前不认识。”   夏里浅笑,既然他不记得了,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光彩是事情,就让他对她的记忆从大学开始吧。   至少大学的她,活的像个人。   顾津南淡淡地嗯了声。   顾津南没问夏里去哪,直接把小区开进了地下室停车库。   夏里跟着他进了电梯。   顾津南公寓门口,蹲了个瘦骨嶙峋的老人,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   听到电梯这里的动静,老人抬头望过去,见过顾津南,他猛然起身,许是蹲的太久,又起的太猛,他身体踉跄,顾津南冲过去眼疾手快地抓住他,老人这才稳稳地站住。   “怎么了?”顾津南语气里带着担忧的意味。   夏里第一次听到顾津南这样的语气,以往的他要么懒散,要么冰冷。   老人两只手在空中比划着,嘴里发出嗯嗯的声音。   夏里明白了,他是个哑巴。   顾津南看着他比划了半天,拍拍他的肩旁,说道:“别急,不会有事的。”   哑巴哭着点头,满脸担忧,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你先在家里待会儿,我去医院一趟。”顾津南对夏里说。   哑巴看着夏里一个劲儿的点头,好像在为叫走顾津南而道歉。   “发生什么事情了?”夏里问顾津南。   “他孩子住院了,我得去看看。”   “一起吧。”夏里表情诚恳。   “嗯。”顾津南没拒绝。   三人来到医院,跟着哑巴直奔手术室,手术室的灯还亮着,门口的椅子空空荡荡,没有家属在等待。   哑巴嗯嗯地对顾津南比划,顾津南耐心的听着,耐心的回答他。   “我知道了,我去打个电话,小雷不会有事的。”   夏里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哑巴,哑巴接过纸巾,双手合十给夏里道谢。   “不用客气。”夏里抬眼看着顾津南打电话的背影,说:“你别担心,他很厉害的,你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哑巴一个劲儿的点头,黑瘦的双手抵在大腿上,背微弓着,像一把苍老有劲儿的弓箭。   夏里看了他几秒,反应过来他就是那天在商场门口扮演小丑的人。   一个小时候后,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医生摘下口罩说孩子暂无大碍,但需要住院观察。   孩子被推出来,哑巴跟着去住院部。   顾津南平静地看着前面一行人的背影,像是在思考什么,良久后,他说:“我们也去看看吧。”   夏里点头:“好。”   应该是顾津南提前打点过了,哑巴和孩子住进了医院的VIP病房。   顾津南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脑门,目光很深,意味深长。   哑巴扯着夏里的衣袖,他没发声,指指门外,示意她出去一下。   夏里回头看顾津南,他还在看病床上的孩子,她犹豫了两秒,茫然地跟着哑巴走出病房。   病房门口,哑巴让夏里看手机。   夏里接过手机,上面写着一行字。 第28章   ——姑娘, 你是他女朋友吗?   夏里摇摇头,对哑巴老人说道:“不是,我是他朋友。”   哑巴沉默了两秒, 似乎在思考权衡什么, 后来他又在手机屏幕上敲出一行字:   他今天晚上可能会发烧,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他,拜托了。   发烧?夏里突然想起来顾津南那晚发烧之前, 是在商场门口见了哑巴老人。   上次他发烧住院,医生问顾津南有没有受过什么重大刺激,所以……顾津南发烧不是生理性的,更多的是往事的刺激?   匿名短信发过来的照片又闪现在夏里脑海里。   种种线索,都指向顾津南过往灰暗的经历,这让夏里内心很不安。   “叔叔, 他之前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夏里很矛盾, 她想知道顾津南的过去, 却又不敢面对那血淋淋的残酷。   哑巴老人眼眶又红起来,浑浊的眼睛里却没有太多情绪, 连眼泪都带了几丝空洞, 他摇摇头,没多说什么。   这时,顾津南从病房里出来,他说:“小雷醒了。”   哑巴紧忙跑去病房, 对着病床上的小孩吱吱呀呀的比划着。   小孩刚做完手术,脸色有些惨白,他努力笑着回应哑巴的手势, 很温馨的一幕。   病房的门没关,顾津南没进去, 曲着腿懒散地倚在门框上,嘴巴里咬着跟烟,没点燃,散漫中带点颓废。   夏里视线落在病房里,看着哑巴老人和小孩的互动,眸子渐渐失焦,她在想哑巴老人说的话。   从她的视角看过去,顾津南和哑巴的关系有些奇妙,两人像最熟悉的陌生人,顾津南不吝啬帮助哑巴,却明显介意融入他的快乐之中。   良久,顾津南踢了下夏里的鞋尖,淡淡道:“走了。”   夏里收回视线,快步追上顾津南,拽了下他的衣袖,问:“不和叔叔说一下吗?”   顾津南停住脚步,垂眼看着衣角处葱白的手指,动了动眼睫,没吭声,继续往前走,路过垃圾箱,他把嘴里那根没点燃的烟扔进了垃圾桶,动作干净利索。   地下停车场,夏里问顾津南:“你和那个叔叔什么关系啊?”   顾津南嘴角一勾,浮起来的笑却不达眼底,只淡淡地铺在脸上,像伪装,他说:“没关系。”   夏里动了动嘴角,没说什么。   “回去做饭?”他说,“上次买的菜还在冰箱里扔着呢。”   “好。”夏里点头。   到家后,顾津南脱掉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他说:“烟瘾犯了,我去阳台抽根烟。”   “嗯。”   夏里去洗手间上厕所,里面干干净净的,地上已经没有陈清那套黑色蕾丝内衣内裤,夏里望着那块地板砖愣了半天,心尖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有些刺痛。   顾津南一手抄兜,懒散站在阳台,烟灰缸里横竖了五六个烟头后,他清了下嗓子,去厨房帮忙。   “顾津南,你之前新年都是怎么过的?”夏里开口,打破厨房的安静。   “酒吧、KTV,国外热门旅游景点,哪热闹往哪钻。”   顾津南话说的很慢,好像在配合他切鱼块的频率,排骨他已经处理完了,每个排骨像是量着切的一样,横宽相同。   半晌,顾津南抬起头,问夏里:“你呢?”   夏里抿抿唇,“宿舍。”   “……”   顾津南擦刀的动作顿了一瞬。   夏里依旧做了四个菜,和那天的一样,两人对面坐在餐桌前,夏里夹了一块排骨放在顾津南碗里,笑嘻嘻地说:“应该可以吃。”   顾津南把排骨放在嘴巴里,咀嚼了几下,吐出骨头,冲夏里竖大拇指。   夏里笑笑,低头吃饭。   这顿饭吃的安静且匆忙。   饭吃到最后,顾津南就已经下逐客令了。   他把碗往前一推,胳膊架在椅背上,扯着嘴角说道:“回宿舍的路上注意安全。”   他状态很好,脸上带着散漫的笑意,并没有任何要生病发烧的征兆。   夏里快速咀嚼完嘴巴里的饭菜,抽了张纸巾擦擦嘴,看着顾津南说:“你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任何时间都可以。”   顾津南呵了一声,“确定任何事情都可以?”   “确定。”夏里语气坚定。   顾津南挑眉,嘴角勾着坏笑,“缺个陪/睡的女朋友,你可以吗?”   夏里招架不住他这直白的浑话,在脸颊还没彻底滚烫之前,小声哼唧了句‘走了’后,便离开了顾津南家。   小区楼下,夏里经过一片灌木丛的时候,突然有只小狗窜出来,跑到夏里脚上乱蹭,夏里起初以为是条蛇,下意识往前甩脚,小狗被踢的吱哇乱叫,奶声奶气的。   等她反应过了是条奶狗时,心立马软下来了,蹲在地上给它顺毛。   “豆豆,过来。”江少禹跑过来抓狗子。   夏里抬头看过去,“江学长?”   江少禹看到蹲着的人是夏里后,也是愣了下,他问:“夏里?你怎么在这?”   夏里抿了抿唇,说道:“来找同学。”   与此同时,顾津南的跑车出现在旁边的大路上。   夏里看着跑车皱了皱眉头。   江少禹抬头看了跑车一眼,眼神黯淡了下来,脸上笑意不减,“狗狗没吓着你吧。”   夏里笑,蹲下把奶狗抱起来,揉着狗子的耳朵说:“这你的狗狗吗?好可爱啊,要是宿舍能养狗就好了,我也想养一只。”   江少禹每次和夏里说话,夏里都是寥寥几句,话里都带着正常的社交距离,人也冷清,从没像现在这么软过。   江少禹心情明朗了几分,他指着旁边那栋楼说:“我就住在这里,顶楼,你什么时候想看狗直接来就好,随时欢迎。”   “好呀。”夏里说话间把脸贴在了狗狗身上。   两人在楼下聊了一会儿,江少禹邀请夏里去家里坐会儿,夏里婉拒了,她把狗子还给江少禹,温声道:“江学长,等你时间方便的时候,我请你吃个饭吧,谢谢那天你让司机送我去车站。”   江少禹低笑一声,他也没打算隐瞒什么,那天送夏里回家的是他家的管家陈叔,夏里识破就识破了,“不用这么客气。”   夏里执拗道:“要的,你什么时候有空给我说,我请你吃饭。”   “行。”江少禹笑声更加爽朗。   夏里回到冷冷清清的宿舍,开了灯,把包随意地挂在门后的挂钩上,去阳台洗漱。   水龙头也就三天没用,流出来的水又带了铁锈,颜色黄黄的。   她摇头,无奈地笑了声,拿出手机录了段视频给柒时宜发过去:【在学校住永远不怕身体缺铁。】   柒时宜:【……等我们毕业了,水就不会泛黄了,学校也会装空调。】   夏里:【是的。】   或许每届毕业生都逃不过一毕业学校就翻修的宿命,她咯咯笑了几声,笑完后,内心又空空荡荡的,甚至涌上来几丝失落感。   哑巴叔叔今天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顾津南今天会生病吗?   这两个问题萦绕在夏里心头。   像高考压轴题那样,她在草稿纸上戳戳画画,仍没有解题的思绪。   夏里思绪凌乱,太阳穴隐隐作痛。   她轻轻揉了揉太阳穴,疼痛缓解了几分后,夏里放了个轻音乐,开始收拾宿舍。   这会儿时间还早,她也没事干,索性把宿舍整理一番。   夏里的衣柜里有两个收纳箱,里面收纳的都是夏季的薄衣服,厚衣服用衣架挂在上面,她衣物不多。   和夏里的衣柜相比,柒时宜就显得太富有了,她衣柜没锁,夏里拖地的时候,后背不小心碰到了柒时宜的衣柜,衣柜自动弹开,包包掉了一地。   香奈儿链条包包掉在夏里脚上,铁链子的触感很凉,这凉感触动了夏里的某根神经,她垂眼看着地上泛着冷光的铁链子,怔住。   良久,她放下拖把,去桌子上拿手机,又点开那条短信,放大那张图片,图片的右下角有一双脚,只漏出了半截,黑瘦,和黑色的背景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是察觉不出来的,按照这脚的模样去推算体型,那就和,和……今天见到的哑巴老人差不多!   这个想法一出来,夏里立马捂住了嘴巴,浑身泛起凉意。   拍照片的人哑巴老人吗?   会是他吗?   是他的话,顾津南为什么还愿意照顾他?   一系列的疑问在脑海里不断涌出,夏里觉着脑子都要炸了,每根神经都在紧绷着,连带着后槽牙都是疼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夏里点开微信,给顾津南打微信语音电话。   他微信铃声是系统自带的,铃声有节奏的响着。   铃声响到最后,电话自动挂断。   夏里又打了两个,还是没人接。   她指尖按着两人的聊天屏幕,沉默了会儿,看着朋友圈上面的红点点,百无聊赖地点进去,最上面一条朋友圈是江少禹的,夏里没打算点开,不经意间的一瞥,却看见封面上熟悉的面孔。   是顾津南。   夏里点开视频,重金属和欢笑声交织在一起透着屏幕传过来,顾津南坐在舞池傍边的沙发上,左右两旁都有美女,身材丰满,衣服穿的很暴露,一美女拢着打火机火头给他点烟,顾津南咬着烟偏头凑过去,看着好不快活。   他穿着黑色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扣,松松垮垮地,和他身处的场合很相配。   夏里看了眼江少禹这条朋友圈发的时间,是一个小时之前,下面还有柒时宜的评论:   柒时宜:【芜湖,江学长去哪浪了?】   江少禹:【朋友酒吧开业,过来捧场。】   柒时宜:【看着好好玩,名字叫什么?开学了我也去浪。】   江少禹:【熙攘,在东区这边。】   ……   夏里按灭手机,拿起拖把继续拖地,明明也没用多大力气,却觉着疲惫至极,累的呼吸不过来,地上那块地板怎么拖都拖不干净。   她仰头深深呼了口气,又若无其事地拖地,收拾宿舍。   意料之外的是,顾津南给夏里打了个语音电话。   夏里接通,那边传过来的声音和夏里在江少禹朋友圈听到的声音一样,顾津南叫了夏里的名字,语气有些艰难。   像是喝了很多酒。   夏里轻轻地嗯了声。   他说:“你刚刚给我打电话干嘛?”   声音低沉,也温和,像被风轻轻扶动的琴弦。   夏里没回答他,反问他:“你喝多了?”   那边传来女人的声音,妩媚的,性感的,娇软的,不止一个女人。   “帅哥,给谁打电话呢?”   “来来来,我们继续喝。”   “哥哥,你喉结好性感啊,我好喜欢。”   “……”   顾津南冷眼挨个扫她们,那些女人撇撇嘴,瞬间禁了声。   夏里不知道顾津南这边什么情况,只知道这些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顾津南说:“嗯,喝多了。”   “难受吗?”   夏里在问顾津南,也在问自己,她很难受,心脏密密麻麻的疼。   夏里:喜欢上这么一个人难受吗?   “难受。”   顾津南垂着眼继续说:“脚腕难受——”   “活该——”   是她活该!   两人的话撞在一块,夏里本想说完‘活该’俩字后就挂断电话,把顾津南拉黑的,可听到他说脚腕难受,鼻头突然泛酸。   顾津南嗤笑,眼角却晕染出一丝狠戾,“跟我耍狠?”   “需要我去接你吗?”夏里最终妥协,这是第一次他清醒地向她展示他的脆弱,虽然酒精起了大部分作用。   但,夏里还是败下阵。   暗恋,大低就是,你一开口,我就输了,无论隔着多远的距离。   “随你。”他说。 第29章   顾津南挂断电话, 随手把手机撂在茶几上,然后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仰头把那半杯酒灌下去了。   脖颈上紧绷的青筋让荷尔蒙贲张, 周围围着的女生更兴奋了。   酒吧本就是性与欲结合的地方, 更何况一群流连于风花雪月的男女,她们想得到彼此的眼神向来坦荡直白。   而夏里没有这种本领。   “芜湖,好帅。”   女生盯着顾津南坚硬的喉结, 欲用手去摸,顾津南冷然地睨了他一眼,那女生立马收了手,低头倒酒缓解尴尬。   东洲富二代圈子就这么大,个人恩怨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酒吧老板不仅叫了任子旭、还叫了刘楚, 除此之外, 还有其他富二代子弟, 刘楚身边也一群莺莺燕燕,相比之下, 江少禹倒是乐得清闲, 拿着酒杯晃晃悠悠地看着舞池内的浮华。   刘楚正和怀里的女人舌吻,周围几位富二代,手也不安分,和怀里的女人各种调情。   顾津南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他能感觉到深处的凉意和恐惧不断往上涌,身体也越来越沉,整个人仿佛在往深海里下坠, 冷,呼吸困难。   他又给自己到了杯烈酒, 仰头灌下去,像喝白开始一样,好似感觉不到这烈酒的辛辣。   旁边的女人看顾津南的醉意又浓了些,试探性地握着他的手,见顾津南没抗拒,她抬起他的手臂,圈在自己白皙的脖颈上,她窝在顾津南的怀里,仰头看他冷冽的下颌线。   顾津南没推开女生,因为这样能感觉到热意,能让他没那么冷,脚腕上那条铁链子的触感没那么清楚。   女人贴在顾津南胸膛的手往下游走,目的地明显。   顾津南端起酒杯,然后松手,酒杯笔直地落在茶几上,玻璃破碎的声音让女人停住动作,见只是碎了酒杯,顾津南手并无大碍,她拍了拍顾津南的胸膛,娇嗔道:“吓死人家了。”   顾津南闭了闭眼睛,再睁眼,已然换了副面孔,含笑勾人的面孔,他捏着怀里女人的下巴,语气却冰冷,“不想像酒杯一样碎掉,就安分点。”   夏里在酒吧里找了好久,才找到顾津南所在的位置,她靠近时,正好看到顾津南低头和怀里女人谈笑的场景。   那条铁链子,好像拴在了夏里脚腕上,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抬脚怕铁链子的声音太响,扰了周围人的暧昧旖旎。   “美女,一个人来玩啊?”   夏里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个男人,年龄和顾津南相仿,他靠夏里很近,夏里身体稍微往后倾斜,后背就能碰到他的胸膛。   夏里上前一步,拉来两人的距离。   “哎,别走啊。”男人手搭在夏里肩旁上。   夏里反弹似的甩开他的胳膊,“不好意思,我找人。”   男人不依不饶,反手握住夏里细嫩的小手,“找谁啊,我帮你。”   在这穿着尽显风情的酒吧里,夏里身上的呢子大衣格外突兀,学生气息十足,清纯的像将要成熟的蜜桃,谁都想要当第一个吃桃子的人。   投在夏里身上的目光又多了些。   “放开我。”   夏里猛甩男人的手臂,没用,男女力量悬殊,她的挣扎被男人看做调情。   “陪我喝一杯,我就放开你。”男人色眯眯地望着夏里,毫不掩饰眼睛里的欲望。   “喝你妈!”   顾津南干脆利落地把酒瓶子砸在了男人的头上,酒瓶子碎成渣,可见顾津南力道很重。   酒吧里打架斗殴再正常不过。   但今天打架这人是顾津南,被打的这人是对面KTV老总刚从国外回来的儿子。   空气静了两秒。   周围的人相互递个眼神,走过来劝架。   被砸的男人伸手摸头顶,手指上瞬间沾满了血,血液顺着他脸颊往下流。   “我草你妈!”男人抓着手里的酒杯欲要砸顾津南。   顾津南把手里的破碎尖锐的玻璃瓶口抵在男人心脏的位置,然后用力往里推,像打针一样,只不过进入男人身体的不是细细的针头,是尖锐的玻璃。   “你们敢动她一下试试!”顾津南的声音很冷,又带着被酒精长久浸泡过的沉,语气里分辨不出情绪。   夏里亲眼看着那尖锐的玻璃一点点没入男人的肉/体,有那么一瞬间,夏里看到了从顾津南脸上看到了安静等待死亡的快感,像是等待长久的解脱。   过去的情绪,夏里在此刻找到了共鸣,从顾津南身上。   她慌了神,握着顾津南的胳膊,试图拉回他的思绪,“顾津南,不要。”   那双细嫩柔软的手,攀附在顾津南的胳膊上,他感觉到了温度,是热的。   周围围着的人上前拉架,酒吧老板也迅速赶来。   受伤的男人很快被赶来的保镖拖走,而后坐120走了。   这场风暴消失的很快,围着的人散开,又沉浸在喧闹之中,酒吧中间照样歌舞升平。   顾津南太阳穴很痛,他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   “你还好吗?”夏里问他。   顾津南直直地看着夏里,好几秒后,他微微低下头,眼神好像在看自己的脚腕。   夏里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人是有依赖性的,不仅对快乐,也对痛苦。   被脚镣束缚那几年,终究会成为一生的枷锁,平凡的日子里,会让你不由自主地频频回头去直视那些痛苦。   夏里这些年何尝不是带着脚镣在生活,她以为那些情绪早已经从身体里褪去,可此刻,注视着顾津南过于挺拔、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的脊背,她才发觉原来那些东西一直在心里某个角落里堆着。   “顾津南,回家吗?”夏里站在他面前,顾津南坐着,换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夏里伸出的手想摸摸顾津南柔软的头发,却发现没身份这么做,她学顾津南,用脚尖踢他的脚尖。   顾津南再抬头看她时,脸上又带了笑,放浪形骸的笑,但这笑却不达眼底。   夏里的心被刺痛了下,眼前的少年不该是这样子的。   “回。”他说。   “你在这等我一下。”   夏里把包扔给她,转身去对面的沙发上拿顾津南的外套和手机。   她过去的时候,沙发上坐着的女生支着下巴打量夏里两秒,问她:“那是你男朋友?”   夏里不想搭理,重金属音乐声轰炸的她头疼。   “长得真带劲,真想尝一尝。”女生毫不避讳想得到顾津南的想法。   “走吧。”夏里走到顾津南身边,对他说。   顾津南重重地呼了口气,艰难地起身。   “夏里。”江少禹拦在两人前面,“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夏里抿抿唇,“有空聊,我们先走了。”   江少禹扫了顾津南一眼,问夏里:“你们去哪?”   顾津南忽然俯身挂在夏里肩旁上,带着浓厚酒气的热气打在夏里颈窝里,让她有种天地换了个位置的眩晕感。   “走不走?”顾津南声音很低,像是在呢喃。   江少禹沉了沉眸子,伸手去扶顾津南。   顾津南没动,就死死地挂在夏里身上,夏里一转头,就能蹭到顾津南的脸。   “你这样我没法走。”夏里抬伸手拖起顾津南的下巴,“你站好。”   就很神奇的,顾津南站直了。   尽管上一秒,江少禹怎么扶他,他都站不直。   男人的心思,江少禹怎么会不懂。   “我跟你一块送他。”江少禹主动帮忙。   外面寒风刺骨,顾津南衬衫松松夸夸地挂在身上,嘴唇渐渐发紫。   夏里把手臂上挂着的外套递给他,顾津南斜眼扫了下,没接。   “不穿上会冻发烧的。”夏里小声提醒他,不带妆容的脸蛋又纯又欲,和刚刚围绕在顾津南身边的女人完全不同。   也正因如此,她一进酒吧,便被人盯上了。   江少禹看不下去了,他忍着揍顾津南的冲动,对夏里说:“不用管,他身体好着呢。”   然而,下一秒顾津南说的话,让夏里和江少禹觉着他喝了假酒,而且喝的不少。   他忽然蹲下,一只手横在两个膝盖上,一只手支着下巴,掀起眼皮,仰头看着夏里,有些脆弱地说:“夏里,我冷。”   “……”   风顺着巷子飘过来,顾津南吸了下鼻子。   江少禹心中的怒火直冲脑顶,他已经准备好拳头砸顾津南了,顾津南却给他玩了个阴的,还站在道德制高点,他现在出手,给趁人之危有何区别。   江少禹咬了咬后槽牙,夺走夏里手中的衣服,扔在顾津南头顶上,不爽道:“冷就穿衣服。”   “……”   顾津南头昏昏涨涨的,他拳头刚收紧,还未起身,夏里就拿开他头顶上的衣服,弯腰站在他面前,小手搭在顾津南的脑门上,试他的体温。   他脑门很烫,明显是发烧了。   夏里给他穿衣服,长这么大,夏里第一次给男人穿衣服,还是这么大个男人。   顾津南倒也配合,老老实实地把外套给穿上了。   路边来了辆出租车,夏里挥手示意司机停下。   司机靠这路边停下,夏里搀着顾津南往出租车旁走去。   江少禹忍着火气,伸手去搀顾津南,顾津南甩开江少禹的手臂,冷声说:“滚。”   夏里:“……”   夏里本想把顾津南先扶进车里,没想到后车门一拉开,顾津南先把她推进去了,然后砰地一声把车门关上了。   顾津南胳膊架在车窗上,半倚着车门,冲江少禹挑了下眉头,“不好意思啊,我不拼车。”   江少禹忍不住爆了粗口,抓着顾津南的衣领说:“你他妈没喝醉是不是?”   顾津南懒散地笑了笑,看江少禹的眼神像看傻逼一样,挑衅意味十足。   他没醉,只不过要生病了。   每年都要生的病。   现在烧的不高,所以还残留点意识。   车内的司机看了眼外面的情况,扭身问夏里:“走不走啊姑娘,我这耽误的时间都是钱啊。”   夏里:“不好意思,您先在可以打表了。”   司机笑了,点点头,“哎,好嘞,外面那俩什么情况啊?情敌吗?”   夏里还未回答,车门被拉开,顾津南弯腰坐进来。   寒冬的夜里,街道两旁透露着寂静。   顾津南头靠在车座上,闭着眼睛,不知道睡没睡,他呼出来的每一寸气息都带着浓厚的酒气,一看就没少喝酒。   是因为知道自己要生病了,所以一个人去犬马声色的场合,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吗?以此来忽视那些记忆的折磨?   夏里忍住不住这样猜想。   出租车经过医院,夏里忽地想到什么,她扭头问顾津南:“上次从医院拿的药还有没有?”   顾津南下巴往衣领里缩了缩,盖住半截下巴,淡淡道:“不知道。”   他声音有点飘,呼出来的气息也更热了。   夏里让出租车师傅开快点。   “那你上次回家吃药了吗?”   夏里继续问他,毕竟他这个样子,是不可能乖乖跟着她去医院看病拿药的。   “忘记了。”他说。   “……”   夏里死心,她觉着上次拿的药大概率还在,所以决定先带顾津南回家,如果没药了,就给任子旭打电话,反正他们这帮公子哥有的是办法。   车子开了四十多分钟后,到达顾津南公寓楼下。   夏里长呼一口气,蓄力,搀扶顾津南往楼上走。   “顾津南,你手臂松开点,我快被勒死了。”   夏里被缠在她脖子上那条手臂勒的呼吸不畅。   顾津南重重地呼吸了下,手臂也松开了几分。   公寓门口到小区电梯,两百多米的距离,夏里累了一身汗。   进了电梯,夏里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   顾津南懒散地靠着墙壁,眼睛里倦怠气息很浓。   电梯数字变的很快,夏里对顾津南说:“你再忍一会儿,马上就到家,到家吃了药就可以睡了。”   顾津南没吭声,他垂眼看着脚腕,那里已经被抓破了,现在正在流血。   电梯门到达顶楼,夏里搀扶着顾津南出了电梯,输入大门密码,打开顾津南公寓的门,开灯,领着他往卧室去。   “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烧点开水。”夏里刚要转身去厨房,手腕却被人抓住,紧接着就被那道力量带着倒在了顾津南怀里。 第30章   顾津南眼尾有些泛红, 他紧紧地盯着夏里。   夏里的下巴抵在他胸膛上,抬眼就能看到他尖锐的喉结,他胸膛内有力的心跳夏里听的很清。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酒气, 烘托着欲望, 酝酿着暧昧。   “你……干什么?”夏里声音有些颤抖。   顾津南抱着她的力道收紧了些,用残存的意识感受着脖颈和胸膛那片的温热,强撑着意志闷笑了声, 他捏着夏里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想睡我,又没那个胆?”   他这荤话说的坦坦荡荡,带着玩味的视线落在夏里粉嫩的嘴唇上,视线在那里停留了几秒后,又往上游走, 最后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的自己。   顾津南穿的单薄, 下面也就一条西裤, 夏里能明显感觉到他下面有个东西在慢慢起来,她虽没交过男朋友, 但初中的时候, 班里的男孩子都开始聚在一起开黄腔了,她知道那是什么。   夏里撇开眼,让自己不去看顾津南,她看着床头柜旁边的佛珠, 静了两秒,身体的燥意慢慢消失。   那串佛珠陈清也带过。   摆在床头柜上这串,不知道是不是陈清落下的。   夏里看着佛珠清醒了很多, 她双手按着顾津南的胸膛起身。   顾津南没松开她,他抬头靠近夏里, 俯在她耳边,沉声道:“不要吗?”   他声音低沉,带有磁性,甚至还裹了几丝欲望,蛊的夏里思绪又慢了几拍。   “装什么呢,上次不已经见过老子没穿衣服的样子了?”   “你穿了。”   上次明明是送他去医院,却被他说的给自己占了他多大便宜似的,夏里下意识为自己辩解。   顾津南闭上眼皮,面对天花板笑着。   夏里这才发现中了他的圈套。   “怎么?不满意我穿了条内裤?”顾津南声音有些虚弱,像是累极了,下一秒就要进入梦乡的样子。   夏里反应过来他还在发烧,拿开他圈在自己后腰的胳膊,起身去客厅烧水拿药。   顾津南没拦她,应该说是没意识逗她了,平躺在穿上,身体随夏里摆动。   他意识像是被割裂一样,分成两块,一边不断往海底下沉的自己,一边是夏里笑着冲他伸手。   夏里端着水拿着药进来时,顾津南安静地躺在床上,姿势和她走开始一模一样。   夏里把药和水放在他床头柜上,摇他的肩旁,让他起来吃药。   “冷。”顾津南嘴里蹦出来个字。   夏里把他的被子往上拉了拉,继续叫他:“顾津南,起来吃药了,顾津南。”   “……”   夏里颇有耐心地喊了顾津南好几分钟,他才睁眼,困意让他的眼皮褶皱很深,像个瘾君子。   夏里把药放进他嘴巴里,又把杯子放到他嘴边,托着杯底,往他嘴巴里送水。   他怔怔地看着夏里,嘴巴里都灌满了水,才有吞咽的动作。   “还喝吗?”夏里拿着杯子看他,他和往日截然不同,头发有些凌乱,眼皮褶皱很深,俊脸白皙,眼神空洞,破碎感浓厚。   夏里连对他说话都不敢大声,每说一句话,都小心翼翼地等待他的回复。   怕稍不留神,他就碎了一地,像他在酒吧里敲的那个酒瓶一样。   “疼。”他对夏里说。   “哪疼?”   夏里去抓他的食指,轻轻按压他的拇指肚。   顾津南没说话,视线投落在床尾。   夏里会意,是他的脚腕在疼。   她掀开被子,去查看他的脚腕,发现白色的袜子已经被血液浸透,湿漉漉的,看的她揪心。   “这什么时候弄的?”   没人回答她。   夏里含着泪水去客厅拿医药箱,帮他处理伤口,他脚腕几处划痕,长的有半根手指那么长,她用棉签擦去上面的血液,伤口翻着白肉,触目惊心。   夏里用碘伏给伤口消炎完毕后,往上撒了点药粉,然后用纱布把他伤口给裹起来。   也许是药起了作用,也许消毒的酒精刺痛了伤口,顾津南清醒了几分,他手扣在夏里后脑勺上,拉近两人的距离,问她:“你图我什么?”   夏里没料到他说这话,她没立刻回答。   顾津南又说:“钱?还是权?”   夏里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盯着他看了许久,这个过程,她也在想图他什么。   “我想不到。”   钱,权都从他身上去掉后,夏里发现自己还是喜欢他。   我喜欢你,简单纯粹,无需你用任何附加品来为自己加冕,只是你就好了。   “别了,我还是希望你图我点什么。”顾津南说的认真。   夏里只觉着一盆冷水从天而降,把自己浇了个湿透,原来,她做的这一切,在他眼里,只不过就是一场带着目的的交易。   “毕竟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跟着我——”   “顾津南,昨天的暴风雨,已经淋不湿今天的你了。”夏里截断他的话,眼底铺满认真,也带着心疼。   她现在的噩梦,不仅有自己不堪的过去,还有顾津南地下室的日子,那些阴暗恶心的过去,在午夜里一遍又一遍袭击着夏里。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睁开眼,又是一个明亮干净的白天。   她说:“你脚腕疼,是因为上面有伤口,我已经给你包扎过了,伤口愈合了就不会疼了。”   顾津南沉默了良久,准确的说,是在压抑内心的情绪,那些陈旧的伤痛,像烙在了血液里一样,来临的时候,他只能被迫的接受,很多次,他想为自己换血,全身换血,他厌恶身体里流淌的血液。   他选择医学专业,有一半是为了自己。   可现在,顾津南猛然发觉,原来语言也是良药。   长久的沉默后,顾津南先开口,他挑了下带有倦意的眼尾,散漫道:“你刚刚喂我吃药了?”   “嗯。”夏里点头,“是上次从医院拿的药。”   “我喝酒了,喝了很多。”顾津南说。   他惜命的样子真的好笑,夏里毫无顾忌地笑了会儿,说:“你吃下去的那些药我上网查过了,酒后可以吃。”   顾津南脸上有些挂不住,揉了揉夏里的后脑勺,“不能靠百度的知识给病人喂药。”   “……”   “那你就别生病。”夏里不想给他这个台阶下。   顾津南摇摇头,啧了声,“还挺倔强。”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生病少熬夜。”   “你去哪个房间睡?”顾津南问她。   “都可以。”夏里答。   “嗯,锁好门。”顾津南这话看似是关心,实则说的非常不正经。   “你一个病人能干什么?”   夏里说的是真心话,她今天确实不怕顾津南胡来,一个发烧、脚腕受伤的病人,还能干什么?   “挑衅我?”顾津南轻轻扯了下夏里的手腕,她就倒在了顾津南怀里,力量大的吓人。   夏里捋了捋头发,微微皱眉,指责顾津南:“我现在是你救命恩人。”   “那我以身相许?”语气散漫又欠揍。   顾津南换了个姿势,双手抵着床,微微仰头,懒懒散散地看着夏里,那模样,真的很像把自己贡献出去的样子。   如果换个女生,估计早就扑上去了。   这人还是生病的时候乖,夏里在心里感叹。   “不过得等我清醒了再说。”顾津南又补充了句。   她把散热贴扔在顾津南怀里,低声道:“自己贴,有什么事情叫我,我走了。”   顾津南看着夏里的背影,舌尖抵了下脸颊,十多年了,头一次发烧不这么难受,不但没有意识全无,还有精力挑逗人。   但,就是这人太乖了。   夏里睡在了门口的那间卧室,等她铺好床,时间已经逼近凌晨三点了,顾津南家的床很舒服,一看就价值不菲,加上她又疲惫至极,钻进被窝里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   早上,顾津南睁开眼,迷瞪了两秒,又像往常一样翻了个身,准备再次入睡,脚腕上沙沙的触感让他困意顿时全无,他坐起来,垂眼看着脚腕上裹着的纱布,昨晚发生的事情像放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放了一遍。   这时,兜里的电话响了,是任子旭打来的。   顾津南接通,捏着眉心喂了声。   “听你这声儿,昨天累坏了吧?”任子旭话里含着笑。   “有屁快放!”顾津南又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声音懒懒的。   “我靠!你真把夏里给睡了?”任子旭语气变为震惊,他打电话就是想看下顾津南的身体状况,顺便犯个贱。   “你怎么知道夏里在我这里?”   顾津南记得他除了春节和任子旭打了通电话,这几天都没给这狗联系。   “凌晨一点的时候,夏里给我打电话了,拍了一大堆药的图片,拜托我问问医生,哪些药是酒后可以吃的,啧,你别说,这小姑娘还挺细心。”   顾津南呼吸放慢,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这小姑娘做了这么多事。   “所以,你俩到底睡没睡?”任子旭又问。   “没睡。”顾津南冷声道。   “啊,不是吧,兄弟,这你都能把持住,还是你生病了,不太行?”   顾津南拉开一旁的抽屉,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咬在嘴里过烟瘾。   “说话啊。”任子旭兴奋的像个猴子,“你不会在回味昨晚的感觉吧?”   “你特么怎么还像去年一样烦,叭叭个没完。”顾津南怼完他,径直挂断了电话,他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他拿开嘴边的烟,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去洗手间洗了个澡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去小卧室叫夏里。   “怎么了?”夏里声音有些虚弱,她肚子疼的厉害,腰部也疼。 第31章   她这是来大姨妈了。   夏里小时候长期营养不良, 又体寒,导致现在每次来大姨妈就像生了场大病一样,腰疼、肚子疼, 躺着坐着都难受, 她每次来大姨妈前,都会喝红糖水,或者吃点止痛药, 这次因为顾津南的事情,她忘记了这茬,现在疼的要死。   顾津南没听到夏里那声虚弱的回答,他在外面站了几秒,又敲了敲门。   夏里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 回应顾津南的敲门声。   “早饭想吃什么?”顾津南问, “我进去了?”   顾津南推开小卧室门进去, 光线顺着顾津南拉开的门缝投进去,他看到床上的小人儿缩卷在一起, 眉头皱着, 有些难捱。   “你怎么了?”顾津南褪去脸上的笑容,伸手打开了灯。   夏里坐起来,脸色白皙,“没事, 肚子有点疼。”   “生理期?”他问。   夏里嗯了声。   “你今天有事没?”   “没重要的事,怎么了?”   顾津南把卧室里的温度调高了几分,又给夏里掖了掖被子, 脸上带着睡醒的神清气爽,说道:“那你今天就在这待着吧, 我伺候你。”   夏里动了动干枯的嘴唇,“不用了,我一会收拾一下就回学校了。”   “用。”顾津南态度坚定,“给个机会,让老子还还人情?”   他说完,按着夏里的肩旁让她躺下。   大姨妈是半夜来的,夏里包包里有备用的卫生巾,但只一个,她昨晚睡前是定了闹钟的,想着今天早上早起去买卫生巾,但这几天来回折腾的她疲惫至极,闹钟一响,她下意识地给关了,然后睡到现在。   顾津南从客厅拿了杯热水过来,递给夏里,“早饭想吃什么?”   “都可以。”夏里温吞道,红的要滴血的嫩唇含着玻璃杯小口的吞着水。   顾津南视线落在那里一秒,下意识地跟着咽了下喉结,他在心里草了声,微微凌乱的长发,带着倦意的眼睛,让夏里欲的不像话,尤其坐在这深灰色的被子中间,像乖软的小公主。   顾津南咬了下后槽牙,舌尖拱了下脸颊,带上门出去了。   早饭是顾津南打电话定的,卫生巾是他下楼买的,由于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他买了一购物袋,各种牌子各种规格的都有,就那么随意的扔在餐桌上。   夏里捏着调羹往嘴巴里送了口粥,余光扫了眼那堆卫生巾,小声地给顾津南道谢。   “客气。”顾津南懒懒散散地应着,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吃了一笼小笼包了,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   “那个……”夏里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灌汤包,顿了下,又说:“你没给女生买过卫生巾啊?”   “买过啊。”顾津南偏头指了指桌子上的透明购物袋,“那不是。”   夏里嘴角微微上扬了些。   桌子上顾津南的手机响了,夏里抬头看了一眼,上面显示陈清。   她又把头底下去,埋头喝粥。   顾津南随手接通电话,另一只拿着筷子的手还在往嘴巴里送饺子,很耐心地听电话那头的陈清说话。   过了两分钟,陈清说完了,顾津南开口说:“哭什么哭,多大点屁事,不合适就分了呗,别委屈自己。”   “……”   “那我给你你介绍个?”   “……”   “嗯,知道了。”   顾津南挂断电话,又把手机撂在桌子上。   夏里机械地喝着粥,原来,他和陈清不是情侣关系,陈清有男朋友。   “你应该能长命百岁。”顾津南手臂架在椅背上,眯眼看夏里,脸上带着放荡不羁的笑。   “为什么?”夏里问他。   “每一口饭都细嚼慢咽的,小奶猫都没你吃的慢。”   夏里笑笑,伸手拿了张卫生纸擦嘴。   “该吃药了。”她细声细语地提醒顾津南,“好好养身体,你也能长命百岁的。”   顾津南懒笑了声,粗狂地把餐桌上的餐盒扔进垃圾桶,抽了几张湿巾漫不经心地擦着桌子。   长命百岁他倒是没想过,只想在死之前尽量快活,也不枉来这人间受一遭。   顾津南成长的环境里,利益纷争、尔虞我诈,善良是最不值一提的可笑,但眼下却让他撞见了这么个小姑娘,洁白善良,熬通宵照顾发烧的他,问她要什么,她还生气。   顾津南摇摇头,啧了声,“何德何能啊。”   “什么?”夏里拿着药过来。   顾津南闷笑了声,边吃药边看夏里,看的正大光明,他总觉着在哪见过这张小脸,脑海里闪过的碎片记忆,让顾津南捕捉到那张中年男人的脸。   景点门口,那个人用他的命换了自己的命,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倒在地上,血流不止,他想过去扶那人,可是身后突然出来的大手,把他给拎了回去,顾谦又把他给关在地下室,他再出来,已经是夏季了,那件事情就像逝去的寒冬,没丁点儿消息。   “你爸爸怎么去世的?”   夏里发消息的手顿了一下,视线从手机里抽回,“车祸。”   顾津南下颌线绷紧了些,“在哪出的车祸?”   夏里垂下眼,沉默了两秒后说:“我不记得了,那个时候太小了。”   顾津南动了动嘴角,想要再问,但夏里拿着水杯去厨房续热水去了,明显的抗拒谈这个话题,他只好作罢。   夏里倒了半杯水回了卧室,因为顾津南刚才提的话题,她心情有些沉重,这么些年,她几乎没怎么提过爸爸。   爸爸刚去世那会儿,学校里的小朋友都会问她爸爸怎么不来接她放学了,她小声地告诉同学们爸爸因为救人去世了,小孩子们便带着同情的眼神安慰她,可后来,她没了爸爸这件事成了她遭受校园霸凌的原因。   从爸爸去世到初中那些年,夏里每一天都过的提心吊胆的,身上的淤青从来没有消退过,吃不饱也是常态。   那个时候,夏里也渐渐变的偏执,好多个深夜里,她都在怨恨那个小男孩,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那车本来就是冲他去的。   再后来,生活的压力让夏里连产生这些怨恨的力气都没了,每天在钱和试卷里来回徘徊,学习、兼职成了夏里生活的全部。   “肚子还疼吗?”顾津南拿着盒牛奶进来,递给夏里,是热的。   夏里收回思绪,垂眼看着牛奶,“还好。”   “一会儿任子旭和柒时宜会过来。”   顾津南见她发愣,便从她手里抽走牛奶,撕开吸管包装,把吸管插进牛奶,又重新递给她。   夏里弯唇,吸了口牛奶,问顾津南:“开学不还有几天的吗?”   顾津南坐在床的一侧,眯着眼睛瞧她,又开始耍混,“想给我单独相处啊?你要是不乐意他们过来,也成,我打电话给他们说一声。”   他作势要打电话。   夏里眼疾手快地抓着她的手,阻止他耍混,“没说不让。”   顾津南睨着手腕上白皙的小手哦了声。   他这个恶劣的玩笑,还没开始,就被任子旭打断了。   任子旭一打开顾津南公寓的门,就吱哇乱喊:“顾津南,人呢,快来迎接你哥我。”   柒时宜也扯着嗓门喊夏里。   两人一同从卧室出来,都穿着棉拖,顾津南黑色运动套装,夏里则是毛衣搭配牛仔裤,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养眼。   “你爹我来了。”顾津南挑眉说道。   任子旭瞪着大眼睛,看着面前贼般配俩人,问:“你俩干什么呢?”   顾津南斜眼看着夏里,散漫道:“看不见啊,喝牛奶呢。”   “……”   柒时宜感觉氛围有些微妙,她把夏里拽到卧室,神神叨叨地关上门,一本正经地问夏里:“你俩没发生什么吧?”   夏里眨眨眼,“发生了点。”   柒时宜想歪,她摸着夏里的脸蛋,“他这是折腾了多长时间,你这么憔悴?”   夏里咬着吸管,温吞道:“一个小时吧。”   “……一个小时?”柒时宜眼睛瞪的更大了。   “嗯,怎么了?”   “顾津南也太不行了吧,我以为你们要折腾一夜,合着就一个小时?”   夏里没和别人开过这样的玩笑,她内心极其羞耻,同时,她觉着自己像给顾津南抹黑了,而且还是那种特不容易去掉的黑。   柒时宜看着夏里瘦弱的身板,捏着下巴若有所思,“也可能是你不太行,顾津南心疼,才故意缩短时间的。”   “……”   门外的任子旭听到里面俩姑娘的对话,憋笑憋的胸口疼,他揽着顾津南的肩旁,贱嗖嗖地问他:“真的只能一小时?”   顾津南环抱双手,斜眼睨着任子旭,拖着音调:“不呢,她少说了个零,你要不要试试?”   任子旭松开顾津南,往后退了两步,“老子是直的。”   “……”   两拨人就隔着一扇门,进行了这一通胡扯。   柒时宜质问夏里:“十个小时?”   夏里捂住柒时宜的嘴巴,不敢让她再说话,她凑近柒时宜的耳朵小声说:“没睡,开玩笑呢,还是朋友。”   柒时宜扒开夏里的手,“我就知道你怂。”   夏里走到床边,上半身躺在床上,双脚点着地,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说:“我就是怂啊,万一他拒绝了,连朋友都没得做了,我离他更远了。”   柒时宜也躺过去,“多想了,只要你不像陈时微那样哭哭嚷嚷不同意分手,他还真不介意身边多个你这样的清纯大美女。”   夏里叹了口气,不说话。   柒时宜翻了身,趴在夏里身上,色眯眯地看着夏里:“要不算了吧,我老是感觉顾津南配不上你,他感觉挺渣的,你适合那种长情的,始终如一的。”   夏里嘴巴抿成一条直线,不吭声,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合适。   柒时宜推了下夏里的脑门,“看看,这在意的样子,怪不得能通宵照顾他,你说你也傻,他生病你直接找个上门护工不就行了,他那么有钱,又不是付不起。”   夏里眨眨眼,“我不知道有这种服务。”   “……”柒时宜摸了摸夏里的小脸,“没事,以后姐领着你见世面。”   夏里干巴巴地说:“那我谢谢你。”   -   任子旭生日包了天水最大的包厢,来了很多人,对夏里来说都是生面孔,她只认识顾津南、柒时宜和任子旭这三人。   柒时宜本来就皮,加上她性格好,很快在这堆人里混开了,拎着酒瓶和男生划拳,很是豪爽,任子旭站在她旁边陪着。   顾津南有事来的晚了些,夏里一个人坐在包厢的角落里。   有男生过来问任子旭:“角落里那个妹子谁的啊?”   柒时宜:“我的!”   任子旭笑着附和,“对,我们11的。”   男生推了推任子旭的肩旁,笑的吊儿郎当,“贱的你,她真没男朋友啊?没有的话我就上了。”   “你没戏。”柒时宜斩钉截铁地说。   男生挑了挑眉头,“我不信。”   说完,他端着酒杯去夏里那边坐。   任子旭胳膊肘碰了碰柒时宜的手臂,“你这闺蜜到底喜欢什么的啊,我好多同学都来找我打听夏里。”   柒时宜蔫了吧唧地嘟囔,“喜欢你那狗基友。”   “什么?”任子旭问。   柒时宜没再搭理任子旭。   “……”   顾津南推门进来,他抬头看了眼角落里的夏里,怔了片刻后,往夏里所在的位置走过去,“怎么不过去玩?”   顾津南说这话时,还弯腰从茶几上拿了个樱桃递给夏里。   夏里接过樱桃,弯了下嘴角说:“不太认识人。”   顾津南乐了,“我你不认识?”   “认识。”   “走去玩,一个人多没意思。”顾津南扯着夏里的手腕往人堆里走。   任子旭看着两人,调侃道:“哟哟哟,撒狗粮了?”   众人也跟着看过来。   顾津南顺着众人的话说:“嗯,撒狗粮了,管饱。”   夏里紧张到大脑缺氧,她跟着顾津南走到中间的沙发上坐下来。   任子旭见看人到齐了,便开始让服务员上蛋糕,在沸腾的吵闹声中,任子旭许愿吹蜡烛。蜡烛一灭,任子旭脸就被人按进这六层的精致蛋糕里了。   哄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夏里站在顾津南旁边,她借着暗淡的光看顾津南,恰巧,顾津南低头看她,夏里像是亏心事被发现了,瞬间把视线转移到面前的精致蛋糕上。   顾津南嗤笑了一声,尽管环境嘈杂,但夏里仍旧能及其敏锐的捕捉到顾津南的声音。   “来来来,敬寿星。”一旁的男生提议。   顾津南往前举了举杯子,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滑动着,很性感,引的旁边的女生都往这边看,直呼他好帅。   顾津南没理会这些吹捧。   女生见夏里没像顾津南之前带过的女生那样,明目张胆地搂着顾津南吃醋,便大致明白夏里是怎么回事了,一女生端着酒杯来到顾津南身边,问他有女朋友没,顾津南勾唇笑的浪荡,“没,不过你不合适。”   女生也没生气,“我哪不合适啊?”   顾津南:“你哪都不合适。”   女生哼了声,却也不生气,继续围在顾津南身边。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女生都知道顾津南心情不好了,各自盘算着小心思,只不过他们心里的小九九都差不多:上顾津南。   顾津南在蛋糕被霍霍之前,给夏里切了块,他切的蛋糕上面有个完整的玫瑰,粉色的,顾津南低头问夏里,“吃蛋糕吗?”   暗淡的灯光把他的眼神衬的宠溺,宠溺的让夏里都产生了错觉:她和顾津南是情侣。   夏里接过蛋糕盘,温吞道:“嗯,谢谢。”   包厢里响起口哨声,有人问顾津南:“南哥,新嫂子啊?”   这个‘新’字就有些微妙了。   顾津南不咸不淡地睨了那人一眼。   这一行人霍霍蛋糕的时候,服务员过来给他们倒酒,等他们玩完蛋糕,茶几上满满当当的都是酒杯,每个酒杯里都被倒了酒。   “来来来,老规矩,能喝的喝,不能喝的唱歌跳舞热场子。”   夏里拿着蛋糕盘的手抖了下,她不能喝酒,更不会唱歌跳舞。   除了夏里,这个包厢内好像没有不会喝酒的,他们围在一起,以极快的速度去干茶几上倒好的酒。   一会儿的功夫,顾津南已下肚了五六杯酒,喝的还都是烈酒,他身边的女生也一个劲儿地灌他酒,围在一块的朋友都起哄说他酒量好,喝酒的姿势帅,独独没人关心他的身体。   夏里拽了下顾津南的衣角,提醒他:“你生病刚好。”   顾津南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闷笑了声,声音染了酒意,有些懒散,他说:“放心,这回生病不会折腾你了。”   抛开背景,两人聊的话题过于然人浮想联翩,那帮男生算是炸开了锅。   酒劲儿慢慢上来,顾津南有些恍惚,他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感受着上来的酒劲儿,没理会这波起哄。   包厢里又吵又闹,把顾津南周遭笼罩的落寞、以及落魄潦草,衬的更明显。   夏里从兜里拿出颗水蜜桃糖,放在手心里,问顾津南:“你要吃糖吗?”   顾津南舌尖抵了下脸颊,像是被夏里的幼稚逗笑,他漫不经心道:“怎么,要哄我啊?”   “嗯,用糖可以吗?”夏里轻声细语。   顾津南撕开糖果的塑料包装,把糖果扔进嘴巴里,舌头一搅,让糖果又换了个位置,他懒懒散散的,带着酒意说:“怎么感觉糖没你甜。”   “我靠,南哥这是在表白吗?”   “有生之年竟然能听到南哥表白?”   “我擦!这服务员给的是假酒吗?投诉了!”   有人一巴掌拍在问话人的后脑勺上,回答他:“疼的话就不是。”   “疼。”   “……”   夏里脸红了一圈。   顾津南把糖咬成两半,酒杯磕了磕茶几,向对面起哄的人说:“差不多行了啊,再吓着她。”   “那你俩这是?”瞎逼逼的那男生问。   顾津南冲那人飞过去一个抱枕,“别瞎逼逼了。”   包厢里那些女生紧张的神情又悉数退下,继续谈笑风生,因为顾津南从不遮掩自己的恋情,顾津南没说夏里是他女票,那夏里是谁就不重要了。   “来来来,玩游戏。”任子旭张罗着众人玩游戏。   大家自动地把顾津南围成c位,夏里坐在顾津南身边,看顾津南玩游戏。   大家玩的很嗨,女生和顾津南的互动也很愉快。   夏里只觉着周围的空气单薄,她像缺了氧的鱼儿,艰难地喘息着,她起身,淡淡说道:“我去个洗手间。”   顾津南看了眼夏里的背影,敛了敛眼睑,没动身,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玩着游戏。   第一轮他就输了,他旁边的女生帮他选了大冒险:和包厢里的一位女生表白。   帮顾津南选这惩罚的女生,心思再明显不过,她满脸娇羞地等顾津南给她表白。   包厢里的气氛静下来。   这时,夏里推门进来。   顾津南抬眼看过去,视线落在夏里那张瓷白的小脸上。   众人的目光也跟着投在夏里的身上,夏里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她问:“怎么了?”   这时,顾津南说:“夏里,我喜欢你。”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很淡,没有往日吊儿郎当的意味,但又让人听不出来到底是不是在真心表白。   周遭沉底沉寂。   夏里的小心脏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胸膛。   半晌,男生见夏里不吱声,便开始起哄:   “南哥,被拒绝可不许哭啊。”   “南哥,还是别吓人家好学生了。”   “这好像还是南哥第一次和女生表白吧?”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夏里更加蒙圈。   在众人还没从顾津南给女生表白这炸裂性/事情中反应过来时,有男生问,“夏里,你喜欢顾津南吗?”   柒时宜面色凝重的看着夏里,她有点后悔带夏里来这里了。   “喜欢。”夏里脱口而出,声音很轻,像在和梦境对话一样。   任子旭看着夏里皱了皱眉头,事情越来越不可控了。   柒时宜闷声给自己灌了杯酒,她想到了自己高中的那段恋情,那段她一厢情愿的恋情,最后她输的一败涂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好学生,你喜欢顾津南啊,可是我们在玩游戏哎。”一女生握着酒杯,笑着说道,语气里有几丝讽刺意味。   夏里后知后觉这是一场玩笑,她大脑嗡一声炸开,强忍着最后的理智笑了笑,以此说明自己也知道这是玩笑,她说喜欢也是在开玩笑。   就在大家都以为顾津南拒绝夏里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时,顾津南薄唇轻启,看着夏里:“可以啊,我还没谈过你这样的女朋友。”   他低沉的声音格外明显。 第32章   包厢里的人都在起哄, 尖叫声轰鸣。   夏里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思考不了是梦醒了还是梦成真了。   顾津南撩起薄薄的眼皮看着夏里,被烈酒浸过的眼睛带了一层柔光, 深情又勾人, 他也有些恍惚,夏里的这张小脸对人来说总是有股熟悉感,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亦或是见过相似的眉眼,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亲一个!”   “南哥不舍得亲啊?”   “……”   包厢里的人还在起哄。   夏里两手放在大腿上,耳根泛红,猝不及防地,一只大手扣住夏里的后脑勺,霸道的力量让她往前倾斜, 顾津南含住了她柔软的唇, 舌头撬开她的牙关, 给她喂了半颗水蜜桃糖。   旁边站着的几位女生明显的低气压,和乱嚎的男生对比可用冰火两重天形容。   柒时宜眨了下眼睛, 两滴眼泪落入酒杯里, 她和酒一块喝了下去。   “白头偕老。”   “长长久久!”   “……”   众人的说这祝福词时,眼睛里都带着戏谑,人人都明白,他们这样的圈子里, 爱情就是笑话的别名。   利益互换,满足生理欲望的女伴,才是这个圈子里正常存在是事情, 权利是最顶级的催情剂。   包厢里的喧嚣声一浪高过一浪。   夏里含着嘴巴里的那半颗糖,静静地看着顾津南, 全身感受这包厢里的喜悦,她抬头看柒时宜的时候,柒时宜红着眼眶对夏里笑了笑,她心里没底,也不愿夏里和顾津南在一起,可她这闺蜜像是被顾津南下了蛊惑,对顾津南满是痴迷,她拦不住。   柒时宜晃着酒杯想了想,顾津南这个人除了前女友多点,也没什么毛病,所以,她也不想去拆夏里的台。   众人举杯,说祝福语,起哄。   顾津端起茶几上的酒杯隔空给他们碰了下,说道:“差不多行了,别瞎几把乱喊了。”   “嫂子,一块啊。”有人喊夏里一块举杯喝酒。   夏里在生理期,小腹还隐隐作痛,但今天太高兴了,她不想扫兴,伸手去端茶几上的酒。   顾津南宽大温热的手盖住夏里的手背,把酒杯从她手里拿出来,将酒杯里的酒倒进了自己酒杯里,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大家都去玩游戏唱歌去了,最里面那张沙发上只坐着顾津南和夏里。   顾津南端着酒杯懒懒散散地晃着,两腿微微分开,弓着身子,似乎在思考什么,但心情不是很愉快。   夏里用拇指蹭了蹭他手背上灰青色的血管。   顾津南有所感应的回头,声音低沉:“怎么了?”   夏里笑,“你生病刚好,别喝那么多酒。”   顾津南敛了敛眼皮,沉默了几秒,把酒杯撂在茶几上,身上带着风雨欲来的低气压,“夏里,给你个后悔的机会,如果你不愿意,出了包厢,你可以当今天这事没发生过。”   夏里眼神坚定,“我不要这个机会。”   顾津南愣了一秒,低头闷笑一声,他反手扣住夏里的小手,大拇指轻轻摩擦她光滑的手背,声音带了点欲感,“小朋友,别后悔啊。”   “哦,不对,是女、朋、友。”顾津南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慢慢凑近夏里,“还有,我不是一个小时,是十个小时,等你大姨妈好了,可以验、验、货。”   他眼睛里甚至染了点欲望。   夏里觉着自己的心跳声比柒时宜拿着麦克风乱喊的声音都大,她撇开眼,转移视线,不去招架顾津南那些荤话。   顾津南轻轻揉了揉夏里泛红的耳垂,低声笑着,胸腔跟着起伏,他低头给自己燃了根烟,咬在嘴巴里,也不抽,闲闲地扫着面前喝的脸红的给个猴屁股的傻逼少年。   过一会儿,顾津南起身去厕所,任子旭跟着出去了。   洗手间内,任子旭问他:“夏里这事,你怎么想的啊?”   “喝酒喝抽了呗。”顾津南闲闲地说着。   “那一会儿你找个合适的机会,给夏里说明白,就说你喝多了,表白错人了。”任子旭拍了拍顾津南的肩旁,“想玩的话,换个女人吧,夏里照顾了你那么多次,不是等你好了来伤她的,她一路走到这也挺不容易的。”   顾津南捏了捏脖颈,又从兜里敲了根烟,转身倚着洗手池,“试试吧,等她发现不合适,自然会走的。”   “我靠,你真特么渣。”   可任子旭不知道的是,顾津南这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顾津南哼笑一声,吐了口烟雾,“我渣这事全校不都知道吗?就是因为她照顾了这么多次,想陪她玩玩。”   “你特么别把自己玩进去!”   任子旭门清儿夏里和顾津南之前那些前女友不一样,她只图人。   顾津南出包厢没多久,夏里就接到了江少禹的电话,问她是不是在天水,说有重要的事情找她。   “江学长。”   夏里去走廊找江少禹,他正站在走廊尽头抽烟,侧着身,有些失落,和平时很不一样。   夏里记得他平时不抽烟的,在他身上从来没闻到过烟味。   江少禹顺着声源抬眼看过去,看到夏里,他拿走嘴巴里的烟,按灭在窗台上。   “什么重要的事情啊?”夏里笑着问。   江少禹看得出来夏里很高兴,发自内心的高兴,整个人容光焕发,他不想扫夏里的兴致,但又笑不出来,他问:“你和顾津南在一起了?”   夏里错愕了一秒,不好意思笑着点头。   “你知不知道顾津南是什么样的人?他根本——”   ‘就不喜欢你’这几个字江少禹看着夏里洋溢着幸福的脸蛋实在说不出来,他话锋一转,说道:“和你就不是一路人。”   刚刚顾津南和任子旭在洗手间的对话,江少禹听的一清二楚,还一字不落地录了音,他兜里的手死死捏着手机。   “我知道,但就是喜欢了。”夏里看着江少禹的眼睛真挚地说:“祝江学长也早日找到合适的另一半。”   夏里这话把江少禹拒绝的明明白白,即使她不给顾津南在一起,也不会接受他的。   江少禹缓缓抽出兜里的手,两条手臂自然垂眼,眼神暗淡,勉强挤出一抹笑,“我也没那么差劲儿吧。”   顾津南和任子旭从洗手间出来,恰巧看到这幕,任子旭啧啧两声,“看好你媳妇,她比你抢手。”   顾津南大步走到夏里身边,一直手臂圈着夏里的锁骨,低头问她:“聊什么呢?”   他说完,还亲了下夏里的脸颊,啵的一声。   夏里握着顾津南手臂,低声说:“学长在呢。”   顾津南撩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一眼江少禹:“那又怎么样?我亲自己的女朋友,学长还介意啊?”   江少禹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幕,他敛了敛眼尾,抑制着情绪说:“顾津南,好好对夏里,她是个很好的姑娘。”   “老子用你提醒?”顾津南话说的很嚣张,揽着夏里的肩旁强迫她转身,带着她回包厢了。   江少禹一脸阴沉地注视着顾津南和夏里的背影,直到他们进了包厢,他从兜里抽出手机,盯着那段录音若有所思。   包厢内,顾津南食指摩擦着夏里的下巴说:“老子一会儿不在,就去外面勾搭别的男人了?”   夏里笑,嘴边映出两个梨涡,很可爱,她小声问顾津南,“你吃醋了?”   顾津南没哼声,他其实没那么介意的,只是他知道刚刚那样做,会让大家都开心,尤其是夏里,就算是夏里和江少禹聊了点什么,他也无所谓,分手就好了,对他来说,夏里今天同意他的表白就是个意外,意外中的意外,他自己都不明白,这么干净的小丫头为什么会喜欢自己。   夏里两手握着的顾津南宽厚的大手,笑容里带了点娇羞,认真哄她:“我们刚刚在讨论比赛的事情,没聊别的。”   顾津南捏着夏里下巴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你最好没有。”   夏里笑的灿烂,露出瓷白的牙齿,依偎在顾津南身边,只觉着自己心满满当当的,因为顾津南的在意。   顾津南看她开心,也跟着笑,只不过笑容里带了点漫不经心的意味,像之前他和别的女生相处那样。   包厢里的人都喝的不少,顾津南同窗陈顺喝的烂醉,抱着顾津南哇哇大哭,“哥,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女朋友啊?”   顾津南夹着烟的手拍了拍他的脸,烟灰扑簌簌地往下掉,他懒散说道:“给爹说说,想找什么样的女朋友?”   陈顺:“像嫂子那样的,又乖又漂亮。”   “……”   几个喝醉酒的人跟着起哄,“陈顺,你小子是不是看上嫂子了?”   不等陈顺回答,顾津南一个酒瓶砸过去,酒瓶贴着那人的脸砸在墙上,玻璃渣顺着墙往下掉,那人瞬间清醒了。   “在瞎几把乱说话,老子揍死你!”顾津南声音凉凉的。   顾津南踢开陈顺,拉着夏里离开了包厢。   他腿长,步子迈的又大,夏里需要小跑才能跟上他,顾津南余光看到这幕,放慢了脚步。   寒风顺着街道流淌,夹着呜咽声音,凉风见缝插针地往夏里身体里钻。   但夏里觉着,这个冬天很暖,像爸爸在世时的冬天一样暖,因为顾津南为她吃醋了。   良久,顾津南定住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夏里:“以后有谁再欺负你,告诉老子,听到没?”   夏里笑着点点头,轻快地说:“好,那我们现在去哪?”   顾津南被她这笑弄得燥意下去了几分,他挑了下眉头,不正经道:“回公寓,让你验验货,看是不是十小时。” 第33章   夏里笑了笑, 低头沉默,不知道是不是他喝了太多酒的原因,这荤话说的有些故意, 像是刻意在维持平时的人设, 总之,他今天特别别扭。   顾津南拉开后车门,揽着夏里的肩膀让她先进去, 然后他坐在了他旁边。   代驾还没来,两人并肩坐在后车座等着。   顾津南醉意越来越浓,他闭着眼靠在后座上,脑海里隐隐约约闪过当年那个男人救自己的场景,男人飞奔过来,大喊着小心, 挡在他身前。   顾津南看着车撞上他, 他慢慢变软, 抱着自己的双手一点点松开,然后倒了下去, 地上流着大片的血液, 男人先是看了他一眼,冲他笑了笑,艰难地说了句没事,然后又缓缓地转动眼珠, 看向门外,好像在等人。   顾津南呼吸平缓,夏里以为他睡着了, 她扭头看上窗外,不远处有一对父女, 正在嬉笑。   女孩穿的很粉嫩,带着厚厚的帽子和手套,手里拿着糖葫芦,站在台阶上,她奶声奶气地说:“爸爸,我能跳两个台阶,你信不信?”   “爸爸不信。”父亲故意配合女孩,他弯着腰,双手撑开,做出保护的姿势,避免小女孩摔伤。   小女孩曲腿,身体往前倾斜,一下子跳了两个台阶,跳到了爸爸的怀抱里。   爸爸把小女孩过头顶,看着小女孩宠溺地说道:“宝宝真棒,那爸爸奖励你明天去游乐园玩去好不好?”   “好。”女孩很兴奋,“耶耶耶,明天可以去游乐园玩了。”   一个女人拎着购物袋过来,应该是妈妈,她笑着说:“你就女儿奴吧,等丫头出嫁的时候有你哭的。”   爸爸亲了女儿一口,又牵起妈妈的手,说道:“你娘俩我一块儿宠。”   夏里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   夏景安在世的时候也很宠她,她稍微磕着碰着,夏景安就担忧自责的不得了,邻居们都调侃他说要是以后里里长大了,交了男朋友了,不粘着他怎么办?   夏景安总是先失落两秒,随后又呵呵笑起来,“那不挺好,我那个时候我都一把老骨头了,也不能陪我女儿去更远的地方了,找个照顾他的好男人陪她挺好,挺好。”   这个时候,夏里总会狠狠亲夏景安一口,然后奶声奶气地说:“爸爸和男朋友都要陪我。”   邻居们便开怀大笑起来,那个时候夏里小,不明大人们这是在笑话她的童言童语,大人们笑,她也跟着笑。   那样幸福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十年,夏景安住在地下十年了。   她今天得到了她想与之共度余生的人,这份喜悦却找不到人分享。   车外面有人敲车窗,敲的是顾津南那边的窗户,顾津南连眼睛都没睁开,伸手按了车窗升降键,把车窗降了一半。   “您好,请问是手机尾号0394叫的代驾吗?”   顾津南嗯了声,从兜里拿出钥匙,手伸出窗外,然后突然松开手。   代驾师傅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钥匙,绕着车走去驾驶座。   司机准备就绪后,扭身看着夏里说:“那我们走吧?”   “好,他喝多了,麻烦师傅开慢点,辛苦师傅。”   “得嘞。”   车四平八稳地开到顾津南公寓的地下室。   夏里拍了拍顾津南的肩旁,告诉他到家了。   顾津南缓缓撩起眼皮扫了眼外面,认出熟悉的场景后,沉沉地说了个好字,开门下。   他在前面快步走着,她在后面跟着,顾津南甚至都忘记刚刚给夏里表白过了,对他而言,那只是一场简简单单的真心话大冒险而已。   到家后,顾津南没什么情绪地给夏里说:“我头有点疼,先睡了,你随意。”   “好。”夏里有一丝丝的失望,这给她想的谈恋爱有点不一样。   夏里洗完澡后,坐在床上给柒时宜发消息:【你们俩什么时候回来?我先睡了,这小卧室门我没锁,你回来直接进来就行。】   柒时宜:【我们不回去,不打扰你们俩的二人世界,不对,你怎么睡在了小卧室?】   夏里:【我们确定关系还不到五个小时……】   柒时宜:【那又如何?想上就上!】   夏里:【不给你扯了,我好累,要睡了,你在外面注意安全。】   柒时宜:【睡吧睡吧,明天一睁眼就看到男朋友了。】   夏里笑着按灭手机,平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莫名的失望,她高中联考时涂错了答题卡都没这失望,怎么谈了恋爱后她和顾津南的关系更淡了呢?   外面有敲门声音,夏里仔细听了会儿,是顾津南公寓的门在响,她起身去看,从猫眼里看到外面站个男的。   深更半夜的,夏里不敢开门,隔着大门问他有什么事情。   门外的人说是同城配送的,她买的东西到了。   夏里说让他先挂在门口。   等外面男人走了好几分钟后,夏里才敢开门,去拿外面挂着的东西。   一个精致的购物袋,不重,等夏里看清购物袋里是什么东西后,她脸唰一下红起来了。   一袋子套……   各种颜色的盒子……   还有大一点的盒子,是一些情/趣用品……   夏里不敢细看,只觉着这东西很烫手,她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购物袋扔在了地上,甚至往后退了两步。   夏里扫了一眼客厅,觉着这东西放哪都不合适。   良久,她锁定了放这些套的地方:冰箱。   顾津南冰箱都是些他喜欢喝的饮品,这又是他买的东西,所以放那个应该没事。   夏里两只手指勾着购物袋去冰箱放东西。   他家冰箱是内嵌式的,分为冷冻柜、冷藏柜和恒温酒柜。   夏里思考了两秒,把购物袋塞进恒温酒柜里了,然后干净利索地合上冰箱门,关灯,上床,拉被子蒙着脸。   羞耻感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他记得顾津南从包厢里出来后就没玩手机,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点的这些东西。   她以前在网上刷到过个帖子,说男生无论有没有女朋友,都会买几盒这个放在家里,以前她觉着这帖子纯粹是为了博流量造的噱头,现在想想,应该是真的。   -   顾津南宿醉了一宿,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头疼的厉害,嗓子也干痛,他摇摇晃晃走出卧室,像平常一样去冰箱里拿水喝。   “你起来了。”   夏里已经起来了很久了,怕吵醒顾津南,洗漱完后,就安静地坐在客厅里刷题,等顾津南起床。   顾津南耸拉着眼皮看了夏里两秒,又转身回了卧室,关上了门。   他身体好的时候,喜欢裸睡,早上起床随便穿套睡衣就来客厅晃了,夏里给他打招呼时,他愣了两秒,立马回卧室换衣服去了,主要是穿内裤去了。   五分钟后,顾津南从主卧出来,人比刚才精神多了,脸上带着刚起床时的清爽,碎发发梢还挂着水珠,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   “什么时候起的?”顾津南声音有点哑。   “没多久,我煮了粥,你要喝吗?”   早上的时候,夏里去了趟楼下的超市,简单买了点食材,做了点南瓜小米粥,和几个三明治,她每样做的都挺多的,做了柒时宜和任子旭的份。   “好。”顾津南笑了下。   他走过去冰箱要去拿水,夏里突然喊住他:“你是要喝水吗?”   顾津南嗯了声。   夏里上前走了两步,温声道:“你要不要先喝点蜂蜜水?会缓解头痛,我给你用只有一点温度的水冲。”   顾津南不喜欢喝热的水和饮品,夏里一直记得。   顾津南半敛着眼皮,看着夏里带着笑意的清澈双眸,他的心尖仿佛被针尖突然碰了一下,痒,也有些疼。   那股复杂矛盾感又涌上来,他问夏里:“昨天你没喝多吧?”   夏里摇头,“没。”   顾津南:“昨天是依譁我游戏输了,我以为你不会同意,才和你表白的,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试试。”   夏里,“我想试试。”   顾津南点点头,“成。”   夏里等顾津南喝完蜂蜜水后,递给他一个三明治,顾津南接过三明治扫了眼,把里面的生番茄片拿了出来。   “你不吃番茄啊?”   “不吃生的。”   “嗯。”夏里点点头。   她低头吃三明治的时候,猝不及防地,一只冰凉的大手盖在了她的头上,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顾津南说:“女朋友做的早餐很好吃。”   夏里弯了弯嘴角,慢腾腾地吃早餐,昨天的失落感被她全抛到脑后。   吃完早餐,夏里去卧室拿手机充电器。   顾津南习惯性地去开冰箱,冰箱门一打开,那购物袋赫然出现在他视野里。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伸手去拿那购物袋。   套? 第34章   “夏里。”   顾津南喊完人, 伸手拿了瓶拿铁,斜斜倚着冰箱门,悠哉地喝着还在冒着凉气的咖啡。   “怎么了?”夏里忙着回周教授的信息, 在卧室里应了声, 没出来。   开学一个月后,国际模拟法庭比赛就要开始了,周教授对这种比赛格外上心, 会不定期和参赛成员沟通她们比赛准备的事项。   顾津南没吭声,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易拉罐,嘴角噙着坏笑,似乎在思考什么。   夏里回完周教授的微信消息后,转身往客厅走,走到卧室门口, 看见顾津南对着冰箱门正在摆弄什么, 她瞬间明白了为什么顾津南只叫了她一声而不说话。   冰箱里的购物袋存在感越来越强。   夏里怔在原地两秒, 又悄悄退回房间。   夏里走路的声音很轻,她退回房间的时候, 还故意压低了声音。   就在她转身要回房间的那一刻, 顾津南的声音从客厅传过来,懒懒散散的,“过来。”   像后面长了眼睛似的。   夏里硬着头皮走过去。   顾津南把购物袋递到夏里面前,扬了扬眉头, “这你买的?”   “啊?”夏里眼睛瞪得老大,神色慌张,左右挥着手, 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样,说道:“不是我不是我。”   她这受惊的模样实在可爱, 惹的顾津南心尖发痒。   “那月老送的啊?”顾津南扯着嘴角说道。   “就昨天晚上,外卖员送上门的,你睡着了,我去拿的。”夏里觉着这件事情无论用什么措辞说都很羞耻,她脸开始泛红。   顾津南看着夏里眼睫下那一小片月牙般阴影,身体瞬间清爽了几分,他哼笑了声:“就算不是你买的,你把这放冰箱干嘛?”   “我……”夏里抑制住声音里的紧张,边想合适的措辞,然而,她想了一圈,也没找到把套放在冰箱里的合适理由,她小声嘀咕:“我怕过期。”   “……”   “你是觉着我用不完?”顾津南坏笑,深邃的眸子里带着痞,一字一顿道:“还是说……”   他话故意停在这,引人遐想。   “……”夏里招架不住他这话,这次连带着耳根子都是红的,她屏住呼吸等他后半句话。   “还是说。”顾津南故意顿了下,“你喜欢凉——。”   他声音故意沉了几分,很好听,格外磨人耳朵。   “——我不给你说了,我还有事情。”夏里截断顾津南的话,温吞扯了理由,转身要往卧室走,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顾津南扯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怀里带,他把头埋在夏里颈窝里,重重地吸了口气。   夏里身体忽然紧绷起来,整个人轻飘飘的,不敢大喘气。   “怎么这么香?嗯?”顾津南声音染了几分色/欲,低沉,还有些哑,“生理期什么时候好?”   “还要几天。”夏里说的缓慢,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   顾津南重重地呼了口气,“好,老子等着。”   他咬着夏里脖颈上的软肉,牙齿慢慢磨着,色痞意味十足。   夏里全身发麻,尤其是双脚,他觉着顾津南再不放开她,她就要站不住了。   这时,公寓大门外响起了滴滴的声音,有人在输入密码开门。   顾津南公寓的大门的密码,除了他本人,只有任子旭和夏里知道。   “他们回来了。”夏里紧忙推开顾津南,慌忙整理自己的衣领。   柒时宜带着一身寒气进来,一眼看到夏里泛红的双脸,她问:“里里,你脸怎么这么红?生病了?”   夏里伸手摸了摸脸颊,“没,屋子里暖气有点热。”   公寓里的温度和外面的温度比,简直是两个季节,柒时宜也没多想,边脱外套边说:“确实挺热的。”   任子旭走过去,拍了拍顾津南的肩旁,“抱歉,哥以后进来会先敲门的。”   “你觉着你以后不敲门还进的来吗?”顾津南低头操作着手机,改公寓大门的密码。   “重色轻友!”任子旭毫不客气地腹诽顾津南。   顾津南拉开冰箱门,伸手拿出那购物袋,推到任子旭怀里,“自己用去。”   任子旭打开购物袋,看了一眼,没有拆开的盒子,他有些失落道:“一个没用啊?合着我们俩昨天晚上白冻成狗了。”   任子旭昨天房间都开好了,两间,柒时宜死活不愿意住,非得在马路上溜达,他带着一身酒意硬生生地陪她压了近六个小时的马路。   他都快累成狗了,柒时宜一点事情没有,早上路过公园的时候,还陪大爷大妈跳了个广场舞!   任子旭看着广场上活蹦乱跳的柒时宜,瞬间生出了一个带颜色的想法:这以后谁能满足的了柒时宜!   “老子用得着你买这个?”   顾津南有时候真觉着自己日了狗了,身边怎么净出现些傻逼朋友。   任子旭撇了撇嘴,他累的很,不想跟顾津南在这瞎扯,伸手拉开冰箱门,想把套放进去。   顾津南大手按住冰箱门,不让他放,“滚啊,说了不用。”   任子旭看着手里的购物袋怔了两秒,理智回归,“不是,这玩意不用放冰箱保存吧,我看超市都是摆架子上,还是你们有什么癖好?”   “癖好你大爷,我再说一遍,拿着你这东西赶紧滚。”   任子旭抱着购物袋,下意识地瞥了眼柒时宜,她正在叽叽喳喳地和夏里讨论春节联欢晚会,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他松了口气,有些鬼祟地回了客房,把这些东西扔进了床头柜里。   扔进去之前,他看着购物袋还沉思了几秒,自言自语道:“难道冰一冰会更舒服吗?”   “……”   客厅内,柒时宜说话间,突然发现夏里白皙的脖子上有个红印子,她色眯眯地笑起来,挠夏里痒痒,“老实交代,脖子上草莓印怎么回事?”   她又没磕着碰着,脖子上有印子,那只能顾津南弄的。   夏里有些羞耻,她伸手胡乱揉着脖子上的红印。   柒时宜:“找的挺准啊,我可没说红印在那块。”   始作俑者此刻正靠着桌子,手里端着冒着凉气的拿铁,悠哉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柒时宜看着顾津南的表情,瞬间会意,她眉飞色舞的点点头,起身说道:“你们继续,我去补会儿觉,丝嘞哈密达。”   (注:‘丝嘞哈密达’是韩语‘不打扰了’的发音。)   客厅里只剩下顾津南和夏里,夏里扭头看他,他懒懒散散地走过来,坐在夏里身边,把手机解锁递给夏里:“小朋友,给自己买点零食。”   夏里低头认真地挑零食,她平时很少吃零食,比较爱吃水果和牛奶。   三分钟后,夏里还在滑屏幕,挑零食。   猝不及防地,夏里握着的手机被顾津南抽走,他勾着嘴角说:“审案子呢,这么仔细?”   “不好意思啊,我挑东西有点慢。”夏里老实道。   “不怨你,不应该让你挑,应该全买回来。”   顾津南真的简单粗暴地把零食区的零食都加入了购物车,还顺带全勾了水果,他随意地滑动了下屏幕,购物车界面滚动到最下面,他去掉了榴莲,然后豪迈地付了款。   顾津南受不了榴莲的味道。   付完款后,顾津南把手机软件切到了游戏界面,散漫道:“我打会儿游戏,有什么需要叫你男朋友。”   “好。”夏里声音很轻快。   夏里抱着抱枕坐在沙发里,偏头看着顾津南的侧脸,忽然笑了,她觉着自己好幸运好幸运,不然老天也不会如她所愿,让顾津南成为她男朋友。   和此刻的甜美幸福比起来,以前吃的苦都不算什么了。   夏里在心里盘算着清明节的时候,如果顾津南有时间并且愿意的话,她要带他去看爸爸。   “里里,手机响了。”柒时宜在卧室里大喊夏里。   “好。”夏里跑着去卧室接电话。   是江少禹打过来的电话,问她下午有没有时间,一块碰个面讨论下国际模拟法庭比赛的事情。   过完春节,学生就陆续返校了,要么是在家里被家长念的无聊,要么是手头有重要的比赛要准备。   她们这支代表学校参加国际模拟法庭比赛的小组成员都已经返校了。   夏里想都没想,直接答应了江少禹下午碰面谈比赛的事情。   她出门的时候,顾津南还全身心地沉浸在游戏里,只懒散应了夏里一句,夏里动了动睫毛,带上门出去了。   没走两步,夏里发现自己脚上还穿着棉拖,她又转身回去换鞋。   顾津南一个人在客厅打游戏开了麦。   “别让他跑了。”   “他应该在哪个地方蹲着。”   “啊,顾津南,快点救我。”   顾津南嘴角一勾,“来了。”   “啊啊啊,小哥哥的声音好好听。”   夏里开门进去的时候,恰巧听到陈清让顾津南救她的话,还有对面女生吹捧顾津南的话。   失落感莫名的涌上来,刚刚的兴奋悉数褪去。   “你怎么回来了?”顾津南抬头看她,他一走神,游戏里的人物彻底被对方KO。   顾津南盯着屏幕皱了皱眉头。   “小哥哥,你怎么回事啊?别告诉我是你网卡了。”一女生说。   “他卡个屁。”陈清喊着。   “退了。”顾津南说完,按灭手机,直接把手机扔在了茶几上。   客厅又安静下来。   正式恋爱的第一天,夏里不想因为自己的敏感而破坏两人之间的氛围,她勉强笑了笑,温吞道:“忘记换鞋了。”   顾津南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走过去,抱着夏里说:“别多想,她们男朋友也都在。”   那陈清呢? 第35章   夏里垂下眼睫, 她没问出这话。   顾津南拇指肚摩擦着夏里的脸蛋,散漫道:“我送你?”   “不用,外面太冷了, 我打车就好了。”   夏里想着顾津南宿醉一宿, 他又是个爱发烧的体质,大冷天就不折腾他了。   不料,顾津南边拿衣架上的大衣, 边说:“你男朋友不怕冷。”   夏里弯唇笑了笑,“那辛苦你啦~”   顾津南手臂一伸,把夏里扯进怀里,揽着她的肩旁往电梯去,两人靠在一起并肩走的模样,很像小情侣。   电梯一路下行, 没有进什么人。   顾津南住的公寓是学校附近最好的地产, 物业规格高, 电梯四面映着这两人的身影,夏里看着搭在自己肩旁上的手臂, 没控制好嘴角的弧度, 又往上弯了弯。   顾津南看到了夏里表情的变化,散漫笑着,他以前那些前女友刚给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并没有觉着有多新奇,非要说点不同的话,那就是夏里太乖了。   电梯到达负一楼, 顾津南收走搭在夏里肩旁上的手臂,双手抄兜, 不紧不慢地往停车位走去。   夏里主动揽着他的手臂,开心地和顾津南说:“以后的新年,我们都一起过好不好?”   夏里明显感觉到顾津南走路的步伐慢了点。   “好啊。”他说,但声音有些凉。   顾津南承认,夏里说这话的时候,他是有动心的,但只是那么一瞬间。   他之前的那些前女友,也说每年的节日要一起过,只不过是说的情人节,他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江少禹把碰面地点定在了学校附近的咖啡馆,夏里到的时候,参赛小组人员都过来了,周教授也在。   江少禹坐在靠窗的位置,双手交叉放在电脑上,正和对面的学姐畅聊,顾津南的车停靠在路边的时候,有几个人看过来,包括江少禹。   夏里解安全带要下去时,顾津南扶着她的脖子,轻轻咬了下她的嘴唇,而后又用粗粝的拇指肚轻轻摩擦着。   从车窗外看,尽显暧昧深情。   他问:“什么时候能搞完?我来接你。”   夏里:“不清楚,不过应该会很晚。”   “知道了。”顾津南替夏里推开了车门。   夏里下车的时候腿还有些发软,她进了咖啡馆,除了江少禹,其余人的都用不可思议地眼神看着夏里,周教授握着热咖啡,笑的慈祥,也看着夏里。   学姐罗琳先开口:“夏里,刚刚在车里亲你的那个人……是顾津南吧?”   夏里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罗琳:“我靠!”   罗琳旁边的魏允慕胳膊肘碰了下罗琳,提醒她注意点,周教授还在旁边呢。   罗琳心虚地笑了笑,开始用中规中矩的学生语气八卦,“你们俩什么时候在起一起?”   夏里:“昨天。”   魏允慕:“恭喜恭喜。”   罗琳:“看不出来啊,你们俩能走到一块去,不过你挺牛的,能拿下顾津南,听说他浪的很。”   周教授和顾津南的关系,学校没几个人知道。   周教授端起桌上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魏允慕:“哎哟,帅哥嘛,肯定受欢迎的啦,不过我们夏里这种乖巧又漂亮的女孩,算是便宜顾津南了。”   “确实。”周教授终于开口,他抬眼看着夏里:“夏里,顾津南以后要是欺负你了,你尽管找我。”   “好。”夏里点点头。   罗琳:“哇哦,当周教授的学生也太幸福了吧。”   周教授笑着说:“你们也抓紧啊。”   江少禹脸上的笑容早已褪去,眼神暗淡地盯着电脑屏幕,良久,他抬起头,笑着对夏里说:“恭喜啊,以后要幸福。”   “谢谢。”夏里抿嘴说道。   “我请大家喝咖啡吧。”夏里提议。   魏允慕:“都脱单了,请,必须宰你一下。”   江少禹和周教授先来的,他们已经点了咖啡,夏里就没给他们点咖啡,给另外四位学姐点了咖啡,又点了一堆小零食。   “一共168。”服务员说道。   “好。”夏里低头调支付二维码时,猝不及防地,头上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还夹杂了淡淡的烟味。   是顾津南。   他说:“怎么能让你来付?”   夏里望过去,她有些惊讶顾津南的出现,刚刚从车上下来时,明明看见顾津南动了方向盘,准备掉头回去:“你没回去?”   “嗯。”顾津南往周教授这边看了看,对夏里说:“你先过去忙,人家都等着呢,等咖啡好了我端过去。”   夏里温热的手指勾了勾他的小拇指,轻快道:“好。”   夏里坐过去,罗琳摇着头,眉飞色舞道:“小情侣就是腻歪啊。”   周教授笑。   “学姐就别打趣我了,我们开始说比赛吧。”   咖啡好了后,顾津南没有立即送过去,他懒懒散散地倚着吧台,看向这边,夏里坐的很正,不知道什么时候绑了个马尾,露出白皙的脖颈,非常认真的在叙说自己的观点。   等她们说话不那么密的时候,顾津南端着咖啡和零食过去了,略微正经地说:“老师好,各位学姐好,我顾津南,这我女朋友请大家喝的咖啡。”   嚣张的官宣。   夏里很开心,她觉着周围的每一丝空气都是甜的。   “谢谢夏里男朋友。”罗琳特捧场。   “客气了。”顾津南扯着嘴角说:“还请学姐多多照顾下我家小朋友。”   魏允慕咬着习惯,脚碰了下夏里的脚尖,小声地重复那三个字:“小、朋、友。”   夏里兴奋又害羞,小心脏像是在云端上来回地拋着,她拽了拽顾津南衣角,温吞道:“谢谢。”   顾津南大手揉了揉夏里的脑袋,“不打扰你了。”   他说完,去旁边的桌子上坐了,坐姿慵懒地打着游戏。   “看不出来,顾津南这么粘人啊。”罗琳拉着音调说。   “粘人一点好。”周教授搭话。   江少禹猛喝了口咖啡,强势拉回话题,“我们先讨论比赛吧。”   小组成员讨论了近三个小时。   最后,周教授总结了下今天的讨论结果,又安排了下周的事项后大家才散去。   夏里讨论比赛的时候,没关注时间,这讨论一结束,她才发现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也就是说,顾津南在这里等了她三个小时。   夏里送周教授还有学姐学长到咖啡馆门口,学姐打趣夏里:“别送了,帅气男朋友要被人勾走了。”   夏里回头看,一个长相妖艳、妆容精致的女人,正在要顾津南的微信,夏里看到这幕,不自觉地停住脚步,她好像对去官宣自己的身份有些发怵,没法像顾津南那样霸气又强势地说他的身份。   顾津南撩起眼皮看了那女生一眼,淡淡道:“不好意思啊,女朋友会生气的。”   夏里笑了笑,瞬间有了底气,她走到顾津南身边,“我忙完了。”   她身上淡淡的奶香,让顾津南很着迷。   顾津南揽过她的细腰,下巴抵在她的胸口,抬眼看着她:“从来没有人让老子等这么久。”   “现在有了。”夏里说。   “嗯,现在有了。”顾津南顺着她的话说。   “我请你吃饭吧。”   夏里其实很心虚,顾津南这人耐心不多,能等她三个小时,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顾津南起身,把大衣搭在手臂上,很自然地牵起夏里的手,“带你去蹭饭。”   周教授知道顾津南和夏里在交往后,非常高兴,一出咖啡馆就给顾津南发消息,说今天晚上一块吃个饭。   周教授定的是私人菜馆的包厢,夏里之前来过,是她和顾津南第一次一块吃饭的地方。   车内,夏里有些紧张地说:“虽然经常见周教授,但是我现在好紧张。”   顾津南隐约能猜出周教授要说什么,无非就是些要珍惜他这宝贝学生的话,他伸手揉了揉夏里的头,“别紧张,和你比起来,我更像个外人。”   夏里嘻嘻地笑起来。   “周教授好。”一进了包厢后,夏里就给周教授打招呼。   周教授笑着起身,“如果你愿意,以后不在学校,你可以叫我大伯。”   夏里点头,“大伯好。”   周教授欢喜的很,“好好好。”   顾津南勾了勾夏里的手指,扬了扬眉头说:“你在我家地位挺高啊。”   他原以为周教授只是因为夏里是他的学生,然后小姑娘又乖的原因,才这么看中夏里和他的恋情。   然而,下面发生的事情,让顾津南大跌眼镜。   饭吃的差不多时,周教授从手提包里拿出个红色丝绒盒子,推到夏里面前,“这是顾津南奶奶留下的,要给她以后的孙媳妇。”   夏里愣住,顾津南更懵逼。   “周教授,这不合适,我和津南刚在一起。”夏里停住,让自己不那么着急,又说:“我不是说我和顾津南是走不到最后,只是我们刚在一起,就收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太合适。”   夏里话说的很乱。   周教授对夏里的反应早就预料到了,他推了推眼镜,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像看自己女儿一般,他说:“又叫我周教授?”   “大伯。”夏里改口。   周教授打开红丝绒盒子,里面放的是一只阳绿翡翠手镯。   夏里虽不懂翡翠手镯,但看这只镯子的光泽,就知道不便宜。   周教授又把丝绒盒子推到夏里面前:“孩子,这只镯子就给你了。”   周教授态度强硬,夏里拒绝不了,她扭头顾津南,向他求助。   顾津南放下筷子,散漫道:“大伯,你能不能别给我家小朋友压力。”   周教授瞥了顾津南一眼,声音有些凉,“你闭嘴。”   “……”顾津南勾了勾嘴唇,没吭声。   周教授变脸似的,又换回慈祥面孔,继续对夏里说:“孩子,大伯没给你压力,如果你和津南是正缘,最后走到了一起,那你作为顾家的孙媳妇,这只镯子就是你的。如果你俩最后没走到一起,大伯想认你做干女儿,这只镯子就是我认干女儿的礼物。”   夏里看着白头发愈加明显的周教授,心情复杂,她想到了爸爸。   顾津南虽不解周教授为何要执意把这祖传的镯子送给夏里,但她没让夏里为难很久,骨节分明的手捞丝绒盒子,盖上,扔进了夏里包里。   在周教授的坚持下,在顾津南简单粗暴的操作下,夏里暂时接受了这只天价手镯。   顾津南手机响了,他拿着烟盒去外面接电话。   周教授看着顾津南的背影,皱了下眉头,对夏里说:“夏里,你好好管管这小子,别让他抽那么多烟。”   “好。”夏里温吞道。   过几分钟后,夏里起身去卫生间,   顾津南懒洋洋地趴在距离卫生间不远处的栏杆上接电话。   他声音里含着愉快的笑意,“得了吧你,老子今天下午已经陪你打了三个多小时的游戏了,还不够?” 第36章   夏里脚步一顿, 很短暂的反应,随后她经过顾津南,像是没注意到他似的, 径直往洗手间走去。   顾津南看着夏里的背影对电话那头的陈清说:“行了啊, 我要陪我媳妇去了。”   他说完便挂断了电话,从烟盒里敲跟烟,没点燃, 咬在嘴里,低头看看下面的茶馆,下面茶桌坐着的要么是朋友,要么就是夫妻,年纪都在中年的样子,闲适优雅, 好不自在。   顾津南漫不经心地咬着烟, 他其实并不喜欢外面那些浮华, 只不过孤独和黑暗太难捱了。   私家菜馆的卫生间也装修的富丽堂皇的,冷灰色的地板, 搭配周围的金色金属配件, 奢靡至极,也到处泛着冷光。   夏里一进卫生间,整个人就沉下来了。   原来,他下午在咖啡馆陪陈清打了三个小时的游戏。   夏里上完厕所, 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流出的是热水,她缓缓扭动按钮, 调至冷水档。她本就体寒,冷水冲的她骨头疼, 夏里鼻头一酸,伸手挤了点洗手液,面无表情的揉搓着手。   她轻轻地动了下眼睫,两地豆大的眼泪砸下来,落到手背上,是温热的,和水龙头里的凉水温度形成明显的对比。   明明刚刚吃到了很好吃的饭菜,明明刚刚收到了周教授的天价手镯,按理说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夏里的委屈直线上涌,眼泪不受控地往下砸。   所有的一切都拥着夏里走向顾津南。   可顾津南好像冷水一样冷,她不知道能不能暖热他。   身穿制服身材纤细的服务员来厕所,她看见夏里泣不成声的样子,紧忙上前关心。   夏里接过她递过来的纸巾,擦了下眼泪,哽咽着说谢谢。   “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服务员声音很温柔。   “没,就是这水太凉了,冻得骨头疼。”夏里随便扯个了理由。   服务员手背轻轻触碰了下夏里的手,“怎么这么凉。”   她打开水龙头的热水,亲自试好温度让,让夏里来冲手。   夏里情绪释放的差不多了,她深呼一口气,给服务员道谢。   夏里双手淋着热水,对着镜子挤出一抹微笑,调整自己的心情,等她从卫生间出去的时候,服务员早就走了。   顾津南还在原来的位置,没在打电话,夏里一从卫生间出来,顾津南就有所感地看过去,夏里若无其事地冲他笑笑,缓缓的走过去。   顾津南把烟夹在指尖,用另一只手摩擦着夏里有些红的眼睛,“傻不傻你,水冷不会调热?”   他说完,从兜里掏出两个暖手贴,卡通形状的,对折都掰了一下后递给夏里,“我手凉,给你暖不了。”   夏里浓黑的睫毛颤动了下,握着逐渐升温的可爱暖手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洗手间……冻哭了?”   说到最后,夏里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浮现出窘迫。   “你去洗手间这么久,又没带手机,我不得找个人看看我媳妇怎么了。”顾津南慢条斯理地说着。   夏里心又暖起来,笑的奶萌奶萌的。   顾津南把银质的打火机塞到夏里手里,把烟咬回嘴里,又恢复散漫不羁的模样,“给你男朋友燃根烟?”   夏里脸颊迅速发红,她抿了抿唇,硬着头皮伸手扯掉了顾津南嘴巴里的烟。   许是没料到夏里会有这动作,顾津南愣了一瞬。   夏里抑制住她心里的紧张,轻声细语道:“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顾津南扬了扬眉头,伸手扶着夏里的脖子,一字一顿说道:“管的挺宽啊,小朋友。”   顾津南看着夏里因为紧张而乱颤的睫毛,心尖瞬间痒起来,他舌尖似有若无地扫了下夏里的嘴角,低声道:“那我烟瘾下不去,怎么办?”   他说后三个字的时候,含着的笑意更重了,也夹杂着某些欲望。   带有淡淡烟味的热气喷在夏里脖颈上,惹的她全身密密麻麻的酥感。   “那不然……你吃个糖?”夏里说着从兜里掏出颗水蜜桃硬糖。   顾津南看着夏里那像果冻一般粉嫩的嘴唇,狠狠地咬了下后槽牙,似乎在抑制什么冲动。   他修的干净的指尖拿走夏里手心里的糖,撕开,扔进嘴巴里。   夏里仰头看她,清澈乌黑的眸子满含笑意,嘴角映着两个可爱的小梨涡,小脸又白又乖。   “我以后多买点糖——”   草,忍不了了!   顾津南非常迅速地,扶着夏里的脖子,吻了上去。   “呜~”夏里突然被堵住嘴巴,忍不住呜了一声。   这无疑于火上浇油,顾津南欲望越来越重,心底的燥热急剧上升,他不再满足于含着夏里柔软的嘴唇。   他轻轻咬了下夏里的嘴唇,低声道:“小朋友,张嘴,喂你吃糖。”   夏里眼底有些发红。   顾津南趁她喘气的时候,又偏头吻了上去,轻松撬开少女的牙关,把水蜜糖渡给了夏里,然后用舌尖把夏里搅的天旋地转。   无所顾忌,又放浪形骸地吻着夏里。   夏里整个人被他的气息侵占,带着浓厚的水蜜桃糖味道,整个人浑身酥麻。   远处传过来高跟鞋声音,且越来越近,应该是食客来用洗手间了。   夏里思绪回笼了几分,她抵着顾津南的胸口,推他。   顾津南轻而易举地握住了夏里白嫩的手,继续肆无忌惮地吻她。   这人真像后面长了眼睛似的,来上厕所的女士出现在拐角的上一秒,顾津南卡着时间放开了夏里,用意犹未尽的眼神盯着她。   刺激又紧张,夏里小心脏咚咚跳个不停。   顾津南站在夏里面前,把她挡的严严实实地,夏里红着脸喘气,水蜜桃糖因为紧张早就咽下去了。   顾津南拇指肚摩擦着夏里光滑的手背,笑着说:“小朋友,接吻的时候也可以换气的。”   夏里没好气地看了顾津南一眼,哼唧道:“你经验挺足啊。”   其实夏里就是对顾津南卡点放开她有些生气,这里来的人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当着她们的面接吻,好像跟在家长面前亲吻没什么区别,就……很尴尬!   “……”顾津南这次确实被冤枉了,别看他女朋友换得勤,但他从来没有和别的女生深吻过,甚至连他主动亲别人事这种事情都没发生过,如果有的话,论坛上早他妈爆照了,他对某些事情洁癖的很。   他家小朋友吃醋了,好像醋劲儿还挺大,他了然地笑笑,食指蹭了下夏里的鼻尖,“以后我多带你实践。”   “……”夏里被他这没羞没臊的话弄得脸又红了几个度。   这次顾津南笑的更厉害了,连带着胸腔都有笑意。   “才不要。”夏里哼唧道。   因为刚才身体的燥热,顾津南整个人都是暖的,两只手也暖呼呼的,他撑开夏里的掌心,转为十指相扣的手势,漫不经心道:“我经验是比你足点,但不是实践出来的。”   夏里猛地抬头看着顾津南,顾津南也在看她。   夏里问:“那是怎么来的?”   顾津南忽然俯身,凑近她的耳朵说:“看片看出来的。”   顾津南家里就他一个人,那些和他关系好的学生,每逢假期都拿着一堆光碟去他家放片,经常都是顾津南在卧室里睡觉,一帮男孩在客厅看片。那个时候,他觉着这样也挺好的,最起码家里有点人气。   “……”   夏里不再发问,低着头往包厢走。   空气是甜的,夏里也是。   两人牵着手并肩走在走廊内,一楼茶馆的旁边有个小院子,用红木栅栏围起来的,里面几对夫妇在带着孩子玩,温馨热闹。   顾津南看向那边时,嘴角上扬了下,很小的幅度。   夏里却捕捉到了顾津南的这一变化,她被顾津南握着的那只手,大拇指向内,挠了下顾津南的手心。   顾津南有所感地收回视线,看夏里。   “你以后打游戏的时候。”夏里顿住,犹豫自己的要求要不要说出来,毕竟兄弟带女朋友一块打游戏再正常不过。   “嗯?”   夏里思考了两秒,她还是很在意这件事情,   夏里眨了眨浓黑的睫毛,“能不能只和男生玩?”   “好。”顾津南云淡风轻的应着,这样夏里觉着他是在敷衍她。   等两人到包厢时,周教授已经走了,桌子上又多了几份餐盒,夏里拍了下顾津南的胳膊,软声道:“都怪你。”   “行,都怪我。”顾津南拉着音,“那你以后配合点,嘴巴不要闭那么紧。”   “……”夏里不搭理她,拿起桌上的手机,给周教授发消息,她点开和周教授的聊天框,里面躺着几条新消息,是她去洗手间时,周教授给她发的语音。   “夏里啊,我有事情先走了,我看你爱吃甜点,就给你打包了几盒他们这的特色甜点,你拿回去慢慢吃……”   周教授说了很长的一段,包括天气冷了记得加衣服这些小点。   夏里听的心酸,她好像又体验到了父爱。   顾津南察觉到夏里情绪的变化,揽着她的肩旁,低声哄她:“不然我给你周教授打个电话,问他为什么总搞这些煽情的事情,害的我家小朋友流眼泪。”   夏里以为他真要打电话,反手抓着她的手腕,硬生生地扯出一丝笑容,“别。”   顾津南食指敲了敲桌子,散漫道:“就这几盒甜品,你感动成这样?”   “嗯。”   顾津南下巴抵在夏里肩上,懒洋洋地,“那我给你买了一房间零食,你是不是得哭一夜?”   “……”   什么样的话到了顾津南嘴里都变的不正经。   夏里往旁边挪动了些,甩开顾津南,穿上外套,一手拎着包,一手拎着甜品,对顾津南说:“回去吧,好累。”   顾津南勾走她手里的东西,懒懒散散地嗯了声。   从包厢到停车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夏里看着他手臂上挂着的衣服,问他:“你冷不冷?”   顾津南弯唇一笑,无所顾忌地说道:“你在我身边,我就冷不了。”   车内,夏里问顾津南:“大伯一直都单身吗?”   顾津南沉默了几秒,说道:“不是,他性取向是男性,有过对象,我爷爷觉着这种事情很丢人,就把他逐出族谱了,我奶奶倒是挺开放的,觉着这事情很正常,所以给我叔叔改了姓,跟着她姓。”   夏里有些愣住,周教授平时都是一副慈祥开朗老头模样,没想到年轻时候也因为爱情吃了那么多苦。   “我是高中以后才和我大伯频繁联系的,之前我家里人一直不让我见他,怕被他带弯。”顾津南说完笑了一声。   可夏里明显地听出来那笑声里的酸涩。   夏里又想到了那张照片,如果按照他说的,高中之前没有见到过大伯,那他高中之前的生活并不怎么明朗,孤独又冷清。   虽然能大概猜出顾津南之前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夏里还是忍住不住问顾津南:“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吗?”   顾津南静静地看着前方,长久的沉默,就在夏里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忽地开口:“嗯,从小学就一直一个人,所以我一直挺自由的。”   自由,但也独孤。   提到大伯,顾津南又反复品味今天的事情,大伯拿出祖传的手镯的,不可能单单是因为夏里乖巧,而且看大伯的意思,特别希望他和夏里在一起,感觉像是必须要履行的义务,他脑海里不受控地又闪现出救他的那个男人的脸。 第37章   记忆还是碎片式, 像破旧的电视机,用即将耗尽的寿命,播着某些卡顿的画面。   顾津南今晚没喝酒, 这会儿脑袋却一阵一阵地发疼, 脸色也不怎么好。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夏里音量不高,却很郑重。   顾津南笑了笑,回复:“好。”   他笑意不达眼底, 说这话时,听上去有几丝敷衍。   夏里也笑,眼尾稍微往下敛了敛,她包放在大腿上,双手搭在包上,隔着一层布料感受那个丝绒盒子, 她在想, 如果顾津南对她的态度再坚定一点就好了。   后面的路程, 顾津南开的很慢,微微皱着眉, 好像在被什么事情困扰着, 夏里多次看向他,却不知道要问什么。   身后的车不断超过他们,甚至有的车主靠近他们车的时候,还特意看顾津南, 大致是想看看这豪车是个什么情况,跑的这么慢。   空气陷入一阵沉默。   最后,是陈清的电话划破车内的沉默。   顾津南看了眼来电显示, 随手按了接听,开的免提。   陈清开口:“弟弟, 干嘛呢?”   她声音冷艳,又带了些妩媚性感。   顾津南低沉的情绪因为陈清的来电而有所好转,他闲散道:“陪我媳妇呢。”   电话那边沉默了两秒,随后,陈清说:“哦,好吧,有空一块打游戏。”   恰巧红灯,顾津南停住车,后背稍稍往后靠了些,他说:“恐怕不行。”   “嗯?你最近很忙?”   “也不是,我媳妇不让我和别的女生玩游戏。”   电话嘟的一声被挂断。   顾津南也没再拨过去。   夏里忽然觉着今天那些不好的情绪都是多余的。   红灯时间有点长,顾津南伸手把夏里的手握在掌心里,用大拇指指腹慢慢摩擦着,与此同时,他那股散漫的劲又回笼,“今晚睡哪?”   夏里眨巴着眼睛,“你公寓吧,柒时宜刚刚还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呢?”   顾津南眉梢一扬,啧了声,“不上道啊,小朋友。”   夏里怔了两秒,才会意,他说的是睡哪个卧室。   夏里目视前方,让自己不去看他的眼睛,“我和柒时宜睡。”   “那我怎么办?”顾津南捏着夏里的下巴,强硬的把她的视线拉回自己身上。   “不是还有任子旭吗?”夏里一本正经地回他,却仍不敢看他的眼睛,视线定在顾津南那颗浅色的泪痣上。   顾津南动了动嘴角,想要继续耍混,但交通灯不给他面子,变绿了,后面有车主在按喇叭催促。   顾津南舌尖顶了下脸颊,有些意犹未尽,他放开夏里,继续开车。   夏里偏头看向窗外,忍不住失笑了声。   车子到达地下室,顾津南停好车,懒懒散散地下车,一手揣兜,一手拎着周教授给打包的甜点,放浪不羁,却又格外迷人。   两人到达公寓门口时,顾津南手指搭在密码锁上,大门很快打开。   然而,客厅内的景象让夏里很是错愕。   客厅内堆满了零食,像座小山一样,各种颜色的零食都有,琳琅满目,有点超市仓库的意味。   “里里,你回来了。”柒时宜从零食堆后面探出头,嘴巴上还沾着薯片的碎屑。   任子旭在柒时宜旁边躺着,翘着二郎腿,正在打游戏,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   夏里轻快地嗯了声,她避开零食,小心翼翼地把包放回卧室,那个镯子太贵重了,她生怕有一点闪失。   顾津南回了条消息后,才进门,他随手带上了门,看着看乱糟糟的屋子,强迫症一下子上来,他走过去踢了踢任子旭。   任子旭抬眼看他:“干什么?”   顾津南环抱着双手,扯着嘴角,语气欠揍的很,“我买这零食是让你吃的?”   任子旭翻了个白眼,把棒棒糖从嘴巴里拿出,往上递了递,“还你。”   任子旭故意恶心顾津南,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之前,还重重地嘬了一口。   “滚你大爷的。”顾津南又踢了任子旭一脚,这次踢的力道加重了些。   任子旭坐起来,贱嗖嗖地冲着卧室喊夏里,“夏里,你老公打我。”   听到‘老公’这两个字眼,夏里眼睛瞬间亮起来,心里美滋滋的。   “夏里。”任子旭又喊了声。   夏里不得不去客厅劝架,她走过去,轻声问:“怎么了?”   任子旭扬了扬手中的棒棒糖,“唔,吃你一个棒棒糖,被你老公踢了两脚,你说怎么办吧?”   与其同时,顾津南也看着夏里,眉眼舒展,似乎很有兴致听夏里的裁决。   夏里眉梢稍微上扬,瞬间有了主意,“不然……你踢回来?”   任子旭乐了,又躺回去,咯咯笑着。   “……”   顾津南三两步走到夏里身边,把她提溜回卧室,给人抵在门板上,直勾勾地看着她说:“这么没良心?”   夏里笑,声音细细地,“我开玩笑的。”   顾津南低头咬了下夏里脖颈的软肉,声音低沉,“我可没听出来。”   夏里紧张起来,毕竟柒时宜和任子旭就在外面,她往下蹲了蹲,从顾津南的胳膊下溜出去。   顾津南闷笑一声,也没拦她。   夏里去客厅收拾零食,顾津南去了隔壁的主卧,进去后带上门,开始给周教授打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过去,周教授没接。   顾津南看了下时间,九点多一点,他迟疑了两秒,又打过去。   这次打通了,周教授像往常一样叫了声津南。   顾津南开门见山,“大伯,为什么要把镯子送给夏里?不单单是因为你觉着她乖吧,乖的女孩学校一抓一大把,为什么偏偏是她?”   周教授没有立即回答顾津南的问题,反问他:“津南,你喜欢夏里什么?”   顾津南被问住,他脑海里浮现出些片段,他生病时的、夏里去酒吧找他时的、还有她冲着他笑的片段……   但,如果非要说他喜欢夏里什么,他好像说不出来。   “如果你当夏里和你之前的那些女朋友一样,只是玩玩的话,趁早分了吧,正好我门下江家的那孩子还不错,夏里跟着她,我也放心。”   “我是你侄子。”顾津南脱口而出。   他没想到大伯会帮江少禹,那江少禹哪好了,带个眼镜,整天娘们唧唧的,表面一片平和,背地里比谁都会玩阴的。   顾津南越想越气,差点忘了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你是我侄子不假,但我更希望夏里这孩子有个好归宿。”周教授语重心长地说。   “我就不是好归宿了?”   “目前看不出来你是夏里的好归宿。”   “……”顾津南抽了抽嘴角,把话题拉回正轨,“大伯,你认识夏里的父母吗?”   “不认识,但你记住,别辜负夏里。”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后,周教授似乎哽咽了,他说:“因为我们不配。”   因为我们不配。   多么有分量的一句话。   在顾津南的印象中,大伯淡泊名利,买定离手,一生洒脱,从不会这样说自己。   顾家的产业,没有几个人不觊觎的,可大伯从不插手家里的产业,奶奶生前留给他的股份,他一并转给了顾津南,不带有任何前提条件。   那些远方亲戚,知道大伯无儿无女,想着法子往他身边送孩子,可他连正眼看一眼都没有,如今却主动提出来要收夏里为干女儿。   “我看夏里那孩子挺瘦的,你有空带他去看看中医,我经常带你去看的那位医生就可以,行了,不早了,我要睡了。”   周教授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顾津南把电话撂在桌子上,靠着椅背,手掌轻轻地拍打着大腿,反复品味大伯说的那句话。   手机的提示音打断顾津南的思考,是顾谦的来电。   顾津南微微往后靠,冷眼睨着屏幕,看着手机自动挂断,然后一点点暗下去。   顾谦打过来好几个电话,好像今天顾津南不接电话,他就要一直打似的。   电话自动挂断,又响起,重复了好几遍后,顾津南捏了捏眉心,接通,开口便是:“我哪个后妈怀上了?”   顾谦冷哼一声,说道:“明天晚上七点,南居食,你来一趟。”   “没空。”顾津南直接拒绝。   “你有什么事?”   “赚钱,陪媳妇儿。”顾津南勾着嘴角说道,声音极致慵懒。   他这股散漫不羁劲儿让顾谦的火气瞬间升起,他耐着性子说:“你在外面谈多少个女朋友,我都没意见,但婚姻这事儿,必须找个门当户对的,明天迟家的外孙女也在,你去见见。”   “不去,媳妇管得严。”顾津南仍是拒绝的态度。   顾谦:“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夏里拿着两盒热好的牛奶站在门外敲门。   顾津南对着手机说:“挂了,我媳妇儿叫我呢。”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顾津南舌尖抵了下脸颊,眉眼间都带着坏笑,顾谦家里的花瓶今天又要碎了。   岁岁平安呐。   因为顾谦的小插曲,顾津南把刚刚思考的事情抛到了一边。   “你睡了吗?”夏里站在门口问,他听任子旭说顾津南的睡眠质量很差,想着晚上让他喝点热牛奶,帮助睡眠。   “没有,你直接开门。”顾津南喊道。   夏里推门进去。   顾津南转动椅子,面向夏里,他笔直的目光落在夏里的眉眼上,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漾着浓厚的情绪,夏里分辨不出来那是怎么样的情绪。   只觉着他心情不错。   “有事?”顾津南问夏里。   夏里扬了扬手中的牛奶,笑着说:“给你送牛奶。”   顾津南本就一身反骨长到大,此刻他看着夏里清澈漆黑的眸子,忽然觉着,有这么个女朋友挺好的。   他伸开双臂,笑着说:“过来抱抱。” 第38章   夏里走过去, 顾津南把头埋在她胸口,嗅着他身上的奶味。   夏里两只手扬着,静静地站在顾津南两腿之间, 被他抱着, 她喜欢被他抱,久违的安全感被一点点找回。   这次换夏里居高临下地看着顾津南,他身上松松垮垮地套了件儿黑色无帽卫衣, 夏里能看到他好看的肩胛骨。   夏里被独属于顾津南的冷冽气息包围,夹杂着淡淡的烟味。   气血方刚的年纪,又在封闭空间,两人的体温迅速上升,尤其顾津南的体温,夏里被他抱的暖哄哄的。   猝不及防地, 夏里腰测一凉。   顾津南掀开夏里的衣角, 粗粝的指腹往上游走。   直到那双手撩拨她胸衣的时候, 夏里才反应过来顾津南在干什么,她吸了下胸, 下意识地往后退, 身上激起一层薄薄鸡皮疙瘩。   顾津南见夏里像受惊的小猫咪一般,尤其这会儿脸红的像个水蜜桃一样,眼底的欲望沉底掩不住。   她身上滑太嫩,顾津南仰头重重地滑动了下喉结, 微眯着眼睛看夏里,嘴角带着浪荡的笑,“不是让我喝牛奶的吗?”   说这话时, 顾津南的手已经游走至夏里的后背,温热的指尖似有若无地撩拨着她的后背。   惹的夏里后背崩的笔直, 身体愈发的滚烫。   顾津南勾着嘴角看夏里的反应,浪荡十足。   他手继续往上,目的很明确。   夏里抿着下唇喊他,“顾津南,我……没准备好。”   她声音有些抖,说话像是哽咽着哼唧。   顾津南食指点了点她的衣服的暗扣,沉声说道:“以后不许用这副腔调给别的男生说话,听到没?”   夏里被顾津南一系列的动作搞的像支暴风雨淋过的白玫瑰一样,带着些破碎的美,她轻轻地嗯了声。   顾津南咬了咬后槽牙,咽下心里的欲望,伸手拽了下夏里的胸衣,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行,老子等你准备好。”   夏里浑圆状的部位露出了大半,还好顾津南的手已经从她衣服内抽走,没让两人彻底失火。   他拿走她手里温热的牛奶,撕开吸管包装,把吸管插进牛奶盒里,递给夏里。   夏里低头咬着吸管,小口吸着牛奶,故意挪开视线,不去看顾津南,她现在不敢看那双深邃的分分钟要把她吸进去的眸子。   头上的白炽灯让她浓黑的睫毛下映出两片小月牙,衬的她愈发乖巧纯欲。   顾津南懒散地靠着椅背,双手交叉放在后脑勺上,饶有兴致地看夏里吸牛奶。   夏里喝牛奶的模样,有点像他之前捡的流浪猫,顺着毛趴在猫碗边,温吞地、小口的吃着碗里的食物。   好一会儿后,   他忽然啧了声。   夏里以为自己有什么奇怪的动作,她抬眼看着顾津南,想把嘴巴里的牛奶吞下去后问他啧什么呢。   不料,顾津南忽然堵着她的唇,强势地把她嘴巴里的牛奶夺走。   似乎觉着这牛奶喝的很满足,顾津南拇指轻轻擦掉夏里嘴角的牛奶,散漫不羁道:“怎么就这么勾人呢。”   夏里轻推了下顾津南的脸,哼唧道:“你能不能正经点。”   顾津南:“我有病?表演正经给我媳妇儿看!”   夏里嘴角上扬。   她把另外一盒牛奶打开,递给顾津南:“你把这盒牛奶喝了吧,有助于晚上睡眠。”   “睡前运动更有助于睡眠。”顾津南咬着吸管说。   夏里想了想,自己抓点紧,每天能抽出小一个小时来陪顾津南运动,她认真地说道:“那不然我每天晚上陪你跑步?”   顾津南闷笑一声,挑了下眉头,“我不喜欢这项运动。”   “那你喜欢什么运动?”夏里问他。   顾津南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会知道的。”   “行吧。”夏里点点头。   两人不同频道下聊了会儿天,顾津南一盒牛奶已经下肚了。   等夏里出了主卧,顾津南去洗手间洗凉水澡。   柒时宜正坐在地毯上打游戏,她抬头看了眼夏里,又把视线落回手机屏幕上,调侃道:“哟,你这是送牛奶去了,还是喂牛奶去了?”   被柒时宜这么一调侃,顾津南从她嘴巴里夺牛奶的感觉又无比清晰起来,她心脏砰砰地乱跳。   任子旭回头看夏里:“他喝牛奶了?”   夏里点头嗯了声。   “真爱啊!”任子旭说:“他平时可从来不喝这玩意儿。”   不但不喝,甚至还有点讨厌牛奶。   任子旭记得顾津南有位前女友,两个人好上的第二天,那妞给顾津南送早餐,一瓶进口牛奶,一份三明治。顾津南把三明治吃了,牛奶没动,那女孩撒娇说这是自己特意早起去买的,非让顾津南尝一口,顾津南直接拉凳子走人,分了。   因为顾津南出去吃个早餐回来后,就成了单身狗,任子旭这事印象格外深刻。   夏里去厨房接了壶水烧上,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又拿了两盒热牛奶,递给柒时宜和任子旭。   “谢谢嫂子。”任子旭很自然地说道。   夏里没搭理他的调侃,她蹲在柒时宜身边,问她:“11,我有点累,打算一会儿洗完澡就睡了,你今晚什么时候睡觉?”   柒时宜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估计要很晚了。”   夏里问她:“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柒时宜:“嗯,最近勾搭个帅哥,他喜欢通宵玩游戏,我得陪着。”   闻声,任子旭打游戏的指尖顿住。   夏里扭头看任子旭的时候,他神色早已恢复正常。   夏里问柒时宜:“你在哪勾搭的帅哥?”   柒时宜眯着眼睛,兴奋地说道:“过来的飞机上,我给你讲,他真的长到我心坎上了,白白嫩嫩的,纯纯小奶狗一枚。”   “我们加了微信,他说他最近心情不好,老是失眠,我就想着反正最近也没事,就陪他聊天打游戏吧。”   “……”   柒时宜绘声绘色地描绘着飞机上的偶遇。   夏里听完,叮嘱柒时宜:“好吧,但如果他提出见面,或者金钱类的话题,你一定跟我说。”   “嗯,他如果要再见面的话,我就让他来咱们学校,并且拉着你一起。”柒时宜顿了两秒,叹了口气,“不过他现在好像不怎么对我感兴趣,刚还说我打游戏菜。”   “见面别带我媳妇啊,带任子旭,他比狗都闲。”顾津南换了套居家服从主卧出来,手里拿着毛巾,随意地擦着头发,许是刚洗完澡,又站在白的灯光下,他皮肤格外冷白,水珠顺着发梢滑落在他脖颈上,有种禁欲美感。   “没空。”任子旭语气算不上好。   “切,谁稀罕你陪。”柒时宜努努嘴,调了个方向,背对着任子旭打游戏。   夏里进卧室拿睡衣出来,准备去外面的洗手间洗澡。   顾津南扯着她的胳膊,让她去主卧洗。   毕竟客厅还有个男的在。   夏里没拒绝,她进了主卧后,迟疑了两秒,反手把主卧的门锁上了。   顾津南做事情很随心所欲,人又混,她经不起他的挑逗。   然而,卫生间里的场景,还是让夏里红了脸。   卫生间的卫生是挺干净的,里面的洗漱用品清一色的男款,但毛巾架上挂了个内裤,估计是他刚洗澡换下来的。   夏里觉着那条内裤的存在感格外强烈。   那晚给顾津南穿衣服的场景又在脑海里浮现出来,连带着他那条内裤的颜色,夏里匆匆瞥了一眼,好像和这条颜色差不多,应给是一个系列的。   莫名的羞红了脸。   夏里捂着脸,她觉着和顾津南相处的这段日子,自己的某块空缺知识被补了很多。   夏里洗完澡后,从柜子里找了个吹风机,把头发吹八成干,又把洗手间给打扫了一遍后,才抱着衣服出去。   听见开门声,顾津南扭头看了夏里一眼,却没立刻收回视线。   长发如瀑挂在后背上,因为刚吹过的原因,头发比平时蓬松了几分,加上那张比牛奶还白的小脸,像个好看的洋娃娃。   顾津南嗓尖莫名发痒,他轻咳一声,收回视线。   夏里回到卧室,从柒时宜行李箱里拿出护肤品,对着镜子涂脸。   等都收拾完后,夏里拿起手机,去看有没有需要回的微信消息,ICC群里弹出几十条消息,夏里划着屏幕看,都是些随意聊天内容,她返回界面,又往下滑动,看到了表妹发过来的消息,夏里点进去看:   表妹:【姥姥今天摔倒了,不过你别担心,我和妈妈已经陪她检查过了。】   表妹:【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扭到脚了,脚腕有些肿。】   表妹:【我给你发信息就是提醒你,姥姥最近可能会打电话找你要钱,你不要给。】   表妹:【姐姐,我睡觉了,明天要开学,晚安。】   夏里盯着屏幕愣了会儿,给表妹发3000元的微信红包,然后又敲了条消息:【不许退,新年红包。】   夏里退回微信,打开电话拦截记录,里面躺着十几条拦截电话号码,都是奶奶和姑妈的。   她皱着眉头按灭手机,随手把手机撂在了床上,手机刚好落在包包旁边,夏里想起来包包里的天价手镯,她走过去,拿出丝绒盒子,打开,把手镯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盯着看了会儿,心情又慢慢好转,她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后,又把手镯装进丝绒盒子里,拿着盒子去了客厅。   顾津南不在客厅,柒时宜还在不知疲倦地打着游戏,任子旭回另外一间卧室休息了。   夏里敲了敲主卧的门,里面响起顾津南的声音:“进。”   她一进去,顾津南便开口说:“想通了,要来我这睡?”   “才不是。”夏里把丝绒盒子放到他床头柜,“这个先放你这吧。”   夏里说完,就匆忙地离开了他卧室。   顾津南瞥了眼丝绒盒子,他没打开看,随手拉开抽屉,给放了进去。   -   新学期的第一周,夏里格外忙碌,基本的课程、ICC比赛、还有视频账号要同时兼顾,夏里忙的恨不得把24小时变成48小时用。   顾津南好像也挺忙,除了医学院的课,还要上商学院的课,剩下的时间,还要分给赛车训练。   偶尔,夏里会发消息问他在干什么,他回复的都很简单:上课、赛车。   顾津南也会主动给夏里发他赛车训练的视频。   两个轮子的、四个轮子的都有。   视频中,车子腾空而起,发动机的轰鸣声震耳,扬起来的灰尘像雾一样遮挡人的视线,等看清时,机车像沉睡的夜豹子一样,已快消失在路的尽头。   夏里看的提心吊胆的。   他挺羡慕顾津南的生活的,百无禁忌,意气风发。   但除了羡慕外,更多的是担心。   终于捱到周五,夏里最后一节课的时候,给顾津南发消息,问他要不要一块吃饭,顾津南这节课也是在三教上,夏里在五楼,他在一楼,就是不知道他今天来上课了没有,课间,夏里故意去一楼接水,路过104教室的时候,并未看到顾津南的身影。   顾津南:【行啊。】   距离放学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形势与政策老师又开了一章新的内容,夏里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不会要拖堂吧?   是的,一向不拖堂的形势与政策老师,这次拖堂了十分钟。   一放学,夏里就拎着书包往一楼跑去。   她跑到一楼104后门时,看见顾津南坐在后排,手机横屏拿在手上,脚搭在大腿上,模样很是放荡,旁边围着几位女生,正在和他说什么,他嘴角勾着笑,似乎心情不错。 第39章   围着顾津南的女生长相都很出众, 自信明艳,陈时微也在其中。   夏里握着书包带子的手紧了紧,后背发凉。   陈时微撩头发的时候, 不经意间的一瞥, 看到了站在后门口的夏里,她怔了一瞬,随后又和身边的人谈笑, 像是没看到夏里一般。   班里有两个男生嬉闹,从前排顺着走廊往后门走,边走边推搡,前面的男生走到顾津南身边时,后面的男生推了他下,恰巧是台阶, 前面的男生脚一软, 顺势往右摔。   顾津南眼疾手快地拿着桌子上的课本盖住了桌角, 放在走廊里的腿也挡住了桌腿上的螺钉,男生后背抵着顾津南的腿, 头顶着顾津南的手背, 摔坐在地上。   整个过程夏里看的心惊胆战的,如果男生后脑勺磕在了桌角上,后果不堪设想。   男生个头大,课桌又空荡, 他这一摔,教室里响起了不小的动静,前面的同学扭头往后看, 一看他招惹的人是顾津南,都用眼神提示他自求多福。   顾津南手机屏幕上响起一道提示游戏失败的系统声音, 在这沉默的氛围里格外刺耳。   摔倒在地上的男生,低头看着顾津南接近六位数的球鞋有发懵,谁都知道顾津南是个睚眦必报的性格。   顾津南看着摔在地上的男生,语气算不上好,“还不起来?”   摔坐在地上的男生立马起身,给顾津南道歉。   顾津南用来挡桌角的专业书中间有了小片凹陷折痕,他把书扔在桌子上,嘴角一勾,撂下俩字:“小事。”   男生看着顾津南专业书中间的小凹痕,瞬间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脸涨的有些红,点头给顾津南道谢:“谢谢南哥,我中午请你吃饭吧。”   顾津南:“不用,中午要陪女朋友。”   男生看着陈时微,脸有些涨红,他又给陈时微道歉:“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很显然,这男生以为顾津南的女朋友还是陈时微。   顾津南下巴一抬,指了指门口站着的夏里,“我女朋友在那呢。”   顾津南说这话的声音不算大,但也不少,他话一落,又有许多同学往后门看过去。   后门只站了一个女生,长相清纯乖巧,大衣搭配紧身针织衫,前面饱满,腰却很细。   这长相,和顾津南一众的前女友风格差别很大。   大家都在小声议论后门外站着的这个女孩子是不是顾津南新女友时,夏里笑着叫了声顾津南,她说:“吃饭去。”   顾津南:“成。”   他把手机揣在兜,一手捏着书角,一手拎着大衣往门外走去。   从第三视角看过去,夏里和顾津南仿佛在一起很久了,至少没见过顾津南这么对待其她女生。   “我靠,你女神被撬了。”有男生提醒刚摔倒的那个男生。   摔倒的男生眼神哀怨,一脸我特么不是瞎子的表情。   顾津南回头看了那男生一眼,“别瞎几把乱惦记了,她现在是我的。”   赤裸裸的宣示主权,张扬嚣张。   夏里不好意思的笑笑。   等顾津南和夏里走后,摔倒的男生问陈时微:“你和顾津南什么时候分的?”   陈时微冷睨了他一眼,气哄哄的走了,本来看顾津南护着夏里的样子已经够不爽了,还要被这2g网男生揭伤疤,她心里更堵。   班里有女生在八卦:   “顾津南这次怎么找了个乖女孩?”   “谁知道呢。”   “你知道我刚刚看顾津南和那女孩站在一起,想起了什么画面吗?”   “什么?”   “大尾巴狼抓走了小巴兔。”   “哈哈哈哈。”   “……”   顾津南把大衣搭在手臂上,拉开夏里的书包,把专业书扔进她书包里。   夏里小声哼唧道:“沉。”   顾津南嘴角浮现出浪荡的笑,他摘掉了她的书包,拎在手里。   两人并肩走在学校的梧桐大道上。   因为是放学没多久的缘故,去餐厅的路上很多学生。   后面来了辆自行车,贴着夏里的肩旁窜过去了。   顾津南握着夏里的手,把她往自己身边扯。   “手怎么这么凉?”顾津南问夏里。   学校教学楼的暖气格外足,夏里舔了下干枯的嘴唇,低声说道:“我冬天手脚容易凉。”   顾津南定住,松开夏里,把大衣穿在身上,又重新握上夏里的手,连带着自己的手一块揣进大衣兜里,把自己的体温一点点渡给夏里。   他动作很自然。   夏里心里美滋滋的,她仰头问顾津南:“你给你前女友这样暖过手吗?”   顾津南扬了下眉头,“小朋友,你不懂道上的规矩啊。”   “嗯?”夏里不明他的意思。   顾津南歪头看她,也用疑问的语气嗯了声。   夏里笑笑,“你也可以问我呀。”   顾津南嗤笑一声,没再往下说。   饶是这样,夏里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他之前的恋情怎么样都和现在无关,只要他认真对待这段恋情就好,夏里看着顾津南的大衣口袋,嘴角又往上扬了扬,她好想和顾津南这样走一辈子。   两人这是第一次在校园里牵手,顾津南又耀眼,路上很多人看见他们这样牵着手,表情多少都带了点惊讶。   路过的同学大都是不经意间的一瞥看到了他们牵手,然后反应两秒后,又扭头看他们一眼,随后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夏里既激动又紧张,小心思作祟,她挑了条离餐厅最远的路。   顾津南看穿她的心思,却不戳破。   两人点的是同一个窗口的拌饭。   顾津南先吃完,他大刺刺地坐着,把玩着手机,等夏里吃完。   餐厅里不少女生往这边看,视线现在两人之间游走,最后定顾津南身上。   顾津南低垂着眼睛看手机,没理会那些视线。   夏里快吃完时,微信弹出条消息,柒时宜的消息,是条语音,她以为柒时宜让她帮忙带饭,便点开听。   “里里,手暖热了没啊,你俩牵手的那张照片,在论坛炸开了——”夏里脸一红,着急忙慌地关声音。   顾津南弯唇笑了下。   夏里低声呼了口气,把柒时宜的语音转文字,她匆匆扫了眼绿条下面那段话,大致明白了柒时宜的意思:有人把她和顾津南牵手的照片发在了论坛上,大家都不相信顾津南和夏里是真情侣,柒时宜喊她去论坛宣示主权。   夏里抿抿嘴唇,按灭了手机。   她抬头看了眼顾津,要是他能在论坛上澄清一下就好了。   但此刻的顾津南,精力都放在了手机上,指尖敲着屏幕,似乎在和别人聊天,完全没发现夏里已经吃好了。   夏里敛了敛眼角,欲要开口叫顾津南时,手机又弹出一条消息,她点开,是有人在那条帖子下艾特了她和顾津南。   夏里点开艾特她的那人头像,进入他的资料介绍页面上,又看了会儿他的空间,发现并不认识他,只觉着这人好学,空间里发的都是些学术干货,还是法学类的,她随手点了个关注。   意料之外的,顾津南却回复了艾特那人,简单两个字:真的。   论坛安静了两秒后,又狂弹出消息。   顾津南懒得理会,他切回微信,给大伯发微信:【论坛回复您了,挺潮啊,大伯。】   大伯:【好好对夏里。】   顾津南随手拍了张夏里的照片发给周教授,【在陪您干女儿吃饭。】   夏里不知道艾特她的那人是周教授,只觉着心里暖暖的,顾津南回复了艾特那人,当着全校的面说她是他女朋友。   梦境真的变为了现实。   她迟疑了两秒,也回复了两字:真的。   月亮清凌凌地挂在天上,照耀着人间,夏里和顾津南并肩走在路灯下,影子被拉的老长。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如果奶奶不出现的话。   顾津南送夏里回宿舍,快到宿舍门口时,夏里拽了拽顾津南的衣角,温吞说道:“你眼底有些乌青,是最近又睡不好了吗?你今天晚上给自己热盒牛奶吧,有助于睡眠。”   倏地,夏里被人扯着手腕往某个方向带。   等夏里扑簌着眼睛反应过来,她人已被顾津南圈在怀里,下面还有只大手扯她的针织衫。   “是在提醒我好没碰过这儿了?”顾津南手定在某处,混不吝地说道。   这个点,回宿舍的同学挺多,夏里紧张的不行,毕竟整个政法系的女生都在这栋宿舍楼里住,被认识的人看到了挺尴尬的。   两人站在樟树阴影下,顾津南挡住夏里,隔断路人的视线,加上女生宿舍门口卿卿我我的小情侣多,路过的同学也没怎么注意到樟树下这对情侣。   “别动。”顾津南捏了下她的后背,“让我泄下火。”   顾津南吻了夏里好久,粗暴中裹挟着温柔。   同门的两个学姐路过,谈笑间往樟树下看了眼。   夏里慌乱间咬了下顾津南的嘴唇,铁锈味随之而起,顾津南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但他没打算放过夏里,大手抵着樟树树干,隔断夏里看路人的视线。   他想要推开顾津南,但她这点力气,像是在调情,让顾津南的吻又多了几分粗暴。   到最后,夏里像是被他下了蛊,逐渐配合他的动作。   中间,她睁眼瞧顾津南,没曾想,一抬头就撞上了顾津南的视线,那双深邃的眼睛在黑夜里直勾勾地看着她,像是猎人在边品尝边欣赏猎物。   他竟然没闭眼,那刚刚自己的表情变化不全被他看见了?   羞耻感又涌上来,她把脸埋在顾津南胸膛上,不让自己去想刚才的事情。   顾津南低声笑着,胸腔发出愉悦的颤动。   好一会儿后,他理了理她里面的衣服,掐了下夏里光滑的后背,才把手拿出来,懒懒散散地帮夏里扣大衣扣子,“行了,赶紧回去吧,别在这折磨老子。”   夏里低声嗯了声,往宿舍走去。   顾津南站在樟树下看着夏里的背影,等她进宿舍后,他拐进旁边的小卖铺买烟。   夏里前脚刚踏进宿舍大门,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屏幕上显示是号码的归属地是东洲市,她迟疑了两秒,按了接通。   电话一接通,奶奶便说:“是我,我在你学校南口,你出来一趟,不然我就去学校闹。”   又是老家的人。   夏里瞬间疲惫了起来,她说:“随你。”   “如果你那有钱的男朋友知道你姑父半夜进过你房间,他还会要你吗?”奶奶平静的说着。   夏里举着电话的手却开始颤抖,她最想忘掉的那一幕又不受控地浮现在脑海里。   她吸了口气,声音很冷,“我马上过去。”   夏里握着电话,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和恨往南门走去,但这股恨意直冲脑顶,她压不住。   为什么不去死!   她满脑子都是这个声音。   以至于顾津南从便利店出来叫她,她都没听到。   顾津南见夏里脸色不好,还气势冲冲地,他咬着烟,跟在夏里身后,往南门走去。 第40章   夏里快到学校南门时, 看见奶奶叶淑珍正拄着拐杖和门卫大爷说笑,那温暖愉悦的表情,叶淑珍从来没对自己用过。   夏景安去世前, 叶淑珍经常会埋怨夏里不是个男孩, 但只是埋怨。夏景安去世后,叶淑珍开始指责夏里,指责他不是个男孩子, 断送了老夏家的香火,指责她八字不吉,克死了父亲和姑父。   刚开始,夏里只是觉着叶淑珍陷入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之中,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会有过激的反应, 所以对奶奶的打骂都默默忍下来, 即便整夜因为身上青紫的伤口睡不着觉, 她也没怨恨过奶奶一句。   后来,她长大了些, 叶淑珍竟然动了将她卖给富裕人家冲喜的念头。   叶淑珍从来没有把她当成家里人, 甚至没有当人来看,只当她为赚钱的傀儡。   那时,夏里便明白,不喜欢你的人无论你怎么样都不会喜欢你。   所以, 讨好别人,不如强大自己。   夏里心绞痛,她只想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怎么就他妈的这么难!   很难得的,她在心里爆了句粗口。   因为有在乎的人, 所以求生的欲望格外强。   夏里想到了顾津南,如果今天面对这些烂事的人是顾津南,他一定会怎么洒脱怎么处理,他身上那股无所顾忌的劲儿让夏里羡慕痴迷。   叶淑珍看见夏里正往这边走过来,她指了指夏里,给保安说:“唔,就她。”   保安看过去,一乖巧单薄的姑娘正往这边走,他对叶淑珍说:“你家姑娘长的真好看,不过就是太瘦了,有空了给孩子买点好吃的补补。”   叶淑珍没搭话,看着夏里越来越近,她很高兴,钱马上就来了。   远处有车子驶过来,保安去亭子里拿拦车杆升降器。   是顾津南的车。   “去花坛说。”叶淑珍拄着拐杖走向学校门口的花坛。   夏里跟在她身后,平静的眸子下酝酿着风暴。   叶淑珍一屁股坐在花坛的瓷砖上,双手拄着拐杖,不屑地看着夏里。   夏里冷笑一声,明明叶淑珍都瞧不上自己,还整天凑上来要钱,不觉着恶心吗?   “你哼什么哼,我大老远来找你累死了。”叶淑珍对夏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埋怨,尽管她早就是那个张口像夏里索求东西的人,但她好像并没有明白自己的身份。   夏里双手插兜,淡淡道:“那怎么没死?”   话落,叶淑珍猛然抬头看着夏里,不可置信。   夏里以往对叶淑珍冷归冷,但说的话到底还是尊重的。   可今天,她的奶奶叶淑珍竟然用那件事来威胁她,夏里觉着这份尊重也该到此为止了,老夏家的女人都冷,夏里是最冷的那一个,因为她对家人无所求。   叶淑珍用拐杖把石子路敲得生响,“你怎么说话呢,你信不信我把那事告诉你那有钱的男朋友。”   “不止告诉他,你还要告诉全世界,告诉全世界苏含的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让世人指责她,让她带着愧疚活一辈子。”夏里一字一顿地说着。   “不知羞耻。”叶淑珍咬着牙,表情像是要把夏里撕碎一样,“老夏家怎么有你这样的人。”   老夏家夏里只念着一人,即夏景安,可是他已经永久地沉睡在冰冷的墓碑里了,他永远也想不到,他走后,他的宝贝女儿被他的亲生母亲和亲姐姐折磨了十年。   世事难料,人心叵测。   “五十万。”叶淑珍伸着五个手指头,“我在你大学毕业前不会来找你。”   又是钱,夏里觉着疲惫至极,她抽出手,捏了捏眉心,问叶淑珍,“你为什么觉着我应该要给你钱?”   叶淑珍一听这话,立马慌了,夏里从小就是个有主意不怕吃苦的人,上次她来找夏里,夏里还说毕业后会给她钱,现在这态度,好像永远不会拿钱给他了。   “凭你身上流着夏家的血。”叶淑珍说道。   “血是吗?”夏里从包里掏出修眉刀,拉开,利索地划了下手心,划痕很深,鲜血汩汩地涌出来,很快灌满手掌,夏里将手翻了个面,让鲜血滴在叶淑珍的袖子上,她说:“还你。”   料峭的冷风见缝插针地往身体里钻,夏里静静地看着血往下流,只觉着身体轻松。   她忽然觉着,自己好幸运啊,身体健全,有反抗的勇气,也有活下去的底气。   活着能见到顾津南,死了能见到夏景安,挺好的。   叶淑珍看地上一片血迹,鲜血还在不断地从夏里手心里往下砸,她彻底慌乱,张着嘴巴不知道要说什么。   “夏里。”顾津南喊他的声音也有些慌乱。   他不过是给任子旭回了条消息的功夫,再往这边看过去,已然是夏里这般不要命的场景。   顾津南看着地上的大片血迹,撕衬衫的动作也没了手法,全靠蛮力,他从衬衫上扯了快布条,小心翼翼地给夏里包扎手。   好好啊,终于有人出来维护她了。   夏里对着顾津南冷冽的侧脸弯了下嘴角,安慰他说:“我没事。”   顾津南绷着下颌线,没搭理夏里,自顾自地给她包扎手,动作很小心,他包扎好后,没立刻抬头,似乎在调整情绪。   良久,他抬起头,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叶淑珍,和夏里并肩站着。   心疼吗?心疼,但夏里不开口让他帮忙,他不好插手这些烂事,比如顾谦对他做的那些事情,顾津南当然清楚夏里多少知道一点,但她也是选择了沉默,只是在他每一次烧昏迷的时候,整夜陪在他身边。   人,总要自己从烂泥潭里站起来。   顾津南从兜里摸出跟烟,拢着火头给自己燃烟,下颌线紧绷。   夏里从包里掏出包湿巾,放到叶淑珍手边,她两根手指按着手腕上的动脉,平静说道:“想要血,下次带个容器来,我划这儿。”   顾津南抄在兜里的手握的咯吱响,嘴巴里的烟也被他咬成两截。   “你好好回去,路上千万小心别出意外,好好等我毕业。”   顾津南眼角有些发红,愤怒,心痛,他第一次从别的旧事中感受到自己昔日痛苦,那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那重重的铁链子,那被折磨成哑巴的男人。   体内的戾气不断往上冲。   心被钝刀磨着一般。   叶淑珍开口打破僵局,“你以后不许回去看我儿子,你不配。”   顾津南猛地把打火机摔在地上,眼神充满狠戾,语气冰冷,“你想死吗?”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比起苦逼的年轻人,老年人更怕死,因为她们离终点站更近了。   顾津南说:“你不想死的话,就别来骚扰她。”   他说完,就扯着夏里回车上,一踩油门,往校医院开去。   校医院靠近南门,顾津南车子没几分钟就开到了校医院门口,他粗暴地解开安全带,语气不怎么好,“下车。”   夏里知道他心情不好,乖乖地解安全带下车,可手上缠着布条,导致解安全带的动作迟缓了些。   顾津南三两步走到副驾驶门,拉开车门,等夏里下车。   夏里手抵着车门下车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伤口,疼的她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顾津南咬了咬后槽牙,没哼声。   夏里冲他笑了笑,捏着他大衣的一小块不料,温吞说道:“我没事,你先回去吧,我包扎完了就回宿舍休息了。”   顾津南淡漠的嗯了声,他没跟着夏里进校医院。   夏里一转身,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以后顾津南生病,她也只把他送医院,不会再陪他了,夏里委屈至极。   手心的痛感也变的清晰,她刚刚划自己的时候真没感觉到疼,这会儿疼的只冒汗。   夏里进到校医院大厅,忍不住往外看了一眼,顾津南的车子已经不在了,他已经走了。   值夜班的医生端着杯子出来接水,看夏里哭成泪人,便问她怎么了。   夏里用手背胡乱擦掉眼泪,吸了下鼻子,哽咽道:“不小心划到手了,有点疼。”   医生把夏里领进科室,解开她手上缠着的布条,看着已经翻肉的伤口,问夏里:“伤口这么深,怎么划的?”   夏里扯谎,“不小心握住刀片了。”   医生给夏里开了张药单子,让她去药房拿完药后,再来找他,单子上大多是冲洗伤口的药剂。   深夜的校医院很安静,夏里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走路声,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孤单过了。   拿完药后,夏里又返回科室。   医生把药剂拧开,倒在夏里的伤口上,伤口在药水的刺激下疼的厉害,夏里咬紧牙关,脑门上泛着层细汗。   “坚持一下,这个药是有些刺痛,但药效好,你这伤口在手心,会经常碰到,所以要好好消炎,才能上药。”医生耐心的解释道。   “好,谢谢医生。”   顾津南拎着奶茶和甜点,站在走廊的拐角,低垂着头,后背紧绷着,好像一把快要崩断的弓弦。   至亲加在他身上的折磨,他从小就在承受,那份淬着恨意的偏执,他无数次想摆脱掉,每次都会因为血缘这二字动摇。   他就算了,这辈子自由潦草地过完就行了,浑浑噩噩的自由着。   可如今,夏里也在承受着肮脏的亲情,他又何尝不知道夏里最后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让老人好好活着,因为她是夏里在这个世界上所剩不多的亲人。   但凡今天老人的性别换换,顾津南拳头早就砸上去了,而不是无能的摔打火机。   他咬了咬后槽牙,真他妈窝囊!   夏里走到拐角看见顾津南,脸上写满了震惊,“你没走啊?”   顾津南食指擦去夏里眼角的泪液,把手里的奶茶插上吸管递给她:“热的,七分糖。”   夏里笑了笑,接过奶茶,满足地吸了一口,“谢谢。”   顾津南勾走她手里的药袋,还有肩上的包包,握着她那只没受伤的手,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顾津南车开的很慢,还没路过的电动车快。   夏里低头喝着奶茶,心里美滋滋的。   等车子驶出南门,夏里偏头问顾津南:“我们去哪呀?”   顾津南:“公寓。”   夏里缓了两秒说道:“要不,你还是把我送回宿舍吧。”   她已经和柒时宜说了一会儿就回宿舍,柒时宜定了豪华夜宵在宿舍等她。   “放心,今天不上你。”顾津南勾唇说着。   然而,距离今天结束还有一小时二十八分。 第41章   “你说话……”夏里顿了两秒, 也没找到合适的措辞,这句话就这么顿在这。   “行,我委婉点。”顾津南补全她的后半句话, “放心, 今天晚上不和你做/爱。”   “……”夏里抽了下嘴角,你倒也没有必要再委婉这么一下。   顾津南悠哉地转着方向盘,笑的清朗, 少年感十足。   夏里偏头看向窗外,不去理会他这荤话。   不可否认的是,因为他的笑声,夏里心情舒畅了不少。   她把车窗降下来一半,头微微往外探,重重地呼了口气, 似乎要把体内的戾气都呼出去, 又吐出, 外面的空气很冷,没一会儿她的鼻尖就冻得通红, 但很爽。   爽的像冬天吃完暖呼呼的火锅后, 又吃了个对口味的雪糕。   顾津南看她开窗户,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小姑娘没哭,他便也没管她, 继续慢悠悠地开车。   车子拐了个弯,进入了两车道的街巷,可能是太晚, 天气又冷,街道里没什么人, 两排的商店门口还挂着新年的红灯楼,顾津南忽然想到除夕那天,他匆忙出去找陈清,把夏里一个人扔公寓,她半夜回去的事情。   “夏里。”顾津南突然叫出来她的名字,他自己也有些出乎意料。   “嗯?”   这么一通折腾,夏里有点饿了,顾津南叫她的时候,她刚咬了一块麻薯团放在嘴巴里,两边的腮帮子不一样大,还挺可爱的。   顾津南没笑,他只觉着今晚无限的悲凉,很久以后,顾津南才明白今晚的悲凉因何而起。   他搅乱了一个女孩的命运。   “除夕那天你回去的时候,冷吗?”像是要掩饰什么,顾津南又补了句:“有现在冷吗?今晚还挺冷的。”   夏里垂下眼角,那天漫雪纷飞,怎么会不冷,天气恶劣的连车都叫不到,她原计划是除夕那天早早钻进被窝,用电脑看会儿春节晚会,就睡觉的,可顾津南说可以和他一起过年,她就去了,结果还是一个人过年,甚至比一个人过年的时候还要惨。   夏里咽下麻薯团,“我不记得了。”   顾津南心尖猛地刺痛了下,他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暗淡了下来,其实他对夏里,情绪仍旧是复杂的,夏里被人欺负,他肯定二话不说去护着他,可要是在平凡的生活里,他好像又不是很主动走进夏里。   到底为什么要这样,顾津南自己也不清楚,他的生活一直都很操蛋!   他伸手揉了揉夏里的后脑勺,“记性差点挺好的。”   “你确定吗?我可是法学专业。”   狗都不学的专业。   “我医学。”   也是狗见了都绕路走的专业。   “那期末考试的时候,我们一起复习吧。”夏里主动邀约。   “行啊。”顾津南懒懒散散地回应。   “你买的这个紫薯团还挺好吃的。”夏里拿了一个,递给他:“你吃吗?”   顾津南头偏过去,让夏里喂他。   夏里今晚心情好,很配合地把麻薯团放到了顾津南嘴巴旁边,顾津南吃麻薯团时,还故意咬了她的手指。   被他咬了的那根手指,存在感极强,夏里怎么放都觉着别扭,索性把手揣进兜里。   顾津南吃完麻薯团,又说:“一条腿走不了路。”   “什么意思?”夏里一脸茫然,他透过车窗扫了下周围,并没有看到残疾人。   顾津南没立即回答,又拐了个弯,把车子开到更偏僻的巷子里,靠边停下。   四处寂静,连狗叫声都没有。   顾津南解开安全带,也扭身解开夏里的安全带,悠哉说道:“再喂老子吃一个。”   “……”夏里隐约觉着顾津南今天变的很怪,整个人别别扭扭的,但别扭归别扭,浪荡本色没改,比如大晚上的把车子停到这鸟不拉屎的地儿。   夏里低头拿麻薯团的时候,手臂被一股力量扯住,天旋地转间,夏里被顾津南抱着坐在了他腿上,顾津南一手揽着夏里的盈盈细腰,把夏里受伤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问她:“你家里人怎么回事?”   周围很黑很静,车内也不怎么亮,很容易勾起人倾诉的欲望。   他故意带她来这的。   夏里抿了抿嘴唇,言简意赅道:“我和家里人的关系不太好。”   顾津南扣在她后腰的那只手明显没了动作,他本来想找个地儿,让小朋友说说自己的委屈,他能摆平的指定帮她摆平,可眼下,这小姑娘不愿意说。   “你是介意吗”夏里低声问他。   “你说呢?”顾津南拇指指腹摩擦着夏里的手腕,“下次要划这里?”   夏里苦笑了声,眼底很酸涩。   顾津南手往下,掐了下夏里的屁股,让她回答。   “不划。”夏里回答。   “嗯,心疼点自己,那刀子划自己手不疼啊?”顾津南轻声教育夏里,“你别让我没了女朋友。”   他说完最后一句话,夏里内心的喜悦感油然而起,她声音也明朗了几分,“好。”   “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说。”顾津南低头咬走她拿了半天的麻薯团,“我这个人呢,还是挺感恩的,你照顾我那么多次,偶尔利用我一下,我不介意。”   他不介意,但她不舍得。   夏里伸手抓了抓他的头发,嘀咕道:“好像有点长了。”   她掌心暖暖的,手又嫩,顾津南被她摸得心里痒痒的。   “那你明天帮我推一下?”顾津南说话间,低头按了下手机屏幕,已经过了零点了,第二天了。   “你要推成寸头吗?我不会推,没帮男生——”夏里温声细语地正说着,那只没受伤的手却被人带着,盖在了某处上。   “没帮男生什么?”顾津南嘴角勾着坏笑,他把头埋在夏里白皙的脖颈里,舔了下夏里的耳尖,“怎么是甜的?”   夏里身体明显颤栗,后背绷直,她低声道:“你刚刚吃了甜点。”   顾津南继续挑逗她,他又咬了下夏里脖颈里的软肉,“是吗?可这也是甜的。”   夏里有种被人抛向云端、踩着棉花的感觉,尤其是她手放着的那处,存在感极强。   顾津南一点一点地啃咬着他的脖颈,心跳也不断加速,怀里的人儿太软太香,他有种冲动,把夏里弄哭。   与此同时,他腹部的热流也明显起来。   顾津南把主驾驶椅子往下放,一直放到最后,抱着夏里半躺在驾驶座上,温热的气息呼在夏里脸颊,“做一会儿?”   “你说了今天不做的。”夏里趴在她怀里说道,声音轻飘飘的。   “已经过了零点了。”   “……”夏里这才发现上了当。   “我……”夏里欲言又止。   顾津南也不勉强她,低头认真地吻她,温温柔柔的。   夏里也认真地回应他。   四周寂静,两人在安安静静的接吻。   空间逼仄,夏里又紧贴着顾津南,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生理反应很强,她下意识地挪动身子,想往边上躺。   但她身体移动幅度小,这一动,好像在蹭他。   顾津南明显失火,他哑声道:“在这折磨老子呢?”   “对不起。”夏里知道忍耐的滋味不好受,她也再忍。   “这事是对不起能解决的?”顾津南微微仰头,喉结凸起明显,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极致的忍耐。   他握着夏里那只没受伤的手,问她:“可以吗?”   “嗯。”夏里小声的回。   整个过程,夏里脑子都是空白的,她的手被顾津南带着用力,最后,顾津南闷哼一声后,放开了她的手。   她两只手现在都是疼的。   顾津南揽着夏里的腰,升起椅子,从扶手箱里,拿湿纸巾给夏里擦手,还一边问她:“吓到了没有?”   夏里咬着嘴唇,红脸说:“没有,你别说了。”   顾津南勾唇笑着,似乎很满意自己刚刚的行为,他混不吝的说道:“初次验货,满意吗?”   夏里硬着头皮嗯了声。   “那下次用用?”顾津南说话间漫不经心地给夏里擦着手,嘴角浮着浪荡的笑,怎么看怎么像混球。   擦完手,顾津南抬头看夏里,“继续坐着,还是回家?”   “回家。”夏里毫不犹豫地说道,迈着纤细的腿往副驾驶坐上去。   顾津南看着她纤细的脚踝,挑了下眉头。   “你这几天都住我这里,明天回校带点换洗衣物过来。”顾津南边发动车子边说。   夏里想到柒时宜一个人在宿舍,孤零零的,她拒绝了顾津南,说道:“我这手没事,柒时宜一个人在宿舍也挺孤单的。”   顾津南没再坚持,散漫道:“行吧。”   两人到公寓时,时间已经逼近凌晨一点了,夏里明天还要去系里准备比赛,潦草地洗漱后就睡了。   顾津南没睡,他松松垮垮地穿着浴袍,散漫地靠着窗户吸烟,烟灰缸里横着七八个烟头。   清晨,夏里起来很早,她起来的时候顾津南还没起,她洗漱完后,写了个便利贴贴在顾津南卧室门口,告诉他自己去系里准备比赛了。   十点的时候,顾津南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带着起床气去开门,门一打开,一张略微熟悉的脸出现在顾津南面前,他睡的晚,几乎是天亮才睡,脑子乱的很,对门外站着这妇人的熟悉感也很快褪去,他不爽道:“你谁?”   女人:“夏里的姑妈。” 第42章   顾津南打了个哈欠, 强行让大脑开机,他对眼前这人的印象似乎回笼了些,上次去夏里老家接她, 她这姑妈一直盯着那辆银色跑车, 还时不时地看他手腕上的表,能看得出是个爱慕虚荣的人。   顾津南抬眼懒懒散散地扫了面前女人一眼,穿的还行, 虽不是什么名牌,但也不是那种一眼就看上去就很贫穷的模样。   既然这样,顾津南就有点纳闷了,为什么夏里奶奶和姑妈三番两次来找夏里要钱?   “哦。”顾津南没什么表情的应了声,转身要进屋关门。   姑妈迅速地往前走了两步,阻止顾津南关门。   她这行为让顾津南非常不爽, 他声音冰冷, “你找死啊?”   夏景芸手抵着顾津南公寓大门, 微皱着眉头往屋子里打量,屋子里的装修豪华程度超出了她的预料。   顾津南太阳穴隐隐作痛, 狭长的眸子淬着狠劲儿, 顾家有很多像夏景芸这种不劳而获的寄生虫,他很清楚那些人的嘴脸,最不屑与搭理但也最会处理那些人。   “夏里奶奶被你吓的住院了,身体各项指标都不正常, 人也不怎么清醒。”夏景芸说。   “那赶紧买棺材啊!”顾津南说的很直白,换做顾家那边的亲戚,他早就找保安上来赶人了。   “你!”夏景芸咬了咬牙, “夏里可是你女朋友。”   顾津南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他忽地笑了一声, 眼神依旧冰冷,“你也说了,只是女朋友而已。”   夏里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看到班长在班级群里发了个链接,让每个人都填一下,里面有一项是拍身份证正反面,夏里从卡包里拿出身份证拍完了后,就习惯性地把卡包塞在枕头下,学生卡也在卡包里,进图书馆需要用学生卡,她和团队成员对完比赛事项后,给顾津南发消息,他没回,夏里以为他还在睡觉,就自己回来拿卡包。   她是坐电梯上来的,但电梯到达18楼的时候,进来了几位男性,流里流气的,还围着打量她,夏里觉着不舒服,便出了电梯,走楼梯上来。   她上来的时候,顾津南和夏景芸对话刚开始。   那句‘是我女朋友而已’这句话,夏里不偏不倚地听了个完整。   是啊,自己只是她女朋友,而已。   夏里眼睛发酸,站在楼梯里没动,她在想自己刚刚为什么要下电梯走楼梯。   顾津南和夏景芸的谈话还在继续。   夏景芸昨天晚上正美滋滋地躺在家里等老太太带钱回来,不料,老太太不仅没带钱回来,还把自己气的血压不正常,说话也有点不清楚,一早上被送去了医院,检查了一圈,花了不少钱。   她这次来,捞不到好处不可能回去的,夏景芸看到玄关处的女士拖鞋,眼睛一亮,便说:“你和夏里已经同居了?”   顾津南眼皮自然垂着,“你不用扯其他的,我这个人最怕麻烦,谁让我麻烦我换掉谁,女朋友也一样。”   许是保洁阿姨刚打扫完楼梯,楼道里的窗户没关,寒风顺着钻进来,夏里只觉着浑身冰凉,全身疲累,累的不像话,她缓缓蹲下来,抱着膝盖,看着冰冷的地面。   她想起来了小时候的场景,夏景安刚去世,家里只剩下她和叶淑珍,叶淑珍说自己年纪大了,没那个能力照顾她,让她爱上哪上哪去,夏里没地方可去,便去附近的派出所,经过民警协调,夏里被送去姑姑家,可姑姑也嫌弃她是个麻烦,整天对她阴沉个脸,话说的也不好听。   在夏里的记忆里,夏景安走后,她的天就彻底变了,再没阳光,直到他遇到了顾津南,阳光又顺着裂缝照进来。   夏里抱着膝盖蹲在地上蓄了会儿力,起身,轻声往楼下走去。   “你信不信我可以告你强/奸。”夏景芸很有底气的说道。   呵,强/奸,夏景芸是最不配说这词的人。   当初,她老公深夜进夏里房间的时候,她还打骂夏里,说她小小年纪就会勾引人。   讽刺至极!   夏里再也忍住不住,憋着口气,快速往楼下跑去。   出了楼道,夏里还在跑,不知经过几个红绿灯路口,她彻底跑不动了,弯腰,双手抵着膝盖,大口喘气。   春风料峭,呜呜地盘旋在空中。   她眼泪毫无征兆地砸下来。   公寓这边,夏景芸还在不知天高地厚地叫嚣顾津南,把他当毛头小子看,殊不知,顾津南经历过的大大小小的算计,比她走过的桥都多。   顾家那些亲戚的嘴脸,比夏景芸难看多了。   顾津南昨天听夏里说她和家里人关系不好,没想到这么不好,她姑妈连强/奸这二字都能说的出来,他动了动嘴角,声音冷而寡淡:“随你。”   顾津南周遭的气压骤然变低,那双被碎发遮住的狭长眸子冷的不像话,像把锋利的冷刀。   夏景芸不敢直视他,她没想到一个毛头小子能如此让人心惊肉跳,原以为顾津南只是个有钱的公子哥。   顾津南倦怠极了,他给楼下的保安打了个电话,让保安上来请人。   公寓的门关上后,顾津南彻底没了睡意,他去冰箱拿了瓶咖啡,咔嗒扣开拉环,机械地灌了一口,懒散地倚着餐桌,眼眸里流转着思考。   易拉罐的冷气一点点渡给顾津南,他握着易拉罐的手指逐渐用力,易拉罐被捏成奇怪的形状,咖啡撒了一地。   顾津南给任子旭打了个电话,任子旭接电话的时候,重重地喘了口气。   顾津南调侃道:“哟,干事呢?”   任子旭关了跑步机,说:“嗯,干事呢。”   顾津南:“那麻烦你忍几分钟,有事找你。”   “说。”   “你帮我查一下夏里的家庭情况。”   电话那边静了几秒后,任子旭问顾津南:“你认真了?”   顾津南没吭声,这事放在以往,他早就甩了夏里,甚至还会打压一下找他麻烦的那些人。   “这不是她照顾了我挺多次,帮她摆平点麻烦事。”顾津南燃了根烟,咬在嘴里,只觉着身体的燥意寸寸生气,他粗暴的扯开睡衣,扔在沙发上,只单穿一条睡裤。   “啧,借口挺好。”   “尽量快点。”顾津南说完挂断了电话,不想听任子旭瞎逼逼。   夏里回到宿舍时,柒时宜还没起床,宿舍一片黑暗,她悄悄地走床边,脱掉鞋子,上床睡觉。   柒时宜被床发出的吱吱声吵醒,她没睁眼,带着沉重地睡意问夏里:“里里,你回来了。”   “嗯。”夏里轻声回。   柒时宜缓了两秒,强忍着困意坐起来,她看了眼手机,还不到十一点,以往这个点,夏里都是在图书馆学习,今天突然回宿舍,柒时宜有点不适应,她问:“你怎么没去图书馆。”   夏里拉被子的动作顿住,她眨了眨眼睛,说道:“早上去院系准备比赛了,现在有点困,想睡一会儿。”   柒时宜和夏里的床挨着,两人头挨着头睡,柒时宜一眼就看到夏里手上的纱布,她吱哇乱叫,问夏里手怎么了。   “昨天不小心划了下,没事,小伤。”夏里揉了揉柒时宜的脑袋,“我快困死了,睡了。”   柒时宜动了动嘴角,没说什么,她能感觉到夏里很不开心,甚至有点失望。   柒时宜认识的夏里,是那种长相乖巧、越战越强的人,她从没在夏里身上看到过这种失望感。   夏里躺下,侧对着墙,紧闭着双眼,她在想,如果今天是现在才醒就好了。   柒时宜躺在床上玩手机,良久,她听到夏里很低声的叹了口气。   柒时宜翻了个身,趴着,伸手去摸夏里的脑袋,她问:“里里,你是不是和顾津南吵架了?”   夏里没应声。   柒时宜又说:“里里,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说,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的。”   夏里反手握住柒时宜的手,哽咽着道:“11,我觉着自己好差劲儿。”   柒时宜蹭一下子坐起来,“有人说你了?”   “没有。”夏里声音里都带着疲倦,脸色苍白。   柒时宜跨过去,坐到夏里床上,拉着夏里的两个手臂,让夏里坐起来,她边帮夏里擦眼泪,边说:“你哪差劲儿了,你漂亮,善良,脑子又好使,年级第一,账号大几十万粉丝,每个月收入也很可观,这差劲儿个毛线啊。”   柒时宜捧着夏里的脸蛋,往里按压,夏里被迫嘟嘴巴,柒时宜说:“来,你给我说说你哪差劲儿了?为什么觉着自己差劲儿?”   夏里吸了下鼻子,低声嘟囔,“就突然觉着自己很差劲儿。”   柒时宜:“你呀,就是最近太累了,等比赛完了,我带你去旅游。”   夏里嘴角勾出一丝笑,“谢谢。”   柒时宜抱着夏里,轻拍她的后背,“没事的啊,有事你找我就行,我让我表哥帮你摆平。”   “好。”夏里点头。   虽然夏里没明说自己为什么这样丧气,但柒时宜凭直觉觉得,夏里这股委屈肯定是顾津南那个狗男人气的,她气不忿,把夏里哄睡着后,裹着厚羽绒服去找顾津南。   然而,刚出宿舍门,柒时宜就碰到了任子旭,他正带着墨镜站在便利店门口装逼。   柒时宜走过去,踢了下他的鞋尖,“阴天带什么墨镜?鞋带开了都看不见。”   任子旭摘掉墨镜,低头看了下鞋带,确实开了,他把手机递给柒时宜,“帮我拿一下,系个鞋带。”   柒时宜接过手机,手机屏幕还在亮着,界面是任子旭的好友朋友圈,屏幕上的这条很逗比,柒时宜笑着说:“你这朋友圈还挺有意思啊。”   说完,柒时宜又往下划了下屏幕,屏幕显示的内容,让柒时宜彻底苍白了脸。   名为陈清的好友发的朋友圈,只有两个字:好帅!   下面配了一张照片,顾津南光着上半身的照片,照片没有显示全身,堪堪到大腿处,很引人想入非非。   任子旭没注意到柒时宜的变化,他弯腰系鞋带,边说:“那是,不看谁的朋友。”   “你把那只鞋的鞋带也系下吧,有点松了。”柒时说话间,拿出自己的手机,把这张照片拍了下来。   然后又把屏幕划到下一条朋友圈,面不改色地把手机递给任子旭,饶是在这样的境况下,柒时宜还有精力去想自己非常适合记者这份工作。   任子旭接过手机,随意往上划了下,然后疯狂咳嗽起来,迅速按灭了手机。   柒时宜看好戏地睨着他,内心狂骂狗男人。   “你怎么了?”她一本正经地问任子旭。   任子旭摆摆手,边咳边说:“那啥,我有点急事,先走了。”   “嗯。”   任子旭走后,柒时宜拿着照片气冲冲的去找顾津南,顾津南一开门,柒时宜就进屋子里找女人,看完所有卧室,也没见女人的影子。   顾津南问她:“疯了?”   柒时宜把照片怼到顾津南脸上,一脸正气,“解释一下?” 第43章   顾津南眸子里划过一丝不耐烦, 为了张破照片都他妈闹什么闹!   “夏里今天回宿舍一直哭。”柒时宜见顾津南不开口便主动说道。   顾津南沉黑的脸色终于有了松动,他微微皱眉:“哭?”   “嗯,她回宿舍后, 哭的很厉害, 还一直说自己很差劲儿。”柒时宜叹了口气,放下手机,“你能不能对夏里认真点, 她真的是个很好的女孩,咱们这圈子里的人,哪一个身上不散着铜臭味,你要是错过了夏里,以后打着灯笼都找不到这样的女孩。”   “还有,这照片是怎么回事?”柒时宜继续问。   顾津南动了动嘴唇, “误会。”   “哦, 那麻烦你以后减少点这样的误会, 我表哥看过夏里的照片,挺喜欢她的, 你要是和夏里散了, 我就让夏里当我嫂子。”   顾津南睨了眼柒时宜,“你敢。”   柒时宜撇撇嘴,没吭声,她有什么不敢的。   柒时宜来顾津南的公寓原是怒气冲冲地, 现在却被他那股散漫劲儿和阴冷的眼神弄得没了什么脾气,顾津南太冷了,又肆无忌惮, 搞的人没有和他倾诉的欲望。   她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公寓。   顾津南在柒时宜离开后, 给夏里打了个电话,电话没打通,显示对方已关机。   他捏了捏眉心,压下心底的烦躁,给夏里发了条微信:【中午一块吃饭?】   消息发完,顾津南望着大门看了两秒,换了大门密码。   等顾津南冲完澡出来,夏里还没有回她消息,他换了衣服,开车去学校找人。   路过甜品店,顾津南把车停靠在一边,下车排长队去买甜点。   甜品是刚出炉的,奶香四溢,又是放学时间,排队的人格外多,顾津南一站过去,周围的女生就开始相互递眼神,然后往顾津南身上看去。   顾津南高瘦,宽肩窄腰,行走的衣架又挂了张鬼斧神工脸,这特么扔在哪个人堆里都是最惊艳的那个。   被人围着看对顾津南来说已然是家常便饭,但今天他心情不好,冷眼扫了一圈看他的人后,又沉着脸刷手机,   他这一扫,大家也很知趣地把目光从他身上抽离。   微信被刷新了好多次,仍旧没有夏里的消息,他给柒时宜发了个消息,柒时宜也没回她。   顾津南不爽地咬了下后槽牙,就特么没谈过这么麻烦的恋爱,可偏偏,他又舍不得放手。   犯贱。   猝不及防地,顾津南被人拦住了肩旁,他压着眉头看过去,沈昀正面带笑意地看着他。   沈昀问:“来给女朋友买甜点。”   顾津南淡淡地嗯了声。   他话一落,周围女生的目光又开始往顾津南身上贴,目光里带着点不可置信的意味。   “可以,这家的甜点挺好吃的。”沈昀说道,“我也经常过来——”   ‘买’字还未说出口,沈昀的手机铃声就响起来了,上面显示的是夏里,沈昀贱嗖嗖地拍拍顾津南的肩旁,“不好意思啊,我接下你媳妇的电话。”   沈昀刚按了接通,手机就被人抽走了。   夏里不明这边的情况,开口便说:“沈学长,你今天或明天有空吗,之前拍的视频素材用的差不多了,需要再拍一些素材了,但是有个情况我给你说一下,就是我手不小心受伤了,这期的我拍不了了,我想的是,找个司机帮我们拍车,你用相机拍主片,我用手机拍一些碎片,到时候混剪,可以吗?”   夏里说完,电话这边仍旧没反应,她低头看了下手机,显示的是在通话中,她对着手机又说:“喂,学长,你在听吗?”   “你男朋友在听。”顾津南声音冷冽,又低沉,像裹了层寒风。   “……”   这次换夏里安静,她着实没想到接电话的人是顾津南,由于今天早上那事,夏里原打算先躲着顾津南两天,一是失望,二是丢人。   好几秒后,夏里温吞说:“怎么是你啊?”   顾津南被气笑,“夏里,你可以啊,消息不回,电话不接,却主动给别的男人打电话?”   夏里没吭声,只淡淡地叹了口气。   顾津南的心一下子又松下来,他好声好气道:“别冷暴力我了,下来出出气儿?”   他声音是散漫的,带着笑意的,像高三那个傍晚说话的语调,他夹着烟,忽地出现在她后面,问她在干什么。   她说烫着腿了,用凉水冲一下。   他拉着她校医院,两人穿着同样的校服,残存的夕阳斜斜地打在他们身上。   然后,暗恋这颗种子在夏里心里迅速生根发芽。   夏里没见顾津南和哪个人低头过,他这话一软下来,仿佛自己成了那个恶人,她迟疑了两秒,说道:“你在哪呢。”   “排队给你买甜品呢。”顾津南扭头看了眼,沈昀快排到窗口了,“你直接过来就好。”   任子旭接过手机,了然地笑笑,他知道顾津南这个刺头,没开学前他照片就在论坛传炸了,下面一堆跟帖打听他消息的,大家都知道顾津南是顾家的独苗,却不知道顾津南身上也流着迟家的血,顾迟两家后面资本庞大,关系网四通八达,不是旁人能轻易看到的,沈昀能知道这些消息,还是缘于他的父亲。   这样家族的后辈,当之天子骄子,只是这天子骄子好像要栽了。   夏里由于手缠了纱布,行动不便,她没怎么化妆,涂了个防晒和口红就过来了,刚睡醒的缘故,她小脸白嫩。   顾津南闲闲地倚着车,一手拎着甜品,一手夹着烟,饶有兴致地看着夏里,夏里一走近,他把烟按灭,扔进垃圾桶,伸手捏了下夏里的小脸儿,勾唇说道:“小河豚。”   “你才小河豚呢。”夏里反驳他。   顾津南忽然偏头咬了下夏里的嘴唇,说道:“这不是挺软的吗?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硬。”   这是嫌她说话硬了。   夏里手抵着顾津南的胸膛,推他,小声道:“你干什么,学校都是人。”   顾津南开车门把夏里推进去,坏笑道:“那找个没人的地方。”   刚出炉的甜品,奶香甜味格外诱人,夏里拿了个蛋挞小口吃着,心情也因为这甜品好转了不少。   她按下车窗往外看去,道路两旁的树已经开始抽芽,有的树上面已经挂了花蕾,春色初露,格外显生机。   好巧不巧,一路绿灯,车子很快到达顾津南公寓。   电梯内,顾津南眯着眸子睨着夏里,浑身透漏着一股子痞气。   夏里被他看的发怵,她温吞道:“看我干嘛。”   顾津南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一进公寓,顾津南直接把上衣脱了,宽肩窄背,块状分明的腹肌,全都清清楚楚映在夏里眸子里。   夏里脸唰一下红起来,她别开眼睛,话都说的不利索,“你、你干嘛?”   顾津南一手抄兜,一手捏着夏里的下巴,强迫她看自己,“别躲,好好看看。”   夏里看着他完美的上身,不自觉地咽了下喉结,虽说上次他生病,夏里给他换衣服的时候看到过这画面,但那个时候大部分精力都在紧张他的病情,不像现在这样存粹看人。   画面的冲击感太强,夏里心脏砰砰乱跳。   “顾津南,你发什么疯?”夏里仍旧不能看他很久,太羞耻了。   顾津南呵了一声,懒笑,他松开夏里的下巴,双手插兜,悠悠地说道:“上午哭不就因为这个,现在又不好意思了?”   顾津南划手机去翻朋友圈,边拉着夏里的手放在自己腹肌上。   夏里在碰到顾津南那结实的腹肌时,大脑嗡的一下空白,只觉着那只手发烫。   顾津南翻到陈清的朋友圈,放大那张图片,“你看清楚了,老子穿着裤子呢。”   夏里皱眉,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见过这张照片。   顾津南自顾自地解释道:“陈清你也知道,我发小,她上午来我这,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没穿上衣,她就随手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了。”   夏里错愕地看着顾津南,身体微怔,她有点不太相信顾津南在一本正经地解释这件小事,只因为上午她哭了。   那今天上午他说的那些话,又是为什么?逢场作戏吗?   发愣间,夏里忽然被人抱起来,顾津南抱着夏里去沙发,他半躺在沙发,让夏里跨坐在他身上。   和上次在车里的姿势一模一样,只不过这次在客厅,光线明亮,人的一举一动都被看的清清楚楚。   四目相对,夏里根本不敢看他。   顾津南一只脚踩在地上,眼底一片漆黑,涌动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情绪,他勾起一抹玩味似的笑,指尖缠着夏里的发尾,沉声道:“还委屈吗?”   他半躺着,腹肌更加明显,夏里怕摔,一手按着他的小肚子,面颊发烫。   她不知道该如果解释上午的委屈,只觉着此刻活在梦境里。   客厅里的气氛逐渐被暧昧搅乱,且在加速发酵,勾的人乱了心魂。   夏里小声哼唧,“顾津南,放我下去。”   她这声哼唧让空气中的甜腻感又多了几分,夏里整个人像被放在篝火旁炽烤着一样,滚烫,难捱。   顾津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下去?”   怎么可能。   顾津南微微抬了下身子,惹的夏里后背猛然紧绷,他说:“小朋友,确定不好好看看?”   夏里觉着自己要疯了。   顾津南翻了个身,直勾勾地看着下面的人,声音低沉,像是带了蛊,问她:“在这?”   视线逐渐朦胧,所有的感官都在放大,她含糊不清道:“不要。”   她嘴唇被吻的更加红艳,黑长的睫毛带了一层氤氲,眼神里流淌着迷茫,让人好生爱怜,又想狠狠欺压。   顾津南哼笑一声,单手抱着夏里往主卧走去,他把人放在床上,拿起遥控器,关了窗帘。   屋内只有一盏床头灯亮着,暖黄色色调,催的人欲望更重。   夏里平躺在床上,像只刚离岸的鱼儿。   悠然间,一道身影罩落下来。   夏里咬着嘴唇,低声提醒,“你没关灯。”   “你男朋友能交得起这点儿电费。”他插科打诨,就是不去关床头的那盏灯。   夏里伸去关灯的手背顾津南握住,他说:“专心点。”   “……”   顾津南喉咙里滚烫着热气,抛出问题,逼迫夏里回答。   夏里回答的断断续续,这让他更加兴奋。   她每说一句话,他动作就会加重几分。   他喜欢夏里存粹的爱着他,他这潦草的前二十年,没人这样对他。   夏里喉咙里滚出个疼字,断断续续地叫了声他的名字,夹杂着呜咽声。   顾津南动作放缓了些,他帮夏里理了理汗液打湿的碎发,拇指指腹慢慢摩擦着她红润的脸颊,轻声说道:“忍一会儿,乖。”   夏里累极了,昏昏欲睡时,顾津南揽着她的腰,逼迫她坐起来,夏里身体往前倾的同时,明显感觉到顾津南身体的抖动,她困意瞬间褪去了大半。   顾津南动着肩旁,呼了口气,把塑料包装塞到夏里手里,“你来。”   夏里零经验,所有的动作都是顾津南手把手带着完成的,她只觉着自己完全没了重量,身体轻飘飘的,手有些黏腻。   最后一次结束的时候,夜已黑沉。   城市已然换了一番景象,街道两旁闪烁着霓虹灯,路边摊贩叫卖的声音,熙熙攘攘的人群,好不热闹。   夏里软的像一滩水,脑袋搭在顾津南肩膀上,被他抱着去洗澡间清洗。   洗澡间灯光大亮,夏里身上欢愉过的痕迹赫然映在顾津南的眸子里,他勾了勾嘴角,垂眼欣赏自己的杰作同时,又觉着自己要的狠了些。   她任凭顾津南的摆弄,全然没了羞耻之心,只想好好的睡一觉,她太累了。   顾津南伺候完夏里,横抱着把她放在主卧。   夏里躺在床上翻了个身,伸手捞了捞被子,抱在怀里,很快睡去。   顾津南坐在床的一侧,盯着夏里看了几秒后,关了卧室的灯,起身,去客厅拿水喝。   顾津南仰头灌矿泉水的时候,不经意间的一瞥,看到了茶几上正亮着屏幕的手机,他懒散地过去拿手机,是任子旭的电话。   顾津南按了接通。   “你让我查的事情我查清楚了。”任子旭语气很严肃,“夏里没在你旁边吧?”   “没。”顾津南的声音还有些暗哑。   “你又发烧了?”   顾津南清了清嗓子,“说事。”   “夏里的家庭资料我已经发你电脑上了。”任子旭顿了好几秒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他父亲是当年救你的那个人,而且这事,她姑妈好像知道。”   “……”   顾津南手里的矿泉水瓶重重地砸在地板上,他大脑一片空白,任子旭说的话他再也听不进去一个字。 第44章   “唉, 你说这都什么事啊,生活真他妈操蛋,夏里呢, 因为父亲去世, 这些年吃了不少苦,所以这件事你尽早和夏里提一下,我估计你俩这段感情悬, 不过还好,你俩没睡过。”   “……”   任子旭在那边意味深长地说着。   顾津南站在客厅,后背绷得笔直,像把即将折了的弓箭,凉意嘶嘶地从骨头缝里冒出来,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刚刚欢愉时带来的燥热悉数褪去。   “喂, 喂, 顾津南, 你在听吗……”   顾津南大脑浆住,已思考不了任子旭说的话, 那句‘他父亲就是当年救你的那个人’像上了发条一样, 在顾津南脑海里来回播放,毫无章法地拉扯着他的每根神经。   客厅内,牙齿打颤声音盖过心跳的声音。   他双手自然下垂,站在那里, 一顺不顺地看着某处,不敢重呼吸。   “顾津南!”   任子旭对着电话讲了一通,都没听到顾津南说一个字, 他有点担心,对着电话一个劲儿地喊他。   顾津南喉结滑动了下, 嗓子眼里像是进了碎玻璃,干疼,他说:“我知道了。”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顾津南瘫坐在地下,目光平静,面如死灰,他想起了许多事情,也明白了许多事情。   明白了为什么遇到夏里之后,他脑海里总是闪过救他那人的脸,明白了为什么大伯要把父辈传下来的手镯送给夏里,明白了为什么夏里的姑妈敢这么嚣张地来要钱……   事实就在那里,如果他对夏里再上点心,哪怕一点,他早就得知了真想,不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往死角里按。   夏里喜欢他,他打一开始就看得出来,他三番五次地挑逗她,却没说要在一起,就是觉着两人的圈子没有一点儿交集,他不想拽她进来,也不奢求自己能出去。   顾迟两家的产业都要交到他手上的,他也出不去那个圈子。   良久,顾津南大难临头般地闭了闭眼,起身,从茶几下面拿了盒香烟,又坐回沙发上,双腿交叠放在茶几上,抽烟。   也只能抽烟。   烟灰缸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堆烟头后,顾津南起身,去主卧。   床上的小人儿睡的很沉,紧紧地抱着怀里的被子,微皱着眉头,似乎碰到了不好的梦境。   顾津南坐在窗边,轻轻抚摸着她的眉心,低声问:“是做噩梦了吗?”   他忽地想到他不小心摔了她相机那次,柒时宜说她半夜老是哭,小声抽泣着,很是伤心。   顾津南的心一阵阵地发疼。   良久,他蹲下身子,去捡地上躺着的那些塑料包装。   其实那辆车冲过来的时候,顾津南是看到的了,他是完全可以跑开的,但那个时候他长期受顾谦的折磨,生活一片黯淡,精神状态极其差,早就动了寻死的念头,车冲过来的那一瞬间,他甚至笑了下,终于可以解脱了。   “爸爸。”夏里声音里带着哭声,小声地呢喃了一句。   顾津南抬头看了眼夏里,她还在睡着,他握着那缺了一角的塑料包装,只觉着自己像个侩子手。   -   夏里这一觉睡的格外长,她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逼近中午,和昨天来公寓的时间差不多。   窗帘紧紧拉着,主卧没一点光亮。   她动了动脚腕,疼痛感瞬间袭来,四肢百骸的疼,她哑声嘶了一声。   旁边的顾津南耸拉着眼皮看她,手臂搭在她身上,轻声说:“醒了。”   他声音里困意很浓,昨天一晚没怎么睡觉,天大亮时,他才躺下来。   夏里看着近在迟尺的俊脸瞬间清醒,昨晚两人在床上凤鸾颠倒的情境也清晰起来,顾津南精力真的极好,最后她哭着说不要了,结果顾津南这混球咬着她的耳垂说她叫的好听,沉下去的力道也逐渐加重。   想到此,夏里面颊发红,她往上拽被子,想把脸遮住。   顾津南嗤笑了一声,他没睁眼,精准地找到夏里拉被子的手,握住她的手一块往上拉被子,声音也慵懒,“冷?”   “有点。”夏里开口扯谎,谁知发出来的声音哑的不像话。   顾津南又笑,胸腔发出愉悦的颤动,声音也带了几丝清早起床时的爽朗,仿佛对他昨晚的行为极其满意。   夏里把头埋进被窝里,才发现旁边躺着的人只穿了条内裤,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干净的睡衣,应该是顾津南完事后给她换的。   顾津南打了个哈欠,伸手拿起遥控器,把窗帘打开了一点,让卧室内有些光亮。   “饿吗?”顾津南问夏里。   夏里小声哼唧:“有点。”   顾津南把夏里扯入怀里,低头咬了下她的下巴,两只长手臂把她紧紧的圈着,像是在护着自己的珍宝,他问:“想吃什么?”   夏里仅仅是侧了个身,那股疼痛感又袭来,全身像散架了一样,她皱眉软声嗯了声,暗自腹诽顾津南欲望太重,明明他空窗期也不长。   她嗯的太轻,声音又有些奶,顾津南心尖像被羽毛扫过了一样,他撩起薄薄的眼皮,低头睨着夏里,“要做?”   “不是。”夏里把头埋进他胸膛里,逼迫自己不去想昨晚的场景。   顾津南手指抓了抓夏里的头顶,“初次营业,有什么服务不周的地方,下次改进。”   夏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那这样的话,她就能理解昨天晚上他开场时的横冲直撞了。   “还疼吗?”   “还好。”   顾津南勾唇笑了笑,挑了下眉头,“可以,恢复能力挺强。”   他眉眼间映着痞气,满脸都是‘那下次按照昨晚的时间来。’   “……”他就知道这人私下说不出什么干净的话。   夏里看着窗外大亮,问顾津南:“几点了?”   顾津南从枕头下拿出手机,按亮,瞥了一眼屏幕,散漫道:“下午一点了。”   “几点?”夏里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视频拍摄,小组会议。   顾津南抱着她的力道紧了紧,“一点,视频任子旭去拍了,小组会议大伯已经取消了。”   “……”   她就睡了个觉,他把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   夏里心情愉悦,主动亲了下顾津南的脸颊,笑着说道:“谢谢。”   顾津南明显怔了一下,眼神也亮了几分。   “你是不是也好久没吃东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嗯。”顾津南应声。   夏里下床,浑身酸痛,腿间的不适让她走路的姿势很怪,只能小幅度地往前移动,她迟疑了几秒,回头看顾津南,犹豫着要不要让他扶自己一把。   顾津南正在穿衣服,身上已经穿了条运动裤,他随手扯了件无帽卫衣,正要给自己套上。   他窄腰上面的几道红印清楚地印在夏里的瞳孔里,她立马低下头,神色有些不自在,那红印大概率是她昨晚弄的。   顾津南简单粗暴地把卫衣套在身上,三两步走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夏里,微微屈膝,把她给抱了起来,往洗手间走去。   夏里站在镜子前,温吞地刷着牙。   顾津南站在他身旁,一手搭在夏里肩旁上,也在刷牙。   画面格外温馨。   夏里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此刻,她觉着自己很幸福。   顾津南偏头看他,小幅度地弯了下嘴角。   夏里勾了勾他的手指,仰头说道:“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好不好。”   顾津南身体微怔,他漱了漱口,洗去嘴角的白沫,漫不经心道:“行啊,只要你愿意。”   后来,夏里再品味这句话时,只觉着讽刺至极。   两人没去外面吃饭,顾津南打电话让人送的餐,满满一桌子,都是些清淡口味。   顾津南手机响了下,是条微信消息,他点开看,任子旭的:【老人家没事,就是过度惊吓,又加上年纪大,血压有点高,医药费我已付清了,以捐助的名义。】   顾津南放下筷子,指尖敲着屏幕,【嗯,谢了。】   他放下手机,抬眼看夏里,神色和之前无差,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夹了个生蚝放在夏里盘子里。   夏里抬头笑笑,又埋头吃饭,她昨天就吃了点甜点,到现在已经二十几个小时没吃饭了,身体虚的厉害,只想多吃点食物补补能量,而且顾津南点这么一大桌菜,到最后肯定倒掉不少,她不喜欢浪费,多吃点,就能少浪费点。   夏里正全神贯注吃饭时,小腿被人碰了下,夏里抬头看他,一脸茫然,两个腮帮子还鼓鼓的。   “你家里以后再问你要钱——”   顾津南话没说完,就被夏里截断。   “——我知道怎么办。”夏里思考了两秒,犹豫着开口,“如果他们来找你的话,你直接不搭理。”   “你怎么办?”   顾津南慢条斯理地剥了只虾,放在夏里碗里。   “划自己?”他继续说道。   其实夏里也不知道怎么办,叶淑珍和夏景芸之前只是把她当做出气筒,发泄完心里的怨恨和不满就走了,要钱这事,还是最近今年开始的,一是不想让夏里继续念书,想让她嫁个有钱人,好让她们捞一笔钱财,二是夏里一直自己供养自己上学,她们怀疑夏里念书的那些钱不是自己赚的,是她妈妈偷偷给的,所以缠着夏里,想要拿到当年的那笔赔偿费。   说来也可笑,那笔赔偿费具体数额多少她都不知道,至于她那个所谓的妈妈,现在是否还活着都不确定。   夏里敛了敛眼尾,“我家里的情况有些复杂,但我不会逃避责任的。”   “夏里,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利用利用我,反正我钱多的没地方花,这玩意,死了也带不走。”   话说的直白又实诚。   夏里咬了下嘴唇,睫毛微颤,小声认真地说道:“舍不得利用你。”   顾津南心尖猛地一紧,握着筷子的手突然失了力气。   “而且,我自己的事情能自己摆平,不会麻烦别人的。”夏里放下筷子,抬头看着顾津南,眼神真挚诚恳,“顾津南,我们好好谈恋爱吧。”   谈不掺杂利益的恋爱。   夏里说完这话,紧紧地盯着顾津南的脸,看他的表情变化。   顾津南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寡淡。   好几秒后,他重重地滑动了下喉结,随后勾唇笑了笑,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夏里,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这是夏里第二次听他说这话。   “顾津南,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夏里执拗地要顾津南回答,她一个法学生,当然清楚口头承诺的成本和意义,可此刻,她就是很相信顾津南的承诺。   “好。”顾津南夹了块鱼肉放到夏里碗里。   顾津南的空腹感很强,可他再也吃不下去饭,只好敲了跟烟,叼在嘴里。   夏里又吃了一会儿后,撑得吃不下了,她放下筷子,身体后倾靠着椅背,微微仰头看着天花板,像只奶萌的猫咪。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夏里纯粹放空。   顾津南在想那场车祸的事情。   客厅内静的只剩下两道呼吸声。   有几丝岁月静好的意味,只是这意味浮于表面。   好一会儿,夏里坐直,看着顾津南,轻声细语说道:“你清明节要去祭拜什么人吗?”   顾津南隐约猜到夏里想要说什么,他端起水杯,抿了口水,云淡风轻地说道:“不去。”   夏里笑了下,“我清明节回去给我爸扫墓,你能陪我一块吗?”   顾津南眼睫微动,扯了扯嘴角,“行啊。”   夏里又笑,声音更加轻快,“好,那我快到清明节的时候再提醒你一下,省的你忘记。”   顾津南放下水杯,起身走到夏里身后,弯腰,脸贴着夏里的脸,“你男朋友不会忘的。”   “还疼吗?”顾津南意有所指地问道。   “还好。”   顾津南咬了下夏里的耳垂,“去睡会儿?”   “……”夏里被他这话噎了下,精力这么好的吗?   顾津南坐在夏里旁边的椅子上,顺势把夏里扯到自己的腿面上坐着,一手揉捏着她的细腰,帮她缓解酸痛。   腰被她捏的确实很舒服,夏里不知道他这是不是享用前的准备,不敢多享受这份舒适,侧了侧身,温吞道:“我不困。”   “不上你,你要是累就去躺着。”   顾津南本就是医学专业,昨晚那情况,他当然清楚夏里身上的酸痛感。   夏里脸颊脖颈开始发烫,怎么会有人把这事情说的这么坦荡,她抿抿嘴,温吞道:“你能不能正经点。”   顾津南捏了捏她红的滴血的耳垂,笑笑,“当然,你想做,我乐意伺候。” 第45章   夏里从顾津南腿面上下来, 没好气地拍了下他的肩旁,“你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   顾津南大刺刺地伸着腿,没接夏里的话, 散漫地笑着, 浑身透漏出一股痞劲儿。   夏里凭借着记忆去茶几底下找医药箱,翻了一圈,没找到药箱, 茶几底下只零零散散地躺着几盒香烟。   顾津南听到动静,扭头看过来,问夏里:“找什么?”   “医药箱,你放哪了?”   顾津南看着茶几静了几秒,忽地想起来昨天陈清来的时候,说扭到脚踝了, 借他家医药箱用用。   “我想想。”顾津南边说边拿手机, 微信问陈清医药箱放哪了。   半分钟后, 顾津南扭头看夏里,抬下巴指了指厨房, “厨房里。”   夏里去厨房找医药箱, 医药箱在琉璃台的角落里,夏里抱着医药箱去客厅。   她打开医药箱,里面的药乱七八糟地躺在里面,很明显地, 有人在里面翻过药,但这人绝不是顾津南,他有些强迫症, 不会随意乱堆东西的,家里隔两天就要找家政阿姨来打扫。   而且, 医药箱打开的那一瞬间,飘出了一股香水味。   “是有人用过这医药箱吗?怎么这么乱?”夏里语气平缓。   “哦,昨天任子旭用了。”顾津南语气照旧。   夏里眼角微微下垂了些,她拿出碘伏和药膏,走到顾津南身后,去掀他的上衣。   “光天化日,你干什么。”顾津南语气故作正经,有些好笑。   夏里情绪很淡,没笑,他把掀上来的衣服塞到顾津南领子里,用棉签沾了些碘伏,给顾津南涂伤口。   “不然别涂了,明天连带着新抓痕一块儿涂。”   “……”   夏里没理会他这荤话,自顾自地说道:“不行,要涂的,不然洗澡会痛。”   顾津南把药箱里的药倒在餐桌上,又一盒一盒往里装,摆放整齐,他很少有这样的耐心,看样子经常帮陈清收拾东西。   夏里上药的手顿住。   顾津南察觉到她的反应,问:“涂好了?”   “药箱里的红包你拿了吗?”   夏里看着倒出来的那一堆药,想到除夕她离开顾津南家那天,有往医药箱里放了个红包。   “红包?”   “嗯,除夕那天给你的新年红包,我放在医药箱里了。”   “拿了。”顾津南仰头,伸手捏了捏夏里的脸蛋,“谢谢我的小朋友。”   “还记得红包是多大的吗?”   夏里其实不想问这个问题的,她已经猜到了这医药箱不是任子旭翻的,任子旭和顾津南一块玩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清楚他的生活习惯,他不会把医药箱翻这么乱的,能进顾津南家里,敢乱翻他东西的人,除了陈清还有谁。   但有时候人就是会犯贱,故意让自己更痛一点。   夏里看着顾津南格外有耐心地整理医药箱,忽然想到了一个词:有恃无恐。   被宠爱的人有恃无恐。   她心有点疼。   顾津南明显回答不上来。   夏里苦笑了下,低头若无其事地继续给顾津南涂药,“就知道你不记得了,不过我原谅你了,谁让你那个时候还不是我男朋友,不过,以后你要是忘记了,我就不会原谅你了。”   顾津南勾着嘴角啧了声,“我媳妇儿真大度。”   夏里抿了抿嘴,她一点都不大度,只是不想破坏两人之间愉快的氛围罢了。   夏里涂完药后,把顾津南的衣服缓缓放下,生怕弄疼他一点。   顾津南看着医药箱,目光一点点沉下来,这小朋友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触碰到他内心空缺的那一块,然后慢慢地去往里面填充东西。   她和他身边所有的女生都不同,包括陈清,陈清玩的比顾津南还疯,顾津南和陈清在一起疯的时候,确实能感觉都前所未有的刺激和自由,但玩完后,心里依旧空荡荡的。   唯独在夏里这里,他找到了脚踩着大地的感觉。   “顾津南。”夏里喊完他,抿了抿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顾津南把夏里抱到腿面上,低头,去解夏里手上的纱布,查看她的伤口,顺便帮她上药,“想问什么?”   “你生日是哪天啊?我好像从来没见你过过生日。”   顾津南的心像是被刀尖忽然划了下似的,生疼,他闭了闭眼睛,强压下内心的情绪。   他生日是大年初二那天,他被救的那天,她父亲去世的那天。   如果不是他生日,他那天不可能被放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顾津南想把餐桌上放着的切水果的刀,放在夏里手里,然后握住她的手,把刀尖抵在自己心头,狠狠地里按,往下划。   后来,他确实也这样做了。   见他不说话,夏里以为触碰到了他的禁忌,又说:“我就是随便问问,你不想过生日,也行,我还省了份礼物。”   顾津南勾唇笑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他说:“我不记得了,没怎么过过生日。”   “那要不你和我一天过吧,十月六号,我爸说这是个很好的日子。”   “嗯。”   下午,夏里回学校了。   她一推开宿舍门,就看到柒时宜双手环抱,站在宿舍中间,一副等着审人的表情。   夏里心虚问:“怎么了?”   “昨晚干什么去了,夜不归宿。”   夏里走过去,把包放在桌子上,“去他那了。”   “你睡了他?”   “11。”夏里拉长音调。   柒时宜点点夏里的头,叹口气说道:“女大不中留。”   夏里咯咯笑了两声。   柒时宜拉着凳子坐过去,委婉道:“里里,对待感情不止要真挚,还要用点心计,你看哈,你男朋友这么帅,围着他的妹子那么多,你不光要他洁身自好,你也要定期敲打敲打他,别让他某些大神经的行为,让别的女生产生误会。”   “比如呢?”夏里拧开了瓶矿泉水,温吞喝着。   “比如定期翻翻他的手机,比如让他穿着别这么暴露。”   “穿着暴露?”夏里回忆了一下,顾津南在学校穿衣还是挺正常的,“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柒时宜仰天长叹一声,长痛不如短痛,做闺蜜不如做嫂子,她破罐子破摔,拿出手机,翻出陈清朋友圈发的那张照片,“唔,你看。”   夏里低头看了眼,又抬头,一脸平静,无波无澜的。   柒时宜抽了抽嘴角,“你不生气吗?”   夏里把手机还给柒时宜,“这件事情他已经给我解释过了。”   “我靠!顾津南认错这么快?”想到夏里彻夜未归,柒时宜说:“他是不是用美貌色/诱你了,在床上的那种?”   “没有。”夏里小声哼唧,“我要学习了。”   柒时宜摇摇头,“要不是你有顾津南,我还以为你是清心寡欲的尼姑呢,整天就知道学习。”   夏里叹了口气,“谁让我没有十几个表哥呢。”   柒时宜眼睛一亮,“要不你踹了顾津南,去当我嫂子?”   “……别了。”   柒时宜推了下夏里的头,“守着你的顾津南过一辈子吧。”   -   顾津南等夏里走后,给陈清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陈清懒懒散散地喂了声,好像正在睡觉,被顾津南这通电话吵醒了,接电话时语气里还带了点起床气。   “医药箱里的红包是你拿的?”顾津南这次开门见山,语气严肃。   以往这个这种情况,他都会吊儿郎当地先问陈清昨晚去哪鬼混去了。   陈清那边安静了几秒,这种语气她只在伤害自己的时候,才从顾津南嘴里听到过。   她有些火了,语气生硬,“是我拿的,怎么了?”   “为什么不先问一下我的意见。”顾津南声音冷冽。   “顾津南,你他妈大半夜给我打电话,就为这就一破红包,有意思吗?”   陈清所在的城市和东洲有近半天的时差。   “红包里多少钱?”   “忘了。”   “陈清!”   “200。”   陈清只说了红包的数额,只字不提里面还有张卡片的事情。   “知道了。”顾津南语气淡了下来,“继续睡吧,挂了。”   陈清哪里还睡得着,她问:“这红包谁给你的。”   “我媳妇儿。”   陈清呵了一声,“我看你玩她到什么时候。”   “只要她愿意,我陪她一辈子。”   “顾津南,你如果真愿意陪她一辈子,就不会有前面那句。”陈清顿了几秒,“我们这种人,注定在红尘里浮着。”   -   离ICC比赛,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夏里又开始了屏蔽人的状态,每天都沉浸在各种案例里,整天和小组成员泡在院系会议室里,恨不得把24小时掰成48小时用。   顾津南最近在应付公司的事项,顾家的产业,大部分还在由顾谦打理,迟家那边的产业,虽说也还在迟老爷子手上,但迟家这一众小辈中,迟老爷子最看好顾津南,尽管他不待见顾津南,但生意场上,感情和利益向来是分明的,所以,迟老爷子这两年有意带着顾津南进入迟家的核心产业。   迟家最近收购了个公司,迟老爷子让顾津南接手处理这件事。   说是收购公司,其实就是找个前景还不错的公司,让顾津南练练手,找找统筹全局的感觉。   晚上九点,公司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顾津南一人坐在诺大的办公室批阅文件,他身上还带着酒气,下午应酬时喝了不少酒。   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是任子旭发来的微信消息,一张图片,夏里和江少禹面对面吃饭,脸上都挂着笑。   顾津南扔下手里的笔,拎着手机就出去了,直奔学校餐厅。   衬衫西裤,并没有掩盖住他的痞,反而给他增加了几丝禁欲感,在学生堆里,更加显眼,以至于他一下车,惹的周边的人都往他身上看。   夏里吃完饭,正和江少禹沿着小路往院系办公室走,想着今晚估计要通宵,要看的资料实在太多了。   忽然间,一只手臂搭在了夏里细腰上,清冷的香水味中夹杂着淡淡的烟味,她最熟悉这股气息,是顾津南。   夏里仰头,紧绷的后背也放松了下来,她笑着说:“你怎么来了。”   顾津南睨了江少禹一眼,垂眼看着夏里,“想你了。”   瞥见她脚上带跟的鞋,顾津南掐了下夏里的细腰,勾唇说道:“腰还疼吗?”   江少禹抄在上衣兜里的手握咯吱响,眼神暗淡,他维持着脸上的淡笑,对夏里说:“我先回去了,你也快点回,别让大家等太久。”   “好。”夏里点点头。   江少禹走后,夏里捏着顾津南黑衬衫的一点布料,问他:“你怎么穿这么薄,冷不冷?”   “冷。”顾津南勾唇说道。   “那我给你暖暖。”夏里语气轻快,两只小手握着顾津南的大手,尽管她的手也不怎么热。   顾津南嗤笑一声,反手握住夏里的手,又改为十指相交的姿势,牵着他往停车的地方走,他说:“不是这样暖的。”   “嗯,那要怎么暖?”   顾津南没回答,只牵着她往前走。   “我一会儿要回院系,学姐学长都在等呢。”夏里小声说道。   “嗯,把我暖热了就放你回去。”   顾津南拉开副驾驶坐的门,让夏里坐进去,他转身回了主驾驶座,把车开到了学校最偏僻的角落。 第46章   夏里和顾津南所在的校区是东洲大学的新校区, 在东洲市的西郊,学校周围的开发建设近几年才动工,所以略显荒凉, 顾津南的车子停在学校的东门, 路坑坑洼洼的,没什么人影。   他停车的那一瞬间,夏里就猜到了他想要的干什么, 小心脏忍不住砰砰乱跳。   “顾津南,这是外面。”夏里委婉地说道。   顾津南下车,走到副驾驶,把夏里抱到后座,“车窗是定制的,外面看不到车里面的场景。”   “……”   后车门砰一声地关上。   顾津南坐在夏里旁边, 长臂一身, 把夏里抱坐在依譁自己腿面上。   他下巴搭在夏里肩旁上, 车内暖气很足,顾津南手没那么冰凉了, 他双手圈着夏里的瘦腰, 大拇指指腹摩擦着她光滑的肌肤,沉声说道:“让老子抱一会儿。”   “你是不是累了。”夏里语气温吞,边帮他揉脖颈边说。   他的脸色算不上好,眼下的乌青有些重, 眉眼间的疲惫感也有些明显。   顾津南哼笑一声,“等不急了?”   “……”   夏里没搭理他。   顾津南抽出来一只手,握着夏里的手往下, 车内响起金属扣解开的清脆声。   夏里只觉着身上被千万只蚂蚁啃咬,身体也轻飘飘的。   猝不及防地, 顾津南扯了下夏里的衣服,夏里明显感觉到进来的凉气。   他把夏里往上抱了抱,又坐下。   “……”   “嗯~”夏里忍不住呜咽了一声,整个身体紧绷起来。   顾津南额头青筋暴起,重重地呼了口气,贴近夏里的耳边说:“放松,别咬这么紧,不然你会疼的。”   夏里思绪飘忽,大脑也呆滞起来,只紧紧地抱着顾津南的脖子。   顾津南上手覆在夏里腰窝上,带着她上下起起伏伏。   “今天都干了什么?”   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他好像很喜欢问她问题,上次也是,他一直问,夏里不回答,他动作就猛烈几分,逼迫她回答。   “嗯?”   他声音低沉,语气缓慢,听的人心尖像是被轻轻揉着一般。   “在准备……比赛。”夏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抖。   “为什么和江少禹一块去吃饭。”   他说这话时故意使坏。   夏里轻嗯了一声,低头狠咬了下顾津南的肩旁。   “不用忍,这没人。”   “……”   他又用行动让她回答。   夏里声音里带着哭腔,“有两个……学姐……不吃完饭,另外的……都和……对象去吃饭了。”   “那你为什么不叫你对象一块儿吃饭?”   “晚饭后……还得……去准备……比赛,时间太紧,就没叫你。”   顾津南咬着牙关,抑制住内心的冲动,她现在说的每一个敏感的词都能让他失控。   “……”   没多久,两滴温热的眼泪砸在顾津南的脖颈上,顺着他贲张的脉络往下流。   顾津南全身的细胞都叫嚣着继续,他勾了勾嘴角,意犹未尽地说道:“叫声老公,我就结束。”   又坏又浪。   “学姐都在等呢。”夏里咬着嘴唇说道。   “那你叫啊。”   “顾津南。”夏里趴在他肩旁上,狠咬了一口。   他笑了笑,“挠痒呢?”   “……”   结束后,顾津南从扶手盒里拿了包专用湿巾,帮夏里擦了擦。   擦完后,他又抽出几张湿巾给夏里擦手,边勾唇说道:“暖的不错。”   “……”夏里只觉着头皮发麻,没好气地踢了下顾津南,“你能不能正经点。”   顾津南乐了,伸手揉了揉夏里的脑袋,“走了,送你回去。”   一番折腾,夏里靠在后座,眼皮子开始打架,只觉着身体很疲惫。   她抬眼看了看驾驶座那位,眉眼间都透露着清爽。   车子停到政法系院门口,夏里下车,顾津南也下车,帮她理了理上衣,散漫道:“什么时候结束?”   夏里温吞道:“估计要很晚了,也可能要通宵。”   “嗯,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接你回去。”   夏里想到这几天还要高强度地准备比赛,便说:“不用了,我结束了就回宿舍。”   顾津南看夏里这么防备他,勾唇笑了笑,抬头的瞬间,恰巧看见从院系里出来的江少禹。   江少禹也正往这边看。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到了一块。   顾津南挑了下眉头,扶着夏里的脖颈,偏头吻了下,语气不容人拒绝:“用。”   “结束的时候再说吧。”   夏里说完,扭身往院系跑去,她撞见门口的江少禹,又停住,问他:“江学长,你怎么出来了?”   江少禹笑笑,“出来透口气,走吧,一块儿回去。”   进到院系大厅内,光线一下子亮起来,夏里脖颈上的红印,江少禹看的清清楚楚。   “夏里。”他委婉地提醒,“你脸上有个浮毛。”   “去对着镜子弄下来。”江少禹指了指右手边的洗手间。   “好。”夏里点头。   她伸着脖颈,微侧着脸,对着镜子找江少禹所说的浮毛,脖颈上两处红印赫然映在镜面里,她脸颊瞬间变红,紧忙把针织衫的领子立起来,遮住那些红印,与此同时,刚刚的场景也在脑海里回放起来,夏里摇摇头,让自己不去想这些,太羞耻了。   她到会议室的时候,学姐学长们正拿着手机谈笑,魏允慕看见夏里,摆摆手,说道:“夏里,快来帮我扫个码。”   “什么码啊?”夏里问。   “支付宝,可以领红包。”魏允慕笑着说。   “好。”夏里解开手机,翻屏幕去找支付宝,她都是用微信,不怎么用支付宝,现在连支付宝APP放在桌面上哪个位置也记不清了。   她翻了一圈,找到支付宝后,点开,页面刷新出一大堆消息,其中有一条转账消息,转账人显示陈清。   夏里愣住,指尖按着屏幕,一顺不顺地看着那条信息。   “夏里。”魏允慕叫她。   夏里思绪回笼,哦了一声,点开扫一扫,走过去扫魏允慕屏幕上的二维码。   滴的一声后,魏允慕激动地说道:“哇,6.38元,你的多少?”   夏里扬起屏幕给魏允慕看,苦笑道:“0.68。”   魏允慕捏了下夏里的脸蛋,说道:“老天果然是公平的,你拥有了漂亮的脸蛋和帅气的男朋友,就不能拥有这大红包了。”   旁边的罗琳仰天长叹,“我宁愿不要这大红包,我想要帅气的男朋友。”   魏允慕耸了耸肩,“突然觉着这6.38的红包不香了。”   夏里没加入她们这玩笑,她点开那条转账信息,陈清给她转了两百元,备注是:还你的红包。   夏里随手又把两百块钱给陈清转过去了,没备注什么,转过去后就把陈清拉黑了,她又把陈清转款这件事截图发给了顾津南,然后手机关机,放在包里,继续和学长学姐讨论比赛事项。   江少禹察觉到夏里的情绪变化,笔背点了点桌面,温和道:“怎么了?”   夏里揉了揉眼睛,扯了个借口:“有点困了。”   “这不是巧了吗,你男朋友点的咖啡和甜点到了。”同组的孟序学长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一堆吃的喝的,他笑着说:“甜品店叔叔来门口送东西,说你手机关机了,我就给拿了上来,想不到顾津南还挺细心啊。”   罗琳笑了笑:“不看我我们夏里学妹的颜值,她是我女朋友,我也贴心。”   夏里解开包装袋,淡笑着说:“学长学姐就别打趣我了,你们想吃什么自己拿吧,别客气哈。”   “绝对不客气。”大家伸手去拿咖啡和甜点。   夏里低头翻着手上的纸质资料,握着笔在上面勾勾画画,没去拿那些咖啡和甜品,甚至连看也不想看。   罗琳见状,拿了两杯,推到夏里和江少禹面前,“你们也喝呀。”   江少禹:“谢谢。”   夏里用笔尖碰了碰受伤的手心,用疼痛来拉回自己的理智,让自己的注意力都回到比赛上面。   因为辅导员给她们这些熬夜加班加点准备比赛的学生批了条子,宿舍阿姨会一直给她们留着门,所以这一行人讨论到凌晨两点才结束。   罗琳伸着懒腰扭着脖子说:“多亏了你男朋友点的咖啡,让我到现在还睁着眼。”   夏里笑笑,拿着塑料袋收拾桌上的垃圾,边说:“哪有这么夸张。”   桌子上的咖啡杯都是空的,唯独夏里和江少禹的那两杯咖啡,两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碰一下。   夏里干净利索地把它们全收到塑料袋里,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江少禹拍了拍夏里的肩旁,语重心长地说道:“永远只选前程。”   夏里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点点头。   可后面的很多年,江少禹一直把夏里排在前程面前。   感情这事,永远是旁观者清。   等夏里收拾完东西,同组的学姐学长已经都走了,会议室只剩她和江少禹,江少禹去关后面的灯,夏里等他关了灯后把前面的灯关掉。   两人原是并肩走的,快到门口时,江少禹看见顾津南的车,他知道顾津南的秉性,他的东西,不允许别人惦记一点儿,江少禹不想给夏里添麻烦,便拐弯去了卫生间。   顾津南闲闲地靠着车门,身上还是那件单薄的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口子,指尖的烟泛着猩红,放浪形骸。   陈时微在他旁边站着,两人在聊着什么,陈时微笑的绚烂,大衣配吊带裙,敞着怀,妖娆妩媚。   顾津南偶尔勾唇回应她下,还是那股散漫不羁的痞劲儿。   夏里站在院系门口,看了他们两秒,一天的疲惫一股脑地涌上来,后背像是用铁拳被人狠砸了下,她轻叹了口气,若无其事地宿舍走去。   更讽刺的是,她下面的异物感到现在还明显,夏里莫名红了眼眶。   顾津南吐了口烟雾,抬头,看到那道清瘦的背影,跑去追人。   陈时微褪去笑容,把烟踩灭,扔进垃圾桶,看着顾津南慌张的模样,她彻底认输。   顾津南扯住夏里的胳膊,问她:“没看到我在等你吗?”   夏里抬头,脸上挂着泪痕,漆黑的睫毛也湿漉漉的,脸色苍白。   顾津南的心一下子紧起来。   夏里甩掉顾津南的手,平静道:“我以为你在等你前女友呢。”   顾津南眉眼缓和了几分,他双手按着夏里的肩旁,难得正经的语气,“你给我的红包,确实是被陈清拿走了,我之所以向你撒谎,是怕你多想,我道歉。”   夏里苦笑了声,眉眼间都是疲惫,她说:“你知道陈清为什么敢这样做吗?”   顾津南动了动嘴角,没说什么。   “因为她知道有你给她撑腰。”   “我已经给陈清打过电话了,她会给你道歉的。”   夏里往后退,拉开和顾津南之间的距离,“不用,我不需要了。”   顾津南咬了咬后槽牙,“怎么样你才能不生气?”   “你把陈清拿走的两百块钱纸币找回来,我就不生气了。”   顾津南皱眉,看着夏里,眼底的情绪不断翻涌上来。   “是不是很无理取闹?”夏里眨了眨眼睛,豆大的眼泪吧嗒砸下来,她吸了下鼻子,尽量让自己不那么狼狈,“所以,你不用找了,我们分手吧。”   夏里说完,就跑着回了宿舍,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她胸口闷痛,喉咙里像是进了小石子,每呼吸一下都生疼。   顾津南看着越来越远的背影,微微敛了敛眼角,没追。 第47章   顾津南站在风中抽完一根烟, 咬了咬后槽牙,冷着脸回车里了。   他没在女生那里受过这样的气。   车子出了校门,拐了个弯就遇到了红灯, 还是90秒的红灯。   草!   顾津南及其不耐心地爆了句粗口。   他给任子旭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顾津南直接了当道:“出来喝酒。”   任子旭这会儿刚睡下,说话那语气让人听了都困, “喝毛线的酒啊。”   “别废话,老地方等你。”   “……”   顾津南车子刚到天水门口,穿着马甲西裤的工作人员紧忙过来接车钥匙,顾津南下车,隔空把车钥匙扔给服务员,双手插兜, 透着股痞劲儿进去了。   “顾少, 您来了。”大厅内一穿着衬衫西裤的服务员走过来, 脸上带着标准的五星级笑容,给顾津南按电梯。   顾津南撩起眼皮, 寡淡地看了他一眼, 嗯了声。   “会所里来了批不错的妞,给您叫过去几个?”   顾津南没应声。   他上去的时候,服务员口里的那批不错的妞已经在包厢里候着了,顾津南一推开包厢的门, 里面的美女很知趣的起身,笑着迎他。   顾津南太阳穴隐隐作痛,他走过去坐在沙发中间, 一美女弯腰给他倒酒,她穿的深V吊带裙, 肩带细的挂不住东西,微微弯腰,春光乍泄。   顾津南没碰那女孩倒的酒,拿了个新玻璃杯,自顾自地倒了杯酒,仰头灌下。   “哇,顾少好帅。”女生声音细且妩媚。   顾津南有了反应,抬头看她们,他脸上情绪寡淡,双手抵在后面,衬衫勾勒出他腹肌的线条。   女孩们更兴奋,蠢蠢欲动。   “别过来。”顾津南嘴角勾着玩味的笑,语气却狠戾,他下巴一抬,指了指桌面上的烈酒,一字一顿道:“能喝就自己倒,一杯一千。”   “……”   顾津南扬着眼尾看着对面风情万种的女孩们喝酒,红色的高跟鞋,肩带细的挂不住东西的吊带裙,窈窕的身材,出众的脸蛋,用那群公子哥的话说,这样的女孩玩着贼特么爽。   现在,顾津南离这些女孩也就不过两米的距离,他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还越来越烦躁。   顾津南握着玻璃杯的指尖泛白,冷哼了一声,咬牙叫了夏里的名字,“老子真是欠你的。”   任子旭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情景是:顾津南坐在沙发上四平八稳地喝着酒,对面的女孩握着酒杯,脸色泛红,跟前一大堆筹码。   任子旭没关门,他冲那些女孩挥了挥手,示意她们离开。   等那些女孩走后,任子旭坐下来,倒了杯酒,给顾津南碰了下杯,“夏里给你闹了?”   顾津南不动声色的灌下杯子里的酒,淡淡地嗯了声。   任子旭舌尖抵着下颚,不厚道地笑了,笑完,他问:“因为什么?”   “过年的时候,她给我个红包,塞在医药箱里了,被陈清拿走了,我说了陈清,陈清不知道哪搞的夏里的支付宝账号,给夏里转了200块钱。”顾津南把玻璃杯撂在茶几上,“我特么就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闹的!”   “你当然想不明白,因为你不爱她。”任子旭顿了下,“或者没有全心全意地爱她。”   任子旭和顾津南一块玩了这么多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顾津南了,他是个冷淡并且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人,带着重重的保护壳生活,喜欢一个人也只是浮于表面的喜欢。   如果说顾津南对以往的女朋友有三分真心,那对夏里有七分真心。   但夏里想要的是顾津南完完整整的爱。   任子旭想劝分,可他不确定以后顾津南还能不能遇到让他付出七分真心的人了。   顾津南目光沉了沉,苦笑道:“倔的要死。”   任子旭抿了口酒,“不倔的话,能暗恋你这么多年?”   顾津南偏头看了眼任子旭,“暗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从高中就暗恋你了。”任子旭打了个哈欠,“哎,他爸那事你什么时候给她坦白啊?”   “不知道。”   顾津南脑海里闪过夏里新年在墓地给父亲扫墓的场景,小脸冻的通红,还挂着泪痕,楚楚可怜。   “正好她闹分手,你要是真不想给她长久在一起,干脆就借着这次机会把事情都坦白了,要杀要剐随她便,别这么相互折磨了。”任子旭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要是夏里是我女儿,你指定——”   “——滚你大爷的。”顾津南踹了任子旭一脚。   任子旭:“……”   “我是说,夏里挺好的,先不说人一路供自己念书到现在,就光凭她没要你钱去养家里,我就贼他妈服。”   包厢里静了下来。   顾津南双脚交叠,放在茶几上,后背靠着沙发,轻轻闭着眼睛,沉默。   好一会儿,他说:“我不敢爱她。”   语气认真,郑重。   他不敢想象被他全心全意爱过的夏里,知道自己的父亲因为救他而去世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任子旭愣住,他不敢相信这是从顾津南嘴里说出来的话。   从他认识顾津南的那一天起,他就一身反骨,活的张扬肆意,他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不敢’这俩字。   “你说什么?”任子旭皱眉问。   “你说,我认认真真和她谈了一段恋爱后,她知道那件事,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任子旭咽了咽喉咙,“会崩溃吧。”   “但你俩现在怎么整?就这样分了?”   任子旭知道,顾津南说出‘我不敢爱她’那一句话时,他这兄弟就已栽了。   “嗯,分了,我给他当哥。”   夏里凌晨两点回到宿舍,轻轻推门进去,没洗漱,去卫生间上了个厕所后,就躺在床上了,温热的眼泪一股脑地往耳蜗里流,她翻身,吸了下鼻子,咬着嘴唇逼迫自己入睡,明天还有很多东西要忙。   柒时宜听到动静,伸手摸到夏里的肩旁,轻轻拍着,带着困意说道:“又做噩梦了吗?别怕啊,别怕……”   夏里委屈感来的更凶,柒时宜最近也很忙,为了不打扰她休息,夏里紧紧闭着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   -   周一早晨,夏里背着书包,踩着上课铃声蔫蔫地进了教室,这节课不是公共课,是周教授的专业课,教室内只有一个班的同学,座位很宽裕,夏里看了一圈,找了个人少的区域坐下来。   上课铃声响完,周教授说道:“好,我们开始上课,今天讲——”   “——报告。”门外有迟到的学生在喊。   夏里觉着声音很熟悉,但她精神状态不佳,就没往门外看,早八走错班级的大有人在,没什么稀罕的。   周教授看了门外的学生一眼,提醒道:“走错班了。”   下面哄笑声一片。   夏里打了个哈欠,拧开保温杯喝了口咖啡,给自己提神。   周教授当然知道顾津南的心思,他不戳破,故意整顾津南这个刺头。   顾津南一本正经地胡扯,“听说您的专业课讲的特别好,我想听听。”   夏里闻声看过去,顾津南就站在教室门口,碎发不知道什么时候理成了寸头,飞行夹克配牛仔裤,很耀眼。   有那么一瞬间,夏里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顾津南也看她,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时,他挑了下眉头,很是嚣张。   夏里收回视线,低头看书。   周教授看到这幕,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小情侣闹别扭了,他伸手故意指了指最前面一排的位置,说道:“坐那吧。”   “谢谢老师,不过我想和我女朋友坐一起。”   “……”   此话一出,班里人会意地哦了一声,声音格外的齐整,哦完后,同学们又不约而同地笑起来,早八的困倦感也褪去了大半。   夏里能感觉到投射过来的目光,且不少,她脸唰一下红起来。   周教授明知故问:“你女朋友?”   顾津南特坦荡地指了指角落里的女孩,“那位,叫夏里。”   “……”   夏里眨了眨眼睛,脸上的情绪依旧寡淡。   “嗯,坐过去吧。”周教授心情愉悦,他这位连天王老子都不怕的侄子,终于遇到了能治得住他的人了。   顾津南在一片目光的注视下,坦荡地走到夏里身边,坐下。   夏里微微侧身,不看他。   顾津南指尖点点桌面,勾唇道:“同学,专业书借看一下?”   “不借。”夏里声音清冷,像她之前拒绝别的追求者那样,简单干脆。   “……”   “别生气了。”顾津南语气温柔。   夏里没搭理他,想着第一节 下课就找个借口翘课,回会议室自学,反正学姐学长都在那里,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请教他们。   顾津南也不生气,大刺刺坐在夏里身边,时不时地看向夏里。   夏里被他灼烈的眼神弄得集中不了注意力。   课上到一半,周教授提了个问题,要找同学回答,他往下面扫了一圈,看到顾津南那副懒散样,心里的火气又上来,便喊顾津南来回答问题。   周教授说:“那位来蹭课的同学,说下你对这个问题的想法,用刚刚讲过的知识点。”   顾津南倒是放得开,他起身说:“不好意思,老师,刚刚走神了。”   周教授不悦地看了顾津南一眼后,又秒变脸,笑着说:“那家属,来帮着回答一下。”   夏里起身,平静道:“老师,我不是他家属,也不想帮他回答。” 第48章   两人并肩站着, 顾津南没站直,懒懒散散的,偏头睨着夏里, 眼神里映着宠溺, 全然不在乎夏里没给他台阶下。   他甚至还有些高兴。   自从上次夏里和他说完分手后,这小姑娘直接玩起了失踪,电话不接, 微信不回,现在,她还愿意和他对着敢干,他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下了几分。   班里的骚动声音越来越大,大家不约而同地扭头看这两人。   夏里很尊敬周教授,她不愿看到课堂氛围僵住, 便说:“老师, 我回答下一个问题可以吗?”   周教授笑的慈祥, 看着夏里点头,“可以。”   夏里不疾不徐地回答完下一个问题后说:“老师, 我回答完毕。”   周教授笑, 打趣道:“女同学回答的很好,至于那位男同学嘛,革命尚未成功,你仍需努力啊, 好了,都坐下吧。”   “……”   班里又响起窸窸窣窣的笑声,都知道这对儿刚好上的小情侣闹别扭了。   夏里脸颊又红, 她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这个小插曲后,顾津南知道夏里还在气头上, 他便老实了几分,支着下巴听周教授讲法学。   八卦的同学已经把这段拍成视频或者图片传到表白墙上去了,标题挺扣内容的:最亮眼的CP闹别扭了。   按道理来说,下面的评论应该诸如‘为什么闹别扭’之类的内容,可这帖子的内容主角是顾津南,因此没几个人关心他们为什么闹别扭,更多的是问两人什么时候分手。   像昔日的顾津南和陈时微分手那样,大家只关心顾津南现在是不是单身。   这样的评论刷屏了几分钟后,有人跟帖说:“顾津南是翘了课来陪女朋友上课。”   然后,评论区聊的内容又变了:   “我靠,浪子要回头了吗?”   “也可能是没玩够?”   “或者是没睡到。”   “……”   这些评论零零散散地夹杂在那些问他们什么时候分手评论的中,夏里原本不想理这些言论,大家也就是看个乐趣,瓜吃完了自然就散了,可有人就是想让夏里看到,备注为南清的用户在那条‘或者没睡到’的评论下艾特了夏里,还评论说让她别傻了。   不用讲,她也知道那个人是谁。   南清,多好听的CP名啊!   夏里睫毛轻微颤动了下,眨下眼底的情绪,指尖飞快地敲了一行字:已分手,造谣律师函。   消息发送出去后,夏里把手机扔进抽屉里,低头继续在书上勾勾画画,书上的这些字符,像是会分身一样,分成几层交叠在一起,看的她眼睛酸胀。   顾津南看她一直在揉眼睛,从兜里拿出两瓶眼药水,放在夏里眼前,低声说:“白的消炎,红色的抗疲劳。”   夏里只瞥了一眼那两瓶眼药水,没吭声。   顾津南看着她憔悴的侧脸,心不由得一紧,那天晚上他应该把她抱回公寓哄好的。   下课铃声一响,顾津南一只手臂搭在椅背上,堵住夏里的出路,眼尾上扬,嘴角带着笑,说道:“一块儿出去透透气?”   夏里是靠墙坐的,她知道顾津南不会轻易地放她走,就点了点头,“你去门外等我下,我给周教授说一句。”   顾津南没多想她说的话,起身往后门走去。   夏里快速收拾好书包,走到讲台上和周教授说下节课不上了,去会议室准备比赛,周教授点头说好。   夏里从前门出去时,顾津南正站在后门给人发消息呢,她便拎着书包从前门一路向前跑,跑到胸口和嗓子眼都在疼时,夏里停下,她往后看,没发现顾津南的身影,失落感瞬间涌上来,顾津南终究对她是不上心的。   夏里把包跨在肩上,慢慢地往前走。   灌木丛忽地跑出来一只小狗,黑色的,眼睛亮亮的,摇着尾巴眯着眼睛看夏里,让她的心一下子软起来。   夏里蹲下,伸手摸了摸它的头,笑着说:“你怎么这么可爱。”   小狗奶声奶气地叫了声。   夏里更加移不开脚,她从书包里拿出她还未来得及吃的早餐,牛奶和面包,撕开喂小狗。   小狗尾巴翘的老高,夏里笑着笑着就哭了,低声骂了句:“狗男人。”   “……”   她没注意到的是,后面站个人,正悠哉地看她喂狗。   她骂狗男人时,顾津南抽了抽嘴角,眼神依然宠溺。   狗狗喝完牛奶吃完面包,没立刻跑回灌木丛,继续站在原地冲夏里摇尾巴,夏里抽出张纸巾,给它擦了擦嘴巴,温声道:“是没吃饱吗?但我没吃的了,你是一直在这吗?你要是一直在这的话,我每天早上和中午来喂你吧,好不好?”   “不怎么好。”顾津南忽然开口。   夏里被吓的一哆嗦,她抬头看顾津南,还未对上顾津南的视线,双脚就离地了,顾津南直接拖着她的大腿,给她抱起来了。   更过分的是,顾津南这人竟然把狗拎起来,放在了夏里怀里。   夏里双腿搭在顾津南手臂上,后背抵着他结实的胸膛,小黑狗窝在夏里腿上,畏畏缩缩的看着顾津南。   “……”   夏里怔了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她身体向前倾斜,挣扎着要下去。   “别动,狗摔下去会死的。”   这时,小狗冲着顾津南叫了一声,依旧是奶声奶气的,但比刚才凶。   路过的同学都往这边看,还有人举着手机拍照录视频。   夏里别开脸,声音低低的,却凶,“顾津南,你干什么,放我下去!”   “不放。”顾津南抱着一人一狗往停车处走过去。   夏里觉着羞耻,低头躲开同学们的目光,顺便狠狠咬了下顾津南的肩旁。   顾津南坏笑道:“不疼。”   “……”   夏里沉默,过几秒,眼泪不受控地往下砸,她哽咽道:“顾津南,你不喜欢我,能不能别来招惹我,我以后会离你远远的。”   她温热的眼泪砸在顾津南手臂上,灼的顾津南心发紧,让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快到车前时,顾津南从兜里摸出车钥匙,按了下上面的按键,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把夏里放到后座,自己也坐过去。   他扶着夏里的脖子,狠狠地亲了一下,又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那个地方,让他感受自己的反应,他说:“谁说老子不喜欢你,我对别的女生从来没这种反应。”   两人中间的小黑狗,抬头看着顾津南,一脸懵懂。   顾津南嫌狗碍眼,随手把狗放在了前座,用蛮劲儿把夏里抱在他怀里。   夏里挣扎,想下车,她越挣扎,顾津南抱她越紧,两个人拉扯间,顾津南低声说:“别动了,不然外面的人还以为是车震呢。”   “……”   夏里又想到论坛上的那些话,眼泪又吧嗒吧嗒往下砸,也不再挣扎,双手捂着脸哭泣,身体颤抖着,眼泪顺着她的手臂往下流,落在顾津南裤腿上。   他感受着怀里人的颤抖,开始慌乱,顾津南一只手虚虚拦在夏里腰间,一只手试着去拿开夏里的手,帮她擦眼泪。   夏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崩溃大哭,顾津南越碰她,她哭的越凶。   顾津南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语气中带着心疼和无奈:“别哭了,啊,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夏里只觉着他这承诺很讽刺。   她宣泄完情绪,从兜里张纸巾,擦去脸上的泪痕,又把手机解开,找到陈清艾特她的那条评论后,把手机怼到顾津南脸前,一字一顿道:“是吗?陈清为什么这论坛里,她登录的是你的账号对不对?”   夏里说完,眼眶又红了几分。   顾津南从夏里手里抽走手机,上下划了几下后,脸色开始沉了下来,眸子里的情绪也更重。   夏里说不清他眼里是什么情绪,只觉着他有几丝纠结。   刚刚流的那些眼泪终究很可笑,她眨下眼底的情绪,声音又冷了下来,“别勉强了,我说过我不会纠缠你的,你也别来找我了。”   夏里拿回手机,欲要离开,顾津南扯住她的手腕,极为耐心的解释:“她论坛账号的确是我的,之前她来我们学校,说我们学校的男生是她的菜,她想在里面找个男朋友,就借我论坛账号用用。”   夏里直接挑明,“是觉着我们学校的男生不错,还是觉着你不错?”   “我和她认识很多年了,她不喜欢我。”   “那你呢?”   顾津南沉默,没有回答。   夏里苦笑了声,话说的极为艰难,像含着碎玻璃,“顾津南,如果你只是想玩我,那你目的已经达到了。”   夏里眼眶的红又深了几分,她顿了两秒后,又说:“我之前过的不算好,但我从未觉着像现在这样累,自取其辱和看不到希望的累,所以,就这样散了吧。”   顾津南沉默,眼皮自然垂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夏里看到这幕,内心更加悲凉,心如死灰地下了车。   车门砰的一声后,后车座只剩下顾津南一个人,他和陈清很早就认识了,陈清原生家庭也不好,她性格大大咧咧的,很放得开,是犬马声色场合里的常客,顾津南和她是在网吧认识的,那时候一群小混混围着陈清,说一些航脏的话,顾津南的座位离这帮人不远,他觉着吵极了,拎着课本就从过去了。   这之后,陈清总会去他家里找他,带他吸烟、喝酒、去KTV、夜店……   陈清让顾津南体验了前所未有的刺激和快感,在他暗淡空虚的那段日子里留下了重重一笔。   高三的结束的时候,陈清不吭不声地出国了,顾津南再联系她时,她已经是两个人了,再后来,她频繁地换女朋友,他频繁地换女朋友。   一股极其难闻的气味打断了顾津南的思考,前面被他忽略良久的小黑狗,拉在了驾驶座上……   顾津南下车,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小黑狗因为这动静,吱哇乱叫了一阵。   他下车后,捏着眉心,边给4S店打电话,让人过来处理车。   -   夏里从车上下来后,回宿舍洗把脸,补了近两个小时的觉,脸上的憔悴感下去不少,她画了个淡妆,对镜子扯了个微笑后,又抱着一大摞资料去会议室,和小组成员继续备战ICC比赛。   她到会议室时,柒时宜微信给她发了个截图,是顾津南回复论坛帖子的截图。   顾津南一共发表了两条评论:   “别瞎几把乱发言了,再吓着我家小朋友。”   他在夏里的评论下回复:“没分手,但支持律师函。”   夏里看完图片后,心情仍旧无波无澜,这有什么用呢,治标不治本。   这之后,夏里和组里的成员每天熬到凌晨四点出头,然后回宿舍睡几个钟头,再去会议室碰面。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   一个晴朗的周四,周教授带着她们这支队伍去了沪市,柒时宜请假陪着夏里去了,整个比赛期间,柒时宜像个助理一样照顾夏里的吃喝住行,还在夏里旁边叽叽喳喳说着各种好玩的事情,夏里紧张的情绪也因此消退了不少。   她偶然会想起顾津南,心里会莫名失落下,但这种失落很快被大量的资料和柒时宜带来的快乐给击退。   比赛成绩很好,东洲大学这支队伍在强者林立的赛场上脱颖而出,获得了全国一等奖的好成绩。   庆功会上,大家举杯,夏里没喝过酒,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在哪,跟着喝了两杯就停下来了。   吃完饭后,柒时宜拉着夏里去外滩玩,遇见卖发箍的小摊,柒时宜拉着夏里挑发箍。   “好看好看。”柒时宜拿了个发亮的蝴蝶结发箍戴在夏里头上,嗷嗷着说好看。   夏里也拿了个同款的发箍,也给柒时宜带上,笑着说:“确实挺好看的。”   但夏里这笑意始终不达眼底,顾津南说过要来陪她比赛的,如果没分手,今天站在她身旁的除了柒时宜还有顾津南,她很喜欢在烟火气息足的地方,和顾津南牵手闲逛。   但这样的事情,以后都不可能发生了,夏里想着想着,就红了眼眶,之前太忙,没时间想顾津南,这一闲下来,她脑海里总时不时地浮现出顾津南的模样。   两人围着外滩走了好久,夏里被包裹在热闹之中,她低头刷新了下微信,没有顾津南的消息,自从上次夏里从他车里下来之后,两人再无联系,顾津南没给她打过电话,也没发过微信,她也如此。   柒时宜在排队买冰粉。   夏里抬头看了眼长长的夜市,热闹至极,她想,就这样和顾津南散了也挺好的。   “hello,同学,可以加个微信吗?”一男生站在夏里面前,拿着手机要微信,人白白净净的,清瘦俊朗,笑的也温和。   夏里动了动嘴角刚要说话,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她头顶上砸下来,还夹杂着股她熟悉的气息。   顾津南冷眼睨着要微信那男的,毫不客气的说道:“身体发育好了吗,就出来找女朋友。”   要微信的男生回怼顾津南:“你谁啊?”   “她男人。”顾津南手搭在夏里肩旁上,语气嚣张,“三秒内不滚,我就揍你。” 第49章   顾津南嘴角微微下垂, 看那男孩像看什么冰冷物件一样,没搭在夏里肩上的那只手已经握起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仿佛随时都能给对方一拳。   男孩移开视线, 不去看顾津南,他盯着夏里,面色又温和了几分, 问:“他是你哥吗?”   夏里:“……”   顾津南嘴角抽了下,彻底忍不住揍人的冲动,抡起拳头要去揍那男孩。   夏里见过顾津南打人,他这一拳下去,那男孩脸上肯定出血,她紧忙扯住顾津南的手腕, 说道:“你冷静点。”   “媳妇都没了, 我冷静个屁。”顾津南不爽道, 说话间反手握住了夏里的手。   话落,那男孩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冲两人微微点头, “打扰了。”   男孩说完,撒腿叫跑了。   柒时宜端着两盒晶莹剔透的冰粉站在后面忍笑了半天,这会儿再也忍不住,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   夏里敛了敛眼睑, 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她想要挣脱开顾津南的手,顾津南不许, 握她手更紧了。   “你干什么,我们已经分手了。”夏里皱眉说道。   “分个屁手。”   顾津南从兜里掏出两张一百元纸币, 递到夏里眼前,“验货。”   夏里看着那两张一百元纸币,表情错愕,他真的找回来了?   夏里没想让他找这两百块钱,只是当时随便扯的分手理由而已。   任子旭从前面走过来,双手抄兜,有些无奈道:“下次你俩闹别扭,别拉上我,我跟着他找这两百块钱找的都快猝死了。”   任子旭说完,顺势从柒时宜手上拿走盒冰粉,舀了一勺放在嘴里,悠哉地吃着。   柒时宜:“我这是给夏里买的。”   任子旭又舀了一勺放在嘴里,“夏里没空,忙着谈恋爱呢。”   柒时宜笑,“好吧。”   “走了,别当电灯泡了。”任子旭一手端着冰粉,一手扯着柒时宜的手腕走了。   顾津南食指骨节敲了下夏里的脑门,散漫道:“发什么愣,快点验货。”   夏里心情明朗,因为顾津南的行为很幼稚,像小学生明知道自己做了件正确的事情,故意等老师夸奖一样,她故作生气道:“你牵着我的手,我怎么验货。”   顾津南松开夏里的手腕,有了上次的教训,他这次直接拽着夏里衣领,耐心地等她验货。   两人的模样,很像混混在勒索高中生拿钱。   夏里之前给顾津南装红包的时候,刚把人民币和红包拿出来,柒时宜给她发消息,问她干嘛呢,夏里直接给她拍了张图片发过去,所以,夏里现在正在顾津南的注视下,扒拉和柒时宜的聊天记录,去找那张图片,以此对比顾津南带过来的这两张一百元纸币是不是之前的那两张。   其实是不是都不重要了,她只是想要顾津南的一个态度,夏里低着头,嘴角弯起,装模作样的验货,她验了很久,单单就是为了气顾津南。   恋爱让人幼稚,愿有人陪你幼稚。   顾津南在陪夏里幼稚。   他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会花七八位数去找两张人民币。   夏里把人民币上的信息和图片上的信息对比完后,发现这两张人民币就是她之前放进红包里的那两张,她嘴角上扬的弧度渐渐失控,可笑着笑着眼角就红了,顾津南真的很好。   夏里别别扭扭地低着头。   顾津南早就看穿她那点不自在了,他俯身,贴着夏里的脸,扬着尾音说:“小朋友,终于笑了。”   他隐忍又克制地碰了下夏里的嘴唇,欠揍道:“别哭,回酒店有你哭的。”   “……”   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又成为了她的男朋友,夏里也不再别扭,转身,面对着顾津南,小声说道:“你吃饭了吗?”   顾津南把人圈在怀里,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他话里含着愉快笑意,说道:“没,陪我吃点?”   “嗯。”夏里点头,主动牵起他的手欲往面走,顾津南却扯着她往右边的冰粉摊走去,他看着夏里抬下巴指了指冰粉的口味,问:“要哪种?”   “芒果冰奶酪。”夏里笑着对老板说道。   “大份小份?”老板问。   “大份。”顾津南答。   夏里是个不喜欢浪费的人,大份她吃不完,她拽了拽顾津南的衣角,小声说道:“买小份吧,大份我吃不完。”   顾津南嘴角一勾,散漫道:“你最好快点想明白为什么买大份。”   老板娘边放小料,边笑着用沪市话说:“哎哟,现在的小情侣就是甜。”   顾津南一手抄兜,一手揽着夏里的肩旁,又是那股懒懒散散的痞帅样,只笑了笑,没说话。   夏里后知后觉顾津南为什么样买大份的冰粉了,他想和她吃一份。   夏里莫名失笑,她一直觉着顾津南不喜欢这种粉粉嫩嫩的小吃。   见夏里傻笑,顾津南偏头看了她眼,眸子里含着意味不明的笑,坏坏的。   夏里端着冰粉跟在顾津南身后,她用勺子把料都搅匀了后,挖了满满一大勺,踮起脚尖去喂顾津南。   顾津南低头,咬走勺子上的冰粉,放在嘴巴慢慢悠悠地品尝着。   夏里也吃了一口,她笑的甜美,仰头问顾津南:“是不是还不错?”   “嗯,挺甜的。”顾津南忽然俯身,含着夏里柔软的嘴唇,轻轻亲了下,“但没你甜。”   “……”   夏里脸颊发烫。   这片都是小吃摊,推车上挂着的各色霓虹灯,交织在一起,把人照的浪漫又温柔。   到底是春季末尾,晚风也变的温柔,轻轻流淌在空气里,拂的人的格外舒服。   顾津南的晚饭吃的是路边馄饨。   馄饨摊旁边支了几张矮小的简易桌子,顾津南个高,坐在这里,腿脚有些施展不开,他一条腿伸在桌子旁边,一条腿踩着旁边的简易凳子扛,大口吃着馄饨。   顾津南穿了件联名款卫衣,搭配黑色运动裤,寸头,又顶着张桀骜不驯的脸,在这小吃街里格外显眼,路过的人都会往这边多看两眼,尤其是女孩。   夏里坐在顾津南对面安静的吃冰粉,嘴角一直上扬着,内心翻滚着骄傲,因为她的男朋友顾津南是个很好的人,身上没有富二代那种骨子里的坏心思,善良正直,会认错道歉,会帮助生活在低层里的人。   “见到我这么高兴?”顾津南吃完最后一颗馄饨,随手抽了张纸巾,去擦脑门上的汗。   夏里甜甜的嗯了声。   顾津南眯着眼睛看夏里,能看的出来,他很高兴,发自肺腑的高兴。   这世界终于有那么一个人,一见到他就笑,他想好好珍惜。   夏里吃完最后一口冰粉,边收拾盒子边说:“我们逛一会儿吧。”   “好。”顾津南接走夏里手里的垃圾,一并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两人手牵手,在外滩上并肩走着,寻常小情侣的模样。   许是周末的缘故,外滩上人很多,人来人往的,但这两人的手始终没有分开过,他们牵手一直往前走,走到夏里脚疼了,才停下来。   两人依旧并肩站着,后背靠着栏杆,身体微微往后倾,看向同一轮明月。   顾津南偏头看夏里,动了动嘴角,刚要开口说话,夏里手机响了,是江少禹的电话。   夏里盯着屏幕看,没立马接通。   顾津南撩起薄薄的眼皮,睨着夏里,夏里大拇指刚要去划接通按键,顾津南卡着点抽走了她的手机,按了接通。   电话一接通,江少禹便说:“喂,夏里,你们在哪玩呢,这都快12点了,你们早点结束回来,太晚了不安全。”   顾津南没开头,舌尖抵着脸颊,忍着不爽听江少禹说话。   电话两头都安静了几秒,江少禹又说:“喂,夏里,你在听吗?”   “放心,我媳妇给我在一起很安全。”   顾津南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   夏里抿抿嘴,犹豫地说道:“这样不太好吧,江学长是我们组长。”   顾津南把夏里手机滑进自己的裤兜,一字一顿道:“这样很好。”   话落,夏里的手机又响起来,顾津南以为又是江少禹,他划了接通,张口就说:“不想死的话就离我媳妇远点!”   然而,他判断错误,这通电话是周教授的。   周教授缓缓说道:“不想死,但也离你媳妇远不了,倒是你,再犯混就离我学生远一点。”   “……”顾津南正经了几分,喊了声:“大伯。”   夏里明白这是怎么个情况,她低头笑。   顾津南老老实实地举着电话听周教授训他。   “话说的倒是挺嚣张,人追上了吗?”   顾津南伸手把夏里揽进怀里,“追上了。”   周教授说:“你把电话给夏里。”   顾津南没给,直接开了免提,夏里对着屏幕喊了声周教授。   “夏里,法学生要有耐心,以后顾津南再惹你生气,你就多晾他一会儿,让他多抗会儿战,啊。”   夏里笑的肩旁轻颤,“好,我记住了周教授。”   “挂了。”顾津南黑着脸撂下这俩字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夏里还在笑。   顾津南使坏,偏头咬了下夏里的敏感部位,低声说:“希望你一会儿还能笑的出来。”   夏里身上像进了股电流,麻麻的。   过几秒,夏里似是想起了什么,仰头看顾津南,问他:“你刚刚想要说什么?”   “没什么。”顾津南淡淡道。   夏里哦了声,捏了下他的食指拇指肚,“那我们回去吧。”   顾津南半弯着腰,对夏里说:“上来,我背你。”   “不用了,我可以走的。”夏里觉着他也挺累的了,刚听任子旭那口气,两人为了这两百块钱纸币应该没少折腾。   “快点,别耽误我干事。”   “……”   自夏景安去世后,夏里再也没让人背过,也没人愿意背她。   她搂着顾津南的脖子,懒洋洋地趴在顾津南结实又暖和的背上,整个人舒适又自由。   顾津南背着她穿过人群。   他走着走着,后背忽然往后顶了下,散漫道:“是不是又发育了?”   夏里低头咬了下他的肩旁,“正经点。”   顾津南嗤笑,“隔着衣服咬多没劲儿,一会儿老子脱了衣服让你咬。”   夏里脸颊发红,故意岔开话题,“我先睡会儿。”   顾津南啧了声,“挺有自知之明,知道预先补觉。”   说什么都躲不过他脑子里的废料。   “顾津南。”夏里拉长声音叫他。   顾津南笑了笑,背着夏里往前跑,风都被抛在耳朵后,自由炽热。   后来,在国外的很多个日子里,夏里梦里总会出现这一幕,醒来的时候,眼角挂着温热的泪。   顾津南背着夏里去了外滩附近的酒店,到门口,他蹲下,让夏里从他后背上下来。   夏里这些天累极了,他后背又缓和又舒适,夏里昏昏欲睡,下来的时候还有些站不稳,顾津南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你走错酒店了,这不是周教授定的酒店。”夏里扫了眼面前的高楼,提醒顾津南。   “今天住这个酒店吧。”顾津南贴近夏里的耳边说:“不然被你学长学姐听到动静,多不好意思。”   他这话说的坦坦荡荡,甚至还有些认真。   “……”夏里彻底服气。   顾津南定的酒店位置很好,站在窗边,可以看见整个外滩,当然,价格也美丽,五位数。   电梯内,夏里小声嘟囔说:“这酒店是不是太贵了,而且这都已经快第二天了。”   顾津南食指刮了下夏里的鼻尖,散漫道:“不用给我省钱,你男朋友就钱多,而且。”   他故意顿住。   “而且什么?”夏里眨着眼睛问他。   顾津南挑眉,看着夏里那张纯白的小脸,说道:“而且你值得。”   进到房间内,夏里换了拖鞋后,径直往窗边走去,她拉开窗帘,抬眼望过去,外滩的景色和城市的浮华尽收眼底。   顾津南从身后抱住她,舌尖扫了下她的脖颈,沉声道:“在这?”   她感受到了他的生理反应,很强烈。   夏里没开口回答,却先感受到一股凉意。   “顾津南,外面的人能看到。”夏里整个人都在发抖。   顾津南大手一扯,刷的一声把窗帘拉上,声音又沉又哑:“这样就看不到了。”   “我没洗澡。”夏里推他。   顾津南动作没停,“一会儿我帮你洗。”   “不行,我想先洗个澡。”   顾津南长吸一口她身上的奶气,又重重喷在夏里颈窝里,把怀里的人抱起来,“一块儿洗。” 第50章   夏里伸手推顾津南, 软声说道:“不要。”   怀里的人儿一举一动对顾津南都是托磨,他温热的大手在她身上灵活的游走,低声说:“那就不洗。”   “顾津南。”夏里颤抖着声音叫他。   “嗯?”   “我想自己去洗。”   顾津南低低的笑了一声, “我不是都看完了吗?还害羞?”   夏里被他的大手和低沉带有颗粒感的声音惹的后背紧绷, 心跳一路失控。   猝不及防地,房间里响起一道系统铃声,是顾津南的手机响了。   顾津南没打算理会, 继续刚刚的动作。   夏里知道他最近在忙一个很重要的项目,便低声提醒他:“顾津南,万一是很重要的电话呢。”   顾津南额头青筋暴起,他闭了闭眼,压下内心的欲望,强行拉回几丝理智, “最好是重要的电话。”   夏里本打算趁他低头接电话的功夫, 偷溜着去洗手间, 没想到顾津南像多长了两只眼睛似的,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的明明白白, 夏里一动, 顾津南直接拖着夏里的屁股,把人给抱起来,径直往洗手间走去。   夏里像只树懒一样,两腿跨在他腰间, 挂在他身上。   这人真是又混又坏,他接电话时,还时不时地顶下她。   夏里全身发烫, 眼神也逐渐茫然。   顾津南声音恢复正常,语气泛冷。   “嗯, 让法务那边跟着过去。”   “……”   夏里趴在顾津南肩旁上,能清楚的听到对方那边汇报的事项,只不过都是些专业术语,她听不太懂,也没那个心思去思考电话那头说的什么。   猝不及防的,她胸前突然松了起来,里面的衣服被人解开。   “……”夏里掀起他的衣领,咬了下他的肩旁。   顾津南捏了捏夏里的屁股,嗤笑了声。   电话那头汇报的人,语气瞬间紧张了起来,“顾少,是有什么问题吗?”   “那块地皮务必拿到,顺便清理下挡路的人,尤其江家。”   顾津南说完,没等对方回答就挂断了电话,把手机随手扔在洗手池里,像扔一块废铁一样,他把夏里放在灰色的琉璃台上,两手抵着琉璃台,把夏里圈固在他和镜子中间,微眯着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夏里被他这眼神盯的发怵,便移开眼,不去看他,抬头四处看着,假装打量这卫生间的装修。   这卫生间的装修和顾津南学校附近的公寓装修风格差不多,都是极简风格,以冷灰色调为主,搭配暖色灯光,质感饱满。   顾津南伸手握着后面的衣领,手向上一抬,干净利索的脱掉了上身的衣服,他把卫衣扔到一边,食指抬着夏里的下巴,把她的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坏笑道:“来,再咬一下。”   “……”   他身上整整齐齐的八块腹肌都透露着野性,若隐若现的人鱼线更增添了几分性感。   夏里的视线被眼前的景象冲击的知道不到定格在哪,哪哪的空气都灼热。   如他所愿,夏里低头又咬了下他的肩旁,是刚刚咬过的那个部位,两道牙印重合在一起,痕迹格外明显。   顾津南稍稍偏头,对着镜子看肩膀上的咬痕,他低声笑了下,“就这么点劲儿。”   夏里脸颊通红,鼓起勇气一本正经地对抗顾津南的叫嚣,“我怕咬的太狠,你会哭。”   “……”   她一句话把顾津南逗乐,顾津南看着夏里清朗地笑着,身体跟着他的笑声小幅度颤抖。   好几秒后,他笑完,低头吻住夏里,气势汹汹。   在她喘不过气的时候,他微微放开她的嘴唇,低声道:“几天不见,变这么厉害了?”   “……”夏里还未开口,又被她堵住唇,“那我一会儿见识见识。”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夏里已经知道了他的某些小习惯,比如,做这种事情的,他笑的很真,话也多。   她喜欢他这个样子,血肉里带着灵魂。   淋浴没开一会儿,洗手间里便笼罩着一层白色的蒸汽。   视线受阻,夏里这才敢大方地看他。   顾津南走到夏里身后,身体紧贴着她,低头亲了下她的后背,指尖扫着她好看的蝴蝶骨,说道:“怎么这么瘦,以后多吃点。”   夏里的每根神经都被空气里的旖旎蛊着,思考也慢了好几拍,只顺着他的话嗯了声。   顾津南身体又往前送了送。   夏里有一种灵魂被穿透的窒息感,她软声嗯了声。   棱角分明的冷感浴室,因为两道起伏的身影,和断断续续的声音,有了几分柔和感。   后入的姿势让夏里格外没有安全感,她后背紧紧绷着。   顾津南感觉到他的紧张,不由的放慢了动作,他伸手关掉淋浴,粗粝的拇指肚摸了摸夏里的嘴唇,俯身贴在她耳边说道:“别紧张,腰弯一点。”   “……”   “你没有……带东西。”夏里尽量让话说的完整,但没用,话从嘴里出来,还是断断续续的。   顾津南动作更凶,“我知道,不会让你有事的。”   “……”   今晚的第一场交融,持续了很久。   最后,夏里身体软的站不住,顾津南才肯放过她。   夏里光着脚踩在顾津南的脚背上,整个人又累又困,任凭他给自己冲洗。   洗完澡后,顾津南给夏里裹了条浴巾,横抱着把人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拿着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动作格外的温柔。   夏里眼皮很重,但她不想错过这个不真实的时刻,强忍着困意,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周围。   酒店里的每一件物品都彰显着质感,只是没有温度,有钱人的世界大概都是这样吧,夏里下意识地想,最后,她把视线定在顾津南的脚腕上。   他脚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小串纹身,Libertà ,意大利文,意为自由。   夏里动了动身子,伸手去摸他脚腕上的那串纹身,问他:“什么时候纹的?”   她记得他脚腕上是没纹身的。   顾津南声音还带着些欢愉后的哑,他轻描淡写道:“上周。”   “疼吗?”夏里又问。   她是个怕疼的人,皮肤也薄,稍微碰一下就青一块紫一块的,夏里想了下纹身的画面,身上起了层薄薄的鸡皮疙瘩,仿佛有人正在拿着纹身针刺她一样。   “不疼。”顾津南给她吹干一小捋头发,放下,又拿起一捋湿发,耐心的吹着。   “那——”   “不行。”顾津南截断她的话,直截了当道:“你这么怕疼的人,受不了纹身的疼。”   夏里摸着他脚腕上的纹身,一遍又一遍的,她声音懒懒的,“你怎么知道我怕疼?”   “我一半都没进去,你就喊疼。”   “……”   过一会儿,顾津南又一本正经的补充道:“当然,也可能是前戏不足。”   “……”夏里彻底闭嘴,兴趣仍在他脚腕上的那串纹身。   顾津南脚腕被她玩的痒痒的,身体的燥热也慢慢涌上来。   他加快了给夏里吹头发的速度。   夏里的头发被吹成八分干后,顾津南把吹风机随意的扔在床头柜,把人抱在怀里。   夏里勾着他的脖子,很认真地说道:“顾津南,无论有没有那串纹身,你脚腕都是自由的。”   说完,她亲了下顾津南的眼角,“别凝视黑渊,不然黑渊也会凝视你。”   顾津南怔住,以一种不知所措的表情看着夏里。   有人在用爱滋养着他的灵魂,温柔,又小心翼翼。   夏里笑的清甜,直直地看着顾津南,像个小太阳一样,驱走顾津南周遭笼罩的黑暗。   这个坚定柔软的小姑娘,真的填补了他很多空缺。   如果不是他,顾津南那天是没有勇气拿着铁笼子找顾谦的,是她让他知道了,每个人都可以在这个世界肆意野蛮的生长,无论前面布满多少荆棘。   夏里不知道他怎么了,只觉着他的心思很重,她怕自己的话会让顾津南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于是,她小手捧着顾津南的脸,笨拙地学他强拉回人的思绪,笑着说:“你以后别纹身了吧,感觉挺疼的。”   “好。”顾津南笑着回,“听我媳妇儿的。”   他把人紧紧拥入怀里,胸膛挤压着她那两个浑圆状的东西说:“我今天想说的是,你以后生气了,别偷偷哭,也别不搭理我,要告诉我我怎样做,你才不生气,只要你说,我就会做到。”   夏里的眼角瞬间泛红,她低声说了个好字。   这个瞬间,顾津南忽然好想要夏里一辈子。   良久,夏里身子往后倾斜了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她看着顾津南,一直傻笑。   顾津南也跟着乐,他吻了下夏里的眼角,又揉揉她的头顶,低声道:“傻笑什么呢?”   夏里又笑了几秒后才回答,她说:“我感觉你挺可爱的。”   “……”   顾津南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人用可爱来形容他,他也不想被人形容可爱!   他松开揽在夏里腰间的手臂,双手抵在身后,按着被子,悠哉地看着夏里在那里傻笑,一副野狼盯着自己猎物的模样,兴致十足又迫不及待。   夏里还没意识到,她的一句可爱,让自己腰酸了好几天。   顾津南挑眉,勾唇问夏里,“说说怎么可爱了?”   夏里思考了好几秒后,缓缓说着:“就你不笑的时候吧,很像街边那种很凶的混混,但你刚刚撒娇的时候吧,又很萌。”   顾津南眼皮动了下,很好,又多一个稀罕词,萌。   他忽地想起,夏里第一次找他要微信时,任子旭对他说的话:你最近是不是太温柔了,乖乖女都敢跟上来了。   顾津南稍稍反思了下,他最近确实太温柔了,毕竟每次事后,夏里还能下地走两步,更好笑的是,今天这小朋友一本正经地说他可爱,说他萌,还分析的头头是道。   夏里看顾津南的脸色有些沉,抿了下嘴唇,没再继续往下说。   顾津南身体往上抬了下,语气散漫,“继续说啊。”   夏里身子往后欠了欠,不理会他的暗示和生理反应,伸手拿了瓶水,拧开,吞了一口润润嗓子,小声哼唧:“说完了。”   “说完了是吧。”顾津南点点头,猛地扯开夏里身上的浴巾,“那我猛一下给你看看?”   夏里一手去捡浴巾,一手推顾津南,慌张道:“顾津南,明天还要和学姐学长汇合呢。”   顾津南伸手从床头柜上拿了个盒子,慢悠悠地撕开透明包装,从里面抽出个四方塑料包装塞在夏里手里,“那你来,我爽了就结束。”   “……”夏里大脑嗡地一下子炸开。   “不然,我做,你等着我结束。”   夏里闭了闭眼睛,把塑料包装又扔给顾津南,红着脸说道:“不会。”   “不会。”他语气慵懒的不像话,“周教授不是说你很聪明吗,已经学习了一次,怎么还不会?”   顾津南边说边握着夏里的手教她。   所有工作做好后,顾津南双手抱着夏里的腰肢,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他手抵着夏里的腰部,轻轻往前推了下。   夏里只觉着整个人没了重量,身体里有股不可言状的疼。   顾津南勾嘴角笑了笑,他说:“动一下。”   夏里也不知怎么被他蛊了心魂,顺着他的话动了一下,小幅度的。   她能感觉到顾津南的身体紧绷了起来,他额头的青筋暴起,夏里忍不住低头吻了下。   顾津南的每一根神经都被夏里的动作扯着,他下巴搭在夏里的颈窝里,嗅着独属于她的体香。   夏里没动几下,身体就软了下来。   接下来便是顾津南控场,夏里喊到最后嗓子都哑了,顾津南一边给她擦额头上的汗,一边低声问她问题。   “上次的狗男人,是叫谁的?”   “……”   这晚的欢愉,换了好几个地方,沙发、阳台……   到最后,夏里意识薄弱,隐约听到顾津南在说话,声音很哑很哑,像是哭了很久之后的声音,他说:“里里,谢谢你给了我勇气,如果你以后知道真相了,别不要我,行吗?”   他说这话时,像是在哭。   夏里觉着那样骄傲耀眼的顾津南,是说不出来这样的话的,而且,顾津南从来没叫过她里里,她以为这是自己做的梦。   -   夏里第二天下午三点醒来的,她身体像散了架一样,又酸又痛,甚至她扭头看了下旁边的枕头,身体疼的都让她忍不住嘶了声。   顾津南不知道从哪弄了台笔记本,指尖敲击键盘的动作很密,应该是在处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听到夏里的嘶声,随手把电脑扔在沙发上,走了过来。   顾津南身上穿的那套衣服,和昨天的那套不同,他坐在窗边,伸手把夏里额头上的头发往后拨弄,语气里含着得意,说道:“醒了。”   夏里哑声嗯了声。   “猛吗?”顾津南忽然抛出了这个问题,幼稚本性再次暴露出来。   夏里此刻及其后悔昨天夸他男朋友萌,这样夸他和引狼入室没什么区别,甚至,他比狼还要恶劣凶狠。   顾津南手拖着夏里的脖颈,让她坐起来。   室内光线大亮,她一坐起来,被子滑落在她腰间,面前无了遮挡,青紫痕迹清晰可见,夏里慌张地去拉被子。   顾津南笑了笑,起身,去玄关处拿了个购物袋过来,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掏出来,给夏里穿上。   所有的衣服尺寸都很合身,她抬头看着顾津南,欲言又止。   顾津南看穿她的困惑,散漫道:“睡过一次,就知道尺寸了。”   “……”   夏里缓慢地洗刷完,坐在圆桌前,慢吞吞地吃着早餐,一个鸡蛋下肚后,她才想起来今天是小组回东洲大学的日子。   “完了。”夏里皱着脸说道:“我落队了。”   顾津南无奈的摇摇头,“这都几点了,才想起来。”   他走过去,给牛奶插上吸管,递到夏里面前,“给你请过假了,你学长学姐这会儿已经到学校了,我们今天不回去。”   夏里身体疲倦极了,蔫蔫地窝在椅子里吃早餐,她只觉着顾津南能处理好一切的事情,也就没多问具体的行程安排,等顾津南说完,她鼓着腮帮子哦了声,全然没看到顾津南神情的变化。   良久,顾津南缓慢说道:“后天直接回苏市,去看……爸爸。”   生平第一次,顾津南体会到了说话是需要勇气和力量的,他说完‘爸爸’二字,心痛的像是被一把钝刀来回磨着,不敢重呼吸,甚至不敢看夏里的表情。 第51章   夏里沉默了很久, 机械地咀嚼着嘴巴里的食物,良久,她慢吞吞地吸了口牛奶, 连同那些情绪一块儿咽下去。   消化完那些难过的情绪, 夏里抬头,看着顾津南,伸开手臂笑着说:“抱抱。”   顾津南定了两秒, 才走过去,俯身紧紧抱着夏里,脸贴着她的脸。   下意识地,他叹了口气,声音很低,不像是叹气, 更像是呼吸声重了点。   但夏里很清楚他这是在叹气, 无奈又无力的感觉。   在她的认知里, 顾津南不应该有这种行为。   夏里稍稍偏头,嘴唇碰了下顾津南的喉结, 蜻蜓点水似的, 她问:“为什么叹气呀,是工作遇到了难题吗?”   顾津南偏头吻了下夏里的侧脸,算是对她刚刚那个吻的回应,他直起腰, 把夏里抱坐在他的腿面,头埋在夏里的颈窝里,听她的脉搏跳动声。   “嗯, 遇到了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顾津南顺着她的话说,随手把牛奶递给夏里, 让她继续用餐。   夏里接过牛奶眨了眨眼睛,温吞道:“问题很难的话,就慢慢解决,总会找到解决的方法。”   顾津南懒懒地笑了一声。   他笑出来的热气喷在夏里颈窝里,弄的她全身又痒又麻,夏里忍住不住掐了下他的腰窝。   顾津南只把头埋在夏里颈窝里,像一只鸵鸟一样,只有低低的呼吸声,随她怎么弄自己,他都没反应。   夏里捏了几下他的腰部,便不敢动他了,毕竟她下面的异物感还格外明显,浑身也酸痛,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夏里慢腾腾地吃完早餐后,偏头看顾津南,他好像睡着了,呼吸声逐渐平稳。   独属于顾津南的气息,四面八方地裹着夏里,惹的她眼皮也愈发沉重。   昨天晚上顾津南几点结束的,夏里不清楚,她只知道顾津南因为她的夸词,和那句‘狗男人’,换了好多个姿势。   夏里侧目看过去,只能看到顾津南很短的头发茬,以及贴着头皮的血管,一种野性的帅气。   他好像很累,也是,医学院的课,加上商学院的课,本就够累的,现在还要被家里人叫去打理公司,整天像个连轴转的陀螺,怎么可能会不累。   夏里抿抿嘴,心有点疼,她有点自责自己这次的任性。   过了近一个小时,顾津南身体有些动静,他抬头,看了几秒前面的景色,反应过来在哪里后,他伸手捏了捏眉心,朦胧的视线定在圆桌上,压着声问夏里:“吃好了?”   “嗯。”夏里闭了闭眼睛,他终于醒了,顾津南再不醒,她肩旁就要废了。   顾津南紧了紧手里的力道,感受着她的骨骼,慵懒道:“瘦的像小鸡仔似的,要多吃点饭。”   夏里身体前倾,作势要起来,她温吞道:“知道了,你怎么给我爸爸似的,我爸爸就老是嫌我瘦。”   顾津南随她下去,敛了敛眼角,没吭声。   拜顾津南所赐,夏里这会儿的走姿不太好看,她索性不走了,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回微信消息。   顾津南走到她身后,两只大手搭在她肩旁上,给她揉捏肩旁。   他手温热,揉捏的力道又刚好,夏里像一只倦怠的懒猫享受着顾津南的服务。   虚荣心作祟,夏里抬头,问顾津南:“你对你每一任前女友都这么好吗?”   “……”顾津南弹了下她的脑门,没好气道:“没有。”   夏里故意抠字眼气他。   她语气却软软的,一点挑衅意味没有,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气人,“哦,那你对你哪一任前女友比较好?”   顾津南放开夏里,走到夏里面前,双手抄着裤兜,懒散地倚着圆桌,散漫道:“把你伺候舒服了,就开始气我是吧?”   “我就随口问问。”夏里小脚丫子碰了碰他脚腕上的纹身,哼唧道:“你也可以不说。”   顾津南被气笑,他笑着哼了一声,“我他妈说什么?老子没伺候过任何前女友。”   夏里目的达到,咯咯笑着,“是吗,看着不像。”   顾津南俯身,捏着他的下巴,“哪不像了?”   “就……你那些前女友,不都挺漂亮的吗?”夏里犹豫了两秒,继续说:“你们不……”   算了,某些词太烫嘴,夏里不说了。   顾津南亲了下夏里的眼角,夏里下意识地眨眼睛。   顾津南看着夏里浓黑自然卷的睫毛,勾唇笑了下,他握着夏里的手盖在某处,散漫道:“在老子眼里,你永远是第一顺位,还有,我这里对她们没反应。”   夏里脸颊唰一下红了,顾津南的解释向来真诚直白,她很喜欢,但也害羞。   顾津南身体慢慢有了反应,他怕自己失火,松开夏里的手,“你自己玩吧,我忙一会儿。”   他说完,起身往沙发那边走去,离开时,还捏了捏夏里的脸蛋。   夏里觉着整个房间空气都是甜的。   早上,顾津南起来,打电话让前台去把夏里的行李从另外一个酒店拿过来了。   夏里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下腰肢,慢腾腾地走到玄关处拿自己的电脑去圆桌剪片,账号最近都是沈昀在负责,钱照样还是五五分,夏里很不好意思,决定比完赛后多干点活,让沈昀好好歇歇。   酒店内只有霹雳吧啦敲键盘的声音。   夏里偶尔会扭头看下顾津南,他后背靠着沙发扶手,两条腿大刺刺地伸着,半躺在双人沙发里,专心致志地敲着放在大腿上的电脑,很认真专注的模样,放在高中那会儿,夏里绝对想象不到顾津南还有这面样子。   她似乎能幻想到若干年后,顾津南穿着价值不菲的西装,在商战上杀伐果断的样子。   夏里动了动眼睫,沉下心来继续剪片。   暮色沉沉时,顾津南合上电脑,从沙发上下来,双手交叉扣在脑后,左右晃动了下脖子,青灰色的血管跟着他的动作来回扯着,野性十足。   夏里剪完一星期的视频后,给自己找了个电影放松,她带着无线耳机,抱着抱枕,乖巧地坐在椅子上看电影,全然没发现顾津南已经忙完工作。   顾津南走到夏里身后,摘掉她一只无线耳机,贴着她脸,轻声道:“饿吗?”   他手又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起来。   夏里怕他再来,侧身躲他,说话也绕开能让他胡乱解释的词语,轻声细语道:“那我们去吃晚饭?”   “嗯。”顾津南淡淡地应了声。   一出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富丽堂皇、纸迷金醉的景象。   顾津南牵着夏里的手,问:“想吃什么?”   夏里没答,反问他:“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顾津南扬了扬眉头,低头睨着夏里,“你。”   “……”夏里就没指望他这张嘴能说出来什么正经话,她拉着声音叫他的名字:“顾津南。”   像是在撒娇。   “我都行。”他说。   “那我们去逛小巷子吧。”夏里兴奋地说道,漆黑的眼睛亮亮的。   顾津南看着夏里嗤笑了声,“沪市这么多商场你不去,去逛小巷子?”   换做顾津南任何一个前女友,都不会放弃这次血拼的机会。   夏里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嗯,晚上逛小巷子很舒服的。”   “行。”   两人牵手漫步走在某条他们不知道名字的街道,街道两旁的路灯,透过百年梧桐大树在地上映下斑驳的影子,小店里的欢笑声拢着人间烟火,让人莫名的放松   这样的烟火气息,顾津南很少体会。   每经过一个店铺,夏里都会拉着顾津南进去看看,店铺若是卖吃的,夏里就会买上一份,若是卖其它玩意的,夏里也会在店铺里认真地挑挑拣拣,最后选几件儿她看得上眼的玩意带走。   当然,都是顾津南付的款。   顾津南刚开始的时候,只静静地站在夏里身边,指尖夹着根香烟,漫不经心地回答夏里随口抛出来的问题。   后来,他烟也不抽了,耐心地解释夏里的问题。   她会问他那些上好面料的起源,会问他那些小瓷器的历史,也会和他讲她小时候的糗事。   顾津南跟着夏里,渐渐浸在这人间烟火中。   这么一通逛下来,夏里发现他这个男朋友还挺博学的,她渐渐分了神,想着以后如果有了孩子,会不会像顾津南这般聪明,想着想着就红了脸。   顾津南揉了下她的脸蛋,懒散道:“想到什么了,又脸红?”   夏里笑,把手里的东西都塞给顾津南,“没,你等我一会儿,我上个厕所。”   “嗯。”顾津南抬眼扫了下远处的公共卫生间,离公共卫生间最近的路灯坏了,那片有些黑,他提高分贝说:“有事打电话。”   “好。”夏里还想多逛几条老巷子,便着急忙慌地跑着去厕所了。   顾津南还以为她忍住了,勾唇笑了笑,慢悠悠地跟了过去,站在厕所门口,边抽烟边等夏里。   夏里出来,发现顾津南站在公共卫生间门口等他,表情先是诧异,后是兴奋,她很自然地挽上顾津南的手臂,笑着说:“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好。”顾津南说。   巷子尾,顾谦看着夏里的背影,笑着问旁边的女人,“哎,你是不是有个女儿?”   女人摸了摸脖子,神色有些不自然,说:“是啊,好多年没见了,你不说我都忘了,怎么了?”   顾谦笑着摸了摸女人的脸,淡淡道:“随口问问,现在见到你女儿还能认出来吗?”   女人抬头,随意的看着前方,视线不自觉地追着那个瘦弱的背影,她轻描淡写道:“不知道。”   顾谦笑着,笑的有些讽刺。   女人猜不透顾谦的意思,她指尖熟练地弹了下烟灰:“你放心,我就一个人,不会拖家带口嫁给你的。”   顾谦没吭声,饶有兴致地看着前方那两道将要消失在视野里的身影,一如当年他看着地下室那个小男孩的眼神一样。   -   第二天一早,夏里和顾津南打车回了苏市。   这一路上,顾津南的情绪都很淡,他胳膊肘抵着车窗,手背支着脸,偏头看向窗外。   清明时节雨纷纷,天还未亮,小细雨就飘落下来了,天空有些灰蒙阴暗,路面被车轮碾压的锃亮。   夏里坐在顾津南旁边,情绪也很淡,她已经给爸爸过了十年的清明节。   十年,一晃即逝。   夏里不禁想,当初夏景安救下的那个男孩,现在是否在某一片天空下肆意的成长着。   想了一会儿,夏里的眼眶渐渐泛红。   顾津南有所感地偏头,大手掌盖住夏里的手,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内,拇指轻轻摩擦着她的手背,以一种无声的方式告诉夏里他在,让她别害怕。   顾津南今天穿了一身黑,黑衬衫加黑西装裤,手腕上没戴表,很庄重。   夏里动了动眼睫,眨下眼底的情绪,她晃了晃顾津南的手腕,淡笑着说道:“谢谢你陪我来给爸爸扫墓。”   “应该的。”顾津南轻扯着嘴角,“你以后回来的时候,都叫着我。”   夏里把他这话当做某种承诺,她点点头,说好。   墓园附近很多卖鲜花的小推车,顾津南牵着夏里的手走过去,站在一个小推车面前,淡声问:“爸爸喜欢什么样的花?”   “百合。”夏里说。   “老板,两束百合,谢谢。”顾津南说完,扫码,付了两束百合的钱。   两人一人抱着一束百合,往夏景安的墓碑前走去。   墓园里的人比寻常多,很多墓碑前,摆着新鲜的花束还有其他祭奠的东西。   顾津南跟着夏里往里面走,脚底下像是铺满了玻璃渣和盐粒,他每走一步,心脏就会重重地疼一下。   叶淑珍和夏景芸早早来到夏景安的墓碑前等夏里和顾津南。   她们不确定顾津南今天是否跟着夏里过来,看着顾津南一步步地往这边走,叶淑珍和夏景芸都如释重负地笑了下,她们赌对了。   夏里看着叶淑珍和夏景芸,定住脚步,提醒顾津南:“一会儿她们和你说什么都不要理,我们看完爸爸就回去。”   顾津南牵起夏里的手,淡淡说道:“干嘛让自己这么累,我不是说了吗,我就钱多,你随时可以利用我。”   “别给她们钱。”夏里有些窘迫,她不想让顾津南参与她们家这些破事。   “到时候再说。”顾津南知道了墓碑的位置,便拉着夏里往前走。   两人快走到夏景安墓碑时,夏景芸上前拦住她们,说道:“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给我哥扫墓的。”   夏里刚要开头说什么,顾津南忽然把手里的花束放到她怀里,“你先过去。”   他说完,推着夏里的后背,让她往前走。   夏里想把顾津南带到爸爸的墓碑前,让爸爸看看自己的男朋友,她定在远处,扭头皱眉看着顾津南。   顾津南从兜里拿出烟盒,边掏烟,边对夏里说:“我一会儿就过去。”   等夏里走了后,夏景芸抬头淡定地看着顾津南,压低声音说:“你就是夏里爸爸当年救的那个孩子吧?” 第52章   顾津南勾着嘴角, 脸上的情绪寡淡,他说:“您想说什么?”   夏景芸笑了笑,“夏里不知道这件事, 对吧?”   顾津南指尖捻着烟头, 云淡风轻地笑了下,“您家老太太知道这件事情吗?”   夏景芸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堪比今日的天气, 她脸上的得意全无。   顾津南看着夏里的背影继续说:“您猜猜,您家老太太知道您用他儿子的死来圈钱,会更恨您还是我?”   他一口一个您字,说出来的话却没半分尊敬之意,处处带着威胁和不屑。   夏景芸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她故作镇静说道:“不管夏里和老太太谁先知道, 你都不会好过。”   顾津南抬头看过去, 一老一小, 站在夏景安墓碑前,脸上透着悲伤。   他心绞痛。   过两秒, 顾津南敛了下眼尾, 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是吗?我还是那句话,夏里不过是我的一个女朋友而已,我玩腻了就不要了, 至于您家老太太,她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因为当年的钱您们家有人接了。”   银质的打火机咔嗒响起来, 顾津南把烟点燃,吸了一口, 抬头看了眼夏里,又收回视线,继续说:“不过夏里知道的越晚,您拿的钱越多。”   “一年100万。”夏景芸说。   顾津南内心生起一股凉意,眉眼也更冷淡,100万,就他妈的100万把夏里给这样卖了。   为给她家小朋友找那两张纸币,他花的都不止100万,草!   顾津南手指弹了下烟灰,淡淡道:“您和夏里爸爸的关系好吗?”   夏景芸愣住,眸子也渐渐失焦,有那么片刻的时间,她看到了孩童时期夏景安带着她嬉闹玩耍的模样,暖暖的,她盯着前方,嘴角下下意识地上弯了下。   顾津南看到了夏景芸给出的答案,他内心一片荒凉。   “既然关系不错,那为什么要抛弃夏里,她身上不是留着你们夏家的血液?”   顾津南在问夏景芸,也是在问顾谦,顾谦不会给他答案,他想从夏景芸这里得出答案。   夏景芸越来越恍惚,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把夏里当成了赚钱的工具。   那个扎着双马尾,天真烂漫追在夏景芸身后叫姑姑的小女孩,被她亲手扼杀了。   顾津南也陷入自己的情绪中,他问的问题越来越没有威胁性,更多的是感情的自然流露。   “她不是个物质的女孩,把她养成年也花不了多少钱吧?”   “为什么就这么嫌她碍眼呢?”   “嫌她碍眼,为什么又要用她赚的钱呢?”   这一系列的问题,把夏景芸折磨的太阳穴隐隐作痛,她全方位地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最后只说了句:“因为她勾引我老公。”   “……”   顾津南怔了一瞬,然后把烟扔在地上,踩灭,“是吗?”   “是的,我看见过我老公深夜在她房间里。”   “那这场交易就算了吧,我不喜欢不干净的女孩。”   夏景芸怕好不容易碰到的财神爷走了,又解释说:“不过他们没发生什么。”   顾津南捏了捏眉心,极其不耐烦,他清楚的记得,夏里那天晚上说了多少遍疼,以及沾着鲜血的床单和套。   他直接了当道:“您想销售一件商品,应该全方位的说这件商品的好,而不是处处给这件商品泼脏水。”   “做点能让她开心的事情,您拿到的钱更多。”顾津南说完便往夏景安的墓碑前走去。   夏景芸心情复杂,一方面她高兴顾津南没不要夏里,另外一方面她不清楚那天晚上他老公到底和夏里发生关系没有,毕竟那天深夜夏里哭的很凄惨。   如果他老公没和夏里发生关系,那自己的那些耳光就白抽了,想到此,她不由得往市里的另外一个墓园的方向看去。   心疼去世的人,折磨活着的人,赤裸裸的人性。   但人性里面,有一种情绪的催化剂:钱。   叶淑珍见夏景芸放顾津南过来,便知道她要到了顾津南的钱,她抬眼看了一眼顾津南,拄着拐棍离开了。   夏里看了眼叶淑珍的背影,她比之前矮了点,头发白的更多了,原是要享受天伦之乐的老人,却被内心的执念和突如其来的不幸搞的加入老去。   顾津南静静地站在夏景安的墓碑前,视线落在墓碑遗像上。   那张经常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面孔,今日清晰了起来,那张面孔不再带着鲜血,是干净的,慈祥的。   夏里的眉眼不怎么像夏景安,但笑容像夏景安。   良久,夏里主动握着顾津南的手,抬头对他说:“走吧。”   “好。”顾津南的声音很哑。   他腿是麻木的,脚底下的玻璃片好像又碎了些,盐已经融入了血液里,成为了液体。   “她们和你说什么了?”   快出墓园时,夏里问顾津南。   “钱。”顾津南言简意赅。   “别给。”夏里说。   “能给你减少点麻烦,花点钱也没什么。”顾津南紧了紧力道,握夏里的手更紧,他转移话题:“要去转转吗?”   夏里定住,无奈又失望地说:“她们就是无底洞,你别给钱,而且我说过了我自己的责任自己会承担的。”   顾津南伸手捏了下夏里的肩旁,都是骨头,上面薄薄的一层皮肉,他勾了勾嘴角说道:“啧,这小身板还挺能抗。”   夏里对这事格外执拗,“反正你别管就好了。”   “嗯,不管。”   他要管的,是自己的那份愧疚。   两人一路沉默。   过了很久,夏里说:“我们一块去市里面逛逛吧。”   “嗯。”   顾津南收到夏景芸短信发过来的卡号,给卡里面转了一笔钱。   -   夏里很久没在苏市逛了,一方面,她一个人在市中心逛时,那些快乐的回忆涌上来时,会很难捱,另一方面,是不想见到叶淑珍和夏景芸。   苏市一如既往的熠熠生辉,周围的人吴侬软语唠着家常,春水碧连天,人家尽枕河,烟火气息格外浓厚。   夏里指着远处墙壁被涂的五颜六色的幼儿园说道:“看,我幼儿园就是在那里上的,时间过的好快呀,都十几年了,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天天哭鼻子,我爸爸每天都得哄我半天。”   夏里说完,不好意思笑了,她笑完,问顾津南:“你幼儿园是在哪里上的?”   “没上,直接上的小学。”顾津南语气极为淡。   夏里眸子沉了下来,她想到了那张照片,顾津南被关在地下室的照片。   两人都安静了下来。   再后来,两人随意逛了几条街后,夏里发现顾津南的兴致并不高,便提议说回东洲。   顾津南点头同意。   两人到东洲时,时间接近下午三点,快到学校时,夏里犹豫着要不要让司机师傅直接在校门口停车,她回学校。   犹豫了一会儿,夏里对顾津南说:“我先回学校了,感觉好久没回学校了。”   顾津南偏头看她,眉眼间有些疲倦,他说:“你怎么没感觉到好久没去我那里了。”   他话落,前面的司机师傅通过后视镜看了顾津南和夏里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夏里莫名心虚,脸红了起来。   顾津南倒坦荡,他说:“师傅,我们是正儿八经谈恋爱,就等她同意结婚呢。”   司机师傅笑呵呵地说:“你们这个年龄谈谈恋爱挺好的,但是结婚的话,还是要考虑下物质基础,三观和性格。”   “她要什么我给什么,我三观性格跟着她走。”顾津南说的极为嚣张。   夏里脸红了又红。   “那挺好那挺好。”司机师傅点点头。   聊天间,车子到了顾津南公寓门口,夏里跟着他回了公寓。   两人到了公寓后,夏里换了鞋,去卫生间洗澡,最近折腾的太累了,她想好好补个觉,明天好元气满满的去学校。   顾津南一回到公寓就接到了周教授的电话,他去主卧接电话。   夏里便去外面的卫生间洗澡去了,进去后,她还特意把卫生间的门反锁上了。   冒着热气的水淋在身上很舒服,她不禁在淋浴下多站了一会,放松身体,她低头的时候,能看到身上的红紫痕迹,顾津南每次都要的特别猛,有种要把她揉在他自己身体里的冲动,想到此,夏里盘算着一会儿要去客房睡觉,并且反锁门。   然而,等夏里出来的时候,顾津南正站在客厅擦头发,身上只穿了条短裤。   夏里内心忽地生出一个念头:他做某些事情的时间和洗澡的时间一样短就好了。   顾津南幽幽地睨着她,坦坦荡荡的,又浪又痞。   夏里抬眼便看到了他肩旁的牙印,痕迹有些淡了。   顾津南问她:“去主卧睡?”   夏里往后退了两步,“我好累,想好好睡一觉。”   顾津南眼尾上扬了下,“我说不让你好好睡觉了吗?”   “我去客房睡。”夏里轻声细语地说着。   “嗯,去吧。”顾津南真没跟着夏里去卧室,他径直走向了厨房,打开热水壶烧了壶水。   夏里太累,见顾津南没跟上来,她随手关上了门后,倒在床上就睡了。   就在夏里快要进入梦乡时,她身下的床垫往下落了落,顾津南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第53章   夏里感觉到了凉意, 下意识地往旁边欠了下身子,但由于困意浓厚,她也只是象征性地动了一下, 身体并没有往旁边移动几分。   顾津南看穿她的心思, 便动了动身体,往旁边移动了些,不靠她太近。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被子往下塌了一块。   半分钟后,夏里似是意识到什么,她迷迷糊糊睁眼,翻了个身,困倦地看了顾津南一眼,又闭上眼睛, 伸手拉被子, 去给顾津南盖被子, 还一边哼唧道:“盖好被子,你身上太凉了。”   许是带着困意, 夏里的声音又奶又软, 惹的顾津南身上的温度一下子升上来,他把旁边的人扯进怀里,低头吻了下夏里软软的侧脸。   “身上怎么这么香?”顾津南低声问她。   夏里猫咪似的咬了下顾津南胸膛,带着怒气哼唧道:“顾津南, 我想睡觉。”   “没不让你睡觉。”顾津南声音低低的,裹了些欲望。   夏里半睡半醒,思绪飘扬间, 她想到了柒时宜的话: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她现在有点怀疑柒时宜这话是不是说反了。   就走神的这么点功夫,她身上的衣服已全部被他扯掉。   “你别动我。”夏里懒得睁眼。   顾津南特欠揍地说道:“这睡衣抱着不舒服。”   夏里伸手推她,“我不想。”   顾津南身上的温度,烘的夏里身体的暖暖的,他低头咬了下夏里敏感处,“反复提醒我你不想,是不好意思说你想?”   “……”夏里不再搭理她,小脸蹭了蹭顾津南的胸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   顾津南小腹部阵阵暖流通过,他最终没忍住心里的火,伸手去旁边抽屉里拿塑料包装,翻了个身,把旁边的小人儿压在身下。   他的力道算不上重,但夏里还是被她弄的褪去了大半睡意,她双手勾着他的脖子,茫然地看着他,软声道:“你脑子里能不能有点别的东西?”   顾津南勾唇笑了笑,他故意加重力道。   夏里下意识地收紧身体,轻飘飘地嗯了声。   顾津南的舒服感达到了顶峰,他深深地呼了口气,贴近夏里的耳朵说那些羞耻的情话。   “……”   夏里伸手去捂顾津南的嘴巴,声音软的不像话,“你别说了。”   顾津南亲了下夏里的手心,又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后腰上,“痒,帮我抓一下。”   夏里身体软的像一滩水,手上哪里还有劲儿,小猫拍人地的,抬手打了下顾津南的后背。   顾津南像是收到了某种信号,动作又猛烈了几分,额头青筋冒气,脑门上密密麻麻的细汗,汇聚成大的汗珠,有几滴砸在了夏里身上。   “……”   床头灯关掉,房间里一片昏暗,两道呼吸声渐渐平稳下来。   公寓也跟着安静下来,时间在安静中一秒一秒的走过。   最后,吵醒两人的,是门外反复响起的门铃声。   顾津南拿起手机,点开软件看了下,门外站着的是顾谦,他直接给顾谦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事情。   他抽身的动作惊扰了夏里的困意,夏里不满地嗯了声。   顾谦听到声音,淡淡说道:“屋子里有别人在?”   “挂了。”顾津南一点不想让夏里见到顾谦,他想找谁当女朋友,娶谁做妻子,只凭借他的意愿,为家族企业卖命,只是他肉/体承担责任的一种方式,并不代表他的灵魂也在臣服。   “出来一块吃个饭,过一段时间我就要和苏棠结婚了,你过来见见她。”   顾谦话落,旁边的女人笑的更软更得意了。   顾津南明显顿了一下,这么些年,顾谦身边出现的女人不少,但他从未说过自己要结婚,几秒后,顾津南懒散地说道:“没兴趣,请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吃吧,以后不少麻烦他们。”   “出来见一下,顺便把东西拿进去。”顾谦说完,一阵咳嗽,咳嗽一阵后,他便挂断了电话。   顾津南轻声下床,从柜子里随便拿了套衣服穿上,懒散地往门外走去,他开了门,最先闯进他视野的是顾谦。   顾谦摆摆手,旁边穿着合身旗袍的女人走过来,顾谦揽着她的腰,直勾勾地看着顾津南,“介绍下,这是苏棠。”   顾津南没骨头似地倚靠在门框上,双手环抱,眼皮沉沉,没给顾谦带来的女人任何眼神,他问顾谦:“然后呢?”   “什么然后?”顾谦看着顾津南说。   “炮友,情人,还是你新找的形象代言人?”顾津南懒散地问着,故意给顾谦添堵,用意明显,就是想顾谦快点带着他的新女友离开。   还没等顾谦发怒,一直白皙细嫩的手伸到闯进顾津南的视野里,苏棠笑着说:“津南,你好,我是苏棠,你爸爸的未婚妻,你可以叫我苏阿姨。”   “未婚妻——”顾津南说话间慢慢地抬头,薄薄的眼皮往上一掀,已经到嗓子眼里的‘啊’字莫名消失,她眼前的这张脸和夏里的太像了,眉眼、鼻梁、嘴巴,甚至连某些小痣的方向都一样。   顾津南后背发凉,他有那么几秒钟,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看苏棠。   “对,未婚妻。”顾谦嘴角带着笑,用难得温和的语气说道:“老了老了,遇到想要结婚的人了。”   苏棠另用一只手捋了捋头发,变脸似的,立马换上一副娇羞的表情,“你哪老了,不许这样说自己。”   “好好,不说不说。”顾谦呵呵笑着。   两人浓情蜜意的夫妻模样。   顾津南视线一直在苏棠脸上,目光很深,眉头微皱,在沉沉地思考着什么。   苏棠手一直伸着,她见顾津南没反应,又笑着问:“津南,你怎么了?”   顾津南思绪回笼了几分,她双手插兜,又是那副散漫不羁的混混模样,“你口红花了。”   苏棠愣了一瞬,收回手,从包里拿出小镜子,去擦嘴角边的口红,一边整理面容一边自然地说道:“不好意思啊,出门时间有点赶,妆画得有些急,我下次注意。”   顾谦拍拍苏棠的肩旁,温和道:“没事,他一个小辈,用不着给他道歉。”   苏棠稍稍擦了擦嘴边多余的口红,又抬头看着顾津南,“听你爸爸说,你现在和你女朋友一块住,晚上有空吗,我们一块去吃个饭?”   顾谦搭话,“我看可以,正好让你苏阿姨见见你那女朋友,看看那姑娘适不适合做顾家的儿媳妇。”   顾津南也看着苏棠,云淡风轻道:“没空,女朋友就不必见了,不知道哪天就分了,还有,你们随意,结婚离婚都不用告诉我。”   他这话说的又嚣张又浑。   苏棠到底知道像顾家这样大家族的相处模式,脸上也没浮现出尴尬,只说:“年轻人嘛,爱不爱的都冲动,不过这样也好,多接触几个女孩,才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   顾津南冷笑一声,勾着嘴角说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啊?赌场?”   苏棠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那你看错了,我平时不怎么出门,出门也都是去插插花,做做瑜伽什么的。”   顾津南沉了沉目光,扭身要关门。   顾谦拦住他,“你苏阿姨有东西要送你。”   苏棠从包里掏出个丝绒盒子,对着顾津南打开,里面躺着一串上好的佛珠,她说:“开过光的,寓意挺好的,你拿着玩。”   顾津南看着苏棠的眼神愈发冷淡,他睨了顾谦一眼后,砰地一声关了门。   苏棠被吓的猛地一哆嗦,纤细的手指拍打着胸口说道:“吓死我了。”   顾谦看着眼前的那扇门,敛了笑容,神情也不似之前那样温和,顾津南的反应不是他预想的那样,他现在拿不准顾津南对夏里真正的态度,是玩玩,还是真动心了。   但无论怎么样,顾家的儿媳妇,必须在军政商三道有一道能顶天的。   苏棠把丝绒盒子收了扔进包包里,伸手挽着顾谦的胳膊,指了指一旁的补品,说道:“这些还没给津南。”   顾谦淡淡地睨了苏棠一眼。   苏棠立马正经了几分,弯腰提起地上的礼盒,笑着说:“等下次见面我再给津南买,这些我回家做给你吃。”   顾津南贴门坐着,眉眼间铺满了情绪,身体冷的像冰块一样,自己的女儿不管,砸钱买昂贵佛珠来讨好别人的儿子。   他陷入沉思,如果当面没有那场车祸,这些人真实的嘴脸会露出来吗?是车祸催化了人性,还是人性借着车祸表现出来了?   他无从可知,只知道自己想让那些人消失。   日落西山,天渐渐黑沉起来。   夏里睡醒,她伸手揉了揉脑袋,又看了看身上套着的宽大短袖,是事后顾津南给她穿的,她抬头往卧室门那边看过去,一片漆黑,客厅似乎也没开灯。   夏里穿着拖鞋往客厅走去,她按亮客厅一侧的灯,恰巧对上顾津南的眸子,顾津南靠沙发扶手坐着,他手里握着一玻璃杯,里面装着淡黄色的烈酒,旁边放着酒瓶。   两道目光撞在一起,顾津南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夏里,目光深也平静。   夏里愣了两秒,随即快速地走过去,葱白纤细的手指搭在顾津南头上,一边试他的体温,一边问:“你怎么一个人喝酒啊?”   顾津南微微皱眉,眼底的情绪渐渐泛浓,他始终不明白,除去性和利益,为什么会有人愿意主动去了解他,贴合他的喜好去陪着他。   “夏里。”他喊她。   “嗯。”夏里应了声,等了好久,也没听到顾津南下面的话,她拿走顾津南手里的酒杯,放在沙发上,问他:“怎么了?”   顾津南扫了一圈客厅,客厅不似之前那样冷了,那些真相,他说不出口,只问:“我发烧了吗?”   夏里被他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弄的失笑了声,她说:“没有,顾医生。”   顾津南嘴角微微敛了些,他算个狗屁的医生,自己的病都治不了。   “你心情不好?”夏里小声问他,他平时好像很少喝酒,喝也是和他那些同学喝些啤酒,不会喝这样的烈酒。   “嗯,不好。”顾津南语气很淡。   “为什么?”夏里脱掉拖鞋,一只脚碰了碰他脚腕的纹身,夏里不是很喜欢他那处的纹身,每次看到,心都会隐隐作痛,但她喜欢碰他那里。   顾津南把夏里抱在怀里,嗅着她身上的体香,不正经道:“因为媳妇要走了。”   “……”夏里之前就没发现顾津南这么粘人,不过她又想,这样也挺好的,有安全感。   “怎么这么瘦,这些年是不是没好好吃饭?”顾津南只觉着怀里的人身上没几两肉,都是骨头。   “好好吃饭了。”夏里笑着回。   “那是不是吃的不太营养?”顾津南从漫长的高中记忆里,找到了那个瘦弱的女孩无数次从他班级后门经过的画面。   还有那次她被开水烫,去水龙头冲水的事情,顾津南撩起夏里身上宽大的短袖,她大腿根那块没有烫过的痕迹,只有交欢过的痕迹。   挺好,这是唯一一件他自发地不带任何目的的对她好的事情。   “你干什么?”夏里一边往下扯短袖,一边往后退。   “看看留疤痕了没?”   “没有。”夏里小声哼唧,“那种事情只会有於痕。”   顾津南嗤笑声,扬了下眉头,“哪种事情?”   夏里深吸了一口气,不打算搭理他。   “你高中的时候,那里不是被烫过吗?”   他话落,夏里猛然抬头看他,眼睛亮亮的,满脸的不可思议,“你记起来了?”   “嗯。”顾津南又把夏里扯到怀里。   夏里看着头埋在顾津南胸膛里,身体因为愉快的笑而小幅度地颤抖着。   顾津南很不应景地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好遗憾。”   夏里皱眉,“遗憾?”   “嗯,遗憾,那个时候我们怎么就没谈恋爱呢?”   夏里不知道顾津南是不是醉了,他说的话越来越不像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她说:“高中老师不让谈恋爱?”   “可以偷偷谈,然后,等高考完了,我们就直接出国念大学。”   国外没有顾谦,没有苏棠,没有叶淑珍,没有夏景芸,也没有一直扯着顾津南的那条链子……   “我那个时候没钱,出不了国。”夏里坦诚道。   “我有。”   “那是你的。”   “是你老公的。”   夏里红了脸,她想了几秒,又说:“如果我跟你一块出国念大学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多找几分兼职,能养活自己的。”   “不用那么多兼职,你可以继续做账号,我给你当模特。”   夏里失笑,“让我靠男朋友的美色生活啊?”   “嗯,我不是说了吗,你可以随时利用我。”顾津南扬着尾音,声音里裹着些小得意。   夏里皱眉,只觉着奇怪,她说:“你这个人,不说让我好好爱你,天天提醒我去利用你,行吧,等我哪天缺钱了,就把你卖了救急。”   “好。”顾津南点头。   夏里:“……”   “饿吗?”顾津南问她。   夏里摸了摸肚子,“有点。”   顾津南把酒杯和酒瓶顺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抬下巴指了指其中的一间卧室,“上次买的零食都在那里,你先吃点垫垫肚子,然后我们一会出去吃饭。”   “嗯。”夏里点头,转身去房间拿零食。   顾津南去洗澡间冲澡,去身上的酒味,夏里换好衣服,在客厅边吃零食边等他。   半个小时后,两人一块出了门。   路上,顾津南问夏里:“你妈妈在做什么?”   他语气很随意,像是不经意间提到的话题。 第54章   “不知道。”夏里语气寡淡, “我爸爸去世后她就走了,我很久没见到她了。”   微风在空气中浮动,夏里伸手试图去抓一缕清风, 一如小时候那样, 夏景安刚去世的那段日期,夏里经常幻想着自己能被风带到父亲那里,常常站在风中傻站着, 等风带自己离开,而风带走的都是地上的落叶,留给她的是浑身冰凉。   顾津南从兜里摸出跟烟,拢着打火机的火苗,给自己燃烟,好一会儿, 他漫不经心地又续上这个话题, “你恨她吗?”   “小时候恨, 现在没感觉了。”   “你希望她过的好吗?”   夏里没吭声,只眨了下睫毛。   顾津南这根烟抽的猛, 两三口把烟抽下去了一半, 他脸上的情绪很浓,像是被什么困扰着。   两人并肩走到学校附近的巷子里,夏里开口打破安静,“我爸爸是救人才去世的, 他生前很爱他的妻子,我总觉着……她可以离开,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   夏里眼睛里的落寞感很重, 她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但不应该这么快,快的连爸爸的墓碑在哪她都不知道。”   尘封在顾津南心底的小箱子, 被人用刀划了一下,冷刀锋利,动作迅速,直到那把刀从他心脏里抽出来后,他才感觉到疼。   “那你恨……你爸爸救的那个人吗?”顾津南自己都没察觉到声音里的抖。   夏里以为顾津南冷,她快步往前走了一步,站在顾津南面前,踮起脚尖,把他外套拉链拉上,金属拉链拉到顾津南锁骨的时候,夏里说:“恨。”   顾津南手抖了一下,指尖的烟头掉落在地上,烟头那抹猩红,碰到地上的水,瞬间熄灭。   他双手自然垂着站在原地,后背崩的笔直,像把即将断弦的弓箭,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路口失焦。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很低,像是在用气音说话,“可以不恨吗?”   夏里觉着顾津南今天特别莫名其妙,她眉头紧皱,抬眼刚看到顾津南的下巴,猝不及防地,巷子远处响起冰粉的叫卖声,卖冰粉的老爷爷载着摊铺过来了。   夏里的注意力被卖冰粉的小摊车分去了几分,她抿抿嘴,伸手握住顾津南的手,“我们不说这个了,去买冰粉吃吧。”   “好。”顾津南弯腰把地上的烟头捡起,扔进垃圾桶,随后和夏里一块走去卖冰粉的小摊铺。   “爷爷,一份大份冰粉。”夏里弯着嘴角说道。   顾津南轻笑了声,他付完钱后,伸手揉了揉夏里的脑袋,懒散道:“我去旁边买瓶水。”   “嗯。”夏里点头。   顾津南买水的时候,看到付款台上的糖果,随手捏了一把,放在付款台上,一并让老板结账。   “呀!”   顾津南前脚刚迈出便利店的门口,旁边突然起了一道声音,是夏里,她端着冰粉,站在便利店门口故意吓顾津南。   顾津南脑子乱的很,他正走神,夏里这一嗓子把他吓的一哆嗦。   夏里觉着超搞笑,站在墙边咯咯笑着,露出瓷白的牙齿。   卖冰粉的老爷爷,以及旁边守卤肉店的老奶奶,都往这边看,跟着夏里笑起来。   顾津南扬了下眉头,一只手抄兜,低头看着夏里,弯着嘴角,眼神中带着宠溺。   这一刻,风都是甜的。   夏里笑的身体乱颤,手上的冰粉跟着摇摇晃晃。   顾津南伸手拿走她手上的冰粉,弹了下夏里的脑门,“学坏了。”   夏里笑到小腹隐隐作痛才停下来,她眼角带着泪花,说:“你真被吓到了吗?”   顾津南散漫地嗯了声,舀了一勺冰粉喂到夏里嘴巴里,“吃你的冰粉。”   夏里眼角弯弯,“好。”   后来,很多个日子里,顾津南会坐在这家便利店的门口,抽烟到天亮。   “这个冰粉挺好吃的。”夏里接过冰粉盒,舀了一勺踮起脚尖去喂顾津南,“你尝一下,又香又甜。”   顾津南弯腰咬走勺子上的冰粉,没咀嚼几下就咽下去了,他不爱吃甜的。   但夏里时不时地会喂顾津南吃甜的,顾津南统统接下。   被霓虹灯拢着的小巷子里,夏里端着冰粉慢悠悠地吃着,顾津南夹着烟跟在他身后,平凡也浪漫。   两人走到巷子尽头,顾津南把拧开瓶盖的水递给夏里,“再喝点水。”   夏里握着顾津南的手腕,顺着力道把水瓶送到嘴边,缓缓地喝了两口。   顾津南微微垂眼,看着握着他手腕的那只细嫩葱白的小手,嗤笑了声,散漫道:“有那个胆勾引我,没那个胆看我?”   夏里喝完水,仍旧不敢看顾津南,她脸颊有些泛红,温吞道:“哪有勾引你。”   “你行。”   顾津南没继续点破夏里的小心思,仰头把剩余的水喝完,快步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一位捡废品的老人面前,弯腰把瓶子递给老人,“帮忙收个瓶子吧?”   老人抬头,看着顾津南笑了笑,道谢后,他把顾津南手中的塑料瓶装进袋子里。   夏里每一次都会被顾津南这些小细节感动的热泪盈眶,此刻,她又红了眼角。   顾津南站在路的旁边,一边拆烟盒上的透明包装,一边等夏里走过去。他刚把烟咬在嘴里,欲要按打火机燃烟时,夏里抽走他手里的打火机,轻声细语道:“我帮你点吧。”   顾津南双手抄兜,低头,把烟挨近打火机,他抬眼皮看夏里,含糊不清道:“行啊。”   又混又撩的模样。   两人的脸贴的太近,夏里乱了心跳。   片刻后,夏里忽然笑了下,亮亮的眼睛看着顾津南。   顾津南以为夏里有什么话要说,也低头看她,耐心的等她的话。   下一秒,他嘴巴里的烟突然被人抽走,夏里拿着打火机和香疯狂往前跑,只留下了句:“少抽点烟。”   顾津南失笑,这算是今天她被耍的第二次,很好,他家小朋友的胆子变肥了不少。   顾津南往前没冲刺几秒,就追上了夏里,他拎着夏里的衣领,嘴角勾着坏笑,妥妥的小混混模样,“小朋友,老师没教过你不要随便抢别人东西?”   夏里大喘着气,也笑着。   两人拉扯之间,一辆警用摩托车停在两人面前,身穿制服的警察长腿一迈下了车,走到夏里的身边,问顾津南:“干什么呢?”   夏里:“……”   顾津南:“……”   警察瞥见夏里手中的香烟和打火机,低头对夏里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你实话实说。”   夏里正在想用什么样的措辞陈述这件事情比较合适,顾津南却先开口,一本正经道:“警察叔叔,她抢我烟和打火机。”   “……”   警察看了顾津南一眼,低头问夏里:“小姑娘,是这样吗?”   “……”夏里抿了抿嘴唇,“嗯。”   “……”这情况反转的太快,警察一时反应不过来夏里这说的是真话,还是由于害怕在撒谎,毕竟眼前这小姑娘怎么看怎么乖。   “小姑娘,你不用紧张,如果是被勒索或被抢劫,可以实话实说,我会把你安全送到家的。“   顾津南脚尖踢了下夏里的鞋子,语气极为嚣张:“听到没,干了坏事就要承认。”   夏里头皮发麻,太射死了,她硬着头皮说:“警察叔叔,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在玩。”   空气停滞了三秒。   “……”警察搓了搓脸,尬笑道:“行吧,遇到什么困难,随时打110求助。”   夏里捣蒜式的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警察叔叔。”   顾津南欠揍道:“警察叔叔,我烟被抢了。”   警察看着两人笑,“行了,别撒狗粮了。”   顾津南舌尖点了下脸颊,得意道:“不是警察叔叔自己主动过来的吗?”   警察双手环抱,对顾津南这个刺头嘿了一声。   顾津南一手抄兜,也看着警察,他比警察高,气势上也略胜几分。   警察看了顾津南两秒,又把视线落回夏里身上,“小姑娘,让你男朋友少抽点烟,抽烟对身体不好,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抽烟。”   “……”   “好。”夏里点头。   警察骑着摩托车都快消失在巷子口了,夏里还在看。   顾津南捏着夏里的下巴,简单粗暴地拉回夏里的视线,有些不爽道:“还看。”   “你有没有觉着刚刚那个警察,还挺帅的。”夏里眼神真挚地看着顾津南,低声说着,“像明星扮演的。”   顾津南脸色又沉了几分,他直勾勾地盯着夏里,慢悠悠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夏里好脾气地重复,“我说,刚刚那个警察是不是挺帅的?”   “……”顾津南扬了下眉头,啧了声,“夏里,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顾津南微微眯着的眸子里含着坏笑,浑身透着股痞劲儿。   夏里很识时务地把香烟和打火机塞进他的裤兜里,哄小朋友似的说:“不过没你帅。”   顾津南哼笑一声,扶着夏里的脖子,吻了上去。   远处时不时地响起汽车的发动声和人们的谈笑声,夏里紧张,无法专注于这个吻。   顾津南没吻两分钟,便放开了夏里,他粗粝的拇指指腹摩擦着夏里红润的嘴唇,意犹未尽地说道:“老子中午是不是没伺候好你?让你这会儿还有精力欣赏别的男人。”   “……”夏里没接他的话,径直转移话题,“我今天晚上得回学校了。”   顾津南眯了眯眸子,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不冲突。”   话落,他兜里的手机恰巧响起来,顾津南从兜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陈清的电话,他看了屏幕两秒,随后挂断了电话。   夏里以为是他家里公司上的事情,也就没多过问。   顾津南扯着夏里的手腕,懒散道:“走,送你回学校。”   一路上,顾津南都沉默着。   等到夏里宿舍门口时,顾津南伸手捏了捏夏里的脸蛋,淡淡道:“回去好好睡觉。”   夏里笑,“好,你也是。”   顾津南等夏里进了宿舍,拿出手机给陈清打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顾津南便听到了陈清嚎啕大哭的声音,他沿着道路往回走,捏了捏眉心,懒散道:“又怎么了?”   “我分手了。”陈清哽咽道。   顾津南对陈清频繁换男朋友早已习以为常,他淡淡道:“再找一个。”   “我不想在国外找了,我想回国找。”   顾津南呵了一声,他静了两秒后,吊儿郎当说道:“随你便,反正我已经找到媳妇了。”   “顾津南!”陈清大声喊他的名字。   “嗯?”   “你就是条喂不熟的狗。”   顾津南语气更慵懒,“你喂过我?” 第55章   “我这就过去喂你。”   顾津南敛了敛眼角, 嗤笑一声,随便找了台阶坐下来,一手搭在膝盖上, 一手举着手机, 有些颓废。   “你不信?”   顾津南看着前面晃动的灌木丛,淡淡道:“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挂了。”   “顾津南。”   陈清喊他, 不让他挂电话。   顾津南没挂电话,他冲灌木丛摆了摆手,散漫道:“过来。”   上次拉在顾津南车里的小黑狗,趴在地上看了顾津南两秒后,迈着小短腿朝着顾津南跑过来,毛茸茸的小脑袋一直蹭顾津南带有纹身的那只脚腕。   顾津南看着黑的像煤球的小家伙, 淡淡地笑了两声, 随它蹭自己的脚腕。   “你在给谁说话?”陈清问顾津南。   “狗。”   “顾津南, 你他妈骂我?”陈清跳脚。   顾津南拎起小黑狗的脖子,把它往远处放了放, 小黑狗尾巴翘的老高, 冲顾津南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又跑到他怀里蹭他。   “你真的在给狗说话啊?”陈清的分贝降了下来,“可是你不是最讨厌狗吗?”   “现在不怎么讨厌了。”   “你买的狗?什么品种的?”   “夏里捡的狗。”   电话那边又安静了下来,陈清又哭, 她声音里含着呜咽,“顾津南,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夏里了?”   “是吧。”顾津南伸手挑逗小狗, 小狗摇着尾巴叫两声,左蹦蹦, 右跳跳,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十分可爱。   陈清不说话了,只一个劲儿的哭。   顾津南左右活动了脖子,散漫道:“陈清,你有劲儿没劲儿?不就他妈的分个手吗,再找一个不就行了。”   片刻后,顾津南的语气又温和了起来,“别哭了。”   “顾津南,我想回去找你。”   “找我干什么?”顾津南自嘲地笑了笑,“遗落之子,拾之晚矣。”   “你在恨我高考后不吭不声地走了?”陈清问顾津南。   “我有病啊?”   “可是我走那天你喝了很多酒?”   顾津南动了下睫毛,身体微怔,那天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喝断片,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抛弃他。   他本以为陈清会在他身边一辈子,可结果呢,陈清毫无预兆地突然去了国外念大学,他知道她念的是哪个大学,他也可以去找她,但觉着没意思,不想强贴在人身边求人爱他。   “嗯,都是那帮傻逼灌的我,又叫爹又叫爷的。”顾津南语气云淡风轻的,没带多少感情。   这样一对比,陈清的伤感就有些多余了,甚至有些可笑。   顾津南的冷,终于用到陈清身上了,曾几何时,陈清在顾津南的照料下,嚣张到尾巴都能翘上天。   “为什么是夏里?”陈清语气冷淡的不像话,“就因为她乖吗?”   “能为什么,就因为她是夏里呗。”顾津南不想让氛围这么尴尬,又把自己调成那副游戏人间的模样,“你他妈这是喝了多少,在这给我煽情什么,有点陈清的样子。”   陈清笑了,心酸又无奈的笑,她开始配合顾津南的语气,满不在乎地说道:“喝的确实不少,来喝一杯?”   “我有病,漂洋过海找你喝酒。”   “我回国了,在天水。”   “什么?”顾津南怔住。   -   顾津南推开天水某间包厢门时,浓厚的香烟味扑面而来,呛的他皱眉咳嗽了一声,他抬眼,最先看到的是陈清,陈清不怕冷似的,穿着件红色的吊带裙,坐在包厢正对着门的位置,指尖夹着根女士香烟,妩媚又冷淡。   “怎么不抽死你们。”顾津南弯腰,把小黑狗放在地毯上,抬下巴指了指靠窗的男人说:“把窗户打开。”   “南哥,怎么开始养狗了?”靠窗的男人按灭烟头,边去开窗边问顾津南。   在场的人谁都知道,顾津南不喜欢狗这种动物,尤其是被拴着铁链子溜的狗。   顾津南没吭声,往前走了两步,坐在了任子旭旁边。   任子旭也按灭了烟,“这狗是他女朋友的,大家少抽点烟,要是把狗给熏着了,你们南哥回家不好交代。”   顾津南睨了任子旭一眼,伸手给自己倒了杯酒,目光沉沉。   任子旭是和顾津南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当然懂顾津南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低头含糊不清道:“她没给我说她要回来,我也是临时被叫过来的。”   陈清淡淡地睨着地毯上乱跑的小黑狗,没说话。   “这狗长的可真俊,是什么品种啊?”包厢里有人问。   陈清忽地笑了,抬眼看着顾津南,说道:“是挺俊的,长的有几分像你。”   众人:“……”   顾津南随手拿了个抱枕扔过去,“一回来就呛我。”   陈清翻了个白眼,“谁让你来那么迟。”   任子旭搭话,“陈大美女理解理解吧,你南哥现在又要伺候媳妇又要伺候狗,能出来已经不错了,估计过一阵子,都叫不出来了。”   任子旭话落,包厢里的人视线在顾津南和陈清之间来回转移,陈清今天叫的人,都是些高中朋友,这帮人谁都知道当初陈清是顾津南罩着的,也都知道顾津南高三毕业喝的烂醉的事情。   “我靠,南哥你真收心啦?”   “我还以为你会和清姐在一起呢。”   顾津南弓着背,虎口圈着酒杯,慢悠悠地喝着酒,神情不明。   “喝多了吧你,她俩在一起还不得天天拆房?”任子旭说。   那人尴尬地笑笑,摸了摸后勃颈,不好意思地说道:“也是,南哥还是得找个乖的,乖的事儿少。”   陈清走过去,碰了下顾津南的酒杯,挑着眼尾,还是那副心高于天的大小姐模样,“南哥什么时候分手,我排个队?”   说完,陈清仰头要喝酒杯里的酒,这杯酒她倒的很满,顾津南伸手夺走陈清手里的酒,“别一会儿又吐的哪里都是。”   陈清笑,她看着顾津南冷冽的侧脸,像以往一样伸手要揉顾津南的头发。   顾津南躲开她的动作,眯着眸子说道:“滚,都多大了。”   陈清不屑地切了声,“多大了你也是弟弟。”   任子旭端着杯酒,起身,“来来来,欢迎陈大美女回国。”   包厢里的人都走过去碰杯,顾津南懒懒散散地起身,往前伸了伸玻璃杯,随后仰头灌了下去。   “清姐,这次打算在国内待多久?”顾津南的高三饭搭子粱致问道。   “不知道,拿下你南哥我就走。”陈清含笑说着,狐狸眼眼尾微微挑着,让人分不清是真话还是说笑。   “你高三为什么突然出国了?”任子旭问。   顾津南身体怔住,薄眼皮往上掀了掀,视线落在陈清身上几分。   “生病了,去国外动了个手术。”陈清说话间看了眼顾津南,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样子,小黑狗已经被他抱在怀里。   陈清话落,包厢里的人都正经了几分,纷纷上前关心陈清的病情。   顾津南把怀里的小狗扔给任子旭,淡淡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就那么片刻的功夫,顾津南的眉眼间铺满了疲惫,身上像是染了一层冰霜,他懒散起身,往包厢外走去。   陈清看着顾津南的背影,直到他背影消失在视野里,陈清从沙发上下来,蹲在茶几和沙发中间,给自己倒了杯酒,她低头,嘴角一弯,挤出个笑容,两滴温热的眼泪啪嗒掉在玻璃杯中,她闭着眼睛把酒全部灌了下去。   顾津南太阳穴隐隐作痛,他站在拐角处,漫不经心地抽着烟,颓废又潦草。   他想起来了他和夏里在一起的那晚,那场真心话大冒险游戏还未开始,他就接到了陈清的电话,陈清哭着说她分手了,顾津南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你回来,老子给你当男朋友。”   陈清拒绝了他,她转眼第二天又找了其他男人。   顾津南也清楚的知道,陈清并没有生病,她刚只是在撒谎。   陈清走的那天,顾津南查遍了陈清所有的信息,只要有一个客观条件逼着陈清必须要出国,他就会毫不犹豫的追上去,可事实呢?她只是厌倦了国内的生活,她围着他转的那些年,只是单纯的享受有人把她罩成公主的那种感觉。   如果迟家不重视顾津南,顾谦这些年不会正眼看顾津南。   如果夏里没认真地爱着顾津南,陈清也不会三番两次回国,他只会偶尔给顾津南弹个视频,秀秀自己新建立的恩爱。   顾津南胃里泛起一阵恶心,对自己,也对这乱糟糟的世界。   他对陈清矛盾至极,准确的说,他对过去的那段日子矛盾至极。   过了很久,顾津南从兜里摸出手机,想要给夏里打电话。   好巧不巧的,夏里的视频电话弹过来。   电话接通,夏里头往前伸了伸,看清顾津南周边的景象,说道:“你是在外面吗?”   “嗯,一个朋友回来了,出来喝了两杯。”顾津南笑着说。   不知怎地,夏里脑海里闪过陈清这两个字,她表情断线片刻,随后又温吞说道:“你是不是累了?早点回去休息。”   “好,明天早上有课吗?”顾津南问。   “没。”   “那一块吃个早餐?”   “好呀,我宿舍旁边的餐厅,可以吗?”   “好。”   “那你一会儿回到家,给我发个信息吧。”   “行,早点睡,挂了。”   等顾津南再进包厢时,包厢里不少人已经有了醉意,陈清有这种让人笑着醉的本领。   “你这狗好丑啊。”陈清看着在茶几底下睡的四仰八叉的小黑狗说道,她似乎也有些醉意,声音有些飘。   “什么时候回学校?”顾津南问陈清。   “没想好。”陈清敛了敛眼角,伸手捏了下自己的肩旁,对顾津南这幅表情略显无助。   顾津南舌尖低了下脸颊,偏头往外指了指,“走吧,楼上定好了房间。”   陈清起身,伸手拍了拍顾津南的胸膛,“弟弟还是那么贴心,今晚要和姐姐一块睡吗?”   顾津南推陈清,勾唇笑着,“滚啊,别在这恶心我。”   最后,上面的一行人都睡在了天水,任子旭和顾津南睡一个房间,陈清睡在了顾津南对面的房间。   顾津南喝了很多酒,睡的昏昏沉沉的。   -   翌日清晨,陈清换了套小香风的穿搭,一大早去敲顾津南的门,嚷嚷着要和顾津南任子旭一块儿吃早餐。   “你们俩吃吧,我有早八。”任子旭拎着外套就走了。   “等一会儿。”顾津南叫住任子旭,“把狗带学校去。”   任子旭看着这小黑狗直接头疼,他揉了揉脑门,“能不带吗?真的很丑。”   “不能。”   陈清在一旁大笑,笑了会儿,她说:“陪我去吃个早餐,吃完我就滚蛋了。”   顾津南懒懒散散的嗯了声,他头疼的厉害,隐约记得今天早上有什么安排,他想了两秒,没想起来,索性放弃,松松垮垮地穿着外套,和陈清一块出门吃早餐去了。   夏里早上六点就起来化妆,收拾了大半个小时,她给顾津南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在餐厅等他,便拿着书去餐厅看了。   顾津南一直没回夏里的消息。   早上八点的时候,夏里给顾津南打了个电话,系统提示顾津南的手机关机了,她看着面前的书有些失神,忍不住胡思乱想。   八点半的时候,柒时宜过来买早餐,看夏里在餐厅坐着,她走过去冲夏里打了个响指,说道:“你怎么还在这?”   夏里抬头,有些失望地说道,“顾津南手机关机了,我联系不上他。”   柒时宜啊了声,说:“可能是他昨天喝多了,这会儿没醒。”   “应该吧。”夏里脸上的情绪很淡,她眨了下浓黑的睫毛,把书装进书包里。   其实见夏里心情不佳,便揽着她的胳膊说:“我们骑着小电车去东门那条街吃饭团去吧,学校表白墙说那家新开的早餐店,饭团超级好吃。”   夏里抿了抿嘴巴,问柒时宜:“他醉酒容易发烧,我要不要先去他公寓看看?”   “看个屁,他又不是一个人喝酒,会有人照顾他。”柒时宜按着夏里的肩旁,认真说道:“而且,他没遇见你之前,又不是没发过烧,你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和我一块去吃个饭团,让心情美美的,然后,等顾津南来给你道歉。”   柒时宜拉着夏里往餐厅外走,“而且,顾津南来给你道歉的时候,你一定不要太快原谅他。”   夏里失笑,“你这经验都是哪来的?”   “嘻嘻,网上看的经验贴,还是挺靠谱的,没几个人能逃过大数据的。”   东门的小吃街很是热闹,早餐铺冒着热腾腾的烟雾,有很多老人挑着应季蔬菜来卖,柒时宜载着夏里在街道里慢悠悠地闲逛。   夏里很喜欢这种充满烟火气息的小吃街,但今天她什么兴致,整个人蔫蔫的,因为突然消息的顾津南。   柒时宜去买饭团,夏里坐在电动车后座上等她。   顾津南打电话过来。   夏里一接通,便紧张地问顾津南:“你没生病吧?”   “没有。”顾津南声音慵懒。   “哦。”夏里声音有些闷。   “你干嘛呢?”   顾津南这样问,显然是不记得他昨天约夏里今天吃早餐了。   夏里眸子黯淡了几分,她看着和卖饭团的大妈嘻嘻哈哈的柒时宜,忽然觉着自己好像被困住了,被顾津南,她有些不爽地说:“等你吃早餐啊,你昨天不是约了我吃早餐?”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后,顾津南说:“抱歉,我忘记今天要一块吃早餐的。”   “嗯。”夏里声音很淡,“你昨天晚上是去喝酒了吗?” 第56章   “嗯, 陈清回来了。”   夏里抬头看着和卖饭团的阿姨嘻嘻哈哈的柒时宜,忽然觉着自己被困住了,被困在了名为顾津南的牢笼里, 这牢笼是她亲手给自己铸造的。   她对着电话淡淡地嗯了声。   顾津南说:“别生气了, 下周六带你去广市,我赛车比赛,赢了奖牌给你带。”   夏里低低的叹了口气, “再说吧,我不一定有空。”   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顾津南也没再打过来。   整一个上午,夏里都心不在焉的,下午上完课,夏里直接回宿舍睡觉去了, 她和顾津南在一后, 好像遇到事情后就特爱逃避, 夏里睁开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发呆了一会儿, 她想了想觉着自己也不是逃避, 是怂,因为害怕失去顾津南,所以才怂,可是, 这样的恋爱真的不是她想要的。   门外有人敲门,夏里叹了口气,下床去开门。   “你好, 请问是夏里同学吗?”门外站着的女孩问。   “是的。”夏里点头。   女孩把一个超大的购物袋递给夏里,笑嘻嘻地说:“顾津南让我给你的。”   夏里怔了片刻, 接过购物袋,说:“谢谢,他还在宿舍楼下吗?”   “没有,我是医学系的,今天上课的时候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你等一下。”夏里说。   她转身回宿舍拿了盒巧克力塞到女孩手里,“谢谢你帮我送东西。”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她看了眼巧克力,问夏里:“这也是顾津南给你买的吧?”   夏里浅笑了下,“是,你怎么知道?”   女孩说:“之前他赢了比赛,大家让他请客,他有点忙,就给大家买了零食,里面的巧克力也是这个牌子的,很好吃的。”   夏里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是吗?那挺好的。”   女孩挥挥手,“我走了,拜拜。”   “拜拜。”   夏里关上门的瞬间,忽然觉着精气神被抽干,人好像比白天睡觉前更累了。   良久,她慢腾腾地起身,去拿那个大购物袋里的东西,是个小熊玩偶,一个奢侈牌子的,还是联名的,夏里捧着玩偶,勉强笑了笑,对玩偶说:“你从哪漂洋过海来的?”   宿舍里寂静一片。   夏里对着玩偶又说:“我有点想分手了。”   -   周五下午,夏里没课,顾津南给她定了晚上飞广市的机票,夏里落地时,已经晚上八点了,她在登机前问顾津南在干什么呢,顾津南说他还在赛场上跑车,夏里只温声说个好字,然后给顾津南要了酒店的位置,顾津南因为要学着搭理公司,所以玩赛车的机会比以前少了很多这场赛车的比赛的含金量又比较高,他便格外重视,也因为这场赛车比赛,两人好些天没见过了。   夏里这些天都在因为顾津南去给陈清接风这事失落,但考虑到顾津南最近有重要的赛车比赛,她也没给他闹,她想等他比赛结束后给他好好聊聊,聊分手的事情。   广市比东洲的温度高些,夏里下了飞机,脱掉外套搭在手腕上,背着双肩包往外走。   她一出机场大厅,那些用私家车拉人的司机便围过来问她去哪里,夏里摇摇头说不用了,她已经打好了车。   一位看着像刚高中毕业的男生,跟在夏里身边问:“美女,我这车便宜,要不要考虑下?”   “不用了,谢谢。”夏里有些不耐烦。   “你去哪啊,酒店定了没?我们家还有酒店。”男生问。   “你他妈聋啊,她说不用了,没听到?”   顾津南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这里,他指尖夹着烟,面色不悦地看着跟在夏里身后的男生,冷声说了个滚字。   男生一脸讪讪地走了。   因为顾津南的这股子嚣张劲儿,周围揽客的司机都不约而同地看过来,夏里知道地头蛇阴招多,她不想顾津南给这些人闹起来,便走过去,笑着说:“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落地了也不知道打电话。”顾津南伸手勾走夏里肩上的双肩包。   “我怕你忙。”夏里看着顾津南眼底的乌青,心底隐隐作痛,他面色也憔悴的很,一看就是这段时间没少熬夜。   “忙也能来接你,手机关机了?”顾津南问。   “嗯?”   “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顾津南扯着夏里往他车的方向走去。   夏里忽然想起来自己上飞机前把手机开了飞行,落地后没把手机的模式调整过来,她拿出手机,关掉飞行模式。   车内,两人双双沉默。   顾津南瞥了眼夏里,问:“累了?”   夏里扯嘴角笑了笑,“嗯,有点,你赛车比赛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行,明天给你带奖牌。”顾津南嘴角勾着笑,似乎因为明天的比赛心情很好。   “好啊。”夏里偏头看向窗外,假装是在看风景,实际上,她这会儿什么也看不进去,脑子里乱的像一团浆糊。   顾津南直接把车开到了酒店。   酒店内,顾津南一边给夏里点餐,一边应付高层打过来的电话。   因为没事儿干,夏里拿着睡衣去浴室洗澡去了,等她洗完澡,顾津南电话也打完了,定的餐也送来了。   顾津南瞥了眼夏里红润的小脸,舌尖抵着脸颊笑了笑,他走过去,俯身吻了下夏里的嘴唇,低声道:“先做一会儿?”   夏里伸手推他,“我饿。”   顾津南低笑了声,伸手揉了揉夏里的头顶。   就在夏里以为顾津南没坏心思了时,她的嘴唇忽然被顾津南封住,这个吻,足足进行了有三分钟,顾津南极不情愿地放开夏里,“好想你。”   夏里低头走过去,“我先吃饭了。”   顾津南低低的嗯了声,走过去和夏里一块儿吃饭,这段饭吃的很安静,平时喜欢给顾津南分享她的小日常的夏里,这会儿慢吞吞地咀嚼着饭,神情有些呆滞。   顾津南走过去,把她抱在腿面上,他下巴搭在夏里的肩膀上,说:“周教授到底给我小朋友布置了多少作业,把你累的都懒得看我一眼。”   他这语气懒洋洋地,有点撒娇的意味,夏里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嚣张到不可一世的顾津南竟然在撒娇。   夏里弯唇笑了笑,随便扯了个理由,“可能是最近拍车太累了。”   “等回去了,老子给你开车,你随便拍。”   “好。”夏里笑了笑,发自内心的笑。   顾津南咬了下她脖颈的软肉,低声道:“我去洗个澡。”   夏里囫囵地嗯了声。   顾津南嗤笑了声,转身去了浴室。   顾津南洗澡又接了个电话,迟家老爷子的,这通电话大约进行了半个小时,夏里困的不行,便先躺床上睡了。   等顾津南洗完澡躺双上扯她的衣服时,她迷迷糊糊地嘟囔着说自己困,顾津南没勉强她,低头亲了下她额头,把她扯入了怀里。   夏里以为顾津南要继续,伸手要要推他,顾津南说:“别动,不做,让老子抱会儿。”   夏里小脸儿蹭了下顾津南结实的胸膛,手搭在顾津南的腰间很快睡了去。   翌日清晨,夏里六点多一点就醒了,她睁开眼,顾津南那张俊脸立马填满了她的视野,夏里恍惚了下,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后,不自觉地笑了笑,可能是睡饱了心情好的缘故,夏里看着顾津南浓黑的睫毛想了会儿,她觉着或许之前自己把两人的关系想的太负面了,她有点想和顾津南再往前走一段了。   这时,顾津南伸手把夏里往怀里抱了抱,他声音慵懒,带了点磁性,问夏里:“再睡会儿?今天会嗨到很晚。”   夏里抬头亲了下顾津南的下巴,温声说好。   顾津南掐了下夏里的后背,“别动,硬了。”   夏里不敢再乱动,在他怀里睡了个回笼觉。   等两人再次醒来,是上午九点,顾津南伸手摸了下手机,看了眼时间后,暗灭手机,把手臂横在额头上,懒散地回忆昨天晚上的事情,他记得昨天晚上他睡的很早,这一觉睡的很长很稳,这么多天,他一个好觉都没睡过,明明身体很累了,脑子却像上了发条一样,异常兴奋,整夜失眠。   夏里抬头看他:“起来吗?”   顾津南低头咬了下夏里的肩膀,粗喘了口气说:“老子对你真是上瘾。”   夏里提醒他:“比赛一点就开始了。”   顾津南嗯了声,起身。   两人简单地吃了点饭后,开车去了赛车场。   顾津南把夏里安置在围场外的安全位置,从兜里掏出一包水蜜桃味的糖果,哄小孩似地对夏夏里说:“大约五点多结束,你注意安全。”   “好,加油。”夏里笑的甜美。   顾津南嗤笑了声,伸手摸了摸夏里的脸,又嘱咐了几句后才离开。   任子旭对着顾津南连连摇头,“你他妈就差个围裙和孩子了。”   顾津南欠揍道:“我只养你这个儿子。”   “滚你大爷的,好好比赛,稳当点别冲动。”任子旭说。   “嗯,你去给夏里聊聊天,我怕她害怕。”   “……”   比赛正式开始,夏里看着赛场上的赛车翁地一声冲出去了,顾津南始终在最前面,因为他联赛成绩第一,所以最先发车,夏里视线紧紧地追随着顾津南,她看着顾津南开的赛车在灰尘里起起伏伏,车轮都不怎么着地,紧张到一颗心悬在嗓子眼里。   任子旭看夏里双手握着,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珠随着顾津南的赛车转动,便主动找她聊了两句,任子旭说:“你还是太不了解你男人了。”   你男人这个词过于热恋了,夏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问:“顾津南经常参加这种比赛吗?”   “嗯,以前经常参加,现在被抓回去管公司去了,玩的就少了。”   夏里松开手,动了下眼睫说:“他最近确实挺忙的。”   任子旭笑了笑,“别担心,你男人会赢的。”   夏里点头,很笃定地说:“我知道。”   没几分钟,任子旭的手机响了,他接通后说:“怎么了,陈清。”   夏里脸上的笑容忽然凝固,然后慢慢褪去。   “正比赛呢,你说,我给你解决。”任子旭说。   “……”   任子旭和陈清的这通电话,没打多久,就挂了。   夏里的心一直浮浮沉沉,直到赛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停了,周围人都欢呼时,夏里才明白赛车比赛结束了。   顾津南跑过来,眉眼间全是笑意,整个人像是在发光,他告诉夏里:“赢了。”   他跑过来告诉她说他赢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俩人。   夏里笑,猛地点头,“我看到了,你是第一个到终点的。”   顾津南俯身抱着夏里,凑在她耳边说:“再等一会儿,给你拿了奖牌就可以溜了。”   “好。”夏里声音里带了点小兴奋,刚刚的的担忧和不安现在全无。   鲜衣怒马少年郎,夏里忽然想到了这句话。   以前高中的时候,顾津南经常和一帮男生在操场上打球,他每投进一个球,或者做了什么女生眼中比较帅气的动作,旁边围着的女生总会连连尖叫,夏里没去围观过他打篮球,去看他打篮球的女孩子都是那种明媚皓齿的奔放女生,她站在这群女生中间像个另类,好像能被人一眼看穿她暗恋顾津南,所以,她只能装作路过,不经意间地抬头看他一眼,完后弯着嘴角回班,偶尔,她看顾津南的时候,恰逢顾津南回头,两人短暂的对视,会让夏里开心好几天。   那个时候,夏里总在想,什么时候才能走到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身边,可现在,曾经的愿望好像拐了个弯实现了,顾津南穿过人群,过来抱她。   颁奖典礼在赛车比赛结束半个小时后就开始了,顾津南穿着红白相间的赛车服,顶着张桀骜不驯俊脸,悠闲地站在冠军位置等赛车委员会的人过来给他颁奖。   顾津南拿到奖牌后,他径直走到了夏里身边,当着几千人的面,把奖牌挂在了夏里脖子上。   夏里满眼自豪,她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她不知道要如何回应顾津南加所披在她身上的光,她踮起脚尖,主动亲了下顾津南的嘴角。   蜻蜓点水似的。   顾津南没放开夏里,单手托着夏里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砰的一声,旁边有人开香槟,白色泡沫喷的老高。   欢呼声沸腾。   夏里害羞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伸手推了下顾津南,含糊道:“大家都看着呢。”   顾津南放开她,嚣张道:“那怎么了?谁让他们没媳妇儿。”   一旁的任子旭觉着自己被顾津南精准针对了,他弯腰从地上拿了瓶香槟,冲顾津的后脑勺喷。   夏里瘦弱,被顾津南挡住,香槟没喷她身上一点。   顾津南没给任子旭计较,只骂了声傻逼。   观众慢慢慢散去。   夏里掏出手机,想和顾津南来个自拍,可顾津南个头高,无论她怎么调相机的角度,两人的脸怎么都放不到一个镜头里,夏里正郁闷时,忽地,顾津南曲膝看镜头,两人的脸终于都在镜头里了,夏里笑了笑,按了拍摄。   夏里拍完后看了眼成片,照片上,她脖子上挂着顾津南的奖牌,手里拿着顾津南的奖杯,而旁边的顾津南,正在看她,难以言状的幸福感,夏里空落落的心被顾津南填的满当当的。   顾津南把奖杯和奖牌扔给任子旭,牵着夏里的手说:“我们溜达一圈。”   夕阳西下,顾津南开车跑车,带着夏里在赛道里撒欢,有那么一个瞬间,顾津南忽然有些憧憬他和夏里的未来,就好像自由和幸福在他这里有了具象。   是把天染的通红的彩霞,是嗡嗡作响的跑车,是他身边坐着笑的甜美的夏里。   长期积压在顾津南心底的那份自责愧疚感,终于有了些松动。   酒店里,暖橙的灯光下,顾津南把四方塑料包装塞到夏里手里,边亲吻她边问:“明天想去哪玩?”   夏里只觉着手里的塑料包装过于刺眼,她神经紧绷,没精力回答顾津南的问题,只敷衍道:“都行。”   顾津南眼底一片赤红,血色慢慢往上冲。   这架势,夏里不敢奢想明天还能出去玩。   顾津南今日倒是格外沉得住,像是故意使坏,非要把夏里撩拨的眼底一片茫然,才肯无所顾忌的发泄他的欲望。   东西准备好后,顾津南眯着眼睛低笑了声,他起身,把夏里抱在腰间,似有若无的顶着她,问她:“想怎么做?”   夏里被他撩拨的像是被搅乱的春水,她低头咬了下顾津南脖颈上紧绷的血管,颤抖着叫他的名字。   顾津南贴在她耳边问:“想做?” 第57章   顾津南到底没放过夏里, 折腾了夏里好几个小时。   事后,顾津南抱夏里去浴室洗澡。   夏里昏昏沉沉的,顾津南伸手揉了揉她的脸, “别睡, 吃点东西再睡。”   夏里疲惫地嗯了声。   顾津南给夏里穿好浴袍,这时,他扔在双上的手机响了, 顾津南对夏里说:“应该是外卖电话,你帮我接下,让他放门口就行。”   “好。”夏里趿拉着拖鞋出去。   等她拿起顾津南的手机时,电话已经挂断了,手机屏幕还在亮着,屏幕上有条微信消息, 是陈清的微信消息:【真的?】   夏里从未这样好奇过别人的消息, 她的好奇心, 她的第六感,都在强烈趋势着他去点开顾津南和陈清的聊天对话框。   夏里放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已经开始抖了, 片刻后, 她提着口气,点开了顾津南和陈清的微信聊天框。   ‘真的?’这条消息上面是顾津南发给陈清的消息:【我打算去追你呢。】   我打算去追你呢!   夏里大脑翁一声炸开,耳边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像是很远处的发动机在不知疲倦地工作着, 这声音很低,但格外刺耳。   夏里低头看了眼身上密密麻麻的於痕,那是刚刚顾津南留下的。   讽刺, 又可悲。   她知道那天顾津南对她的表白是他输游戏的惩罚,但她还是想和顾津南试试, 万一……万一合适呢。   是她痴心妄想了,在这场恋情中,她从头到尾扮演的角色,都是顾津南输了游戏的附赠品。   夏里全身密密麻麻的疼,他可以提前说的,没必要以这种方式让她撞见这些东西,她是乖,但是不难缠。   她在维护着自尊的同时,小心翼翼地爱着自己暗恋了许久的人,她只是想让这份暗恋有个好的结果,可怎么就这么难呢。   夏里手一抖,手里的手机滑落在地上,垂直落地,手机屏幕被摔的粉碎,和那天顾津南帮她解围扔出的那部手机一样。   顾津南从浴室里出来,腰间系了条浴巾,他刚把夏里抱出来的时候,夏里小脸红润通透,但现在,夏里嘴唇发白,脸色接近于灰白,一脸失落地盯着地面上的手机。   顾津南以为夏里不小心摔了他的手机,正在这自责呢,他上前弯腰捡起手机,安慰夏里:“我打电话让人送来部。”   夏里眨了下眼睛,抬头看顾津南,重复那条微信消息,“我打算去追你呢。”   “什么?”顾津南微微拧眉,他没听懂夏里这话的意思,只觉着这话有些熟悉。   夏里强撑着意志力说,“你是要去追陈清吗?”   顾津南反应过来夏里在说什么,他咽了下嗓子,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里站不住了,她坐在床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件事情,她现在连歇斯底里的争吵都觉着多余。   顾津南叹了口气,“你别生气。”   他过于冷静,冷静到夏里觉着他懒得哄她。   无声的逐客令。   顾津南忙的让别人来给她送礼物,却有时间去哄陈清。   “顾津南,我想分手了。”夏里极其平静地对顾津南说,“不是因为今天这事儿,在来广市之前,我就想好了。”   “你别冲动。”顾津南说。   “没有冲动,我们性格不合适,如果我爸爸还在世的话,也不会同意我们俩在一起的。”   夏里无意的一句话,像一把利剑一样,深深地刺穿了顾津南心里最深处的那条血管。   她说夏景安不会同意他们俩的恋情。   顾津南狼狈地缴械投降,他把毛巾扔在一边,扭身去门外给夏里拿饭,说:“先吃点饭吧。”   夏里快速地收拾好东西,换上衣服,忍着泪水说:“我走了。”   顾津南拿车钥匙,说:“我送你。”   夏里动了下睫毛,眼泪一颗接一颗的往下砸,她说:“不用了,酒店有专车去机场的。”   顾津南扯着夏里的手腕,“在我这,不算分手,算吵架。”   夏里挣脱掉顾津南的手,哽咽道:“顾津南,你别让我难看了。”   她自动出局。   凌晨五点的机场,夏里坐在长椅上掩面哭泣,身体微微颤抖着,顾津南走过去,买了两份份早餐,找了个工作人员来安慰夏里。   夏里红肿着眼睛,笑着对机场工作人员说没事,她撒谎说自己刚刚看了部电影,结局不怎么好,所以才哭的。   机场工作人员把温热的早餐递给夏里,安慰她:“没事的,不好的事情都会过去的,要不要尝一下我门工作人员的早餐,还挺好吃的。”   夏里摇头,“不用了,谢谢。”   工作人员把早餐给夏里,“我给我同事拿了一份,但我忘记她今天请假了,所以,这份就送你吧。”   夏里捧着早餐,勉强的笑了笑,“谢谢。”   顾津南站在拐角处,低垂着眼看夏里,她说她爸爸还活着的话,不会同意她和自己在一起的,那这他还能说什么,除了放手,别无选择。   他的命是用夏景安的命换的。   上午十点,夏里落地东洲,她到宿舍后,柒时宜还没起床,柒时宜被夏里爬床的动静弄醒,她耸拉着眼皮问夏里,“怎么没和顾津南多玩两天?”   夏里一边甩被子,一边说:“分手了。”   柒时宜啊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问夏里:“为什么啊?”   “就和别人一样呗,出去旅行了一圈,发现两人不合适,就分了。”   说完,夏里拉上被子蒙住脸,“我睡了。”   柒时宜看了夏里几秒,觉着她这闺蜜长痛不如短痛,便不再说她和顾津南的事情了。   -   夏里和沈昀在东边郊区,拍了一下午的车,临近傍晚时,两人才收工。   收工后,两人随便找了家小面馆去吃饭。   沈昀像饿了三天一样,大口的吃着面,夏里则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面慢吞吞地往嘴巴里送,她依旧没胃口。   沈昀的手机响起来,他瞥了眼,是顾津南的电话,他直接把手机推到夏里面前,调侃道:“你男朋友来查岗了。”   夏里伸手拿了张纸巾,擦了下嘴巴,又把沈昀的手机放回去,淡淡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去,什么时候的事情?”沈昀瞪着眼睛问。   “上午。”夏里弯唇笑笑,继续低头吃面。   手机仍旧在响,沈昀碍于顾津南的家庭背景,还是点了接通。   沈昀没和顾津南说几句话,便把手机按了免提,顾津南隔着屏幕叫夏里。   夏里没听到似的,继续吃面,夹着面一根一根地往嘴巴里送,眼眶却红了一圈。   “夏里。”顾津南声音低沉,有些无措。   “……”沈昀在旁边听的一身鸡皮疙瘩,这个学校恐怕没人敢这样对顾津南,亦或者说这个学校没人能让顾津南这么惦记。   “我在你宿舍门口等你。”顾津南说完,就掐断了电话。   沈昀见夏里不想多说什么,也没开口继续八卦。   两人吃完饭后,开车一块回学校,夏里在市中心下了车。   市中心广场上很热闹,多是一家三口带着孩子出来玩的,夏里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个雪糕,边走边吃。   走了很多条街后,夏里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了,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一颗一颗往下砸。   夏里趴在栏杆上,任自己的委屈随意蔓延,等过了今晚,她再也不会为顾津南哭了。   良久,夏里整理好情绪,给表妹苏含打了个电话。   “喂,姐姐。”苏含语气很激动。   “嗯,你干嘛呢?”夏里故意压低声音。   但表妹还是听出了夏里声音里的不对劲儿,她问:“姐姐,你是不是哭了?”   夏里伸手抹了把眼泪,笑了声,“有点感冒。”   “啊?几天了?严重不严重?去看医生了没?”   夏里眼底的酸涩又加重了几分,她一路走来,所有的委屈都是自己抗,可今天,她觉着这委屈格外难抗,尤其碰到苏含这暖心的关心,他更加泪崩。   她捂着手机的音口,狠狠地眨了下眼睛,把眼泪眨下后,她又呼了口气,尽量克制住声音里的颤意,说道:“不严重,吃过药了,过两天就好了。”   “好,姐姐,你生活费够不够?我妈妈最近给了我很多零花钱,我没花,都攒了下来,一会儿都转给你吧。”   “不用,含含自己花吧。”   “没事儿,我花不完。”苏含问夏里,“姐姐,你暑假回来吗?我们的这个新家很大,你回来的话咱俩睡一间卧室吧?”   “新家?”夏里问。   “对啊,妈妈上个月买的房子,就在我学校附近,我上学可方便了呢。”   夏里知道苏含在哪个初中上学,她初中所在的区,是苏市政府近几年重点开发建设的区域,附近的小区房价都不便宜。   “你们中彩票了啊?哪来这么多钱?”   夏里知道夏景芸没钱,不然也不会三番两次怂恿老太太来学校堵自己,瞬间,夏里脑海里涌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些钱是顾津南的。   这个想法一出来的时候,她心尖猛地颤动了下。   电话那边的苏含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彻底禁了声。   夏里继续问:“含含,告诉姐姐,你妈妈买房子的钱是哪来的?”   苏含:“我也不知道,妈妈只说你找了个很好的男朋友。”   夏里身体抽丝剥茧般的被绝望缠绕,心痛的不敢重呼吸,她紧紧抓着心脏处的衣服,痛苦地嘶了声。   “姐姐,你怎么了?”苏含听到夏里嘶的声音,人一下子紧张起来。   “没事,你微信把新家的地址发我下。”   “好。”   夏里缓慢地走到长椅边,坐下,额头上的血管渐渐凸起来,很难捱的样子。   她划开手机,买了最近一班回苏市的高铁。   夏景芸买的小区是新开发的楼盘,位置很好,安静,出行也方便。   夏里到达小区门口,恰巧碰到夏景芸回来,夏景芸身边站着几个同龄人,应该是一起去跳广场舞了。   她见到夏里,肌肉记忆似地皱眉,脸上又拢起不耐烦,旁边的人推了推夏景芸的胳膊,问:“这就是你那孝顺的侄女吧。”   瞬间,夏景芸换了副热情的笑脸,她上前拉着夏里,问:“怎么回来了?”   夏里甩开夏景芸的胳膊,冷声道:“找你有点事,去旁边说。”   夏景芸旁边的人相互看了一眼,纷纷说自己先回去了。   等那些人走后,夏景芸收了笑容,“这些年的书都白念了?连礼貌都没有,这样怎么嫁入顾家。”   夏里不想给夏景芸车别的,她强撑着精力问夏景芸,“顾津南给了你多少钱?”   夏景芸愣了愣,随后眼神闪躲,“胡说八道什么,他没给我钱。”   夏里早就料到夏景芸会是这般反应,她拿出手机,插上有线耳机,把一只耳机塞进夏景芸耳朵里,让她听某段录音。   夏景芸只听了几秒,脸色大变,快速地扯掉了耳机。   “如果你不说实话,我就把这段录音发到网上,告诉全世界的人,你的老公,苏含的爸爸,是个强/奸犯。”   “你敢。”夏景芸勃然大怒。   “给了你多少钱?”   “两百万。”   “为什么给你这些钱?”夏里继续问。   夏景芸不见棺材不掉泪,继续嘴硬,“能因为什么,因为你是她女朋友呗,他照顾照顾女朋友的家里人多正常。”   “那你第一次去他家要钱的时候,为什么没要到?”   夏景芸支支吾吾的不吭声。   夏里疲倦至极,她不想给夏景芸搞持久战,精力也不允许,她平静道:“我准备出国留学了,走之前会套顾津南一笔钱再分手,如果你说实话,我会让这栋房子彻底成为你的财产,并且再多分呢一笔钱。”   “真的?”夏景芸鬼迷心窍地问夏里。   “嗯,真的,是和我联手一块圈顾家的钱,还是把这段录音放到网上,你自己选。”   夏景芸犹豫了半晌,一直在思考夏里这话的真实性,她一方面觉着夏里和她妈妈一个样,是个贪财的人,一方面又觉着夏里对顾津南的感情不一般。   “算了。”夏里作势要走,“你等着明天收录音吧。”   夏景芸突然抓住夏里的手腕,“我说了,你得把这段录音删了。”   “嗯。”   夏景芸咽了咽喉咙,盯着夏里说:“他就是你爸爸当年救的那个孩子。”   夏景芸往前挪动了些,她凑近夏里,压低声音说道:“当年你男朋友他爸爸给了两百万的安慰金,全被苏棠那个贱人拿走了,不过老天也算有眼,又让我们遇到这家人,我给你说……”   “你可以利用利用我。”   “我就钱多。”   “可以不恨吗?”   “……”   顾津南曾经说过的话,连同夏景芸此刻的说辞,将夏里的感知搅的天旋地转,她眼前越来也模糊,意识也渐渐被抽空。   啪地一声,夏里的手机比夏里先倒地。   “哎,夏里!”   夏景芸嘴上喊着夏里,视线却落在夏里碎屏的手机上,她把手机捡起来,揣进兜里,才把夏里扶坐着。   小区门口的保安听到动静,拿着对讲机跑过来,问夏景芸:“怎么了?打120了没有?”   夏景芸:“低血糖,老毛病了,不用打120,麻烦你搭把手,把人给扶进去吧。”   保安抱起夏里,他皱眉头看了看怀里的人儿,对夏景芸说:“你家孩子太瘦了。”   “她挑食,整天不好好吃饭,我们也没办法。”夏景芸面不改色的说道。   “那这可不行,还是得给孩子补点营养,这太瘦了,连我家上小学的侄子重都没有,这哪行啊!”   夏景芸低头撇撇嘴,敷衍道:“那肯定得补。”   开门的是叶淑珍,她见保安抱着昏迷的夏里,吓了一大跳,一个劲儿地问夏景芸夏里怎么了。   夏景芸没回答,等保安走后,夏景芸从容地倒了杯水,喝完后,才说:“哎呀,渴死我了。”   “景芸,你快给我说说这是怎么了?”   “就我们俩在小区门口碰到了,正说着话,她突然晕倒了,估计又是低血糖,她高中不就因为低血糖晕倒了好多次?”   叶淑珍低头看着沙发上的夏里,人又瘦了一圈,她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随后拄着拐杖去厨房给夏里冲红糖水。   苏含补习回来,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躺着的夏里,她高兴的连鞋子都没换,直接跑去夏里身边,跪在沙发旁边,看着夏里傻笑。   她盯着夏里看了一会儿,神情忽然紧张起来,苏含看着夏里额头微微凸起的血管,脑门上密密麻麻的细汗,后知后觉意识到姐姐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迷了。   苏含跑去卧室找夏景芸,夏景芸正在摆弄夏里那部摔碎的手机。   “姐姐怎么了?”苏含问夏景芸。   夏景芸心虚地把手机扔进抽屉里,拧着眉头说道:“你这孩子,进房间怎么不敲门?”   “姐姐怎么了,我看她躺在沙发上很难受的样子。”   “低血糖,喂点红糖水就好了。”   “你骗人,我们老师给我们科普过低血糖的症状,低血糖不是这症状。”   夏景芸心思都在那部摔花屏的手机上,她起身,拎着苏含的衣领把人给推出去,“赶紧写作业去,妈妈还有事情要忙。”   苏含清楚姐姐和家里人的关系,就拿自己的手机打了120。   120很快进了小区,来到苏含的家里,一块上来的还有刚把夏里抱上来的保安,以及物业人员。   夏景芸很不耐烦地跟着苏含和夏里上了救护车。 第58章   翌日清晨, 夏里缓缓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她头疼厉害, 身体也沉, 整个人说出不出来的难受。   夏里小幅度地扭了下头,便看到床边趴着的苏含,她还在睡着。   夏里动了动嘴唇, 想喊苏含,但她嗓子疼的厉害,身体又虚弱,‘含含’这两个字硬是没喊出来。她闭上眼睛,想给自己蓄会儿力,顺便理一下自己是怎么到医院的。   隔壁床的老人突然咳嗽, 苏含被这咳嗽声给吵醒, 她抬头, 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看到夏里已经醒了, 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姐姐,你醒啦?”   夏里笑着动了动眼珠,轻声地嗯了声。   苏含起身,给夏里倒了杯温水, 又把床给夏里摇起来,笑着说:“姐姐,你喝点水吧, 医生说你醒了后得喝点水。”   夏里手还没碰到杯子,苏含已经把杯口递到了夏里嘴边, 夏里小口地喝着水。   半杯水下去,夏里觉着身体轻松了几分。   “姐姐,你昨天晕倒了,不过你别担心,医生都给你检查过了,说你是有点贫血,然后情绪过于激动就晕倒了。”苏含不等夏里问,主动说了事情的经过。   “好。”夏里脸本就没血色,这一笑,更显疲惫和破碎。   苏含心疼的不得了,她握着夏里的手,眼眶泛红。   夏里伸手捏了捏苏含的脸,安慰她:“我没事。”   “嗯。”苏含的眼泪到底还是落下来了。   夏景芸踩着高跟鞋进来,面露红光,一手拎着价格不菲包包,一手拎着早餐,她见女儿苏含红了眼,立马放下早餐,低头捧着苏含的小脸儿问:“乖乖,怎么哭了?”   夏里淡淡地睨着夏景芸,她忽然觉着,那个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差劲儿的妈妈,甚至,用妈妈这个头衔来形容她,是在侮辱妈妈一词。   想到此,夏里敛了敛眼角,当然,她也有可能像夏景芸一样,单纯的讨厌自己而已。   苏含手背擦了下眼睛,温吞道:“没,就是不想姐姐生病。”   夏景芸又翻白眼又叹气的,她把其中的一份早餐递给苏含,“哎哟,你这孩子就是瞎操心,赶紧把早餐吃了,吃完上学去。”   苏含把手里的早餐递给夏里,又伸着胳膊把另一份早餐拿过来,小声和夏景芸商量,“我今天能不能不去学校,我想陪着姐姐。”   “她不用你陪,人男朋友一会儿就过来。”   夏里听到顾津南要来,她神情依旧淡淡。   “姐姐,你怎么不吃早餐?”苏含鼓着腮帮子问夏里。   “我一会吃,你赶紧吃完去上学,别迟了。”   “好,那姐姐,我中午回来看你。”   夏里点点头。   等苏含走后,夏景芸嘱咐夏里:“我给顾津南打电话的时候,把你的病情说的很严重,他一会儿来的时候,你故意难受点。”   夏里仰着没有血色的小脸看夏景芸,眼睛里翻滚着恨意。   夏景芸说着说着突然停了,她看着夏里无血色的小脸,顿了两秒,不耐烦道:“哎呀,就这样吧,你这样看着也挺虚弱的。”   等夏景芸说完,夏里平静地说道:“你帮我去护士站看下什么时候能输液。”   夏景芸白了夏里一眼,嘟囔了句‘真是欠你的’后,便拎着包去了护士站,高跟鞋被她踩的蹬蹬响。   等高跟鞋的声音远了一点后,夏里离开了病房,在医院楼下拦了辆出租车,回夏景芸的新房子。   夏里没钱,证件又都在书包里,书包在夏景芸的家里,她必须回夏景芸家里一趟,除了拿书包,还要通知那特别疼爱儿子的叶淑珍,她女人在用她儿子的死圈钱。   仅一夜的世间,夏里心中的那股恨意从小苗子长成了参天大树。   出租车到达楼下,夏里简单地给司机说明了情况后,便上去拿包去了。   叶淑珍正在吃早餐,客厅电视大屏幕上放着她喜欢的小品,她听到有人敲门,拄着拐杖满脸笑意地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是夏里,她收了笑容,但不似往常严厉,问:“你怎么回来了?”   “拿包。”夏里说完,径直略过叶淑珍,走进了客厅。   夏里拉开书包,简单地检查了下,她带过来的东西都在,唯独那份带有录音的手机不见了,不用想也是夏景芸给拿走了,不过没关系,录音有备份。   夏里环顾了一眼客厅,又看了看餐桌上冒着热气的早餐,说道:“你知道——”   那个名字似乎带了锋利的刀片,夏里还没说出口,嗓子和胸口都开始疼,撕心裂肺的疼,她稳了两秒情绪,继续说:“顾津南为什么要给你们这么多钱吗?”   “因为,他是爸爸当年救的那个孩子。”   夏里说到这,叶淑珍的脸色骤然大变,不等她开口问,夏里又说:“这事你女儿夏景芸也知道,你女儿用你儿子的死圈了很多钱。”   “那台放着小品的大电视,餐桌上冒着热气的早餐,这个房子和这个房子里的一切,都是你女儿用你儿子的死圈来的钱。”   夏里一字一顿地说完,便带上门出去了,她关门的那一瞬间,听到了拐杖砸地的声音,但她没扭头看叶淑珍怎么了,这么多年,这对母女的行为早就把夏里的心浇了个冰透。   到小区门口,夏里拿手机给司机转了两倍的钱,连声歉意,“不好意思师傅,让您久等了。”   司机扬扬手,“哎,没事儿,早上客人也不多。”   “那能麻烦你把我送到高铁站吗?”夏里想随便去个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待在苏市了。   “没问题。”司机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这趟就别转钱了,你刚转的太多了。”   “要转的,没事。”   “别转了别转了,高铁近的很,留点钱给自己买糖吃吧。”司机见夏里背着书包,脸色又不好,便多说了两句:“现在功课太多了,我家高中生也天天累的不行。”   “还好。”夏里并没有解释自己已经上了大学。   司机又说:“你脸色不太好。”   “我有点低血糖。”夏里说。   “那钱更得留着买糖吃了。”   夏里笑笑,随后沉默地看向窗外,苏市这几年开发力度大,很多地方的建筑都变了样,不再是她儿童记忆里那样。   当然,这里有的人,心也变了样。   没一会儿,夏里就到了高铁站,她看着大厅内屏幕上滚动的列车信息,才发现她彻底没了终点站,东洲不再是她的终点站。   但她现在只能去东洲。   -   夏景芸从护士站回来,发现夏里没在病床上,她也没多想,以为夏里只是去厕所了,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刷手机。   “夏里呢?”顾津南进来便问。   一夜没睡的缘故,他眼底的乌青浓厚,头发微微凌乱,略显潦草。   任子旭怕出什么事,便陪顾津南一块来了。   “去上厕所了。”夏景芸笑着说。   顾津南冷眼睨了夏景芸一眼,刚扭身要往卫生间去时,迎面撞上了拄着拐杖进来的叶淑珍。   叶淑珍站在门口,平静地看着顾津南,好一会儿,她问:“你就是景安当年救的那个孩子?”   夏景芸被叶淑珍这话吓的忽地站起来,背后直冒冷汗。   顾津南猛然怔住,好几秒后,他动了动眼皮,说:“是。”   空气似乎被冻住。   三秒后,叶淑珍拎着拐杖往顾津南身上打,她绝望地喊着:“我打死你。”   顾津南原本是可以躲开的,但他没躲,硬生生地挨了这一棍子,他想挨这顿打已经很久了。   叶淑珍的拐杖打在了顾津南的侧腰上,她下了狠劲,拐杖打下去的时候,发出了闷响声。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叶淑珍像是疯了一样,举着拐杖要继续打顾津南。   任子旭横在顾津南和叶淑珍之间,一手拽着叶淑珍的拐杖,不让她再打人,他说:“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该赔偿的我们都会赔偿。”   叶淑珍脸上挂着泪,就那么片刻的功夫,人好像又老了许多,她挣扎了两下,没从任子旭手里抽出拐杖,便不再挣扎,全身的劲儿都用在了刚打顾津南的那一棍上,她绝望地松开了手,瘫坐在地上。   夏景芸吓得赶紧去扶叶淑珍。   叶淑珍颤抖着身体,无声的流泪,很久后,她抬头看顾津南,喃喃自语:“是景安救的孩子,是景安救的孩子……”   顾津南撕心裂肺得疼,他嘴唇泛着干皮,整个人狼狈不堪。   “都这么大了,都这么大了……”叶淑珍说的无力,像是吊着最后一口气。   顾津南漆黑的睫毛微动了下,两滴眼泪砸在了地面上。   任子旭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往前走了两步,把叶淑珍的拐杖立在了墙边。   “这是景安救的孩子。”叶淑珍抬头和夏景芸说:“景安救的……”   顾津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给叶淑珍磕了个头后,他说:“对不起。”   这一刻,顾津南像是被冰和火同时包围着,心脏疼的像是被人一层一层地撕着。   医护人员过来询问情况,任子旭拿着叶淑珍的拐杖带上门出去了。   房间内只剩下顾津南、叶淑珍和夏景芸三人。   顾津南跪着,叶淑珍瘫坐在地上,夏景芸半跪在叶淑珍身边。   任子旭三言两语摆平外面的医护人员后,又推门进来,他把叶淑珍扶起来,开口打破这僵局:“奶奶,津南他不是杀您儿子的凶手,那只是场意外。”   任子旭拽着顾津南的胳膊让他起来,“起来,这事本来就不怪你,好好和人家说。”   顾津南往日的傲骨全无,笼罩着他的,是挥之不去的自责和狼狈,像一只流浪许久的野狗,不安却又平静地站在病房里等待着凌迟。   可在这凌迟到来之前,他还想见见夏里,很想很想。   任子旭目光沉沉地看着眼前的这三人,他兄弟这辈子都没对谁低过头,从来都是一身反骨,张扬不羁,永远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天之骄子般的人物,可如今,因为一场意外,顾津南狼狈的像条人人喊打的野狗。   叶淑珍说:“夏里是景安的女儿。”   顾津南声音很哑:“我知道。”   叶淑珍又说:“她是景安的心头肉。”   顾津南沉默了。   其余的三人也都沉默了。   良久,顾津南哑声道:“我去看看夏里怎么样了。”   顾津南走到护士站,对值班的护士说道:“你好,我女朋友去洗手间很长时间没出来,可以帮忙去看下吗?”   “好,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夏里。”顾津南咽了下喉咙,垂着眼皮说道:“盛夏里的夏里。”   护士很快从洗手间回来,她说:“洗手间里没人。”   -   夏里下了高铁,她没像往常一样先坐地铁、再转公交去学校,而是直接拦了辆出租车,回学校。   出租车进不了学校,夏里在校门口下了车,从校南门到她住的宿舍,还有长长的一段路,夏里一步一步地往前走,明明是平坦的大道,夏里落脚的时候身体却轻一下、重一下的,像走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一样。   她心里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空,疼。   夏里往前走了一段路,路过十字路口的时候,一对夫妇从左边小路上拐过来,男人穿着合身的西装,女人穿着精致的旗袍,两人手挽着手,说说笑笑,很恩爱的模样。   夏里抬头看他们一眼,片刻后,又把他们从视线里除去,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出神,嘴唇不自觉地抿成一条直线,内心涌起无尽的悲凉,这样的情景,是她曾经对未来的幻想,她和顾津南的。   但现在,这幻想终究是幻想,永远不可能成真了,夏里鼻尖泛酸。   “哎,同学,医学院怎么走啊?”   夏里突然被这对夫妇问路,她抬头看他们,看清两人的脸后,夏里整个人僵住,医学院的位置在她脑海里也突然消失了。   这对夫妇她认识,男人叫顾谦,是顾津的爸爸,女人叫苏棠,是多年前抛弃她的妈妈。   顾谦笑着看夏里,很有耐心地又问了句:“小姑娘?麻烦问一下你们医学院在哪?”   苏棠看着夏里,脸上的笑容凝固在一起,像一座逼真的雕像。   片刻后,苏棠的表情又恢复正常。   顾谦多疑又古板,是不可能允许苏棠带着孩子嫁入顾家的,而苏棠也没有打算现在认夏里,她笑着对顾谦说:“看吧,就说让你穿休闲点,现在吓着人家小姑娘了吧。”   顾谦笑笑,看破苏棠的心思也不戳破,他配合道:“我下次穿休闲点。”   苏棠往前走了两步,来到夏里跟前,她拍拍夏里的后背,软声道:“小姑娘,别紧张,你忙去吧,我们再问问其他同学。”   夏里平静地看着苏棠,她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精致的妆容早已掩盖掉夏里记忆里妈妈的模样,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么年轻,想必这些年她的日子很滋润。   可凭什么她生活过的这么滋润?   夏里又看向顾谦,他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苏棠和自己的互动,狡诈和掌控者的气势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们为什么还活着?   夏里在心里不断地问自己。   正当苏棠转身要走时,夏里不轻不重地叫了声:“妈。”   这声‘妈’,像颗惊雷一样,毫无预兆地砸在苏棠身上,苏棠脸上的笑容全无,转身的动作进行了一半停下来,她站在夏里和顾谦中间,顾谦和夏里分别看着苏棠两面的侧脸,各怀心思。   苏棠反应很快,她像没听到似的,动了动身子,往顾谦身边走去,想快点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她即将圆满收官的计划,自己的亲女儿也不行。   可顾谦没打算这么快离开,他最喜欢看自相残杀的戏码,顾谦不动声色地甩开苏棠的手,看着夏里说:“哎,你是不是津南的那个女朋友?”   苏棠的脸色又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夏里动了动嘴角,回答顾谦:“前女友,有人把你虐待他的照片发到了我手机里,就那些地下室的照片,我觉着很恶心,就提了分手。”   顾谦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眸子也狠戾起来。   夏里伸手碰了碰苏棠的手背,提醒她说:“我是夏里,夏景安的女儿。” 第59章   苏棠淡淡地睨了夏里一眼, 眉眼间的疏离感很浓,不想认夏里的心思全写在了脸上,她冷声道:“是你啊。”   是你啊!   “嗯, 是我。”夏里指了一处位置, 说道:“那栋楼就是医学院。”   说完,夏里又往前走了两步,她定在顾谦面前, 轻声细语地问顾谦:“顾叔叔,如果那些照片爆到网上,会对你公司有影响吗?”   顾谦拧眉头看着夏里:“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我那部手机丢了,现在还没找到,我不想找了。”夏里缓缓说道。   “……”   说完, 夏里径直略过顾谦往前走, 尽管前面不是回宿舍的那条路, 她尽量挺直身体,让自己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坚不摧。   回宿舍的路今天格外漫长, 夏里好像把前十几年的路又重走了一遍。   “里里, 你回来了?”   夏里推门进宿舍的时候,柒时宜正在化妆。   夏里冲着柒时宜笑笑,点头嗯了声。   柒时宜放下眉笔,过去抱着夏里, 问她:“还好吧?”   夏里耸耸肩,故作轻松,“当然了。”   “吃饭了没?”柒时宜问。   “没, 不怎么饿。”   “不饿也得按时吃饭。”柒时宜指了指她桌子上的饭,“刚好, 我点了饭,你先吃,我化完妆一会儿下去吃。”   “你要出去?”   “嗯,今天要去主持个晚会。”   夏里随便吃了点饭后,拿手机找辅导员请了两天假,辅导员批假后,夏里截图发给班长,然后就爬上床去睡觉。   期间,有个陌生号码给夏里打电话,外地的号码,夏里点了接通,是苏棠。   苏棠开门见山,“夏里,我承认我没尽到母亲的责任,但你放心,我以后老了不会麻烦你的,我今天找你是想让你再给顾津南谈几天,顾谦娶我是因为他不想你嫁入顾家,等我顺利嫁给顾谦,拿到钱后,你再和顾津南分手。”   夏里听到了苏棠那边的导航声音,她应该是在开车。   夏里冷声道:“你现在也不要麻烦我。”   苏棠打感情牌,“我怀胎十月,拼命把你生下来,你为我做这一件小事很应该吧?”   “我宁愿你没生我。”夏里想起来这十年的生活,她目光逐渐坚定,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一点都不想来到这个世界。”   这世界太苦了,苦到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夏里,你不能这么绝——”   “啊!”   苏棠话没说完,尖叫地喊了一声,这之后,夏里又听到砰地一声,然后屏幕那边再没了声音。   夏里心尖猛地颤了下,反应几秒后,她看着手机屏幕问了声:“你没事吧?”   回应夏里的,只有漆黑寂静的夜。   夏里打了110,给警方说完事情的经过后,警方表示马上出警,夏里道谢,挂断电话,她慢慢又平静下来。   但她只为苏棠报了警,后续的事情夏里没跟进,她不想,也不愿意想。   -   夏里和顾津南分手后,又开始了定点定线的生活,宿舍,图书馆,教学楼,餐厅,忙的像被鞭绳追着转的陀螺。   顾津南其中的一辆车一直停在夏里的宿舍楼下,他车窗户是定制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场景,夏里刚开始回宿舍的时候,都绕着这辆车走,后来车顶上的灰尘越来越重,夏里才明白里面没人,是她多想了。   夏里把之前陪顾津南的时间都放在了拍车上,她和沈昀现在每星期必会出去拍一波车,不再是拍的素材用完了再去拍,而且每个镜头拍的时间也拉长了,直到拍出来的效果满意才收镜头。   东洲夏季雨水多,有天她和沈昀参加完视频平台举办的达人交流会,沈昀直接开车回家了,夏里坐出租车刚到学校南门,天刮起大风,几朵乌云聚集到一起,天空愈发阴沉。   夏里抬头看了眼天空,犹豫了两秒后,她还是决定走着回宿舍,她赌进宿舍前不会下雨。   然而,她运气不好,赌输了。   夏里走到一半,豆大的雨点直线往下砸,没两分钟,又下起了倾盆大雨,前方白茫茫一片。她紧忙拐进体育馆屋檐下,避雨,等雨停了再走。   这雨下的急,夏里到体育馆屋檐下时,全身已经湿的差不多了,裤脚都在滴水,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她偏头摘下发圈,胡乱地把头发揉开。   小黑狗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身上的毛都湿透了,它一边扒拉夏里的裤脚,一边仰头看夏里,眼睛亮晶晶的。   夏里的心一下子软起来,她蹲下身子,从包里拿出纸巾,给狗狗擦身体,夏里一边伺候小黑狗,一边兴奋地说道:“哎呀,这是谁呀,这么可爱,你还认识我对不对?”   夏里伸手比划了下,“你长的好快呀,最近是不是被投喂好吃的了?”   小黑狗尾巴翘的老高,它在地上滚了一圈后,摆烂似地躺在地上,仰头看着夏里。   夏里挠着它的肚子,一边耐心地嘱咐小黑狗,“我告诉你啊,我之后可能要出去一趟,有点久,你以后要乖乖的,有人来喂你好吃的,你就对他们卖萌,如果有人来欺负你,你就使劲儿跑,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小黑狗傻笑着看夏里,时不时地哼唧两声。   夏里弯着眉眼,指尖轻轻点了点小黑狗的肚子,问它:“你记住了没?”   小黑狗没反应,在一旁录视频的人却有反应了。   “你要去哪?”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夏里头上砸下来。   夏里不用看,也知道说话这人是谁,是顾津南,她收了脸上的笑意,看着还在撒欢的小黑狗眨了下睫毛。   顾津南走过去,蹲在夏里的面前,硬生生地闯进夏里的视野。   苏棠的事情,最后是顾津南处理的,顾津南帮苏棠还清了债务,给了她一次丰厚的生活费,告诫她别再出现在夏里的面前,并让她把之前顾家给夏景安的那笔赔偿费还回去,苏棠照做了,拿着剩余的钱出了国。   而顾津南,因为叶淑珍的那一拐杖,耳朵失聪了一周,因为苏棠的事情,肋骨断了两根,他在医院躺着,满脑子都是夏里,夏里在他面前提什么都行,他都能哄,唯独提夏景安不行,他没资格安慰她别伤心了、爸爸会在天上过的很好什么之类的话,他用一星期的时间劝说自己放弃夏里,可他没做到,所以,刚刚看到夏里在这边躲雨,他就跟过来了,想看看她,想和她说话,想抱她,想吻她,想她的一切……   夏里起身,后退一步,拉开和顾津南的距离,她咬着嘴唇往周围看过去,思考着要不要跑开,雨势比刚才还大,像那天她坐他赛车去找柒时宜一样大,她根本跑不起来,甚至在这大雨里走着都费劲。   想到此,夏里才忽然发现,她和顾津南在东洲大学的第一次碰面,也是在体育馆屋檐下,也是在这个位置,那天她拒绝了陈楚,陈楚气急败坏说出了自己暗恋顾津南这事,陈楚还问顾津南夏里在他那里有戏没戏,顾津南勾着嘴角说有戏。   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夏里到现在还记得。   只是这场戏结束了。   顾津南看出夏里想要冒雨跑的心思,他上前一步,扯住夏里的手腕,低声道:“别跑了,雨太大了。”   夏里甩着手臂,想要挣脱掉顾津南的手腕,但顾津南劲儿大,她扯不开。   顾津南:“你跑的话,狗也会跟着你跑,它生病刚好。”   夏里安静了些,她低头看了看小黑狗。   顾津南舌尖低了下脸颊,他现在在夏里这里,连地上这条丑狗都比不过。   “你要去哪?”顾津南问夏里。   夏里咬了下嘴唇,仰头看顾津南,这才发现顾津南瘦了很多,人也有些憔悴,头发也比之前更短了,和他记忆里那个张扬肆意、意气风发的少年完全不同。   “给你没关系。”夏里声音极淡,她另一只手去拽顾津南的手腕,“你放开我。”   顾津南垂眼看着覆盖在他手腕上的那只白皙的手,那片的触感很强,但他内心渐渐荒芜起来。   “我和陈清——”   “你别说了!”夏里打断他的话,眼眶渐红,“已经分手了,你怎么样,她怎么样,都不重要了。”   夏里满眼酸涩,她强压内心的情绪,一字一顿说道:“顾津南,如果我知道你就是我爸爸救的那个男孩,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因为某个字某个词的触动,顾津南忽地松开了夏里的手腕,他轻微地动了下眼皮,眼底的情绪翻滚明显。   顾津南的存在感太强,夏里眼眶鼻尖都开始泛酸,心脏也痛的不像话,她不想在顾津南面前崩溃大哭,弯腰抱起小黑狗,把小黑狗塞进书包里,欲要往雨里面冲。   顾津南捏着夏里肩旁上的一点布料,哑声道:“我走。”   顾津南往前走了两步,便站在了雨中,他回头看夏里,雨水从他脸上滑过,让顾津南略显狼狈,他说:“夏里,我这条命是你的,等你来取。”   说完,顾津南扭头往前走,他步子迈的大,人很快消失在雨中。   书包里的小黑狗奶声奶气地冲着顾津南的背影叫了几声,随后又安静地躺在书包里。   夏里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往下砸,故事从体育馆拐角这里开始,好像也在这里彻底结束了。   夏里往前站了站,伸手去接雨水,雨滴砸在她手上,崩的她身上都是,她身体的温度很快降下来,没一会儿,嘴唇冻的发紫。   “夏里,对不起。”夏里说完眼睫微动了下,眼泪又像不要钱似的往下落,她重重地咽了咽嗓子,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又说:“顾津南,对不起。”   她为自己道歉,也为记忆里那个意气风发的顾津南道歉。   这场大雨过后,夏里在校园里再也没见过顾津南的身影。   没几天,期末周来临,夏里抱着书穿行在自习室和宿舍之间,像刚来到东州大学还没和顾津南熟络那会儿,忙忙碌碌的,连路上擦肩而过的熟人都不怎么注意到。   期末考完试,柒时宜拉着夏里去商场里逛吃逛喝,夏里捧着奶茶慢吞吞地跟在柒时宜身后,不经意间地抬头,夏里看见了那个哑巴老人,他穿了小丑服装,在商场楼下卖力表演着。   她站在原地出神,关于顾津南的记忆像开了闸似的往外面涌,哑巴老人走过来,冲夏里挥挥手,给了她一个精致可爱的钥匙扣,夏里愣了两秒,接过哑巴老人的钥匙扣,冲他点头笑了笑。   有那么一瞬间,夏里想冲过去问一问哑巴老人顾津南小时候的事情,可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她能猜得出顾津南小时候过的不好,她怕自己知道了具体情节后会犹豫出国的决定。   “你愣什么呢?”柒时宜回头看夏里,她已经落自己一大段距离了。   “来了。”夏里大口吸完剩余的奶茶,干净利索地把奶茶盒子扔进了垃圾桶。   这个暑假,夏里依旧忙碌,考驾照、出国准备、账号运营。   偶尔,她也会想到顾津南。   九月一开学,夏里带着行李漂洋过海去了D国,那边的一个大学和东洲大学合作的有关于法律方面的项目,夏里过去帮忙,等她回来的时候,顾津南去了港省忙家里的产业去了。   于是,大二这一年,两人完美错过。   大三,夏里公派留学去了M国,在M国呆了一年。   大四,夏里顺利考入M国一所不错的大学,继续念法学相关的专业。   大四下学期,夏里开始忙论文的事情,她是线上答辩,本来夏里是决定要回校答辩的,可柒时宜也出国了,两人无法穿着学士服拍毕业照,夏里觉着没什么意思,而且顾津南也从港省回了学校,她不想碰见他,便选择了线上答辩。   说来也巧,和顾津南分手后,夏里一次也没见过他,也再没从两人共同的微信好友朋友圈里看见他。   就像那场大雨里他说的那样,他真走了。   不知道这是老天给的奖励还是惩罚。   研一下学期的时候,叶淑珍去世了,夏里接到苏含的电话立即定了车票回国,她赶到老家的时候,家里到了众多她从未见过面的亲戚,夏里站在一旁给夏景芸帮忙,等叶淑珍的骨灰盒放到墓园后,大家行完礼散去。   夏里穿着一身黑衣服,本来她是走在前面的,但她走的慢,后面的人慢慢超过她,她被裹在人群中,在周围人三三两两的讨论声中,夏里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有人喊里里。   她不自觉地定住脚步,还未来的及回头看,就被后面一女人撞到。   后面的女人光顾着和身边人说话了,没看前面夏里停了脚步,一不小心撞在了夏里后背上,那女人没夏里高,她一边揉额头一边问夏里:“你就是景安家那姑娘吧?”   夏里点点头,嗯了声。   “长得真好看,毕业了吗?”   “还没。”   “现在在哪念书呢?”   “国外。”   “挺好,赶紧走,一会儿要下雨了。”女人推着夏里的后背,让夏里往前走。   夏里往后匆匆扫了一眼,并没有找到她熟悉的那张脸。   后来的日子里,夏里一直在国外念书,偶尔她和柒时宜闲的时候,会互相去对方的国家看看对方,但两人都很忙,见面也待不了很久。   所以,很长的一段时间,夏里又恢复了高中那样的生活,一个人穿梭在诺大的城市,自由,但也冷清。 第60章   夏里回家洗完澡后, 慢腾腾地穿衣服从浴室出来,她站在阳台窗户边,边擦头发边漫无目的的往下面看, 可能是房内过于寂静的缘故, 夏里莫名想到了今天遇到顾津南的事情,两人之前在一起的种种片段飞快地在她脑海里闪过。   原来她和顾津南已经分开五年了。   他今天带来的女孩叫徐清麦,里面有个清字。   大脑不受控地乱想, 夏里摇摇头,让自己不去想这些,她扭头去冰箱拿了盒牛奶,撕开吸管塑料包装,把吸管插进牛奶盒里,漫不经心地吸了一口后, 她又回到阳台站着, 放空自己。   不知站了多久, 手机自带的来电铃声划破这寂静的夜,夏里咬着吸管, 慢吞吞地去玄关处挂着的包包里拿手机, 是表妹苏含的电话。   “姐姐。”苏含每次给夏里打电话,别管好事坏事,都先拉着音调甜甜地喊一声姐姐。   夏里每次都会配合地软声回应她,但她今天疲惫的很, 实在没心情陪这小姑娘玩,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你还好吧, 听11姐姐说你遇到了那谁。”   夏里失笑,无奈道:“柒时宜和你真是亲啊。”   “嘿嘿, 我和你更亲,姐姐,你心情没受他影响吧?”   “没有。”   “姐姐,明天你不用去帮我兼职了,我明天自己过去。”   “你自己过去?”夏里微微皱眉头,“你这刚休息一天,能行吗?”   “能,我就是擦伤,骨头没事,现在也没多疼了。”   夏里思考了两秒,说:“那你给我开个视频,我看看你腿。”   苏含开了视频,夏里顺着镜头看过去,确实是小擦伤,她交代了苏含几句,便由着她的性子去了。   夏里失眠到凌晨五点,天快亮时,她才睡去。这一觉睡的格外混沌和挣扎,她做了很多梦,醒来的时候身体更沉更疲惫了,太阳穴也隐隐作痛,不像是睡了一觉,像是和人打了狠架。   她懒懒散散地坐起来,习惯性地拿手机去看时间,手机屏幕被按亮,夏里最先看到的是多个未接来电,苏含的未接来电,还有陌生号码的未接来电。   夏里揉揉头,强撑着精神给苏含回电话,系统提示苏含的手机已关机。   夏里盯了两眼屏幕,指尖碰了下手机屏幕,又给那个陌生号码回电话,电话接通,夏里清了下嗓子说:“喂,您好,我是夏里。”   刚睡醒的缘故,夏里声音里带了点鼻音,奶声奶气的。   “是我。”顾津南声音低沉,带有几分磁性。   夏里静了两秒,稍稍思考了下,顾津南昨天有帮她解围,她说可以帮他个忙,夏里以为他想好了让自己帮什么忙,便没立即挂断电话,问他:“有什么事吗?”   “有,你过来找我趟。”   “……”   夏里闭了闭眼睛,冷声道:“没什么事情挂了。”   在夏里要挂断电话的上一秒,她听见顾津南说:“你表妹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什么?”夏里明显紧张起来,整个人瞬间清醒。   “膝盖脱位,韧带损伤,需要动手术。”   “你们在哪呢?我马上过去。”夏里掀起被子,着急忙慌地下床去柜子里拿衣服,由于太着急,她膝盖不小心撞了下开着的衣柜门,夏里皱眉头嘶了声。   “怎么了?”顾津南问。   “没事,我去哪找你?”   “中心医院,门诊部三楼,308骨科室。”   夏里随便找了套衣服穿上,简单地洗刷了下,出门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医院,出租车上,夏里给夏景芸打了个电话,想告知夏景芸苏含摔伤的事情,谁知夏景芸说自己已经在路上了。   308骨科室的门是开着的,里面就顾津南一人,他穿着白大褂,发型已经从昨天的碎发换成贴皮寸头了,一双骨骼分明的手飞快地敲击着键盘,很认真,这是夏里第一次见他工作时的样子。   “不用敲门。”   夏里伸手欲要敲门,手背还没碰到门,顾津南忽然说了这么句。   夏里往里面走了两步,脸上没什么表情,问顾津南:“苏含呢?”   “在住院部躺着呢。”顾津南手搭在键盘上,抬眼看夏里,嘴角挂着抹放浪不羁的笑,寸头搭配张游戏人间的脸,好像和五年前那个穿着白大褂在东州大学吊儿郎当地解刨小动物的少年没什么两样。   夏里恍惚了两秒,她动了下嘴角,刚要说什么。   顾津南起身,冲夏里打了个响指,眼角微扬,痞的让夏里都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正儿八经的医生,他说:“我带你过去。”   夏里:“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能找到。”   顾津南从兜里掏出一叠缴费单子,冲着夏里扬了扬,“这是我给你表妹垫付的医药费,你俩碰个面,确认后无误后把钱转我。”   夏里伸手想要接那一叠缴费单子,顾津南却使坏,他手往上扬的高高的,扯着嘴角对夏里说:“不想还钱?”   夏里伸出的手又收回来,她视线看向前方,淡淡道:“没有。”   顾津南:“最好没有。”   两人的这一幕被护士台的护士看到,几位护士相互递了个眼神,便笑着窃窃私语。   夏里不用想,也知道她们在讨论什么,在讨论她是不是顾津南的新女友。   果然,等两人经过护士台的时候,护士们都起身对顾津南微微颔首,一活泼点的护士笑着看夏里,问顾津南:“顾医生,这位是您女朋友吗?好漂亮啊。”   顾津南侧目看了眼夏里,嘴角弯了下,没吭声。   “哇塞,真是女朋友啊。”提问的那个护士更兴奋了。   夏里本来不想解释,可是一想到苏含动完手术可能要在这医院住上一段时间,她要经常来,怕这误会更重,便解释道:“你误会了,我不是他女朋友。”   “啊。”护士有些失望,“顾医生身边好不容易出现个女性,我还以为是女朋友。”   “她是我债主。”顾津南懒散道,“别八卦了,好好工作。”   职业原因,夏里极其敏锐地捕捉到护士话里的某些字:他身边好不容易出现个女性。   夏里思考了几秒,小幅度地动了下嘴角,算是自嘲,他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女性,昨天还带着徐清麦去明柿买家具去了。   两人并肩走着,路上遇到了几位医生,都纷纷给顾津南点头打招呼,有些老医生也是,按道理来说,顾津南算小辈,应该主动给老医生打招呼。   夏里想不明白,也不勉强自己,她本就也不想多关注顾津南的事情,按照她的心意,最好两人从此再无交集,但眼下,看来是不行了,他是苏含的主治医生。   两人快到住院部的时候,迎面撞上陈顺。   陈顺看了夏里两秒,惊喜道:“嫂子,你回来了?”   夏里认得陈顺,他是顾津南的同班同学,夏里之前和顾津南一块吃早饭的时候碰到过他,她也明白陈顺这话是什么意思,夏里抬眼看顾津南,想让他自己回答他同学的问题。   顾津南勾着坏笑,垂眼幽幽地睨着夏里,他那张俊脸已调为了看戏模式。   夏里动了动眼皮,笑着对陈顺说:“你是在叫我吗?”   陈顺:“对啊。”   夏里:“不好意思啊,请问你哥是谁?”   顾津南抽了下嘴角,猛地咳嗽了一声。   陈顺啊了声,木讷地看了眼顾津南,又看向夏里,他指了指顾津南,说:“我哥……不就在你旁边站着吗?”   夏里轻声细语道:“哦,那你认错嫂子了。”   陈顺:“……”   陈顺虽然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但他有双好眼,他清楚地看到顾津南脸阴沉地马上能下场大雨,陈顺尬笑了两声,结结巴巴说道:“那什么,南哥,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等顾津南回答,陈顺一溜烟跑了。   顾津南和夏里沉默着往前走。   到住院部时,夏里站在苏含病床前询问情况。   顾津南曲腿靠在靠门的那张病床上,神色不明地看着夏里,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猜不出他心情如何。   聊了几句,苏含伸手指了指顾津南,低声对夏里说:“他送我过来的。”   “嗯。”夏里淡淡地应了声。   苏含:“我今天刚到明柿就看到了他,他好像一早就来了,反正比我们工作人员来的早,我感觉他今天是过去找你的。”   夏里动了下眼睫,“你感觉错了。”   苏含努努嘴,“好吧。”   “你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就是想告诉我他在明柿?”   苏含点点头,“嗯,我是一边拎着暖壶爬楼梯,一边给你打电话,然后一不小心就从楼梯滚下来了。”   夏里没好气地敲了敲苏含的额头,“所以,以后少八卦。”   顾津南回头看了这对姐妹儿一眼,从兜里掏出手机,给护士长发消息,吩咐护士长这间病房不再接其他病人。   等顾津南吩咐完事情,他抬头看向夏里,懒懒散散地喊她的名字。   夏里回头,看顾津南的眼神有些茫然,“什么?”   顾津南把白大褂兜里的那叠缴费单拿出来,用缴费单有节奏地拍着手心,吊儿郎当道:“钱,什么时候还?”   苏含忽地想起医药费是顾津南垫付的事,她拽了下夏里的衣袖,小声说:“我手机摔坏了,是他帮我垫付的医药费。”   顾津南扬了下眉头,神色有些有些倦怠,语气却嚣张,“走吧,去外面说。”   夏里摸了摸苏含的头,轻声嘱咐她:“你先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   走廊上,顾津南勾唇问夏里:“说吧,怎么支付?”   “……”夏里伸手拿起那一叠单子,快速翻了一下,抬眼看着顾津南,平静无澜地说道:“麻烦你给我个银行卡号?”   顾津南扬了下眉头,欠揍道:“我记不住银行卡号。”   夏里:“那我支付宝转你?”   “不好意思啊,不用支付宝。”   夏里想都没想,直接说了另外支付的方式:“那我微信转你?”   顾津南像等着夏里这话似的,她话一落,顾津南骨节分明的手,就把自己的手机伸过去了,手机屏幕显示着他的微信二维码。   夏里后知后觉自己中了顾津南的圈套,她把手机收了装进兜里,话锋一转道:“苏含的妈妈要来,一会儿让她转你。”   “……”顾津南嘴角的笑明显褪去了几分,他扬了扬眉骨,嗤笑了声,他慢悠悠俯身,和夏里平时,语气散漫:“夏里,你不会觉着我还喜欢你吧?”   夏里心尖猛地颤动了下,她看着顾津南那双深邃的能把人吸进去的黑眸,思绪断线了片刻。   顾津南敛了下眼角,目光很深地看着夏里,像是要在夏里眼睛里找什么答案,他抄在白大褂兜里的手握的咯吱响,片刻后,顾津南继续说:“还是你觉着我会喜欢一个即将结婚的女人?”   夏里的嗓子莫名发干,她下意识地咽了下喉咙,平静道:“我没这样觉着。”   顾津南咬了咬后槽牙,缓缓起身,眸子也渐渐冷下来。   这时,夏景芸出现在走廊尽头。   夏里漆黑的睫毛颤了颤,她思绪彻底回笼,看着顾津南说:“夏景芸来了,剩下的事情你们对接吧,毕竟你们也挺熟的。” 第61章   毕竟你们也挺熟悉的。   这句话太有分量了, 像把利刀直直地捅进顾津南心窝里,他拿收费单的手僵了下,目光沉沉, 脸上久违的笑容也慢慢褪去。   只要她提夏景安, 顾津南就全败。   顾津南半撩起眼皮看夏景芸,几分漫不经心几分阴狠,夏里走后, 他一直就这幅表情,几个跟他关系还不错的公子哥调侃说,想看顾津南笑,比中彩票都难。   周遭的氛围凝固住。   住院部十六楼算是会员楼层,这层人格外少,现在两人又互相僵着, 这片空间更安静了, 夏里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有点快。   她调整了下包包的位置,开口道:“我先走了。”   夏景芸走到夏里身边, 定住了脚, 她慌乱局促地问夏里:“含含还好吧?”   “嗯,检查都做完了,就等着明天手术了。”   “好。”夏景芸顿了两秒,略微生硬地说:“夏里, 麻烦你了。”   五年前,夏里告诉叶淑珍夏景芸拿夏景安的死来圈顾津南的钱后,原以为夏景芸会去学校找她撒泼, 但她没等到,夏景芸和顾津南一样, 彻底消失在她的世界里,再次见面,还是叶淑珍去世那天,等叶淑珍的后事都忙完了,夏景芸拿出一个房产证还有一封信给了夏里,是叶淑珍留给她的,叶淑珍用所有的积蓄在苏市给夏里买了个小两室一厅,说是让夏里无论去哪都有家可回。   说来也可笑,叶淑珍生前拼命把夏里往外面赶,临终前,却用辛苦积攒一生积蓄又给夏里买了套房,但夏里不觉着那是家,她早就没家了,也没了终点站。   夏景芸许是受到老太太去世的冲击,她把用顾津南买的大平层卖掉了,从顾津南那里拿的钱又一分不少地还给了顾津南,带着苏含继续回之前的老房子住,靠着小吃摊来维持母女俩的生活。   这些事情都是苏含告诉她的。   夏里看着夏景芸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庞,不禁想到夏景安,如果夏景安现在还活着,会是什么样子呢?不管什么样子,他依旧会整天乐呵呵的,夏里出神两秒,她眨了下眼睛,拉回思绪,对夏景芸说:“没什么麻烦的,她是我妹妹。”   ‘妹妹’两字像是戳到了夏景芸的某根神经,她低下头,慢慢红了眼眶。   夏里没心情安慰夏景芸,她抬头往走廊尽头看去,顾津南不知什么时候走开了,她收回视线,对夏景芸说:“含含的医药费,顾津南垫了一部分,你忙完去把钱转给人家,至于剩下的费用,你要是钱紧张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夏里看得出来夏景芸改变了很多,但之前的那些事情她原谅不了,给苏含花钱她眼都不带眨的,但夏景芸掺和进来,那就得是借,夏景芸借完后也得还。   夏景芸摇摇头,“不用不用,我存的有些钱。”   “随你,我先走了。”   不等夏景芸回答,夏里就背着包往前走了,背影清冷,无牵无挂。   顾津南没离开,他烟瘾犯了,去楼梯叼根烟过烟瘾,夏里和夏景芸这翻简短的对话,顾津南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朵里,他舌尖抵着脸颊,视线跟着窗外某个单薄的背影走,小姑娘长大了,心也更冷了,他点点头,缓缓撂了两个字:挺好。   -   苏含的手术翌日八点就开始了,夏里和夏景芸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等,苏含进去了两个小时还没出来,夏景芸偷偷抹眼泪,眼神时不时看向手术室上面的大灯。   夏里神色平静地看了夏景芸两秒,起身,往楼梯间里走去,她不怎么想看到夏景芸,更没那个心情去安慰她。   夏里进楼梯间后没多久,苏含就被从手术室推出来了,顾津南穿着手术服踩着拖鞋也跟着出来了。   “家属放心,手术很成功。”顾津南旁边的医生对夏景芸说道。   顾津南往前扫了一圈,没看到夏里,他敛了下眼角,扭身往旁边的科室走去,路过楼梯间的时候,他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顾津南迟疑了两秒,往楼梯间走去,夏里慵懒地靠墙站着,一只手把玩着烟盒,清冷也妩媚。   顾津南看着她手里的烟盒皱了下眉头,他走过去,简单粗暴地把夏里手里的烟盒给顺走了。   夏里被吓得一哆嗦,她仰头看过去,顾津南那张神颜脸瞬间在夏里眸子里放大,甚至夏里抬头看他时候,嘴唇似有若无地扫到了他的脸颊。   顾津南放慢呼吸,深邃的眸子含着笑,扬着眼尾看夏里。   两人靠的太近,夏里的心跳声明显加速。   顾津南声音低沉,带了点磁性,他呼出来的热气喷在夏里脖颈里,“想亲我啊?”   “……”   夏里被他这荤话搞的一瞬间回神,她往后退,红着脸说道:“你胡说什么?”   顾津南扯住夏里的手腕,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他抬下巴指了指下面数十层台阶,扯着嘴角说:“想摔死自己?”   夏里这才明白顾津南什么扯住她,她稳了稳情绪,往一侧走了两步。   顾津南放开夏里的手腕,炽热的眼神直勾勾地定在夏里身上,毫不掩饰地看着夏里,放浪形骸。   夏里被他盯的发怵,她咽了咽嗓子,说:“你干什么?”   顾津南扬了扬手中的烟盒,挑眉头说道:“这里不让抽烟。”   “……”夏里彻底无语,“我知道,我没抽。”   “打算抽?”顾津南语气吊儿郎当地,他垂眼看着手里的烟盒,懒懒散散地瞧着那上面的字,眸子却一寸一寸的暗下来。   “你管不着。”夏里伸手想要拿回顾津南手里的烟盒。   顾津南身体向前倾斜,拿烟盒的那只手背在后面,夏里伸手去拿烟的时候,胸部刚好蹭到顾津南的胸膛,她头顶还扫到了顾津南的喉结。   那种柔软的触感瞬间放大,顾津南嗓子发痒,轻咳了声,“烟瘾这么重?”   夏里被顾津南这恶劣的行为弄的有些跳脚,她清凌凌的眸子看着顾津南,“你信不信我去投诉你?”   顾津南像听到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忽地笑了,“投诉的话去行政楼顶层。”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嚣张。   挺好的,夏里想。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顾津南脚一抬,把楼梯间里的门关上了,空荡荡地楼梯间里只剩下夏里和顾津南。   顾津南看着夏里,目光很深,眼底的翻滚着欲望,像是某些动作前的酝酿。   分开这么多年,这是顾津南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日思夜想的女人,曾几何时,顾津一身酒气颓废地窝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心想他妈的就这样算了,一辈子在犬马声色的场合里虚伪的热闹着,也未尝不可,可没过几分钟,他又反悔了,然后,订机票,漂洋过海去看一眼那个被他弄丢的小朋友。   夏里浓黑的眼睫在眼底投下了两片小月牙,她一瞬不瞬地看着顾津南的脚腕,因为顾津南踢门的动作,她注意到了顾津南的脚腕,他脚腕上那串纹身已经洗掉了。   两人心底都酝酿着情绪,谁也没表现出来,夏里脸上没什么表情,清清冷冷的,顾津南则是漫不经心地模样,一手把玩着手里的烟盒,浪荡也嚣张。   忽然间,一道阴影落了下来,夏里肩旁上多了些难以承受的重量。   顾津南捂着小腹,嘶了声,把头放在了夏里肩旁上。   “好疼。”未等夏里开口,顾津南自顾自地说道。   夏里感受到他滚烫的体温,虚虚地抱着他的后腰,不让他倒下去,问他:“你哪疼?”   “哪都疼?”顾津南懒懒地说道。   他呼吸声慢慢变重。   两人贴的很近,夏里能感受到他心脏强有力的跳声,下意识地,她心跳声也渐渐跟随他心跳的节奏。   夏里不确定他是真生病还是装生病,不过凭借她对顾津南的记忆,他不屑于干这事。   她抬头看了顾津南一眼,瞥见他脑门上一层细汗,心一下子紧了起来,夏里拍了拍顾津南的后背,问他:“你没事吧?”   “胃疼,站不起来。”顾津南声音又低了几分,有气无力的样子,“借你的肩旁撑一会儿。”   夏里觉着这样干站着也不是事儿,她一手从他后腰上慢慢抬起,试图去拿手机打电话。   楼梯间里的门忽然被打开,陈顺穿着白大褂进来,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拎着药,他看见眼前这幕,先是一愣,而后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他兴奋地说道:“哥,嫂子,你们和好了。”   “……”   顾津南听到陈顺的话,嘴角上扬的弧度渐渐放平,漆黑的眸子里透着股狠劲儿。   夏里看见陈顺像是看到救星一样,她双手低着顾津南结实的胸膛,试图把顾津南推给陈顺,“他生病了,麻烦你帮忙扶下。”   陈顺一听顾津南生病了,脸色瞬间紧张了起来,他紧忙上前把顾津南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关心道:“哥,你没事吧?你刚还不是好好的,这是咋了?”   “……”   夏里搭话,“他胃疼。”   话落,夏里包里的手机就响了,她把手机拿出来,是江少禹的来电显示。   夏里接通,“江学长,怎么了?”   “……”   “哦,行,我一会儿去找你。”   “……”   “嗯,好。”   夏里挂断电话,看着眼前的状况缓了两秒,他觉着眼下也没她什么事了,便轻声道:“你们忙,我先走了。”   夏里说完扭身就走了。   顾津南看着她的背影,心尖一阵一阵地抽疼,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走的时候甚至连再关心下他的病情都没有。   夏里前脚走出楼梯道,顾津南一下秒就直起来了身体,又恢复到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陈顺被顾津南病情突然好转的情况吓得一愣一愣的,他结巴道:“哥,你没事吧?”   顾津南冷眼睨着他,那模样,像一头即将进食的野豹,他边从烟盒里拿烟边冷声说:“你觉着呢?”   陈顺似乎意识到什么,不敢大喘气,他把手里的药递给顾津南,“哥,你要的活血药。”   顾津南淡淡地睨了眼陈顺手里的塑料袋,声音含着凉意,“自己用吧。”   陈顺:“?我用不到。”   顾津南左右活动了下脖子,“我马上让你用到。”   -   夏里从楼梯间离开后,没去住院部看苏含,而是去医院门诊楼门口接人,江少禹来了。   夏里和江少禹这些年没怎么见过面,见面也是江少禹主动找夏里,江少禹大学毕业后去了B国念法学研究生,除此之外,他也开始接管家里的产业,江少禹偶尔去M国出差的时候,会约夏里出来碰个面。   夏里距上次见江少禹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她一路小跑到门诊楼大门,气喘吁吁地喊江少禹:“江学长。”   江少禹拎着水果篮和补品在车门前站着,他闻声望过去,看到夏里,笑着说:“不是说了不着急?”   夏里不好意思地捋了下头发,笑着说:“怕浪费你宝贵时间。”   江少禹笑笑,“走吧,去看你妹妹。”   夏里伸手想去接江少禹手里的礼品,被江少禹躲开,他开玩笑道:“节目马上就要录制了,怎么能让你干粗活,你可得好好养着,好人家看看我们律所圈的女孩有多漂亮。”   夏里也笑,“学长你就打趣我吧。”   江少禹偏头看夏里,“夏里,别叫我学长了,叫我的名字吧,万一在节目录制中改不了口怎么办?你还真打算在节目上叫我学长啊?”   夏里深吸一口气,“好的,江……少禹。”   江少禹被她这别扭的模样逗笑,“我名字这么拗口吗?”   夏里有些尴尬,低声道:“没有”   夏里和江少禹到苏含病房时,顾津南也在,他已经把手术服换掉了,穿了个白大褂,拿着病历本站在苏含床头询问苏含的术后反应。   听到动静,顾津南抬头看过去,眼前的情景冲的顾津南胃真疼起来,夏里和江少禹并肩走进来,两人嘴角都挂着笑,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刚在一起的小情侣呢。   苏含看见夏里进来,也不回答顾津南的问题了,偏头兴奋地问夏里:“姐姐,这是你男朋友吗?”   顾津南垂眼看着病历本,眼神一点点暗淡,停留在病历本上的笔尖由于长时间没动,在纸张上留下了个重重的黑墨圈。   不知怎地,苏含这话一出,夏里竟下意识地看向了顾津南,顾津南正低头写病例,似乎对苏含这问题十分不感兴趣,她睫毛颤动了下,忽地想到了顾津南昨天说的话:你不会以为我还喜欢你吧?   江少禹先应声,“你就是苏含吧,腿怎么样了?还疼吗?”   顾津南不知道抽什么风,撩起眼皮睨着江少禹,“不然你给她治?”   江少禹被噎了一下,不是被顾津南这话,是被顾津南这个人,他没注意到穿白大褂这人是顾津南,他这几年和顾津南见面次数是不少,不过见面时两人都是穿的西装,在各种各怀鬼胎的饭局上。   “是你啊。“江少禹笑容浅了几分,“我还以为你不做医生了呢。”   “你还以为我拿不下芯能的项目呢。”顾津南讽刺道。   芯能项目是半导体领域的垄断性项目,各方势力都在背地里盯着这个项目,各种操作暗流涌动,江家最开始算是最有望得到芯能项目的势力之一,可就在江家快要吃到芯能项目时,顾津南带着迟家直接把这个项目给截胡了,顺便清理了一波倒戈势力。   也正是此翻操作,大家才明白迟家为什么要把产业交到顾津南手上,因为他够狠,做事够绝,杀人于无形,更要命的是,顾津南低调,他的商业布局,外面得不到丁点口风,他的每一次计划,都会有各种执行副本。   江少禹握着水果篮的手紧了紧。   氛围有些僵。   夏景芸见状,开口打破僵局,她接过江少禹手上的礼品,笑着说:“谢谢你来看我们家苏含,还拿了这么多东西,有心了。”   江少禹把东西递给夏景芸,温和道:“阿姨,您客气了,自我介绍下,我是夏里的朋友,江少禹,你叫我少禹就好。”   顾津南冷不丁地哼了声,嘲讽意味十足。   夏里知道顾津南和江少禹不对付,她怕两人起冲突,便对苏含说:“含含,你好好养病,我给你买了个新手机,估计下午会到,你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我们先走了。”   ‘我们’二字戳中顾津南的神经,他不爽地抵了下脸颊,用气音爆了声粗口,草!   “姐姐,你们是一会儿就去沪市玩吗?”   江少禹:“对,你好好养病,等我们回来了,再来看你。”   “好。”苏含似乎真把江少禹当成她未来的姐夫了。   顾津南内心格外不爽,他是推了两个重要的会议,来给苏含动手术的。   夏里和江少禹走后,顾津南收了病历本,睨着苏含,漫不经心道:“你姐去沪市干什么?”   苏含本来想实话实说,但她忽然想到之前姐姐因为顾津南难过的模样,她眼珠一转,开始扯谎,“好像是录个恋综吧?”   顾津南不太熟悉这些综艺名词,他微微皱眉,重复道:“恋综?”   苏含面不改色地说:“就是小哥哥小姐姐在节目里谈恋爱的节目。” 第62章   顾津南骤然变了脸色, 整个人身上仿佛罩上了一层寒光,深邃的眸子里面只剩下了冷。   苏含十分肯定,如果江少禹现在还在, 顾津南手里的那根笔一定会成为他杀江少禹的利器, 苏含不自觉地拽了下被子,心虚地问顾津南:“医生,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有点困了, 想睡觉。”   夏景芸拍了下苏含的后背,“等医生问完再睡。”   然而,病房里的医生已经陷入自己的思绪,顾津南大拇指稍微使劲儿,手里的那根笔断成两半。   苏含见状,便知道自己已经触碰到顾津南的逆鳞了。   顾津南低不可闻地呼了一口气, 微微撩起眼皮, 看准垃圾桶的位置, 把断成两半的水笔扔进垃圾桶里,又从口袋里拿出根新的水笔, 抽掉笔帽, 扣在水笔的后面,一边在病历本上写东西,边沉声问苏含:“你姐为什么要参加恋综?”   苏含被他这问题弄的怔了两秒,又开始胡扯:“恋综挺好的啊, 既能赚钱,又能认识帅气的小哥哥,而且我姐近期也有结婚的意愿, 就去参加恋综了。”   顾津南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夏景芸不懂这些网络名词,她站在一边听苏含这么一解释, 大概明白了夏里干什么去了,她说:“那也挺好的,你姐姐长得漂亮,又到了要结婚的年纪,多认识点男孩子挺好的。”   顾津南眼睛里彻底没了温度,拎着病历本大步走出了病房。   顾津南出病房没几步,迎面撞上陈顺,陈顺见顾津南脸黑的一批,主动上前关心,问顾津南:“哥,你胃是不是又疼了?”   “……”   顾津南把笔和病历本扔给陈顺,“疼你大爷。”   陈顺看着顾津南的背影,挠了挠头,一脸疑惑,他南哥最近好像吃错药了,一会儿含笑,一会儿阴沉。   顾津南没去科室,就近去了旁边的行政楼,没到行政楼,他白大褂已经脱下来了,顾津南给夏里打了个电话,夏里没接。   他又给任子旭打电话,任子旭秒接。   任子旭:“怎么了,顾大公子。”   顾津南把白大褂扔在沙发上,伸手捏了捏眉心,“最近开工的恋综是谁拍的?”   任子旭:“你什么时候关心起影视娱乐了?”   “谁拍的?”顾津南一字一顿道。   “这点屁事我哪知道。”   “查一下。”   “咋了?”   “夏里去参加恋综去了。”   “哈哈哈哈哈。”任子旭在那边爆笑,“我靠,夏里妹妹这是杀人诛心啊,不过也没事,反正你也不看影视,没事没事。”   顾津南一想到夏里已经和江少禹去沪市开工了,他心底的燥意像火山喷发似的直直地往上涌,他声音含着凉,“任子旭,你查不查?”   “查,不过就算查出来是哪个恋综又能怎么样?”任子旭顿了顿,“把人节目给撤下来?”   顾津南没吭声,他自己没想好要怎么办,但唯一确定的是,不能阻碍夏里的发展,她一路走过来,太不容易了。   任子旭又说:“还是你也去参加?”   顾津南淡淡地嗯了声。   “我靠我靠,你敢参加,谁敢拍你啊,投资方和剧组是不想活了?”   顾津南没了耐心,“别他妈废话了。”   “查到了,夏里呢,确实要去拍综艺,不过不是恋综,是一个毕业生求职类的综艺,我公司梧导拍的,名字叫《offer季》。”   “知道了。”顾津南挂断电话,撕开上午从夏里那里顺来的香烟,敲了根咬着嘴里,拢着打火机的火头点烟,曲腿靠着沙发,慢悠悠地品手里的这根烟。   他第一次抽这种女士香烟,这烟口感偏凉也顺平,没他之前抽的那些烈,随着一根烟抽尽,顾津南心里的燥意也慢慢消去。   -   夏里和江少禹到沪市时,已经下午两点了,两人在路边小店里随便吃了东西,便赶去综艺录制地了。   综艺录制地是在沪市一高档的写字楼里,夏里和江少禹过去时,参与录制的其他人员已经在化妆室化妆了。   化妆师就两位,都在忙着给其他录制人员化妆,夏里和江少禹坐在一旁等。   整一层的写字楼里,哪哪架的都是镜头,还都是高清镜头,夏里有一种毛孔都在被人监视的感觉。   “紧张吗?”江少禹问夏里。   “还好。”夏里回答,其实她内心紧张到不行,她喜欢藏在镜头后,不喜欢站在镜头前。   江少禹伸手想要摸夏里的额头,被夏里下意识躲开,她有些茫然地问江少禹:“怎么了?”   江少禹食指碰了下鼻尖,尴尬地笑笑,“你头上有个浮毛,想帮你拿掉来着,你刚动了一下,浮毛已经掉了。”   “哦。”夏里淡淡地应着。   夏里和江少禹没聊一会儿,就被化妆师叫着去化妆去了。   综艺录制过程,妆容和服装都是节目组提供的。   夏里皮肤底子好,化妆没用多长时间就结束了,服装师给夏里定位的是温柔知性的0L风格,她今天首次出镜的衣服是白色鱼尾裙搭配藕粉衬衫,鞋子是拼接尖头高跟鞋。   服装挺合夏里的尺码,高跟鞋略有些挤脚,夏里问服装师,“请问你们这还有大一号的鞋子吗?”   “我找找。”   服装师又拿出几双鞋子,夏里挨个试了试,鞋子都太大了,她穿上走都走不了。   服装师见状,和夏里商量,“要不你今天先将就一下,今天只拍一个面试的镜头,不怎么走路。”   夏里还未回答,有工作人员叫夏里拍面试镜头,夏里只好穿着这双略挤脚的高跟鞋过去。   一个两分钟的面试镜头,足足拍了一个小时。   夏里来来回回在走廊里走了十多次。   等所有人的面试镜头拍完,导演又临时决定拍一下各位参赛人员收到邀请时的反应,要在户外拍。   夏里被安排的场景是写字楼附近的咖啡馆,她踩着高跟鞋跟在一行工作人员后面去写字楼下面的咖啡馆。   拍完咖啡馆的镜头后,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十点了,负责夏里镜头的小导演又拉着这行人去了地铁站,拍一个夏里晚上下班坐地铁回家的场景。   等所有的拍摄结束,夏里的后脚腕上已经磨掉了一块皮,那处肌肤一碰到东西都疼。   晚上十点,夏里跟着拍摄的这一行人回到了写字楼里的化妆间,换回自己的衣服和鞋子后,疲惫地出了写字楼。   她一出写字楼,就看到了顾津南,他坐在车里,车窗完全打开,指尖夹着根女士香烟,是上午他从她这里抢走的香烟。   他那副悠哉闲适的模样,让夏里的疲惫感更重。   夏里长呼了一口气,准备假装没看见顾津南,她拎着包慢腾腾往前走。   谁知,她这决定刚做完没几秒,就被突然跑过来蹭她的狗子给驳回了。   是条黑狗,狗脖子上带有牵引绳,绳子的另一端在顾津南手里。   黑狗似乎很欢迎夏里,翘着尾巴舔夏里,夏里的疲惫感顿时消退了不少。   夏里一边揉狗子的头,一边问顾津南:“这是你的狗吗?”   顾津南上脚踢了下黑狗的屁股,扯着嘴角说:“你妈已经不认识你了。”   “……”夏里反应了两秒后,一脸惊讶地问顾津南:“这不会就是当初我在东大喂的小黑狗吧?”   顾津南懒懒散散地嗯了声。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黑色西裤搭配黑色衬衫,衬衫最上面两个扣子没扣,衬的顾津南很有禁欲感,以至于顾津南直勾勾地盯着夏里的时候,夏里有些顶不住。   夏里收回视线,把刚回笼的精力放到黑狗身上。   黑狗太过于可爱,舔两下夏里,再拱拱夏里,夏里被黑狗这小动作弄的眼睛亮亮的,她一个膝盖跪在地上,让自己和黑狗平视,然后各种揉捏黑狗的脸。   夏里:“狗狗,你叫一下。”   狗子被夏里揉的很舒服,只对着夏里傻笑。   顾津南踢了下黑狗的屁股,“你妈让你叫一下,听到没?”   夏里这么多年没见小黑狗,想念坏了,这会儿那里还容得下别人斥责狗子,她皱眉对顾津南说:“你别凶他。”   顾津南嗤笑一声,把牵引绳的头部扔给夏里,“你看会儿,我去买个东西。”   顾津南没等夏里回答,就把牵引绳扔进夏里怀里了,他迈着大步伐去了旁边的药店,买了活血化瘀的药,消炎止痛的药膏,还有一些创伤贴。   在夏里拍咖啡馆那个镜头时,顾津南已经来到了沪市,她看到夏里穿着不合适的鞋子做着不合适的表情,心疼坏了,但他知道夏里排斥他,又飞回苏市,把黑狗给弄了过来。   顾津南从药店出来,又拐进去了旁边的便利店,买了一兜零食。   等顾津南拎着零食和药走过去的时候,夏里问顾津南:“这黑狗一直是你在养着吗?”   顾津南语气吊儿郎当,“不然呢,没了妈妈,不能没爸爸。”   他话落,黑狗立马看他。   因为顾津南一直觉着这黑狗丑,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它的爸爸。   “那你今天是带着他来沪市出差吗?”   “不是,黑狗想你了,在家乱叫,我就给带过来了。”顾津南这谎言说的十分坦荡。   夏里还未来的及反驳顾津南,她手机就响了,是江少禹的来电。   顾津南瞥见夏里手机屏幕上‘江少禹’三个字,体内的燥意又涌上来。   顾津南卡着夏里按接通的时间点,踢了下黑狗的屁股,黑狗扭头看了顾津南一眼,便汪汪叫起来,一边叫还一边咬夏里的手机。 第63章   夏里被黑狗旺旺的声音吵得听不到电话那边的江少禹在说了什么, 她只好捏着黑狗的嘴巴,手动给黑狗闭麦。   黑狗被夏里捏住嘴巴后,也不嚎了, 摇着尾巴, 继续对夏里傻笑。   “嗯,我现在楼下。”夏里对江少禹说道。   “……”   顾津南舌尖抵了下脸颊,漆黑的眸子瞬间暗淡, 他弯腰,慢悠悠地拿起夏里怀里的牵引绳,把牵引绳在手里缠绕了两圈后,他握着牵引绳的手一使劲,把黑狗往后拽退了几分。   黑狗嘴巴从夏里掌心里退出来,它抬头, 一脸哀怨地看着顾津南。   顾津南又踢黑狗的屁股, 他对口吻和黑狗说:“叫。”   黑狗摇着尾巴, 去拱夏里的侧腰,并不理会顾津南的命令。   顾津南又拽了下牵引绳, 对黑狗说:“晚饭还想不想吃?”   他话落, 黑狗又汪汪叫起来。   顾津南直接把牵引绳扔在了地上,黑狗围着夏里转着圈叫,传到夏里耳朵里的声音只剩下黑狗的汪汪声,江少禹的声音她已经完全听不到。   夏里放下电话, 中指竖在嘴唇边,示意黑狗安静。   黑狗找准时机把夏里的手机咬走,跑过去给顾津南送去。   顾津南骨骼分明的大手接过手机, 他拇指碰了下屏幕,直接挂断了江少禹的电话, 然后,他长按手机侧面的键,把夏里手机给关机了。   夏里皱眉看着顾津南,“你能不能先看下狗狗,我要打个电话。”   顾津南勾着嘴角,用夏里的手机有节奏地拍着掌心,欠揍道:“管不住。”   夏里:“……那你平时遛它,它抢别人手机你怎么办?”   “不知道。”顾津南语气懒懒散散的,“它平时不抢别人手机。”   夏里怔了两秒,她扭头看向黑狗时,顾津南在夏里看不到的地方给黑狗竖了个大拇指。   黑狗更加兴奋,直接腾空两个前爪,卖力地和夏里撒娇。   夏里一脸宠溺地看着黑狗,她点点黑狗的脑门,故作生气:“你能不能矜持点?”   顾津南嗤笑了声,再不矜持又能怎么样,蛋都没有了。   又过了几秒,顾津南从塑料袋里拿了个创可贴,递给夏里,“你脚腕破了。”   夏里迟疑了两秒,大大方方地接过了顾津南递过来的创可贴,她要和顾津南保持距离,但并不是要闹僵两人的关系。   夏里撕开创可贴,把鞋子褪去一半,露出半个脚,用创可贴把伤口遮上。   那一块破皮的地方,在夏里光滑细嫩的小脚上格外明显,顾津南的视线紧紧锁着夏里脚腕破皮的地方,忽地,顾津南蹲下,粗暴地从塑料袋里拿出盒药膏,拆开递给夏里,“抹点药膏,伤口好的更快。”   “好,谢谢。”夏里接过药膏,挤出来一点,涂在脚踝上,然后把创可贴贴上。   两人离的太近,夏里没抬头,她怕自己抬头会再次碰到顾津南的脸颊。   顾津南看穿夏里的顾虑,他缓缓起身,把视线转移别处,淡声问夏里:“脚怎么弄的?”   “节目组提供的鞋子有点小,磨的。”夏里浑身酸痛,她按着膝盖起身。   夏里想把从创可贴上撕下来的两片纸装兜里,她下意识地抄裤兜,但没抄到,她今天穿的是裙子,没有兜。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进夏里视野里,顾津南说:“给我吧。”   夏里看着顾津南掌心里那道疤痕愣了两秒,她记得两人分开的时候,顾津南掌心里并无这道疤痕,而且他又是骨科医生,那双手是要拿手术刀的,夏里抬眼看他:“你手心里怎么有道疤痕?”   顾津南散漫道:“和你凑个情侣标志。”   夏里手心里也有道疤痕,是当年她不懂事时威胁叶淑珍弄的,但那道疤痕在顾津南的处理下,已经淡到不仔细看就发现不了那道疤痕的存在。   夏里心尖猛地颤了下。   半晌,她神色平静地说道:“顾津南,我们不可能了。”   顾津南看着夏里清凌凌的眸子,嗤笑了一声,他还未说话,嗓子已然开始发疼,“然后呢?”   夏里失神,她也不知道然后下面是什么,她现在的状态,接受不了新人,也没那个勇气再和顾津南在一起。   两人都沉默。   所有的心声都裹挟在风里,但风不语。   半晌,顾津南含笑道:“这和狗有什么关系?”   夏里抿了抿嘴唇,“我没不要狗。”   “那你怎么不回来看看?”顾津南重重地滑动了下喉结,声音低沉,“五年了,你就不怕你回来的时候……已经没了吗?”   夏里眼睫轻颤了下,眼神茫然,似是在思考什么。   顾津南:“现在是一个人住?”   夏里点点头,“嗯。”   顾津南把牵引绳扔给夏里,“那正好,该你养这货了。”   顾津南忽然想到国外某个公园里,那会儿天冷,张口成烟,夏里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安安静静的失神,后来,有个遛狗的老外从夏里身边经过,夏里看着老外牵着的狗,眼睛突然了亮了几分。   说来也巧,那条狗也是黑色的。   那个时候,顾津南的心是真疼,像被人用钝刀来回磨着,他不该就那样放她走的,不该那么骄傲好面子的。   夏里捡起牵引绳,看着顾津南温吞道:“可以,但得等一段时间了,我最近录节目,走不开。”   顾津南睨着夏里,又欠又拽,“行吧,那这段时间经常视频吧,你一般几点收工?”   夏里坦诚道:“时间不固定。”   这时,江少禹从写字楼出来,站在远处喊了夏里一声。   夏里扭头看着江少禹笑了笑。   顾津南看着夏里嘴角两边浅浅的梨涡,十分不爽,他站在这里那么久了,也没见这小朋友冲自己笑一下。   江少禹大步走到夏里身边,他自动忽视旁边站着的顾津南,和他整天宠的像儿子似的丑狗,笑着对夏里说:“回去吗?明天早上8点就开录了。”   夏里有些尴尬地说道:“我还没订酒店。”   “我帮你订过了。”江少禹偏头指了指旁边六星级酒店,说道:“那是我投资的酒店,你直接住过去就好。”   夏里本来是在节目录制的地方租了房子的,但节目开录的前一天,房东又突然说自己的房子不出租了,还按签订的合同那样赔了违约金。   夏里便打算拿这违约金先住几天酒店,等找到合适的房子再从酒店搬出去。   夏里看着不远处那座金碧辉煌的大厦,茫然地问江少禹:“江少禹,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江少禹对夏里永远是笑脸,他说:“你问。”   “你都这么有钱了,还参加这档综艺节目干什么?”   江少禹毫不遮掩道:“来追你啊。”   顾津南五指握的咯吱响,脸部的线条瞬间紧绷起来,眸光也一寸一寸地暗了下来,理智渐渐被这黑夜吞噬。   夏里动嘴角要回复江少禹的话时,顾津南突然喊了夏里的名字。   他说:“狗子今天不舒服,一块去给它检查下?”   夏里低头看着活蹦乱跳的黑狗,很大程度上觉着顾津南在胡说八道,她耐心地问顾津南:“狗狗怎么了?”   “三天没吃没睡,还一直活蹦乱跳。”顾津南一本正经地扯谎。   “……”   江少禹看着黑狗圆鼓鼓的肚皮,讥讽地睨了顾津南一眼。   顾津南冷眼回看了江少禹一眼,他不确定自己紧握的拳头什么时候招呼到江少禹脸上。   夏里看着耸拉着耳朵的黑狗犹豫了两秒,温声对江少禹说:“那我和他先去给狗狗看病。”   “行,我在酒店等你,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和我打电话就好。”   “好。”夏里点点头。   夏里给狗狗开后车门的时候,抬眼看了副驾的位置,她快速思考了两秒,最终和狗狗一块坐在了后面。   江少禹等夏里上了顾津南的车后,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回了酒店。   顾津南坐在前座,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半晌后,夏里问顾津南:“不走吗?”   顾津南扭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夏里,“你明明知道江少禹喜欢你,你还和他走的那么近?”   夏里弯唇苦笑了下,而后平静道:“是吗?”   顾津南明显不爽,“他刚刚说要去追你,你没听到?”   “听到了。”夏里眼底的情绪很浓,她紧紧攥着指尖,尽量让自己说的云淡风轻,“我以为他开玩笑呢,像你和别的女生开玩笑那样。”   顾津南像把突然断了弦的弓箭一样,身体的某个角落彻底塌陷。   车内的光线很暗,夏里看不清顾津南的表情,不过直觉告诉她,顾津南现在不是很爽,甚至有些狠戾。   “里里,对不起。”沉默了许久后,顾津南突然道歉。   因为‘里里’二字,夏里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她回国后,和顾津南接触了这么几次,总觉着顾津南哪变了,至于哪变了,她说不出来,也因为在忙其他的事情,夏里没仔细想这个问题,今天,在昏暗的车内,夏里忽然间发现顾津南哪变了,他变的患得患失了,不像之前那么洒脱了。   这种感受,夏里也有,在她最爱顾津南的时候。   车表盘上折射出来的光线,把顾津南切割了好多个面,但夏里觉着,他沉默的那面最刺人。   “去给狗狗看病吧,我明天还有拍摄。”夏里缓缓说道。   顾津南眼尾往下垂了几分,他没把身体扭正,依旧侧身看着夏里,几秒后,他说:“我没追陈清。”   陈清两个字,像根毒刺一样,直直抵着夏里的喉结,她艰难地咽了咽嗓子,低声嗯了下。   在夏里这里,他没追陈清比追了陈清更可怕。   “里里。”顾津南语音里尽显落寞和无奈。   夏里心疼,记忆力那个桀骜不驯的顾津南越来越模糊了,但心疼归心疼,夏里不会再飞蛾扑火了,她说:“顾津南,我不想知道你的事情。”   顾津南咬了下后槽牙,扭正身体,发动车子。   车子往前行驶了一段距离,顾津南手背上的青筋依然高高凸起,他透过后视镜往后面看了一眼,夏里嘴角漾着笑容,正和黑狗玩呢,心情似乎并未因为刚刚的谈话而沉下一丝一毫。   顾津南直到交通灯变绿才收回视线,他小幅度地叹了口气,如果当年不是他太过于骄傲,不肯低头,后座的这幕温馨场景在他这里早成了日常。   顾津南踩着油门,一直往前开,他想就这样和夏里一晃到老。   可时光终究站在了顾津南的对立面,那个女孩,不愿意再靠近他了。   夏里搭在黑狗头上的双手很久没动,她在失神,顾津南从后视镜看她,她是知道的,她刚刚没心没肺地笑是故意笑给顾津南看的,她害怕自己再次沦陷。   这么些年,夏里也多少知道点顾津南的消息,知道他接手了顾迟两家的家产,知道了商业里的人都忌惮这位忽然出现的后辈,也知道了他身边的女性都是那些明艳动人的名媛,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寡淡,每天在普通人的赛道上拼命往前冲,正是因为这样,夏里觉着,再次重逢后,顾津南这些有意无意的挑逗,是因为他又想暂时性换下口味。   亦或是出于对夏景安的愧疚。   这些猜测,让夏里胸口闷痛,她忽然很想下车,彻底逃离有顾津南的地方。   “顾津南,我们要去哪个宠物医院?”夏里问他。   “旁边。”顾津南扯着嘴角说道。   夏里偏头往窗外看去,路边街道上确实有家宠物医院。   顾津南把车开到宠物医院旁边的停车场,对夏里说:“你先领着去吧,我抽根烟就过去。”   “好。”夏里应声。   夏里牵着黑狗下车后,顾津南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对方几乎是秒接,顾津南捏着眉心三言两语表述完自己的意思:“三天内,把亚斯兰酒店姓顾。”   亚斯兰酒店是江少禹刚邀请夏里去入住的酒店。   顾津南挂断电话,后背完全靠在车座椅背上,重重地吐了口气,这么些年,商业上的东西,只要他想要,便会不择手段地拿下。   可眼下,他对自己最想要的人毫无办法。   夏里去宠物医院带着黑狗做检查,因为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夏里紧张的不行,生怕黑狗有什么事情,她全程跟在医生后面。   宠物医生一边给狗狗做检查,一边和夏里聊天,聊了一会儿后,宠物医生问夏里:“美女,你现在是单身吗?”   夏里还未回答,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她头顶上砸下来,顾津南胳膊肘碰了下夏里,散漫道:“儿子还好吧?”   “……”夏里指了指躺在操作台上的狗狗,说道:“医生正在检查。”   顾津南冷眼睨了宠物医生一眼,淡淡地嗯了声。   宠物医生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有男朋友。”   “没事,他不——”   夏里话没说完,一直温热的大手扯着她的胳膊把她往外拽,顾津南散漫道:“走了,你在这它会分心。”   明明顾津南下巴指的是狗,可宠物医生觉着他是在内涵自己。   “你放开我。”夏里不满顾津南对她动手动脚。   顾津南很配合地放开夏里,低头看她,“你身上我哪没碰过?”   “你。”夏里最终没说什么,眼眶红了一圈,两滴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转。   顾津南顿时手足无措,他伸手想捏夏里的脸,在手即将触碰到夏里脸蛋的那一刻,他又无奈地收回手,只哑声说:“别哭,我以后说话注意。”   夏里吸了下鼻子,“你在这等检查结果吧,我去旁边吃点饭。”   “一块儿。”   到店里后,老板问两人吃什么,夏里在低头回复消息,没及时回答老板,顾津南勾唇说:“两碗排骨汤面,都加排骨。”   “好嘞。”   夏里敲消息的手顿了下,随后她指尖又在手机键盘上飞速地敲击起来,等消息发完后,夏里冲着窗口对老板说:“老板,其中一碗排骨汤面,换成酸辣汤面吧。”   “可以。”老板答道。   顾津南抬眼看夏里,“你不是很喜欢吃排骨汤面?”   夏里缓缓说道:“现在不喜欢了。”   时间晚的缘故,这小面馆里就顾津南和夏里两位客人,面很快做好端上来。   桌面上的两碗面形成鲜明对比,好像两人的口味差了十万八千里。   夏里看着飘着一层厚厚红油的酸辣汤面眨了下眼睛,她从筷筒里抽出双筷子,撕开外包装,把筷子伸进碗里面搅了两下后,夹了些面放在嘴巴里慢慢咀嚼着,她眉头紧皱,脑门上的汗液越积越多。   饶是这样,夏里还是闷着头,吃完了一整碗酸辣汤面。   夏里胃里火辣辣的疼,但她依旧觉着她今天应该吃酸辣汤面,而不是排骨汤面。   顾津南那碗排骨汤面没怎么动。   顾津南和夏里回到宠物医院没多大会儿,狗狗的检查便做完了,小黑狗很健康,身体没什么毛病,宠物医生说这是他见过最身体指标最健康的狗。   顾津南脸上的情绪寡淡,并没有因为狗狗的检查结果而开心半分,从面馆出来后,他眉头一直微皱着。   宠物医院门口,夏里蹲下揉了揉黑狗的头,笑着说道:“你先回去,等我忙完了就去接你,好不好?”   黑狗摇着尾巴对夏里傻笑。   夏里起身,对一旁的顾津南说:“那我先走了?”   顾津南按了下车钥匙,远处无价的豪车车灯亮了起来,他淡淡道:“我送你。”   “不用了。”夏里直接拒绝,她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对司机说:“师傅,去亚斯兰酒店。” 第64章   一人一狗站在宠物医院门口, 目送着那辆绿色的出租车离去,等出租车消失在顾津南视野里,他慢腾腾地收回视线, 伸手从兜里拿出那包女士香烟, 漫不经心地敲了根烟出来。   起风了,打火机窜出来的蓝黄火苗,被风吹的左右摇摆, 顾津南一手拢着火苗,微微低头,燃烟。   他心不在焉地站在路边抽烟,吐出来的白雾很快消逝在风中。   黑狗乖巧地坐在地上,黑溜溜的眼睛还在看着夏里消失的路口,顾津南伸脚抬了下黑狗的下巴, 淡淡道:“别看了, 你妈都走了。”   黑狗对着天空嗷呜叫了一声, 然后往前走了两步,耸拉着耳朵, 趴在顾津南鞋子上, 黑狗有些闷,没刚才欢。   顾津南蹲下,大手揉捏着黑狗的厚耳朵,失神, 等烟抽烟,顾津南哑声道:“我也很想她。”   刻到骨子里的想。   良久,顾津南起身, 走到旁边的垃圾桶,把烟头按灭后扔进垃圾桶里, 又走到黑狗身边,弯腰捡起牵引绳,然后慢悠悠地往停车场走去。   上车后,顾津南放了音乐。   这五年,他的车内永远只放一首歌:孙燕姿的《遇见》   “阴天傍晚车窗外   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   我看着路   梦的入口有点窄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   每次听到这首歌,顾津南脑海里会自动生成MV,KTV内,他坐在高脚架凳上唱《遇见》,夏里站在他身后,几分茫然几分兴奋,一行人围着他们起哄。   对于顾津南而言,夏里永远是他生活MV的女主角。   顾津南开车带着黑狗溜了一圈后,在亚斯兰酒店办理了入住,他只想离她近一点。   夏里没入住亚斯兰酒店,她在录制节目的写字楼旁边随便找了个酒店住下了。   -   翌日清晨,夏里六点离开酒店,去写字楼继续录制综艺。   今天这场录实习生第一次上班的场景。   夏里是第一个到的,她在楼下给所有工作人员买了咖啡。   化妆室里空荡荡的,夏里端着咖啡在里面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来,来的是化妆师和服装师,两个女孩关系好像很好,夏里笑着和她们主动打招呼,“早啊。”   化妆师和服装师相互看了一眼,也笑着和夏里打招呼。   夏里指了指桌上的一堆咖啡,说道:“给你们点了咖啡。”   化妆师服装师一人各拿一杯咖啡后,纷纷走过去和夏里聊天,服装师说:“今天你在服装上的选择权比昨天大。”   夏里有些茫然,“什么意思?”   服装师指了指旁边那一堆购物袋说道:“昨天好几个品牌的负责人来送衣服鞋子,唔,那一堆都是,送的衣服全都是温柔知性的0L风格,鞋子也是你的码。”   鞋子是她的码,那就意味着她今天不用穿不合适的高跟鞋来来回回的走了,夏里心情瞬间明朗,温吞道:“那我还挺幸运的。”   “确实。”服装师附和。   三人聊了一会儿,把咖啡喝完后,就开始工作了。   化妆师给夏里化妆,服装师挂衣服,摆鞋子。   夏里化好妆换好衣服后,其余七个实习生才陆续到来,因为今天要拍摄大家首次碰面和第一次做案子的镜头,需要所有人妆容弄好后,才可以拍。   夏里便抱着电脑去隔壁空着的会议室,边等他们,边做手头上的案子。   没一会儿,夏里所在的会议室门被推开,江少禹进来,他领口上挂着麦,江少禹拉着椅子坐在了夏里对面,他笑着说:“这么卷啊?”   夏里双手交叉,放在头顶,左右活动脖子,边说道:“这不是没有一栋酒店吗?”   江少禹没想到夏里会给他开玩笑,他眸子亮了几分,笑的有些宠溺,说:“你想要给你。”   夏里轻笑着说:“算了,我还是老实帮人打官司挣钱吧,这样更踏实。”   “昨天怎么没去亚斯兰住?”   “给狗狗看病结束后,有点晚了,就在附近随便找了个酒店住。”   “行吧,狗狗还好吧?”   “嗯,挺健康的。”   “我就知道是这样。”   “嗯?”夏里不懂江少禹这话的意思,脸上浮现几丝疑惑。   江少禹直白说道:“你没发现顾津南在想方设法接近你吗?”   夏里嘴角的笑容渐渐褪去,她纤细的手指把电脑合上,稍稍回忆了一下这两天她和顾津南在一块的场景,顾津南这个人,天之骄子般的人物,向来坦荡,他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可这几次的接触中,夏里并没有发现顾津南对自己有喜欢的心思。   “hello,你们好。”录制节目的另一外实习生袁斯晔推门进来,主动给夏里和江少禹打电话。   于是,江少禹和夏里的话题自动结束。   “你好。”江少禹对袁斯晔点点头。   夏里笑着打招呼,“你好。”   “你们是认识吗?”袁斯晔问夏里和江少禹。   江少禹看了夏里一眼,点头,“认识。”   夏里:“我们本科一个学校的。”   袁斯晔看着夏里笑了笑,“那挺好的。”   三人在小会议室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二十分钟后,工作人员通知开录节目。   第一个镜头,是夏里拎着包,一脸懵懂地走到了办公室,然后选了个工位坐下来。   这个镜头录制的很快,五分依譁钟就结束了。   第二个镜头是江少禹来公司报道,因为这档综艺江家有投资,所以江少禹没怎么按剧本走,除了部分情节。   他一进门,夏里回头看他,他笑着冲着夏里挥挥手,故意一脸惊讶的表情:“夏里?你也来了?”   夏里有点懵,她只拿到了自己的剧本,不知道别人的剧本是怎样的,所以只能顺着江少禹的话往下说:“江少禹?好巧。”   江少禹指了指夏里旁边的工位,问她:“这里没人吧。”   夏里摇摇头,“没。”   江少禹:“那行,我就坐着,和你搭档习惯了。”   夏里笑笑,没吭声。   两个人走完镜头,就坐在办公室等其他实习生走镜头。   等所有的实习生拍完进公司的镜头后,大家开始自我介绍,自我介绍结束没几分钟,来了几位导师开始给各位实习生发任务,自由分组,江少禹选择了和夏里一组。   -   晚上十点,这一天的拍摄终于结束,夏里坐在写字楼下面的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捶腿,等小腿肿胀感没那么强烈时,夏里才慢腾腾地起身去拦出租车。   她运气不怎么好,在路边站了很久,都没等到出租车,手机软件上则显示网约车需要10-20分钟的等待。   夏里站在路边迟疑,是要继续等待,还是扫个单车骑个五公里时,黑狗不知道从哪跑出来,前爪扒拉着夏里的大腿,尾巴摇个不停。   夏里看了小黑狗一眼,下意识地抬头找顾津南。   茫茫人海里,夏里一眼就看到了顾津南,顾津南双手揣兜,嘴角微微上扬,靠车门站着,正在接电话,他人高瘦,在人群总格外耀眼。   他今天穿的休闲,一身运动套装搭配联名款运动鞋,因为那张桀骜不驯的脸,这一身运动套装硬生生地被他穿出几分禁欲感。   夏里看了顾津南两秒,便收回视线,蹲下来玩狗狗。   就很神奇,夏里一见到黑狗,特别是看着它亮晶晶的眼睛,和翘的高高的尾巴时,身上的疲惫感顿时全无。   “你今天有没有乖乖的。”夏里问狗狗。   顾津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散漫道:“还行吧,除了拉在了车上。”   “……”   对于黑狗拉车里这种行为,顾津南也是头疼,小黑狗自从五年前拉在了顾津南的奔驰车里后,它就像魔怔了一样,只要顾津南一开奔驰车载它,它准拉车里。   但是,顾津南一旦换其他牌子的车,这黑狗大小便就一切正常。   夏里抬眼看过去,顾津南今天确实换了辆车,他今天开的车和昨天的不一样,比昨天的低调。   夏里觉着顾津南漫不经心地叙述狗狗拉在他车上的表情很微妙,有点萌,也有点委屈,和他放浪不羁的形象反差很大,她没忍住,失笑了下,问顾津南:“它经常这样吗?”   顾津南勾唇:“差不多。”   夏里嘴角又微微上扬了些。   顾津南嘴角也跟着上扬,他胳膊肘撞了下夏里的后背,散漫道:“笑什么?”   夏里轻咳了声,“没,就是觉着你这爹当的还挺合格的。”   顾津南:“……”   “吃饭了吗?”顾津南问夏里。   夏里没吃,但她不想像以前一样,在和顾津南一次次的接触中,一次次的吃饭中,发现他很多别人看不到的闪光点,然后被他这些闪光点冲昏头脑,她说:“吃过了,要回去了。”   “去哪?”顾津南问他。   夏里没回答,反问他:“怎么了?”   顾津南看夏里这防备的模样,内心泛起淡淡的凉意,他下巴指了指撒欢的黑狗,散漫道:“今天照顾不了这货了,帮忙看下?”   “可我明天还有拍摄。”   “我明天早上去接它。”   “好。”夏里思考了两秒,点头答应。   “所以我明天去哪接这货?”   “你明天几点接狗狗?”夏里问他。   顾津南敛了敛眼角,他之前到底做了多少畜生事,才让夏里设了这么多关卡来防他。   他微微叹了口气,对夏里说:“里里,别和我打太极了,我第一次把狗交给你,不太放心,现在正好我有空,把你们送到住处,我再走。”   夏里颤了下睫毛,说了自己的住处,“果岛酒店。”   顾津南挑了下眉头,勾唇道:“距离这儿大约六公里的那个?”   夏里点点头。   “那挺巧的,我也在那里住。”顾津南面不改色地说道。 第65章   夏里快速地上下扫了顾津南一眼, 她实在不相信浑身贵气的顾津南怎么会去果岛这样的小酒店住,她仰着干净的小脸,认真地问顾津南:“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住的是果岛, 不是卡果。”   卡果是知名的六星级酒店。   顾津南低头看着那张纯白的小脸, 呼吸声渐渐放慢,心跳却不断加速,夏里漆黑的睫毛轻轻一颤, 她眼底的两片小月牙阴影也跟着忽闪起来,顾津南彻底乱了心魂,他抄在兜里的手攥的咯吱响,在隐忍,让自己不去冲动吻夏里,顾津南知道, 如果他今天忍不住亲了夏里, 那这些天故意拉进两人距离的努力全都白费, 他的小朋友会离他更远。   顾津南轻咳了声,重重地滑动了下喉结, 哑声道:“没搞错。”   “哦。”夏里淡淡地应了声, 她看顾津南有些失神,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这次,夏里还是坐在了顾津南的后座,和黑狗一起。   车内自动循环孙燕姿的《遇见》   自从和顾津南分手后, 夏里再也没主动听过这首歌,偶尔在国外的街头上,会听到那么一两句《遇见》, 夏里也是加快脚步匆匆离开,这首歌像夏里的一个痂。   夏里后背僵硬, 保持着抱狗狗的姿势,安静地听完了整首《遇见》。   当年她听顾津南唱《遇见》的时候多开心,现在就有多心痛。   夏里的记忆清晰地定位到顾津南唱《遇见》的场景,那个坐在高脚凳上、漫不经心地帮她唱   《遇见》的顾津南,永远是她青春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是最痛的一笔。   七分钟后,《遇见》开始播放第三遍,他们刚好遇到红灯。   车子停下,罩在街道两旁小摊铺上的热闹人声渐渐清晰起来,夏里的思绪也回笼了几分。   “顾津南。”她开口叫他,声音闷闷的。   夏里开口时,车内的音乐正唱到‘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这句。   顾津南抬头看后视镜,问她:“怎么了?”   夏里:“你很喜欢听孙燕姿的歌吗?”   似乎没料到夏里会问这个问题,顾津南怔了下,他淡淡地嗯了声。   夏里咽了下嗓子,怔怔地看着顾津南宽阔的后背,好几秒后,她轻声说:“她那首《我怀念的》比《遇见》好听。”   狼狈比失去难受。   顾津南看着后视镜,漆黑狭长的眸子一寸寸暗下来,过两秒,他随手关掉了车内的音乐。   黑狗似乎觉着车内太安静了,它小声地汪汪了两声。   交通灯变绿,后面长队的车默契地按起喇叭催促前面的车,顾津南一踩油门,车子快速通过了红绿灯路口。   后面的路程,车速明显变快。   夏里抬眼看他,从她的角度,只看到他紧绷的侧脸线条。   她没看到的是,顾津南额角还有手背上,青筋暴起。   车子快行驶到果岛酒店时,外面突然下起倾盆大雨,没一会儿,前面就被雨水砸的白茫茫地一片,顾津南把车子停靠在一边,等雨停。   黑狗着急地拍打着窗户,一边拍窗户,一边看夏里。   夏里不懂狗狗在说什么,问顾津南:“狗狗这是怎么了?”   顾津南漫不经心地把黑狗那边的车窗降落下来,沉声道:“它喜欢看雨。”   夏里点点头,“这样啊。”   “嗯,和你挺像的。”顾津南吊儿郎地说着,主驾的车窗降下,顾津南把手伸出差出窗外,去接雨水,豆大的雨滴不一会儿就把顾津南宽大的手掌浇了个冰凉。   夏里身子往左边挪动了些,她抱着黑狗,和黑狗一块看向窗外的风景。   顾津南手是往右车窗伸的,视线是往左车窗看的。   之前,夏里特别喜欢看雨看雪,每次大雨大学天气,她都会打着伞去外面走一圈,溜达的时候,还会伸出一只手接雨水或者雪粒,每看到好玩的东西,夏里便兴奋地和顾津南说,但那个时候,顾津南总是漫不经心的,他接不上夏里的话题,只敷衍地应了那么一两句,饶是那样,夏里也兴奋许久,她说她喜欢和他看同一片风景。   四面车窗都降下来后,车内的温度比之前低了些,顾津南扭头看了眼夏里,她下巴抵在黑狗的脑袋上,嘴角挂着笑,静静地看车窗外的大雨,她耳边的碎发被风吹起,又落下,整个人乖巧的不像话。   顾津南看着眼前这幕,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起来,他原是想问问夏里冷不冷,但眼前的画面太美,他不忍破坏,便伸手把车内的暖气打开了。   然而,这安静的氛围没持续多久,就被突然响起来的铃声打破。   是顾津南的手机响的,陈顺的电话。   他睨了眼屏幕,懒散地滑了接通,“什么事?”   “南哥,苏含疯了。”   “……”   陈顺这声音吼的太高,夏里也被动听到了,她把视线从窗外收回,抬眼看顾津南。   顾津南把手机拿远,揉了揉耳朵,对陈顺说:“你他妈想死啊?”   被顾津南怼了的陈顺,声音降下来几分,顾津南耐着性子听陈顺的讲述。   夏里从包里拿出手机,低头给苏含发了条消息:【身体恢复的怎么样,还好吗?】   苏含秒回:【姐姐,你忙完了?我挺好的。】   夏里犹豫了两秒后,决定问苏含她和陈顺怎么了,她不想从顾津南那里听陈顺的说辞。   夏里:【你和陈顺怎么了?他刚刚和顾津南打电话说你疯了?】   苏含甩过来条语音,很短,夏里点开语音听苏含说了什么。   “啊!姐姐,所以你现在和顾津南在一起?你和顾津南和好了……”   夏里瞬间脸红,她紧忙关了手机。   顾津南挂断电话,偏头幽幽地盯着夏里:“想和好?”   “没有。”夏里语气坚定。   顾津南把身体彻底扭过来,面对夏里坐着,一手抵着下巴,一手搭在驾驶座背上,人懒懒散散的,但眸子很亮,亮的像里面藏了条银河,他说:“请我吃口冰粉就可以。”   夏里眨了下睫毛,声音很低,但语气坚定,她说:“顾津南,我们不可能了,你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挺无聊的,还有,你叫我夏里就好,我不喜欢不熟的人叫我里里。”   玩笑,不熟。   这样的字词像把锋利的冰刀一样,架在顾津南心上,时刻提醒他时光是单向的,逝去的永远逝去。   顾津南眸子暗淡下来,吊儿郎当地笑了笑,“这不是等你来取我这条命的吗?”   “顾津南。”   夏里微叹了口气,‘顾津南’三个字好像布满了硬刺,她每次叫完,嗓子眼里、胸腔里都闷痛。夏里缓了两秒,继续说:“我不要你的命,我爸爸救你,是让你好好活着的,不是用那份恩情来拴住你的,如果可以,希望你每天快乐,像他在世那样。”   “没有你我快乐不了。”顾津南沉声道,他脸上带着郑重和认真。   “那你别不快乐。”夏里声音很淡,“我们都往前走吧。”   顾津南语气沉沉,“我一直都在往前走,只是和你不并肩了。”   顾津南的目光太深,眸子太炽热,语气太过于郑重,夏里怕自己再因此驻留在他的世界里,便转移了话题,她说:“陈顺给你打电话,说苏含什么了?”   “说苏含老是调戏他。”顾津南直截了当道,他兴致缺缺,显然没有聊刚刚那个话题走心。   “什么?”夏里嘴巴张半天才合上,“苏含才18!”   “陈顺25。”顾津南散漫地补了句,“也没多大。”   “……”   夏里有点懵,在她的印象里,苏含只是活泼好动了点,但还是一挺守规矩的女孩儿,所以她觉着这事儿有误会,便和顾津南说:“我回去会好好问问苏含这事的,苏含可能话多了点,但她人挺好的,和她妈妈不一样。”   顾津南勾着嘴角欠揍地啊了声,“我们家陈顺也挺乖的。”   夏里:“……”   她突然觉着她和顾津南在攀亲家,而且顾津南家的陈顺,还不怎么看得上苏含。   夏里犹豫了片刻,说道:“我回去会好好开导苏含的,让她把重心放在学习上,不要早恋。”   顾津南:“这也不是早恋,我们不就是18岁谈的?”   夏里没吭声。   顾津南又说:“陈顺挺好的,你表妹要是喜欢他的话,陈顺那边我搞定。”   夏里拿起狗狗的牵引绳,情绪寡淡,低声道:“谢谢,但不用了,两个人勉强在一起也挺痛苦的,我会好好开导苏含的。”   “里里,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开心的,没勉强。”   夏里心尖猛地颤动了下,再次重逢后,顾津南好像很在意她说的话,她勉强笑了笑,“我叫夏里。”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夏里说完后,就牵着狗下了车,然后穿过酒店大堂,往里走去,顾津南看着夏里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她一次头都没回,用倔强清冷的背影告诉他,她们已经结束了,她和他只是她和他,不再是他们了。   顾津南缓缓收回视线,把车停好后,去酒店前台定房间。   前台起身,微笑着问顾津南:“先生您好,是要订房吗?”   “嗯。”顾津南抬眼看了眼电梯按键,上面显示12,他说:“12层还有房间吗?”   “有,单人间双人间都有。”前台回答。   “11、12、13楼所有的空房我都定了,之后有退房的,我也一并定下来。”   “所有吗?方便问一下原因吗?”   “我媳妇儿睡觉轻。”顾津南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前台秒懂,笑着点头哦了声,然后给顾津南办了入住。   12楼一共有六个空房间,顾津南在12楼走廊里来回走了一圈后,选了个顺眼的房间住了进去,他一到房间,就拿出手机给秘书打电话,让他把文件都送过来,他暂时要在果岛办公。   顾津南挂断电话,又给陈顺打了个电话,问一下苏含的术后恢复情况。   陈顺一直在给顾津南诉苦:“哥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我搞不定她,她整天看我像看猎物一样,问我这问我那的,我每次都被她套话,再这样下去,我都要破处了……”   “先汇报病情。”如果顾津南不打断陈顺,陈顺今天能说一夜。   等陈顺说完苏含的恢复状况后,顾津南说:“知道了,挂了。”   “哎哎哎,哥,哥,别挂,苏含……你要不还是换个医生跟吧,我跟不了了。”   “你喜欢人姑娘吗?”顾津南说话间,点燃了根香烟。   “我靠,我能喜欢吗?人姑娘才18,我一想到我上小学她才出生,我就觉着自己和畜生没什么区别。”   顾津南懒哼了声,“我只告诉你,苏含是夏里的妹妹。”   “什么意思?”   “你自己猜。”顾津南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11点的时候,夏里下去前台那里拿外卖,她刚带上门,对面的门就开了,一道熟悉的脸庞闯进夏里的视野,顾津南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发梢还滴着水,身上的衣服也换过了,短袖配大裤衩,脚上踩了双拖鞋,又痞又帅。   顾津南嘴角含着笑,他看着一身休闲装的夏里,懒散道:“哟,挺巧。”   夏里低不可闻地呼了口气,她昨天回来的时候,见过对面住的人,是对情侣,那也就是说,顾津南今天才定的这间房间,他为什么这样做?夏里忍不住乱猜。   “干什么去?”顾津南问夏里。   “去前台拿外卖。”夏里老实道。   “嗯,我也是,你进去吧,我帮你拿上来。”   “谢谢,但不用了,我自己去拿。”   “你走了狗子会乱叫的。”顾津南说完,迈着大步伐直奔电梯,没半分钟,他人就消失在12楼。   黑狗似是听到了顾津南的声音,趴在地毯上小声地哼唧了声。   夏里刷开门,进房间去看狗,她没把门关紧,门是虚掩着的。   黑狗趴在地毯上昏昏欲睡,夏里坐在它旁边轻轻地拍着它,温柔道:“睡吧。”   顾津南拎着两份外卖走到夏里房间门口,他看门是虚掩着的,敲了两下门,便推门进来了。   夏里抬头看他,两道目光在空中撞了个了正着,封闭空间,又都是刚洗完澡,两人的眸子不像白天那么清冷,甚至,顾津南眼底勾着明晃晃地欲望。   片刻后,顾津南轻咳了声,他扬了扬手中的外卖,“一块吃?”   “嗯。”夏里点点头,转身去洗手间洗手,顺便把贴身衣服收一收。   顾津南走过去,把外卖放在靠阳台的圆桌上,圆桌上放着一小兜药,顾津南拿起,下意识地去看药瓶上的说明书,是助眠药,和缓解焦虑紧张的药物。   顾津南眉头皱的越来越紧。   等夏里出来,顾津南正坐在圆桌上拆外卖包装,她走过去,把装着药的塑料袋给放在了行李包里。   顾津南像是刚注意到圆桌上的药似的,他云淡风轻地问夏里:“生病了?”   “没有,一些保健品。”夏里随口说道。   “嗯。”   夏里点的是快餐,德基套餐,顾津南点的是米饭和菜,荤素搭配,四菜一汤,这么一对比,夏里点的餐过于简单了。   顾津南把菜往夏里那边推了推,问她:“你晚上就吃这个?”   夏里咬了一口牛肉汉堡,鼓着腮帮子嗯了声。   顾津南下巴抬起指了指一桌子的菜,和夏里说:“点多了,吃点?”   “嗯。”夏里接过顾津南递过来的筷子,低头夹了根青菜放进嘴里。   顾津南拆开一盒米饭,放到夏里面前,又夹了快鱼肉放在那盒米饭上,淡淡道:“别光吃青菜,吃肉,肉倒掉了多浪费。”   夏里点头说了个好字,低头,慢腾腾地吃鱼肉,她这会儿没什么开口说话的欲望,只想快速填饱肚子,然后踏实地睡几个小时。   顾津南不断给夏里夹菜,视线也一直粘在夏里身上,他188cm的身高,把圆桌衬的有点小,两条大长腿大刺刺地伸在外面。   夏里不经意间地一瞥,看到了顾津南骨骼分明的脚腕,半晌,夏里放下筷子,抬头,边拿纸巾擦嘴边问顾津南:“你脚腕上的纹身怎么没了?” 第66章   “你想看?”顾津南撩起眼皮看着夏里, 眉眼间带着几丝不正经的笑。   “没有,就是问问。”   夏里心不在焉地把吸管插进可乐瓶里,慢吞吞地吸了一口。   顾津南伸手拿了瓶罐装啤酒, 食指轻轻一拉, 伴随着咔嗒一声,一层白雾从罐口冒出来,顾津南仰头喝啤酒, 安静的房间里他吞啤酒的声音格外响,尖锐的喉结随着他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   夏里的角度,刚好看到他凸起的喉结,白皙脖颈上攀着的几根青灰血管微微凸起,荷尔蒙贲张。   夏里低头咬吸管,试图用凉饮压下涌上来的某些记忆。   顾津南喝完罐装啤酒, 把空罐捏成一团, 扬手投进了门口的垃圾桶内。   这样的动作, 顾津南在高中的时候经常做,尤其是蝉鸣聒噪的季节, 他和一行人打球回来, 额头上的碎发湿了一片,一手握着罐装饮料,一手抱着篮球,漫不经心地往前走, 等冒着白雾的饮料喝完后,他修长白皙的五指一收,把空罐捏成一团, 然后掀起眼皮往周围扫一圈,锁定个垃圾桶扔进去。   教学楼栏杆旁站着的女生经常被他这嚣张的小动作惹的连连雀跃。   他像没看到似的, 继续和周围的人说说笑笑。   他高中的时候比大学爱笑,但很多时候,笑意也是不达眼底。   夏里只要一闲下来,关于顾津南的事情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在脑海里来回翻滚,滚的她全身僵痛。   “你不是不喜欢吗?”   就在夏里以为纹身的话题过了时,顾津南突然开口回答,声音低低的,“分手后我就洗掉了。”   他话落,夏里的睫毛轻轻一颤,眼前的视线变的模糊起来,半晌后,夏里说:“我喜欢不喜欢,好像也没那么重要吧。”   她声音低的像是用气音在说话,整个人有几丝呆滞,像是被记忆困住。   顾津南开口想要说什么,却先听到夏里说:“我累了,想休息了。”   顾津南起身,收拾桌上的垃圾时,他余光扫了一眼夏里的行李包,漫不经心道:“喝酒后别吃药。”   夏里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愣了两秒后,回答:“嗯,我知道。”   夏里起身去把门口的垃圾桶拿过来,她太累了,所以走路慢腾腾的,有些呆萌可爱。   顾津南勾唇笑了声。   夏里闻声回头看他,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妥的情况,她拿着垃圾桶和圆桌持平,方便顾津南扔垃圾。   圆桌上的垃圾都收拾干净了,顾津南伸手揉了下夏里的脑袋,勾着嘴角说:“那晚安。”   “晚安。”夏里下意识回答。   顾津南在前面走,夏里跟在后面去关门。   顾津南走到门口时,忽然定住脚步,三秒后,他转身面向夏里,夏里没想到他会停住脚步,反应时间太短,没及时刹住脚步,一不小心撞在了他胸膛里。   顾津南俯身,两只手臂揽着夏里的细腰,下巴埋在夏里的颈窝里。   夏里最先感受到的是独属于顾津南的气息,里面夹杂着浅浅的酒精味道。   “夏里。”顾津南声音嘶哑。   我很想你。   后半句话被顾津南硬生生地咽下去了。   夏里沉溺在他的气息里,片刻后,理智才回笼,她推开顾津南,声音有些着急,“你干什么?”   顾津南重重地呼了口气,揽在夏里腰间的手松开,自然垂着,下巴依旧搭在夏里单薄的肩膀上,他懒散道:“腿抽筋了,胃也疼。”   “顾津南,你这样挺没意思的,特别没劲儿。”   “真的疼,可能喝瓶冰啤酒喝的了,而且我有没有劲儿你不知道?”顾津南说话间,缩回一只手去捂自己的胃部。   夏里被她这荤话激的脸颊发红,她微微侧头,下意识去看垃圾筐里的空易拉罐,但顾津南靠她太近,她只是小幅度地动了下,两人的侧脸接触的面积更大了,好像她在用脸颊摩擦他的侧脸,她脸温度本就高,这会儿被顾津南身上的气息蛊的浑身的温度都在上升。   顾津南也是。   空气里裹着静谧的暧昧旖旎,勾人上瘾。   “你站好,我帮你打120。”夏里认真道。   “站不好。”顾津南语气又懒散又低沉,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那你疼着吧,我要睡觉了。”夏里身体往后倾斜,一边拉开两人的距离,一边观察顾津南的反应。   顾津南微微直起身体,靠着门板,他脑门上一层细汗,眼角也是下垂的,像条蔫了吧唧的大狼狗。   沉默了几秒后,顾津南撩起眼皮看了夏里一眼,又收回视线,哑声道:“那我回去了。”   说完,顾津南转身开门走了,他出去后,还顺带给夏里房门带上了。   两人的视线被门板彻底隔断,夏里视野所及之处又恢复了一如既往地安静,她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夏里呆呆地看了门板一会儿,转身往里走去,走到狗狗旁边时,狗狗耸拉着眼皮看了夏里一眼,伸爪子碰了碰夏里的拖鞋,又瞬间睡去。   夏里蹲下,沉默地看着趴在地毯上睡觉的狗狗,它真的很乖,进酒店后没嚎一声,就算外面有狗叫声,它没跟着附和嚎叫,她想,顾津南这几年把狗狗照顾的还挺好。   夏里在地上蹲了一会儿,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她拉开行李箱,拿出医药包,从医药包里拿出些退烧药和治胃痛的药,准备给顾津南送去。   不料,夏里一开门,视野瞬间被熟悉的背影填满,顾津南正背对着她房间的门板抽烟呢,模样云淡风轻的,一点都不像生病的样子。   顾津南听到动静,转身看夏里,他睨着夏里手上的两盒药,嘴角浮起一抹坏笑,又是那么放浪不羁的样子,“给我的?”   “嗯,你看着说明书吃吧。”夏里觉着自己被他耍了,人有些愤怒,声音夹杂着几丝凉意,她把药塞到他手里,转身就要回房。   点石火光之间,夏里的手腕被人扯住,顾津南直勾勾地看着夏里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问她:“为什么要关心我?”   “因为我爸,因为狗狗。”夏里眼神冷清,整个人情绪很低。   顾津南笑容褪去,舌尖抵了下脸颊,点点头,“你行。”   说完,顾津南拿着药回房了,不再纠缠她一丝一毫。   夏里也回了房间,她关上门,靠门板轻声地叹了口气,盯着脚上的白色酒店拖鞋发呆,良久,她脖颈酸痛,夏里慢腾腾地起身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了后,夏里就上床睡觉去了。   -   翌日清晨,夏里五点就起床了,她边收拾边听国际时事,等七点的时候,夏里牵着狗狗带上门出去。   她走到顾津南的门口,只敲了房门一下,顾津南就开门了。   “我——”   夏里被眼睛的景象冲击的自动闭麦,顾津南只穿了条紧身短裤,完美的腹肌和人鱼线强硬地占据着夏里的视野,片刻,夏里低头,不去看他赤/裸的上身,许是早起的原因,顾津南某个部位也比较突出,夏里只觉着顾津南身上哪哪都是烫的,让人不忍直视,她行为开始不自然起来,慌乱地把视线移至他脸上那颗浅色的痣上。   顾津南勾唇笑了下。   “刚说什么?”他轻声清爽,有几丝早晨的活力,他说完,慢悠悠地转身,去里面拿短袖套上。   夏里被迫地看了几秒他宽阔结实的后背。   也就是说,夏里把他的正面反面看了一遍。   “我要上班去了,狗狗先给你。”夏里脸越来越红。   顾津南心情似乎很好,他冲着狗子吹了声口哨,语气欠揍:“过来吧,你妈白天忙。”   “……”   夏里把牵引绳递给顾津南,转身就要走,顾津南抬脚拦住夏里的去路,模样嚣张十足。   “有事?”夏里眼神茫然。   “嗯。”顾津南下巴指了指看着夏里傻乐的黑狗,散漫道:“这货还没有名字,你今天有空给想一个?”   夏里从小就喜欢狗,她叫每一个狗都叫狗狗,所以不怎么care狗狗名字的事情,她有些惊讶地问顾津南:“那你平时都怎么叫它?”   “看心情。”   “……”   “嗯,等我想好了告诉你。”   “尽量今天想好吧。”顾津南挑眉说道。   夏里想了想今天的拍摄计划,挺忙的,而且她晚上还要忙节目外的案子,可能无暇顾及甚至会遗忘顾津南说道事情,她仰着脸问顾津南:“这个也不急这一会儿吧?”   顾津南吊儿郎当道:“急呢,最近打算带它去幼儿园,所以需要有个名字。”   夏里犹豫了两秒,还是打算将心里的疑惑说出来,“它这个年纪,去上幼儿园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挺合适的,幼儿园的扛把子。”   “……”   夏里抿了抿嘴,决定这个话题就进行到这,一是她想要去快点上班,二是她觉着顾津南在胡扯,便敷衍道:“我尽量。”   顾津南悠哉地靠着门框,淡淡地睨着夏里的背影,直到那道背影消失在视野里,他才懒散直起身,伸脚踢了下黑狗,“回屋。”   黑狗耸拉着耳朵跟着顾津南进屋了,很不情愿的样子。   -   夏里到写字楼时,江少禹已经到了,他坐在工位上正专心地敲击着电脑键盘。   “早啊,江少禹。”夏里主动打招呼。   “早早早。”江少禹笑抬眼看夏里,“今天很漂亮。”   夏里笑笑,“你在忙什么?”   “工作上的事情。”   夏里点点头,她看着江少禹眼底的乌青,忽然想到在明柿见到顾津南时,他眼底的乌青也很明显,夏里下意地问江少禹:“你们这些大老板还这么忙吗?”   “of course。”江少禹敲完最后一行字,把电脑关上,边揉捏脖子边说:“大老板都是全能的,各个板块的知识都是要了解滴。”   “那你加油,江老板。”夏里笑着说。   “别,我也可能成为江律师。”   “你不是要接管家里的企业吗?”夏里问他。   “可能吧,如果没人接管的话。”   夏里弯着嘴角笑笑,没吭声,她打开电脑,开始今天的课题。昨天带教律师已经分配了课题,夏里和江少禹一组,课题是关于虚拟财产安全方向的。   诺大的办公室,江少禹和夏里忘我地讨论着课题。   期间,江少禹抬头看着有条不絮地说观点的夏里愣了两秒,他有些恍惚,此刻,仿佛两人又回到了那段为ICC比赛废寝忘食的日子。   “江少禹。”夏里说完观点喊他,“有什么补充或者反驳的地方吗?”   “没。”江少禹端起来桌子上的咖啡喝了口,“挺好的。”   其余的实习生陆续过来,袁斯晔看着黑板上的字,忍不住摇头感慨,“你们也太卷了吧?”   “不卷枉少年。”江少禹开玩笑道。   袁斯晔从包里掏出一盒上好的枸杞,递给夏里,有些害羞地说:“夏里,送你盒枸杞,没事儿泡水喝。”   江少禹眼神瞬间暗淡下来,嘴角的笑容也明显浅了些。   其余几位实习生相互看了一眼,开始起哄,“怎么只送夏里啊?”   袁斯晔耳根泛红,他挠挠头,说道:“大家都有。”   “哦~,那为什么先给夏里啊?”   “这不是她最小吗?”袁斯晔说完,从包里又拿出几盒枸杞,挨个分给大家。   夏里晃了晃手里装枸杞的盒子,淡笑着对袁斯晔说:“谢啦。”   袁斯晔嘿嘿笑了两声,摆摆手,“客气,你要是真想谢我,后面的辩论赛请手下留情。”   “那不可能。”江少禹说。   实习生李贝了然地笑笑,“晔晔啊,路漫漫啊。”   没多会儿,导演组的人还有合作的带教律师都过来了,夏里和其他实习生们又恢复了紧绷状态。   中午吃饭的间隙,夏里随便划了下朋友圈,她看到其余的实习小伙伴都发朋友圈感谢袁斯晔送的枸杞,于是,夏里拍了张泡好的枸杞水照片,发了条朋友圈,配文:感谢帅晔送的枸杞,超好喝!   她这朋友圈没发多久,下面就一堆点赞和评论了,周教授也点赞评论了,他说:【枸杞水喝了挺好。】   夏里盯着那条越来越往下沉的评论,眸子渐渐失焦,她和周教授这几年私下没联系过,一方面是因为她和顾津南分手了,另一方面是周教授明知道顾津南就是夏景安救的那个孩子,还千方百计地撮合她和顾津南。   良久,夏里暗灭手机,继续忙手头上的课题。   顾津南纹身结束后回酒店,屁股还没粘椅子半分钟,就收到了周教授发的微信消息,有两条,一条是夏里朋友圈的截图,另一条是文字消息:【夏里这是官宣恋情了?】 第67章   顾津南拿着手机的手僵了片刻, 眼睫自然垂下,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整个人周遭泛着冷意。   随后, 他带着黑狗开车直接去了《offer季》录制的写字楼, 车子开到楼下,顾津南把黑狗留在了车里,轻车熟路地把后车窗开了一半, 然后冷着脸进了写字楼。   “先生,我们在录制节目,外人现在不允许进。”   顾津南刚出电梯,就有工作人员提醒他。   顾津南敛了下眼角,下意识地掏出手机要给《offer季》的总导演打电话,但他转念一想, 还是算了, 他怕自己的行为给夏里添麻烦, 顾津南收了手机,神情寡淡地看了工作人员一眼:“可以帮忙叫一下夏里吗?”   他带着鸭舌帽, 长帽檐的, 工作人员一直没看清他脸,还以为他是某狗仔来取花边呢,此刻顾津南一抬头,工作人员嘴角立马挂起微笑, 眼睛里的不耐全部转为兴奋和害羞,声音也比刚才细:“方便问一下你是夏里什么人?”   “朋友。”顾津南声音和脸上的表情一样淡,淡的给人一种他一点不想开口说话的错觉, 高冷十足。   “哦,朋友啊, 不过夏里现在不在里面,去录外景了。”   “去哪?”顾津南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工作人员回。   “嗯,谢谢。”   顾津南按了下电梯键后,掏出手机给任子旭打电话。   电梯还在上行,工作人员犹豫了两秒,上前去要顾津南的微信号。   顾津南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他气场太强,神情又淡,要微信的小姐姐被他这一眼弄的脸刹那间红了。   “不好意思,有喜欢的人了。”顾津南说完,电梯刚好下来,他直接进了电梯。   顾津南还未走到一楼,任子旭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顾草,怎么了?”   “她去哪录外景了?”   “这我哪知道。”   “你把她那节目录制的流程发我一份。”顾津南的口吻不容拒绝。   任子旭犯贱,就贱嗖嗖地刺激顾津南,他故意说:“给了有什么好处?”   “不给嘉艺娱乐就姓顾。”   任子旭的声音一下子高了几个分贝,“嘿,你个见色忘友的狗东西,我他妈是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不是给你作对的江少禹。”   业内有名的亚斯兰酒店,突然被强制姓顾,这让很多和顾家不在一个竞争赛道上的行业,凭空对顾家这个后背生出了几丝忌惮。   “所以,出生入死的兄弟,五分钟内把流程表发我。”顾津南边说边打开了车,拉着车门坐了进去。   “知道了,这种素人综艺拍摄很灵活的,只要物料够用,节目组不一定要一直拍。”任子旭顿了两秒,“还有,你他妈就在夏里那贵了不到一年,你在我这可是贵了25年,你能不能淡定点,说不定人夏里就喜欢你之前贵的样子。”   “别在这瞎几把乱放屁了。”   顾津南一想到夏里的那条朋友圈就窝火。   手机响了一下,顾津南拿起来看,是任子旭的消息,发的《offer季》流程表。   顾津南直接给任子旭甩了条语音:“挺快,奥博拳击馆了,今天晚上9点,她的退役赛。”   任子旭没回顾津南的这条消息。   这帮公子哥圈里,哪个不是在犬马声色的场所游刃有余,可偏偏顾津南和任子旭这几年像两个怪胎一样,所到之处,清一色的男性。   资本圈里甚至传顾津南和任子旭是一对,这消息一出的时候,迟家和顾家的长辈挨个提审顾津南。   任子旭也被任家的长辈审了一遍。   可事后,两人还是没改过路子,依旧不联姻、不近女色。   心所在的地方,再远也要去。   任子旭十多分钟后,给顾津南发了个夏里准确的位置。   然而,顾津南还是晚了一步,等他赶过去的时候,夏里和江少禹已经去了其他地方拍摄去了。   顾津南脸上的失落一点点地溢出,他烦躁地敲出跟烟,坐在驾驶座山漫不经心地抽着。   -   晚上六点,夏里结束拍摄,等她去洗手间回来,拍摄的实习生都走完了,整个办公室还剩下袁斯晔在。   夏里边收拾包包,随口和袁斯晔聊了两句:“你不回去吗?明天早上五点就要拍摄了。”   袁斯晔起身也收拾东西,笑着回夏里:“回,你一会儿要去吃饭吗?”   “不确定,看情况吧。”   “好吧。”袁斯晔用粤语回夏里,他是广市人,人长得阳光帅气,声音低沉有磁性,说粤语的时候有点小性感。   夏里忍不住失笑了声。   楼下,夏里在路口等了十多分钟,也没见一辆出租车,出租车都这么抢手,网约车更不用提,路上此起彼伏的喇叭声刺的夏里耳膜疼,她往四周扫了一眼,决定去北面的那条小吃街逛一下。   夏里一走进小吃街巷子口,各种香味扑鼻而来,周围人声也逐渐清晰起来,这样浓厚的烟火气息,是夏里在国外常怀念的。   “老板,要一份草莓冰粉。”夏里站在冰粉摊铺前,对老板说道。   “好嘞,稍等。”做冰粉的老板是位老爷爷,人和蔼慈祥,摊铺也干干净净的,五颜六色、晶莹剔透的配料,让人很有购买欲望。   夏里站在一旁看老爷爷做冰粉,脑海里不禁想到她之前和顾津南一块儿买冰粉的样子,也是这样热闹的小吃摊,顾津南张扬肆意地牵着她的手,穿行在长长的人群中,夏里因为他不正经的情话惹的脸红了一路。   如今,那样鲜活的他和她都已然成了记忆。   恍惚间,有人拍了下夏里的肩旁,拍的是她的右肩旁,夏里下意识地扭头往右边看去。   右边没人,夏里以为是路过的行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没放在心上,又慢慢扭回视线。   可一下秒,袁斯晔在他耳边说:“在这呢。”   夏里看着袁斯晔愣了一秒,笑了声,说:“是你啊。”   袁斯晔点了下头:“嗯,你是不是猜的江少禹。”   “不是。”夏里漆黑黑的眼睫动了下,她直接转移了话题,“你来买小吃?”   “嗯,用烟火气息去去我身上打工气息。”袁斯晔无奈道。   “可以。”夏里笑着应声。   老板把前面客人的冰粉做好,问夏里:“小姑娘,你刚刚要什么口味的冰粉来着?”   “草莓味的。”夏里说。   “两份。”袁斯晔搭话,他看了眼价格表,随手付了两份冰粉钱。   “谢谢啊。”夏里本想直接转钱给袁斯晔,但又觉着这样太见外了,这节目还要再录半个月呢,所以,夏里便扯了个理由说:“那我一会儿请你喝奶茶吧,不然这冰粉我都不好意思吃了。”   “行啊。”袁斯晔笑着说。   “行你妈行。”   顾津南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小吃巷子里,一手牵着狗,一手夹着烟,黑色衬衫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胸口的纹身若隐若现,表情也不怎么好看,有点像来这条街收保护费的。   “你怎么来了?”夏里端着冰粉,一脸茫然地问顾津南。   “你说呢?”   顾津南没什么表情地睨着面前的两人,眸子阴沉,这是顾津南打人的前奏。   夏里往前走了两步,有点把袁斯晔护在身后的意味。   袁斯晔也往前走了两步,胸膛撞了下夏里的肩旁,问她:“这人谁啊?”   “大学同学。”夏里临时给顾津南找了个称谓。   顾津南冷哼一声,挑眉说道:“之前是她男朋友,现在是她哥。”   袁斯晔抽了下嘴角,一时间理不清两人的关系。   夏里怕顾津南对袁斯晔动拳头,便和他说:“要不然我改天请你吃饭吧?”   袁斯晔特够义气的对夏里说:“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儿走?”   顾津南看傻逼似的看了袁斯晔一眼,慢悠悠地把未吸完的烟扔在地上,踩灭后,他再抬头,脸上罩着一层狠戾,冷眼看着袁斯晔,说:“夏里,你是不是好久没看我打架了?”   夏里闭了下眼睛,又睁开,轻声细语地对袁斯晔说:“今天抱歉啊。”   夏里说完,便端着冰粉牵着狗往袁斯晔的反方向走去,一路上,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顾津南。   顾津南快步跟上夏里,然后附和着夏里的走路速度跟在夏里身后,一言不发。   半晌,走到一个略微偏僻的巷子,夏里定住脚步,她问顾津南:“你刚抽什么风?”   “那软货就是你朋友圈官宣的男朋友?”   “你怎么知道我朋友圈发了什么?”   “是不是?”顾津南依旧执拗男朋友这个话题。   “不是。”   顾津南勾唇笑了下,语气又变的懒散,“我就说你也看不上那样的。”   “顾津南,我交什么样的男朋友是我的自由,还有,你以后别再我朋友面前胡说八道了,你什么时候是我哥了?”   顾津南眸子里刚泛起的亮光又全数褪去,他淡淡道:“嗯,是你的自由,但至少别比我差,否则——”   “我说了你管不着。”夏里这会儿真生气了,他眼眶红了一圈,语气急也带些哽咽。   顾津南有些无措的和夏里解释,他看着夏里手里那碗晶莹剔透的冰粉说道:“之前周教授不是说,我们分了后,你就是她干女儿吗?” 第68章   顾津南说话时, 夏里一直沉默,她没看顾津南,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眼泪在她眼眶里只打转转, 且越蓄越多,鞋尖渐渐变成糊状。   顾津南看着面前瘦小的人儿,说话正经了几分, 说到最后,他语气又缓又轻,像是耐着性子在哄小孩儿。   认识顾津南这些年,夏里还从未见过他这么有耐心地哄人。   他说完话后,夏里也没抬头,依旧保持着低头沉默的姿势。   顾津南直勾勾地看着夏里单薄的肩旁, 他觉着夏里的身体在颤抖, 小幅度的, 好像在极力压下某些情绪。   半晌,夏里抬头, 她黑漆漆的睫毛上挂了些小泪珠, 脸上的表情却极其寡淡,她说:“顾津南,你不觉着你和我之间说‘以前’这个词很可笑吗?”   以前,他还说她永远是他的第一顺位, 可事实呢?   夏里转动了下眼珠,看了眼手里的冰粉,又看了眼另一只手握着的牵引绳, 她忽然觉着这两样,她都不想要了, 太累了。   像她这种没权没势的人,只把工作和生活打理好,已经很难了。   今天早上八点《offer季》就开录了,她和江少禹跑里跑外忙活了一天,才获取到一点有用的信息,中午饭也没怎么吃,晚上,她还有一个并购案子要忙,除此之外,她还想抽出一点时间去东洲看她最好的朋友柒时宜最后一场拳击比赛,这样一算下来,她今天晚上四个小时的睡眠都不到。   而现在,眼前的人,又将极为浓厚的狼狈过去牵扯出来,让她的每一根神经都处于紧绷状态,每一处骨骼都传递着痛感。   她真的一点也不想看见顾津南,一点也不想分丝毫的精力给过去的事情。   不只这样想,夏里也这样做了,她把狗狗的牵引绳扔在地上,平静地说道:“顾津南,狗狗的名字你自己想吧。”   夏里说完,往前没走两步,身体突然被后面骑自行车的人撞了下,她手一抖,打包的那份冰粉垂直落地,冰粉撒了一塑料袋,夏里垂眼看了冰粉两秒后,蹲下捡起塑料袋,没一点惋惜地给扔进垃圾箱里了。   顾津南看着夏里单薄的背影,重重地滑动了下喉结,眼底的失落和难过一点点地往外蔓延。   片刻后,顾津南捡起牵引绳,跑着去追夏里。   这五年太难捱,这次,顾津南选狼狈,而不是失去。   因为一天没怎么吃饭,刚又情绪大波动,夏里越来越觉着呼吸不上来,到最后,她觉着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眩晕感明显,她伸手想去扶个东西,然而,她离墙太远了,够不到。   在夏里即将晕倒的上一秒,顾津南眼疾手快地把她给横抱起来了。   夏里再睁眼时,已经在车上了,她头靠着顾津南结实宽阔的胸膛,顾津南一只手臂托着她的腰,一只手臂横在她腹部上,手里还握着瓶矿泉水。   “醒了。”顾津南看到夏里睁开眼睛,轻声问她,他声音很哑,仿佛刚刚晕倒的那个人不是夏里而是他。   夏里呆滞地看了几秒顾津南,艰难地闭了闭眼睛,她额头细细的血管随着夏里闭眼的动作微微凸起。   顾津南伸手,粗粝的大拇指指腹温柔地蹭了蹭夏里额头的血管,眼底的阴郁越来越重,每天超负荷工作的小朋友,怎么还需要助眠药来入睡呢?他长长地呼了口气后,才开口问夏里:“喝点水?”   “嗯。”夏里缓慢起身。   顾津南没阻止她起身,揽在她后腰的手臂微微用力,把人给托着坐起来了。   夏里接过顾津南递过来的矿泉水瓶,含着瓶口,小口地吞水。   “对不起。”顾津南突然道歉。   夏里余光不经意间的一瞥,看到了顾津南脚腕上的纹身,同样的位置,同样内容的纹身,就是纹身印记比之前新。   “对不起什么?”夏里抬头,略微惨白的小脸盯着顾津南,清凌凌的眸子里带着倔强和茫然。   “你生气了。”顾津南低声说。   “哦。”夏里淡淡地嗯了声,低头继续喝水,似乎不怎么满意顾津南这个道歉的理由。   “你找男朋友。”顾津南重重地咽了下嗓子,“最起码找个能罩着你的,那货,一看就不靠谱。”   “怎么不靠谱了?”夏里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我觉着他送的枸杞水挺好喝的。”   顾津南脸色又沉了几分,他被气笑,盯着夏里说:“故意气我?”   “就事论事而已。”   “论个屁事。”顾津南说,“你必须得找个比我强的。”   他语气强硬的像是命令。   夏里懒得搭理顾津南,低头慢腾腾地喝水,水喝的差不多后,她说:“谢谢你今天扶了我一把,我先走了。”   “去哪?”顾津南挑眉看她,“狗的名字还没取。”   顾津南伸脚无声地踢了下黑狗,黑狗又立马站起来营业,它两个前爪搭在夏里两个膝盖上,对夏里咧嘴笑着。   夏里的心一下子又软了下来,她一边给狗狗顺毛,一边说:“不然你就叫豆豆吧。”   黑狗一个劲儿地摇尾巴,顾津南这回明晃晃地踢了下黑狗,训它:“行了,别嘚瑟了。”   “……”   夏里在车上和狗狗玩了几分钟后,她拿出手机看了眼路况,地图上标红的地方明显减少,而且她定的高铁票还有一个半小时就要到站了,留给她赶去高铁站的时间不是很宽裕,她便依依不舍地和狗狗说:“我先走啦,改天有空再和你玩。”   她声音又软又甜,温柔的不像话。   顾津南白了黑狗一眼,问夏里:“回东洲吗?”   “回。”夏里说,“我坐高铁回。”   “我也回,开车,一块?”   “算了。”夏里转身要开车门下车。   顾津南直接把车门反锁了,他说:“高铁今天晚点。”   “你怎么知道?”夏里边问他,边去看手机,她确实收到了高铁晚点通知短信,目前预计晚点74分钟。   如果晚点74分钟,夏里再赶过去,已经完全错过了柒时宜的拳击比赛。   “行吧。”夏里有些勉强地说道。   顾津南抬下巴指了指副驾驶座的位置,“副驾?”   夏里扯谎,“我就坐这儿,太累了,不想动。”   顾津南舌尖抵了下后槽牙,冲着夏里坏笑地点点头,模样嚣张又浪荡,和夏里记忆力里那个张扬不羁的少年完完全全地重合。   猝不及防地,夏里身体腾空,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在顾津南怀里了。   “顾津南,你干什么?”夏里气急败坏地拍打顾津南的胸膛,小脸通红。   顾津南低头睨着夏里笑,“这样出不了气,你不是喜欢咬我?”   几秒后,夏里被人抱着放在了副驾驶座上。   顾津南还是绕了远路把夏里给放在副驾驶坐上的。   他站在车门前,一手抵着车门,一手解衬衫的扣子,两秒后,他食指点了点肩旁,夏里以前经常咬的那块儿,懒散说道:“咬这。”   又浑又痞,让人招架不住。   这才是那个鲜活的顾津南,她初次见到的顾津南,让她上瘾的顾津南。   夏里移开视线,不去看顾津南那结实的肩膀,故作镇静道:“你能不能别犯浑?”   “坐副驾,聊会天,不然我容易困。”   夏里抿了抿嘴唇,思考了两秒后说:“你精力不是一直很好吗?”   “那要看开什么车。”   “……”夏里直接转移了话题,“走不走?”   忽地,顾津南上半身探进车内,慢悠悠地给夏里系安全带。   夏里的视野又被顾津南那张俊脸填满,他脸部的线条流畅,比五年前硬朗了些,目光也比五年前炽热,少了些漫不经心,分分钟勾的人失了魂,像毒药一样。   他系安全带的这几秒,夏里觉着漫长的像过了几个世纪。   两人的呼吸声明明很轻,可又重的让彼此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每一秒的拉扯,对顾津南来说都是折磨,他身体已经有了反应,嗓子越发干涩,他给夏里系好安全带后,吊儿郎当地收回了视线。   顾津南身体刚伸出车外,夏里伸手关上了副驾驶的门,砰地一声,像她心跳声那样重。   片刻后,夏里调整好情绪,抬眼往外看去,看到顾津南正弯腰系鞋带呢,有些磨蹭,不像他平时的作风。   夏里没管,她腰部有些酸痛,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靠,往后靠的时候,腰部碰到了软软的东西,夏里扭头往后看,才发现腰后面不知何时多了个靠枕,她摸了摸,靠枕热热的,贴在腰部上很舒服。   顾津南在外面磨蹭了两分钟才上车。   他今天没放音乐,直接发动车子去了高速路口。   车内一片沉寂。   半晌,顾津南侧目看了眼夏里,然后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   夏里收了手机,看顾津南,“你困了?”   “还好。”顾津南散漫道。   夏里思考了两秒后,很认真地说:“要不然我开吧?”   “行啊。”顾津南说:“等下个服务区。”   “嗯。”夏里点点头,她努力找话题,以阻止顾津南犯困,“你脚腕上的纹身,是今天纹的吗?”   “嗯,纹身店出来,撞见你和那软货。”   “人家有名字,袁斯晔。”夏里耐心解释,“他是那种小奶狗类型的男生,阳光开朗,你别总用一些莫名其妙的词形容人家。”   顾津南轻呵一声,不屑道:“我今天没揍他也算是个奇迹。”   “你能不能别这么暴力?”   “不能。”顾津南欠揍道:“不然你管着我?”   夏里黑浓的睫毛微微动了下,把视线移到车窗外。   夕阳把外面染得橙黄,整个高速公路变成了日落大道,前面一片金光,车子仿佛进入了一条光明大道,一条平坦宽阔的光明大道。   半晌,夏里低声说:“顾津南,我没让你纹身。”   顾津南眼睫颤了下,“嗯,我自己想纹的。”   两人又陷入新一轮的沉默。   夏里腰部被后面的热靠枕烘的舒服极了,她眼皮愈发沉重,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夏里睡的格外安稳。   顾津南余光扫了夏里一眼,她睡觉还是一如既往地乖巧,像只奶萌的小猫咪,呼吸浅浅的,让人忍不住抱在怀里,或者做一些恶劣的动作去逗她。   顾津南重重地呼了口气,却没把内心的燥热呼出来,相反,腹部的暖流越来越明显。   路过服务区,顾津南抬眼看了一眼,径直略过。   等夏里再醒来的时候,车子已经下高速了,她努力眨了下眼睛,让视线聚焦,“你为什么没叫我啊?”   “你困成这样,我敢叫你开车?”顾津南散漫道。   夏里扯嘴角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辛苦你了。”   “没事儿,我精力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话说的慢悠悠地,语气里尽是懒散和倦怠,让人分不清他是在认真说话,还是在开黄腔。   唯一确定的是,他此刻很欠揍。   等车子快到拳击馆时,顾津南打电话让人把豆豆接走了,他和夏里在拳击馆附近简单吃了点东西后便进了拳击馆。   柒时宜在后台准备,夏里没找她,怕影响她比赛,只给柒时宜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到了。   顾津南、夏里还有任子旭的座位是挨着的,顾津南和任子旭去后面谈事去了,夏里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等开场,顺便回复下微信消息。   “hell,美女。”一嘻哈男孩来给夏里打招呼。   夏里浅笑了下,冲嘻哈男孩说道:“你好。”   嘻哈男孩指了指夏里旁边的座位,问:“这有人吗?”   “有,你爹我。”   夏里还未回答,顾津南的声音先响起来,慢悠悠地,却很嚣张,极具挑衅。 第69章   嘻哈男孩扭头看过去, 看到顾津南双手插兜,一脸嚣张地往这边走来,血气方刚的年纪, 怎么可能愿意凭白被顾津南怼了这么一嘴, 嘻哈男孩不甘示弱道:“你他妈谁啊?”   “你爹。”顾津南一字一顿道。   “你找死。”嘻哈男孩要上前揍顾津南。   夏里拽了点嘻哈男孩的衣角不料,仰着脸温声提示嘻哈男孩:“他有病。”   她声音温软,像是春季里的一汪泉水, 嘻哈男孩瞥了眼衣角处那葱白的手指,情绪渐渐平稳下来,他问夏里:“你认识?”   “校友。”   或许是对夏里乖乖女的滤镜太重,嘻哈男孩又抬头看了眼顾津南,突然发现顾津南那股桀骜不驯劲儿他还能忍受。   “这确实是他的位置。”夏里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说道。   嘻哈男孩拿出手机,问夏里:“那我们加个微信?”   夏里没先同意嘻哈男孩加微信的请求, 她抬头看着嘻哈男孩的发型说:“你是跳街舞的吗?”   “对, 我自己有个街舞工作室, 就在附近的大学城,WJ, 你有时间可以过去玩。”   顾津南知道夏里不喜欢跳街舞, 他懒散地站在夏里身边,饶有兴致地等她拒绝这傻逼嘻哈男孩。   可顾津南失算了。   夏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对嘻哈男孩说:“那我扫你吧。”   “行。”嘻哈男孩笑着点头, 把自己的二维码递到夏里眼前。   两人愉快地加了微信,嘻哈男孩离开之前,还给夏里做了个帅帅的respect的手势。   夏里眯着眼睛笑了笑。   顾津南脸阴沉的能挤出来一桶水, 揣在兜里的手也握的咯吱响。   任子旭跟过来看好戏,他旁边的男生看着顾津南这番模样, 惊的嘴巴一直没都合上,顾津南在商业圈里,杀人于无形,喜怒也从不表现在脸上,总之,今天这样醋的顾津南,他还是第一次见。   任子旭伸手托着旁边男人的下巴,手动合上他的嘴巴,“傻了你?”   男人咽了咽嗓子,拽着任子旭的胳膊问东问西:“不是,顾少怎么变成这样了?”   任子旭旁边坐着的男人叫孟良,也算是从小和他玩到大的死党,任子旭也就没怎么遮掩地说了几句:“哪个恋爱脑不幼稚,唔,那位美女,就是你顾少的命门。”   “就圈里传的——”孟良说到一半,顾津南突然扭头,似有若无地看了他一眼,孟良立马住了口。   任子旭拉长音调,贱嗖嗖道:“对,就圈里传的,抛弃他的,现在还不怎么搭理他的,那位白月光。”   “……”   顾津南漫不经心地盘着手里的沉香手串,大刺刺地坐在椅子上,没搭理任子旭的这波犯贱,他心思都在夏里身上。   后面的几分钟,夏里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一边等拳击赛开场,一边回复微信消息。   顾津南余光扫了一眼夏里的手机屏幕,她正在和那嘻哈男孩聊天,那嘻哈男孩像个开屏的孔雀一样,给夏里发了长长的一屏幕消息。   顾津南大腿碰了下夏里的大腿,夏里敲手机键盘的手速并没有因为顾津南的这动作而放缓,她腿往旁边放了放,拉开和顾津南的距离,低着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回微信消息。   在夏里敲出‘好呀’两字的时候,手机突然被人抽走,顾津南直接把她手机按灭,扬着尾音说道:“认真看比赛。”   “还没开始。”夏里伸手想要拿回自己的手机,顾津南不给。   “马上。”顾津南说。   “手机给我。”夏里神色平淡,好像有点生气了。   她一沉默,顾津南就手足无措了。   他把手机撂在她两腿中间的包上,低头拿了瓶饮料,递给夏里。   夏里折腾了一天,确实没怎么喝水,她在综艺录制的地方泡的那杯枸杞水,只喝了两口,现在还在写字楼里放着呢,她这会儿嘴巴干的都要起皮了,人看着有些憔悴,便接过了顾津南递过来的饮料。   她手摸到杯子的那一刻,感觉到了纸杯的温度,里面的饮品是热的。   夏里打开纸杯杯盖,低头看了一眼,红色的饮料,她问顾津南:“这是什么?”   “红糖水,里面放了枣片。”顾津南慢悠悠地说,“你生理期不是要到了?”   夏里懵了两秒,他竟然还记得自己的生理期?   以前他不怎么记得,但每次夏里痛经的时候,顾津南都能看得出来,也给到了相应的照顾,只不过没这次的主动,有种履行义务的感觉。   她缓过神,眨了眨睫毛,温吞地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你生理期的怒火冲我发就行,别去祸害别人。”   夏里生理期的时候有些暴躁,会莫名发一些小脾气。   夏里弯唇笑了笑,没接顾津南的话,几口红糖水下肚,夏里的小腹暖暖的,整个人身体也舒服不少,但心情有点沉重,所以看起来比刚才蔫了些,微信不断地进来新消息,手机振动个不停,夏里看了眼,是嘻哈男孩的消息,她直接把手机给调整静音了,振动提示也关了。   顾津南勾唇笑了笑,似乎很满意夏里这行为。   夏里低头看着手里的纸杯失神,半晌,她对顾津南说:“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顾津南挑了下眉头,“好吗?”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吃了颗糖果,一开口,有淡淡的水蜜桃味飘出来。   夏里自从和顾津南分手后,就再没吃过水蜜桃糖果了,甚至连水蜜桃味的零食也不吃了,她竭尽全力的去遗忘所有和顾津南相关的事情,可现在,顾津南的一举一动,都分明在扯着她往那些不知道如何形容的记忆里走去。   “我觉着一点都不好。”顾津南说这话时,眼睛盯着前面擂台的的围栏,眸子暗淡,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夏里握着暖暖的纸杯发呆,她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离开的这些年,顾津南没和陈清在一起。   比赛开始,柒时宜上台。   柒时宜往观众台下看去,在找夏里,夏里伸手挥了挥,柒时宜对她笑,夏里对口型说:“好好玩。”   柒时宜锤了下胸口,示意夏里放心。   任子旭低头玩手机,在柒时宜和夏里互动时,他没抬头,懒散地窝在座位离,像个来拳击场打发时间的公子哥。   顾津南踢了下任子旭,散漫道:“怎么不犯贱了?”   任子旭声音很低,“怕影响她比赛,这是她最后一场比赛了。”   柒家老爷子年事已高,柒时宜又是他唯一宠爱的孙女,他整天在柒时宜身边念叨着闭眼前想看到柒时宜成家立业,过安稳的生活,而不是带上工作牌是战地记者,摘掉工作牌是拳击赛选手。   经过长时间的争吵,柒时宜最终妥协,打完今天这场比赛后,她就要开始走联姻、相亲之路了。   这消息以一放出,不少有脸有权的家族都开始和柒家老爷子推荐自家的小辈了,有几个小辈确实出众,家族势力和才华样貌确实优于任子旭。   “你就是怂。”顾津南勾唇,淡淡说道,模样欠揍至极。   “你勇,上赶着给人当哥。”任子旭凑近顾津南,“最后面那排,都是11的哥哥,也是你的竞争对手,柒老爷子很喜欢夏里。”   “……”   顾津南脸上的坏笑凝固住,他扭头淡淡地扫了一眼后排,恰巧对上其中几个男人的目光,视线在空中相撞的那一刻,像是火线遇见了火苗,人还没反应过来,战争就开始了。   夏里心思都在擂台上,没发现周遭氛围的变化,她全程紧握着腿上的包包,柒时宜的对手每冲柒时宜挥动一次拳头,夏里心尖儿就跟着颤抖下,比赛进行到后半场,夏里的心已经悬到嗓子眼上了,眼睫也湿漉漉的。   柒时宜夺冠下来后,给夏里一个大大的熊抱,夏里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她问柒时宜:“疼不疼?”   柒时宜没事人儿笑着,“不疼,我都习惯了。”   任子旭眸子一瞬间黯淡了下来,夏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在任子旭脸上看到了自卑,是任子旭看向柒时宜的时候才会有的神情。   柒时宜的表哥们围上来,这一行人穿衣风格迥异,但手里都齐刷刷地拿着矿泉水和白毛巾。柒时宜随手拽了条毛巾,擦去脑门的汗后,一手在空中画了个半圆,豪迈地说道:“我的哥哥们。”   “哥,这就死党夏里。”柒时宜向哥哥介绍夏里。   柒时宜的哥哥们笑着冲夏里挥挥手,开始了自我介绍。   “夏里,你好,我是柒时宜的表哥,陆迟。”   “夏里,你好,我是柒时宜的亲哥哥,柒远。”   “……”   一行人自我介绍完毕后,夏里冲他们挥了挥手,笑着说:“哥哥们好,我是夏里。”   她这会儿是发自肺腑的笑,瓷白的牙齿,凹陷的小酒窝,搭配上甜糯的声音,在这拳击馆里显得格外稀缺。   很显然地,黏腻在夏里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   ‘夏里,你好’,‘哥哥’这些字词像是上了发条一样,在顾津南头顶上转个不停,如果说顾津南动了搞柒家的心思,那么此刻这种心思达到了顶峰。   柒时宜贴着夏里的耳朵,小声嘀咕,“看上哪个了跟我说,我帮你搞定。”   柒时宜说完这话,抬头时,恰好对上顾津南那双寒冷的眸子,以及那张像是被冻僵硬的脸,柒时宜突然觉着自己也没那么热了。   “津南今天也在啊。”陆迟撩起眼皮看了顾津南一眼,嗓音里含着淡淡的笑。   陆迟算是这里年纪最大的男人,30岁出头,事业有成,陆家长子,当时顾家和柒家安排两个小辈见面的那场饭局上,陆迟也在场。   顾津南动了下嘴角,淡淡地嗯了声。   陆迟:“是之前没发现我们家11这么优秀?”   顾津南眼皮动了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陆迟:“11一直很优秀,我今天来追她的。”   顾津南说话时抬下巴指了指夏里,但夏里没看到顾津南这动作。   他话落,夏里头皮顿时发麻,内心升起了一个猜测,他口中的‘她’不会是自己吧?   下一秒,顾津南忽然把手搭在夏里肩旁上,“惹我们家里里不高兴了,来哄人的。”   夏里小脸刷一下红透,她伸手想去拿下顾津南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却不料顾津南直接反扣住夏里的手,他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内。   他温热结实的胸膛抵着夏里的后背,惹的夏里后背紧绷,呼吸不由自主地放慢。   陆迟神色不明地看了夏里一眼,随后嗤笑一声,“津南什么时候变情种了?”   “还是说,需要为顾迟两家找个免费的公关。”柒时宜的其中一位表哥搭话。   空气中的硝烟味渐渐浓厚起来。   “……”   任子旭打圆场,“今晚去天水坐坐?我请客。”   “子旭自从收了天水,天水可是越来越清了啊。”有人打趣任子旭。   “就是,你那娱乐公司的妞——”   “水!”柒时宜不耐地打断表哥的话。   有人给柒时宜递了瓶水,柒时宜冷着脸吞了两口,喝水时还白了一眼那位内涵任子旭的表哥。   任子旭笑了笑,直截了当道:“做生意嘛,还是干净些好。”   夏里趁着任子旭和柒时宜表哥说话的空隙,抬头看顾津南,微微皱眉对顾津南说:“放开。”   她语气凶巴巴地,小脸也凶巴巴的,顾津南的生理反应一下子上来,看夏里的眼神中明显带着欲望。   顾津南垂眼看夏里脸上的胎毛,低沉地说了个好字。   两秒后,顾津南松开了夏里的手,搭在夏里肩旁上的胳膊也规规矩矩地拿了下来,只不过他胸膛依旧贴着夏里的后背,某个部位的反应也更加明显,夏里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反应,她余光扫了眼周围,最终没移动身体,她选择给顾津南留些面子,毕竟周遭站着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夏里好像听过顾津南轻笑了声,她抬头看他,发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让她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错了。   “干净些确实好,但过于干净就不好了。”陆迟说这话是,还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顾津南。   顾津南冷眼回看陆迟,勾了勾嘴角,没吭声,他脸上的喜怒让人看不透。   柒时宜一把扯过夏里,不满道:“你们这帮狗男人聊吧,我们走了。”   “……”   顾津南挑了下眉头,漫不经心地笑了下,狗男人,他终于知道他家这小朋友的脏话是谁教的了,柒家的人教的。   “有事先走了。”夏里刚离开,顾津南便打招呼要走,他九点有个会议,某个垄断项目的,他可以为夏里推迟会议,但要是因为眼前的这帮人推迟会议,他们得付出代价的。   “对夏里来真的啊?”柒远说,“我会所里来了批——”   顾津南扭头把镀银的打火机朝说话那人扔了过去,慢悠悠地左右晃动了下脖子,语气平缓却极具威慑力,“顾家和迟家都是夏里的。”   所以谁敢动夏里就是在动顾家和迟家,他顾津南一把火把这些人都送走。   说完,顾津南扭头走了,步伐不疾不徐,还边整理衬衫袖口,透露出一股子嚣张劲儿,周遭看他的人,有崇拜的,也有不爽的。   陆迟抬眼看了柒远一眼,“中产那个项目尽快拿下。”   “他不敢。”柒远说这话时明显底气不足。   “他身边没妞,只有夏里这一张底牌。”陆迟说完,便换了张脸,去应酬身边过来打招呼的人了。   -   夏里和柒时宜直接打了辆车来了中心医院,一是给柒时宜处理下淤青,二是来看看苏含。   柒时宜处理完身上的淤青,和夏里并肩坐在医院的走廊上。   走廊上这会儿静悄悄的,夏里握着柒时宜的手,低声问她:“这么多年了,你就没对任子旭动过心吗?”   柒时宜一脸的无所谓,“有啊,但后来就没感觉了,或者说感觉不是那么强烈了,就没了那种非要和他谈场恋爱的冲动,他这个人吧,有点犹豫,权衡利弊后才决定要不要喜欢我,可喜欢一个人,不应该是先喜欢吗?怎么会先权衡利弊?”   柒时宜看了看有点充血的手背,“如果我下拳之前犹豫0.1秒,就会败北,就会拿不到金牌,就会被人在擂台上揍个半死。”   “也是。”夏里有些失神。   柒时宜胳膊肘碰了下夏里,“你怎么想的,对顾津南。”   夏里苦笑了下,“我想让他和陈清谈场恋爱。”   因为得到过,所以才不会一直惦记吧。   夏里眼珠转动了下,眼底的酸涩感随之而起,如果他和陈清幸幸福福的,或许自己也不会那么失望吧。   俩姑娘的这番对话,被站在楼道里的顾津南和任子旭一字不落地听到了耳朵里。 第70章   柒时宜说:“啧, 想抽根烟。”   夏里伸手往包里摸,才想起来放在包里许久的那盒烟被顾津南拿走了,她其实也不怎么抽烟, 买的烟要么长久地躺在某个包包里, 要么关系好的同学抽了,但她每次烦躁的时候,依旧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烟, 总觉着放一包烟在包包里很安心,是一种自己没那么乖的象征,不乖的话,就没那么多委屈了。   “我最近没买烟。”夏里缓缓地说着,“而且你也别抽了,你不是要相亲了?身上有烟味不好。”   “不好就不好, 拳击不打了, 记者不当了, 还不能让老娘抽根烟快活快活?”柒时宜说。   夏里把头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天花板, 懒懒散散地说了个能字。   “哎, 我那个哥,陆迟,你觉着怎么样?”   夏里想了想,隐约想起来陆迟的长相, “挺帅的啊,人也稳重。”   “是吧,要不要给你介绍介绍?你要是嫁给了陆迟, 我们俩那可定天天见面,而且陆迟私生活很干净的, 你入股绝对不亏。”柒时宜一提到给夏里介绍男朋友这个话题,就两眼就放光。   “再说吧,我最近累成狗。”   “哦,陆迟也养了条狗。”   “……”   夏里反馈给柒时宜一个白眼的表情。   柒时宜自己笑起来,她咯咯笑了几声,把头靠在夏里肩膀上,对她说:“我要是男的,指定娶你。”   “我要是男的,指定不娶你。”夏里斩钉截铁地说道。   “为什么?”柒时宜问她。   “怕被家暴。”   “……”   两人谈笑间,大厅内推进来位急诊患者,刚从救护车上下来的,是位女性,脸上布满伤痕,浑身带血,医生推着转运床往手术室跑,路过走廊的时候,夏里和柒时宜默契地往转运床上看了眼。   尽管那人的面容已经被伤痕和血染得模糊,可夏里还是一眼认出来,躺在转运床上的是苏棠。   夏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住,大脑也变的空白,当初她去售票口找夏景安时,夏景安身上也鲜血淋漓,嘴唇也是这样惨白。   柒时宜感受到夏里的颤抖,以为她是被刚刚推进去的病人吓到了,便安慰她:“应该是出了车祸,没事的,你闭眼五秒钟,放空一下自己就好了。”   “会死吗?”夏里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啊?”柒时宜被问住,“应该不会吧,不过也说不好。”   夏里动了下嘴角,却说不出任何字词,整个人像是失重了一样,思绪也跟着往下坠。   “走。”柒时宜劲儿大,她拽着夏里的胳膊把夏里给拎起来,“去看含含。”   -   楼道里,顾津南嘴巴里咬着根烟,大刺刺的坐在楼梯间里,眸子暗沉,有些颓废。   任子旭看了顾津南一眼,从兜里摸出根烟,掏出打火机准备点烟。   “这里不让吸烟。”顾津南语气没什么温度。   “我在我兄弟的医院抽根烟还不行?”   “你在你爹的医院抽烟都不行。”   任子旭点点头,“妈的,真是服了。”   他随手扯掉顾津南嘴巴里的烟,连带着自己的那根烟给扔了出去。   “你要不给陈清谈场恋爱?”任子旭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和顾津南扯陈清的话题。   顾津南扭头,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看着任子旭,“你要不回到18岁?一见到11就表白?”   “……”   两人互相呛了一会儿,任子旭说:“俩人准备组团去相亲呢。”   顾津南撩起眼皮看了眼窗外,语气格外欠揍,“不呢,11明天就去。”   “……哦,对,夏里录完节目再去相亲是吧,那我给梧导打个电话,让她三天内把夏里的镜头全拍完。”   “行啊,嘉艺娱乐姓顾。”   “……”   任子旭彻底闭嘴。   顾津南起身,去住院部看苏含术后恢复的怎么样。   他刚进住院部,就碰到蔫了吧唧的陈顺,陈顺穿着白大褂,低着头蜗牛移动似的往外走去。   顾津南走近陈顺,推了下陈顺的肩旁,问他:“日了狗了?”   陈顺看到顾津南只兴奋了三秒,随后又是那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嫂子给苏含介绍个嘻哈男孩,那男孩好像才20,苏含喜欢的不得了。”   顾津南突然笑了,他微仰着头笑了几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和陈顺说:“那不正好?”   “正好个屁啊。”陈顺整个人别扭起来,“我都准备答应她的追求了。”   “没事儿,以后会再遇到合适的。”   “不行,我要把苏含追回来。”   顾津南踢了陈顺一脚,“一大把年纪了,别霍霍人女孩了。”   陈顺皱眉头,“哥,你前几天不是打电话给我说,让我同意苏含的追求吗?不是说牺牲起一个,幸福全医院吗?”   “正反话听不懂?”顾津南说完,上扬着嘴角走了。   顾津南到苏含病房里时,柒时宜和苏含正哈哈笑着,好像是聊到了什么有趣的话题,夏里坐在一边,只弯弯嘴角,小脸儿疲倦的不像话。   夏景芸不在病房里。   见顾津南进来,苏含抬头看着他说:“顾医生好。”   顾津南冷淡地嗯了声。   苏含撇撇嘴,继续和柒时宜聊刚刚的话题。   顾津南伸手推了下夏里的头,低声问她:“身体不舒服?”   夏里摇摇头没哼声。   可顾津南分明看到,她抬头的那一刻,眼睫毛是湿润的,她又在极力的咽那些不好的情绪。   柒时宜和苏含没聊多久,就被陆迟叫回了家。   顾津南简单嘱咐了苏含几句后,便和夏里一块出去了。   夏里走在医院的走廊里,只觉着脚下的地板坑坑哇哇的,周围的空气也稀薄的很,她往前走的时候,身体轻飘飘的,胸口也疼的厉害,但心里又很空,整个人矛盾至极。   顾津南拦住夏里的去路,垂眼看着夏里,问她:“最近节目录的太累了?”   “啊?”夏里看着顾津南恍惚了一下,随后,她动了动有些起皮的嘴唇,说道:“没有。”   “生理期肚子痛?”   “没有,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了。”夏里说。   他问:“回哪?”   夏里想了几秒后,淡淡说道:“酒店。”   她在东洲的房子已经退租了,东洲的酒店,成了她此刻唯一的落脚地儿。   “我附近有套公寓,没住过几次,我把位置发你,密码是你生日。”   “不用了。”夏里看着顾津南笑了下,笑容满是酸涩,“谢谢。”   顾津南踢了下夏里鞋尖,语气散漫,还是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进去反锁门,我不会去骚扰你的。”   “谢谢,真不用了。”夏里看着顾津南,心中生出了别样的情绪,但背影依旧倔强。   夏里走到医院门口的便利店,选了些她大学最爱吃的关东煮,拿了一瓶气泡水,坐在窗户旁缓慢地吃着关东煮,她往嘴巴里送了一个丸子,牙齿刚动了一下,舌尖还没尝到丸子的味道,滚烫的泪水先从眼睛里出来。   苏棠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两个多小时了,不知道现在出来没有,之前夏景安在世时,夏里还有家时,夏景安经常给夏里说长大了要好好孝敬妈妈,因为是妈妈拼了命把她生出来的,苏棠生夏里的时候大出血,还妊娠中毒,生产完人直接癫痫,整个人在病床上抖,血流不止。   苏棠是个骄傲的性子,骨子里要强也倔强,因为她昏迷时癫痫这事儿,她一度产后抑郁,在夏景安的精心呵护下,苏棠小一年才走出来。   后来的几年,苏棠因为生夏里身体亏损,身体也出现各种小毛病,也是夏景安一直仔细给她养着。   现如今,夏景安最爱的女人,不知道生死。   夏里内心极其矛盾,她不知道要不要去医院看看苏棠,从她的立场来看,她是不想去的。   夏景安去世,苏棠着急忙慌地给自己未来铺路这事,夏里咬牙认了,她从苏棠肚子里出来的,她认了。   可苏棠知道顾谦是顾津南的爸爸后,打电话让她去拖住顾津南,好给她制造圈顾家钱的机会,这算什么?   夏里越想胸口越疼。   在便利店坐了半个小时,盒子里的关东煮只下去了一个丸子,其余的还完好地躺在盒子里,有几个没泡在汤里,表皮已经干了,夏里没胃口,一个也吃不下,旁边的气泡水甚至没拆封。   她起身,出了便利店后把关东煮扔在了垃圾桶里,折回医院去看苏棠。   “你好,请问刚刚从救护车上下来的苏棠,现在在那里啊?”夏里轻声问值班护士。   值班护士一眼认出夏里,她笑嘻嘻地看了夏里一眼,说道:“稍等,我帮您查下。”   “好,谢谢。”   “手术已经结束了,现在在重症监护室。”护士小姐姐说,“方便问一下苏棠是你什么人吗?”   “重症监护室在哪?”夏里问,她没回答苏棠是她什么人,她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来形容她和苏棠的关系。   “住院部对面那座楼。”值班护士低头看了眼电脑屏幕,“苏棠在6楼612房间。”   “好,谢谢。”夏里把气泡水放在前台,疲惫地笑了笑,“这瓶水送你吧。”   “啊?”护士有些懵,她看了眼台子上的气泡水,是她最喜欢的饮品牌子,这瓶还是新出的口味,等值班护士反应过来后,夏里已经走远了。   夏里走后没多久,顾津南从前台经过,单手抄兜,嘴角微微勾着,整个人痞的不像话。   中心医院是整个东洲医院里面医患事件最少的,因为顾津南这痞拽样儿,中心医院内部的员工都传顾津南是混黑.道的,所以没人敢来碰瓷他们医院。   “顾医生。”值班护士冲顾津南挥了挥手。   顾津南以为值班护士有什么情况要汇报,便走过去,拿纸杯在旁边接了杯凉水,一边喝一边等值班护士给他汇报情况。   值班护士晃了晃手中的气泡水,笑着说道:“你朋友人好温柔呀。”   顾津南睨了一眼气泡水,“朋友?”   “就苏含的姐姐。”话说到这,值班护士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很震惊地说道:“天啊,苏棠不会是苏含的姑姑吧?”   “苏棠?怎么回事?”顾津南放下纸杯,一脸错愕地看着值班护士。   值班护士:“就刚刚苏含的姐姐来问我,苏棠在哪,苏棠是今天被120拉过来的,刚从手术室转到重症监护室。”   顾津南思考了几秒,说道:“你找相关的医生把苏棠的病例发我手机上,尽快。”   说完,他快步往重症监护室跑去。   夏里在重症监护室见到了苏棠,她只远远地看了一眼,苏棠躺在各种冰冷的机器中间,身上插满了管子。   夏里想到,夏景安从手术室出来后,就紧接着住进了墓园,他没机会进重症监护室。   这层楼很安静,走廊的两头有两个人,一个女孩,一个老奶奶,跪在墙边,双手合十抵在脑门上,正在祈祷。   人人都说,医院的墙比寺庙的神听过更虔诚的祈祷。   可这一刻,夏里心里除了空,就没什么感觉了,她呆呆地坐在走廊上面的长椅上,看着对面的墙发呆,她不想为苏棠祈祷,可也不想苏棠就这么死了,她不应该这么死了,也不能就这么死了。   没一会儿,夏里的双脚就没了知觉,胃里的凉气也不断往外翻滚,走廊里太冷了,冷的她直犯恶心。   忽地,一道黑影笼罩下来,顾津南突然出现在夏里面前。   他单膝跪地,一手搭在椅面上,一手去扯夏里的手腕。   顾津南看着夏里红彤彤的眼睛,低声问她:“哭了?”   “没有。”夏里轻轻地摇了摇头。   顾津南大手揉了揉夏里的厚脑勺,声音格外温柔,“嗯,还有我呢。”   夏里搭在包包上的指尖微动了下,冰凉的脚好像也慢慢有了温度,只因为顾津南‘还有我呢’这句话。   从夏景安去世后,好像就数顾津南帮她最多,从高三到现在他一直在帮她,这让夏里想起来,她刚到国外留学没多久,有一次外出回来晚,路上被几个外国醉酒的流浪汉尾随,正当这几个醉酒流浪汉嘻嘻哈哈地用英文和同伴说要动手时,巷子那头忽然冲出了辆车,把这几个流浪汉给冲散了,流浪汉捡起地上能拿起来的东西就往那辆车上招呼,那辆车被砸的咚咚响。   夏里报了警,在附近的一家中餐馆等警方过来。   没等警方来到,那辆车先从那条巷子开过来了,是辆红旗车,车窗是定制的,看不见车里的场景,前面的玻璃被砸的有了裂痕,车前面的盖子也凹陷下去了几块。   那车停在中餐厅馆门口,夏里明显地感觉到里面的人在看自己,而且直觉告诉她,车内的人,就是顾津南。   她慢慢走过去。   可她距车还有两米远的距里时,车子突然发动,径直往前跑去。   就好像车主停在中餐馆的这半分钟,是在告诉夏里自己没受伤似的。   “怎么了?”顾津南声音懒懒的,他食指似有若无地蹭了下夏里的鼻尖,强拉回夏里的思绪。   “苏棠会死吗?”夏里问顾津南。   顾津南:“50%的可能,脑部感染了。”   “嗯。”夏里声音很淡。   “别想那么多了,医院会尽全力治疗的。”   “我没想她,我先回去了。”夏里扯了个理由后,起身要走,但她脚没知觉,起身的那一刻,整个人突然失重,身体往前栽去。   顾津南眼疾手快地抱住夏里,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合在一起,胸口那道快速的心跳声,让夏里分不清是她的还是顾津南的。   “又低血糖了?”   “不是,脚有点麻。”   夏里脚上穿的还是高跟鞋,她从综艺录制的地方,一路折腾到现在,身上的衣服还是早上出门前换的。   顾津南直接脱掉了夏里的高跟鞋,去帮夏里活动双脚。   夏里下意识地往回缩脚,“不用。”   “别喊,这里是重症监护室。”顾津南低头继续给夏里放松双脚。   从夏里的角度,只能看到顾津南好看的肩胛骨,和硬质的头发茬,他脖颈的青灰色血管随着手上的动作来回的扯着,两人欢愉时,夏里曾经亲过那里。   “不麻了。”   夏里听到电梯开门声,急忙扯谎说自己的脚不麻了。   电梯内没出来任何人。   顾津南起身,一手拖着夏里的屁股将人抱起来,一手拎着夏里的两只高跟鞋,然后往电梯内走去。 第71章   夏里脸和脖颈都是红的, 红的好像能滴出来血。   她凶巴巴地小声哼唧,“放我下来。”   顾津南坏笑了声,“行。”   他忽然松手, 夏里身子往下坠落, 她啊的一声紧忙搂住了顾津南的脖子,整个人像袋鼠一样挂在顾津南身上。   “不想下来?”顾津南垂着薄薄的眼皮看夏里,他手又揽上夏里的软腰, “那就不下来。”   顾津南说这话是贴近她耳朵说的。   独属于顾津南的冷冽香味见缝插针地往夏里身体里钻,惹的夏里头皮发麻,整个人像是缺了氧的鱼。   电梯到了某处楼层,顾津南单手抱着夏里出了电梯后,拐弯往走廊走去,然后进入了另一个电梯, 这走廊是搭在两栋楼之间的, 所以他们现在乘坐电梯去了另外一栋楼。   “顾津南, 你别在这犯浑。”夏里抿着嘴唇说道,她保持一个姿势贴在顾津南身上, 连呼吸都不敢重一点点, 因为她感受到了顾津南的生理反应。   “犯浑?”顾津南嗤笑一声,他拖着夏里屁股的手一使劲,把夏里往上放了放,“你不是见过我犯浑的样子吗?”   触碰到顾津南的某个部位, 夏里后背猛然紧绷,身体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我是律师。”   “嗯,那你把顾家和迟家都送进去。”   “……”夏里咬了下嘴唇, 不再吭声,顾家和迟家的势力有多庞大, 她在国外就已经见识到了,全球顶尖法学院里的顶尖法学生,都削尖了脑袋往顾家和迟家的法务团队里面钻,甚至为了更好的规避风险,顾家和迟家在背后直接操控了一家全球顶级的律所。   夏里盯着顾津南的肩膀看了三秒,终究咽不下这口气,她低头狠狠地咬了下顾津南的肩旁。   顾津南笑,身体微微颤抖着,他把夏里的高跟鞋挂在揽着夏里瘦腰的那只手上,腾出来的那只手按住夏里的后脑勺,让她继续咬自己,“继续啊。”   语气散漫却嚣张。   夏里这一口下去,把顾津南体内的燥热彻底燃到了高峰,她微微往后倾斜身体,让后背弓着,不去碰顾津南凸起来的部位。   顾津南勾嘴角笑着,没为难怀里的人儿,要是搁以前,他今天晚上是不会让夏里睡的。   刚出电梯,夏里包包里的手机就响了,她扭头看了一眼包包,手微微伸了下,发现够不到手机,便作罢,想着等到了住的地方再给打电话的人回电话。   顾津南却从包包里拿出她的电话,按了接通,还开了免提。   电话一接通,柒时宜就在那边兴奋地乱喊,“里里小宝贝,你还没睡觉啊?我给我爷爷说了你和陆迟的事情,他老人家非常看好这门亲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块吃个饭呀?哦对了,我微信把陆迟的私人电话号码发你了,你可以随时去勾引他。”   “不用了,她正在勾引我呢。”顾津南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没给柒时宜一句说话的机会。   “说话要讲证据。”夏里说。   顾津南揽着夏里腰的手忽然用力,两人的身体紧紧贴着,夏里费劲地拉开的那点距离,这会儿全没了,顾津南顶.了一下她,“这不是勾引了?”   夏里由于身体过于紧张,小腿突然抽筋,疼的她闷哼了一声,后背出了些薄汗。   顾津南见夏里这番模样,重重地咽了下喉结,嘴唇似有若无地蹭了下她的耳垂,低声说:“想做?”   夏里艰难地呼了一口气,皱眉说道:“我腿抽筋了。”   “……”   电梯门打开,顾津南快速走到一房间门口,指纹解开房门,伸手打开灯,把夏里放在了床上。   夏里腿抽筋的厉害,小腿肚像是膨胀到极致、马上就要爆开的感觉,她在国外有几次这种情况,她没怎么管,通常就是自己揉一揉,时间宽裕了就弄热毛巾敷一敷。   但这次腿抽筋儿好像比之前更厉害,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穿高跟鞋的缘故,她红着眼眶去给自己揉腿。   顾津南坐在床的一脚,握着夏里的脚踝,把她那条抽筋的腿放在自己大腿上,然后重重地揉捏着她的小腿肚。   他的动作太快太重,夏里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小腿肚是被他揉疼的,还是抽筋儿疼的。   好几秒后,夏里带着哭腔小声说了句:“疼。”   “一会儿就不疼了。”顾津南说。   “……”   房间里只有玄关处的灯在亮着,两人同坐在一张床上,又说着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话,夏里脸颊又再次泛红。   过两分钟,夏里小腿的疼痛感完全消失。   “你怎么弄的?”夏里问,“怎么好这么快?”   她平时要搞十多分钟,痛感才全部消除。   顾津南勾了勾嘴角,坏笑道:“用手。”   “……”   “躺下。”顾津南对夏里说。   “干什么?”夏里十分警惕地问顾津南。   “干你。”顾津南脸忽然凑近夏里,声音低低沉沉的,好听极了,“可以吗?”   空气中仿佛被顾津南下了蛊,夏里心跳加速,思绪飘扬,两人靠的太近,夏里只要微微往前动一点,就能对上顾津南的薄唇。   空气似乎被胶住。   顾津南用最后一丝理智把自己定住。   如果夏里没有特别明显的同意暗示,他是不会继续下一步动作的,即使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她,他这次真的怕了,怕一下五年,两人又隔了几万公里。   两道细细的呼吸纠缠着,四目相对,目光都很深,视线里也只有彼此。   夏里看着顾津南那深邃的眸子,连呼吸声也乱了。   半晌,顾津南先开口,“别看了,你又不帮我解决。”   夏里的思绪回笼,她别开头,去看别的东西。   顾津南轻轻推了下她的肩旁,夏里就平躺在了上床,她前面两个浑圆,还重重地颤动了下。   “草。”顾津南嗓子发痒。   顾津南移开眼,不去看夏里那张纯欲的小脸还,只握着夏里的脚腕,把她的腿曲起来,又放下,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几次后,顾津南放下她的腿,他忽然俯身,把夏里压在身下,“你如果敢给陆迟相亲,我就搞垮柒家的产业。”   “随你。”   “嗯。”顾津南说,“你给谁相亲,我搞谁,你只能是我的。”   夏里移开眼,不去看他,“我们早已经不可能了。”   顾津南捏着夏里的下巴,让她看自己,“对我哪里不满意,你说,我改。”   几秒后,他又补了句:“除了爸爸那件事。”   顾津南说完,便起身去了浴室,进浴室前,他提醒夏里:“别想着跑,电梯要刷卡,一楼有门卫。”   顾津南进了浴室后,夏里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了下来,她平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重重地吐了口气,随后,她拿起手机放大地图,看看自己所在的位置,这是中心医院的行政楼。   夏里放下手机,悄悄地走到门口,打开门探出头往外看,走廊里阴森森地,有点吓人,夏里打了个冷颤,又退回房间内,顺带把房间里的灯都打开了。   浴室停了的水声又重新响起来。   顾津南洗澡很快,五分钟就从浴室出来了,他身上穿着白色浴袍。   这个房间好像是个套房,顾津南光脚推开里面的门,进去了两分钟后再出来,身上的浴袍已经换成了居家棉质睡衣,黑色的。   顾津南拿着毛巾,随意地擦着头发,半眯着眼睛看床上的夏里,“说说?”   “什么?”   “不满意的地方。”   夏里看了眼顾津南脚腕处的纹身,静了两秒,她抬头,平静道:“我们分手后,你为什么……没和陈清在一起?”   陈年旧事再次被翻出来,夏里的心还和当年分手那般疼。   顾津南擦头发的动作顿住,他沉默了几秒后,动了动眼睫,“她只是我的一个朋友。”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解释。   夏里的眼底突然酸涩了起来,她突然觉着自己又做了次小丑,过两秒,她说:“我对你不满意的地方,就是你没和陈清谈恋爱。”   “真心话?”顾津南问。   “嗯。”夏里咬牙,“真心话。”   “行,我明天就去找她谈。”顾津南把白毛巾摔在地上,转身进了里面的卧室,门被他摔的砰地一声。   夏里被摔门声震的下意识哆嗦了下,她的鼻子也跟着泛酸,眼泪无声地往下砸。   明明就是对顾津南没安全感,明明就是想让他坚定地选自己,可是话到嘴边,却越说越别扭。   夏里手机震动了两下,是微信消息,江少禹的,问她明天几点去写字楼录制节目。   夏里看完消息,重重地呼了几口气,内心又逐渐安静下来,她给江少禹回了条消息后,刷新了遍邮箱,把紧急的邮件回了回,便去浴室洗澡了。   浴室里都是些男士用品,浴巾也是男士的,夏里简单地洗漱后,裹了条大浴袍出来了。   她从浴室出来没多久,就有人来敲门,夏里去开门,门外站着位阿姨,手里拎着两个大购物袋,笑着说:“夏小姐是吧,这是顾先生给您下单的东西。” 第72章   夏里回头看了眼里面那间紧闭的房门, 她有些茫然,怔怔地问前来送东西的阿姨,“确定是给我的吗?”   阿姨看着夏里笑笑, “确定, 这层楼只有顾少爷在住,他从没带过任何女孩子来过,你是第一个, 所以我刚一见你就认出来你是夏里。”   “阿姨。”夏里声音很低,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我可以跟着你下去一趟吗?”   “是有什么事情吗?”阿姨问。   “没,我就是想下去溜达溜达,怕楼下的保安不让我出去。”   阿姨笑了笑,楼下是没保安的, 她说:“这个你要和顾少爷说, 我做不了主。”   大晚上的, 夏里也不想和阿姨来回拉扯,索性接过了那两个购物袋, 和阿姨道谢后关了门。   夏里坐在床上, 抱着枕头把购物袋里的东西挨个拿出来,两套睡衣,两套通勤衣服,两套内衣, 进口洗漱用品,贵族护肤品,卫生巾, 还有几盒套。   顾津南钟爱冷色系,床上用品的颜色都是冷色系的, 这花花绿绿的东西放在床上,显得突兀又禁欲。   夏里看着床上的这堆东西静了几秒,然后随手拿了套睡衣出来,又把其他的东西装回购物袋。   她本来是想去浴室换睡衣的,但身体太疲倦了,就偷了个懒,在床上换睡衣。   可夏里刚把浴袍解开,顾津南卧室的门突然打开。   屋内灯光又大亮,四目相对,夏里啊的一声,掀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你怎么突然出来了?”   雪白细嫩的肌肤在顾津南眸子里快速闪过,他嗓子发痒,体内的燥热直往上冲,他轻咳了一声,慢悠悠地走到床的一角,看着把自己裹成蚕蛹的夏里说:“你身上老子哪里没看过?”   夏里把被子又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一个饱满的额头,和一双弥漫着惊慌失措的眼睛,“你能不能进去一下?”   进去一下,真是稀罕,之前这小朋友只让他出去。   房间过于安静,夏里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甚至嘴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词,都不断地折磨着顾津南,成为顾津南犯浑的催化剂。   顾津南从兜里抄出一只手,他故意使坏,掀了掀夏里脚边的被角,让外面的凉气进去些。   一股凉气钻进被窝,夏里下意识地曲腿。   她这姿势,更加撩拨人。   顾津南再不走真的就走不了,他转身的那刻,恰好看到了购物袋里那些花花绿绿的盒子,他理了理记忆,确定自己没让阿姨送这些东西,于是,顾津南伸手勾过来装套的塑料袋,慢悠悠地解开,把一盒一盒地拿出来,放在床上。   夏里觉着没眼看,索性把被子拉过头顶,将自己整个裹在被窝里。   顾津南无声地笑了笑,然后又冷着脸逗夏里,他大手拽了下被子,夏里的小脸儿又露出来,顾津南扬了扬手中的盒子,“让我和别的女生谈恋爱,又想睡我?”   “……”   “这些东西明明是你买的。”夏里问他。   顾津南就知道夏里会这么反驳,他把手机下单的页面调出来,然后把手机扔给夏里,“自己看。”   夏里看了眼他手机屏幕,他确实没买这些套。   “反正不是我买的。”夏里说。   “不是你买的,那你要用吗?”顾津南声音低沉,明显地裹了欲望,看夏里的目光越发炽热。   夏里很想爆粗口。   她伸脚踢了下顾津南,“我要换衣服了,你出去。”   “嗯。”顾津南人是离开了,但他很欠揍地,把那包套,扔在了冰箱里,还是放酒的那层。   “给你放冰箱里了。”顾津南故意提醒夏里。   “狗男人。”夏里看着顾津南的背影,小声地嘟囔了句。   “再骂一句,老子就去睡你。”顾津南从冰箱里拿了瓶冷饮,缓缓喝着。   他淡淡睨了夏里两秒,然后拎着冒着白雾的冷饮折回了卧室。   夏里看他进屋,便紧忙换上了睡衣,然后把她这片的灯都关了,定了个闹钟就睡了,她还有不到五小时的睡眠。   -   翌日清晨,夏里被闹钟吵醒,她起来匆匆地洗漱一番后,对着椅子上的衣服犹豫了两秒,继续穿昨天的衣服去录节目好像不太合适,但要穿顾津南买的这些衣服,好像也不太合适,她思考了两秒,决定选前程,穿顾津南的衣服,然后连带着昨天的睡衣钱一块转给他。   夏里拿着衣服去浴室换,进去之前,她特意反锁了浴室的门,顾津南买的衣服很合身,内衣也是。   夏里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内心空落落的,她没想到两人还能在一套房子里共度一夜。   顾津南穿着西装从里面的卧室出来,他一边带表,一边问夏里:“还要多久?”   夏里以为他要用浴室,便抱着衣服从浴室出来了,“我用好了。”   “嗯,走吧。”顾津南说。   “你也要回沪市吗?”   夏里没见过顾津南穿西装的样子,眼前西装革履的顾津南,让夏里有些移不开眼,平整的西装并没有掩盖住顾津南的痞,反倒让他有几分斯文败类的感觉。   “帅到你了?”顾津南忽然抬头,看着夏里。   夏里没搭理他,拎着包包出了房门。   顾津南跟在她身后,一路沉默。   车上,夏里犹豫了很久后,终于开口,“顾津南,你住在我酒店对面……是不是因为我?”   “嗯,怕你一个人住酒店不安全。”   夏里眨了下眼睛,虽然她早就猜到他和自己住同一个和酒店不是巧合,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时,她心尖还是颤动了下。   “你这样我会有负担的。”夏里轻声说,“我现在不需要你对我好了。”   “行。”顾津南咬牙点点头,“老子知道了。”   夏里低声叹了口气,顾津南这样的天子骄子,估计头一次在别人那里碰壁,但她真的怕了,她没有家,无路可退,无论选择走哪条路,她都只能拼命的往前跑,是跑,走都不行。   顾津南一时兴起,可以再找她玩玩,但她耗不起了。   “喂,少禹。”夏里电话响起,她看了眼,是江少禹的,接通后,她说了这句。   少禹,还真他妈叫的亲热,喊他从来都是连名带姓,高兴了还能多聊两句,不高兴了直接他妈的甩脸子。   顾津南伸手点开了音乐,放的依旧是孙燕姿的《遇见》,车厢内,音乐声大到像是在KTV内。   夏里皱眉头看了看顾津南,问他:“你能不能把音乐调小一点?”   “不能。”顾津南脸上没什么表情。   夏里也不知道他抽的哪门子风,只好挂断江少禹的电话,微信和他说事。   车子到录综艺的写字楼下时,夏里下车,一手敲手机键盘,一手关车门,她想快速敲完最后几个字,把消息发送后,再和顾津南道别的。   “夏里。”顾津南冷声叫她。   “嗯。”夏里应声,仍旧在低头发消息。   顾津南咬咬后槽牙,眸子却慢慢暗淡下来,以前只围着他转的那个小朋友,现在也有了比他围着他转更重要的事情,和他说话时也尽是敷衍。   其实夏里知道顾津南最后喊她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怪自己忽略他了,她故意的,她想让顾津南知道下漫不经心地、敷衍的被自己在乎的人对待是什么样的感受。   感同身受,只有经历过同样的事情才会有。   夏里以为顾津南会走,可顾津南硬生生地坐在车里等她发完消息,虽然他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   夏里回完群里的消息,和顾津南说:“我把睡衣还有身上这套衣服的钱转你吧?”   顾津南亮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淡淡道:“微信,加好友转。”   “嗯。”夏里边扫码边问,“一共多少钱?”   “给你抹个零,520。”顾津南说。   夏里顿了一下,那套睡衣估计就四位数了,加上身上的这套衣服,怎么也得有个五位数,她动了下眼睫,认真地说道:“顾津南,我们之间还是算清楚点比较好?”   “那就不抹零,521。”顾津南勾嘴角说道。   “……”   随便吧,夏里想转完钱赶紧离开,她直接给顾津南转了521元。   -   夏里到写字楼里时,录制综艺的其余实习生们已经全到工位上了,一个个的都把键盘敲的飞响,除了江少禹,这位财大气粗的少爷,正坐在工位上气定神闲地喝茶。   可此时,距离综艺录制开始的时间,还有小一个小时,平时大家都是踩着点来的。   夏里对眼前的状况有些蒙圈,她心虚地刷新了下微信,发现群里并没有通知新消息,她走过去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悄声问江少禹:“大家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卷?”   江少禹:“又要来人了。”   “你们从哪知道的这些消息?我怎么没听说?”夏里问。   “李贝昨天晚上回来拿东西,碰巧听到工作人员在说这事。”   原来如此,夏里长呼一口气,心里也开始有了压力。   她们这一波人来录制节目时,所签的合同是不同的,有些人签的合同是带有人设的,有些人签的合同则不带人设,导演故意把未来想要做律师的和未来想要做网红的人放在一起,目的就是炒流量。   想要做律师的人,在这个节目里是走不远的。   算是一个潜规则。   但即便是这样,夏里还是耐心地把昨天带教律师所留的课题给认认真真完成了。   实习生们神经紧绷了一天,也没见到所谓的新来的实习生,录制机器都关了后,副导演来复盘今天大家录制的状态前这段时间,实习生们都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夏里是最后一个走的,她刚收拾好工位,外面突然下起暴雨,她站在窗户前往外看了一眼,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下面有辆打着双闪的车,像是被困在大暴雨里的甲虫。   夏里下意识地伸手,她指尖触碰到玻璃时,才发现自己还在屋内,她失笑了下,然后坐电梯下楼,打算去楼下的小馆子找个靠窗的位置吃点东西看看雨。   可她刚出电梯,手机就响起了,是个陌生的号码,职业原因,除了广告推销电话,她每个电话都是要接的。   只是她没想到,打电话的这人,是陆迟。   “夏里,我是陆迟,还记得我吗?”陆迟声音平缓,低沉,语调里含着淡淡的笑,让人莫名放松。   “记得,陆先生,您好。”   “我今天来沪市出差,要一块吃顿饭吗?”陆迟问。   “可以啊,您现在哪呢?”因为陆迟比她大几岁,又是柒时宜的哥哥,夏里和他说话时不自觉地加了个您字。   陆迟笑了笑,他说:“夏里,我在你们小姑娘眼中都这么老了?要用您称呼?”   “没,是尊敬,您是11的哥哥。”   “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着11喊我迟哥,陆先生也行。”陆迟调侃说,“我玻璃心,听不得别人说我老。”   夏里笑了笑,“好的,陆先生。”   “听11说你在录综艺,什么时候收工?”   “已经收工了,刚出写字楼。”   “我看到你了,稍等。”陆迟下车,撑着双人黑伞去接夏里。   顾津南车子已经在楼下停了一个小时了,今天下午天阴沉时,他看了下天气软件,天气软件上显示今天有暴雨,百分之54的可能性会下雨,夏里生理期,他怕夏里淋雨,便开车过来等人。   他咬着烟,不经意间的抬头,看到陆迟和夏里共撑着一把伞走过来,两人脸上都挂着笑,陆迟还很贴心地给夏里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更讽刺的是,夏里今天的衣服和陆迟的领带是同色。 第73章   陆迟的车停在顾津南车的后面。   夏里经过顾津南车的时候, 总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她心不在焉地往身边那辆打着双闪的车内看去,蓦然对上一双冰冷的眼睛, 顾津南深渊一般深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夏里。   夏里后背忽地生起一层鸡皮疙瘩, 下意识地顿住脚步。   录制《offer》季的这栋写字楼,算是沪市一个小影视基地,里面同时在录的综艺和电视剧很多, 所以楼下停了不少豪车,顾津南今天下午开的车,在这一众豪车里算是低调的了,所以夏里顿住脚步时,陆迟也没怀疑旁边的车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只问夏里:“怎么了?”   顾津南已经收回视线, 坐在驾驶座里边吸烟边打电话, 并没有下来要和夏里打招呼的意思, 也似乎对夏里和陆迟在一起这事儿不怎么感兴趣。   夏里不想自作多情问顾津南来这是干嘛的,她对陆迟说:“没事。”   “嗯。”陆迟说, “小南房最近来了个新厨子, 煲汤不错,一块去尝一下?”   “好。”夏里点点头。   这顿饭,夏里和陆迟吃的格外安静,准确的说, 是夏里比较安静,陆迟点了些小南方的招牌菜,味道不错, 出于礼貌,夏里每一样都尝了点, 还喝了一小碗汤。   期间,陆迟主动抛出话题,都是关于法律方面的,夏里刚开始陪他聊了几句,但都不怎么走心,她索性埋头吃饭,不过气氛也没冷很久,陆迟这顿饭接了好几个电话,每一个电话都说打好几分种。   到最后,反倒是陆迟觉着他冷了场,主动给夏里说了抱歉。   夏里笑着点头,说:“理解,大老板都是很忙的。”   陆迟笑笑,“但津南这个大老板在你前面不敢这样忙吧?”   夏里莞尔一笑,低头抿水。   吃完饭,陆迟把夏里送到酒店门口,就回去忙了。   夏里站在酒店大厅迟疑了两秒,又从酒店大厅出去,从早上忙到现在,连个喘气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外面又下大雨,她想撑把伞出去走走。   “你好,请问这儿有多余的伞吗?”夏里问前台。   前台给夏里指了个位置,“那里的伞都是可以用的,用完了放回原处就行。”   “好,谢谢。”   夏里拿了把透明的伞出去了。   因为下雨的缘故,路上的车堵成了长长的队伍,鸣笛震天响。   夏里在路边买了杯热奶茶后,拐进了另一条比较热闹的巷子里,汽车鸣笛声也就没那么浓厚刺耳了。   这条热闹的巷子里,有很多小店铺,好像是条网红打卡街,只不过这会儿下大雨,来拍照的人不多,多的是来吃东西的当地人,他们大多说沪市话,夏里听不懂,只觉着好玩。   经过一家宠物店,夏里进去给狗狗买玩具,宠物店不大,货物种类挺多,夏里看着面前各式各样的宠物玩具,有些犯愁,她不知道狗狗喜欢什么样的玩具,夏里想着要不给顾津南打个电话问问,想想还是放弃了。   最后,她凭自己的喜好给狗狗买了一堆玩具,然后拎着回了酒店。   回去的时候,雨又大了些,夏里衣服被雨水打湿不少,她一到酒店,就拿着睡衣去洗手间洗澡去了。   等夏里洗完澡带着浴帽站在镜子前涂脸时,才发觉身上的这套睡衣,还是昨天晚上顾津南买的,她涂脸的动作慢了些,眼角也微微下垂。   她在想,如果她和顾津南只有夏景安救了他这层关系,现在两人是什么样的?那碍于这份恩情,她应该是顾津南身边最好的朋友吧,她可以随意的麻烦他,也偶尔可以冲他发发脾气,总之比现在好。   夏里涂完脸后,挤了点护手霜在手背上慢慢搓着,她有点失神,其实在国外的时候,尤其那种夜深人静的时候,夏里有冷静地想过她和顾津南的关系,这份感情中,错的更多的好像是她,她明知道顾津南那样的圈子里,金钱是最不值钱的,爱情才是最奢侈的,可她偏偏别着得到顾津南的爱,还是全心全意的爱,现在细想,着实有些可笑。   -   顾津南眼睁睁地看着夏里上了陆迟的车,他没办法像对夏里身边的男生一样对陆迟,倒不是碍于陆迟的家族势力,而是单单的因为陆迟这个人,陆迟是他们这个圈子里为数不多的洁身自好的公子哥,可能是因为有入伍的经历,他人自律,做事也利索,陆家这些年在他经营下,在军政界混的风生水起,这么看来,陆迟确实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顾津南和夏里说过,让夏里另一半不能比他差劲儿,现在她找到了不比他差劲儿的陆迟,那他妈的他还能说什么。   顾津南这次烟抽的格外凶,旁边的烟灰缸里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堆的烟头,良久,他发动车子,可想了一圈,也想不到要去哪,最终,他在导航上输入了要去的目的地,苏市,墓园。   大雨并没有阻挡住迈巴赫的速度,顾津南很快到了墓园,他在夏景安的墓碑前站了一夜。   雨是凌晨后才停的,他淋了半夜的雨。   夏景芸回苏市拿证件,她的小吃摊是那种流动性的推车,如今夏里和苏含都在东洲,苏市这边她就也没什么好挂念了,想了一圈后,夏景芸决定来苏市摆摊,今天一大早,她回来拿证件,想到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回不了苏市,她便来看看夏景安。   夏景芸还未走到夏景安的墓碑前,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男人,虽没看清顾津南的脸,但她笃定站着的男人就是顾津南。   顾津南这几年经常来夏景安的墓碑前,有时候待很久,有时候来一会儿就走了,夏景芸来看夏景安的时候,碰到过她几次,那个时候,夏景芸都会装作没看见顾津南,匆匆回去,或者躲在其他地方,等顾津南走了后她再过去。   可这一次,因为时间紧急,夏景芸也没再躲,直接走了过去,她动了动嘴角,说道:“顾医生。”   顾津南缓缓地抬眼皮。   因为淋了雨,顾津南发了高烧,他头发凌乱,眼里的红血丝很多,脸色惨白,嘴唇泛着干皮,下巴也冒出了浅浅的胡茬,整个人颓废潦草,和平日里意气风发、肆意高冷的顾津南形象差别很大。   夏景芸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她问:“你没事吧?”   顾津南张了下嘴巴,竟然没张开,上下嘴唇干在了一起,他舌尖舔了下嘴唇,清了下嗓子,好半天后才说:“没事。”   顾津南的声音很哑,像是被酒精和香烟浸泡了很久,沙哑的不像话。   夏景芸提醒他:“你脸色不是很好。”   “嗯。”顾津南伸手拍了拍胳膊上的树叶和昆虫,他手上的温度和湿透的衬衫温度一样,“别和她说我来过这儿。”   顾津南说完就走了,由于长时间的站立,他腿僵硬,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下,差点摔倒在夏景安的墓碑上。   -   因为苏棠的原因,顾津南回了东洲住,但果岛酒店的那三层房间他一直在续订。   自从夏里和陆迟吃完那顿饭后,顾津南就彻彻底底消失在夏里的世界里,他没再给夏里打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消息。   因为节目录制繁忙,夏里整个人都沉浸在工作中,她也没怎么想起来顾津南,再次想起来他时,还是回酒店看到那一堆狗狗玩具时,夏里思考了片刻,拎着那包狗狗玩具,走出房间去敲对面的房门,她敲了三下,没人理她,她便回了屋。   等所有的事情都忙完,夏里贴着面膜,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手机,手机下面的朋友圈冒出红点点,夏里点开,散漫地划着屏幕,可当她划到某条动态时,指尖突然僵硬在屏幕上。   是顾津南的动态,一张图片,他和陈清的合照。   夏里看屏幕的视线逐渐模糊,整个人像是刚熟睡突然被人叫醒的状态,脑子里只剩下轰鸣声。   合照里的顾津南嘴角勾着,眼角也微微上挑,一副桀骜不驯的痞拽样儿,他在看镜头。   陈清吊带搭配短款皮衣,高高的马尾,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她偏头看着顾津南。   陈清站在顾津南身后,顾津南肩旁挡了陈清半个身子,这张合照只有两人的上半身,但尽管只有上半身的合照,也让人不难猜出来两人是牵着手拍的这张照片。   手机屏幕都熄灭了,夏里视线仍旧定在手机屏幕上,她现在心里的感受难以形容,好像被开水烫过一遍,又好像在万年冰窟里躺了很久,她想笑,也想哭,可是她笑不出来,一直在眼窝里打转转的眼泪也迟迟没落下来,到最后,眼泪包裹着她所有的情绪又回流进了身体。   她格外平静,这么多年,她终于彻彻底底放弃了,终于可以不再受那段感情的羁绊,终于可以把那段感情归结为年少的幼稚和有缘无分了,终于要也必须要放弃那个人了……   综艺连续录制了十天后,节目组给放了两天假。   第一天假期,夏里回了苏市,去看夏景安。   第二天假期,夏里回了东洲,去看苏含和苏棠。   苏含恢复的不错,小脸儿胖了一圈。   苏棠还是老样子,安安静静地躺在一堆机器中间,身上插满了管子。她上次来时,苏棠的病房是什么样,这会儿还是什么样,没人来看她。   夏里沉默地在走廊上坐了一会儿后,便离开了医院,她在医院大厅碰到了陈顺和任子旭。   因为苏含的原因,陈顺姐长姐短地喊着夏里,本来是同一届的学生,夏里被陈顺喊的别扭的不行。   她说:“你和苏含的事情,我不反对,但你要好好待含含,还要,喊我夏里就好了。”   陈顺敬了个礼,“好的,嫂子。”   “……”   任子旭伸脚踹了下陈顺,“滚,别在这丢人现眼。”   陈顺笑嘻嘻地走了。   夏里转身也要走,却被任子旭叫住。   任子旭:“你和津南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夏里语气寡淡,也有些疲惫,让人明显地感觉到她不想谈这个话题。   可任子旭还是硬着头皮往下说了,“夏里,我们好歹同学一场,没必要做的那么绝,你就看在顾津南快要死了的份上,对他好点。”   “死了?”夏里眉头拢在一起,分贝也高了几分。   “还没死,不过快了。”任子旭云淡风轻地说着。   他几天前来找顾津南的时候,顾津南整个套房里面都是酒瓶子,发烧烧的人也不怎么清醒,胡子长了一圈,任子旭让他去看病,他死活不去,任子旭别不过他,只好住在这里盯着他,被让他出了什么事情。   “他怎么了?”   “头孢就酒。”任子旭越扯越远。   “那他专业课学的也不怎么样。”夏里学着任子旭的语气,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   “……”任子旭抽了下嘴角,这他妈的是关心专业课成绩的时候吗?   “那个,你们前几天是不是吵架了?津南回来后状态一直不好,墓地都给自己买好了,你爸爸那个墓园的。”   夏里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应该是和别人吵架了。”   “不可能,别人惹他,只能单方面地挨揍。”任子旭一边给顾津南发消息,一边回答夏里的问题。   “那陈清呢?”夏里语气平缓,但说出来的话却像一颗惊雷,正正好好地砸在任子旭的头顶上。   任子旭一脸错愕,“谁?”   夏里不想重复,直接把顾津南的朋友圈拉出来,让任子旭自己看。   任子旭看着照片抽了下嘴角,两秒后,他扬了下眉头,“确定这是津南的微信号?”   他边说,边用夏里的微信给顾津南打了个视频电话。   顾津南那边几乎是秒接,电话一接通,任子旭眼疾手快地把手机翻了个面,这样一整,好像是夏里主动给顾津南打的视频电话。   顾津南那张虚弱沧桑的脸赫然通过屏幕映在夏里的眸子里。   “怎么了?”顾津南声音苍白无力,像是病了很久的样子,他说完这三个字,咳嗽了好久。   夏里忽然觉着任子旭说的顾津南要死了也不是没道理。她心慢慢地软了点,对着镜头温吞道:“没事。”   “哦。”顾津南说完,没立即挂断视频电话,又是长久的咳嗽。   任子旭小声对夏里说:“说了快要死了。”   “……”   “什么?”顾津南说完,伸手去抽纸巾擦嘴吧。   夏里清楚地看到,那张纸巾从他嘴巴下拿下来时,变红了,他咳血了。   夏里心尖猛地一颤,语气也变的紧张,她问顾津南:“你怎么了?”   “生病了,你照顾好自己,挂了。”   夏里只顾着看顾津南说话,没看到任子旭对口型说了俩字:我靠!   是的,作为顾津南死党的任子旭,他着实不知道自己那位在商业里叱咤风云的好兄弟是这么追人的,更绝的是,还他妈有用!   夏里两边的眉头皱的都快要并到一起了。   顾津南挂断电话后,夏里抬头看任子旭,说:“他咳血了?”   “什么玩意?”任子旭不相信顾津南隔着屏幕能操作咳血这样的动作。   夏里抽走任子旭手中的手机,淡淡道:“我回去了。”   任子旭拽着夏里包包的链条,“别,你和我一块去看看他吧?”   “不去。”夏里目光坚定。   “去吧,姑奶奶,顾津南为了你妈可是操了不少心,国外的医生都给请过来了,还有你奶奶的事情,老人家当初病的厉害,也是津南竭尽全力的保她,才让她多活了小一年,我他妈是和津南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从小到大,没为哪个女生卑微成这熊样。”任子旭想方设法地留住夏里。 第74章   夏里到底没别拗过任子旭, 跟着他去了行政楼的顶层。   任子旭轻车熟路地打开了顾津南套房的门,门开的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仿佛无止尽的深渊, 在夏里的印象里,顾津南似乎不怎么喜欢这样黑的环境,他不是怕黑, 只是单纯地讨厌没丁点儿光亮的环境,应该是和他小时候地下室那段经历有关。   夏里目光平静地往房间内看去,她拎着包站在门口,等任子旭先进去。   任子旭从兜里掏出烟盒,笑笑说:“你先进去吧,我烟瘾犯了, 抽根烟。”   任子旭这般心不在焉的态度, 让夏里很怀疑顾津南生病这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她有些动摇,想离开了。   任子旭看穿夏里的心思, 往前一步, 伸手按了下玄关处的开关,客厅内灯光大亮,里面的光景和她那天从这里离开时没什么区别,玄关处有她那天穿过的拖鞋, 电视柜上有她用过的梳子,她那天早上有些心不在焉,忘记把梳子带走了。   “你干律师的, 应该不怕死人吧?”任子旭说,“我们这个圈子里无声无息消失的人多, 不过像顾津南这样病死的,应该是头一位,啧,怪可惜的,英年早逝。”   “……”   夏里无奈地看了任子旭一眼,终于明白柒时宜为什么不愿意给她在一起了,他这张嘴像火车,跑起来没完没了,能逗人开心,但也能把人气个半死,他们这群公子哥,嘴里说出来的话,没几分真,可偏偏就这几分真,改变了某些人的命运和某些事的局势。   “去吧去吧,死了叫我。”任子旭一个劲儿地怂恿夏里进去看顾津南。   夏里刚进去,任子旭轻轻地把门带上些,只是带了一下,并没把门关严实。   夏里知道他什么意思,如果她没猜错,那天晚上的套又是任子旭买的。   “顾津南。”夏里站在门边敲了敲紧闭的卧室门。   几秒后,门被打开,顾津南脸色带着不正常的白,头发凌乱,脸上的胡茬明显可见,应该是好几天没打理了,这样看来,他应该好几天没出这个屋子了。   挺能忍的,夏里想。   “你怎么了来了?”顾津南声音虚弱无力,说完这话,他又咳了几下。   夏里一低头,就看到了他赤.裸的双脚,还有他脚腕上那串纹身。她转身去玄关处给顾津南拿拖鞋,指尖碰到那双男士拖鞋时,夏里才发现自己进屋慌忙了些,竟然忘记换鞋了,她换了拖鞋后,拎着那双男士拖鞋过去。   “任子旭让我来看看你死没死?”夏里把拖鞋扔在他脚边。   顾津南不咳嗽了,门外那人却一阵咳嗽,不知道是被烟呛着了,还是被夏里这话呛着了。   “没死。”顾津南很配合地穿上拖鞋,“死了会上新闻的。”   “嗯,任子旭说你们这个圈子里悄无声息的死的很多。”夏里看到他这样子,忽然想和他多说几句话,不为别的,只想让他回应自己。   “嗯,他以后大概率会悄无声息地死掉的。”顾津南抬头淡淡地睨了眼没关紧的房门,“而且,我不是说了我这条命是你的吗?你不开口,我怎么敢死?”   “怎么不去看医生?”   夏里从冰箱里拿了两瓶进口矿泉水,一股脑地全倒进热水壶里,给顾津南烧开水喝。   “一个人不想去。”顾津南只站了这一会儿,就觉着累的不行,他走过去坐到沙发里。   “嗯。”夏里淡淡地应了声,“硬抗的话病能好吗?”   “能吧。”顾津南声音虚弱。   “学到了。”   她说学到了,她以后生病也学他硬抗,像学他抽烟那样。   顾津南又咳嗽,等他气息稳定了些,说:“你别乱学。”   夏里拉开包包去拿纸巾,她指尖碰到那盒未拆封的烟,随手拿出来放在电视柜上,顾津南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随后她又把手机和粉饼拿出来后,才把抽纸从包包角落里拿出来。   顾津南没接夏里递过来的纸巾,他抬下巴指了指电视柜下的女士香烟,问她:“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夏里扯谎:“大二。”   大二,也就是她和他分手后,顾津南想。   见顾津南没接纸巾的意思,夏里干净利索地把纸巾扔进他怀里,然后转身去电视柜前收香烟、粉饼和手机。   可她没注意到的是,她随手一扔的香烟,竟然落在了顾津南的那处。   顾津南身体慢慢热起来,他勾了下嘴角,低头看了纸巾两秒,慢悠悠地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   夏里拿了两个玻璃杯,倒了两杯热水后,想要给顾津南送一杯,可想到顾津南最新的那条朋友圈的合照,她到底放弃了。   “任子旭。”夏里冲着门口喊人。   任子旭装模做样地走进来,他没敢看顾津南,径直走到夏里身边,“怎么了?”   夏里指了指窝在沙发里的顾津南,温吞道:“没死。”   顾津南:“……”   眼下这情形,好像任子旭和夏里合伙来夺即将离世的顾津南的财产。   任子旭回头看顾津南,不偏不倚地对上顾津南那双淬着寒意的眸子,顾津南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任子旭,他那样子,比不笑更瘆人。   夏里只看了顾津南一眼,便移开了眼,他这眼神是够吓人的,怪不的圈里人人都忌惮他。   氛围僵住。   夏里低头抿水喝,整个人游离在状况外。   任子胳膊肘碰了下夏里,向夏里求救,他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夏里把给顾津南倒的水递给了任子旭,看热闹不嫌事大,温吞道:“喝点水,有点热。”   “……”任子旭这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他接过水,走过去递给了顾津南。   夏里拿起手边的遥控器,把窗帘完全打开。   顾津南接过水,审视的眼神看着任子旭,不轻不重道:“这么盼我死?”   “没有。”任子旭完全怂了下来。   忽地,夏里失笑了声。   她迎光站着,光打在她脸上,像是给她加了一层柔和滤镜,让她饱满的小脸更显得更加乖巧,她今天梳了个丸子头,衣服偏休闲,像是刚入校园的清纯大学生,换上校服,说她是高中生都不过分。   因为职业的缘故,夏里工作时会故意将自己打扮的成熟些,平时则怎么舒服怎么来。   顾津南悠悠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视野里的那个人和曾经追在他身后的小姑娘完完全全的重合,这种恍惚,给他带了一种错觉,他和夏里还未分手,他生病,她来照顾,他朋友多,都是些不正经的,他们开玩笑时,她站在一旁腼腆笑着。   顾津南很想再抱一次那样深爱着自己的夏里。   因为夏里的这抹笑容,顾津南脸上的冷消了几分,任子旭见状,又变成了谁也管不了老子的模样。   夏里拿杯子又给任子旭倒了杯水。   任子旭看着顾津南惨白的脸色,对夏里说:“夏里你好好管管他。”   夏里苦笑了一声,她轻轻地放下手里的玻璃杯,“算了,我们都有对象了,不合适?”   “我擦?”任子旭看向顾津南,“什么时候的事情?”   顾津南眼底一颤,他手一顿,手中的玻璃杯突然往下坠,玻璃杯快要滑出他掌心的时候,他手突然用力,没让这空荡荡的套房里响起碎玻璃声。   夏里神色有些不自然,她拿起电视柜上的包包,微微上扬了下嘴角,对顾津南说:“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顾津南起身,横在夏里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任子旭颇有眼色地退出了房间,还轻轻地带上了门,只不过他溜的丝滑,被迫顺走顾津南一个价值不菲水晶杯。   顾津南高烧几天,没怎么吃药就算了,还通宵高强度工作,这会儿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烫的,整个人有些萎靡。   夏里不知道他体温是多少,只觉着他呼出来的热气,很热。   他就静静地站在夏里面前,也不说话,蔫蔫的,眼底倦色沉沉,红血丝也很重,夏里从没见过他这么落魄的样子。   夏里和他别着,没先主动开口说话。   顾津南脸上带着层不正常的惨白,倦怠的双眼看夏里的目光却炽热,好像要把夏里吸进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似的。   夏里没看他,只低头看他脚腕的那串纹身,夏里每次看到他脚腕的那串纹身,都莫名的想哭,莫名的想把这时间最好的东捧给他,这次也是,她视线一对上他脚腕的纹身,眼眶就红了,夏里努力忍泪。   空气似乎被凝固住。   半晌,顾津南忽地开口,他声音沙哑,“我朋友圈的那张照片,你看了吗?”   “看了。”夏里没抬头,她鼻尖莫名发酸,自尊心作祟,她不想让顾津南看到她这幅样子。   “满意吗?”顾津南一字一顿。   夏里没吭声。   顾津南走过去,用纹了纹身的脚腕踢了下夏里的脚尖,问她:“说话啊?满意吗?”   他这慢悠悠的语调,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他脚腕上的纹身在夏里视野里乱晃,夏里眼眶里的眼泪也跟着晃了一下,毫无预兆的,两滴温热的眼泪砸在了顾津南鞋面上。   “满意。”夏里清冷的声音里带了些颤意。   “那你哭什么?”顾津南问。   夏里眨了下眼睫,她不能说看到他脚腕的纹身心痛,只好扯谎说:“没哭。”   顾津南俯身,和她平视,他清楚地看到夏里浓黑的睫毛上挂着细细的水珠,顾津南最看不得夏里哭,他心底一疼,大拇指指腹温柔地抚了下夏里的眼角。   夏里往后退了两步,目光清冷地看着顾津南,“请你自重。”   顾津南往前走了一步,贴近夏里,声音沉沉,有气无力的,“自重给你看,还是给陆迟看?”   “给陈小姐看。”夏里神色平静,“或1者给徐小姐看,或者——”   她话还没说完,嘴唇忽然被顾津南堵住,顾津南一手揽着夏里的腰,一手扣着夏里的后脑勺,隐忍又克制地吻了下夏里,他放开她柔软的嘴唇,低声道:“再念百家姓,我就不自重给你看。”   夏里伸手推顾津南,顾津南却抱她更紧了。   他下巴搭在夏里的肩膀上,喘着粗气说:“照片是p的。”   “……”夏里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照片是P的这件事,怪不得任子旭不知道顾津南和陈清在一起了,原来是这狗男人只把这张照片展现给她看了,恶劣又幼稚。   多年后,夏里生理期时,顾津南不小心踩到了夏里的小尾巴,她便开始翻旧账,质问顾津南P照片时为什么把两人P的这么近。   顾津南又说:“除了你,我这辈子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你要是找别人当对象,我就给你对象带绿帽子,反正我忍不住不上你。”   “……”   他这话说的坦坦荡荡,全然不顾自己是在商界叱咤风云的顾津南,是权势滔天的顾家和迟家的接班人。   “你是不是烧糊涂了。”夏里觉着他身上滚烫。   “没有。”他说话间,又换了下姿势,让自己舒服地趴在夏里肩膀上,感受她身上的奶香味,嘴唇碰着她身上的软肉,这是他这五年来,最安心舒服的时刻。   夏里觉着自己快撑不住了,顾津南放在她身上的重量太多了,且顾津南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呼出来的热气更加滚烫,夏里怕顾津南就这么睡过去了,她拍了拍顾津南的后背,“去医院检查一下?”   顾津南反应很慢,过几秒后,他艰难地说:“你陪我一块儿?”   “好。”   既然顾津南没女朋友,她也就没什么避嫌的了。   顾津南缓缓起身。   夏里看着他身上单薄的衬衫,问他:“冷吗?”   “还好。”顾津南说。   夏里了解他,他这个人嘴硬的很,还好就是不好,不好就是情况很糟糕了。   “你衣服在哪?”夏里问。   “里面卧室。”   夏里看着顾津南站着都费劲的样儿,更没指望他进去拿衣服,她问:“我能进去吗?”   “能,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包括睡我。”   “有病。”夏里毫不客气地吐槽了句。   顾津南懒笑了一声。   她给顾津南倒了杯温水,递给他,“你再喝点水,我去给你拿外套。”   顾津南的卧室,大且空,夏里进去的第一反应就是冷,如果再多加一种感受,那就是累,桌子上很多文件,这只是他的卧室,还不是书房。   原来,人都是在历练中成长的,夏里想。   夏里打开顾津南的衣柜,里面清一色的西装,她微微皱了下眉头,她记得他不怎么喜欢穿衣装,除了非必要场合,他是不会穿西装的,西装领带太束缚人,他喜欢自由。   夏里随手摘了件西装外套,她转身要走的时候,余光不经意地看到了顾津南床头柜上摆着的照片,是她和顾津南的合照,两人并肩走着,脸上都带着青涩,顾津南低头看她,她仰着小脸儿看顾津南,这是她和顾津走在校园里时,被同学抓拍的照片,那人把这张照片发在了学校论坛上,当时还一度成为了论坛热帖。   夏里没多想,只看了两秒,就出了顾津南的卧室,毕竟他还在生病。   号是夏里给顾津南挂的,她让顾津南坐在椅子上等他,顾津南嘴上说着嗯,可人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夏里,夏里知道他生病粘人,也没多说什么,只放缓脚步,和他慢慢走着。   给顾津南看病的是个资质高的老医生,顾津南高烧太久,又长期用脑,身体和精神双重压榨下,肺部有了炎症,血管壁也破裂了,所以咳嗽有血。   顾津南输液,夏里坐在一旁陪着。   顾津南身体非常疲惫,眼皮沉重,可他舍不得睡,视线一直定在夏里身上,半晌,他说:“我有点渴了。”   夏里起身去给他接水。   没过多大会儿,顾津南又说:“饿了。”   夏里:“你吃什么?”   “都行。”   “吃点清淡的吧。”夏里说。   “好。”顾津南答。   夏里要下楼去买,顾津南不让,他打电话让人送吃的来。   顾津南这通电话,夏里听的清楚,他点的菜系都是她爱吃的。   饭还没送到,夏里就接到了江少禹的电话,江少禹找她讨论明天的辩论赛和课题,夏里挂断电话后,看着顾津南轻声说:“你这边也没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   “江少禹找你什么事?”顾津南直截了当。   “工作上的事情。”   “陪我吃个晚饭吧。”顾津南眼神中带了些渴望。   夏里还未回答,一道甜美清脆的声音先响起来,“surprise!”   徐清麦拿着鲜花和水果篮来看顾津南,后面跟着的,还有一行人,男的女的都有,穿戴妆容都很精致,夏里看他们一眼,便知道他们是顾津南圈子里的人。   夏里没吭声,背着包走出去了。   顾津南猛地起身去追人,针头拔出的太快,他手背渗出来一上串小血珠,这些小血珠汇集在一起往下流,血液砸在地板上格外明显,顾津南没理会这些。   “夏里。”   夏里即将进电梯时,顾津南边往这边跑边喊她。   夏里站在那里看着他过来。   顾津南嗓子干涩,他声音有些沙哑,“不是我让他们来的。”   夏里点点头,“嗯,我知道。”   “我让他们走,你陪我吃饭?”   夏里上下牙齿叼起来下嘴唇里的一片皮肉,慢慢咬着,感觉到了疼她才松开牙齿,她问顾津南:“你为什么让他们走啊?”   “你不喜欢人多的场合。”顾津南说。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这样做?为什么不避开我讨厌的事情和讨厌的人?”夏里咽了咽嗓子,顿了两秒继续说:“我没那么矫情,也没有管的很宽,不让你做的事情就那么点,可你为什么偏偏去做那些我格外讨厌的事情?”   顾津南沉默。   夏里又说:“我走,不是因为他们来了,是因为我有事情要忙,你好好养病,我走了。”   话落,电梯门刚好打开,夏里直接进了电梯,按了一楼,又按了关门键。   顾津南肩旁突然低了下去,他两手自然垂着,垂眼看着电梯屏幕上的数字不断变化,直到数字变为1,他眼睫才动了下。   电梯屏幕上的数字又从1开始新一轮的变化。   他脸色又惨白了几分,那种腐蚀人心的无力感又接憧而来,真的抓不住了吗?真的被……抛弃了吗?   行政楼和住院部挨的很近,夏里便去了住院部一趟,和苏含说声自己要回沪市了。   “姐姐。”苏含一看到夏里,就伸开双臂要和夏里抱抱。   夏里走过去抱了下苏含,“腿怎么样了?”   “恢复的嘎嘎好。”苏含说。   夏里扯嘴角勉强笑了笑,“那就好。”   一旁的夏景芸看着姐妹俩这样亲,她心里更加愧疚了,夏景安从小把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给她,可她却那样对了夏里,夏里吃了那么多的苦,她却没把这份怨恨施加给苏含。   “夏里,我想和你说件事儿。”夏景芸小心翼翼地说着。   夏里看了夏景芸几秒,想了一圈,觉着她应该是要和她说钱的事情,便淡淡嗯了声。 第75章   夏景芸两手紧紧握着, 小幅度地措着手,她之前对夏里说话态度不好,大喊大叫, 显得声音很粗, 现在她声音放低,倒有点和蔼长辈样子儿了。   夏里看着她脸上的细纹,不禁想到了病房里躺着的苏棠, 相比夏景芸,那个女人这些年过的滋润的多,她脸上没什么细纹,让人看不出她真实的年纪。   “最近录节目是不是太累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夏景芸说。   “你如果找我来是说这个的话,就算了。”夏里心乱的很,没空在这给夏景芸聊些亲情相关的话题。   夏景芸带笑的脸上划过一丝失落, “我想和你说说顾津南的事情。”   夏里听到夏景芸这话, 忽然眨了下眼睛, 她思绪回笼,问:“他的什么事?”   夏景芸:“你出国的这些年, 顾津南经常来看你爸爸, 每年的清明节是必来的,不管天气多不好他都会来,而且都是一大早来,我有一次早上六点去给你爸爸扫墓, 看到他了,他跪在你爸爸墓碑前,好像跪了很久的样子, 他肩旁上都有了落叶,头发也是湿的, 我没敢过去打扰他,等他走了我才去。”   夏景芸缓缓地说着,她说完几句便抬头看看夏里的表情,看她是不是有抗拒的情绪,这么些年,夏景芸只知道两人分手了,但不知道两人具体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她又继续说:“除了清明节,他平时也来,在你爸爸的墓碑前一坐就是一整天,前几天,我去给你爸爸扫墓也见到他了,就下暴雨那天,他没拿伞,站在那里淋着雨,脸色也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淋雨淋的,我这几天没在医院看到他,可能是生病了。”   “是吗。”夏里语气极淡,让人听起来有些嘲讽意味。   夏景芸瞬间紧张了起来,她以为自己的这番话让夏里觉着自己让她去嫁有钱人了,便又说:“你奶奶走之前,嘱咐我让你嫁个好人家,不是那种有钱的好人家,是要找个真心实意对你好的,我看你这么多年,也没再谈对象,是不是心里还有顾医生?”   夏里最近忙的像个被鞭子追着跑的陀螺,胃疼的频率越来越高,还有了口腔溃疡,夏景芸说这话是,夏里心里空了一瞬间,然后又被忽然涌上来的各种情绪塞满,她整个人像失了方向的小舟儿,在茫茫无际的大海里飘着。   夏里舌尖反复触碰下嘴唇那处的小白泡,用疼来让自己保持理智,也让疼占满自己所有的感官,这样,她就不会想其他的了。   夏景芸瞧不出夏里脸上的喜怒,沉默了片刻,又继续说:“你奶奶知道顾津南就是你爸爸救的那个孩子时,用拐杖打了顾津南,他耳朵还因此失聪了一段时间,可打完后,你奶奶就后悔了,他是你爸爸救下的孩子,你爸爸是个善良的人,肯定希望他好好活着,我给你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家里没人反对你和顾津南在一起。”   夏里想到了之前的事情,近的远的都有,好像有些画面能找到解释了。   夏里站了一会儿,确定夏景芸说完了后,轻声道:“我走了。”   她这反应,在夏景芸的意料之中,夏里从小就是个安静的性子,况且她和夏景芸也不亲。   “你注意身体。”夏景芸对着夏里的背影说。   夏里没什么反应,甚至连走路的速度都没什么变化。   夏里出了医院后,站在梧桐大道上大口地呼吸着,她胸口很闷,呼吸不上来,心里也乱糟糟的,□□和灵魂好像分离了一般。   因为夏里忽然反应过来,她和顾津南的那段恋情始至终就是一个附赠品,顾津南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的附赠品。   如果他们两个没在一起,那现在的局面挺好的,顾津南有空去看看他的救命恩人,她和顾津南不是朋友,比点头之交的关系更近点的关系。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夏里不自觉地出了声,只不过,每一字都说的极为艰难,她说完,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掉,不值钱似的。   五年前,夏里因为顾津南,对自己失望透顶。   她用五年的时间疯狂成长,在工作上得到了她之前不敢想的待遇和资源。   可五年后,她再次遇到顾津南,好像又对自己失望了。   夏里眼底生出些恍惚,她好像陷入了一个漩涡,名为顾津南的漩涡。   初夏的季节,风温温柔柔的,今天又是周日,马路上的人和车都很多,来来往往的,好不热闹,夏里把自己抽离出人群,微微低着头,眼珠好久儿才转一下,她像是在看自己的舌尖,又像是被某些记忆困扰着。   忽地,夏里视野里出现了一双价值不菲的皮鞋,那皮鞋就定在她视野里,不像是路过的行人,她眨了眨眼睛,抬头看过去,是陆迟。   陆迟温和地笑了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夏里,“小姑娘,怎么了?”   夏里回他个笑容,“陆先生,你怎么在这?”   “来看个朋友。”陆迟说。   “哦,这样啊。”夏里点点头。   两人说话间,有只小蜜蜂飞过来,在夏里头顶打转,有点想要停留在夏里头顶的意思。   陆迟伸手在夏里头顶挥了两下,开玩笑说:“怎么就一只小蜜蜂啊,我记得小学老师教的是两只小蜜蜂啊。”   夏里噗嗤一声笑出来。   顾津南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的接近灰色,胃也一阵阵地抽痛,他没理会这些痛,直直地看着夏里和陆迟的互动。   夏里的一颦一笑,像把利剑一样,狠狠地朝着顾津南的心窝里刺去。   从自己的视野里,从自己的身体里,顾津南看到了也感受到了当年夏里的痛苦和绝望。   “走吧,一块去。”陆迟笑着说。   他嘴角总带着笑,给人很儒雅温和的感觉。   夏里有些疑惑,“嗯?去哪?”   陆迟笑了声,“你该不会忘记今晚的聚餐吧。”   陆迟没用饭局这两个字,他觉着夏里软软糯糯的,和他曾经的一位故友很像,所以他说话时都要先想一想怎么说比较好,生怕吓着夏里。   “什么聚餐啊?”夏里这话说的很没底气,她记得上次和陆迟吃过饭后,两人再没联系过,更别提什么聚餐了。   陆迟的表情断线了一秒,眼底划过一丝复杂情绪,随后他浅浅地笑了下,又说:“11这丫头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今天的聚餐了?今天11和老爷子来东洲办点事情,晚上咱们一块儿聚聚。”   夏里从包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满屏的红气泡,夏里找到她和柒时宜的微信聊天框,点进去看了眼,才发现柒时宜中午给她发了消息,让她出来吃饭。   柒时宜的爷爷之前来过东洲,只要他时间宽裕,就会让11把夏里叫出来一块儿吃饭,老人家打心眼里喜欢夏里,柒家的这一代小辈儿多,有要联姻的,也有能自由找妻子的,柒家老爷子便想着把夏里安排给家里的某个小辈儿。   夏里收了手机,神色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啊,是我忘记了。”   “现在去刚好。”陆迟说,“所以你遇到什么难事了?一个人在这坐着。”   “没有,就是单纯的放空下。”   “嗯,女孩子没心没肺些好,别想那么多。”陆迟按了下车钥匙,旁边的保时捷车灯亮了下。   陆迟很绅士地给夏里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谢谢。”夏里很不好意思。   陆迟笑着对夏里摇了下头,“你这样的性格,怎么敢给11做朋友的?”   夏里乐了,“11其实挺温柔的。”   “不敢苟同。”陆迟绕到另一边坐进主驾驶座里。   保时捷很快消失在顾津南的视野里。   他心里的某根弦突然断了,在陆迟给夏里开副驾驶座车门的那一刻。   东洲有哪个女生敢让陆迟给开车门,别说开车门了,就是连陆迟座驾的副驾驶座也没哪个女生敢主动去坐。   可刚刚陆迟给夏里开车门的时候,顾津南分别看到陆迟是心甘情愿的。   良久,顾津南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医院,像是淋了一场漫长的冬雨,身上带着刺骨的潮湿和凉意,心里只剩废墟和冰渣。   他这场病注定是好不了了,唯一的解药要被人拿走了。   “吊瓶挂完了?”任子旭窝在顾津南套房里的沙发上,听到有开门声,他懒懒散散地问了一句。   顾津南没吭声,他走到冰箱门前,拿瓶冷饮喝着。   任子旭看顾津南状态比他去医院看病前还要差,便正经了起来,他从沙发里起身,问顾津南:“出什么事了?”   “你帮我查一下陆迟,资产、感情、八字,能查的都查一遍。”   话说到这儿,任子旭就明白了,他沉默了几秒,问顾津南:“俩人真在一起了?”   顾津南依旧沉默。   任子旭也沉默,柒时宜应该也快有男朋友了,那样爱笑爱玩的姑娘,是会被禁锢在两个红本本里,还是有了红本本的加持,会更幸福呢?任子旭希望是第二种答案,可联姻得到的答案,往往是第一个。   夏里和柒时宜的家人吃了一顿氛围不错的饭,饭桌上聊的都是些轻松愉悦的话题,再加上有柒时宜这个活宝,夏里这段饭吃的很快乐。   饭吃完时,老爷子让陆迟送夏里回去。   夏里委婉拒绝,说自己已经买了回沪市的高铁票。   老爷子:“高铁站离这还有一段距离,让陆迟送你,他也没个正事,到现在了连个媳妇儿都没有,整天就知道在外面瞎晃荡。”   陆迟:“哎,送人我没意见啊,但我可没在外面瞎晃荡,公司忙着呢。”   老爷子:“成家立业,你不成家,这业怎么立起来?”   陆迟扯了下嘴角没吱声。   柒时宜挽着老爷子的手臂,说道:“哎呀,您不就是想让夏里嫁给咱们小迟嘛,小迟你加加油,别让你姥爷失望,把我闺蜜变我嫂子。”   “……”   夏里张了下嘴巴,想要插句话,但又觉着不合适,只好作罢,依旧保持沉默。   陆迟最烦柒时宜喊他小迟,可柒时宜偏偏是个爱摸老虎屁股的姑娘,整天小迟长小迟短地膈应陆迟。   但陆迟这会儿心情似乎不错,只淡淡睨了柒时宜一眼,算是作为警告。   老爷子拐杖敲了下地板,“感情这方面你还是多请教请教11吧,我看她比你明白。”   陆迟怕冷落了夏里,便没把话题往下扯,“我先把人给送回去吧。”   “去吧去吧,早回去夏里也早点休息。”老爷子看着夏里说,“丫头,你那节目播的时候,给我这老头子说一句,我去看看。”   柒时宜提醒老爷子,“不是爷爷,是姥爷。”   老爷子乐了,点点头,“哎,姥爷姥爷。”   陆迟低头笑了笑。   夏里有种错觉,今天晚上被柒时宜给卖了,她说:“好,等节目开播的时候,我给您说。”   老爷子摆摆手,“快回吧。”   夏里跟着陆迟去取车,她一路沉默,等到停车的地方,夏里说:“陆先生,我想坐高铁回去。”   陆迟愣了下,两秒后,他打趣说:“我车技也没有那么烂吧?”   “你车技很好,只是我想坐高铁回去。”   “夏里,不要因为一段不顺利的感情,就把自己的心给封起来了,女孩子,要没心没肺些。”   “好。”夏里点点头,虽然她不明白陆迟为什么给她说这番话。   “走,送你去高铁站。”陆迟说,“你要是连这都拒绝我,那我明天就去驾校报名去了。”   夏里笑笑,上了车。   到高铁站时,陆迟停了车子,食指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像是在思考什么。   夏里算是踩着发车点来的,她轻声说:“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了。”   陆迟看她,“你是不是忘了一句?”   “嗯?”夏里觉着陆迟奇奇怪怪的。   “改天请你吃饭。”   夏里低头笑了笑,“陆先生太忙了,我耽误不起你的时间。”   陆迟爽朗地笑了两声,“有什么搞不定的事情可以来找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免费。”   “好。”夏里点点头,轻轻地关上车门后,转身进了高铁站大厅。   陆迟没立即走,他偏头看着夏里的背影,旁边跑过来几个小伙子,许是快到他们的乘车的时间了,他们拉着行李箱,一股脑儿的往高铁大厅里挤,夏里的背影彻底被这群人挡住。   陆迟收回视线,他今天是来看顾津南的,车还没开到医院,他先看到路边的夏里了,就把看顾津南这事儿给忘了,到这会儿,他也不想去看顾津南了,打算给顾津南打个电话,谁知,顾津南没接他电话。   夏里到达果岛酒店时,已经晚上11点多了,她匆匆洗漱了下,正准备睡觉时,瞥见椅子上搭着的那条睡衣裙,她犹豫了两秒,把那条昂贵的睡衣裙裹了下给扔进垃圾桶了。   -   接下来的一周,夏里把重心全都放在了正在录制的这档综艺节目上,因为这很有可能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档综艺节目了,两天假期过后,每天录制的时间比上周多了两个小时,之前没有剧本的夏里,莫名接到了一份剧本,里面的好多台词她都说不出口,纯属是为了冲流量写的,她在剧本上勾勾画画,最终搞了一本能说出口的台词。   饶是这样,这场综艺夏里录的也是越来越疲惫。   江少禹看夏里状态不佳,磨了两杯咖啡端过来,他把其中一杯咖啡放到夏里眼前,问她:“累了?”   “还好。”夏里淡淡应声。   “网红这块儿你怎么想的?”江少禹问夏里。   已经有mcn机构来找他们这些实习生签合约了。   “拒绝了,想专心当律师。”   “嗯,挺好的。”任子旭喝了口咖啡,缓了两秒说,“不过节目播出后,所带来的流量确实能给你带来笔财富,你可以考虑下,利用这波流量变现点钱,早日开个人律所。”   夏里点点头,“谢谢提醒。”   夏里出国后,那个拍车的账号就给沈昀做了,后来,那个账号运营的不错,沈昀赚到了一笔钱,他把赚到的钱给夏里转了一半,夏里不要,沈昀坚持要转,也正是因为有了这笔钱,夏里在国外过的没那么拮据,能把所有的时间放在念书上。   她和沈昀一直有联系,断断续续的,之前能偶尔聊一会儿,后来,两人都忙,只能通过朋友圈来了解彼此的动态了,夏里记得,沈昀有在朋友圈说过他开了间mcn工作室。   想到这,夏里给沈昀发了条微信。   沈昀没立即回。   最上面浮着99+红气泡的那个好友吸引了夏里的注意力,这好友是顾津南。   夏里点开她和顾津南的微信聊天框,去看顾津南给她发了什么消息,竟然有99+条消息。 第76章   顾津南发过来100多条消息, 夏里随便翻了下,大部分都是一些奇怪的字符,有几条文字夹杂在其中, 也不是重要的消息, 像是顾津南不小心碰到了手机,夏里看消息的这半分钟,又收到了顾津南几条奇怪的消息。   夏里敲了条消息:【你是不是碰到手机了?】   这条消息打完后, 夏里顿了两秒,删除了几个字:【碰到手机了?】   后来,夏里索性把文字全删除了,敲了个问号发过去。   顾津南胃疼的已经下不了床了,他坐在床上靠着移动书桌办公,看到夏里发过来的问号时, 顾津南眼角垂了下来, 随后, 他勾了下嘴角,给夏里正儿八经地回复了条语音消息:“不小心碰到手机了, 你干什么呢?”   消息发出去后, 顾津南向后靠着床头,垂着薄薄的眼皮,一瞬不瞬地盯着手机屏幕看。   顾津南等的脖子都僵硬了,屏幕上才浮现出一条消息:【录节目】   顾津南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好久, 随后他把手机暗灭扔在了别处,脸色也愈发阴沉,这让进来汇报工作的秘书不敢大喘气。   另一边, 夏里曲着腿站在休息间的吧台前,她一手按着吧台, 一手拿着手机,整个人怔怔的,顾津南的鼻音浓厚,声音有气无力的,显然是他病情加重了,他嗓音也哑,夏里想问他是不是没去看病,想提醒他多喝点水,可是转念一想,他身边不缺提醒他这些小事的人,也就作罢了。   毕竟那天,来医院看顾津南的人不少,徐清麦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应该是个细心的人,在明柿的时候,她有说过顾津南不喝热水,顾津南打那两位暴发户的时候,她也是第一时间拉住了他,因为外科医生的手很重要,这样的小细节她都能记得,那提醒顾津南看病这样的事,徐清麦也应该会做。   所以,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夏里发呆完,回去看剧本去了。   晚上,沈昀过来找夏里聚餐,他最近新签的几位网红是沪市的,都有点背景,所以他要在这边住一段时间,处理一下工作的事情。   一见面,沈昀给夏里一个大大的拥抱,“不行啊,小学妹,回来了几天才找我,是忘记咱俩做账号时的革命友谊了吗?”   沈昀之前就是个开朗大学长的样儿,整天运动装,现在他西装革履地出现在夏里面前,男人味十足,夏里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她腼腆地笑了笑,“不是看你挺忙的,到处飞。”   “忙也分轻重缓急啊,见你肯定是头等大事。”沈昀说。   “好吧,那我错了,一会儿我请客。”夏里笑嘻嘻地说。   沈昀往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了下夏里说:“怎么又瘦了?在国外念书钱不够?还是过度减肥了?”   沈昀这话说的实在,和他这人一样。   “哪能啊,你一下子给我转了那么大一笔钱。”   “那就是又减肥了。”   “没有。”夏里说,“累瘦的,你也知道法学狗很辛苦的,尤其最近又要录节目。”   “也是,综艺不好录啊,尤其你们这种素人综艺节目,导演要求的高,你们又没有表演基础,更累。”   夏里耸了耸肩,表示无奈。   沈昀安慰地拍了拍夏里的肩膀,“哈哈,没事儿,钱和流量到位就行。”   两人像之前一样,随便找了家小店就进去吃饭了。   中间,两人聊了很多,临分别时,夏里说:“签约的事情,我想我大概率会放弃了。”   沈昀了然地笑笑,他从兜里掏出根烟,准备往嘴里送时,忽地想起夏里也抽烟,便把手里的那根烟咬在嘴里,从烟盒里又敲了根烟递给夏里。   夏里面色羞愧,她食指碰了碰鼻尖,温吞道:“别教育我了,我已经不抽了。”   沈昀乐了,仰着头笑了几声,“还挺听话。”   夏里的朋友少,身边就那么几个朋友,她这些朋友对她的刻板印象就是乖,所以她抽烟这件事,除了柒时宜,没一个朋友能接受的了,尤其沈昀,他在国外看见夏里抽烟时,直接气的把她烟拿过来扔在地上踩灭了,还义正严词地教育了她一番,教育完她之后,沈昀就给她转了一大笔钱,还特豪横地告诉她没钱了吱声,她留下的账号能养得起俩人。   何止俩人,那账号被沈昀运营的不要太好,沈昀就是靠着最初的这个拍车账号,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沈昀把嘴巴里的烟,还有手里被夏里拒绝的烟都装进烟盒里了,今天两人喝了点啤酒,都带着淡淡的醉意,沈昀慢条斯理地把烟装进烟盒里后,看着夏里欲言又止。   夏里锤了下沈昀的胳膊,“什么都可以说。”   沈昀点点头,问:“见到顾津南了?”   夏里没想到沈昀会问她顾津南,她和沈昀之间的相处模式像好哥们那样,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她和顾津南的事情,沈昀却从来没问过她,现在沈昀突然问她顾津南,她确实有点意外。   夏里点点头。   “什么感觉?”沈昀问夏里。   夏里抬头看了眼远处的霓虹灯,缓缓说道:“不知道怎么形容,不想靠近他,但看到他过的不好会心疼。”   沈昀嗯了声,他人有些失落,不再像刚见到夏里那样活泼潇洒。   夏里大致明白沈昀为什么这样了,她试探性地问沈昀:“你和杨衍……”   夏里这话一出,沈昀先是发愣,随后又无奈地笑了笑,“你知道啊?”   夏里点点头,“我们一块去拍车的时候,能感觉到你们俩的关系不一般。”   沈昀叹了口气,“分了。”   夏里印象中的沈昀,就是一暖心开朗的大男孩,有时候大大咧咧的,特直男,有时候又很细心,这样颓丧的表情,夏里第一次在沈昀脸上见到。   沈昀又说:“我上面有两个姐姐,家里就我这一个男孩,父母接受不了我是同性,就各种闹,逼着我分手,还闹到杨衍那里了,杨衍因此丢了工作,我实在受不了了,就和杨衍提了分手。”   沉默了几秒,夏里咬了下嘴唇,随后小声地问沈昀:“那现在叔叔阿姨的态度缓和点没?”   沈昀苦笑了下,“已经不管我了。”   夏里看沈昀那痛苦到脸色惨白的模样,便安慰他说:“你要不要考虑把杨先生追回来?”   “追不回来了。”沈昀的声音很轻,像风那样轻,“去世了。”   夏里眼皮重重地跳了下,整个人完全僵住。   “他没了工作后,出去旅游散心,飞机失事。”沈昀仰头看了下天空,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上回在国外,我找你吃饭,我说我是来国外办事,其实不是的,那时他刚去世,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活下去,就想着去国外看看你,你也很爱顾津南不是吗?我想看看你和顾津南分开后是怎么生活的,想……学一下。”   说到这,沈昀眼泪再也止不住,他第一次在一个女孩面前哭。   夏里也跟着哭,无声的流泪。   她记得那场飞机事故,三月份的,因为顾津南经常坐飞机各国各地的忙,所以那天她一看到消息,就立马给顾津南打了个电话,顾津南接的很快,他说了个‘喂’字,夏里没回应顾津南,她听到顾津南的声音后笑了,然后眼泪扑簌簌地往下砸,顾津南又说了个喂字,夏里便挂断了电话。   她挂断电话后,顾津南又打过来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接。   良久,沈昀调整好情绪,伸手拍了下夏里的胳膊,故作轻松道:“别哭了,我这次可没带纸啊。”   夏里吸了下鼻子,从包里拿出两包纸巾,一包给沈昀,一包自己用,她边擦眼泪边说:“等我综艺节目录制完了,咱俩一块儿去看看杨衍吧。”   “成。”沈昀长呼了一口气,“杨衍还挺喜欢你的,说你可爱善良,挺好一女孩儿。”   “谢谢。”夏里抬头看沈昀,“对不起啊,我现在才知道这个事儿。”   沈昀又笑,“对不起个毛线啊,我给你说这事是让你道歉的?我去国外那次看到顾津南了,他好像就住在你学校旁边。”   夏里动了下睫毛,心里忽然发酸。   “应该是不放心你,如果杨衍给我分手后,一个人跑到国外,我指定也不放心,也会偷偷的住在他旁边,你要是心里还有顾津南,就再好好想想你和他的关系,以后要怎么发展,要是心里没顾津南了,就当我今天喝醉了说废话呢。”   沈昀把烟盒抛到空中,又接住,“反正,你沈昀学长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夏里心里很不是滋味,酸酸的,也疼,因为沈昀和杨衍,也因为她和顾津南。   沈昀是开车来的,因为两人都喝了点酒,夏里不放心沈昀,没自己先走,等沈昀叫的代驾来了后,她才动身回酒店。   夏里往前走,人也恍恍惚惚的,她经过一辆黑色路虎车时,那辆路虎车的后门突然被打开,猝不及防地,夏里被人拉着胳膊拽了进去。她猛然清醒,瞪大瞳孔大喊着救命,可‘救命’两个字没喊出来,夏里就被封住了唇。   是顾津南,他身上都是香烟味,车里也都是香烟味,他好像抽了很久的香烟。   顾津南吻的凶猛,横冲直撞。   直到夏里喘不过气,顾津南才放开她。   夏里大口喘着气,还时不时地咳嗽,小脸儿通红。   顾津南把车窗降下来了点,就降落一点儿,不像是要给车内通风。   “以后想抽烟,不用找别人,我陪你抽。”顾津南声音很哑,他这话是咬着后槽牙说的,他没办法把夏里交给别人,江少禹不行,沈昀不行,陆迟也不行,谁都不行,他受不了夏里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说笑的样子。   顾津南下午六点多就来了,他亲眼看着夏里和沈昀抱了下,然后两人开车去饭店吃饭,他们吃完饭后,一块站在街头说笑,沈昀抽烟,夏里不让她抽,沈昀最终没抽烟,把烟又装回了兜里,仅仅是这样再普通不过的事情,顾津南就已经嫉妒到发疯,更别提其他的事情。   夏里伸手去推车门,发现车门是锁着的,她只好把她那边的车窗完全降落下来。车窗全部降落下来后,外面的光进来,夏里瞧见了顾津南的眉眼间的憔悴,他脸色惨白,瘦了很多,整个人支离破碎的,没丁点儿生气。   夏里好像看到了飞机失事时的沈昀。   顾津南深深地看着夏里,眼神是试探的,渴望的,也是绝望的,像一只被困在深渊里的野狗。   绝地逢生和自甘堕落之间的博弈。   夏里手动了下,恰巧碰到了顾津南的指尖,他手冰凉,夏里知道,他又发烧了,应该是上次生病没好好治,再这样下去,他身体迟早会垮的。   “你怎么在这?”夏里问他。   “找你。”顾津南声音沙哑。   “找我干什么?”   顾津南沉默,过几秒,他说:“和好。”   夏里眼底酸涩,眸子里慢慢地浮现出一层水光,“不是说不喜欢我了吗?”   “没说过。”顾津南语气坚定,“我问你是不是觉着我还喜欢你,如果你觉着不是,那我就再明显点儿,夏里,别给他们一块儿了,你做什么事情我都陪着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你只管说。”   这是第一次,他姿态放的这样低,一点都不像骄纵狷狂的顾津南。   夏里的眸子沉了又沉,她承认,这一瞬间她有点动摇了,那颗荒芜到寸草不生的心有了丁点儿生气。   兜兜转转的五年,两个人好像变了很多,夏里在感情里变的没那么勇敢了。   顾津南想牵夏里的手,可他的手太凉了,凉到没有知觉,眩晕感不断加重,胃里直犯恶心。   “你是不是发烧了?”夏里伸手想去摸顾津南的额头,手伸出去后,又觉着不合适,于是,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顾津南身体往前倾,配合着把额头贴近夏里的手心。   他的额头很烫,夏里眉头拢了起来,眼底生出一丝不悦,“怎么这么烫?你上次生病是不是没好好治?”   看着夏里有些急了,顾津南的心一下子放松起来了。   他上次强撑着跑出去追夏里,却看到夏里和陆迟谈笑的画面,他哪里还有心思去管生病的事情,满脑子都是怎么样把他弄丢的小朋友找回来。   且公司的事情最近也多,迟家有个新项目要跟,私人航空基地的,迟老爷子挺重视的,顾津南这几天通宵在搞这个项目,光是饭局每天就好几个,好不容易空下来一会儿,他又着急慌忙地往沪市赶。   胃阵阵抽搐着,顾津南疼的额头青筋暴起,脸色快成了青灰色。   夏里见他忍痛,语气轻了下来,她说:“去医院看看吧?”   顾津南嗯了声,伸手去捂胃部。   夏里:“你把车门打开,我去旁边给你买点热的东西喝。”   顾津南不肯。   夏里无奈地笑了笑,他从包包里拿出备用的纸币,把手机扔进包包里,然后把包包放到顾津南腿上,说:“可以开车门了吗?”   顾津南疲惫地笑了下,把车门打开了。   顾津南看着夏里的背影,想到之前夏里给他去药店买药和创可贴的场景,那时,夏里老是怕顾津南跑了,每次买东西都会把自己的什么东西放在顾津南那里,然后疯跑着去旁边的药店买药,顾津南想着想着,就红了眼眶,他现在不跑了,可他的小朋友却不愿意亲近他了。 第77章   夏里今天穿的是长袖收腰连衣裙, 脚上踩着了双裸色高跟鞋,最近的药店在对面的街道,需要过个红路灯路口, 夏里到红绿灯路口时, 交通灯屏幕上显示还有十多秒就红灯了,她就走的急了些,斑马线刚走完一半, 夏里侧面冲过来辆电动车,送外卖小哥电动车开的也急,等他注意到夏里时,明显刹不住车了,夏里紧忙给电动车让路,结果两条腿绊了下, 她脚一崴, 顺势跪倒在了地上。   她膝盖直接在柏油路上摩擦了下, 夏里疼的张口呼了口气,眼角直冒泪花。   对面的交警和骑电动车的男人都过来了, 交警把夏里搀扶起来, 问她的伤势。   夏里掌心被石子摩擦的冒血丝,她缓慢地收拢了下五指,五指能拢在一起,骨头大概率没事儿, 只是伤口又麻又疼。   膝盖处的白裙子已经被石子磨花了,上面沾着污渍,她掀起裙子检查膝盖的伤势, 膝盖磨破了皮,正往外渗血, 新鲜的伤口看着渗人。   外卖小哥看见夏里膝盖的伤口,脸色瞬间紧张了起来,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交警瞥了眼外卖小哥外卖小哥身上的工装服,说:“红灯你没看见?”   外卖小哥讪讪地点头,“看见了看见了,这不是单子快要超时了吗,就跑的着急了些。”   “超时了就闯红灯?命还要不要了?你看把人小姑娘给撞的!”   夏里慢慢地伸了伸腿,腿能动,她手背抹了下眼角的泪花,然后低头凑近看受伤的膝盖,膝盖周围没有肿,夏里放心地吐了口气,应该就是简单的擦伤。   外卖小哥往前走了两步,陪着笑脸用带有浓厚方言的普通话问夏里:“姑娘,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下吧?”   夏里抬头,看清外卖小哥的脸后,紧皱的眉头放松了些,“方山叔?”   这外卖小哥叫方山,腿有点疾病,走路一高一低的,他之前是在东洲大学附近开面馆的,夏里和顾津南去他家面馆吃过几次面,人挺热情的,每次都给夏里碗里加很多肉,还送各种小菜。   交警问夏里:“认识?”   夏里点点头,“认识。”   交警收了方山闯红灯的罚款后,和夏里说:“那你们自己处理吧,姑娘,电动车全责,该检查检查。”   “好,谢谢。”夏里给交警道谢。   “方叔叔。”夏里喊人。   “哎。”方山低头看了眼夏里的膝盖处,一脸的自责,“你看这事弄的,夏里,叔叔不是故意的,那什么,我带你去旁边医院检查下,看看伤着骨头了没。”   方山头上满层白发,夏里记得她出国前他还没这样苍老,她看着方山脸上的沟沟壑壑,说道:“没事儿,一点小擦伤。”   “要检查的,你们年轻人,伤着骨头了可就不好了。”方山坚持带夏里去医院。   夏里知道她这番检查要花多少钱,方山可能要送两个星期的外卖才能把这些钱赚回来,为了不让方山那么自责,她便说:“方叔,我现在有急事要处理,等我忙完了去医院检查,然后把费用单发你。”   方山点头,“行,我手机号还是原来的那个。”   “好。”夏里点点头。   因为红灯的缘故,夏里和方山站在十字路口又聊了两句,方山说:“你还念博士吗?”   夏里摇头,“不念了,要工作了。”   “挺好挺好,在国内工作?”   “嗯。”   “国内工作好,这样你和津南就不用两地分居了,津南也不用来回跑了,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叔到时候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夏里听到这,便明白了为什么她会经常在国外看到像顾津南的人了,不是那人像顾津南,而是那人本就是顾津南。   “津南这孩子,看着痞痞的,没想到还挺长情,一有空就往你那里飞,逢年过节也不来我这吃饺子了,小林给他打电话,十回他得有九回在你那里呢,小林天天在日历上勾勾画画,盼着你毕业回国呢,我们还以为你得等到7月才能回呢。”   小林是方山的孩子,心脏不好,顾津南有资助过小林的医药费。   夏里眼底发红,顾津南对她的喜欢,除了她,所有人都知道,不知道是她离开的太早,还是顾津南回头看她太晚,两人分手的狼狈画面忽然清晰地映在夏里眼前。   那天,顾津南几乎是落荒而逃,她也没好过哪去,一身荒凉。   绿灯了。   方山说:“绿灯了,夏里,叔开电车跟着你过十字路口,看你能不能正常走路。”   夏里愣过神,她缓了两秒,才发现自己要干什么去,去给顾津南买药和粥,她忽然想起来了那100块钱人民币,她低头去找,发现这张纸币在自己没受伤的手里紧紧握着,夏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摔倒的时候她没用攥着钱的右手去撑地面,用的是左手。   夏里尽量让自己的走姿看起来正常,以不让方山过于自责,过了十字路口,两人便分离了,夏里去药店买药,方山没入人流里去送外卖。   药店旁边恰好有个小餐馆,夏里买完药后,拐进去买了杯热粥。   等她拎着药和粥重新站在十字路口时,看到顾津南就站在她对面,他一手拎着她的包包,一手拿着两个手机,他们两人的手机。   四目相对,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他们连在一起的视线中穿过。   可她们的视线里只能容得下彼此,两道目光紧紧胶在一起。   夏里满眼心疼,心尖像被人来回揪着一样,顾津南病的都有点沧桑了,人瘦了一大圈。   顾津南在看到夏里白裙子上的污渍、以及她手腕上的擦伤的那一刻,把夏里交给更好的人的想法,在他这里彻底烟消云散,这辈子,他死磕夏里。   交通灯颜色变绿,顾津南没任何犹豫地快步走向了夏里,尽管他每走一步,胃部就会撕裂般的痛一下。   夏里见顾津南过来,就站在路口前等他。   “摔了?”顾津南走到她身边问她,很自然地勾走了她手里的两个塑料袋。   “嗯。”夏里抬头看顾津南,“我刚刚看到方山叔了。”   “嗯。”顾津南低垂着眼,因为胃部抽痛和发高烧的缘故,他脑门密密麻麻一层汗,他和夏里说:“把裙子掀起来,我看下膝盖。”   夏里手上的那只腿往后退了点,“就小擦伤。”   “嗯,我看下。”顾津南一手按着胃部,然后俯身去掀夏里的裙子,看她膝盖上的伤口,他一弯腰,胃疼又加重了些,眼前黑了几秒后,视线又恢复正常。   她膝盖上的伤口不流血了,但血肉模糊了一片,看着触目惊心。   顾津南鼻尖发酸,捏着她裙边布料的手不受控地抖了起来,几秒后,他艰难起身,满脸自责地看着夏里。   夏里笑了下,活跃两人之间的僵硬气氛,她走近顾津南,伸手去塑料袋里拿退烧药,“我买了退烧药,你是先喝粥还是先吃药?”   “夏里,我们——”   “——那不然先喝粥吧。”夏里故意截断顾津南的话,她现在心里很乱,整个人疲惫的很,杨衍和沈昀的事情,方山叔说的事情,这些已经够夏里消化的了,她现在不想再听顾津南生病时候的承诺了,毕竟人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也是感情最容易泛滥的时候。   顾津南冰冷的手接过夏里递过来的小米粥,慢吞吞地喝着。   “我打个车,去医院。”夏里说。   顾津南嗯了声,他身体眩晕的厉害,胃里的凉意不断往上涌。   顾津南没撑到医院,就晕了过去,夏里握着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冰凉,没任何温度,呼吸声也微弱,他身上的衬衫也湿透了,是出的冷汗浸湿的,夏里慌了,一直催着司机开快点,再快点。   长时间高烧,近期又饮酒过度,导致胃出血,肺部炎症也加重了,夏里拿着顾津南的检查报告,手微微颤抖着,他的检查指标有很多都不合格。   夏里给任子旭打了电话,任子旭来的路上把这边的一切都打点好了,顾津南从急诊科出来后,转移到了医院的VIP病房,夏里跟着过去。   她拉了把椅子坐在顾津南的病床边,静静地看着他,她想到了很多从前的日子。   顾津南一个小时后就醒了,他一睁眼就看到了一旁坐着的夏里,他动嘴角笑了笑,笑意直达眼底,这抹笑挂在他惨白的脸上,让顾津南破碎感十足。   顾津南伸手,想要用手背蹭一下夏里的脸颊。   夏里有些恍惚,她怔怔地看着顾津南,在顾津南手背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时候,她偏了下头,躲开了顾津南修长白皙的大手。   顾津南的笑容凝固了两秒,随手,他哑着声音说:“不是梦啊。”   夏里提醒他:“你在来医院的路上晕倒了,发烧,胃出血。”   顾津南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想起来进医院前的事情后,他说:“你伤口处理了没有?”   “没处理,小伤。”夏里人疲惫到憔悴,嗓子有点哑。   “去处理一下吧。”顾津南伸手,“你把我手机给我,我给你找个好点的大夫,让他给你开点生长因子,别留疤痕了。”   夏里低低的叹了口气,“不用麻烦了,我一会儿自己下去找医生看就行了。”   “不行。”顾津南声音忽然严厉下来,把这话说的不容人拒绝。   任子旭推门进来,他看着屋内的夏里和顾津南,喘了几口粗气后,问:“没事儿吧?”   顾津南看着任子旭:“正好,你带着夏里去下面看下膝盖和手腕。”   “啊?”任子旭一脸懵逼,“你俩打架了?”   “……”   顾津南看傻逼似的睨了任子旭一眼,“你他妈的快点。”   任子旭没好气地白了顾津南一眼,“我他妈要是知道你醒了,我来个屁!”   “给她检查下四肢,头部,还有内脏。”   顾津南刚呛任子旭时候话说的有点急,这会儿明显提不上气,话说的有气无力的。   夏里和任子旭一块儿下去检查。   由于擦伤位置在膝盖上,夏里走路特别不方便,她腿动一下,膝盖就猛地疼一下。   任子旭伸手想扶夏里,又觉着不合适,他跟在夏里身边,配合着夏里的步调往前走。   电梯内,就夏里和任子旭两人,任子旭问夏里:“你这腿怎么整的?”   “不小心摔了下。”   任子旭吊儿郎当地笑了笑,“你这一不小心摔了下,相当于一不小心摔了下顾津南的心。”   夏里晃了晃裙子,用裙摆扇出凉风给膝盖降温,刚才她在忙着照顾顾津南,也没感觉到膝盖疼,这会儿没什么分散注意力的了,膝盖疼的她倒吸凉气。   电梯下行到一楼,楼梯口人多,任子旭给夏里圈出来一小片安全空间,夏里跟着任子旭一瘸一瘸的往科室走去。   没走两步,夏里就撞上了柒时宜,她来看顾津南,柒老爷子让她来的,一是让他们这小辈搞好关系,二是让她带着夏里多接触陆迟。   “里里,你腿怎么了?”柒时宜快速走到夏里的身边,一脸担忧地问夏里。   “不小心摔了下。”夏里温吞道。   柒时宜二话不说直接把夏里给横抱了起来,她把夏里抱起来后,还白了任子旭一眼,“一点都不沉。”   任子旭:“……?”   这他妈是沉不沉的问题吗?这是挨死不挨死的问题!   任子旭一脸哀怨地跟在柒时宜身后。   柒时宜带着夏里把该做的检查都给做了一遍,骨头确实没啥事,就单纯的擦伤,医生给清洗了伤口,也开了药。   夏里折腾完,疲惫在坐在走廊上,后背靠着椅背,头盯着白墙。   任子旭见状,也不好意思说让夏里在这陪顾津南了,他走到柒时宜的身边,把夏里的药递给柒时宜。   柒时宜没好气地接过药,咬牙切齿地低声威胁任子旭,“你再敢帮顾津南追夏里,我给你没完。”   任子旭咽了咽嗓子,“那我帮顾津南。”   柒时宜不悦地踩了下任子旭锃亮的皮鞋,食指指着任子旭,“你帮一次我揍你一次。”   任子旭疼的嘶了一声。   夏里觉着任子旭和柒时宜的争吵声很催眠,她有些昏昏欲睡。   恍恍惚惚之间,她肩旁忽然被人拍了下,是顾津南。   夏里看清眼前站着的人是谁后,她瞳孔睁大,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顾津南,“你怎么下来了?”   顾津南忍着痛,俯身拿起夏里旁边的片子,挨个看了看,确定只是擦伤后,顾津南问:“拿去疤痕的没?”   “拿了拿了。”任子旭搭话,“你不要命了?”   顾津南没搭理夏里,对柒时宜直接挑明:“11,夏里和陆迟这事儿,你想都别想,她是我的,谁都碰不得。”   “是吗?”陆迟不疾不徐地往这边走来。 第78章   陆迟往这边走的时候, 看了眼夏里,夏里恰巧抬头看他,两人碰了个眼神, 夏里弯着嘴角冲陆迟微微点了点头, 算是给他打招呼,陆迟冲夏里笑笑,这种发自内心的笑, 陆迟在公共场合很少有。   顾津南看到这一幕,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更红了,眼底赤红一片,他看着陆迟咬了咬后槽牙,脸部的线条跟着紧绷起来。   陆迟走到顾津南身边,“人姑娘不是和你分手了吗?”   柒时宜一脸兴奋地看着陆迟和顾津南, 倍儿希望俩人打起来。   任子旭在一旁时刻准备着劝架, 眼前的这两位大佬, 他谁也惹不起,一个是和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死党, 一个是柒时宜最喜欢的哥哥。   氛围里有了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夏里只觉着疲惫, 她低头脱掉了高跟鞋,光着脚悄无声息地穿过走廊,到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前,夏里把高跟鞋放下, 低头穿鞋,电梯刚好下到一楼,她乘坐电梯去了顾津南的的病房, 去拿自己的包包,准备开溜。   “分不分手都和你无关。”顾津南话里含着凉凉的笑, 这话他说的漫不经心,脸色却阴沉狠戾。   空气中叫嚣的意味暗流涌动,只不过碍于面子和教养,大家脸上的表情都过得去。   陆迟掀起眼皮懒懒散散地扫了一眼并肩站着的柒时宜和任子旭,淡淡道:“这样的小姑娘不好哄。”   柒时宜总觉着陆迟那眼神、那话都是在点她,她很自觉地走过去站在了陆迟身边。   “不好哄我就捧着。”顾津南说话仍旧懒懒散散的,那语气,就像是一帮公子哥,在酒桌上聊完正题后聊自己的女人一样。   顾津南说完,扭头往身后的椅子看过去,才发椅子上坐着的人儿早已经不见了,他抬眼扫了一圈,医院大厅内并没有夏里的身影,顾津南内心的燥意一寸一寸的往上翻滚,他拿走柒时宜手上装着药的塑料袋,不悦道:“先走了。”   这时,那三人才发现夏里已经离开了。   陆迟望着顾津南的背影笑了笑,眸子却一点点的暗下来了。   任子旭尴尬地站在大厅,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咬咬牙,最终决定先在大厅待一会儿,他笑着对陆迟说:“你这是看上夏里了?”   陆迟动了下嘴角,说道:“夏里这小姑娘挺好的。”   任子旭把玩着手机,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嗯,津南喜欢的不得了,也不知道新年能不能喝上他们的喜酒。”   柒时宜见任子旭这态度,直接急眼,“喝你大爷的喜酒。”   “……”   任子旭脸部的肌肉抽动了下,“我大爷的喜酒你爷爷早就喝过了。”   “……”   这话越说越乱。   陆迟伸手推了下柒时宜的脑袋,“女孩子说话文明点。”   柒时宜指着任子旭,气哄哄的,“我对这人文明不了。”   陆迟:“那就离他远一点。”   任子旭:“……”   任子旭觉着这地儿久留不得,便找了个借口溜了。   任子旭走后,柒时宜挽着陆迟的胳膊,笑嘻嘻地问陆迟:“你来看夏里的?”   “不是,来看津南的。”陆迟坦诚道。   柒时宜努努嘴,有点失望,“好吧,我还以为你来看夏里的呢。”   “她怎么了?”陆迟问。   “摔了一跤,手和膝盖擦伤的厉害,尤其膝盖,看着吓人。”   陆迟皱了下眉头,他拿出手机给夏里打电话,没人接。   顾津南拿着夏里的药回病房,一路上他给夏里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他烦躁地闭了闭眼,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陆家的命脉产业。   好巧不巧的,夏里刚要开病房门出去时,门突然被打开,顾津南拿着药进来。   夏里因为门突然被打开,而吓得哆嗦了下,她缓了两秒,看着顾津南说:“我来拿包。”   顾津南伸脚关上了房门,VIP病房内只剩下了顾津南和夏里。   夏里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拉开和顾津南之间的距离。   顾津南靠着门板,低头沉默,他人没站直。   他以前也像没骨头似的,习惯倚靠在哪个地方,或者窝在哪里,走路也不疾不徐的,双手抄兜,懒懒散散的,但那个时候他是快乐的,至少比现在快乐,整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人。   可现在,他每次出现在夏里的视野里时,都一身的疲惫和憔悴,就好像是他现在站不直,是因为肩上挑的担子太重了。   豪门人家为什么要多生孩子,因为有更多选择,每个孩子擅长的点不一样,培养的方向也不一样,这个孩子不适合接管家族,还有另一个可以指望,可顾家这代就只有顾津南这个小辈,迟家老爷子又看不上其他小辈,也把顾津南当成迟家的接班人来培养,两个家族的未来都放下顾津南的手上,夏里不用想也知道他平时有多累。   沉默许久后,顾津南伸手把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夏里,“你的药。”   夏里伸手去接塑料袋,可顾津南却没放手,他看着夏里说:“能不能不走?”   夏里还没回答,手机响了,是陆迟的。   顾津南瞥了眼手机屏幕,看到‘陆迟’那两个字后,整个人都烦躁了起来,他冷着脸抽走夏里的手机,把她的手机扔在了病床上。   夏里体内的每个细胞都在散发着困意,她眼皮沉沉,所以顾津南把她手机扔在床上时,她也没立马去床上拿手机接电话,等她慢吞吞地走过去时,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来。   她过于冷静,像暴风雨来之前的前兆,顾津南眼底划过一丝慌张,他反锁了门,走过去对夏里说:“陆迟不是什么好人。”   夏里抬头看顾津南,“那你呢?”   顾津南不吭声。   两人就这么僵着。   夏里那股子倔强劲儿在脸上写的清清楚楚,顾津南不开口,今晚两人只能僵着,过几秒,顾津南说:“陆迟接近你,是因为你和他去世的前女友长得很像。”   “我知道。”夏里脸上没一点儿意外。   “你知道?”顾津南微微皱眉。   “嗯,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和我说了。”夏里看了眼顾津南脚腕上的纹身,继续说:“他说只要我愿意,我们可以立马登记结婚,没有婚前协议的那种。”   夏里说这话时语调很平,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这个事实告诉顾津南,她已经长大了,要步入婚姻殿堂了,不会再像以前傻傻地期待一份不可能的爱情了。   那一瞬间,顾津南忽然反应过来,站在原地的好像只有他一个。   夏里真的往前走了,而且走了很远很远。   可在顾津南的心中,两人并未真正的分开,他们只是吵了一场架,他这倔强的小朋友暂时还不想回来,仅此而已。   顾津南低垂着眼,沉默着忍痛,胃部抽痛的厉害,太阳穴是疼的,膝盖是疼的,好像每一寸骨骼都是疼的。   半晌,顾津南带着股狠劲儿说道:“里里,除非我死,否则我不可能把你让给别的男人。”   夏里食指骨节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平静道:“顾津南,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你这样的话,那我们以后还是别见面了。”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夏里拿着包包和药要走。   在夏里和顾津南擦肩而过的那一刻,顾津南扯着她手腕儿,把人给扯进了怀里,他抱的很紧,夏里觉着自己都快要喘不过气儿了。   顾津南沙哑着声音说:“我们再谈一次,这次,我追你好不好?”   夏里忽然冷静了下来,也不在他怀里挣扎了,她睫毛一颤,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往下砸。   顾津南心一紧,紧忙放开夏里,伸手去给她擦眼泪,他低着头,和夏里平视,哄小孩儿似的,“怎么哭了?”   “顾津南。”夏里只是哽咽地叫了声他的名字,那些顾虑和委屈却一个字也说出来了,嗓子和胸口都是疼的。   他太骄傲,她太倔强,以至于当初分手的时候,两人都过于干脆,这一放手,五年的时光不见了。   现在再谈以前,却找不到任何话题。   “嗯,我在。”顾津南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回应她说的话。   “我好累。”夏里瘦弱的肩膀往下落了落,嘴唇干枯,泪眼朦胧,像一朵被暴风雨摧残过的白玫瑰,“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不想再为了一段没多久就要结束的感情奋不顾身了,太累了。”   和顾津南分手后,夏里的情绪比之前淡的多,认识她的人都说她安静,情绪稳定,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身边没个撑腰的人,所有的委屈,能接受的不能接受的都要面无表情的往下咽,时间久了,她真的成了个没情绪的人,人比之前更寡淡无趣。   所以,她不知道,这次重逢后,顾津南为什么非要拽着她不放。   夏里泪崩,她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这样痛哭过。   许是情绪波动过大的缘故,夏里体力不支,她蹲在地上,掩面哭泣。   顾津南心疼的恨不得捅死自己,他蹲在夏里身边,眼眶通红。   夏里非常讨厌自己在外面哭,她一个人的时候,能忍得住,可在顾津南在这儿,她忍不住。   顾津南单膝跪地,把人圈在怀里,伸手轻轻拍着夏里的后背,他声音温柔到极致,“别哭了,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成不成?”   夏里身体抖动的更厉害了。   顾津南眼皮动了下,两滴温热的眼泪从他眼角滑下,“没事儿,你想哭也行。”   病房里很安静,安静到顾津南只能听见夏里的哭泣声,夏里的哭声和哽咽声像把钝刀,架在顾津南的心尖上来回磨着,她一哭,他就慌了,顾津南整个人手足无措,脸上除了自责就是心疼。   夏里哭了几分钟后,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她接过顾津南递过来的纸巾,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后,重重地呼了口气,哑声说:“对不起,我没控制好情绪。”   “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里里,对不起。”顾津南蔫了吧唧的,人憔悴的很,眼底满是心疼。   夏里吸了下鼻子,垂着眼皮,不去看顾津南,她见不得顾津南这凌乱的样子,可她确确实实不想也不敢拿自己的未来堵了,她没有家人,没有退路。   顾津南声音低低的,他怕自己声音高了会惹哭眼前的人儿,他说:“我追你好不好?你什么时候同意都行,就是别不搭理我,好不好?”   夏里鼻尖又猛地发酸,她视线定在顾津南脚腕的纹身上,哽咽道:“顾津南,你没必要这样。”   “我自愿的。”顾津南说。   追人的话题进行到这儿,对顾津南来说就足够了,他不敢再多说什么,怕夏里说出来拒绝他的话。   顾津南握着夏里的手腕,拉她起来,语气温柔,“先起来,好不好?一会儿腿麻了。”   夏里借着他的劲儿起身,她小腿和脚已经麻的没有知觉了。   因为哭过的原因,夏里眼睛肿肿的,神情有些呆滞,她坐在椅子上,拿化妆镜子看自己的眼睛。   顾津南打电话让人送冰袋上来。   护士不仅拿了冰袋,还拿了顾津南要用的输液瓶。来的护士是个小姑娘,应该刚大学毕业没两年,她见顾津南和夏里的表情都怎么好,眼睛也红红的,她叫了声顾先生后,很有眼色的往夏里身边走去了。   夏里接过冰袋,低声道谢。   护士拿着输液瓶,犹豫地问顾津南,“顾先生,要输液了,您现在时间方便吗?”   顾津南:“拿回去了,不用输了。”   护士有些为难,她看向夏里,想问下夏里的意思。   夏里没问顾津南的意思,直接和护士说:“他现在就可以输液。”   顾津南扯了下嘴角,脸色稍缓和了些,“那现在输吧。”   “……”   小护士到底是年轻,她忍不住笑了笑,只觉着顾津南和夏里这对情侣好甜。   她这一笑,夏里忽然反应过来刚刚说的话有点太硬气了,不过还好顾津南乖乖输液了,没有任何抵抗情绪。   护士输完液后,和两人说了声就离开了病房。   顾津南看了眼手机屏幕,已经凌晨两点了,他实在不放心夏里一个人回去,便指了指里面的房间说:“那里面有床,你凑合一晚?”   夏里迟疑,她想回去,明天还要早起录节目,她身上的裙子已经脏了,明天肯定是要换掉的,但她衣服都在酒店里。   但她又不是很放心顾津南一个人在这。   “算了吧。”夏里起身,想要把用完的冰袋扔进垃圾桶里。   顾津南以为她要走,便慌张地从病床上下来,针头被他挣脱掉,他手背上不断往外渗小血珠。   “那我送你。”顾津南横在夏里面前,光着脚,话说的也有点急。   夏里内心最深处忽然疼了一下,她把冰袋扔进垃圾桶,温吞道:“算了吧,我怕你再晕车上。”   “不会的。”顾津南弯腰穿鞋子。   夏里看着他好看的肩胛骨说:“要不我陪你把吊瓶打完吧?”   顾津南的身子僵住,像是在确定刚刚那句话是不是夏里说的,几秒后,他抬头,苍白地笑了笑,声音带着笑,“好。”   夏里有些不好意思,走过去按病床上按钮,让护士重新来给顾津南输液。   护士来的很快。   顾津南在床上输液,后背靠着床头,嘴角上扬着,带笑的眸子深深地锁着夏里。   夏里觉着自己像个犯人一样,被顾津南盯着,她有些不自在,扬了扬手机,说道:“我去旁边买点东西。”   医院旁边有个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夏里没什么东西要买的,她只是想出来透口气。   顾津南指了指一旁的柜子,说道:“里面有女士拖鞋,新的,你穿拖鞋去吧,高跟鞋不方便。”   夏里照做。   “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在夏里要出门时,顾津南提醒她。   夏里温吞地嗯了声,他看了眼顾津南,觉着顾津南有些啰嗦,不过她没好意思说出来。   夏里走后,顾津南给任子旭打了个电话。   任子旭刚睡下,对顾津南总是不分时间点的给他打电话这事,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又怎么了?”   任子旭声音里困意浓厚。   “你给导演打个电话,全员休息三天,夏里腿录节目不方便。”   电话那边静了几秒,任子旭思考完顾津南说的话,开始炸毛,“什么玩意?全员休息?你知道停三天得陪进去多少钱吗?”   “我出。”   “……”   任子旭:“直接让夏里请假不就行了,她镜头后面补录,何必全员休息?”   “这样她会自责的,觉着自己连累了节目录制进度。”   “……”任子旭叹了口气,“狗粮真他妈不值钱。”   顾津南嗤笑声,“嗯,和嘉艺娱乐一样的价格。”   “滚啊,你别打嘉艺娱乐的主意,我刚接手不久,要是丢了,我爸会弄死我的。”   “那就让节目组放三天假。”顾津南语气有点小得意,像以往他给任子旭打赌赢了那样,有点幼稚。   “听你这语气,把夏里追回来了?”   顾津南没回答任子旭,而是犯个了贱:“反正我肯定比你先结婚。”   任子旭彻底无语,他觉着他那桀骜不驯的兄弟,已经彻底变成了天天开屏的孔雀了,他无奈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恋爱脑?”   “以前夏里又不在。”   “……”   顾津南这狗粮撒的很丝滑。   任子旭直接挂断了电话。   顾津南把手机扔在一边,哼笑了声,愉悦地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   夏里在便利店收银台结账时,手机微信忽然弹出来一条消息,她点进去看,是节目组大群的消息,群主艾特全体成员,通知节目停录三天。   这消息来的太突然,夏里忽然笑了,她调出二维码,喜滋滋地付了款。   到顾津南病房时,夏里脸上还挂着笑。   顾津南也跟着乐,他问夏里:“什么事这么高兴?”   夏里故意气顾津南:“便利店收银的小哥哥长得挺帅的。”   顾津南笑容忽然凝固,他闷闷道:“我生病了,你就别气我了。”   “行吧。“夏里拿出盒牛奶去加热。   顾津南接牛奶时,问夏里:“老子帅还是收银的帅?”   “……”   夏里没想到顾津南还会继续这个话题,她认真地盯着顾津南的俊脸看,看了许久后,夏里也没给出答案,好像很难抉择的样子。   顾津南脸色沉沉,“这么难决定?”   夏里点点头,“有点儿。”   顾津南气好不容易顺了点,这会儿被夏里这句话噎的胃又疼了起来,他伸手去揉胃部。   夏里:“你把牛奶喝了,胃应该好受点。”   “嗯。”顾津南声音沉沉。   夏里扭头,在顾津南看不到的地方她嘴角微微上扬,她忽然想到第一次和顾津南吃饭时,柒时宜问她顾津南帅不帅,夏里那个时候很怕别人看出来她暗恋顾津南,就敷衍地说了句还行,结果顾津南在她身后把她这话听了个正着,任子旭起哄,打开手机电筒照着顾津南的脸,让夏里好好看看顾津南帅不帅,顾津南也没反抗,就站在那里,随任子旭用手机电筒照他,就那一瞬间,夏里觉着顾津南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凶,他有很小奶狗的一面,幼稚,也有点可爱。   顾津南不爽归不爽,老老实实地把热牛奶给喝完了。   他喝完后,还特得意地发了条朋友圈。   朋友圈文案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温的,配图是他拍的牛奶盒的图片。   他这一条图片炸出来很多夜猫子,没一会儿,评论长的都可以滑好几页了。   任子旭:护士给你热的?   陈顺:护士?哥,你住院了?你咋了呀哥?   ……   刘安:这该不会是官宣脱单吧?   顾津南回了刘安的评论:嗯。   一个嗯字,把评论区炸开了锅,满屏的问号。   顾津南挑了下眉头,伸手把牛奶盒精准的投到了垃圾箱里,以往那股子桀骜不驯的劲儿又回来了些。   里面的这张床是双人床,床垫也挺舒服的,但夏里有点认床,她在床上滚了好几圈也没睡着,凌晨三点,她从床上起来,拉开窗帘,趴在窗户边看黑夜,繁星满天,月亮皎洁,她仰头看着月亮,放空自己。   顾津南也没睡,夏里进屋后,他去洗了个澡,释放完欲望后,穿了套居家睡又重新躺回了病床上,睡衣是他打电话叫人送的,一块送过来的还有夏里的衣服。   夏里在窗边站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她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过去试顾津南的额头的温度。   门口墙边有只地灯是亮着的,暖色系的,把这房间照的亮了些,夏里便没开灯,轻轻地往顾津南床边走去。   顾津南穿着睡衣大刺刺地躺在病床上,他长得高,两条大长腿放在这病床上显得有些憋屈。   夏里柔软白皙的手轻轻搭在顾津南额头上,她感受了几秒顾津南额头的温度后,拿开了手,顾津南额头不烫。   她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随手,她又轻轻地摸了下顾津南的胳膊,看看他冷不冷。   男女晚上睡觉对温度的要求不一样,夏里之前和顾津南在一块的时候,被子的厚度明明刚好,可顾津南非觉着热,把半个身子露在外面。   所以这会儿,夏里分不清顾津南是觉着热不盖被子,还是忘记盖被子了。   顾津南的手臂温度有些凉,夏里弯腰想要拿顾津南左侧的被子时,猝不及防地,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扯到了床上,顾津南翻了个身,沉声道:“发烧了吗?” 第79章   顾津南的气息铺天盖地的往夏里身上砸, 夏里呼吸声不由自主地放慢,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人。   顾津南手撑着床,目光紧紧锁着夏里, 他低声问夏里:“怎么不睡觉?失眠?”   “我来看看你发烧了没有?”夏里小声陈述着。   “关心我?”顾津南问, 他认认真真地瞧着面前的人儿,尽管房间内光线暗,但夏里的那张小脸儿早已经刻在顾津南脑海里了, 他甚至知道他现在盯的位置,有一颗小小的痣。   夏里没吭声,慢慢的呼吸着。   顾津南握着夏里的手往下,夏里碰到他身体的某处后,立马缩回了手,顾津南贴在夏里耳边低低的笑了一声, “这会儿紧张了?”   “……”   那个恶劣、混不吝的顾津南好像又回来了。   顾津南声音低沉, 气息也有些不稳, 他动了下身体,执拗地问夏里:“是不是关心我?”   夏里轻轻的嗯了声。   顾津南又笑, 他得到了他渴望的答案。   “……”   夏里伸手推顾津南, “这是医院,你别乱来。”   小姑娘手软,这会儿身体又轻飘飘的,她推顾津南没用多大劲儿, 在顾津南那里,夏里这动作像小猫咪在扒拉他胸膛,那股儿欲望彻底在顾津南体内炸开, 直冲头顶,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把身下的人弄哭。   夏里怕顾津南乱来,颤抖着声提醒他:“顾津南,我们还没和好。”   顾津南小腹猛地收紧,他后背崩的笔直,额头血管凸起。   夏里清醒了几分,躺在床上不敢再乱动。   随后,顾津南重重地呼了口气,他说:“放心,不上你,我发烧,会传染给你的,老子舍不得你生病。”   他话落,夏里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顾津南动了下身子,想要起身,身下的人儿皱眉头嘶了一声,他这才反应过来夏里的膝盖上还有伤。   “碰到你膝盖了?疼不疼?”顾津南起身,按亮了床头的灯,低头检查夏里的膝盖,她膝盖已经慢慢结痂了。   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整个房间,让给房间增添了一层安静温暖的美感。   夏里躺在床上有些茫然,她没立即起来,有些尴尬的说:“我腿抽筋了,我起不来。”   顾津南问:“哪只腿?”   夏里疼的直冒冷汗,她攥紧被单,小幅度地动了下抽筋的腿,“这个。”   顾津南坐在床边,把夏里抽筋的腿放在自己大腿上,耐心地给她揉腿。   他手很热,揉捏的力度也刚刚好,夏里紧绷的后背慢慢放松下来。   过几秒,顾津南说:“之前你腿也不怎么抽筋啊,什么时候频繁抽筋的?”   “这两年。”夏里轻声细语的说,“可能是这两年高跟鞋穿的太多了。”   顾津南说话间,手游走至夏里的脚腕,帮夏里揉捏脚腕,他说:“那你以后少穿点高跟鞋,多穿平底鞋子。”   可能是这夜太安静,灯光太温暖,眼前的人也温柔,夏里有了些倾诉的意愿,她说:“穿高跟鞋气势会足一些。”   顾津南嗤笑了声,“那你在办公室放几双平底鞋,公司办公的时候穿。”   夏里有些困意,她小声地打了个哈欠,语气有些慵懒,“也行。”   顾津南轻咳了声,半眯着眸子看夏里,“明天找个医生给你看下。”   “不用麻烦了。”夏里轻声细语道。   她少穿高跟鞋,睡前用热水泡泡脚,定期再补点钙,腿就不怎么抽筋了,而且,她刚刚小腿儿抽筋儿也有点紧张的成分在,顾津南忽然把她压在身下,她整个人身体都是紧绷的。   “不麻烦。”顾津南嘴角勾着坏笑,吊儿郎当地说,“我记得你以前还挺能坚持的。”   “嗯?什么?”夏里有些茫然。   顾津南慢悠悠地提醒她:“不会这么紧张,至少坚持一个小时才哭。”   “……”   他再说以前的房事。   夏里刷的一下脸颊通红,她抽回腿,气鼓鼓地下床了。   顾津南懒懒散散地笑了两声,“真生气了?这不就我们俩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夏里没搭理他,关了门,躺床上睡觉去了。   许是腿部放松过的缘故,夏里躺床上后很快进入梦乡,这一觉睡的也格外长。   翌日,夏里起床的时候,已经上午九点了,她坐在床上清醒了会儿大脑,然后开门去看顾津南。   顾津南衬衫长裤,正坐在书桌前办公呢,他状态比之前好,脸上带了些早起的清爽。   夏里见状,拐个弯去洗手间了。   顾津南抬头看了眼夏里,勾唇笑了下,他正在开视频会议,气氛正紧张呢,他这一笑,让对面的人松弛了不少。   夏里慢吞吞地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去,去衣帽架上拿自己的包,路过顾津南的时候,夏里抬头看了眼他的电脑屏幕,才发现他正在开视频会议,而尴尬的是,她看屏幕的时候,视频里的人也在看她,她加快脚步,快速路过顾津南。   夏里从包里拿出化妆品,对着镜子画了个淡妆后,便窝在一旁的沙发里用平板看新闻时事,回复邮件,她等顾津南忙完后给他说一声就走人。   顾津南偏头看了眼穿着拖鞋的夏里,嘴角上扬的弧度又大了些,他放松地靠在椅子上,听对面的子公司负责人汇报项目的进度。   这一幕,他期待了许久,他办公,他的小朋友在一旁乖乖地摆弄自己的事情。   因为顾津南心情好的缘故,今天的会议比平时早结束了二十分钟,开会时气氛比以往都要轻松。   顾津南合上电脑,拿着昨天秘书送过来的衣服递给夏里,“赔你的衣服。”   夏里低头看了眼白裙子上的几块污渍,温声地说道:“不用了,你这衣服太贵了,我一会儿就走了,打车回酒店,这裙子脏点也没关系。”   顾津南简单粗暴地扯掉衣服上的吊牌,看着夏里认真道:“里里,给我个机会,让我弥补下五年前的遗憾,还有……小时候的错误。”   夏里身体怔住,好几秒后,她动了下眼皮,“顾津南,我爸爸救你是他自愿的,即使那天的小男孩不是你,他也会冲过去救人的,你好好的就算对得起他了,不用对我愧疚。”   “嗯。”顾津南点点头,极其认真地说:“我现在对你做的任何事情,也是自愿的。”   顾津南怕自己的话说的不够直白,他又补充道:“即使我不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我这辈子也认定你了。”   ‘认定’两个字过于直白,夏里有些脸红,昨天她情绪比较激动,人也疲惫,顾津南说追她的时候,她没分太多的精力想这件事,今天在明亮的房间里,夏里听这情话总觉着别扭。   她没吭声,也没穿顾津南买的昂贵衣服。   门外有人敲门,是柒时宜,她来接夏里。   柒时宜一进门看见顾津南手上拿着的裙子,摇头砸了声,“顾津南,你有没有审美啊,这裙子也太难看了吧。”   柒时宜说完,豪横地把手上的购物袋递给夏里,“宝贝儿,穿这个。”   “……”   夏里看柒时宜的眼睛亮亮的,她笑着说:“谢谢。”   柒时宜搂着夏里的肩膀,笑嘻嘻道:“亲爱的,不用谢,快去换衣服去吧。”   “……”   顾津南阴沉着脸睨了柒时宜一眼,随手把秘书送过来的裙子扔一边了。   柒时宜冲顾津南撇撇嘴,一脸不屑道:“你别想用这点烂招把夏里骗走!我这个亲闺蜜,不会看着夏里二次跳火坑的。”   顾津南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润嗓子,他另一只手食指关节慢悠悠地敲打着书桌,似是在思考什么。   好几秒后,顾津南郑重道:“我会让她幸福的。”   柒时宜见顾津南这样子,态度软了下来,但话说的仍旧硬邦邦的,“别在这放狗屁。”   柒时宜说完,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话说的有多嚣张,她有些心虚,柒老爷子已经好几次提醒过她,让她别去招惹顾津南,顾迟两家这几年发展的势头太快了,快的让很多人自愿俯首称臣。   顾津南不咸不淡地睨了柒时宜一眼。   柒时宜笑容褪去,她白了一眼顾津南,故作镇定的宣示自己在夏里那的地位,“你对我客气点,我可是里里的娘家人。”   顾津南勾唇说道:“放心,我和夏里结婚的时候,把你和你路痴哥都安排到娘家那桌。”   “……”   柒时宜后知后觉地发现中了顾津南的圈套,她不爽地咬了咬后槽牙,“你才路痴!”   这时,夏里换好衣服从洗手间出来。   柒时宜哭兮兮的去夏里那儿告状,“里里,你前男友欺负我。”   夏里伸手捏了下柒时宜的脸蛋儿,“怎么回事?”   柒时宜一本正经地扯谎,“他说你最近胖了,让我别给你买这样的裙子,你穿着不好看。”   柒时宜拉着夏里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下夏里,“但是我觉着你穿上超好看,像个糯叽叽的小公主。”   顾津南彻底无语,他环抱双手,身子靠着桌沿,对着柒时宜冷哼了一声,“你和任子旭真他妈绝配。”   夏里拍了拍柒时宜的后背,“你别听他乱说,我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顾津南上前一步,拦住夏里,语气极度无奈,“不是,你真信她说的啊?”   “嗯,她是我最好的闺蜜。”夏里一脸无辜道。   顾津南:“……”   柒时宜拉着夏里往外走,没给顾津南说话的机会。   出了电梯,柒时宜还在笑。   夏里推她,“别笑了,11公主。”   柒时宜揽着夏里的脖子,话说的断断续续的,“我突然找到了顾津南的命门了。”   夏里一脸疑惑:“什么?”   柒时宜:“你啊。”   “……”   柒时宜因为最近要跟沪市这边的项目,便搬来沪市住一段时间,夏里从酒店搬过去和她一块儿住,她的行李少,一个行李箱就装完了。   柒时宜拉着夏里没多少重量的行李箱说:“你可真自由死了,一个人想去哪就去哪。”   夏里笑笑,“是吧,我也觉着自己挺酷的。”   “对,酷酷的小大人。”柒时宜说:“我先把行李箱放车里。”   夏里点点头,笑着把房卡递给了前台小姐姐,“你好,退房。”   小姐姐拿着房卡看了看,“只退这一间吗?”   夏里被前台小姐姐说的有些懵,“嗯,我就定了这一间。”   前台小姐姐弯腰晃了晃鼠标,查看酒店的入住信息,几秒后,她说:“那您男朋友定的房间要退吗?”   “男朋友?”夏里问。   “嗯,顾津南先生,他把11、12、13楼的房间都定了,还有下面的一些空房间他也定了。”   “……”夏里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这家酒店晚上这么安静,顾津南的功劳,她不禁感慨,有钱就是任性,同时,她心里还有点感动。   “要一块退吗?”前台小姐姐又问了句。   “我把这间房退了,其余的你问他就好。”夏里温吞道。   “好的。”   柒时宜的这套公寓在外滩附近,大平层,站在窗边可以俯瞰整个外滩,纸迷金醉的沪市夜景也尽收眼眸。   夏里和顾津南在这附近住过酒店,那个时候,她来沪市从参加ICC比赛,来之前和顾津南闹了点矛盾,后来,顾津南拿着两百纸币来找她,折腾了她一晚上。   柒时宜拎着一堆外卖过来,“想什么呢?”   夏里回头笑笑,“没想什么。”   柒时宜把外卖放在茶几上,夏里和她一块坐在地毯上吃外卖。   俩姑娘喝了很多酒,柒时宜借着酒劲儿对夏里说:“我也想从事自己喜欢的行业,你都不知道,我听到那些孩子说自己在他们国家长不大时的心情,我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人捏碎了一样,我特别想把命拼在那里,也特想飞过来抱抱任子旭。”   夏里叹了口气,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烈酒,原来,再清醒的人在感情里也会恍惚。   夏里离开后,顾津南在病房里开了个会,处理了些紧急文件后,就过来果岛酒店找人了,他进酒店大厅后,前台小姐姐问他:“顾先生,您女朋友的房间已经退了,您这边的房间要退吗?”   高考季,周围的酒店都在涨价,果岛酒店怕顾津南在高考那两天突然退房,他们这空房租不出去。   顾津南停住脚步,问前台,“12楼的房间退了?”   “是的,今天中午退的。”   顾津南烦躁地捏了下眉心,淡淡地说道:“房间全退,谢谢。”   顾津南给夏里打电话,想问她在哪,但没打通。 第80章   一杯烈酒下肚, 夏里脸颊发烫,眼角泛红,她盘腿坐着, 后背靠着沙发, 望着地面失神。   每次喝醉后,她身体里就莫名涌出一股强烈的想念感,想夏景安, 也想顾津南。   柒时宜喝了许多的酒,好像醉了,现在躺在地毯上,抱着夏里的腿傻笑。   夏里叹了口气,伸手摸了下柒时宜的小脸儿,她问:“11, 你是不是因为任子旭才喝这么多酒?”   柒时宜沉默了片刻, 然后呆滞地嗯了声, 声音懒懒散散的。   “不考虑和他在一起吗?”夏里问柒时宜。   “考虑啊,但也仅仅是考虑。”柒时宜翻了个身, 趴在夏里腿上, “如果顾津南最后娶了你,我就相信世间是有真爱的。”   夏里早就习惯了柒时宜的直言直语,她对柒时宜说话也是直来直去的,她沉默了几秒, 问柒时宜:“因为我不是谁家的女儿吗?”   “对。”柒时宜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线头,慢悠悠地在夏里无名指上系戒指,她说:“顾家和迟家现在都握在顾津南手里, 整个东洲不知道有多少家族盯着他呢,都想要自己的女儿和顾津南联姻, 为家族输入新鲜血液,壮大家族势力。”   柒时宜无奈地笑了下,“所以我俩高中一毕业,就被安排见面了。”   夏里也弯唇笑了笑,自嘲的笑,她早该看清自己和顾津南之间的距离的。   “我就你这么一个傻闺蜜,我怕你跳的不是蜜罐,是火坑。”   在豪门里长大的柒时宜,太清楚这个圈里的男人是什么样的了,爱情是这个圈子里最奢侈的东西。   “不怕,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夏里安慰柒时宜。   “有,眼泪。”柒时宜说。   夏里咽了下嗓子,心底泛起一阵酸意,她苦涩的笑了笑。   柒时宜食指指着夏里,用大人的口吻教育夏里,“我告诉你啊,女孩子的眼泪很值钱的,你不要动不动就哭。”   “好。”夏里依着柒时宜的话说,“这么多年,你好像只因为两件事哭过,任子旭和战争。”   柒时宜没哼声,蔫蔫的趴在夏里腿上。   好一会儿,柒时宜说:“我和任子旭不是强强联合,他也没有非我不可,所以还是算了吧。”   “但我感觉他挺喜欢你的。”夏里说。   柒时宜忽然抬头,眼睛亮亮的,“是吗?”   “嗯。”夏里点头。   没几秒,柒时宜眼神又暗淡下去,“但我没感觉到。”   夏里醉意上来,头昏昏沉沉的,但她神经没有被酒精彻底麻醉,脑海里仍旧能想到过去的事情,甚至还能分精力去想刚刚柒时宜说的话,她有些烦躁,又给自己倒了杯烈酒,茫然的喝着,喝到最后,她嘴巴已经感受不到酒的烈了。   柒时宜陪她喝。   等顾津南赶来的时候,俩姑娘喝的烂醉。   柒时宜抱着酒瓶坐在地毯上不知疲倦地胡言乱语,夏里抱着抱枕,躺在地毯上,身子蜷缩在一起,轻轻抖着,像是受惊的小猫咪。   顾津南来的时候,叫上了任子旭,他白了一眼任子旭,非常不爽道:“你他妈能不能看好柒时宜,别让他霍霍老子女人,她膝盖上还有伤,不能喝酒!”   “我他妈管不了。”任子旭语气也不怎么好,柒时宜不是那种贪酒的人,她平时顶多小酌一下,今天喝成这样,指定是又有什么心结了。   顾津南小心翼翼地把夏里抱起来,他看了眼她膝盖上的伤,还好,没有肿起来。   “走了。”顾津南看着任子旭怀里的柒时宜,语气缓了几分,“忽然觉着咱俩挺窝囊的。”   任子旭无奈地哼了一声,沉着脸说:“可不是吗,但你比我强,我他妈更窝囊。”   连自己喜欢女孩都保护不好。   顾津南抱着夏里离开柒时宜的公寓,电梯内,他低垂着眼看夏里,眉头紧紧锁着,他在想,夏里在国外的那些年,伤心时是不是也会这样躲在房间里偷偷喝的烂醉。   在漆黑的房间,一个人宿醉,等到再次醒来时,周围寂静一片,只剩下孤独的声音,那样的感觉太难捱了,他不想夏里经历那样的感受。   出了公寓电梯,顾津南迎面撞上徐清麦。   徐清麦看着顾津南怀里抱了个女孩,一脸震惊,等她看清顾津南怀里女孩的脸庞后,人又傲慢了起来,“前女友啊?”   顾津南手臂用了点力,把夏里的脸朝向自己,不让旁人看到夏里的模样,然后像没听到徐清麦的话似的,径直往他车子的方向走去。   徐清麦快步追上顾津南,“顾津南,你不会连女生的这点小把戏都看不明白吧?”   顾津南顿住脚步,沉着眸子睨了徐清麦一眼,语气含着凉意,“小声点,吵到我媳妇了。”   “媳妇儿?”徐清麦一脸错愕,眼睛瞪的老大,她没控制好声音的高度,说话时像是在大喊,“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这时,夏里睁开眼,茫然地看了眼顾津南,似是对有人吵她睡觉这事产生了不满,她吸了下鼻子,小脸蹭了下顾津南的衬衫,然后把头往下埋了埋,又安心的睡去。   顾津南伸手轻轻拍了下夏里的后背,极其温柔的说:“乖,我们一会儿就回去。”   “……”   徐清麦看着顾津南的背影,一脸凌乱,直到顾津南的背影消失,她才想起来给顾谦打电话,问顾津南结婚的事儿。   顾津南拉开车后门,慢慢地把夏里放在车里,他要抽身去前面开车时,袖口上的纽扣忽然被人扯住,夏里扯着她的袖口,怔怔地看着他,好像在确认她眼前的人是谁。   顾津南温柔地笑了笑,他伸手理了理夏里额头上的碎发,低声说:“是我,顾津南。”   “狗男人。”夏里及其费劲地说了这三个字。   “……”   顾津南脸黑了两秒后,忽地乐了,他笑了笑,食指蹭了下夏里的鼻尖,宠溺道:“嗯,狗男人。”   夏里胸口起伏了下,她说:“我想吐。”   话落,夏里翻了个身哇哇吐起来,完全没给顾津南反应的时间。   顾津南把她的长发拢在一起,握在手里,另一手去拍夏里的后背,“挺行,和你捡的那条丑狗一样,喜欢在迈巴赫里吐。”   夏里吐了很久,最后都吐出苦水了。   顾津南耐心地等她吐完后,把她抱出车外,给她喂水,让她漱口。   夏里漱完口后,顾津南又贴心地递给她一瓶新拆开的水,耐心道:“喝两口,润润嗓子。”   夏里照做,她缓缓地喝了几口水后,胃里比之前好受了些,她仰着通红的小脸儿看顾津南,一脸呆萌。   顾津南轻声问她:“怎么了?”   夏里愣了很久后说:“那条狗不丑。”   “……”   顾津南觉着自己这辈子的耐心都耗在了夏里这里,要命的是,他还觉着挺好。   “嗯,不丑。”顾津南上扬着尾音说。   夏里挣扎着起身,顾津南放开她,夏里踉踉跄跄地站在路边,疲惫地呼了口气,“我想回家。”   “嗯,我送你。”顾津南一只手虚虚地揽着夏里,怕她摔倒。   夏里忽然哭了,“可是我没有家。”   顾津南俯身,和夏里平视,耐心地哄她,他拇指擦去夏里眼角的泪,“那我给你一个家好不好?”   他语气认真郑重。   夏里没吭声,只低着头哭泣。   好一会儿,夏里断断续续地说:“在国外的时候,我们一块去聚餐,他们喝醉了都有人接,我没有。”   顾津南心尖猛地一疼,他低声说:“那以后你喝醉了,我都来接你好不好?”   夏里仍旧没回答他的话,自顾自地说着,“所以,他那次在酒吧喝多的时候,我去接他了,我怕他没人接。”   “他是谁?”顾津南问。   “他是顾津南。”夏里这话说的很顺,不像前几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我以后也去接你,成不成?”顾津南又问了句。   夏里还是没回答。   顾津南眼底沉沉,眉眼间都是心疼,面前的小人儿到底是多没安全感,连喝醉了也不相信他说的话,他忽地想到昨天他说要去追她时,她也没有立即回答,顾津南觉着胸膛里布满了细针,一呼吸,整个人都是疼的,从内到外的疼。   “现在回去好不好?”顾津南问夏里,这街边的风有些大,顾津南怕夏里醉酒吹风后生病,想赶紧带她回去。   夏里摇摇头,声音疲倦,“我好累,走不动。”   顾津南弯腰,扭头牵着她一只手放在自己脖子上,“我背你好不好?”   夏里反应有些呆滞,顾津南往后退了下,一手拉着夏里的手,一会走拖着夏里的屁股,把人给背起来了,没给夏里回答的机会。   顾津南的公寓,距离两人现在所在的位置不到两公里,他背着夏里也背着他的全世界,缓慢的走着,他尽量走的平稳,不让夏里难受。   夏里趴在顾津南后背上,呼吸声逐渐平稳,就在顾津南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夏里忽然开口喊他:“顾津南。”   “嗯,我在。”   “杨衍去世了。”   顾津南脚步顿住。   夏里又说:“他是沈昀的男朋友,沈昀很爱他。”   “你怎么知道他去世了?”顾津南问。   “沈昀告诉我的,飞机失事。”夏里声音哽咽,“我有点难过。”   “所以今天才喝这么多酒?”顾津南慢慢往前走。   “嗯,你以后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夏里说累了,重重地呼吸了下,“我希望你好好的。”   “好。”顾津南郑重道。   走了一段距离后,顾津南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他问夏里:“里里,杨衍乘坐的那架飞机,是不是前年三月份失事那架?”   夏里伸手揉了揉头,她头痛的厉害,想不出来顾津南问的这个问题的答案。   顾津南又说:“你前年三月份是不是给我打过电话?”   “嗯。”夏里沉默了半晌,缓缓说道:“我怕你坐了那架飞机。”   顾津南顿住脚步,抬头看了眼前面的路灯,灯光太亮,刺的他一动眼皮,掉了两滴滚烫的眼泪。   顾津南心痛到不敢重呼吸,嗓子眼和胸口都闷疼,胃部也一直往外冒凉气,当年分手,夏里说了狠话,他信了,这么多年,他只能偷偷地跟在夏里身边,发了疯地找她还在乎自己的痕迹,他真是蠢透了,他在一个姑娘面前骄傲个什么劲儿呢,当初夏里不也是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她的情况下,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身边来的吗?   他一大老爷们,非得在这事儿上较真儿,非得确定他家小朋友还在乎自己,才去追人。   顾津南闭了闭眼睛,他们错过了五年。   这五年,他无数次往返中国和M国,却不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夏里眼前。   “里里。”顾津南哑着嗓子喊她。   “嗯。”夏里声音很轻,像是马上就要睡着了。   “对不起。”顾津南脸上像是染了风霜,沧桑也疲倦,为那些他无法弥补的时光。   “我原谅你了。”夏里说。   “原谅我什么?”顾津南又慢慢地往前走,这一路走走停停,他以前从未有这样的耐心,也从未有这样背着他的全世界走走停停的机会。   “原谅你的对不起。”夏里说。   顾津南笑了笑,像是从困他许久的深渊里走出来后,发自肺腑的愉悦的笑。   到了公寓后,顾津南小心地把夏里放在床上,给她脱了鞋子,用毛巾擦了脸。   等配送员把蜂蜜送过来后,顾津南烧水给夏里冲蜂蜜,蜂蜜水冲好后,他端着蜂蜜水去卧室喊夏里,夏里被他喊的烦了,挥了挥手臂,不悦道:“别吵了,我好困。”   她说完,翻了个身继续睡。   顾津南看着夏里柔软的头发,勾唇笑了笑,他没坚持叫夏里喝蜂蜜,想着等她清醒了点再给她冲蜂蜜水喝。   顾津南坐在床边给夏里的膝盖涂药,他内心极为满足,眉眼间都是笑意,连呼吸都是愉悦的。   没多久,夏里翻了个身,她伸脚踢开被子,哼唧了声,又缓缓睡去。   顾津南等她睡稳后,轻轻地给夏里盖好被子,隐忍又克制地亲了下夏里的脸颊后,才离开房间。   顾津南洗完澡,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他习惯性地去冰箱拿冷饮,拉环刚拉开,顾津南忽地想到夏里刚刚趴在他背上说的话,他勾唇笑了笑,往前走了两步,干净利索地把冷饮扔进了垃圾桶。   与1此同时,他手机响起来,顾谦的电话。   顾津南接通,散漫地问了句:“有事?”   顾谦语气不怎么好,“你结婚了?”   顾津南懒散地哼了下,“有别的事吗?”   顾谦:“我不同意。” 第81章   夏里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 头隐隐作痛,像是被千万根银针扎着,她酒量不怎么好, 在外面从来不敢放任自己乱喝酒, 能让她放心喝成这样的,也只有柒时宜了。   夏里艰难地起身,耸拉着眼皮给自己揉太阳穴, 她视野一片朦胧,等她眸子聚焦后,她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床上的用品不是柒时宜的风格,她抬头打量了一眼卧室的装修,极简冷色系装修,是顾津南喜欢的装修风格。   夏里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身上穿的是昨天柒时宜给她买的那条裙子, 也就是说, 昨晚大概率没发生什么,她只是在这屋里睡了一觉。   夏里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 拉开一条缝,露出个小脑袋看外面那人是不是顾津南。   顾津南坐在客厅正处理文件,夏里开卧室门的那刻,他若有所感地偏头看了一眼, 恰巧对上夏里那双清凌凌的眸子,他阴沉的脸上立马浮现出明朗的笑容,问:“醒了?”   他声音有点哑, 眼底有浅浅的乌青,好像通宵了。   夏里拉开门, 光脚走出卧室,犹豫地问顾津南:“我记得我昨天是在柒时宜家喝的酒。”   “嗯,你俩都喝多了,我不放心,把你带过来了。”顾津南起身给夏里拿了双新拖鞋,放在她脚边。   夏里有些不自在地穿上了拖鞋。   顾津南往厨房走去,几秒后,他端着杯温热的蜂蜜水出来,走到夏里身边,温声说道:“蜂蜜水。”   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夏里漆黑的睫毛比平时上翘的弧度大了些,小脸上带着刚睡醒的红润感,如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有一种洋娃娃的既视感,尤其含着杯子喝水的时候,那张小脸更乖。   顾津南心尖突然痒了起来,体内有股无名火在躁动。   他舌尖抵着脸颊,嘴角勾着坏笑,幽幽地看着夏里。   诺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夏里吞水的声音。   顾津南懒笑一声,语气带着狠劲儿,“迟早死在你身上?”   夏里把头从杯子里抬起来,茫然地看着顾津南。   顾津南彻底失火,他抽走夏里手里的杯子,直接去了浴室,夏里提醒他:“厨房在左边。”   顾津南毫不避讳地说:“老子解决下生理反应。”   “……”   夏里被他这话弄的羞红了脸,他趁着顾津南去浴室的时间,给柒时宜打了个电话,问柒时宜昨天的情况,结果柒时宜一问三不知,还反问夏里什么时候走的,夏里拍着脑门反思自己,以后和柒时宜在一起也不能喝的烂醉,否则被卖了也不知道。   顾津南洗了个凉水澡,他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头发梢上还低着水,他一边懒懒散散地擦头发,一边问夏里:“吃早饭?”   “嗯。”夏里看了眼客厅桌子上摆放的文件和电脑,对顾津南说:“我手机上订餐吧。”   顾津南把毛巾扔在一边,“不用,我煮好了。”   “你煮好了?”夏里有点不敢相信,顾津南在她这里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竟然还会煮粥,实在稀罕。   顾津南看着夏里这震惊的模样,挑眉笑了下,“有问题吗?”   “没。”夏里心虚地摇摇头。   早餐挺丰盛的,一大桌子,三明治和小米南瓜粥是顾津南做的,其余的是顾津南一早定的,放在锅里温着呢。   夏里看着这一桌子早餐,人有些恍惚,她上次和顾津南这样一块悠闲的吃早餐,还是五年前,那个时候他生病,她照顾他,早上他们会一块儿吃饭。   顾津南盛了小半碗粥递给夏里,“试试想喝不?”   “好,谢谢。”夏里接粥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顾津南的指尖,他手冰凉。   夏里抬头看他,“你手怎么这么凉?”   顾津南扯着嘴角笑了笑,狭长的眸子里像撒了清早的阳光,亮亮的,看的人忍不住心跳加速,他另一只手盖在夏里手背上,“刚刚那只手碰凉水了。”   他盖着夏里手背的那只手确实不是很凉。   两人端着一碗粥,手还交叠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暧昧,空气里漾着几丝甜。   顾津南眯着眸子笑着看夏里。   夏里忙接过粥,低头,捏着瓷白的勺子喝粥,她有些慌乱。   这一顿早餐,顾津南接了三个电话,两个外国的电话,一个国内的电话,他说英语很好听,声音清朗,带着点磁性。   夏里喝完粥,顾津南电话也接完了,他拿起一个三明治,咬了一口后顿住,顾津南低头看了眼三明治里面的馅料,微皱了下眉头,然后又若无其事的吃起来。   三明治里面有西红柿切面,他不喜欢吃生的西红柿,夏里很喜欢,今早顾津南做三明治的时候,特意照顾了夏里的口味。   夏里动了动眼睫,伸手拿了一个三明治,低头咬了一口,她在想昨天的事情,昨天醉厉害,记忆断片,但她能想起来柒时宜和自己的说的话,她和顾津南的差距。   她这些年拼命往前跑,走到了很多普通人羡慕的位置,但和顾津南这样的天之骄子比,她还是太弱了,甚至说她根本就没资格和他比。   而且,除了距离,有些东西也是难以改变的,比如顾津南不喜欢吃生的西红柿,比如顾津南之前不怎么喜欢她。   那种漫不经心的喜欢,夏里再也不想要了。   因为体内残留酒精的缘故,夏里没想几个问题,头就疼的不行,到最后,甚至连牙齿都在疼,她放下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勉强地扯了一个话题,“顾津南,你工作很忙吗?”   “嗯。”顾津南应了一声。   可没过两秒,顾津南又说:“你找我,我随时有空。”   夏里淡淡地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某个记忆片段忽然闪现在她脑海里,她记得来东洲大学后,她和顾津南第一次单独出去是去买相机去了,那天,她过于紧张,紧张她的长相,紧张她的服装,紧张她的妆容,以至于最后她去学校北门见顾津南的时候,迟了几分钟,顾津南随口问她是不是很忙,夏里老实地罗列着最近在做的事情,说到最后,夏里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可能给顾津南传递了自己很忙没空社交的信息,就紧忙给自己找补。   现在,顾津南做了同样的事情。   夏里视线有些模糊,她发现顾津南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后,果断提出了分手,那顾津南发现她比之前还寡淡无趣后,会不会也提分手?   而且,他们已经分开了五年了,先不说五年前的心结没解开,就单单分开的这五年,彼此也改变了很多。   夏里忽然想到回国后第一次在明柿见到顾津南的场景,他西装衬衫,是他在校园里少有的穿着,发型也变了,可他第二次再出现时,发型又变成了贴头皮寸头,现在想来,顾津南是为了让她减少对他的陌生感,而特意把发型搞回原来的样子?   周围的空气好像薄弱了些,夏里呼吸有点困难,胸口闷闷的,眼角也不自觉的垂下来。   她不是一个纠结犹豫的人,可每每遇到有关于顾津南的事情,她总会举棋不定,小心翼翼地下完棋,最后也落得个惨输的结局。   越往下想,夏里越沉默。   顾津南食指敲了敲桌面,拉回夏里的思绪,看着蔫蔫的夏里说:“头疼?”   夏里咬了下唇,像是做了某种决定,她抬头看顾津南,慢条斯理地说:“顾津南,我挺喜欢律师这个职业的,如果幸运的话,我以后可能会去一家还不错的律所去上班,没有朝九晚五,频繁出差,频繁通宵。”   “嗯,律师确实挺忙的。”顾津南点头说道。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太合适。”   她像五年前放浪形骸的顾津南那样,云淡风轻却又干净利索地拒绝着明知道走不到头的人。   顾津南顿住,他把那个吃了很久都没吃完的三明治撂在盘子里,正经地问夏里:“哪不合适?”   “对你没感觉了。”夏里言简意赅,她想说陈清的,可话到嘴边,夏里硬生生地咽下去了,自尊心不允许她再输一次。   顾津南眸色沉沉的看着夏里,他轻嗤了声,自嘲似的重复了句:“感觉。”   对你对没感觉。   这是顾津南以前常用的拒绝女生的话术。   夏里说完,眼神飘向其他地方,她不敢看顾津南的眼神。   “嗯,我知道了。”顾津南说完,拿起瓷勺继续喝粥。   夏里心底酸涩,眼尾有几丝潮红,明明是她拒绝他的,可此刻,她好像比被拒绝更难过。   “那也不影响老子追你。”   半晌后,顾津南忽然这么说,他直勾勾地看着夏里,声音哑的不像话,“你也舍不得,不是吗?”   夏里眼眶又红了几分,是感动,从始到终,她都希望顾津南能够坚定的选她。   她站在十字路口,望着顾津南在的方向,犹豫不前,她怕顾津南这次的招手又是一时兴起。   顾津南彻底没了胃口,他走过去,拉出一旁的凳子,坐在夏里身边耐心的解释:“因为小时候的事情,我挺没安全感的,在和你谈恋爱之前,我不相信爱情。”   夏里手抖了一下,这么骄傲的顾津南,此刻正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的疤痕撕开给她看。   “我父母离婚早,我不讨家里人喜欢,他们两边都不要我。”顾津南轻咳了声,自嘲地笑了笑,“没人管我,我从小就浑,什么都豁得出去,我当初以为你喜欢我,是因为一时新鲜,毕竟你太乖了,你周围没我这样的人。”   顾津南低声诉说着曾经的自卑和不安,他漆黑的眼睛有些空洞,从窗外投过来的光线把顾津南切割成无数面,每一面都带着夏里不敢直视的疤痕。   夏里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儿后,开口安慰顾津南,“不是一时新鲜,是想要和你在一起很久。”   “嗯,我感受到了。”顾津南说,“所以我想和你有个家。”   夏里眼泪扑簌簌地往下砸,眼泪掉在瓷白的碗里,和里面的粥融为一体。   顾津南心疼坏了,他扯着夏里的手腕,把人抱在怀里,给她擦眼泪。   “又把你惹哭了。”顾津南语气自责也无奈。   夏里哭的更凶了。   顾津南温柔地吻了下夏里的眼角,低声道:“别哭了,老子心疼。”   夏里平复好情绪后,低头看着顾津南的脚腕上的纹身说:“顾津南,你很好,这个世界上会有很多很多的人爱你。”   “那你呢?”顾津南说,“我只想要你爱我。”   夏里整个身子都是抖的,哽咽道:“我觉着我们走不到最后。”   顾津南两手按着夏里的肩旁,他侧头和夏里平视,语气坚定,“我活到什么时候,我们就走到什么时候。”   “别担心,老子奔着结婚去的,”顾津南说。   他之前最不愿被婚姻束缚,可他现在,极其渴望和夏里扯证,他太想和夏里有个家了。   夏里被顾津南这番话搅的乱了思绪,她现在很想抱一下顾津南。   心有灵犀似的,顾津南把夏里扯到怀里,温柔的揉她的头顶,他低头看着夏里藕节似的手腕,说道:“周教授给你的镯子还在东洲的家里呢。”   夏里抬头看顾津南,“周教授还好吧?”   顾津南敛了下眼角,他抬头往窗外看了一眼,“退休了,身体不太好,那个叔叔去世了。”   顾津南口中的那个叔叔,是周教授的对象,他们年轻的时候在外国领的结婚证。   “那我有空去看看他吧。”夏里温吞道。   顾津南粗粝的拇指肚摩擦着夏里的手背,“嗯,他等着你回国看他呢。”   夏里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么些年,她没怎么主动联系过周教授,当初,在东洲大学的时候,周教授很是照顾她,她和顾津南闹别扭时,周教授不问缘由地护着她。   这顿早餐结束后,夏里拿着包要离开顾津南家,她一开门,就看到了刚出电梯的顾谦,顾谦脸色不太好,表情有点凶狠,夏里看着顾谦哆嗦了下,她下意识地回头看顾津南,顾津南淡淡地扫了顾谦一眼,然后拉着夏里的手腕把人给送进电梯,等电梯关门后,顾津南才往回走。   顾谦来之前已经给顾津南打了好几个电话了,顾津南都没接,他知道顾谦找他什么事情,因为昨天的股东会。   顾谦开门见山,“架空我就是为了那女孩?”   顾津南语气懒懒散散的,“我喜欢自己做决定。”   顾谦在航空基地项目上面动了些手脚,他想让顾家的利益最大化。   顾谦:“生意人,忌讳慈悲心肠。”   顾津南:“我会走好自己的路。”   顾谦仔细地瞧着顾津南的五官,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后,眉眼间的不耐消失了几分,顾谦动了动嘴角,想要和顾津南说说小时候的事情,可他怎么样都拉不下面子,去承认之前犯下的错误。   顾津南耐心耗尽,他转身回屋,顾谦被隔绝在大门之外。   公寓门口,顾谦对管家说:“明天陪我去一趟墓园吧。”   管家颔首,“您这是要去看谁?”   顾谦握着拐棍的手紧了紧,“夏景安。”   -   夏里从顾津南家出来后,心情一直很低落,因为顾谦的表情,那表情太凶狠了,她一个经常和各种难缠的客户打交道的成年人都发怵,更何况小时候的顾津南呢,她又想到了那张图片,顾津南被铁链子拴在地下室的图片,她忽然很想很想知道顾津南的童年是什么样子的,她想到了哑巴叔叔。   夏里只按了下门铃,柒时宜就过来开门了,她脸色不怎么好。   夏里关心地问:“怎么了?11小公主。”   柒时宜闭眼叹了口气,特无奈地对夏里说:“任子旭把我厨房炸了。”   “啊?”夏里忽闪着大眼睛看柒时宜,一脸疑惑。   柒时宜扯着夏里的手腕去厨房,厨房半个墙面都是黑黝黝的,有几个盘子碎在地上,夏里看着地上的陶瓷碎片,认出来那是柒时宜废了老大劲儿从国外弄过来的盘子,灶台上的锅也黑了好几个,锅盖子横七竖八地乱躺在琉璃台上。   “这怎么回事啊?”夏里问柒时宜。   “任子旭那个狗男人,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风,大早上偷偷起来做早餐,没做好,把厨房炸了。”   夏里无情补刀,“这不是没做好,这是不会做吧?”   “……”柒时宜脸又青了一圈,她气哄哄地走到浴室门前,把浴室门拍的咚咚响,大喊:“任子旭,你洗好了没有?”   任子旭哪敢出来,在浴室硬生生地洗了一个小时的澡,人都快洗发了。   夏里失笑了声,她手机响了下,有微信消息进来,最新进来的是顾津南的消息,除此之外,周教授还有江少禹也给她发了微信消息。   夏里没任何迟疑的先点开了顾津南的消息,这是她下意识的动作。   顾津南:【离家暴现场远一点,别伤着自己。】   顾津南:【我抗造,你不开心了可以随时家暴我,我不会怂的躲在浴室不出来。】   顾津南的第三条消息是一张图片,他的健身照,他光着上身,肌肉块状分明,人鱼线清晰可见。   夏里脸唰一下红起来。   夏里被顾津南这幼稚行为弄的失笑了声,她垂眼看了几秒屏幕后,犹豫着发了条消息:【你没事吧?】   顾津南秒回:【什么?】   夏里:【刚刚他不是来找你了吗?】   顾津南:【没事,你老公会保护好自己的。】   夏里只觉着脸发烫,她盯着屏幕小声地嘟囔了句:“又没有结婚。”   任子旭躲在洗手间不肯出来。   柒时宜气的就差找人把门卸掉了。   “11。”夏里走过去找柒时宜,“等你收拾厨房的时候,叫我帮忙,我先回房间补个觉。”   柒时宜换脸很快,她一脸宠溺地摸了摸夏里的后脑勺,“去吧,厨房的事情你不用管。”   夏里笑笑,转身要走。   这时,浴室门开了,任子旭从里面出来,他脸被水蒸气蒸的发红,像是醉酒了一样。任子旭求生欲满满,他绕到夏里身后,笑着说:“夏里回来了。”   “嗯。”夏里点头,“你们继续,不打扰你们。”   任子旭拦住夏里的去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问夏里:“津南今天朋友圈发的早餐,是你做的吧?”   夏里愣了片刻,大概猜出任子旭的意思了,男人之间争强好胜的无聊较真罢了,她解释道:“早餐是顾津南做的,不过他只做了个小米粥和三明治,其余都是叫人送的。” 第82章   “我靠!”任子旭一脸失算的表情, “真他妈狗!”   柒时宜也隐隐约约猜出来夏里和任子旭聊的什么了,她刚刚叫嚣着要揍任子旭的那股劲儿顷刻间全泻下去了,脸上明显可见的失望, 柒时宜手一松, 勺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夏里和任子旭闻声去看柒时宜。   柒时宜没吭声,沉着脸去了卧室,卧室门被她关的震天响。   “又怎么了?”任子旭弯腰捡起来勺子, 对着柒时宜的卧室门嘟囔了句。   夏里看着任子旭欲言又止,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夏里问任子旭:“你喜欢柒时宜吗?”   任子旭顿住,他怔了几秒,抬头看了眼柒时宜的卧室,低声道:“你看出来了啊。”   能不喜欢吗, 喜欢到上瘾。   “那……你为什么不追11呢?”   夏里一只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任子旭为什么不去追柒时宜, 在她看来,只要任子旭对柒时宜的爱意再明显一点, 两个人在一起是水到渠成的事。   任子旭苦笑了下, 他从兜里摸出烟盒,懒懒散散地拿出一根被水潮湿的烟,慢慢剥着,“我不是任家指定的继承人。”   “仅仅是因为这个吗?”夏里很是费解。   任子旭毕业后去了外交部工作, 和柒时宜一个国家,外交官是他喜欢的职业,可柒时宜回来后, 任子旭也跟着回来了。   “之前大学的时候,大家都小, 谈谈玩玩的没什么,可现在长大了,要考虑以后了,我给不了她很好的生活。”   “什么样的生活才算是很好的生活?”   “让她风光无限的好生活,像她站在拳击台上拿冠军奖牌那样风光。”   夏里垂眸,沉思,有时候竭尽所能的爱意,却恰恰是对方最不喜欢的。   任子旭又说:“她爷爷最近给她介绍的人都挺好的。”   “可她不喜欢。”夏里说,“11不喜欢哭,但她因为你哭了许多次。”   任子旭皱眉,神色复杂地看着夏里。   夏里笑了笑,“以后你俩结婚,我一定要抢个红包沾沾喜气。”   夏里往卧室的方向走了两步又退回来,“如果你今天早上是发自内心的想给11做早餐,而不是为了赢顾津南才给11做早餐,她这会儿不会把自己关卧室的。”   -   夏里和任子旭聊完天后,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卧室休息了,这些天录综艺搞的她身心俱惫,好不容易有了三天假期,她只想窝在卧室里睡个饱。   夏里睡醒后,外面天已经黑了,夏里胡乱地摸到窗帘遥控器,把窗帘完全打开,她视线聚焦后,懒懒散散地往窗外看去,外面高楼灯火通明。   夏里倦怠地翻了个身,她打开手机去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微信新进来的消息有几十条。   柒时宜微信和夏里说她出去办事去了,晚点回来给她带好吃的。   上午周教授给夏里发的消息,夏里没回,周教授又发了条消息,嘱咐她注意身体,别光顾着忙工作。   江少禹问夏里要不要一块去看画展,夏里也忘了回。   顾津南两个小时前发消息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夏里把手机拍在被单上,闭了闭眼,然后起身,她在房间里慢悠悠地走着,挨个回微信消息。   等微信消息回完,夏里把卧室的灯和窗户都打开,她慵懒地趴在窗边,看沪市的外滩夜景。   没两秒,夏里的手机响了,是顾津南的电话。   夏里看着屏幕上‘顾津南’这三个字,恍惚了一下,她没立即接电话,而是先抬头环顾了四周,刚去国外的那段日子,她什么都不适应,还老是生病,好多个周末的白天,她都是在浑浑噩噩的睡眠中度过的,每次醒来一睁眼,房间里一片漆黑,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听的清清楚楚,那个时候,她极其孤独,也非常想念顾津南,经常幻想着顾津南能在那个时候给自己打个电话,哪怕是打错了不小心打到他手机上的也行,她想听听他的声音。   电话快要挂断的时候,夏里才接。   “刚睡醒?”电话一接通,顾津南便这样问。   “你怎么知道?”   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她声音比平时更软,奶声奶气的。   “开灯了。”顾津南笑了声。   夏里微怔,然后往下面看去,顾津南一身休闲装,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正仰头朝她这边看呢,他指尖夹了根烟,烟头随风忽明忽灭。   款式最简单的运动装,在顾津南身上却穿出了桀骜不驯的意味,外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她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他,无论在哪,他总是最惹人注目的那个,这么多年了,一如既往。   两人都举着电话看彼此,视线越过人群黏在一起。   半晌,顾津南隔着电话说:“想约你吃个饭。”   夏里心尖像是被绒毛扫了一下,忽然有点痒,她说:“你等我下,我换个衣服。”   “嗯,不急。”顾津南说。   夏里没耽搁多久,她换好衣服,涂了个口红,带着鸭舌帽就出门了。   顾津南看着往这边走的夏里,笑着摇头啧了声,“真乖。”   夏里今天穿的也休闲,蓝色牛仔裤加吊带,搭配上鸭舌帽,俏皮可爱,像刚入校的大学生。   “你笑什么?”夏里走到顾津南身边问。   “笑我媳妇儿漂亮。”顾津南挑眉说道。   夏里微微红了脸,低声说道:“你说话注意点,还没在一起呢。”   顾津南忽然俯身凑近夏里,“你迟早是老子的媳妇儿。”   夏里故意和他对着干,气他:“那可不一定。”   顾津南仰头笑了笑,“柒时宜真没少教你东西,气人的本领上涨了不少。”   顾津南说话间,不经意间的一瞥,看到了夏里小白鞋鞋带松了,走不了几步鞋带就会彻底散开,他很自然的蹲在夏里脚边,给她系鞋带,系完松开的鞋带,顾津南又顺手把夏里另外一直鞋带解开,重新给她绑了一下。   恰巧,有对情侣路过,女孩看着夏里笑嘻嘻地说道:“美女,你男朋友好贴心啊?”   女孩的男朋友一把搂过她,“我不贴心?”   女孩笑的更灿烂了,“贴心贴心。”   夏里看着他们笑了笑,眸子里流转着羡慕。   顾津南系完鞋带起身,他看着夏里肩上细细的肩带,散漫道:“女朋友,你是不是穿的太少了?”   “还好,我不冷。”夏里很认真地回复。   顾津南咬了下后槽牙,语气里带着醋劲儿:“露的太多了。”   夏里动了动眼珠,又气他:“我不是你女朋友,你管不着。”   “……”   顾津南点点头,“成,以后别后悔。”   “什么?”夏里有些不解看着顾津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顾津南嘴角带着坏笑,狭长的眸子低垂着,玩味似的直勾勾地睨着夏里。   夏里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顾津南这幅表情,有点像想要把她吃干抹净的意味。   “我大伯今天在沪市,要不要一块吃个饭?”顾津南说。   夏里垂眸思考。   顾津南怕夏里有压力,勾嘴角说道:“不想去就不去,别勉强自己。”   夏里点头,“去吧,不过我得上去换件衣服。”   顾津南嗤笑了声,“知道这衣服太暴露了?”   “周教授是老师。”   “要不去旁边买一件?”顾津南指了指旁边的商场说道。   夏里点头,“也行。”   商场内,夏里站在某家品牌店内挑衣服,销售员走过来笑着问:“您想买哪方面的衣服?”   “外套。”夏里说。   顾津南双手抄兜,慢悠悠地跟在夏里身后。   两人很像饭后过来闲逛的小情侣。   销售员看了眼顾津南,拿了件条纹衬衫,问夏里:“您看这件怎么样呢?情侣款,新上的。”   夏里接过销售员里的衣服,摸了两下,布料软软的,很舒服,款式也不错,她说:“我去试下。”   销售员又拿起另一件衬衫,“先生要试试吗?”   顾津南没试衣服,他拿了件自己平时穿的号,和夏里的那件一款付了钱。   夏里穿着衬衫出来,走到外面的镜子前去看效果,顾津南站在一旁,拎着购物袋闲闲地看着她。   夏里被顾津南看的不好意思,便和销售员说就这件了,她去付款时,被销售员告知顾津南已经结过账了。   夏里抿了下嘴唇,没多说什么。   两人进电梯后,夏里看了眼顾津南手里的购物袋,问顾津南:“你买的什么?”   顾津南慢条斯理地把条纹衬衫拿出来,散漫道:“衬衫。”   他当着夏里的把衬衫穿上了。   电梯箱内干净的镜面映着两人的模样,两人穿着情侣衬衫,一前一后的站着,顾津南啧了声,说道:“真般配。”   顾津南的衣柜里都是黑色的衣服,他没怎么穿过这样鲜艳颜色的衬衫,但这条纹衬衫穿在他身上着实好看,他又顶着个贴皮寸头,整一个混不吝的刺头模样。   夏里弯唇笑了笑。   顾津南扯嘴角问:“笑什么?”   夏里毫不吝啬地夸赞顾津南,“你穿这样的衬衫还挺好看的。”   顾津南对着电梯镜面理了下领子,特欠揍地说道:“老子穿什么不好看?”   “……”   也是,夏里从认识他的那刻起,就没见过他不好看的模样,他高瘦,五官又惊艳,活脱脱行走的衣服架子。   出电梯时,顾津南小拇指蹭了下夏里的手背,“可以牵手吗?”   夏里的手掌心里像是有微弱电流经过,有点麻麻的,她仰着纯白的小脸对顾津南说:“这也太快了吧。”   “什么太快了?”顾津南故意问。   “这不是你追我的第一天吗?”夏里声音低地的。   “不是。”顾津南伸手牵夏里的手,被夏里躲开。   “撒谎。”夏里面不改色的说道。   “没撒谎,我从你回国第一天就开始追你了。”顾津南懒散道:“只不过你现在才同意我追你。”   夏里似是想到了什么,她顿住脚步。   顾津南偏头看她:“怎么了?”   “我回国的第一天,你和别的女孩子买家具去了。”夏里仰头故作思考,“哦,好像要去买床是吧?”   “……”   顾津南手指骨节蹭了下鼻尖,勾嘴角说道:“吃醋了?”   夏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冷清,“没有。”   “徐清麦有男朋友,我们两家有项目上的合作,那天是两家人一块吃了个饭,饭后长辈让我们出来逛逛,我就和她来家具店打发时间,你没看我都没怎么搭理她?”   “但她倒是挺想搭理你的。”夏里说。   顾津南忽地俯身看着夏里:“别吃醋了,老子只让你睡。”   她稍微往前倾一点,就能碰到他的薄唇。   夏里往后退了两步,抬头看了眼周围,确定周围人没听到顾津南说的话后,她说:“你能不能正经点?”   “对你正经不了。”顾津南说:“还有,我身边都是些大老爷们,徐清麦外公和我外公是战友,那天外公生日,我不好驳他面子,才跟着进明柿的,我本来想踩到明柿的门槛后就撤的,可没曾想遇到了你,老子就在那待了一下午。” 第83章   周教授定的饭店就在外滩附近, 夏里和顾津南走着过去的。   “大伯在门口等我们呢。”顾津南抬头目视前方说。   夏里抬头看过去,望了许久才找到周教授,饭店门口站着的人, 和夏里记忆里的那个健朗的周教授模样完全不同。   到底是上了年纪了, 周教授变化很大,个头更低了,头发也全白了, 人也消瘦,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带走。   夏里眼底一阵酸涩。   周教授看到夏里和顾津南往这边走,笑着冲他们摆摆手。   夏里走过去,喊了声:“周教授。”   周教授慈祥地笑了笑,应声:“哎,夏里。”   接下来就是沉默, 谁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寒暄。   夏里甚至不敢看周教授的眼睛, 目光一直忽然不定, 周教授脸上的沟沟壑壑比之前多、也比之前深,他那双慈祥的眼睛已经发黄, 有些浑浊, 岁月果真不饶人。   当初,夏里走的匆忙,没正儿八经地跟周教授打招呼说自己出国念书了,她是故意的, 她那个时候小,因为顾津南的原因,她和所有跟顾津南相关的人赌气, 包括周教授。   后来,夏里不经意间得知, 周教授在她上初高中时就一直默默地帮她时,她更惭愧了,夏景安的事情怎么算也算不到周教授头上,可夏里却在周教授这里做了白眼狼。   “比之前瘦了。”周教授隔着老花镜镜片看夏里。   夏里笑笑,“嗯,比之前瘦了点。”   “让津南给你养回来。”周教授乐呵呵道。   夏里眼角泛红。   顾津南见状,开口说:“进去吃饭吧,我都被晾凉了。”   三人一块进去吃饭。   包厢内,周教授把菜单递给夏里,“随便点,大伯请客。”   比起老师,周教授更愿意当夏里的大伯。   夏里接过菜单,低头在菜单上勾勾画画。   面前的两个男人都在等她点菜,夏里知道不能用点菜这事来托磨时间,便随便勾了几个菜,把菜单递到对面了。   周教授看了眼菜单,皱眉头说道:“怎么就点这么几个,怕大伯的退休金不够啊?”   夏里生硬的笑笑,没吭声。   饭桌上聊的话题很愉快,但三人谁都不曾因为愉快的话题轻松半分,尤其夏里,她心不在焉地往嘴巴里送菜,有时候饭菜嚼到一半了,才发现吃到姜丝了。   期间,顾津南去了趟洗手间。   周教授说:“夏里,还恨大伯吗?”   夏里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片刻后,她抬头看周教授,“我没恨过您。”   “我当初觉着津南是个不错的孩子,你们俩可以先处处,要是合适的话,就让他照顾你一辈子,我也省的担心你以后过的不好了,顾家对不起你。”周教授说到最后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那只是场意外。”夏里轻声说。   “可这场意外搅乱了你的命运,我当初知道这事时,你已经上初中了,我想把你接过来养在身边,又怕被人传一些对你不好的言论,再加上我本身就是同性。”周教授叹了口气,又说:“总之,你别把这事算到津南头上,这孩子是真的在乎你,你回来了,他活的也像个人了。”   “他之前过的不好吗?”夏里下意识的问。   “你刚走的时候,他经常发高烧,昏迷着喊你的名字,后来身体健康了些,又三天两头的往你那边跑,顾家和迟家又离不开他,他经常24小时连轴转,累的人没一点生气。”   夏里低头抿了口茶,茶泡的太久了,苦了她一身。   “你们刚分手那会儿,他来找过我,给我说等你没那么恨他了他再过去找你,可你分手后没多久就出国了,做项目,当交换生,读研,一走就是六七年,他在后面默默地跟了六七年,他拿不准你是不是还没原谅他,也不敢轻易地出现在你面前,怕你赌气,跑到更远的地方。”   明知道杯子里的茶水苦,夏里面不改色地给自己灌完了。   分手的这些年,夏里一直以为只有她还念着两人的陈年旧事,她怎么也没想到,一身反顾、钟爱自由的顾津南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困在她和他的陈年旧事里。   夏里哑然良久,漆黑的睫毛染上了一层薄雾。   周教授从包里拿出来个红包递给夏里,“这些年的生日红包,都在里面了,我按照老家的习俗给你包的,孩子过生日收到长辈的红包,会有好运的。”   红包很厚,夏里看着白发苍苍的周教授,怎么也伸不出手去接周教授递过来的红包。   周教授按着桌子起身,把厚厚的红包放到夏里面前,“拿着吧,孩子。”   夏里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心底抽疼,夏景安离开的这些年,她只在周教授身上感受过父爱般的温暖。   这时,顾津南回来,他看夏里哭了,一边给夏里擦泪,一边问周教授,“大伯,我人怎么哭了?”   夏里紧忙抽了张纸巾把眼泪擦去,她温吞道:“不小心吃到辣椒了。”   顾津南给夏里到了杯水,“喝点水,去去辣。”   周教授眯眼看着两人身上的情侣装,心情渐渐晴朗了起来,他这回笃定,眼前这两个小年轻是走不散了。   “挺好的。”周教授低声自言自语。   这段饭结束,夏里心里依旧空落落的,身体密密麻麻的疼,也不知道是被周教授的哪一句话哪一个词亦或是哪一个动作扎到了身体的哪个痛点,反正身体就是疼,四肢百骸的疼。   顾津南见夏里心情不佳,便开口问:“吃个饭怎么吃的蔫蔫的?”   夏里随便扯了个理由,“吃到了姜丝儿。”   “抱歉,下次我会和服务员提前说不放姜。”顾津南语气诚恳。   两人谁也没主动说去哪,沿着铺满昏黄灯光的小道一直往前走,走了好久后,夏里忽然问顾津南:“当初分开的时候,你不是让我好好的吗?”   “嗯。”顾津南低声应了声。   “那你这些年过的好吗?”夏里问完,顿时就后悔了,她的记忆里有五年的空白,关于顾津南的,回国之后,从这个那个了解顾津南的人口中得知了他这些年生活的边边角角,一些不好的边边角角,可现在,她怕顾津南的答案给她这空白中留下最浓墨重彩也最扎人的一笔。   “不好。”顾津南垂着眼角,“你都不在。”   夏里忽然心安,视线却更朦胧。   两人过完红绿灯路口,人群中忽然跑出个男孩,他脸一脸兴奋看着夏里说:“夏里姐姐,你回来了?”   夏里看着眼前的小男孩恍然了两秒,她显然认不出眼前的小男孩是谁。   顾津南提醒她:“方林,方舟叔的儿子。”   夏里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孩,她走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屁孩呢,现在个头都快赶上她了,夏里惊讶:“你都长这么高了?”   方林点点头,“对,马上比夏里姐姐高了。”   夏里看着方林肩上鼓囊囊的书包,问他:“你这是刚下课?”   方林:“算是吧,我在做兼职,给一年级的小屁孩补课呢,夏里姐姐,你都不知道,他闹腾的我头疼。”   夏里毫不留情的补刀:“我之前给你补课,你也挺闹腾的。”   方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那会儿小。”   顾津南搭话,“怎么出去补课了?店里生意不好?”   方林摇摇头,“也不是,我打算靠自己的劳动攒点钱,点给你们买新婚礼物。”   “……”夏里竟然被一小屁孩说脸红了。   顾津南偏头看了夏里一眼,忽地乐了,他挑眉给方林比了个大拇指,“没白疼你。”   方林电话手表震动了两下,夏里瞥了眼他的电话手表屏幕,他爸爸的电话,方林接通电话,贼激动地和爸爸说:“我和夏里姐姐津南哥哥在一起呢。”   “问他们有空没,让他们来店里吃面。”方舟扯着嗓子说。   夏里听到吃的,下意识的咽了咽嗓子,刚刚吃的太饱,她这会儿觉着嗓子眼里都是食物。   “可以吗”方林问夏里。   “改天吧,我一会还有点事要忙。”夏里说。   “爸爸,哥哥姐姐没空。”方林压根没问顾津南的意见,直接回复方舟。   夏里和方林聊了会儿,就让他回家去了,太晚了不安全,而且方舟叔的腿也不方便出来接人。   顾津南因为方林的新婚礼物心情明朗了不少,他一路上嘴角都勾着笑。   夏里不知道是今天接收的消息太多了,还是刚吃的太撑了,她脑子和胃都有点消化不过来,整个人心不在焉的。   顾津南把夏里送到柒时宜的公寓门口。   夏里抬头望着顾津南说:“你路上注意安全,我先回去了。”   猝不及防地,顾津南俯身抱了下夏里,他声音低低沉沉的,像是在撒娇,“晚安。”   “晚安。”夏里说的不太走心,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很是敷衍。   她的晚安仅仅像是聊天结束的标志词。   顾津南看着冰冷的门动了下眼尾,心里瞬间空了下来,漫不经心的回应原来这样扎人。   他之前和夏里在一起的时候,经常漫不经心地回应着夏里的问题,有时候夏里亮亮的眼睛充满期望地等他答案时,他却因为不上心只能回:“你刚说的什么?” 第84章   夏里回去的时候, 屋子里没人,客厅只亮着一盏壁灯,柒时宜还在公司忙项目, 夏里把包放在玄关处的衣架上, 换了拖鞋后,去沙发躺了一会儿才去洗澡。   夏里洗完澡出来,拿手机给柒时宜发了条微信消息, 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柒时宜没回消息,夏里看着满屏的红气泡,挑挑拣拣地回了些消息后,把手机扔在了一边,然后慢吞吞的在客厅来回走着, 擦头发, 消食。   夏里在客厅走了两圈后, 无意间扫到茶几上红烟盒,她忽地想到周教授给的红包, 于是, 她把红包从包包里拿出来,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拆红包。   红包里面有六个小红包,每一个红包都塞了几张人民币和一个小金饰, 夏里缓缓地拆着红包,拆到最后,她眼底又涩又酸。   她呆呆地看着地毯上被她拆的横七竖八的红包, 任凭大脑胡思乱想,时间接近零点, 夏里才去卧室睡觉。   翌日清晨,夏里跟着生物钟起床,她头天只要没过分熬夜,第二天六点过一点准会醒,当天工作多的话,她就先处理一部分工作,当天工作不多的话,她会跑跑步、做个早餐什么的。   休息了三天,夏里都忘记了自己还有个综艺节目没录完,她穿着拖鞋去冰箱里找吃的,柒时宜冰箱里吃的喝的一大堆,就是不怎么适合早晨吃,夏里关上冰箱,画了个淡妆换套衣服就出发录综艺节目了。   她刚出小区,就看到顾津南车了。   顾津南的车很多,夏里单是看车是认不出来哪辆车是顾津南的,但他车牌嚣张,连号车牌,各种连号数字,他也不避讳像4这样的字眼,顾津南有个车牌是4连号的,他之前挺喜欢开那辆车出去飙车,后来不知道谁把这事捅给了迟家老爷子,迟家老爷子严厉训了顾津南,训完后还把那车牌给他没收了。   夏里看着不远处的那辆车犹豫不前,她不知道顾津南是不是来接她的。   顾津南放下车窗,偏头看夏里,他眼尾上扬,嘴角勾着笑,他身上穿了件白衬衫,最上面的两个扣子没扣,松松垮垮的,整个人又痞又帅。   眼前的顾津南,和夏里刚回国那天在明柿见到的顾津南完全不同,他此刻是鲜活的,带着朝气的。   顾津南懒懒散散的下车,走到夏里身边,冲夏里打了个响指,“愣什么呢?   “你怎么在这儿?”夏里问。   顾津南挑了下眉头,“送女朋友去上班。”   夏里不自觉地弯了下嘴角,“你等了多久?”   顾津南偏头,平视看着夏里漆黑上翘的睫毛,“等的久了,可以亲一下吗?”   他像个讨奖励的顽皮孩子。   今天天气不错,太阳已经挂在天边按时上班了,金灿灿的光线洒满人间,可夏里却觉着,顾津南的眼睛比任何一缕光辉都要亮,她扛不住他炽热的眼神,只要移开视线,胡乱地看向前方的某个点,问她:“你今天怎么穿了白衬衫?”   他一靠近,她还是会紧张,会脸红,会乱了心跳。   “我刚来没几分钟,一会儿去机场接个人,有点重要。”顾津南挨个回答夏里提出来的问题。   原来事事有回应,不止被回应的人会安心,主动回应的人也安心,顾津南想。   “嗯。”夏里往后退了些,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温吞道:“你以后不用来接我。”   “嗯,等我不和你一个城市了就不接了。”   夏里恍然抬头,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忽闪了下眼睛,问他:“你要去哪?”   顾津南极其满意夏里刚刚紧张的反应,他嗤笑了声,“不想我走?”   “不是,随便问问。”夏里忽然觉着自己刚刚的反应太紧张了,紧张到忘记带脑子了。   “过几天去国外一趟,”顾津南说,“待一个周,你要是想我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顾津南三言两语把夏里撩拨的脸颊发红。   夏里真真觉着顾津南这人天生带蛊,让人一碰就上瘾,她平复了几秒情绪,故作淡定,“走吧,要迟到了。”   车内,顾津南把一份热腾腾的早餐递给夏里,“早饭。”   夏里接过来看了看,沪市特色生煎,还有她喜欢的三明治和牛奶,早餐是双份的,夏里拿出来一个三明治慢腾腾地吃着,眼前的这幕有点像梦,让她觉着不真实。   红绿灯路口,顾津南骨节分明的手随意的搭在方向盘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他偏头看着夏里,嘴角上扬,像是在看失而复得的珍宝,漆黑的眸子里满是骄傲和得意。   夏里也抬头看他,两个腮帮子被饭撑的鼓鼓的,“怎么了?”   “好饿。”顾津南说。   夏里把另一份早餐递给顾津南,他没接,吊儿郎当地说道:“开车,不方便吃。”   夏里犹豫了两秒,鼓足勇气拿了个生煎递到顾津南嘴边。   她明明只捏着生煎的一点边边,可顾津南吃生煎的时候,嘴巴还是扫到了她的指尖,夏里有点怀疑,他是故意的。   顾津南漫不经心地嚼着生煎包,视线紧紧锁着夏里,他这模样,好像要把人吸进他眸子里。   夏里有点害羞,偏头往窗外看去,她一转头,不偏不倚的对上了江少禹的视线,江少禹的车和顾津南的车并排停着等绿灯,夏里怔住,她没想到会在这碰到江少禹,她和顾津南的事情八字还没有一瞥呢,而且这一瞥能不能画出来都是个问题,所以她现在不太想让别人知道她和顾津南的感情往前进了点。   江少禹表情僵硬了片刻,随后,他点头对夏里笑笑,算是打招呼。   夏里也对江少禹笑了笑,她收回视线,目视前方。   交通灯变绿,顾津南一踩油门,把江少禹的车甩在了后面。   过了红绿灯路口,江少禹把车子停到一边,下车大喘了几口气,他是不需要来录制这个综艺节目的,因为夏里在,所以他来录了。   良久,江少禹从兜里摸出来那枚定制的戒指,他盯着戒指看了几秒后,扬了扬手,把戒指扔在了不远处的湖里。   江少禹扔戒指的时候,被迫抬了下头,明晃晃的太阳刺得他生疼,他手背横在额头上,两行温热的眼泪顺着手背滑下来,砸在了地上,他总是在等,总是在犹豫,犹豫到最后,只能狼狈的把戒指扔在湖中。   那天,他告诉夏里选前程的时候,后面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如果夏里愿意,他会站在夏里前程里的,他甚至都决定好和夏里一块深耕律师行业了。   写字楼下,顾津南一手搭在副驾驶座椅的后背上,把夏里圈在他和车门之前,他扬着眼尾问夏里:“晚上几点收工?”   “不确定。”夏里温吞道。   “行,收工了打电话,来接你。”顾津南伸手,帮夏里解开了安全带。   夏里进了写字楼后,顾津南才发动车子离开。   几天没来,办公桌上积了一层灰尘,夏里从包里拿出包湿巾,慢条斯理地擦着办公桌上的物件。   没几分钟,化妆师和服装师走过来,笑嘻嘻地问夏里,“刚刚送你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你男朋友?”   “不是。”夏里坦诚道。   化妆师和服装师相互看了一眼,凑近夏里,小声嘀咕着,“你是不是怕影响你单身人设?”   这种综艺节目,节目组和实习生为了博流量,有时候会故意立单身人设。   夏里放下湿巾,一脸真诚:“真不是。”   “那就是他还没追上你?”化妆师小姐姐挽着夏里的胳膊往化妆间走去,“走走走,先给你化。”   夏里跟着她们走,低声回:“算是吧。”   “好帅啊,在哪找的?”化妆师小姐姐问,“你身边还有这种货色吗?求介绍呀。”   “我们是大学同学。”夏里想了几秒说:“等我遇到合适你的,给你介绍。”   “行,不过话说你们东州大学的学生颜值真不低。”化妆师感慨道。   “那是。”江少禹走过来,接了化妆师的话。   化妆师抬头看了眼江少禹,说:“我记得你也是东洲大学的吧?”   “是的。”   “那你有没有找个高颜值的校友当女朋友呀?”化妆师问江少禹。   江少禹的背景节目组的人都心知肚明,他来录综艺的第一天,节目组的人都绷着神经围着他转,后来,相处了几天后,同组的人发现江少禹性格温和、为人谦逊,慢慢的也就不怎么紧张江少禹了,不录制综艺节目的时候,他们私下里也会和江少禹聊聊天、开开玩笑什么的。   江少禹看着夏里说:“有个喜欢的,但被别的系撬走了。”   “这么说那女孩还是你们系的啊?那你怎么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江少禹失神,像是喃喃自语,“是啊,怎么就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夏里低头,动了两下眼珠。   化妆师捧着夏里的小脸儿,说:“别动别动,正画眼线呢。”   化妆师拿着眼线笔对着夏里的眼尾似有若无地勾勒了两下,便画出来一条漂亮的眼尾,她满意的叹了口气,精细活终于结束了,化妆师抬头,见江少禹有些失落,便安慰他:“没事儿,大学的恋爱都长不了,你联系联系人家,没准人姑娘现在还是单身呢。”   服装师拎着衣服过来搭话,“这话我赞同,江少禹,追到你那月光后别忘记发朋友圈啊,我等着吃喜糖。”   江少禹苦笑了声,他认认真真地瞧着夏里的眉眼,缓缓说道:“夏里,下次单身了告诉我。”   化妆间里瞬间安静了,化妆师和服装师一脸我草的表情盯着江少禹,她俩都忘了江少禹和夏里的校友,同一个系,同一个辅导员。   江少禹视线自始至终都定在夏里身上,他想要她开心,想要她幸福,更想要夏里和他在一起是快乐幸福的,可事实证明,这些不能同时兼得。   夏里扯嘴角笑了笑,她说:“你就别开玩笑了,看把她俩吓的。”   化妆师闻声,拍了拍胸口,“妈呀,是玩笑啊。”   服装师也跟着叹了口气,好像因为江少禹没有爱而不得而彻底放松了下来。   江少禹动了下眼珠,视线从夏里身上收回,再盯着人家看就不礼貌了,他在内心提醒自己,江少禹努力地眨下眼底的失落,他劝说自己,以后要加入柒时宜的行列了,当夏里的娘家人也挺好的,至少可以正大光明的护着她,以校友、同门师兄的身份。   只能如此,也仅能如此。   他不是不可以表白,可他怕表白后连加入她娘家人行列的资格都没有了。   没一会儿,来录制节目的实习生都来齐了。   李贝神秘兮兮地说道:“要来新人了。”   袁斯晔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对李贝传过来的军情不相信,他说:“李贝,这话你上次可是说过了啊。”   李贝捂着嘴小声说道:“这次是真的。”   其余的实习生半信半疑地凑到一起,和李贝一块讨论要来的实习生,讨论到最后,她们开始煽情,一边说自己要走了,一边又竖着耳朵听别人分析自己要走的原因,谁都不想走。   夏里低低的笑了声,她有点想走了,原因很简单,不想把大量的时间用来背剧本,也不想配合导演的要求和某位实习生炒CP。   整个办公室,就数夏里和江少禹这片区域最安静。   半晌,副导演走过来,拍了拍手,说道:“好,各位,我们开录了。”   所有实习生神经立马紧绷起来,他们和节目组签订的合同上有一条规定,导演通知开机后到通知收工的这一段时间内,机位都会开着,那么,这期间录制的所有内容,节目组可以随意的剪辑和发布。   所以,副导演一通知开机,所有的实习生们立马紧张起来,恨不得让自己的每根汗毛都是百分之百的认真工作状态。   夏里指尖快速地敲击着键盘,她今天收工前要交个案件陈诉,下去要约当事人细聊,所以她想快快的写好案件陈述,然后找带教律师看下,省的下午和当事人聊的时候太尴尬,虽说下午的当事人是节目组花钱请来的素人客串。   大家都在忙手头上的事情,氛围正安静时,其中一位带教律师走过来,笑着说:“大家都停一下手头上的工作,给大家介绍两位新加入的实习生。”   所有的实习生抬头看过去。   带教律师身后站着两位新人,一个女生,一个男生。   夏里认识那女生,陈清。 第85章   “严行之, 陈清。”徐律笑着说,“你们可要小心哦,他们俩是来给你们抢offer的。”   这片的氛围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各位实习生们脸上的笑容有点僵。   陈清丝毫不怯场, 她嘴角带着得体的假笑,冲各位实习生挥了挥手,“大家好, 我是陈清,请多关照。”   “言行之,很高兴和大家一起录剩下的节目。”   新来的两位实习生三言两语把氛围搅紧张了,原来的实习生们下意识地吸了口凉气。   “你们俩坐那里吧。”徐律指了指夏里后面空着的办公桌。   陈清伸手拨了拨耳边的头发,往徐律指的方向看过去,她视线和夏里的视线撞在一起, 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夏里缓缓地收回视线, 低头继续在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 像是出于礼貌抬头看了眼新来的同事,更像是她压根不认识这位新来的同事。   陈清见夏里这反应, 她松了口气, 经过夏里走向后面的办公桌。   案件陈述还有两行就结束了,夏里葱白的指尖在键盘上敲打了好久,却怎么也敲不出来自己刚刚在脑子里组织好的陈述,她盯屏幕盯的忘记眨眼睛, 手和眼睛好像被两套不同的系统操控着,她看不清电脑屏幕上的字是什么,只觉着那是一串密密麻麻的乱码, 而且重影严重,重影晃得她胃里直犯恶心。   大脑是空白的, 耳朵边嗡嗡声很重。   半晌,夏里轻轻地眨了下眼睛,因为很久没有动眼珠的缘故,她一动眼睫,眼角就滑下了了两滴酸涩的泪,紧接着,她眼底布满红血丝,像是熬了好几个通宵。   仅几分钟的时间,夏里好像走完了夏冬两个季节。   江少禹偏头想和夏里对一下下午的话术,他看着夏里面色憔悴,忍不住关心,“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怎么看着这么疲惫?”   江少禹说话声音不大,可办公室这会儿太安静,以至于大家都抬头看夏里。   夏里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好让自己清醒点,她说:“我眼睛容易疲劳。”   “我也是,眼药水你用吗?”后面的严行之主动搭话。   夏里深深地吸了口气,她回头,浅笑了下,“不用了,我也带眼药水了,谢谢。”   言行之笑笑,“客气了。”   夏里回过头,从包里拿眼药水给自己润眼睛,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手一直抖,一管眼药水大半都滴在了脸上,还有一滴眼药水顺着她的眼角流在了嘴边,她尝到了眼药水的味道,是苦的,和泪水一样。   新来的实习生言行之性格开朗,人又会来事,因为他挑起的话题,办公室的氛围比之前活跃了点,小话痨李贝伸着头问言行之:“你是哪个学校的啊?”   言行之:“民大的,你呢?”   李贝:“好厉害,我江大的。”   言行之大拇指指了指陈清,“她才厉害呢,她本科学的美术。”   话落,大家纷纷抬头,把视线投向陈清。   陈清淡淡的笑了笑,“对,我本科学的美术。”   “厉害厉害。”   “……”   江少禹没加入他们的聊天,他低声问夏里:“你没事儿吧?”   “没。”夏里边揉眼睛边叹了口气,“我眼睛太容易疲劳了,好耽误事儿。”   江少禹余光睨了眼陈清,动了动嘴角,最终没说什么。   上午综艺,夏里表现的并不怎么好,甚至副导演都过来提醒她兴奋点,别蔫蔫的,现在不需要蔫蔫的状态,夏里温声说好,可人仍旧提不起来精气神。   她低头深深地呼了口气,这时,一旁的手机亮起来,是柒时宜的微信,她说:【我去京市一趟,明天回。】   夏里回了个嗯了。   柒时宜:【我刚刚在机场见到顾津南了,这狗男人穿西装还挺帅的。】   柒时宜:【我问了他一嘴,他好像是来接人,不知道谁那么架子,需要顾津南亲自去接。】   夏里视线锁着机场两字,她想到了他今天早上说去机场接个人,有点重要的人。   办公室门口放着绿色的行李箱,是陈清带过来的,上面贴的还有航空公司的行李托运标签。   半晌,夏里回复柒时宜:【我先录节目,晚点聊,你注意安全。】   发完消息,夏里拿着水杯去了洗手间。   陈清起身,言行之问他:“是要去给带教律师要任务吗?”   陈清怔了片刻,嗯了声。   “那一块儿吧。”言行之拿着笔和本起身。   陈清和言行之走后,剩余的实习生们纷纷感慨好卷。   上午,带教律师公布了淘汰的实习生,   是李贝。   李贝收拾好办公桌上的东西,和大家分别,她先走过去抱的夏里,因为夏里安静善良,也热心,和她的脾气很对,所以她很喜欢夏里,有时候来的早了,她就拉着夏里八卦这八卦那的,夏里常常因为她早上所讲的某个笑话而心情愉悦一整天,收工早的时候,她喜欢拉着夏里去附近好玩的店里打卡,渐渐地,两个人从社恐搭子变成了小姐妹。   夏里摸着李贝的后脑勺,安慰她:“你在我心里是超厉害的。”   李贝红着眼眶笑了笑,“你要走到最后。”   夏里的心猛地一紧,“我努力。”   李贝走后,夏里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工位,心底像铺满了刀片,一呼吸浑身都痛,她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五年前买饭团的那个小巷子里。   中午,夏里收到了顾津南的微信消息:【吃饭了吗?】   夏里垂眼看了几秒手机屏幕,随后把顾津南的微信设为了消息免打扰。   陈清走过来,想要给夏里说什么,她还没开口,导演站在那边喊,“陈清,过来对剧本!”   导演的语气算不上好。   陈清回:“好的。”   她是跑着去导演的房间,很是服从。   夏里缓缓抬头看了眼陈清的背影,眼底不禁生出几丝疑惑,陈清是个骄傲的性子,心高于天,怎么会因为这档不知道能不能火起来的综艺忍气吞声?   陈清从导演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眼眶也有些红,许是觉着面子上挂不住,她没再找夏里说话,一个人去工位上坐着翻剧本。   最先来录制综艺的这些实习生们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围坐在一起吃饭,继续着他们刚刚聊起来的话题,言行之也加入了他们。   “打扰一下,请问夏里是哪位?”外卖员站办公室门口喊了一嘴。   夏里抽回思绪,走过去,“是我。”   “您点的东西到了,您看我给您放哪?”外卖员小哥哥弯腰从拖拉车上抱起来一个大箱子,地面上还有好几个大箱子。   夏里有些懵,她认真地回忆了两秒,确定没叫外卖后,夏里问外卖员:“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没点外卖啊。”   “顾津南是你什么人。”外卖员说,“这是他点的,收货人是夏里。”   夏里不好意思让外卖员大热天的抱着重箱子站在外面,她哦了声,说道:“放里面吧,谢谢。”   外卖员把几个大箱子都给夏里放到了办公室里。   与此同时,夏里的手机响起来,是顾津南的电话。   “奶茶和咖啡收到了没?”顾津南问。   夏里看着一旁的外卖箱,说:“收到了。”   “嗯,给你们节目组点的,让他们照顾好我家小朋友。”顾津南语气慵懒。   夏里缓了片刻,嗯了声。   顾津南问:“吃饭了没?”   夏里:“吃了,我有点忙,先挂了。”   夏里没给顾津南回答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陈清的脸有些苍白。   夏里把箱子打开,转身和办公室里的人说:“我请大家喝下午茶。”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眼底一亮,笑着往这边走来。   江燕搂着夏里说:“男朋友送的?”   恰巧化妆师走过来,“肯定的呀,而且她男朋友还是一大帅逼。”   江燕:“这样啊,怪不得夏里平时冷冷清清的,合着是金屋藏娇,晚上回去热闹啊。”   夏里轻怕了下江燕的胳膊,“别乱说。”   江燕指了指腰部的麦,“关了关了。”   化妆师拿了咖啡和糕点,凑在夏里耳边说:“又帅又有钱,要是我,我晚上都舍不得睡。”   夏里被调侃的红了脸,同时又觉着讽刺至极,她们调侃的那些,在她这里压根不存在,她想到顾津南和陈清在一起说说笑笑的画面,依然心有余悸。   言行之过来拿下午茶的时候,顺带给陈清拿了一份。   因为这昂贵的下午茶,夏里收到了不少声谢谢,可这每一声带着笑意的谢谢,都似锋利的刀片一般,无声的插在夏里心脏里最深处的血管上,以至于陈清举着咖啡和夏里说谢谢时,夏里张口还未发出音,就从嗓子眼里闻到了铁锈味。   因为休息了三天的缘故,节目组今天的拍摄进程明显快的多,甚至副导演还在旁边直接告诉实习生们他们要怎么表演。   夏里今天的重点,是接待当事人,当事人是一位40出头的男人,头发白了一半,脸上尽是沧桑,如果夏里没提前看过他的资料,这会儿指定把当事人的年龄猜成50岁以上。他是外地人,在沪市送外卖,前些天下雨的时候被车撞了,摔断了腿,撞他的那个司机让他找保险公司,外卖员找保险公司,被告知资料不全,无法报销医药费和误工费,他回公司开证明,却被公司变相裁员,家里老的小的都指望他这份工资呢,无奈之下,才来申请法律援助。   夏里和江少禹很有耐心地和外卖员交谈,去充分了解整个事件的经过,慢慢的,夏里进入到了工作状态,整个人也明朗了些。   等夏里和江少禹忙完,办公室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工作人员边收镜头边笑着说:“我都听困了,你俩可真有耐心。”   “有耐心的是下面那位。”另一外靠窗的工作人员抬下巴指了指楼下,说:“这车六点多就在下面了,一直打着双闪,好像在等人,我刚用望远镜看了下,车牌还是连号的呢,真他妈牛逼。”   夏里顺势看过去,好巧不巧的,那辆打着双闪的车门突然开了,顾津南从驾驶座上下来,他慢悠悠地从兜里拿出烟盒,敲出跟烟,拢着打火机火苗燃烟,烟燃着后,他抽了口,一边吐烟雾,一边把打火机往半空中抛,然后接住,整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模样。   夏里要收回视线的前一秒,陈清闯进了她的视野,她手里拎着行李箱,往顾津南所在的方向走去,夏里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陈清和顾津南之间的距离慢慢缩短。   靠窗的工作人员把镜头收好,看着窗外说了句:“哎我去,下面这女孩不是陈清吗?”   另一外工作人员往窗外看了眼,“是。”   “她男朋友这么有钱?连号保时捷,那她经济人还一个劲儿地找导演卖惨,死乞白赖地把人往组里送。”   江少禹淡淡问:“怎么回事?”   两位工作人员相互看了一眼,有些讪讪地说:“哎呀,忘了你俩还在了,那什么,这陈清,好像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各种捞钱呢,她经济人更是各种手段把她往娱乐圈里送。”   夏里没怎么听工作人员的这番闲聊,她静静地看着楼下,好像在拼凑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清拉着行李箱在顾津南面前定住。   休闲装,寸头,指尖燃着的烟,身旁的陈清……   好像所有元素都在慢慢和五年前巷子里的那幕重合。   江少禹紧握了下拳头,他扯着夏里的手腕,把她拉到一旁,说:“走了,别耽误他们回家。”   别耽误他们回家。   夏里在心里莫名地重复了这句话。 第86章   夏里此刻的心情, 难以用语言形容,她的心像是被火和冰同时泡着,散着凉意, 却又被火烤的生疼, 她想哭,但哭不出来。   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从心底慢慢涌上来,她不该去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   江少禹接了个电话就匆匆下楼了, 他家里人打电话通知他外婆脑出血,现在在医院抢救,他着急忙慌地去了医院。   现在,整个办公室,只剩下夏里一个人,夏里慢腾腾地整理着桌面上的文件, 她现在及其抗拒下楼, 她不想撞见顾津南和陈清, 不想去触她心底的恐惧。   江少禹出去没两分钟,办公室前门又响起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夏里以为江少禹忘记落什么东西了折回来拿, 她抬头看, 是顾津南,夏里第一反应就是躲开,她悄声往后退了两步,躲在了转角处的角落里, 紧贴柜子站着。   “夏里。”顾津南呼吸有些喘,像是跑着上来的。   本来就是临时搭建的办公室,顾津南这一嗓子下去, 回声更显得办公室空旷了。   “里里。”顾津南不死心地又喊了一遍。   还是没人回应。   顾津南失神落魄地往回走。   夏里身体发软,她顺着柜子往下滑, 蹲在地上虚虚地呼吸着。   十几分钟后,夏里一手按着地面起身,她坐在办公椅上,慢条斯理地继续收拾包包,可包包里东西被她越收拾越乱,耳机缠成一团。   手机屏幕一直亮着,顾津南的电话、消息不断弹出。   夏里解开手机,恰巧,顾津南的电话又进来,她静静地看着电话自动挂断,然后打开微信,顾津南给她发微信消息问她在哪。   夏里内心平静的像一潭死水,她给顾津南回了条消息:【我决定和陆迟交往了,所以,祝你幸福。】   发完消息,夏里直接把手机关机了,她走到窗户旁边看了眼,顾津南的车子已经不在楼下了,夏里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忽地觉着一身轻松,只是心底隐隐作痛,没关系,时间久了就好了,她安慰自己。   夏里因为膝盖受伤的缘故,今天录制节目穿的是平底鞋,鞋底很软,她一上午都穿的非常舒服,可这会儿不知怎么了,下脚走路的时候,总觉着一脚重一脚轻的,走路有点不稳,人也轻飘飘的。   夏里出了写字楼,抬头扫了眼周围,才发现天已经黑透了,远处的小吃街依旧热闹,夏里心里胃里都泛着苦意,她不想经过小吃街去坐公交,她选择了写字楼背面的那条巷子,那条巷子尽头有个地铁口,她想乘地铁随便到个地方安静一会儿。   夏里刚拐进巷子里,手腕忽然被扯住,她身上凉了一瞬,国外各种抢劫案在她脑海里闪过,等她看清堵她的人是顾津南后,她人彻底松下来。   “和好,要不要?”顾津南把夏里抵在墙角,声音嘶哑。   夏里没想到顾津南会来堵她,她心中闪过一丝的惊喜,但转瞬即逝,代替这惊喜的是恐慌,她没那个自信能留顾津南一辈子。   夏里苦笑,“顾津南,你想给自己立什么牌坊都行,别拉上我。”   她眼泪像不要钱似的,扑簌簌地往下掉。   顾津南擦去夏里眼角的泪,声音颤抖:“对不起,以后你拉着我,我只跟你走,当你的狗。”   夏里心紧了一下,因为地下室的那段经历,顾津南非常讨厌狗这种动物,准确的说,他讨厌任何被挂着铁链子的动物,他能养那条黑狗,夏里已经意外至极,现在,他说给她当狗,如果不是被逼到绝境,顾津南不可能说出来这样的话的,他的脆弱,别人从未见到过。   顾津南咽了咽干涩的嗓子,说:“我不知道陈清来了这个节目。”   夏里双手自然垂着,像是放弃了挣扎,她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情绪,淡淡地对着顾津南嗯了声,脸上净是失望和憔悴。   顾津南心疼的不知所措,话说的也毫无逻辑。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事,她明天不会出现在这里了。”顾津南缓了口气,又说:“我在楼下等你,她出来的时候,给我打招呼,我才知道她来这个节目了。”   顾津南伸手去碰夏里的脸,被夏里躲开。   夏里耸了下肩膀,故作轻松,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她坦诚道:“顾津南,如果五年前的事情你解决妥当了,我今天应该不会难过。”   因为五年前的委屈没有被彻底化解,所以现在有丁点关于陈清的风吹草动,夏里都会条件反射地的把外壳罩上来,把顾津南阻隔在外。   “我跟她早就没什么联系了。”顾津南把手机递给夏里,“密码你生日,你可以随便翻。”   夏里舌尖碰了下嘴巴里还未好的溃疡,抬头,水灵灵的眸子平静无澜地看着顾津南,她还未开口,顾津南忽地把她拥入怀里,“只要不分手,其他的都行。”   顾津南害怕夏里这冷冷清清的模样,她可以随便闹,随便作,怎么着都成,就是别不搭理他,她一沉默,他就怕了。   “可是你当初说,你打算要追她呢。”   夏里声音有些颤,她本来是想说‘算了’‘到此为止’的话,可顾津南把她涌入怀里,她胸膛贴着他胸膛的时候,两颗跳动的心脏,像是铁碰到了吸铁石,莫名的连在了一起,那些拒绝顾津南的话,到嘴边,变成了委屈的申诉。   顾津南松开夏里,他两手按着夏里的肩膀,狭长的眸子紧紧锁着夏里,哄小孩似的:“别哭,我给你解释。”   “我和她小时候有些共同的经历,就地下室那些不好的经历,然后我们就一起堕落。”顾津南咽了下嗓子,继续说:“我本来想着这辈子和她这样堕落下去就算了,可有一天我看到她在碰一些违禁品,我忽然明白了,这份堕落应该到此为止了,后来,她去了戒毒所,我们很长一段时间没联系,高三我喝很多酒,不是因为她走了,是我觉着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带着满身的伤痕去给顾家和迟家卖命。”   “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圈子说话都比较糙,那天,陈清给我说她瘾犯了,她在那边伤害自己,神志也有点不正常,一直说自己缺点,我为了稳住她,说她很好,才说我还打算去追她呢。”   “不管怎么样,我承认我不该说这句,对不起,五年了,你再换种惩罚方式吧,别跑了。”   夏里嗓子干痛。   顾津南自嘲又心酸地笑了笑,“其实,我没多少生命力的,生命力都用来补偿童年的不幸了。”   “所以,我很感谢,你一个人把自己照顾的这么好。”   他自愧不如。   “我也很抱歉,没早点遇到你,对不起。”   夏里视野一片朦胧,她透过泪水看顾津南,隐约觉着顾津南此刻脆弱的像个她伸手一碰就能横躺在地上的打火机,看着冷冰冰的,其实是个极度没安全感的少年。   夏里所有的委屈,此刻像开了闸的洪流,一股脑地往外泄,她哽咽道:“我今天在楼上看到她朝你走过去了,我以为,你和她走了。”   顾津南大手贴在夏里的侧脸上,拇指肚温柔地摩擦着夏里的眼底,“怎么会呢,你在哪我就去哪。”   “陈清今天就坐在我后面,我……”夏里哽咽地说不出来话。   顾津南理解她的委屈,轻声哄着她:“嗯,难过了吗?”   “有点。”夏里说。   “我会给节目组打招呼,她明天不会再出现了。”   顾津南没有带纸巾的习惯,他粗暴地脱掉昂贵的衣装外套,代替纸巾给夏里擦眼泪和鼻涕。   夏里思考了两秒后,对顾津南说:“她好像过的不太好,欠债了。”   “嗯,咎由自取,我和任子旭都帮她还过债,但她本性不改,我们俩也都不管了。”   顾津南今天说了好多的话,夏里积压在心里的浓厚乌云终于散了些。   夏里想到陈清拉着行李箱慌慌张张的模样,不禁回忆起自己刚到国外时难处,她拽了下顾津南的衣角,说:“要不然你还是别插手综艺的事情了,我自己能解决好。”   既然顾津南会坚定的站在自己这边,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了,而且,她也该释怀五年前的事情了,她不该躲陈清,而应该特自信耀眼地站在陈清面前。   “我怕你偷偷委屈。”顾津南说。   “不会的。”夏里说,“我对我的专业能力挺自信的,我可是周教授的学生。”   顾津南知道,他这小朋友在安慰他,他低笑了声,“你还知道自己是周教授的学生啊,出个国,把我俩都拉黑,我差点被你周教授打断腿。”   夏里弯了下嘴角。   顾津南借着陈旧路灯散出来的光,瞧见了夏里嘴角边那两个浅浅的梨涡,他贴近夏里,“不生气了?”   “还好吧。”夏里温吞道。   “那让老子亲下?”   夏里推顾津南,“你别乱来,这是外面。”   顾津南隐忍又克制地吻了下夏里的嘴角,“外面怎么了,老子从六点就在这等你,推了两个会议,还有和沪市市长的饭局。”   夏里惊了下,顾迟两家的产业根基真的很深,旁人外面真是瞧不出来一星半点。   “你为什么知道我还在办公室啊?”   顾津南舌尖抵了脸颊点了点头,他意味深长地睨着夏里,重复了一个词:“还在?”   夏里心虚,不去和顾津南对视。   顾津南温热的大手推了下夏里的小脸儿,让她看自己,“所以我刚刚累的像狗一样跑上去找你,你是在的,故意躲我?”   夏里忽然明白顾津南喊她的时候为什么那样喘,原来是跑上去的,那可是18楼,这样算来,他今天确实没和陈清说几句话。   “没有。”夏里说。   “行。”顾津南凑近夏里,“这笔账往床上算。”   “……”   夏里弯腰,从顾津南胳膊下溜出来,因为刚哭过的缘故,她眼睛有些红肿,顾津南咽了咽喉结,他特别想让夏里的眼睛更红点儿,但他不敢,这小朋友溜得太快,当初,刚分手时,他还没接受分手的事实,这小朋友就溜到国外做项目去了,这不,他就一会儿没注意,小朋友就从他怀里溜走了。   顾津南走过去,强势地牵起夏里的手,“跑的挺快。”   说完,顾津南又想起来夏里给他发的消息,又补了句:“自己都是路痴,还往路痴那里跑。”   “……”   不愧是南哥,真会骂人,夏里心里感慨,她趁着顾津南不注意的时候,抽回了自己的手,“你都没好好追我。”   “行,老子追你一辈子。”   路过垃圾桶,顾津南定住,他把西装外套团成一团,给扔进了垃圾桶。   他说:“别哭了啊,再哭老子只能光着上半身了。”   夏里忽地乐了,他觉着顾津南极其非常幼稚,还挺好玩的。   她说:“我包里有纸巾。”   顾津南:“我不用,你再哭老子就脱衬衫给你擦眼泪。”   两人穿过巷子,走到亮处,顾津南指了指拐角处的便利店,说:“进去买个冰袋,敷一下眼睛。”   “好。”夏里点点头。   买完冰袋,两人很默契地去旁边的小店吃饭,小店布置简单,里面只摆放了六张桌子,桌子上还泛着油光,夏里看着顾津南身上价值不菲的衬衫,忍不住说:“你不觉着寸头不太配西装吗?”   顾津南也不生气夏里吐槽他的发型,他扬了下眼尾,说:“是谁回国后说不认识我?”   所以他才跑去换回大学里的发型。   是她。   夏里低头拌面,不再吭声。   顾津南简单粗暴地往碗里加了勺辣椒,慢慢搅着面,“这么一想,床上要算的账还挺多的。” 第87章   夏里面吃到一半, 实在忍不住了,便问顾津南:“你怎么知道我没离开写字楼啊?”   夏里觉着自己刚刚藏的很好。   顾津南言简意赅,“物业监控。”   “……”   夏里觉着自己的智商有被自己的提的问题侮辱到, 她不再多问, 低头吃面。   顾津南食指骨节敲了敲桌前,他说:“既然同意和好了,就离陆迟、江少禹、袁斯晔, 严行之,以及其他男人远一点。”   严行之都知道了,消息还挺快!   夏里脸色有点绿,他这话说的好像自己交往过许多前任一样。   “我尽量吧。”夏里温吞道。   顾津南嘿了声,“尽量?”   夏里叫嚣顾津南,“嗯, 我之前追你的时候, 你身边的女生还挺多的, 男女平等。”   顾津南乐了下,“行, 老子自己清理。”   夏里有些急了, 她放下筷子,一脸认真地说:“你别乱来啊,我跟他们都没什么。”   “看情况吧。”顾津南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拌嘴,顾津南也不生气, 处处顺着夏里的话说,夏里不知不觉间把一碗分量很足的拌面吃完了,放下筷子, 她才感觉到撑。   两人并肩走在街道傍,夏里心情很是放松。   半晌, 顾津南说:“陈清这事真不用我管?”   “不用。”夏里定住,思考了两秒,“而且,我觉着她也不怎么愿意搭理我,可能是因为你的原因吧。”   顾津南脸沉了沉,这小朋友之前坚持分手,顾津南是觉着因为夏景安的原因,后来才明白,是因为陈清,陈清就像一根刺一样深深地扎在了夏里心里,所以,这会儿,顾津南不想让陈清这俩字来破坏刚刚好的氛围,他没顺着夏里的话往下说,用难得正经的口吻说:“你不觉着委屈就行。”   “嗯。”夏里看了眼前方,温吞道:“不然就在这分别吧,我要回去了。”   顾津南幽幽地睨着夏里,散漫道:“帮个忙?”   “什么?”夏里有些疑惑。   “任子旭在追11,他现在拿着行李赖在11家呢,所以,你给那狗留点追人的空间?”   夏里明白了,合着她要当电灯泡了,她转动了下眼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留11和任子旭俩人在家,会不会出事啊?”   顾津南说的直接,“怀孕了就结婚。”   “……”   夏里:“那柒时宜的哥哥们,会不会打死任子旭啊?”   “陆迟一个人就能搞死任子旭。”   夏里咽了咽嗓子,忽然觉着陆迟的笑容有点恐怖,她一直以为陆迟是个谦谦君子,没想到也是个难搞的反骨公子哥。   “嗯,我住酒店。”   “不用,11那栋楼顶层是我的公寓。”   夏里抿了下嘴,所以,从她离开学校后,她住哪,顾津南就跟到哪吗?   她忍不住问了嘴,“我在国外念书的时候,你是不是就住在我附近?”   顾也不遮掩,懒懒散散地嗯了声,“你经常一个人去附近的公园坐,看到狗就眼里泛起亮光,有时候会因为摸到人家的狗狗了,开心好久。”   夏里陷入回忆,她嘴角挂着笑,“嗯,我之前经常和一条黑狗——”   说到这,夏里似是明白了什么,她怔怔地问顾津南:“经常在我学校附近公园里溜达的那条黑狗,不会就是豆豆吧?”   “终于认出来了?”   夏里忽地红了眼眶,全身酸涩,她动了动嘴角想说什么,却看着顾津南黑亮的眼珠张口忘言。   顾津南低头看夏里,“不是,你真让老子在大街上光膀子啊?”   “我一会儿回家光给你看。”顾津南说,“别哭,成不?”   “……”   夏里低低地叹了口气,伸手无奈地揉了揉眼睛,她当初真是太倔强了,顾津南又顾忌他知道夏景安的事情,一个跑,一个默默追,就这样错了好多年。   “你不是不喜欢狗吗?”夏里瞥了眼顾津南脚腕上的纹身,低声问他。   “你不是喜欢吗?”顾津南颇为无奈,“看到狗就走不动。”   所以,他在堵她的时候,说给她当狗。   “豆豆难养吗?”夏里问他。   “比伺候爹难。”   夏里好像从顾津南这张游戏人间的俊脸上读出了些心酸,老父亲拿逆子无奈的心酸。   她噗嗤笑出来。   顾津南舌尖扫了下牙关,点头哼了声。   他还记得自己晚上出去遛狗的糗事,他住的是高价别墅,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养的宠物也是些名贵物种,打扮的花花绿绿的,就他家的逆子,什么都不穿,一黑到底,还丑的很,圈子里的那帮公子哥刚开始见顾津南的狗时,都怀疑他养的是条价值不菲的品种狗,等他们查了一圈,了解真相后,动不动就拿顾津南的黑狗当话后聊天话题,任子旭那个狗还做了一堆黑狗的表情包,时不时地给顾津南发个黑狗的表情包犯贱,顾津南为此没少拉黑任子旭。   想到此,他眯了眯眸子,对夏里说:“你把黑狗给11送过去养几天。”   夏里:“11最近有点忙。”   顾津南:“任子旭不在11家?让他养。”   “你是想让豆豆去加深一下他俩的感情是吧?”   “对。”顾津南给夏里竖了个大拇指。   夏里总感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   顾津南陪夏里去柒时宜家拿行李,任子旭开的门。   任子旭脑门上都是汗,左眼角还有一小块淤青,带着拳击手套的手搂着脱掉的另一只拳击手套。   夏里往客厅走,见柒时宜带着拳击手套穿着拳击服,在客厅站着,客厅的布置和夏里早上离开的时候不同,沙发茶几全被挪开了,地上铺了防震垫。   “你们……在打比赛啊?”夏里问。   顾津南闲闲地看了任子旭一眼,“任子旭单方面挨打呢。”   任子旭把手套砸向顾津南,“滚。”   顾津南推了下夏里的后背,“赶紧收拾东西走。”   任子旭舌头打结,“不是,夏里你要走啊?”   “不然呢,看你被家暴啊?”   夏里觉着自己在这着实多余,麻溜地去卧室收拾行李了。   柒时宜摘了手套过来,她对顾津南没什么好表情,“让我照顾夏里,我照顾了五年,怎么感谢我?”   顾津南抬下巴指了指任子旭,“任子旭送你了。”   柒时宜呵呵两声。   顾津南又说:“还有夏里的那条黑狗。”   柒时宜一脸兴奋,“就是我和夏里之前在学校投喂的流浪狗?”   顾津南点点头,“对,一会人有人给你送过来。”   柒时宜打了个响指,“可以。”   任子旭脸绿了一圈。   顾津南特欠揍地和任子旭说:“别忘记给自己做表情包。”   “……”   自食其果,任子旭一想到自己要养那条丑狗,要和它天天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就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夏里拎着行李箱从卧室出来,顾津南上前接过行李箱,得意地看着任子旭,“你们继续,我们先走了。”   任子旭:“……”   夏里握着柒时宜的手,“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柒时宜点点头,对夏里说:“别委屈自己,我们有十几个哥哥呢。”   顾津南:“……”   他没好气地领着夏里上了顶层。   夏里进屋走了一圈,屋子里家具一尘不染,冷基调装修,窗帘紧闭,东西规规整整的,好像没人住过,她问:“你没在这住过吗?”   顾津南把拖鞋扔在夏里脚边,“嗯。”   “那你为什么要买这里的房子啊?”   “因为你闺蜜11买了这里的房子。”   他不知道他家小朋友会在哪落脚,所以他在她能落脚的地方的周围全都买上了房子。   夏里温吞地哦了声,脸上不禁生出几丝惭愧,为她之前的倔强。   顾津南走过去抱着夏里,“睡一起?”   夏里摇摇头,“不要。”   她明天还想正常走路。   顾津南极不情愿地嗯了声,但他也没亏着自己,发疯似的吻了夏里十几分钟。   -   翌日清晨,夏里跟着生物钟起来的时候,顾津南已经在客厅坐着了,他面前放了台笔记本电脑,正沉着脸盯着屏幕,好像在开会,见夏里起床了,顾津南面无表情地对屏幕说了句:“先这样吧。”   然后就合上了电脑。   夏里内心感慨顾津南精力真的好,昨天她睡觉的时候,顾津南还在阳台上打电话呢,她今天还没起,顾津南已经起来开会了。   夏里温吞地说了句:“我本来以为我挺忙的了,但看到你,我觉着我工作可以更拼。”   顾津南端起杯子抿了口水,“别瞎学,我有独立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休息间,可以随时休息。”   夏里咽了咽干涩的嗓子,这倒也是!   顾津南倒了杯温水,递给夏里:“喝点水,一会儿下楼吃早餐,然后送你上班。”   夏里吞了半杯水后,舒了口气,对顾津南说,“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   顾津南坚持要去,他说:“明天可以不去,今天必须去。”   夏里刚睡醒,没怎么明白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后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是去给自己撑腰的。   顾津南直接跟着夏里上了写字楼,江少禹已经在工位上了,他看见顾津南和夏里一块儿进来,抬头,温和地笑了笑,说:“开始撒狗粮了?”   江少禹在医院用一夜的时间劝说自己加入夏里娘家人的队列,她幸福就好。   这时,恰巧陈清走过来。   顾津南动了下眼珠,没看见似的继续好江少禹闲聊,他勾着嘴角散漫道:“江学长,忙什么呢?”   “西郊的项目。”   顾津南轻嗤了声,幽幽地说道:“这次你下手挺快。”   江少禹扶了扶眼睛,“你忙着追人,就显得我下手快了。”   夏里看着顾津南和江少禹能这么和谐地聊天,突然有一种今天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的感觉,她下意识地回头看窗,却先看到身后的陈清,陈清正忙着看剧本,夏里这才恍然反应过来,她刚刚已经忽略了陈清的存在,她心底的那根刺,顾津南已经帮她拔出来了。   夏里从窗外看到带教律师徐律正开着车往这边过来,她紧忙推着顾津南往外走,“你赶紧回去吧。”   “怕我给你丢人?”   “不是不是,我不想让节目里的人知道咱俩的关系,这样显得我是靠关系进来的。”   陈清握着笔写字的手忽然顿住,这一刻,她才明白,不是因为顾津南偏爱夏里她才输的,是单单和夏里比,她就已经输了。   是她先遇到顾津南的,可她想带着顾津南往下坠,想让顾津南和她一样,满身污泥地浑浑噩噩的游荡在人间,夏里却亲手把顾津南从黑暗里拉出来了,谁不向往光呢,不是后来者居上,是命中注定。   她终究是走错了路。   顾津南走后,夏里问江少禹:“你外婆怎么样了?”   “还行,抢救的及时,人已经没事儿了,也清醒了,老人家独立惯了,生怕耽误我们晚辈的工作,坚持不让我陪护,硬是把我从医院里赶出来了。”   “嗯,外婆一定能长命百岁的,她还得给你做牛肉干呢。”   江少禹耸耸肩,说道:“谢谢。”   几分钟后,江燕过来,她贼兴奋地趴在夏里工位上,说:“我刚刚在电梯里,遇到了个大帅逼,人挺高冷的,我冒死拍了张照片,唔,帅不帅?”   江燕把偷拍的照片调出来让夏里看,夏里看了,是顾津南。   她敷衍地点了点头。   江燕因为夏里没像她一样兴奋而有些失落,她瞥了瞥嘴,对夏里说:“哼,看你的案件去吧。”   下午,节目组要录制户外的镜头,给夏里江少禹、陈清和严行之录。   夏里和陈清一辆车,她俩一上车,司机就锁上车门,发动了车子,全然不顾跟拍导演没上车。   夏里提醒:“师傅,我们跟拍导演没还上车呢?”   司机伸手摘掉行车记录仪,□□了声,“美女,不好意思啊,把你牵扯进来。”   陈清闻声猛地抬头,她一脸惊恐地看着司机:“是你们。”   司机点点头,“对,是我们,以为跑到国内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   陈清吓得脸色惨白,话说的断断续续的,“我已经在尽力筹钱了,等我收到节目组的尾款,马上把钱转给你们。”   司机甩了甩手臂,给了陈清一记响亮的耳光,“太他妈慢了。”   夏里明白过来这是被人挟持了,她伸手开车门,发现车门已经被锁死了,夏里伸手去包里摸小刀,她拿着刀的手刚从包里抽出来,却听到后面传来一道声音,“不想我在这上了你,就别乱动。”   夏里扭头看过去,后备箱里还躺了男人。   男人一脸横刀肉,脸上有好几道疤痕,他说:“刀,包,高跟鞋,都扔过来。” 第88章   夏里和陈清身有点重量的东西都被收走了, 两个面相凶残的男人一前一后地看着她俩,因为挨了一巴掌的缘故,陈清嘴角往外渗血, 她视线越过前面的玻璃, 往前看去,眼神呆滞,命运的终点正在向她招手, 她这二十几年,风光也悲惨,但她最不能原谅自己的是,她曾经拉着一位极其渴望光的少年拼命往深渊里坠。   夏里静静地看着前方,内心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她看着路边的标志性建筑, 想辨别这辆车往哪开。   车子拐了个弯, 离开川流不息的主街道, 往偏僻的小路上开。   陈清惶恐地四处看了一圈,然后搂着司机的胳膊央求道:“我求你了, 别送我出境, 钱我会马上还。”   “闭嘴!臭婊子!”   出境!   夏里脸色刹那间惨白,情绪过于激动,她被口水呛了下,猛地咳嗽起来。   陈清回头看了眼夏里, 整个人开始抖起来,她求车上的男人,“我可以出境, 但是你能不能放了她,她是无辜的。”   陈清比谁都清楚, 没了夏里,顾津南会亲手把自己埋在深渊里。   男人哼了声,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夏里,“放了?别他妈痴心妄想了,你也知道老大喜欢清纯的,这次运气不错。”   后面的男人跟着□□起来。   夏里大脑翁地一声空白,她把指尖插进手心里,提醒自己要冷静,顾津南的脸在夏里脑海里闪过,她今天和他分别时应该好好抱抱他的。   黑色SUV从平坦的大路上转弯,沿着崎岖的的小路继续往前开,他们所要去的地方离市中心越来越远。   后面熟悉的手机铃声打破死亡一般的静谧,夏里的手机一直在响,顾津南的电话,江少禹的电话,带教律师的电话,节目组的电话……   “顾津南。”后面的男人拿着夏里的手,看着屏幕一字字的往外蹦。   夏里不敢应声,这帮人要钱不要命,顾家和迟早已经把顾津南推到明面上了,他们只要稍微查一下,就能查到顾津南的背景,到时候,她和陈清就是威胁顾津南最有利的砝码,她不想让顾津南来涉险。   “名字听着有点熟悉。”前面开车的男人说。   夏里屏住呼吸,保持沉默。   后面的男人用手机拍了拍夏里的后背,“他是你什么人?”   夏里:“我的客户。”   “哟。”男人兴奋了起来,“哪方面的客户啊?”   “我是他案件的代理人。”   男人不屑地哼了声,“我还以为是床上的客户呢。”   前面的男人哈哈大笑起来。   夏里缓了两秒情绪,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一边问男人:“她欠了你们多少钱?”   男人:“几个亿。”   夏里瞳孔微微缩了下,几个亿,怪不得陈清跑回来,忍气吞声地参加各种综艺。   陈清神情有些不正常,说话也近乎咆哮,她为自己辩解,“你们胡说,我只借了两百万!”   “加上利息呢?”   男人简单粗暴地把夏里的手机卡抽取来,掰成碎片,然后连带着手机一块儿扔在了高速路口。   车窗打开的一瞬间,陈清发了疯似的伸手压车窗,试图把车窗降下来,跳窗逃跑。   男人一把抓过陈清的头发,按着她的头去砸窗户,一边说:“我他妈让你跑。”   陈清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被后面的大手操控着往车上砸,一下,两下……,最后,陈清再无反抗的力气,男人放开她,她的脸顺着染满鲜血车窗滑下,整个人像一团软肉一样堆在车窗旁。   因为在国外亲眼目击过街边抢劫的枪战,还不止一次,夏里表现的比歹徒想象中的冷静,她余光看着陈清,不清楚她是否还活着,恐惧在她心里无尽的蔓延。   车里蔓延着血腥味,夏里觉着自己嗓子眼里和牙关里都是血,她忍不住犯恶心,低头干呕了几声。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她,夏里主动开口说:“我有点晕车。”   男人扭头看了眼陈清,对着夏里眯了眯瞳孔,“你比她识相。”   车子越往前开,地方越偏僻,七拐八转后,车子从一条小路上了高速,高速路上的车子不多,很久才能看到一辆车,围栏两旁是荒芜峭壁,目光所及之处净是荒凉,天有些阴沉,山雨欲来,开车的人提快了车速,风把车窗拍的呼呼响。   夏里低头看着□□的床脚,决定静观其变,只有有机会,她就逃,不管怎么样,她这条命是大概率要交代在这的,跑出去算是赚了。   她想死后,和夏景安葬在一起,她想去看看这么些年,夏景安过的好不好,她还想她走后,顾津南不要伤心难过太久。   夏里的一颗心起起伏伏,她终究无法坦然的面对死亡。   她听到了死亡的声音,是最有一次心跳声音,心跳疯狂加速,生命进入急促的倒计时。   十几分钟后,前面开车的男人嚯了一声,他看着后视镜说:“后面那辆车不错。”   后备箱里的男人偏头往后看了一眼,“还他妈是连号的!”   夏里心尖猛地颤动了下,她嘴角猛烈地抽动了下,随后扭头去看男人口中那辆连号的车,是顾津南的车。   顾津南的车开的很快,车轮似乎都没怎么触地,他目标明确,是冲夏里所在的这辆车来的。   夏里眼角发红,‘别过来’这三个字卡在她嗓子眼里,好像一下秒就能自己蹦出来,她伸手捂住嘴巴,怕自己不受控的乱说话。   一旁的陈清虚弱的咳嗽了一声,她缓缓睁眼,似乎在努力辨别自己在哪个地方。   顾津南的车追上绑匪的车后,他立马打开了主驾驶座的窗户,他侧目看了眼夏里,极其宠溺地对夏里笑了笑,对口吻说道:“别怕。”   顾津南的车和绑匪的车并排开着,陈清缓缓抬头往车窗外看去,在他看到顾津南的前一秒,顾津南合上了车窗,他拿不准陈清看到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夏里的性命在他这里经不起一丝一毫的赌注,用他的命也不行。   两辆车并排开了几分钟,经过一个岔路口时,顾津南打了转向灯,但他并没有转方向,他车忽然往右驶去,就好像新手司机认错了高速路标,临转向时,忽然发现看错路口了,于是紧急扶正方向盘,然后往前开去。   两辆车发生了摩擦。   男人我操了一声,紧忙往右边打方向盘。可他的这番操作,并没有拉开两辆车的距离,反而把自己逼到了角落里。   绑匪的车和顾津南的车,价格差了两个量级,他不敢给顾津南的车硬碰硬,毕竟车里还有他们回去保命的人质。   俩绑匪对峙了一眼,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儿,后面的绑匪立马拿出锋利的刀,放在了陈清脖颈上那条大动脉上,他脸上的肥肉一颤,咬牙恶狠狠地爆了句粗口:“妈的!”   前面的男人掏出手机摇人。   两辆车就这样僵持在一起,顾津南车的右侧和绑匪车的左侧紧紧贴合在一起,夏里偏头看向窗外的风景,余光扫着顾津南的车,等待着他的进一步动作。   沉默了五分钟后,顾津南从副驾驶座里下来,一手夹着烟,悠哉地去车后面,他打开后车门,去拿三角警示标志,他往后走了数十米,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他不敢再往前走了,他怕自己一回头,夏里所在的车就彻底消失了,顾津南把三角警示标志扔在那里就回来了。   两个绑匪摸不清楚什么情况,也不敢轻易行动。   夏里假装漫不经心地看到了顾津南,她缓缓地说了句:“好帅!”   她这一句话,让车内僵硬的氛围裂开了几分,主驾驶座的绑匪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和□□,推门下车了。   他一下车,顾津南就说:“不好意思啊,刚拿的驾照,走保险。”   男人看着顾津南的那辆豪车眯了眯眼睛,他一拳砸在顾津南的侧脸上,恶狠狠地说:“毛都没长齐,开你妈的什么车。”   顾津南手背擦了下嘴角的血,勾嘴角笑了笑,一副混不吝的模样,他一拳招呼在男人脸上,“你他妈谁啊,说了走保险。”   顾津南的后背、大腿肌肉都是紧绷状态,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砸在男人脸上的每一拳,都用尽了全身力气,拳拳带血,他脸上甚至沾染了几分嗜血后的快感。   男人嗓子眼里灌满了鲜血,他伸手摸了腰间的匕首,直直地冲顾津南身上捅,顾津南测身躲,但没完全躲开,匕首在他胳膊上划了一刀,他穿的是黑色衬衫,血顺着他的衬衫口往外流。   夏里捂着嘴巴不敢吭声。   后背箱的男人见情况不对,掏出□□想简单粗暴地解决了顾津南后,继续赶路,他摇下车窗,枪口对准顾津南后脑勺的时候,夏里大喊了一声顾津南。   千钧一发之际,顾津南把面前的男人转了个身,子弹不偏不倚穿进了他同伴的身体里,刚刚还在主驾驶座爆粗口的男人,已然成了顾津南的肉/体盾牌。   车上的男人迅速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她枪尾狠狠地砸了下夏里的头顶,骂了句:“臭婊子。”   陈清摇了摇头,逼迫自己清醒,她两手抱着男人的手臂,让把枪支抱在自己的怀里。   夏里见状,立马去解开车窗,推门下车。   顾津南看见夏里跑过来,眼底的慌乱再也掩盖不住,他嘴唇刹那间惨白,他颤抖着声音问:“没事儿吧?”   “我没事,陈清在里面,那人有枪。”   顾津南拽着夏里的手腕,把他塞进车里,他从副驾驶座跨进驾驶座,发动车子,准备带夏里走。   可顾津南的车子还没发动,前面后面、以及右边的高速岔路口上的黑色车子,像失了控似的往顾津南这边驶过来。   “抓稳。”顾津南提醒夏里,他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车子来回漂移了几圈后,勉强地撞出来了条道路,顾津南飞速地往前开。车子没行驶多久,前面的路被三辆大型送货车堵住出口,顾津南往后看了眼,后面的车子已然快追上他们,无奈之下,顾津南停了车子。   他扯嘴角笑了笑,因为手臂受伤失血的缘故,顾津南这一笑,显得他脸色更惨白了,有点接近灰白,他伸手揉了揉夏里的头顶,安稳她:“别怕,东洲别墅的保险箱里,有份协议,你有空了去签个字。”   那是他给她准备的退路。   “顾津南,你别丢下我。”夏里反手扣住顾津南的大手。   顾津南抬眼看后面,那群人已经下车了,手里拎着钢管,除此之外,他们的后腰上也应该有凶器,一股无边的失望感和无力感从顾津南心底涌上来,他约好了婚纱设计师,但他可能看不到夏里穿婚纱的样子了,还挺遗憾的,夏景安没看到,他也没看到。   “我尽量。”顾津南说。   顾津南发动车子,往后倒车,那群人没想到都这会儿了,顾津南还在挣扎,子弹在顾津南车窗上乱飞,车子在顾津南的操作下来回漂移,车轮摩擦地面的刺啦声刺耳,阴风呼啸,那群人笑着往这边冲,就好像是在庆祝即将嗜到血的快感,前面的大卡车,有一辆正在往这边驶过来。   路全部被围死,顾津南把车开到告诉公路一旁,他打开车门,对夏里严厉道:“跳车。”   “顾津南,一块儿。”   “好,我数到三,往灌木丛里跳。”顾津南说:“一、二、三,跳!”   夏里跳下去了,顾津南没跳。   夏里跳车后,顾津南还未来得及加速,后面驶过来辆黑色SUV,碰地一声撞在顾津南车尾声,顾津南的车被迫往前冲了点距离,夏里被撞出去了老远,在冰冷的高速路上滚了十数米后,躺在了一片鲜血之中。   顾津南紧张到忘记停车,他跳车去抱夏里,后面的绑匪们兴奋地围过来,顾津南眼底一片猩红,这些年他不敢释放出来的戾气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他硬生生地把自己逼成了亡命之徒,顾津南把匕首捅进围过来的人身上,然后连血带肉的拔出,他腰腹被捅了一刀,可他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冰冷狠戾地对抗着围过来的人。   陈清从车里出来,手里握着枪,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姿态帮顾津南杀出重围。   警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   “警察来了!”有人喊。   寡不敌众,顾津南腰腹部被捅了一刀,右肩膀被钢管刺穿。   夏里最后一眼看到的是顾津南温暖的笑容,他浑身是血,笑着朝自己走过来,他的身后,躺了很多人,陈清也在其中,可他在一直往前走,走向自己,夏里浑身发冷,她想等顾津南走过来,但是她没等到。 第89章   顾津南拖着千斤重的身体, 用最后的意志力强撑着身体缓缓走向夏里,他的脸苍白发透,脚上踩着的大地好像在结冰, 从上往下, 将他的身体一寸一寸的冻住,他身体的温度迅速下降,顾津南倒在夏里身边, 他弯了下嘴角,声音低到像是在用气音说话:“我说了会把命给你。”   给你的承诺,从来都是用行动来履行的。   他的世界彻底安静。   江少禹和警方一同到达现场,他看到躺在血泊里的夏里和顾津南,张口说不出来话,瞳孔里铺满震惊, 夏里出事后, 江少禹给顾津南打了个电话后, 就一直在协同警方查那辆车的信息,他以为他赶来的速度已经是最快的了, 没想到顾津南来的更快, 快的几乎连命都要搭在这里了,他肩膀那块,衬衫被钢管划成好几块,皮肉翻张, 江少禹一个男人看着都触目惊心。   救护车上,江少禹垂眼看着带着呼吸机的夏里,一度泪崩, 她脸上没有任何血色,侧脸擦伤一片, 额头上都是血,江少禹摘下自己带了多年的护身符,放在夏里手中,他说:“快点醒来,顾津南在等你呢。”   急救室里,柒时宜坐立不安,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两只手交替着去擦眼泪,视线一直落在急救室上面的那盏等上,她以前在国外当战地记者的时候,经历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了,病人被推到急救室里,然后转向太平间,几天后,成了一把骨灰。   任子旭也好过不到哪里去,他没见过柒时宜这样崩溃过,他一边给柒时宜擦眼泪,一边安抚她:“都会没事的。”   柒时宜闭了眼点点头。   江少禹弓着身体坐在长椅上,两只手臂抵在地盖上,双手合十放在额头上,头低的几乎快要夹在两个膝盖中间了。   沈昀和周教授一块儿来的,周教授一到,就抓着柒时宜问:“夏里和津南怎么样了?”   柒时宜哽咽道:“还在里面抢救呢。”   “好,好,抢救呢,抢救呢,没事的没事的。”周教授双手颤抖,喃喃自语,人一瞬间好老了十岁。   沈昀搀着周教授,“别担心,一定没事的。”   走廊内一片沉默,谁都不敢往深处想,周教授内心一个劲儿地像神明祈祷,把俩孩子平安留在人间,哪怕用他的这条老命换也可以。   过一会儿,走廊里响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皮鞋和高跟鞋踩地的声音,顾家和迟家来了很多人。   他们脸上神情个个严肃,但大多是为了家族的利益。   顾谦脸上两道泪痕。   任子旭对他们微微颔首后,视线又落回柒时宜身上,他把西装脱下,披到柒时宜身上,柒时宜侧目看了眼身上的西装,片刻后,她把手放在了任子旭的长掌心里,下滑,和他十指相扣。   医院门口众多豪车,记者被保镖拦在门外,方林牵着方舟站在医院门口,额头上都是汗珠,他焦急地看着医院的某个亮着光的窗户。   节目组的导演上来后,看着走廊里站的人,大气不敢喘。   夏里先从急救室推出来的,急救室的门一开,医生问:“哪位是家属?”   柒时宜和周教授同时走过去,周教授指了指自己,“我是我是,孩子怎么样了?”   “生命体征暂时稳定,具体情况需要住院进一步观察。”   “好好好。”周教授一个劲儿地点头,“谢谢。”   柒时宜和周教授陪着夏里去了住院部,周教授回头看了眼,还有另一个孩子没出来呢,沈昀摆摆手说:“我在这呢。”   周教授欣慰地点了点头,安心地陪着夏里去了住院部。   江少禹去给夏里办住院的手续。   顾津南在急救室抢救了许久,他失血过多,小腹被捅了一刀,肩膀被钢管穿透了两次,肩膀伤口的位置再往下一厘米,就到心脏的位置了。抢救的过程中,顾津南血压一直往下降,心跳越来越弱,医生接到病人的那一刻起就知道顾津南什么来头,沪市最优秀的医生顶着压力,多次抢救后,把顾津南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夏里这边是柒时宜在照顾,江少禹和沈昀每天会过来坐会儿。   顾津南则是任子旭在尽心尽力地照顾,眼下这样的情况,他不放心把顾津南交给任何人。   两天后,夏里缓缓睁眼,她眼皮掀开了一秒,只觉着光线格外刺眼,她轻轻地闭上眼睛,过几秒后,她又重新睁开,她动了下眼珠,看到了在一旁洗毛巾的柒时宜,夏里小声喊她:“11。”   柒时宜闻声怔住,片刻后,她回头看病床上的人,确定夏里醒了后,柒时宜又哭又笑,“里里,你醒了?”   “嗯。”夏里说,“顾津南呢?”   柒时宜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她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他在隔壁呢,还没醒。”   夏里手按着床,艰难起身,“我去看看他。”   她已经顾不了身上的疼了。   柒时宜把夏里扶着坐起来,“你别激动,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在夏里执拗的坚持下,柒时宜带夏里去了顾津南所在的病房,与其说是病房,不如说是个高档的重症监护室,顾津南的身上插满了管子,人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周围高档的医疗仪器把顾津南衬的也格外冰冷。   苏棠就躺在这样的环境里,然后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医生告诉夏里说苏棠醒过来的可能性不大。   夏里看着顾津南,眉眼间全是心疼,原来他说把命给她,是真的啊,可是她明明告诉过他,让他好好的,他怎么就没听呢。   “怎么就没听呢。”夏里缓缓地说出来这句话,她现在哭都显得费力,身体太过于虚弱。   “什么?”柒时宜问夏里。   夏里没吭声。   一个星期后,顾津南醒过来,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普通的病房,夏里和他一个病房。   顾津南醒来后,身体虚弱,安静的病房里,两人常常会聊很久的天,多数是夏里在说,有时候两人说着说着就笑了,也有时候两人说着说着就沉默了,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天后,有次,夏里忽然想起来什么,她从病床上坐起来,问顾津南:“陈清怎么样了?”   陈清,这场事故的导火索,现在却人遗忘的一干二净,像被风带走的灰尘一样。   顾津南敛了下眼角,双手伸开,对夏里说:“过来抱一下。”   夏里走过去,弯下腰去抱顾津南,她身体不敢挨顾津南的胸膛,怕碰到顾津南身上的伤口。   可顾津南偏不怕疼似的,夏里一凑过去,顾津南没受伤的那只手扣着夏里的后脑勺,逼迫着她的身子往下,然后,他极其珍贵地吻了下夏里的嘴唇,说:“她怎样都没关系了,你好好的站在老子面前就行。”   这一瞬间,夏里忽然觉着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在她和顾津南中间了,他们注定携手走一辈子,也必定要携手走一辈子,前途,必定是明亮而又鼎沸的。   夏里眨了眨眼睛,有些自责地说:“顾津南,对不起,我以前不应该那么倔的。”   顾津南眼尾上扬了下,摇摇头,感慨道:“啧,难得。”   夏里被他这不正经的表情调侃的红了脸,她哼唧道:“那陈清,不是和你以前的女朋友类型相同嘛,我以为……”   她越往下说,越心虚,声音也越低,最后直接禁声。   顾津南:“老子不说了这条命是你的。”   夏里眨了眨眼睛,看着顾津南心房上的纹身沉默了两秒,那个纹身是个展翅高飞的鹰,旁边有她名字的缩写,夏里伸手摸了下那个纹身。   顾津南忽然动了下身体。   夏里以为碰到了他的伤口,紧忙收手,她紧张地问:“弄疼你了吗?”   “痒。”顾津南散漫道。   夏里扭头看了眼顾津南脚腕上的纹身,眼底酸酸的,他把他的自由纹在了脚腕,把她的自由纹在了心房。   顾津南看夏里情绪不对,伸手用骨节蹭了下她的鼻尖,轻声问:“不好看?”   “不是。”夏里说,“纹的时候是不是挺疼的?”   “不是。”顾津南缓了两秒,像是在回忆纹身时的场景,他说:“挺苦的。”   “苦?”夏里加重语气重复了这个字。   “你不在,能不苦吗?”顾津南直勾勾地盯着夏里,他那个时候,最最想的事情就是每天一睁开眼能看到夏里,就像这次,他从阴曹地府走了一圈后,一睁眼就看到了夏里,还是健健康康的夏里,这事对他来说比自由都重要。   夏里坐在顾津南旁边的椅子上,一边玩他手上的青筋,一边说:“我们错过了好久。”   顾津南反手扣住夏里的手,大拇指摩擦她的虎口,“那以后别跑了?”   夏里噗嗤笑了出来,郑重地嗯了声。   这时,门外响起来敲门声,顾津南和夏里同时看过去。   柒时宜推开病房门,探进来个脑袋,笑嘻嘻地说:“可以进来打扰一下吗?”   顾津南先开口,“不能。”   柒时宜身后的任子旭推门进来,“我们说完事就走。”   夏里看他俩这兴奋样,忍不住问:“什么事啊?” 第90章   柒时宜和任子旭相互对视了一眼, 两人笑了笑,然后同时开口。   柒时宜:“surprise!”   任子旭:“当当当!”   柒时宜和任子旭胸口前都举着一本结婚证,这俩人今天早上扯证去了, 昨天连夜偷的户口本。   柒时宜白了任子旭一眼, 直接上脚踢任子旭,“有没有点默契?”   任子旭笑的嘴角都快弯到后脑勺了,他揉了揉柒时宜的后脑勺, 帮她顺毛,“你平时兴奋的时候不经常说这句,我以为今天你也会说这句。”   柒时宜:“那你还是外语学院的呢,谁知道你要说中文。”   “乖,我记住了,下次说surprise。”   “……”   前段日子还在任子旭面前牛逼哄哄地说他会比人先扯证的顾津南, 这次彻底被打脸, 他酸酸地看着任子旭手上的红本本, 欠了吧唧地说道:“别秀了,老子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柒时宜指了指他旁边的垃圾桶, “吐那里面就好。”   “……”   夏里走过去, 抽走柒时宜手里的红本本,笑呵呵地看了好久,眼睛恨不得贴在红本本上,漆黑的眸子里因为带了笑意而亮晶晶的, 她抬头问柒时宜:“真领证了?”   柒时宜指尖点了点红本本上的钢印,一脸得意地说道:“当然,这都有钢印。”   夏里乐呵呵地笑着, 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柒时宜一把揽过里的肩膀,大拇指冲内指了指自己, 一身江湖义气地说:“怎么样?姐姐给力不给力。”   夏里合上结婚证,“给力是给力,不过你是怎么说服你爸妈不订婚就直接扯证的?”   任子旭和柒时宜很默契地看了一眼,然后又分开视线,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夏里和顾津南在这俩人的精心照料下,身体恢复的很快,昨天晚上两人好不容易得空了,就去天水喝了点酒,柒时宜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借着酒劲儿问任子旭:“领证,你敢吗?”   任子旭把酒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跟着叫嚣柒时宜,“跟你,我没有什么不敢的!”   柒时宜喝完酒杯里的酒:“那明天民政局见,谁不来谁是狗!”   昨天晚上俩人谁也没睡,一夜的时间就干了三件事:偷户口本,抱着户口本瞎激动,怀疑对方天亮了后不会去民政局。   柒时宜看着夏里明显心虚,她微微咳嗽了声,“我俩领证这事,现在只有你和顾津南知道。”   夏里瞳孔微微放大,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柒时宜,“这也可以?”   柒时宜硬挺自己的洒脱人设,她大手一挥,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大不了最后再离。”   顾津南脑仁疼,夏里跟着柒时宜迟早学坏。   “我不离。”任子旭走过去抽走柒时宜的结婚证,“没收了。”   俩姑娘站在一起嘀嘀咕咕地说婚礼的事情。   任子旭拿着两个红本本,走过来贱嗖嗖地刺激顾津南,他把红本本在顾津南眼前晃了晃,“某些狗还大言不惭地说会比我结婚早呢。”   顾津南脸黑了几分,他扯着嘴角,讥讽道:“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应付柒时宜的哥哥吧,据我所知,陆迟不怎么待见你。”   果然是亲兄弟,话里话外都往任子旭心口上扎,饶是这样,任子旭也一身喜悦,他用红本本拍了拍掌心说道:“大不了脱层皮,反正不可能比你惨。”   顾津南轻嗤了声。   任子旭看了眼顾津南肩膀上的伤口,冷声说道:“妈的,幸亏那帮劫匪都落网了,不然老子肯定找人干他。”   顾津南锤了下任子旭的胳膊,男人之间无声的安慰方式。   任子旭叹了口气,自嘲道:“你伤成那个样子,我推着你进急救室的时候哭的稀里哗啦的,妈的,现在想想真他妈傻逼。”   顾津南懒懒散散地笑了声,“来,再给爹哭一个,爹把新城的项目让给陆迟,帮你嫁入柒家。”   柒时宜听见这话不乐意了,她气哄哄地走到顾津南身边,说道:“顾津南,你说话给我放尊重点,我现在可是夏里的娘家人,按辈分,你还得叫我声小妈呢。”   “……”   任子旭起身,无任何原则地帮柒时宜:“就是,谁是爹不你论清楚了。”   顾津南忽然有一种虎落平阳的感觉,他没理会这俩刚在民政局抽完风的新婚夫妇,他视线落在夏里脸上,直勾勾地看着夏里那双亮亮的眸子,一副帮你闺蜜还是帮我的表情。   夏里看着顾津南那委屈巴巴地模样,忍不住低笑了声,她拽了拽柒时宜的衣角说:“11,你陪我去下面走一走吧,好久没下去了,想呼吸呼外面的新鲜空气。”   “好。”柒时宜点点头。   因为身体还没恢复好,夏里走的缓慢,她人本就单薄,宽大的住院服套在身上,在阳光的照耀下,人更显得虚弱了,柒时宜看着夏里,心疼的不行,她牵着夏里的手说:“你要快点好起来,然后美美地的给我当伴娘。”   夏里弯了下嘴角,“好呀。”   她顿了几秒后,问柒时宜,“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和任子旭扯证啊?”   柒时宜耸耸肩,握着夏里的手紧了紧,“你和顾津南当时伤的很严重,我看着急救室紧闭的门,那一瞬间就觉着,这辈子就任子旭了。”   夏里长长地呼吸了口外面的空气,说道:“挺好的。”   病房内,任子旭对顾津南说:“陈清没抢救过来,走了。”   顾津南搭把玩着手机的手顿住,他眼底急促地跳了两下,那段和陈清在一起堕落、享受着肤浅快乐的回忆在顾津南脑海里快速地闪了一遍,他怔怔地看着前方,努力地想回想起某个他曾经认为非常快乐的场景,没有,他记忆里最清楚的片段,是他那天在网吧里打游戏,陈清被一群小混混围堵,他被吵的不耐烦,出手教训了那些小混混,在他的记忆里,陈清的面容和那些小混混的面容,变的一样模糊了。   顾津南动了下眼珠,恰巧看了旁边床上搭着的针织衫外套,那是夏里衣服,白色的,在这冰冷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柔软和温暖,顾津南甚至能想起来她衣服上的味道,这个柔软且坚定的女孩,笨拙地闯进他的生活,极其温柔地将他内心的冰渣一点点地拿出去,尽管天一冷时,她手脚就格外冰凉。   顾津南想起来他在医院抢救时的场景,周围一片黑暗,处处都是被冰封住的物件,他每往前走一步,脚底下的冰凉就会加深几分,那触感,就像小时候他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脚腕被挂上了冰冷的铁链一样,他越往前走天越黑,天空下起暴雨,他被困在一片黑暗之前,他很累,也很冷,在他彻底走不动的时候,夏里忽然出现前方,她笑着说:“顾津南,抱抱。”   顾津南走过去抱她。   如果不是夏里,那么抢救室里被推出来的,将是他冰冷的尸体,是被暴雨浇透了的尸体。   见顾津南许久不吭声,任子旭问他:“你没事儿吧。”   “没事。”顾津南挑了下眉头,神色恢复以往的散漫,“我挺幸运的,如果没遇见夏里,我应该比陈清好不到哪里去。”   夏里和柒时宜在楼下花园逛了没几分钟就上来了,柒时宜公司有事先走了,夏里担心顾津南一个人在病房里行动不方便,也没怎么在楼下转,就上来了。   顾津南和任子旭关于陈清的聊天,她站在门外听的一清二楚,顾津南最后那句话说完时,她手不受控地抖了下,牛奶顺势啪一声地砸在地上。   这动静一出,顾津南和任子旭同时往门外看,顾津南冲门外喊:“怎么了?”   夏里弯腰捡牛奶,“没事,牛奶掉了。”   任子旭把虚掩的门打开,他站在夏里面前开玩笑似的说:“对我兄弟好点啊,别再考验他的坚定性了,他除了你没别的女人。”   夏里笑了笑,点头,“好的。”   任子旭:“柒时宜呢?”   夏里:“回公司了。”   任子旭走后,顾津南伸手冲夏里摆了摆,“过来让老子抱抱。”   夏里走过去抱顾津南,片刻后,她微微抬起头,主动亲了下顾津南,认真道:“顾津南,即使没有我,你也会成长的很好,因为你骨子里就是个善良的人。”   顾津南黑漆漆的眸子比刚刚亮了几分,他盯着夏里眼角旁那道小小的、还未痊愈的疤痕,不怎么有底气地说:“或许吧。”   “是一定。”夏里语气坚定,“因为我爸爸看人挺准的。”   顾津南清朗地笑了两声,他搭在夏里腰间的手,探进夏里的上衣内,一路往上,感受着那柔滑无比的触感,哑声道:“你一说好听的,老子就想死在你身上。”   夏里后背被顾津南撩拨的紧绷,她含着胸部,伸手去扯顾津南的手,“这是医院。”   “那我们回家?”顾津南按着夏里单薄的后背,让她主动亲吻自己,他说:“任子旭证领的早,孩子不能比我们出生的早。”   “……”   无聊的胜负欲。   夏里被顾津南圈在怀里。   两人忘我地吻着彼此。   直到顾津南牵着夏里的手往下时,夏里才猛然反应过来顾津南身上还有伤,她起身,害羞地拢了拢头发后,说道:“等你好了后再说。”   顾津南:“……”   “自己亲爽了,不管老子了?”顾津南哀怨地看着夏里的背影。   夏里站在茶几边摆弄牛奶,以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羞耻的事情。   顾津南认命似的点点头,“行,夏里,到时候别哭。”   夏里吸了口牛奶,用最软的语气挑衅躺在病床上的顾津南,“你先站起来再说吧。” 第91章   夏里身体恢复的比顾津南快些, 她在医院住了小三周,就出院继续录制综艺节目去了,在她住院的这些日子, 其她他习生的单独的镜头早就拍完, 只剩下几个合拍的镜头,等着夏里出院了一起拍。   “都走完了,只剩下咱俩了。”江少禹一边整理工位, 一边说道。   夏里侧目看了眼后面的工位,上面还有陈清未翻完的剧本,她沉思片刻,敛了敛眸子,回江少禹:“是呀,节目录制的还挺快的。”   江少禹笑了笑, “是挺快的。”   因为没有其他实习生,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过来服务江少禹和夏里了, 导演和副导演在一旁尽心尽力地指导江少禹和夏里,恨不得亲自替他俩录制, 这次拍摄的氛围也挺好, 一整天的拍摄都乐呵呵的,考虑到夏里身体的原因,节目组六点钟准时收工了。   夏里受宠若惊,她已经做好了录制到晚上九点往后的准备了, 但出于打工人的本性,导演一说收工,夏里怔了片刻后, 干净利索地收拾好包包直接溜人了。   一出写字楼,夏里给顾津南打了个电话, 顾津南几乎是秒接。   夏里先笑了声,然后和顾津南说:“我下班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带给你。”   顾津哼笑了一声,说:“你。”   夏里接电话的时候,发现旁边的人都在拿着手机拍天空,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天空,才发觉今天的晚霞格外好看,不自觉地,她嘴角弯的弧度更大了,她走神了两秒,以至于顾津南在说‘你’字的时候,夏里没立即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顾津南语气有些变化,他嗓音带着凉笑,叫了声夏里。   夏里收回视线,应声:“什么?”   顾津南:“前面那男的就那么好看?”   夏里前面站了个男人,看上去和夏里的年纪一样大,一身黑色衣服,冲锋衣搭配黑色运动裤,颇有几分顾津南的影子,只不过他的五官没顾津南的五官立体,侧脸线条也不似顾津南冷峻,只是人高瘦,背影有几分像顾津南,所以夏里视线从晚霞上收回来时,在这男人后背上落了一秒。   “你怎么知道?”夏里问。   话落,夏里不远处的一辆奔驰车双闪亮起来,顾津南淡淡道:“你觉着呢?”   夏里特喜欢顾津南这股醋醋的劲儿,就还挺可爱的,她忍不住笑了几声,肩膀微微颤抖着。   笑完后,夏里走过去,敲了敲顾津南的车窗。   车窗降落,但顾津南没在驾驶座上坐,他在后排坐着,一旁放着一小摞文件,怀里还抱着个电脑,只不过脸色不怎么好看,似是在埋怨夏里刚刚看别的男人的事情。   夏里关上驾驶座的车门,拉开后座的车门,温吞道:“今天的晚霞还挺好看的。”   顾津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夏里骨碌碌地转了下眼珠,耐心哄人,“刚刚在我前面拍晚霞的男人,背影有点像你,但正脸没你好看,有点普通。”   顾津南敲键盘的手顿住,他忽地想到,这小朋友在国外的时候,好几次在马路口对着某个人的背影发呆,最后错过了绿灯,只好重新再等一遍,顾津南那个时候看到夏里这样,以为她在想学业上的事情,现在看来,她好像是在想自己。   顾津南合上电脑,把电脑扔在一旁,他挑了下眉头,懒懒散散睨了夏里一眼,“还行,审美还在线。”   因为顾津南肩膀上的伤还未痊愈,不方便做剧烈运动的缘故,夏里内生横生出一股摸下老虎屁股的勇气,她葱白的食指挑了下顾津南的下巴,笑着说,“有你这个帅哥在,我审美能不在线吗?”   顾津南点点头,舌尖扫了下下颚,黑森森的瞳孔里染着几分笑意,质地较好的黑色衬衫,不仅衬托出他濯濯尊贵的傲气,更给她添了几分散漫不羁劲儿,他就坐在后座,支着下巴幽幽地睨着夏里。   夏里大拇指碰了下刚刚挑顾津南下巴的食指,内心有点慌,她有预感,调戏顾津南这事儿,在他那里不会儿轻易过去的。   “里里,最近胆子挺肥啊。”顾津南闲闲地说道:“但你知不知道,床上那点儿运动,对我来说跟剧烈运动一点不沾边。”   “……”   夏里赔笑,很丝滑地转移了话题,她指了指顾津南身旁的文件,“你最近工作挺忙哈。”   “那也不耽误我伺候你。”   夏里低不可闻地吐了口气,她问顾津南:“我们现在去哪?”   “回家伺候你。”顾津南抬下巴指了指驾驶座,“你开。”   夏里点点头,乖乖地坐到驾驶座。   顾津南则是从后坐下来,坐到了副驾驶座。   夏里开车前提醒顾津南:“你别乱动,我车技不太好。”   顾津南懒懒地嗯了声。   一路上,夏里的两只手都没离开过方向盘,她眼神坚定地目视前方,踩着油门缓缓向前。   顾津南看她这紧张模样,乐了两声,伸手摸了下夏里的后脑勺,“别紧张,我命大。”   夏里偏头凶他:“别说话!”   “……”   车内的氛围好像变的有些凉了。   顾津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住院太久,面容变的柔和了,他这小朋友不仅敢调戏他,还敢凶他,成,他这次住院住的挺值!   离红绿灯还有老远的距离,夏里就停了车,高架上最嚣张的豪车和前面的车错开了很长一段距离,旁边的车直接并过来都没问题,且这一路上,夏里开车的速度不算快,最起码车速配不上车的嚣张外形。   夏里停稳车后,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她忽然想到顾津南单手打方向盘的模样,还挺帅的,她偏头看顾津南,发现顾津南眯着眸子靠在驾驶座上,好像睡着了。   没几秒,前面的绿灯就亮了起来,后面车主按喇叭催促,夏里着急忙慌地发动车子向前,并低声说了句:“怎么这么快就绿灯了。”   顾津南嘴角弯了下,缓缓说道:“你这车速挺适合带孩子出来玩的。”   夏里看着前方问顾津南:“为什么?”   顾津南淡淡地笑了声,欠揍道:“挺稳的。”   “……”夏里咽了咽干涩的嗓子,不再说话。   顾津南从后面拿了瓶水,拧开,递给夏里,“喝点水?”   夏里摇头,她没信心单手操作方向盘,便说:“不喝了。”   顾津南懒懒散散地给自己灌了口水,不再干扰夏里开车,兀自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因为顾津南这次住院的事情,顾家和迟家都明白顾津南妻子已经有了人选,夏里是顾津南未来妻子这事儿已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且顾津南根本不在乎顾迟两家的家产,他能接受顾迟两家最好,不能接受他就自己创业,所以顾家和迟家的长辈左右不了顾津南娶谁的想法。   顾津南不能和谁的女儿联姻,不能为顾迟两家融入新的血液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他结婚后,将会迎来下一代,那就意味着,分家产的人又多了,所以,从顾津南住院后,各方实力暗流涌动,那一帮老狐狸和小狐狸都在提前做打算,算盘敲的恨不得让外国人都听见。   顾津南这些天忙于对付那些老狐狸,身体疲惫的不行,唯独夏里还能让她喘口气,所以他很享受夏里慢悠悠地带他回去的时光。   四十分钟的路程,夏里开了近一个小时,停好车子后,夏里偏头看顾津南,这人好像睡着了,她等了一会儿,拍了拍顾津南的手腕,轻声说:“顾津南,我们到家了。”   顾津南掀起眼皮,看了夏里一眼,缓了两秒后,他哑声地说:“还真给我带回家了。”   “……”夏里内心被激发出一股小小的胜负欲,她说:“你这么不放心,还敢坐我车,不怕我越开越远,让你今天回不了家?”   因为缺觉的缘故,顾津南太阳穴隐隐作痛,他晃了晃头,说道:“你在哪我家就在哪。”   顾津南声音慵懒,这情话说的格外好听,夏里有些小雀跃,心想,这男人睡醒后还挺温柔的。   顾津南下车,拉开后座的车门,把电脑拿出来后,牵着夏里的手回家了。   她俩到家没几分钟,顾津南定的餐就送过来了,都是些夏里爱吃的菜系。   拍了一天的综艺,夏里都没怎么吃饭,这会儿看到对胃口的饭菜,才觉着自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她坐在餐桌旁,埋头干饭。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夏里不知不觉间吃的有点撑。   顾津南还在进餐,夏里放下筷子,准备坐在一旁陪顾津南吃饭。   不料,顾津南抬头看了眼夏里,轻咳了声,缓缓说道:“你先洗澡去吧。”   夏里愣了一瞬,她也没多想,去卧室找了套睡衣就去洗澡了。   顾津南看着夏里清瘦的背影,左右活动了下脖子,五年了,也改开荤了。   他知道夏里有个小习惯,做某些事情前喜欢先洗个澡,这才催促夏里去洗澡,要不然她现在早已经在哭了。   顾津南放下筷子,起身去浴室,他修长的手搭在浴室门把上,轻轻一旋,发现们已经被锁了,他笑了笑,去了另外一间浴室。   半小时后,夏里从浴室出来,她头发吹了七分干,长发随意地搭在肩旁上,身上穿了件V领绿色睡衣,本就白皙的脸蛋儿,在吊灯和裙子的衬托下,白的像过度曝光,楚楚动人。   而顾津南,穿着浴袍,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等她。 第92章   四目相对, 空气里带了些微妙的氛围,无形之中好像有一股静电通过,刺激的人身体酥酥麻麻的, 心尖和嗓子眼都跟着痒起来, 夏里看着顾津南优越的侧脸,神情不自觉地呆滞了了些,动作也跟着慢半拍。   这人, 好像天生带了蛊,   顾津南狭长的双眼,含着不怀好意的笑,他似有若无地睨着夏里,好像在计划什么事情。   夏里忽闪了下眼睛,她视线落向别处, 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顾津南:“你洗澡了啊?”   顾津南懒懒散散地嗯了声。   “洗的还挺快的。”夏里声音越来越低, 她在客厅站的越久, 越觉着顾津南那双眸子比头顶上的白炽灯还炽热,她被他的视线灼的大脑一片空白。   顾津南慢悠悠地起身, 去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放在茶几上。   夏里反应慢了半拍, 她动了动嘴角刚要开口提醒顾津南别喝冰水时,顾津南已经把那瓶矿泉水放到茶几上了,她虽不理解顾津南从冰箱拿水干什么,但也没多问。   顾津南走到夏里身边, 指尖轻轻地勾了下夏里细细的睡衣肩带,扯着嘴角说:“不然呢,给你反锁门的机会?”   夏里身体能正常活动时, 两人便搬回了顾津南的公寓住,夏里怕顾津南乱来, 每天都趁顾津南忙的时候,溜回卧室,反锁门,然后安心地睡觉。   顾津南看着夏里意味深长地笑了声。   夏里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她忽地反应过来,在她洗澡的这段时间里,顾津南已经撒好网等她了。   顾津南食指骨节搭在夏里的侧脸上,慢慢往下滑,憋着一股儿坏劲儿帮夏里回忆之前的事情,“先生?不认识?”   夏里回国,两人第一次相遇,是在明柿的店里,她装不认识他,冷漠疏离地喊他先生。   他的食指从她侧脸上滑下,径直落到夏里细的挂不住的肩带上,两根手指捏着她的肩带松开又放下,整个人又坏又痞。   夏里耳根泛红,一颗心像是在过山车上,不断地往云端冲去,顾津南现在的态度,有点要把夏里扔到最高处,然后再一点点放下的意思。   “我记得,你之前和陈时微分手的时候,也挑了她的肩带。”夏里嘴硬,故意刺激顾津南,她不想就这么一直被他往上送。   顾津南显然没进夏里的圈套,他没过多解释夏里提及的这事,只懒散地笑了声,指尖轻缓缓地扣了扣夏里肩旁上的那个小浅痣。   触感过于强烈,夏里忍不住颤栗了下。   顾津南舌尖轻碰了下夏里肩上的那颗小浅痣,然后低沉着声音说道:“这记忆力不挺好?但怎么就不认识我呢?”   话题又被他绕回来。   猝不及防地,夏里颈窝里被喷了股儿热气,顾津南知道她的敏感处,他故意在这折磨她。   夏里被他撩拨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有一瞬间,她想不顾羞耻地伸手去扯顾津南的浴袍,然后速战速决。   可很显然的,顾津南没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夏里漆黑的眸子,被顾津南一举一动蛊的染了层琥珀色,那是任何情绪都掩盖不住的欲望,她发呆的瞬间,身体忽地裹了一层凉意,那条真丝吊带睡裙,此刻已经堆在夏里脚边。   “你身体还没好。”夏里颤抖着声音提醒顾津南。   顾津南单手托起夏里,抱着她去沙发,“今天车速挺稳,再开次车!”   “……”   顾津南坐在沙发上,疯狂地吻着腿面上的人,等夏里脸红成一片时,顾津南伸手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了个塑料包装递给夏里,他说:“我会从头到尾让你再认识一遍。”   顾津南揽着夏里细腰的手,忽然用了些力,把她往前推。   夏里皱眉嗯了声,下意识地说了个疼字。   顾津南低低的笑了声,他捏了捏夏里大腿上的皮肉,哑声道:“挑我下巴的时候,怎么没管我疼不疼?”   夏里搂着顾津南的脖子压根儿不敢动。   顾津南动了下身体,夏里后背猛然收紧。   “……”   良久,夏里软着声音喊了声顾津南。   顾津南轻飘飘地嗯了声。   “好累。”夏里说。   顾津南坏笑了下,“行,问你几个问题。”   “认识我吗?”顾津南问。   “认识,顾津南。”   “是陈顺的嫂子吗?”   “是。”   “坐后座?”   “副驾。”   “不想知道我的事情?”   “想。”   “不让送?”   “让。”   “《遇见》还是《我怀念的》?”   夏里累极了,嗓子也干疼,她不想回答,四个字对她来说太长了,她说长语句时,声音断断续续的,这会让顾津南更兴奋。   顾津南动作又猛烈了几分。   他重复道:“《遇见》还是《我怀念的》?”   “《遇见》。”   夏里说完,两滴温热的眼泪从眼角滑下,身体上升的某种激素使然。   声音和眼泪对此刻的顾津南来说,是最好的兴奋剂。   “……”   半分钟后,顾津南忽然抱起夏里,把她紧紧拥入怀中,他身体抖动了几下,趴在夏里颈窝里重重地吐了口气。   好爽。   顾津南伸手拿起茶几上那瓶已经变成常温的水,拧开瓶盖,小心翼翼地喂夏里喝水。   夏里含着瓶口,神情恍惚地吞水。   顾津南低头看着夏里,觉着自己要疯了,怀里的人儿丁点的动作都能成为他的催情剂。   夏里喝完水后,疲惫地叹了口气,她想,终于结束了。   可后面的事情证明,夏里这个想法太单纯了!   顾津南看上眼的公寓位置都是极好的,阳台落地窗前,大半个沪市的夜景被尽收眼底,甚至下面饭店里用餐的人都看的一清二楚,夏里被抵在落地窗前,彻底清醒。   顾津南见她紧张,便提醒她:“外面的人看不到。”   “……”   事实证明,顾津南心里的醋劲儿比夏里心里的醋劲儿发酵的更迅速,保留的也更久。   他换了好多个地方,用行动让夏里重新回答了一遍之前的问题,知道她答出他想要的答案。   霸道又幼稚。   最后,顾津南把人抱在怀里,一手搭在夏里的腰间,另一手搭在夏里的后脑勺上,极其温柔地说:“里里,我好爱你。”   “顾津南,我也爱你。”夏里小声地回应他的表白。   顾津南给夏里洗完澡后,把夏里放在床上,他裹了条浴袍去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药,那是他买套时特意买的药。   五年的隐忍,虽没有彻底释放出来,但顾津南此刻依旧是神清气爽的,他低垂着眼看着手上的药盒笑了笑,然后往卧室走去。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暖色的光线把房间照的静谧又温暖。   夏里疲惫的懒得睁眼,她小声哼唧着抱怨顾津南,“顾津南,我明天还要录制综艺呢。”   顾津南一边涂药一边哄人,“我一会儿给导演打个电话。”   “你认识我们offer的导演啊?”夏里迟疑了两秒,似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她犹豫着问,“上次,节目组突然放了三天假……不会是你让放的吧?”   “嗯,我让放的。”顾津南坦诚道。   夏里沉默了几秒后,小兴奋地嗯了声,她瞧着顾津南的眉眼,忽然觉着自己还挺幸运的。   过一会儿,顾津南给夏里涂完药后,问她:“还渴吗?”   夏里猛然睁眼,她乖巧又无助地了拉了拉被子,将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摇着头说:“我真的不想了。”   “……”顾津南无奈笑了笑,忽地有种自己是个畜生的感觉,他换了种说辞,“饿吗?”   “……”   夏里身子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和两个映着疲惫的大眼睛,“不饿。”   好像又被误会了。   顾津南把药放在一边,“喝水,还是牛奶?”   夏里愣了两秒,温吞道:“牛奶。”   “嗯,等着。”顾津南伸手宠溺地揉了揉夏里的脑袋。   卧室门关上的那刻,夏里冲着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现在浑身哪哪都痛。   -   第二天中午,快十点的时候,夏里睁开眼,她动了动身子,身上的酸痛感让她下意识地嘶了声。   顾津南闻声,把人扯入怀里,他声音慵懒,带了点磁性,问夏里:“再睡会儿,今天没工作。”   是顾津南想再睡会儿,他难得有这种惬意的时光。   夏里小脸儿蹭了蹭顾津南的胳膊,温吞道:“你不用工作吗?”   顾津南躺平,把夏里捞过去趴在自己身上,像哄小孩儿似的轻拍着夏里的后背,“今天不想工作。”   夏里不敢乱动,她脸贴着顾津南的胸膛,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回笼觉。   中午十二点,顾津南抱着夏里去洗漱,刷牙时,两人看着镜子里的彼此,同时笑了起来,笑容里洋溢着掩盖不住的幸福,这是独属于他们俩的幸福,今天的,也是以后的。   夏里漱完口后,对着镜子喊了句:“顾津南。”   顾津南一手搭在夏里肩旁上,高中那股子意气风发和桀骜不驯的劲儿,又重新映在他的眉眼里,他懒笑着说:“在呢。”   时间好像倒回十七岁那年,那年的顾津南心高于天,人也傲气的很,名字长期挂在光荣榜上的首位,夏里在食堂买晚饭,匆匆回班级时,路过光荣榜,她停住了脚步,就是为了看他的名字,尽管她闭着眼都能指出光荣榜上顾津南名字所在的位置,她盯着光荣榜看了一会儿,然后弯着嘴角喊了他的名字:“顾津南。”   她声音很低,怕被路过的同学听到。   而顾津南,正站在她身后,他回应她:“在呢。”   夏里愣了片刻,回头,和顾津南温暖的怀抱撞了个满怀。 第93章 正文完结   午饭过后, 顾津南抱着电脑坐在地毯上靠着沙发处理紧急文件,窗外透过来的光线,勾勒出顾津南削瘦精悍的侧脸轮廓。   夏里全身无力, 走两步就觉着身体累, 她站在顾津南身后,有些痴迷地看了几秒顾津南的背影,然后极为满足地笑了下, 眼前的男人,她一伸手就能碰到,这是她多年前的愿望。   顾津南似有所感地回了下头,夏里就站在她身后,她身后一片明亮,他挥挥手, 说:“过来坐会儿。”   “我想回屋睡觉。”夏里说。   顾津南把电脑扔在地毯上, 他走过去抱夏里, 俯身吻了下夏里的嘴唇,低声说:“别睡了, 晚上该睡不着了。”   夏里踮起脚尖, 拽着顾津南的衣角,主动吻了下顾津南,蜻蜓点水似的,然后又很不好意思把头埋在顾津南的胸膛, 双手看着揽着顾津南劲瘦的腰,哼哼唧唧地撒娇。   顾津南抱着她懒笑了声,问她:“还用不用再涂抹点药?”   夏里拖长音嗯了声, 特害羞地小声哼唧:“你别说了,我自己会处理的。”   顾津南推开她, 盯着她水盈盈的眼睛说:“昨晚老子给你涂药的时候,你怎么不害羞?”   那是她累的顾不上了。   顾津南也没怎么撩拨夏里,他牵着夏里的手,把人安置在沙发上,说:“在这玩一会儿,我工作马上结束。”   顾津南说完,从茶几下面拿出了一堆零食,放在了茶几上。   夏里慢腾腾地从沙发上下来,坐在顾津南身边。   顾津南长臂一伸,从身后的沙发上捞了个抱枕,给夏里垫在屁股底下。   “我没坐在地上,坐的是地毯。”夏里说。   “嗯,我知道。”顾津南说:“你生理期快到了,加个垫子,别着凉了。”   夏里温吞地哦了声,她刚吃饱饭,对茶几上那一堆昂贵的零食一点儿胃口没有,挑挑拣拣,最后从那一堆零食中拿了个水蜜桃硬糖,夏里垂眼看了几秒糖果包装上的字,这糖果是她之前经常吃的那款,一个很普通的牌子,在这一堆零食里面价格显得亲民,外卖软件上都不一定有这个糖果链接,生产日期是最新的,应该是顾津南特意去便利店里买的。   夏里慢吞吞地撕开糖果包装,把糖果咬进嘴里后,她伸手又从茶几上拿了个糖果,撕开,递到顾津南嘴边,“你吃糖果吗?”   顾津南抬头,看着夏里挑了下眉头,他往前倾了下身子,含住夏里嘴唇,舌尖撬开夏里的牙关,勾走了夏里嘴巴里的那颗水蜜桃糖果。   夏里脸唰一下红起来了,看顾津南的眼神呆呆的,又萌又软。   顾津南捏了下夏里的耳垂,然后双手抵在身后,懒懒散散地笑着,他说:“小朋友,怎么对我老是害羞呢?”   夏里不搭理她,低头吃糖。   顾津南快速地处理好文件后,和夏里窝在地毯上,吃零食,看电影,用平凡且温馨的小事打发了这个下午。   夏里在家里休息了两天,然后去补录了最后的综艺镜头。   整个节目录制完后,已经六月初了,节目组的所有工作人员、带教律师、实习生们一块吃了顿杀青饭,是露天自助烧烤,夏里来吃饭之前,还被顾津南拽着折磨了一番,他用不太温柔的动作让夏里保证聚餐上不和别的男人闲聊。   夏里无奈又委屈,顾津南这强势且坦荡的占有欲,一度让夏里怀疑自己有点渣。   用餐刚结束,大家准备的个人才艺还没结束呢,顾津南就抱着一束鲜花来了,微光玫瑰,他谁也没看,径直走到夏里身边。   夏里上前几步,走到顾津南身边,压低声音问他:“你怎么来了?”   顾津南把鲜花递给夏里,“接你回家。”   导演看到顾津南,小跑着过来给顾津南打招呼,他压低声音说:“顾少今天亲自来接人啊?”   聚餐的这一行人,没几个人知道顾津南的真正身份,他们隐约猜出来顾津南身份不简单,但具体什么来头,他们不清楚。   顾津南点了点头,“嗯,她分不清方向,容易走错路。”   导演看着两人一脸姨母笑,恨不得立马开机录恋综,他看着夏里说:“你要提前说顾津南是你男朋友,哪还用得着几轮面试啊。”   夏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工作是工作,男朋友是男朋友,两者是分开的。”   顾津南说:“她工作的事情不让我插手。”   一句话,说明了夏里不是靠关系进节目组的,如果节目播出了后,有人乱嚼舌根,你这导演务必想办法处理好。   导演点点头,笑的更灿烂了。   顾津南扯着夏里的手,说:“我们先回去了。”   夏里回到家,满心欢喜地找了个花瓶,把顾津南送的那束玫瑰插起来,还兴奋地哼了两句《遇见》。   顾津南走过来,从后面抱住夏里,他吻了夏里的侧脸,小狗似的在夏里颈窝里蹭了蹭后,说:“挺好听的,那次怎么不唱?”   夏里老实道:“那次包厢里人太多了。”   顾津南笑了笑,“也行,以后只唱给我听。”   这天晚上,顾津南格外老实,他只把夏里圈在怀里,轻轻拍着,再无其他动作,两人很快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六点多点儿,夏里和顾津南同时醒来,顾津南边整理夏里额头上的碎发,边问她:“还睡吗?”   “不睡了。”   “吃完饭出去溜达会儿?”   “嗯。”   夏里这几年像个上了发条的陀螺,大学毕业,努力考研,拿奖学金,参加各种考试,通宵准备毕业论文,综艺录制,工作敲定,所有的事情一环扣一环,她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所以综艺录制结束后,去律所报道前的这段日子,夏里想随便转转玩玩。   顾津南没说去哪,夏里也没问他,就跟着他走,直到熟悉的校门闯入夏里的视野,夏里才发现顾津南带她来附中了。   今天是6月9号,高考后的第一天,附中这几年扩大了校区,高三单独放在了老校区,高一高二都搬去新校区了,刚高考完,学校里没什么人,显得有些空荡,不过垃圾桶倒是挺满的,里面盛满了各种书的碎片,一看就是那帮孩子昨天在校园里狂嗨了。   夏里忍不住低笑了声。   顾津南握着夏里的手紧了紧,问她:“高考结束的那个晚上,你干什么中二的事了吗?”   某些记忆片段在夏里脑海里闪过,她沉默了好几秒后,说:“拿着手机找暗恋的人要微信,算吗?”   暗恋两个字夏里说的很模糊。   但顾津南就是听到了。   他顿住脚步,尽管他知道夏里高中的时候暗恋过他,但他不确定现在夏里口中的暗恋对象是不是他,他在脑海里快速地过了遍那晚的记忆,没有夏里这样乖巧的女孩去找他要微信,他只记得,那晚他和平时玩的较好的一群男生,傻逼似的一个劲儿灌对方酒,于是,他低着头,醋醋地看着夏里,问:“找谁要微信去了?”   夏里踮起脚尖,伸手揉了揉顾津南柔软的头发,他头发长得快,现在已经是碎发发型了,她说:“你啊。”   “我那晚没见到你。”   “嗯,我过去的时候,你已经喝的烂醉了。”   顾津南耸了耸肩,酸涩又无奈地笑了笑,几秒后,他俯身抱着夏里说:“对不起。”   夏里推开他,这是学校,她觉着两人在学校搂搂抱抱不好。   “没关系,那个时候我要是去加你的微信,应该被你拒绝的明明白白。”夏里说,“听说你那天晚上的微信被加爆了?”   “嗯,不知道哪个傻逼把我的微信二维码发群里了。”   夏里笑的弯腰捂着肚子,顾津南双手抄兜宠溺地看着她,也跟着她笑,那是他的光,也是他的命。   两分钟后,顾津南伸手去牵夏里,想带他去别处转转。   夏里手背在身后,不让顾津南牵,她极其认真地说:“这位同学,高中禁止早恋。”   顾津南弯腰凑近夏里,“和年级第一也不可以吗?”   夏里点点头,“嗯,不可以。”   顾津南嘴角勾了一抹坏笑,“行。”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运动装,颇有少年感,夏里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蝉鸣聒噪、笨拙地藏着暗恋心事的那年。   顾津南把手重新抄兜里,抬头指了指不远处的教学楼,问:“去班里看看?”   “好。”   顾津南高中成绩一路都很耀眼,他高一到高三都在一班,夏里高一的成绩还行,高二因为那些不好事情的影响,她成绩下滑的厉害,高三就被分到了三班。   顾津南径直去了高三三班,他站在教室里问夏里:“你高三在哪坐?”   高三排座位是按成绩挑的,她成绩在三班排名还可以,且她个头高挑,也不近视,所以每次排座位,她大概率都会选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这位置对社恐人挺友好的,不用经过一大排座位才能回到自己的位置,夏里很喜欢。   夏里走过去,拍了拍倒数第二排靠窗的课桌,说:“这里。”   她说完,坐了进去。   夏里双手放在课桌上,抬头看黑板,有种轻舟已过万重山,但轻舟依然还要过万重山的感觉,她抬头看顾津南,却发现顾津南此刻正坐在她身后。   顾津南幽幽地支着下巴,窗户折射过来的一缕阳光把他的脸庞映的更加白皙,他嘴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直勾勾地看着夏里,一整个混不吝高中生模样,他踢了下夏里的凳子,问她:“同学,谈恋爱吗?”   他这话说的懒懒散散的,嗓音里含了点磁性,特像靠着他那张脸持帅行凶、拉人早恋的高中刺头少年   夏里顺着他的话说:“不呢。”   顾津南扬了下眉头,拖着音调:“嗯?”   夏里一阵正经地说:“我要努力学习,和顾津南考同一个大学,他是我喜欢了很久的人。”   顾津南情绪复杂,酸涩、感动,幸福。   原来,这世间真的有人拼尽全力去奔向他,他也被人坚定的选择了,单单是因为他这个人,不是因为他有顾迟两家继承人的这个头衔。   那些在地下室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所滋生出来的扭曲心理,在这一刻全部消散,他不计较了,老天把这么好的女孩儿送给他,他在这之前经历什么都是值得。   要说此生有什么遗憾,顾津南第一反应就是遇到夏里太晚了,没有提前替她挡了风雨。   十八岁的顾津南,因为八岁车祸事件自责愧疚,因为地下室心的日子心如死灰,因为厌倦前面的路,整天活的空荡荡的,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拒绝光的刺头,自甘堕落地生活在黑暗里,活成别人口中本就对他不正确描述的少年。   十八岁的夏里,为了去大学里找顾津南,废寝忘食地学习,争分夺秒地刷题,用顾津南给他带来的那一缕阳光,抚平心底的伤,勇敢坚定地慢慢成长为她想成为的模样,是带着光重新喜欢上微笑的夏里。   后来啊,那个男生拼命成长,向阳生长,成了能站在女生身后替她背负全世界的人。   命运给他们开了个玩笑,他们经历了一些挫折,又坚定地拥抱着彼此。   在我这里,不是分手,是吵架。   现在再看,不是吵架,是成长,拥有那么好的你之前,是要吃点苦来快速成长的,但没关系,只要是你,再多的苦都不算多。   顾津南起身,从兜里掏出一枚定制的戒指,单膝跪地,看着夏里弯弯的眉眼,郑重而又认真的说:“那先约定下?”   怪不得这些天,顾津南总捧着她的手看,怪不得他总问夏里喜欢哪种类型的戒指,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品牌。   夏里眼眶忽然泛红,鼻尖也酸酸的,她笑着问:“约定什么?”   “约定你想结婚的时候,就嫁给我,可以吗?”   顾津南对光站着,那枚戒指被举在阳光里,夏里清楚地看着戒指上的英文字母缩写,是她和顾津南的姓氏的大写字母。   夏里睫毛微微动了下,眼泪从眼角滑下,伸出手,“好啊。”   顾津南低头,认真地将戒指套在夏里纤细的无名指山,他低头吻了下夏里的手背,看着夏里得意地说道:“你从此就是我的了。”   夏里扬起垂下的那只手,用手背快速地擦去眼泪,笑着说:“你也是我的。”   顾津南点头,“嗯,你的,我的所有都是你的。”   这时,校园的铃声响起,“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   许是昨天刚高考完,学校的广播铃声还没换回来。   顾津南和夏里很默契地笑了起来,等铃声结束,顾津南把夏里拽起来,温柔道:“考试结束了。”   夏里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笑了笑,对顾津南说:“我对我的答案很满意,你呢?”   “满意啊。”顾津南扬了扬眉头,带着几分学霸独有的傲气,缓缓说道:“老子的答案是标准答案,叫夏里,是盛夏里的夏里。”   “我们叫夏里,小名叫里里,盛夏里的夏里,像盛夏一样自由热烈。”   曾几何时,夏景安骄傲地像别人介绍自己女儿的话,此刻,又回荡在夏里的耳畔。   夏里再也忍不住眼泪,哭成泪人。   顾津南从兜里掏出包纸巾,抽出一张,耐心地给夏里擦眼泪,从那次用西装给夏里擦眼泪后,他就养成了兜里装纸巾的习惯,他边给夏里擦眼泪边哄人,“别哭了,交卷了,该奔赴下一场山海了。”   顾津南平日里很讨厌说这些文绉绉、酸了吧唧的话,他觉着不爷们,可自从有了夏里这小朋友之后,她怎么高兴,他就怎么哄。   良久,夏里红着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气,然后手顺着顾津南的掌心滑下去,和他十指相扣,她小得意地笑了笑,说:“下一场山海,我要和你一块儿。”   兜兜转转,注定在一起的人又并肩了。   且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去走你的夜路。   因为是你,因为要你,所以,夜路我们牵手一起往前走,明亮大道我们肆意欢乐、肆意幸福。   (正文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