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Novel瘾君子】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先撩为敬》 作者:青端 文案   纪垣一觉醒来就变成了个大妹子。   系统:“我们的目标是……”   纪垣面无表情:“变成汉子。”   食用指南:   1,不是快穿,主受,轻松愉快谈恋爱。   2,看不下去请直接点叉,点叉,点叉,谢谢。 内容标签: 系统 穿越时空 仙侠修真 甜文 主角:纪垣,叶钧迟 ┃ 配角: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 其它:每天都在装高冷 ================== 第1章 入局1   窗外的花开得极为灿烂,像在对谁宣泄愤怒,一股脑地绽开了最鲜艳夺目的色彩,在清冷的月色下,仿若一个个妖娆多姿的舞女,极为赏心悦目。   就是里面靠着个人,有碍观瞻。   纪垣捧着杯热茶,面无表情地瞥开视线,用杯盖剔了剔沉沉浮浮的茶叶,对靠在花丛里、衔着一枝花、色比花妍的人视而不见。   那双浅淡如琉璃的双眸无悲无喜,冰雪雕刻般精致的面容回归本源,冷得能刮出一层霜来。   见他清淡的目光毫不停留地瞥开,在花丛里又是眨眼又是挥手的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走到窗前,将花往纪垣发间一插,笑道:“今夜月色这么好,我们成亲吧?”   纪垣原本漂泊在四处、不知道追寻着什么的目光终于顿了顿,大发慈悲地落在了男子身上。   窗外种着桂树,厚重的树叶遮挡住了不少月光,像是一个筛子,精心地将月光切割成无数份。细碎清冷的月光仿若流动的雪花,点点滴滴散落在面前男子的身上,墨色长发在风中飘动,被月色一映,华美得仿佛绸缎。   纪垣心中忍不住赞了一声,脸色却愈加冷淡,将发间的花扯下来扔到一边,带着一种丈母娘挑女婿、婆婆挑儿媳的冷漠刻薄目光将男子一戳,冷冷开口:“叶钧迟,即使不是白日,你也不要做梦。”   说着,他猛地将手中茶杯扔过去,一把拉下了窗户。   叶钧迟毫不意外,手指虚虚一点,便将茶杯凝在了半空。他伸手取过茶杯,修长的手指抚过杯沿,薄唇在纪垣方才喝过的地方碰了碰,轻笑一声,将茶水一饮而尽,悠悠转身离开。   纵横人魔两界、让人闻风丧胆、传闻中血腥残暴阴晴不定的魔君,在被他掳来逼婚的小女子面前,脾气好得让人怀疑自己生了一双假眼睛。   叶钧迟倒是很从容淡定。   冰美人嘛……硬碰硬是不行的,只会被击沉或者击沉对方,结果会很不理想。渐渐地将人捂热了融化了,那才有乐趣。   蹲在屋内的纪垣并不知道信步离去的魔君大人心中所想,他紧张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假胸,还觉得不够冷静,又伸手把撑在胸前的桃子拿出来,咔嚓咔嚓几口咬去,才心平气和地开了口:“系统,我刚刚表现得怎么样?没ooc吧?”   泼完就跑真刺激!   冰冷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没有,表现很好,再接再厉。”   纪垣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啃桃子:“泼茶的任务做好了,下一个呢?”   系统沉默了片刻,嗯了一声:“任务刷新中。”   纪垣几口啃完了桃,低头看了看瘪了一半的胸,干脆把另一个也摸出来啃。   系统的声音冷淡:“这里是叶钧迟的地盘,随时可能有人进来。你最好注意形象,不要被人发现你并不是一个冰冷如雪的大家闺秀,而是一个伪娘抠脚大汉。”   纪垣闻声大怒:“谁抠脚了!你当我乐意装伪娘?”   系统沉默片刻,语气里带了些许同情:“节哀。”   纪垣吐了桃核,爬起来在果盘里重新挑了两个桃子塞到胸前。方才还一马平川的胸膛立刻被撑得鼓囊囊的,弧度颇为优美,唯一的不足就是有些沉甸甸的,行动间动来动去,有衣物遮住,只显得波涛汹涌,还得防止掉下去。   纪垣:“……”唉。   事情还得从三天前说起。   和狐朋狗友纵情豪饮了一宿的纪垣醒来,却发现眼前一片黑暗。   耳边是“滋滋滋”的一阵电流声,“滋”得他脑中绷紧了根弦,轻轻一扯就痛得厉害。   不知道滋了多久,终于有一个清晰冷漠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欢迎体验‘禁ooc系统’,工号2333号系统为您服务。”   纪垣:“……你说你是啥?”   冷漠的声音:“2333。”   纪垣还没反应过来,只当这是一场梦,忍不住嘎嘎怪笑:“23333……”   系统冷漠地纠正:“是2333。”   纪垣翻了个白眼,不打算和梦里这个奇怪的生物继续交谈,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觉,2333却并不打算放过他:“宿主你好,请接受人物性格设定。”   于是纪垣眼前立刻浮现出了一个面板资料。   姓名:纪垣。   性别:有大唧唧的女孩。   性格:冰冷沉默,寡言少语,淡定自若,不畏强权……   当前剧情:被修道界四大家族之一赵家的小公子逼婚时,叶钧迟路过将纪垣掳走,并要求纪垣以身相许嫁给他。   ……   光性格就让纪垣头晕眼花,最让他菊花一紧的是性别:“……啥?有大唧唧的女孩是什么鬼?”   系统淡定地道:“就是伪娘,少见多怪。详细情况请看身世。”   纪垣头疼地揉了揉额角,看完资料,他立刻冷笑一声:“迷信,什么因为命格奇异,不扮女装就会夭折,身为社会主义接班人,我能粉碎这个设定吗?”   系统道:“第一,身为一个整天喝酒打架、放荡白痴的富二代,你算是一个资产阶级,党和人民不需要你。第二,如果你敢ooc,你立刻就会被系统粉碎。”   这语气阴森森的,听起来不像是开玩笑,纪垣不由打了个冷颤。   系统继续道:“下面由我解释一下——2035年9月6日,你因为酒精中毒身亡。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是两条路,第一,遵循原主性格,好好完成二千三百三十三个任务,任务完成后能够在原世界复活。第二,ooc,被我粉碎。”   纪垣:“……”啥?   信息量好大,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原地蹲的纪垣过了许久才发现系统没有在开玩笑,他确实把自己给作死了,现在被系统承包,得听他的话,否则就会被当病毒一样给粉碎了。   他需要扮演一个很冰冷的大唧唧妹子。   妹子,哦不,原主兄弟出生时母亲难产而亡,因为命格原因,从小到大都是以女孩子的形象示众,又因为害怕被人发现性别,极少出门,父亲又整日忙得看不见影子,于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小院子里长大,性格孤僻冷淡。   纪垣有点苦逼:他家很有钱,非常有钱,特别有钱,他爹是个花心大萝卜,整天跟拯救世界般到处找女人,生怕少了自己播种,人类就会灭亡。   他虽然是大老婆的儿子,明面上唯一的遗产继承人,身边却有两个足球队与不知道多少预备队员的同父异母兄弟姐妹火热地盯着他,想咔嚓他取代位置。   压力太大之下,纪垣干脆就主动退出财产争夺,做了个逍遥自在的纨绔子弟,花天酒地,放荡不羁,要不在人前ooc这位冰美人……有点难。   纪垣小心翼翼地问:“大哥,ooc的判定标准是什么?”   系统道:“由我判定。”   纪垣当即就想贿赂它,不过多久就意识到自己现在身无分文,只能难过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二千三百三十三个任务乍一听实在吓尿人,实际上很简单,基本上就是一些“出去溜达一下别让人发现你的性别(0/1)”“上茅厕时试图蹲下小解(0/1)”“用大馒头替换桃子当假胸(0/1)”“把热茶泼向魔君(0/1)”之类千奇百怪又琐碎平淡的日常任务。   纪垣信心满满,相信自己能够做满二千三百三十三个任务,回到他有钱的家继续浪。   咔嚓了几个桃子回过神,发现自己又把自己的胸给吃了,纪垣颇为不好意思地捡了两个桃子塞到胸前,看到新刷出来的睡觉任务,也不脱衣服,合衣躺到床上。   一夜好梦。   醒来时纪垣习惯性地伸手叫嚷:“渴了……”   立刻有一杯水递到了他手里。   纪垣顿时打了个寒战,清醒过来,心惊胆战地问系统刚刚算不算ooc,得到了否定答案,才睁开眼,看到站在床边笑意盈盈的魔君大人,呵欠也憋住了,调整了一下状态,冷声道:“你怎么在这儿?”   叶钧迟笑道:“这本就是我的魔宫,我自然想在哪儿就在哪儿。”   见他又走近了一步,纪垣心里瑟瑟发抖,却因为“不畏强权”设定得直视叶钧迟,心中抖抖抖地问系统:“任务刷出来了没?他这样盯着我,我好怕怕怕……”   虽然纪垣是一个gay,但面前这个不是他喜欢的类型,直勾勾盯着他的时候还让他后背发凉,感觉很危险。   2333很快给了回复:“你的腰侧有一把匕首。”   纪垣有点头疼:“让我捅叶钧迟一刀?他会飞诶,身手还那么好……虽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长得那么好看,我有点下不去手啊……”   2333打断他的碎碎念:“比向你自己的脖子。”   纪垣:“……大哥,你要放弃我了吗我真的还有救……”   任务突然浮现在眼前,纪垣扫了一眼。   “在叶钧迟靠近时摸出匕首威胁他离开(0/1)。”   纪垣松了口气,抬头看了眼俯下身来不知想做什么的叶钧迟,神色陡然一厉,翻手将那把匕首抽出,“这把匕首削金如泥。”   叶钧迟笑吟吟的:“哦?”   纪垣缓缓将匕首压向自己:“你觉得这把匕首能刺死你吗?”   叶钧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很遗憾地道:“不能。”   纪垣:“但是能刺死我。”   叶钧迟:“……”   纪垣将匕首压在自己的脖颈上,厉声道:“滚出去。”   叶钧迟危险地眯了眯眼。 第2章 入局2   匕首下一刻就被叶钧迟轻轻松松地夺走扔开了。   实力差距太大了,纪垣都还没反应过来,手中已经空了,只能强撑着冰冷的脸色看叶钧迟缓缓靠近。   纪垣绝望:“系统怎么办,这戏怎么接啊?”   系统也很绝望道:“你怎么那么弱鸡……”   “任务失败了吗?”   “没,只是让你威胁他离开,不一定要他真的离开。”   “那现在怎么办?”   系统思考了一下,给纪垣打气:“你努力承受一下,会过去的。”   纪垣僵着脸暗暗骂了声娘。叶钧迟凑得太近,身上浅淡的清香浮过来充斥了嗅觉。那张俊美的面容近在咫尺,幽黑深邃的眸子锁紧了他的脸,连温热的呼吸都在彼此交融。   半晌,叶钧迟轻声道:“你是纪垣吗?”   一句话惊得纪垣后背一凉,像是当空被一道雷劈中了,惊悚的麻感直蹿到头皮上,让他差点就打了个冷战,开口的声音却还在努力维持冰冷:“你又想做什么。”   叶钧迟眨眨眼,方才笼罩在身周的危险感瞬间散去,他笑起来,伸手将纪垣鬓旁的乱发理了理,退回去站在床边:“头发乱了。”   只要胸没乱就好。   纪垣冷淡地看着叶钧迟:“你怎么还不走?”   叶钧迟灿烂道:“看你换衣服啊。”   纪垣在心中控诉:“系统,这个臭流氓调戏我!”   系统道:“怼他。”   “怼不过。”   “那就憋着。新任务是离开这间屋子,限定一柱香的时间,你自求多福。”   纪垣滚泪:“啥玩意儿?一柱香是多久?”   系统叹了口气,似乎在感叹没文化真可怕:“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不算多。   虽然系统没说过任务失败的后果,但纪垣一点儿也不想尝试,尤其是这种有时限的任务。   看了看搬来椅子好整以暇地坐着等他换衣服的叶钧迟,纪垣心中激烈地挣扎起来。睡了一晚上,外袍皱巴巴的,按照原主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穿的,可是旁边多了个看戏的,将就将就应该不算ooc吧?   一旦ooc就会被粉碎灵魂,纪垣进退维谷,戳系统问,系统只会回答“机密问题,无权过问”。   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纪垣忍不住哀怨地看了眼耐心十足的叶钧迟。   这人怎么这么闲?完全不像传闻中每天都忙着去杀人放火、奸淫掳掠、非要三天两头就掀一场腥风血雨搞个大新闻的魔头啊。   僵持了许久,纪垣还是没胆子在叶钧迟面前换衣服——两坨胸掉下来,再加一个大兄弟,把叶钧迟吓懵了怎么办?   以原主对叶钧迟的了解,这个魔头喜怒无常,阴晴不定,阴戾狠毒,要是他发现自己掳来的美娇娘不是美娇娘,而是个大唧唧妹子,还不直接把他灭了,顺带再去把原主的家族灭了。   占了人家的壳子,怎么好意思再露马脚牵连了人家家族呢?   纪垣的内心极为苦逼,小心翼翼地下了床,随意理了理散乱的长发打算出门,没听到ooc提示,顿时松了口气,不想一口气还没顺出去,又被突然开口的叶钧迟给吓得卡在了喉咙里差点呛到。   叶钧迟道:“过来。”   纪垣无视这个声音,走到门边推了推门——推不动。   叶钧迟笑吟吟的:“不过来的话,今日就出不了门了。”   纪垣看了看任务时限,不到十五分钟了。   ……哥哥!你要干什么!   为任务所迫,纪垣只好定了定神,走到叶钧迟面前。叶钧迟顺势站起来,道:“坐下。”   纪垣面无表情地坐下。   随即就感觉到了有什么在头发里轻轻梳理,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不禁头皮发麻。大魔头给自己梳头发这种体验,一点儿也不新鲜,也不温馨,他只担心叶钧迟一不小心就把他的脑袋给拧下来。   叶钧迟的动作慢悠悠的,将纪垣乱糟糟的头发梳理得服服帖帖,还有空拈起一缕青丝低头嗅了嗅,笑道:“好香啊。”   纪垣来了三天就没洗过头,闻言不禁对魔君异乎常人的嗅觉感到了深深敬畏。   好在叶钧迟没逆天到会梳发髻,只将那头乱毛打理整齐了就大发慈悲地放过了纪垣,纪垣连忙离开房间,在最后一分钟完成了任务。   叶钧迟把原主抓到魔界的魔宫里,基本处于放养状态,只是时不时来骚扰一下他问问他要不要嫁,似乎只是逗个乐子,态度散漫随性,在不离开魔宫的前提下,也不怎么限制纪垣的自由。   今天的第三个任务就是四处转转,找到离开魔宫的路。   天气挺炎热的,纪垣忍住了把假胸刨出来啃了的冲动,擦着热汗在魔宫里到处走,时不时遇到一些巡逻的魔族兵队,都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夫人。   纪垣虎躯一震。   “2333,你还没告诉我来到这个世界来到底要干什么。”   系统道:“完成任务。”   纪垣琢磨了一下,敏锐地钻了空子:“你的意思是,只要保持原主人设不崩,完成任务,其他的地方随我发挥?”   “算是吧。”   那敢情好。   纪垣又问:“这个世界不是很玄乎吗,修真的?怎么原主似乎不能飞天遁地啥的?”   系统冷冷道:“因为原主是个废柴。”   “……哈?”   “原主没有修炼天赋。”简单地说了一句,思及宿主太蠢,系统还是透露了一些小细节,“因为体质特殊,命格奇异,原主再怎么刻苦修炼也是徒然,不然你以为芳名四传的原主怎么没人来提亲,等被逼婚时又没人来相救?”   顿了顿,它继续道:“因为种种原因,原主早就心存死志,被那个什么赵家小公子逼婚时,就吞了慢性毒药,叶钧迟也没发现,所以他到了魔界没多久就归西了,正好你的灵魂契合,就把你带来了。”   这个世界是崇尚力量的,一个废柴,哪怕是美得人神共愤,也不能被其他家族接纳。   又不是缺个招蜂引蝶的花瓶,修炼天赋好或者家世优异才是首要条件,不巧原主在没有好的修炼天赋下,所在的家族又只是茫茫修道界中不大不小的一个。   纪垣有些同情原主,叹了口气,把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在魔宫里转悠了一上午,终于找到一处没有魔兵看管的后门,后面是一座山,妖魔鬼怪众多,瘴气白日都隐隐可见。   据系统说,山的那边就是人界与魔界的交界处。   纪垣心中陡然生出一个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几天后任务刷新时得到了验证:今晚逃出魔宫,进入后山(0/1)。   纪垣道:“我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找系统理论:“进后山?我手无缚鸡之力你让我进后山?”   系统很温柔:“不做任务会有什么后果,宝贝儿你可以试试看。”   系统冷着声音说话都没温柔起来渗人,纪垣打了个冷战,屈服了。   晚上来送饭的侍女看了看脸色苍白的纪垣,同情地摇摇头,犹豫了许久,小小声道:“纪姑娘不必担忧,君上其实并不像传闻中那样,你放心地嫁给君上吧,他会对你很好的。”   依原主的性格,对待这些魔族无论男女老少媸妍美丑,一律以无视处决。纪垣心中道了句妹子抱歉了,面色冷淡地思考今晚要怎么在后山活下去。   白天都可以看到瘴气,晚上妖魔鬼怪出来活动还得了?他都不够那些东西塞牙缝的。而且刚来到这个世界不久,虽然神经略粗,但好歹见到的魔族都是正常人形态,谁知道深林里的妖魔鬼怪会是个什么千奇百怪的模样?   纪垣想着想着,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冷美人染上了几分忧愁也是美人,小侍女看得有点心疼,又轻声道:“姑娘别太忧心了,君上在外都是杀伐果断不苟言笑的,也只有在您面前才会温柔耐心,您也要好好珍惜君上的情谊才是,千万别惹君上生气……”   纪垣没注意听,他的注意力全在今晚的逃跑计划上了。   逃出魔宫并不费劲,不知道是不是对自己太有自信,叶钧迟并没有派人看守纪垣,留给他一片清净。   小侍女看他心不在焉,摇摇头不再多言,待他用完饭后将东西收拾好,弯了弯腰退下了。   纪垣这才敢伸了个懒腰,把胸前被捂热的桃子拿出来咬了一口,“系统,我申请金手指,不然我一进山就得死,你又不给存档。”   系统冷酷地道:“申请驳回。”   纪垣牙痒痒:“我中途死了你就不会受影响?”   系统沉默了一下,轻咳:“进山后往西边跑,妖物少。放心,你不会死的……”大概。   好歹是得到了点保证,纪垣忧郁地取出另一个桃子啃了,啃完了才发现今天屋里的果盘里是石榴,比桃子大了一圈,塞胸前效果肯定波澜壮阔。   纪垣黑了黑脸,暗骂自己嘴贱,无奈地塞了两个石榴在胸前,硌得慌。   低头看了看瞬间变大了一个罩杯的假胸,纪垣:“……”唉,愁人。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掉妹子二字,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大唧唧汉子。 第3章 入局3   叶钧迟只是时不时来瞅瞅纪垣,今夜恰好就没来。纪垣不知道自己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哪儿去了,暂时也找不到称手的防身工具,思及系统的保证,怀着对系统的无条件信任,赤手空拳地走出了房间。   魔宫里人不多,偶尔运气不好撞上了巡逻的魔族,也不会过多盘问,纪垣糊弄几句就安稳地走到前几日寻到的后门处。   望了望远处黑魆魆的高山,夜里瘴气果然更浓了些,从山脚笼罩到山顶,连山上的那片天空都显得比其他地方要暗沉。   纪垣咽了口唾沫。比起后山,他还是情愿待在魔宫里,好吃好喝想睡就睡。   反复做好了心理准备,纪垣才抬脚走去,他故意走得慢吞吞的,许久才走到山脚,瑟瑟发抖,心中悲怆:“系统,我觉得我要被这山镇压五百年了。”   系统道:“你想多了,没有唐僧会来救你,你要是被镇压,就是永世不得超生了。”   纪垣:“……好好说话。”   他原地哆嗦了一阵,才顺着一条小路慢慢走进了林子,按照系统说的一路往西走。   四周死寂一片,前方是幽暗的深林,窄窄的小道愈发收拢,两边铺天盖地的浓枝密叶盖过来,也不知是不是藏着许多妖魔鬼怪,沉甸甸的要压在人心上。进了山后瘴气反而浅淡了许多,仰头时偶然能看到嵌在深黛天幕上的一轮清冷明月,被淡淡的瘴气一笼,无端就有些森森鬼气冒出。   纪垣头皮发麻,颤抖着戳系统:“2333我好怕……”   系统道:“你还笑得出来,看来不怕,加油。”   纪垣勃然大怒:“谁笑了!我叫你的工号呢!”   系统沉默了一下:“别怕,我帮你。”顿了顿,他念经似的道,“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   “我谢谢你全家啊!”   边和系统扯淡边走,纪垣也稍稍松了口气,挤出当年背的哲学模糊的记忆,和系统激烈地讨论起唯物论与唯心论,沐浴在唯物主义的光辉里不可自拔。   什么妖魔什么鬼怪,都是假的。假的!   这种自我催眠幻灭在系统一声急促的提醒里:“往左边逃开,有东西来了!”   伴随着系统提醒而来的是一阵恶臭的腥风,纪垣忙不迭躲开,在心中痛斥背叛了他的哲学光辉。   系统的语气不复方才讨论时的激烈:“你先逃过这一劫,活下来了再去痛斥吧。躲进树丛里,往左打个滚。”   纪垣还没看清楚袭击他的是什么,也没胆子去瞅,闻言立刻照做,清瘦的身子一扎进树丛里就没了影,正要执行系统的命令提示,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又软又滑的东西,随即脚踝上突然一痛。   他隐隐猜出了是什么东西,身子僵了僵,不敢多做停顿,才跑出树丛没几步,腿突然一软,噗通跪倒在地,全身僵麻,动弹不得。   系统痛心疾首:“你被毒蛇咬了。”   “……我知道。”   “现在你要面临被妖兽吃掉的结局。别害怕,你不ooc的话,我不会粉碎你的灵魂,你可以去投胎。”   “……谢谢啊。”纪垣面无表情地想,如果霉运能实质化,那他此刻已经被霉运活埋了。   追着他的东西缓缓破开树丛走来,听着震颤地面的沉沉脚步声,纪垣眉尖抽了抽,怀疑自己可能是被一条霸王龙追赶。   系统贴心地道:“毕竟是要吃掉你的东西,很有纪念意义,你想不想看看它长什么样子?你现在转不了头是吧,我来给你描述一下,这东西看着像是熊的身体,爪子很锋利,但却是乌鸦头,看着挺搞笑的,眼珠子猩红猩红的有点渗人,喙很尖锐,就跟你那把匕首一样,应该一戳你心窝子你就能咽气了,不过如果它老人家下嘴比较挑就不好办了……”   纪垣一想到被尖锐的鸟喙捅个对穿就毛骨悚然,忍无可忍地打断系统的话:“你的话好多!闭嘴!”   系统安静下来。   腥臭味越来越近,纪垣不由自主地抖了抖,隐约觉察到了这是什么味儿,心里更绝望了。   尸体的腐臭味,还夹杂着不知名的腥臭味,也不知道这哥们到底有多不挑食,生肉活肉都不忌口的。   震动地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并不打算停步,想直接一脚踩死了地上的人拖回窝里慢慢享用,就在纪垣几乎崩溃时,系统突然低低道:“来了!”   他的话音才落,纪垣忽觉头顶传来一阵破空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扎进了肉体,声音清晰入耳。随即身边“嘭”的倒了个重物,血腥味迅速弥漫在空气里,有点点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   纪垣不敢斜眼去看,努力抬眼看了看前方。   人还是熟悉的人。   只是脸上的神情不是那么回事,太可怕了。   叶钧迟一身黑衣,缓缓拂开树枝走来,平时带着三分笑意的脸上冰冷一片,狭长含情的桃花眼里也没了什么缱绻温柔,像是才从隆冬大雪里走来,浑身上下都夹带着一股冰冷恐怖的气息。   纪垣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需要一件小棉袄。   下一刻就听男子沉沉的声音响起:“不长眼的东西,什么人都敢碰。”   纪垣心中哭天抢地,表情万年寒霜,不动声色地看着叶钧迟走到他面前。男子看了他狼狈的模样一眼,就笑了起来,笑意却没到达眼底:“今夜这捉迷藏,垣儿玩得开心吗?”   纪垣被这个昵称叫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嘴唇嗫嚅一阵,有气无力:“……魔头,谁准你叫我垣儿的?”   叶钧迟从善如流:“好的,阿垣。你说这把匕首削铁如泥,果真不假,轻轻一转便将这妖物的脑袋切了下来,切得甚是光滑平整——可要看看?”   “……闭嘴!”   叶钧迟好笑地看着他发紫的唇色,知道他是中毒了,目光缓缓一扫便注意到裸露的脚踝上两个小孔,随即便在纪垣惊愕的目光中,凑过去俯下身,轻轻抬起他的小腿,将唇贴了上去。   柔软温润的唇贴到脚踝上,触感莫名的极为清晰,纪垣惊得口音都变了:“系统,他他他嘎哈呢……”   系统道:“给你吸毒。”   “我知道……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大概是看你要死不活的心情好吧……”   泛黑的毒血被叶钧迟一口口吸出来吐了,纪垣半死不活地看着他的侧脸,温柔又俊美,要是一般人,恐怕真要被迷惑了。   但纪垣不是一般人。   至少在原来的世界,他在放弃争夺风流老爹的家产前,还是个智商基本在线的人,每天都面对一批又一批假笑着的同父异母兄弟姐妹,这些人明明想弄死他,却都笑得真挚温柔无比,一开始被骗了几次得到血的教训后,渐渐他便能敏锐地觉察出哪些人是在假笑。   叶钧迟对着他笑,但是笑意从未到达眼底,他的眼底是真正的冷若冰霜,不是他这个冒牌货可比拟。   纪垣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叶钧迟吸完毒血,慢条厮礼地直起身子,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擦唇角,视线突然凝固在纪垣胸前:“阿垣,你的胸怎么……变大了?”   纪垣眉尖一抽,毫不犹豫地一巴掌呼去——自然半道就被截了下来,他咬牙切齿,像是要一口血喷到叶钧迟的脸上:“登徒浪子!”   在人界,“叶钧迟”这三个字有两个效果,一个是把小孩吓哭,一个是把小孩吓得不敢哭。硬要说第三个效果,还挺励志——便是让正道修士们磨牙痛斥一声“魔头”,随即多吃点饭,努力修炼誓要斩杀魔头。   可见他的脾气虽然不如传闻里惊骇,动则翻天覆地,但也并非是泥菩萨。冰美人一而再再而三忤逆他,甚至半夜三更爬到后山来找死,叶钧迟面色不动,却是实实在在的动了点气。   他蓦地露齿一笑,不言不语地俯身将纪垣抱进怀里。原主能那么顺利地男扮女装,也得益于纤瘦的身子,叶钧迟将他抱在怀里,倒是没什么怀疑,只觉得以后得多喂点肉养胖点,骨头太硌人了。   纪垣被他笑得一个激灵,苦逼兮兮地找系统:“他嘎哈呢……”   系统道:“说人话。”   “我说他干啥呢,突然笑得我浑身发冷。”纪垣愁苦地说了声,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连忙问,“任务呢?”   “成功了,接下来的等刷新吧。”   纪垣只得消停,大半夜的折腾,他也很困倦了,只是窝在一个不知底的人怀里,实在不敢睡。   后山离魔宫不远,叶钧迟抱着纪垣乘风而归,半柱香都不到就回到纪垣平时蜗居的院子,进房便将他往床上一扔。纪垣原本就昏昏欲睡,感觉到来自床铺温暖的怀抱,上下眼皮子一粘便分不开了。   本就是夏日,纪垣穿得也不多,衣服在树林里疾跑时被树枝勾勾挂挂的,不少处已经成了条,方才还不觉得,此时在幽幽烛光下,裸露出来的肤色细腻白皙,像是一块上好的温玉,看着舒服,摸上去手感也不会差。消瘦纤细的腰肢也在破损的衣袍下隐约有了个弧度,不是寻常女子楚楚动人的细弱,而是多了几分流畅的线条美。   至于那大得有些奇怪的胸……   叶钧迟沉吟了一下,还是没有猥琐地伸手去摸一把,只露出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揉了纪垣还藏着碎叶的头发一把,声音温柔:“我没耐心和你玩了。”   暗中观察的系统打了个冷战。 第4章 入局4   纪垣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盯着上方,思维放空。   如果不是系统规定了表情必须是没有表情,他现在应该是一脸生无可恋。   系统安慰他:“反正任务都完成了,不就是成亲吗,谁怕谁啊。”   纪垣继续放空:“你确定叶钧迟看到我胸前的两个石榴和下面的小弟弟后不会掐死我再去掐死原主他全家?”   系统:“……”不确定。   纪垣:“……”闭嘴。   纪垣猛地一拍床,激愤地坐起来:“都赖你!什么破任务!逃什么逃!现在我连屋子都出不去了,外头全是叶钧迟的人,就等着明日把我送入地狱!”   系统纠正他:“是送入洞房。”   纪垣道:“有差吗?”   系统想了想,沉默了。   这次逃到后山好像刺激到叶钧迟了,这人不再采取温柔攻势,直接就把纪垣关屋子里准备成亲了。   纪垣一想到洞房就瑟瑟发抖,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偏偏任务栏没有更新,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应对,也逃不出去。   只能坐以待毙了。   纪垣越想越觉得悲伤,在床上挺尸了一天一夜,还是在第二日天色微暗时爬起来,自觉地换上了早就送进来的喜服。   穿喜服、再在魔宫里庆祝一下,还是叶钧迟考虑到人界的风俗才进行的,否则纪垣只会直接被剥光了扔叶钧迟的床上去。人界大婚繁琐的细节也被一一略去,纪垣才换好,就被人带到了叶钧迟的房间里坐着。   连拜堂都省了,就等着叶钧迟在外头和手下喝酒回来。   纪垣青着脸戳系统:“怎么办?”   系统也很无奈:“要不……你把他掰弯?”   纪垣:“……”   一人一系统沉默片刻,任务栏突然刷新了,纪垣扫了一眼。   割破手指,把血滴进合卺酒里(0/1)。   纪垣在屋里走了一圈,摔碎个瓷碗把手指割破了滴血进桌上的酒壶里,刚滴进去,任务又更新了:让叶钧迟喝下合卺酒(0/1)。   纪垣瞅了瞅还在渗血的手指,咂巴咂巴嘴:“难道原主的血有剧毒?不太好吧,叶钧迟没对我做过什么过分的事,还救过我。”   系统道:“你是想完成任务还是想被掐死抑或掰弯他?”   纪垣:“……人各有命,祸害遗千年,他应该死不了。”   系统又道:“谁给你说你的血能毒死一个威名赫赫的魔头了?”   纪垣:“……”   纪垣觉得自己的脾气都要给系统气没了。   外头隐隐约约有嘈杂的人声传来,纪垣侧耳听了会儿,回过神正琢磨着该怎么完成任务,房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了。这些日子已经有些熟悉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地绕过玉屏风,停在了他身前不到一丈处。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纪垣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佯装冷淡地抬起眼,就见平时都是一身黑衣的修长男子此时一身大红喜服,靠在屏风上,一只脚虚虚点地,像在沉思什么,有些慵懒的姿势。   那张脸平时都笑着,却让人觉察不出哪里可亲,此时没有露出故作的温柔笑容,反倒显得风神秀逸,姿容既好,神情亦佳。   纪垣心中道:只要你不笑就成。   这人笑起来给他的感觉差不多和系统温柔起来一样,除了不安好心就是不怀好意。   大概是和手下喝了点酒的缘故,叶钧迟开口的声音里也有丝懒洋洋的味道,细细一品似乎还有些淡漠:“我还以为你又要逃了。当真是不知好歹,乖乖待在魔宫里是最安全的。”   纪垣琢磨着原主的性格,继续沉默。   叶钧迟摇摇头,直起身来,顺手就在桌边倒了两杯合卺酒,走到纪垣身前递给他,脸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听说在人界成亲都要喝这个,你若是不喝,我也只能定住你的身再帮你喝下去了。”   见他目光扫过自己的唇,那个帮忙的方法再浅显易懂不过。纪垣思考三秒,果断接过酒杯将酒一饮而尽——顺便在心里问问系统喝了这加料的合卺酒应该没啥问题吧……   系统冷冷道:“都是你的血,你说呢?”   纪垣说:“……”   叶钧迟见他喝下,唇角微微一勾,也将酒一饮而尽,咂了咂舌,笑问:“下了什么毒?”   纪垣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青着脸瞪着叶钧迟说不出话。   叶钧迟叹了口气:“忘记和阿垣说了,我自小是尝百毒长大的,如今差不多算是百毒不侵,阿垣失算了。”   神他妈百毒不侵。   那刚才的任务是在干啥呢?   至少把叶钧迟放倒了让他逃啊?   在纪垣内心万马奔腾之际,叶钧迟也若有所思地盯着纪垣,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边缘,半晌,眸子微微眯起:“该洞房了。”   在纪垣眼中,叶钧迟此刻就是刑场上的侩子手,行刑前拍拍他的脑袋,满脸慈祥地道:时候到了,该上路了。   纪垣连垂死挣扎也做不到,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抿了抿唇,冷声开口:“既然你我结亲,你能确保你不动纪家分毫?”   没料到纪垣会突然说这种话,叶钧迟长眉一挑,从容点头:“那是自然。”   “魔君说出的话,可不能反悔。”   叶钧迟再点头,俯下身盯着面前的人,那张冰冷的面庞上沾染了几分紧张与惶恐。他无声笑了笑,顺势便将纪垣推倒在床,以一种侵略性的姿态,膝盖卡入他的双腿间往上而去,直到——   “……”叶钧迟蹙了蹙眉,“阿垣,你的双腿间是什么?”   纪垣面无表情:“枪。”   系统悄咪咪道:“你居然敢和他开黄腔。”   纪垣继续面无表情:“难道我要告诉他是大唧唧?”   系统:“……”你赢了。   叶钧迟的脸色有些古怪,琢磨了一下什么枪能藏在那儿,还有些半硬不软的,手顺着爬到纪垣的腰间,轻轻一扯便将腰带扯了下来。垂眸看了看身下紧绷着身子、微微阖着双眸、白皙偏中性的清丽脸庞上不可抑止地出现点点绯红的美人,他的心情无端就变得不错,原本只是打算戏弄纪垣一下,突然也动了点心思,俯身在他的额上落上一吻,声音轻飘飘的:“我不会伤害你,放轻松点。”   纪垣继续保持面瘫。   纪垣说:“此处应有高潮。”   然后高潮就到了。   叶钧迟拉开身下脸色微红的美人的衣袍,看到两个骨碌碌滚下来的石榴时,脸色万分精彩。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房间里陷入了蜜汁安静,叶钧迟盯着纪垣平坦的胸膛脸色复杂。临到这时候,纪垣反而不怕了,他在哈哈大笑:“看啊系统,叶钧迟的表情像不像吓得瓜子都掉了的仓鼠……”   “……”系统冷静道,“就算他是仓鼠,那颗瓜子也不会掉,因为那是你,他想生吞活剥了你——做好轮回的准备吧。”   纪垣顿时回归现实,仰头看着沉默不语的叶钧迟,还是怂了,小心翼翼地缩了缩脖子,怕被掐死。   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的死寂。   双喜红烛明亮的烛光被无端生出的风吹得明灭不定,晃晃悠悠地在男子俊美的侧容镀了层不太稳定的薄金,也模糊了他眼底的神情。   纪垣默默地往后挪了挪。   叶钧迟看着他的动作,眨了眨眼,突然直起腰,面色冷酷地一把撕开纪垣的裙子。双腿突然暴露在空气中,就算是夏日,一瞬间也有些凉。纪垣连忙嗖地往后缩去,还没逃开多远,赤裸的脚踝便被叶钧迟握住,一把又将他扯回到身下。   然后扒了纪垣的亵裤。   白腻修长的双腿间,的的确确是有一把“枪”。   纪垣看着身上的人研究什么奇怪生物似的低头看着他的小兄弟,嘴角一抽,声音又寒了几度:“看够了没?”   叶钧迟抬起头同他对视一眼,神情却是出乎意料的冷静:“你是男人?”   纪垣半坐起来,扯了扯嘴角,露出嘲讽的神情:“你不是都看到了?”   都到这种程度了,坦然一点说不准叶钧迟不会杀他,还会放了他,岂不是美滋滋。   系统冷静地戳破他的美梦:“别做梦了,叶钧迟笑了,连我都有点毛骨悚然。”   叶钧迟唇角含着一抹怪异的笑,伸手捏起纪垣的下颔,目光在他秀致清丽的面容上扫过,声音淡淡的:“难怪。”   “……”他什么意思?   纪垣默默咽了口唾沫,快速回忆了一下原主的身世,继续冷冰冰地道:“我天生命格不好,需要当女孩养才能平安长大。既然魔君知道我是男人了,也该放了我吧。”   “放了你?”叶钧迟低声细语,反复了两三遍,忽然一把将纪垣压倒在床上,两具同样年轻的躯体毫无缝隙地紧贴在一起,在纪垣还没反应过来前,嘴唇已经被身上的人轻若羽毛般吻了一下。   纪垣被拉扯得几乎赤身裸体,胸膛蹭着冰凉的衣物,下身也被紧紧禁锢着,腿上敏感的肌肤被蹭来蹭去,起了层鸡皮疙瘩,腰间更是猝不及防扶上一只手,循就细瘦流畅的腰线,缓缓地揉捏抚摸向后,顺着尾椎骨一寸寸往下而去……   纪垣打了个激灵,心中狂呼起来:“2333快救我!卧槽魔君变态了!他男女不忌了!”   系统表示无能为力,顺便安慰他:“反正你也喜欢男人……”   纪垣愤怒咆哮:“老子不是随便的人!!!当了那么多年富二代也没开过荤!!!”   “……”系统艰涩地道,“你居然……是处男?”   没有一点防备就暴露了的纪垣:“……”   发现身下人的走神,叶钧迟挑了挑英气的长眉,微微退开一些,对方有些急促的呼吸与他的交融缠绵,近在咫尺的清丽面容不复平日的冷淡,不知是羞恼还是什么原因,浮上一层潮红,连浅淡的眸中也涌出了水雾,将那双冰冷剔透的眸子氤氲出了几分柔意。   叶钧迟的脸色依旧淡定,仿佛在下判决书般,语气平静:“你硬了。”   纪垣:“……”   被这样那样挑逗是个男人都会有反应。   他看出叶钧迟眸中依旧如寒潭般冰冷深沉,没有丝毫欲望,仿佛就是为了让他尴尬而戏弄他,心里松了口气,正想劝叶钧迟不要再互相伤害,叶钧迟突然就不声不响地倒在了他身上。   看得津津有味的系统略感失望:“这么快就有效果了啊,可惜了,啧啧啧。”   纪垣被压得一口气差点就提不上来,赶紧推开叶钧迟爬起来,在房间角落的衣柜里找了套衣服,一边听系统解释一边慢条厮礼地穿上,感受到钉在后背上的灼灼目光,心中一动:“……所以我的血克他的功法?他一时半会儿动不了吧?”   “放心,半天内要奸要杀随你快活。”   纪垣嘻嘻笑起来,转身时已经收拾好了面部表情,保持着没有表情的表情,对上动弹不得的叶钧迟的双眸。   那双眸子里只有略显冰冷的惊讶。   纪垣淡声道:“很惊讶?”咦嘻嘻嘻大佬肯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阴沟里翻船的。   叶钧迟盯了他片刻,眸中的冰冷忽地消散,答非所问:“腰很软,很滑。”   纪垣:“……”好想打人怎么办。   叶钧迟艰难地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沉黑的眸中揶揄的笑意像是两把小勾子:“口齿生香。”   纪垣:“系统!这个流氓调戏我!”   系统很平静:“现在他动不了,只能实行言语上的调戏,你可以反攻,对他进行身体上的调戏。”   纪垣道:“我怎么觉得你是来搞事的?”   系统干咳一声,岔开话题:“新任务刷出来了,逃出魔界……你还是得去爬那座山,不过有任务提示,你可以把叶钧迟的剑拿走,背着那把剑,就没有任何妖魔鬼怪敢靠近你。”   “然后等他恢复了寻过来砍死我?”   “你是想被妖魔鬼怪撕成碎片吃了,还是想被叶钧迟砍死?”   “……都不想。”   最终纪垣还是悄咪咪找了条布带蒙上叶钧迟的眼睛,再找了条绳子把他绑得严严实实,给他盖上被子,随即心虚地背上叶钧迟的佩剑“归迟”,按照老路线,溜出了魔宫。 第5章 入局5   这个世界的修真和纪垣以前偶尔看小说看到的有所不同,没有划分什么修为等级,大家要判断谁强谁弱,撸起袖子干一架才知道。   系统边说边叹气:“很野蛮,很嚣张,你不要惹事,你太弱鸡。”   纪垣冷笑着拍拍背着的长剑归迟:“宝剑在手,我……”   系统不咸不淡地道:“叶钧迟的剑只能镇压妖魔鬼怪,你最好藏着掖着点,否则让人看见魔君那把大名鼎鼎的剑在你手上,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纪垣吞下后面几句话,贼溜地点头:“感谢组织提点。”   这时候纪垣已经靠着归迟离开了魔界,趁夜找了个地方生火歇脚。离开了魔宫三天,却没见着魔族来追赶,更没见着叶钧迟来追他的佩剑,纪垣仰头看了会儿夜空,总觉得不太对劲:“系统,你说叶钧迟怎么不来要回他的剑?”   系统轻轻松松地岔开话题:“你还是先思考一下怎么完成回到纪家的任务,原主是在纪家长大的,你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崩了人设,ooc的后果知道吧?”   纪垣顿时蔫吧了。   这几天一边逃跑一边听系统大致介绍了这个世界的宏观状况,原先只知道把原主抢上婚轿的是修真界四大家族之一赵家的小公子,现在还知道了赵家极其护短,还同正道联盟盟主是好兄弟。   听说叶钧迟当众把原主掳回魔界前,还踹了那小混账一脚,赵家报复不了叶钧迟,气肯定要撒在纪家头上。   系统安慰他:“别方,你娘是四大家族之一江家出来的。”   纪垣心中一喜。   系统继续道:“虽然她难产死后江家就没搭理过纪家……”   纪垣:“……”   系统小小声:“虽然江家和赵家是世仇……”   ……   纪家现在的日子估计不太好过。   纪垣黑着脸戳了戳火堆,戳出一大片火星子,映得颜色浅淡的双眸倒映火光,冰冷的脸上也多了几丝活气。他又不傻,知道这时候回纪家不算一个太好的选择——被魔君掳走了十天半个月,再回去还不是残花败柳了?风声肯定不会好,而且赵家那位小混账估计还会来搞事情……   难怪叶钧迟说待在魔宫里是最安全的。 ※※※   纪垣赶回纪家驻守的小城时,天色已经微暗,晚霞被高低错落的房屋树木切割碎落在地上,七零八落的,遍地凄冷的哀红。   得到系统的友情提示,进城前纪垣找了个斗笠戴着,走在长街上,敏感地发觉小城很清冷,来往的凡人脚步匆匆,似在害怕一停步就会惹上什么麻烦。   纪垣不由抖了抖:“我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   系统道:“不要多想,咱一切只为任务。”   跟随提示走到这条长街尽头,往右一拐,纪垣便看到了一座府邸。青瓦飞夢,漆红大门,门前有棵巨大的槐花树,幽幽的花香随着风无声无息弥漫过来,满地细碎的白花堆积。   纪垣的目光到处乱飞,最后落在了“纪府”二字上,犹豫了片刻,上前去敲了敲门。   隔了片刻,大门嘎吱一声开了,出现在面前的却不是纪垣想象中灰衣小帽的门房,而是个长相颇为英俊的青年,只是这人眉目间笼着层阴郁的气息,让人一看便觉不适。   系统噫了一声,提示纪垣:“这是你二叔的儿子,你堂兄,叫纪山,不好惹,小心点。”   纪垣隔着斗笠垂下的朦胧轻纱同纪山对视了一眼,还没琢磨原主会有什么表现,纪山已经上前一步,扬了扬眉,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阿垣?你从魔界逃回来了?真是可喜可贺,这半个多月,可叫我们担心死了。”   纪垣不动声色地避开他伸过来的手,点了点头,声音淡淡的:“让你们担心了。堂兄,我爹呢?”   “家主正在大堂里等你。”   纪垣直觉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儿不对劲,恰好任务完成后任务栏刷新,下一个任务就是去纪家大堂,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进了纪府,纪垣顺势将斗笠摘下来,扭头递给旁边的门房时,正好错漏了纪山在他摘下斗笠时眸中流露过的惊艳与痴迷。   系统啧了一声:“德国骨科。”   纪垣没注意,疑惑追问:“你刚刚说啥?”   系统正直且严肃:“什么都没有,注意要面无表情。”   纪垣哦了一声,调整好面部表情,跟着纪山往大堂而去。   大堂里却是出乎意料的热闹,似乎纪家的人都来齐了。十几个人肃穆地坐在两边,旁边还站着许多人,仿佛要刑审一般,看着纪垣一步步走进大堂,目光千奇百怪,有怪异有惊诧有愤恨有厌恶。   纪垣瑟瑟发抖:“他们不会觉得我不干净了要把我拉去浸猪笼吧……”   系统安慰:“别害怕,这里都不浸猪笼的,直接活埋。”   “……”   纪垣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能动怒,目光在高座上一扫,“哪个是原主他爹?”   “哪个都不是。”   “……哈?”   “上面那是你二叔,一直想当家主来着,看来心愿实现了。”   纪垣僵着脸看着高座上坐着的中年男子,终于发觉了是哪里不对——他一来敲门,开门的就是纪山,这对父子八成在他一进城就发觉了,怕他跑了直接带来大堂。   问题来了,原主他爹呢?   纪垣无奈,闭了闭眼,忽视两旁几乎要将他戳成筛子的目光,上前几步,拱了拱手,叫道:“二叔。”   纪玟坐在上座,抬起茶杯抿了口茶,阴沉沉的目光在纪垣身上一扫,微微颔首,声音沙哑:“垣儿能平安归来,实是纪家之大幸,想必你父亲也会很高兴。”   纪垣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二叔,我爹呢?”   纪玟淡漠地看着纪垣,两旁的其他纪家人也都露出一副更为古怪的神情。   纪玟避而不答,“你背着的是什么东西?”   纪垣总不可能说是把叶钧迟放倒了偷来的剑,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更何况这些人,只能道:“从魔界逃出来前捡到的防身武器。二叔,我爹呢?”   系统突然出声:“小心!”   不等纪垣品出要小心什么,背后陡然一空,旁边的纪山已经将归迟夺了过去,面上似笑非笑:“阿垣没有修为,堂兄倒是很奇怪,你是凭借什么防身武器才能从魔界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逃出来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缠在剑上的布条撕开,露出了漆黑的剑鞘,长剑出鞘几寸,便见上面两个古朴的篆字“归迟”。   归迟的主人是谁,无人不知。   系统叹气:“完了完了,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纪垣还在一脸懵逼,高座上的纪玟目光已经从归迟上收回,掩过一丝贪婪,转向纪垣厉声道:“纪垣!你勾结魔族,害死赵家小公子,还有何话可说!”   纪垣皱眉:“……害死赵家小公子?”   那个小混账死了?谁杀的?   纪玟冷笑一声,“归迟是魔君叶钧迟的佩剑,他的剑,你从何处捡得?如今铁证如山,你害得纪家几乎成为过街老鼠,险些被覆灭,还敢回来问你爹?想救你爹?用你的命来换吧!”   不等纪垣反应,脚下蓦地一空,坠空感传来的同时,一股浓浓的迷烟喷洒过来,他不过挣扎了一瞬,意识便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时是在纪家的地牢。   双手双脚都被铁锁牢牢锁着,动弹不得,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胸前垫着的东西没被拿走,看来性别没暴露。   纪垣盯着铁门边上幽幽燃着的蜡烛,陷入了沉思。   “系统,你说,你为什么要给我一副废柴的身体,还要给我发布把我往火坑里推的任务?如此深仇大恨……其实你不是系统,你是我原来世界的纪家人吧……”   系统啧了一声:“我要是纪家的人老早给你判ooc了,顺便说一下,任务不是我发布的,是随机刷新的。”   纪垣面无表情:“我是不是要被活埋了?”   “应该比活埋还惨,没听到吗,赵家小公子死了,听你二叔的语气,谁都以为是你勾结叶钧迟杀的,你又背着归迟……”   “……我老早想把剑扔了,不是你不准吗。”   “任务物品,不能随地乱扔。”   两人无言相对,纪垣一脸生无可恋,系统思考了一会儿,继续给一头雾水的纪垣说明情况:“当日叶钧迟来抢婚,一脚踹翻赵洋时,赵洋明明无事,甚至还爬起来指着叶钧迟破口大骂,怎么看都不像会被踹死……要不就是叶钧迟被骂得不痛快找了个时间把赵洋咔嚓了,要不就是有人杀了赵洋,故意推给你和叶钧迟。”   纪垣恢复面无表情:“我不是个花瓶废柴吗,陷害我有啥价值?闲的?”   系统沉默了一下:“太有自知之明是不好的,我们的对话得暂停一下,我理理思绪……”   “咱能先想想怎么逃出去吗?”   正和系统讨论怎么逃出去,否决了几个一看就很坑爹的提议,纪垣突然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地牢外一直传到牢门前,顿了片刻,牢门便被打开了。   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纪垣的视线中,对方向他笑了笑,哑声叫:“阿垣。”   纪垣无端打了个冷颤。 第6章 入局6   幽幽的烛光照亮了青年温顺和雅的脸庞,苍白的脸颊上是浅浅的笑容,他走进来,反手将牢门关上,掩唇咳嗽了几声:“阿垣,有没有受伤?”   纪垣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愣住了,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直到系统干咳着提醒ooc倾向,才从一种被天雷劈了一下的震惊感里抽出神来。   他也不毛骨悚然了,又看了两眼青年,发现这人的神情姿态同记忆里的人确实有所不同,才压下翻腾的心绪,戳戳系统:“这谁?”   系统道:“你英年早逝的三叔的大儿子,叫纪琛,性格不错,对原主很好,咱可以抓紧利用一下他逃出去。”   系统介绍的空档里,纪琛已经走了过来,看了看锁着纪垣的锁链,脸上浮上担忧之色,蹙眉道:“二伯做得太绝了,外头只是传着些风言风语,他就立刻要把你送到正道联盟受死……”   纪垣思考了片刻,目光再次在这张熟悉的脸上顿了顿,才开口道:“堂兄,我爹呢?”   纪琛犹豫了一下:“就在不久前赵洋突然暴毙身亡,外头传了些风言风语,赵家来了这儿一趟……大伯为了保护大家,跟着赵家的人去了南池。”   纪垣隐约有了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间,任务栏突然刷新了:救出纪玹(0/1)。tip:无时限,必做任务。   纪垣:“……”   系统:“……节哀。”   并不知道纪垣一瞬间经历了怎样的绝望,纪琛的眉头蹙得愈紧,捂着唇撕心裂肺地咳嗽了一会儿,开口带了淡淡的血腥气:“明日一早二伯就会派人送你去南池,赵家的人在那儿等着,他们不会听你解释的……阿垣,你别担心,我叫阿深去二伯那儿偷钥匙了,以他的身手应该不成问题,今夜你就离开阳宁,去晋河江家求助。”   纪垣问了系统纪家人的关系情况,没有搭腔,只是低声问:“堂兄,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纪琛的身体不好,疾病缠身,从某个方面来说,同完全不能修炼的原主同病相怜。他闻言笑了笑,道了声“老样子”,又扭过头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病态的潮红。   系统观察了一下,叹气:“这人的命比原主的还差,注定是个活不长的。”   原本只是随口一叹,没想到像是踩到了纪垣的尾巴,他炸毛似的在心里冷冷喝了声住口,看着纪琛,缓缓道:“二叔与我爹素来不和,几乎可说水火不容,他现在暂代家主之职吧?要我去送死,没有人可以阻拦。堂兄,你回去吧,若是让二叔知道你想放我离开,你和阿深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系统大惊:“你不要命了?我可没办法给你开金手指到了地儿大杀四方救出你爹,只能在你和你爹共赴黄泉时念个往生咒超度一下。”   纪垣抿了抿唇,充耳不闻。   他在系统那儿听到不少,纪玟为人自私冷漠,当初同原主他爹抢家主之位抢得头破血流,最后败阵,对原主他爹和原主心怀怨恨已久,连带着对站在他父亲那边的三叔一脉也极为厌恶。   这要是被纪玟发现纪琛的小动作,原本吊着的一条命估计得去半条。   不是不想利用纪琛逃出去,反正任务没有时限,逃出去才好从长计议,只是……面前这人虽然从性格神情上都同他记忆里的人完全不符,可这张脸简直一模一样,他有点下不了手。   纪琛摇摇头,神色坚韧又柔和:“我没事,你放心。大伯待我和阿深亲如生父,如今你们有难,我怎可能坐视不理。”   纪垣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多谢堂兄。”   有点诡异的巧合,生着这张脸的,无论是在他原来的世界还是这个世界,都是家族里唯一一个愿意拉他一把的。   纪琛还想在说些什么,后颈突然被人一砍,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纪垣得到系统提示,并不惊讶,抬眸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俊俏少年,猜出这大概是纪琛的亲弟弟,沉声道:“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你们来过这儿。”   纪深撇撇嘴,嫌弃地看了眼怀里的兄长,“用得着你说?这蠢货天真的以为凭我的身手能在纪玟那儿偷来钥匙,未免太高看我了。”   他的语气恶劣,动作却很小心翼翼,将纪琛往怀里带了带,尽量将他舒服点靠在自己的怀里,又抬头暼了眼纪垣,“不好意思了,我哥救不了你,我也救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   系统唉声叹气,碎碎念个不停:“完了完了,你死定了,到了南池你百口莫辩,直接就会被咔嚓了给姓赵的殉葬。”   纪垣懒得理它,他没ooc,系统倒是ooc了,一开始那个冰冷无情的系统都不知道哪儿去了。   纪深转身就走,走到门边时,步子一顿,脚尖无意识地在地上转了转,漫不经心地道:“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提点你一句——明日是纪山押送你去南池,纪山这人……你小心点。”   纪垣点头。   地牢里很快便恢复死一般的寂静。   系统安慰道:“你也别太绝望了,说不准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   “系统……”纪垣纠结了一下,小小声,“纪琛……是不是也是穿越的?”   系统沉默了一下,语气仿佛是在同傻子对话:“当然,不是。”   “哦。”纪垣低下头,“我给你说过的吧,我在心甘情愿跑去当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前,其实还是挺努力的……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刚开始我完全不信任他,后来他为了救我死了……纪琛长得和他一模一样。”   “……”系统叹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节哀。”   两条咸鱼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漫长的黑夜渐渐过去,纪家的人进来押纪垣离开时纪垣差点睡过去。   和纪垣想象的有点不同,纪家并不准备御剑带他直接去目的地,而是备了车马从山路出发,他被关进一个囚车里,一路被颠得肺都要出来了。   纪垣被抖得三魂七魄只剩一魂一魄,要死不活地靠在铁栏上,还有空吐槽:“好低端!”   系统冷冷道:“你还指望人家御剑嗖地一下就到了?这么急着送死不如我给你判个ooc来得快。”   纪垣干咳:“我这不是好奇吗,来了这么久都还没感受过御剑是什么感觉……”   “啧。”系统的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啧,沉默了一下,给面前的傻狍子分析,“看起来全天下都以为叶钧迟是你姘头,纪家是怕叶钧迟来劫人才悄悄出发的吧,也不知道叶钧迟现在怎么样……”   意识到自己顺口说漏了话,系统立刻闭嘴,祈祷纪垣别发现。   纪垣也没那么好糊弄:“叶钧迟?大兄弟怎么了?”他细细回味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难道是我的血?叶钧迟这么久没来找我算账,是出事了?”   “放心,人家是魔君,死不了。”   纪垣只能低头画圈圈。   正是七月份,天气炎热,太阳落到裸露的皮肤上不亚于被滚油烫了一下,这支秘密押送纪垣的纪家车队由纪山领头,十几个人护着,虽然都是修真者,过了半天还是呼哧呼哧地喘起气来,一个个无精打采。   纪垣缩在盖了牛皮的铁栏里,悄悄扒开一条缝暗中观察,正巧看到纪山的背影。系统看了看纪山背着的剑,又啧了一声:“还以为纪玟会忍不住诱惑偷偷收了这把极品宝剑,没想到有点智商,知道这把剑不能留。”   纪垣正要回话,纪山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回头看过来。纪垣连忙把缝一遮,缩回角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这个纪山很危险。”   系统沉默了一下,再次幽幽叹道:“德国骨科。”   纪垣:“啥意思?”   系统正直且严肃:“来,我们继续讨论怎么逃出去。”   纪垣:“……”   不知道是不是纪山发现了纪垣在偷窥,没多久就让车队停在了一个比较开阔的林地里休息。车队从一大早就出发,现在已经临近黄昏,众人都松了口气,分派好各自的任务,准备在此停留一晚。   纪垣刚否决了“色诱这堆糙汉子让他们自相残杀渔翁得利逃出去”这种脑残提议,包裹得严密的囚车突然一亮,纪垣抬头就撞上了一张有些阴郁的俊容,差点没控制住打个哆嗦。   纪山盯着面无表情的纪垣,眸中有火光闪动,声音低低的:“阿垣,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高贵冰冷如高山雪莲的。”   ……妈的什么破比喻。   纪垣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系统,他是不是有病!”   系统:“嗯,得去看德国骨科。”   纪山盯着纪垣,目光由痴迷转向阴沉沉的偏执:“你就像雪一样……我一直都舍不得驻足,每次看到你,我都自惭形秽……可是你居然被一个肮脏的魔族玷污了。阿垣,你太让我失望了。”   “……”纪垣依旧黑人问号脸。   纪山却突然动手,将囚车的锁打开了。旁边有人看到,疑问还没出口,纪山已经冷冷地看了过去:“我带他去方便,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过来。”   被纪山拽着手跌跌撞撞地往树林深处走去,纪垣已经反应过来,瑟瑟发抖:“……不是吧?这俩不是堂兄妹,啊,堂兄弟吗?”   系统的语气里充满了同情:“那个为你而死的同父异母弟弟,你真觉得人家对你只是单纯的兄弟之情?”   纪垣:“……”   猜到了纪山想做什么,纪垣猛地挣扎起来,纪山脸色一厉,干脆抬手就要打昏他,纪垣挣扎得愈发激烈,正要哭嚎着向组织求救,以保自己的晚节,耳边忽然响起一声低低的嗤笑声。   他听到了,纪山自然也听到了,立刻挡在纪垣身前,看向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厉声喝到:“什么人!”   程咬金?   纪垣第一念头飞过,发觉这声音有些熟悉,立刻打了个哆嗦。   夕阳已经西下,林中光线昏暗,从树下慢慢走出来的男人,更像是从黑夜里跋涉而来,身形修长,唇角带着三分笑意,眸中却冰寒一片。   他对着纪垣扬了扬下颔,声音懒懒的:“他男人。”   纪垣:“……”神他妈我男人。 第7章 入局7   纪山红着眼瞪着不紧不慢走过来的男人,树林里光线昏暗,一时也没注意男人的长相,冷声道:“你说什么?”   显然纪山受到的震动比纪垣大。   纪垣维持着面无表情,心中却是百味杂陈,实在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哭:“……系统,大佬找上门来了,你说他是单纯地想来拿回他的剑吗……”   系统道:“我觉得他是单纯地想来掐死你。”   叶钧迟的面上依旧带着三分笑意,似乎极有耐心:“嗯?方才没听清吗,这是我的人,劳驾让一让。”   纪山冷笑一声,翻手将背后的归迟拔出,宝剑有灵,出鞘的瞬间轻轻嗡鸣了一声,很是雀跃。   纪山心中一喜:成了名的灵剑,轻易不会向外人展示灵性,他这才拔出归迟,归迟便有了反应,莫非愿意舍弃旧主认他为主?   归迟又嗡鸣了一声,剑身轻颤起来。   纪山兴奋地将归迟举起,剑尖直指叶钧迟,盯着颤动的剑身,目光有些炽热:“哪来的山野莽夫,也敢在此蹦哒。今日我心情好饶你一命,三息之内立刻滚开,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   纪垣:“……”   系统:“……”   纪垣和系统一起唏嘘这八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奇景。   竟然有人持着魔君的剑、指着魔君地鼻子让他滚蛋。   饶是作为魔君此行的必杀目标,纪垣也有点绷不住想笑,很想问问此时此刻叶钧迟的心情该有多复杂。   让纪垣没料到的是,叶钧迟依旧一脸平静,淡淡地看了眼归迟,似乎那并不是他的佩剑,“这位小哥戾气真重。”顿了顿,他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看了纪垣一眼,“是我认错人了。”   话罢竟是毫不留恋,转身就走。   ……你咋不按套路出牌!!!   这时候不该装一个逼把纪山挑飞了才对吗!!!   纪垣真是要给叶钧迟跪了。   大概是因为看到归迟在自己手中颤动起来有点兴奋,待叶钧迟的身影重新消融在朦胧的夜色里,纪山回身怪异地看了纪垣片刻,不声不响地拉着他重新回到了车队里,把他塞进囚车里重新落了锁。   逃过一劫,晚节得保,纪垣松了口气,开心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系统语气凉凉地浇下一泼冷水:“孩子,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是一只弱鸡,在到南池前不想办法逃出去的话,到了南池你就是一只死鸡了。”   “……那我只能提前祝您鸡年大吉吧了。”纪垣生无可恋地靠到栏杆上,看了看没打算给他食物的一群糙汉子,伸手把牛皮拉过来盖紧了缝隙,揉了揉自己胸前的两个桃子,还是没敢把存粮吃了。肚子饿得咕咕响,他叹了口气,打算睡会儿。   熬了一天一夜,他快困得立地飞升了。睡一觉也好,睡着了就不饿了。   系统无言地看着纪垣头一点一点地就睡过去,只能感叹一声傻人有傻福。   入了夜,四下没有人声,反倒将林子里的虫鸣兽吼声衬托出来。夜里有些凉,纪垣睡得不安稳,打了个冷颤便醒了。   外头被夜色笼罩,盖着牛皮的囚车里更是黑漆漆的一片,完全不可视物,乍一睁开眼,纪垣还以为自己进入了梦中梦,直到后背传来一阵又酸又麻又冷又痛的感觉,他才揉揉额角反应过来。   靠坐着栏杆睡实在不是什么舒适的选择,纪垣试着动了动,忽然听到一个带笑的声音,压得又低又磁:“醒了?”   这声音近在咫尺,就在他的耳边,连温热的吐息都轻轻喷洒在他耳廓上。纪垣顿时一个激灵,吓得差点跳起来,惊出一背冷汗。   系统适时出声:“别怕,是人。”   “谁啊?”不会是纪山来夜袭吧?   纪垣刚醒,脑中不是太清楚,现下更是成了一团浆糊,只勉强维持着冰冷的表情,往旁边默默缩了缩。   他才缩开些许,便觉腰间一紧,一只手臂横在了他腰上,直接将他拽了过去,后背贴到一个结实的胸膛上。与此同时,系统慢吞吞道:“……你男人。”   “……”尼玛。   纪垣苍凉地想,叶钧迟果然不会轻易放过他,明日纪山那个变态一掀开牛皮,发现自己想要变态的目标死了,还很有可能死得奇形怪状,估计会被刺激得变回正常人。   也算做了件善事。   系统道:“别怕,给你超度的经文我快背完了。”   “……”行行好吧你别说话了。   他们在脑内做的互动不过是几息之间,纪垣没打算坐以待毙,使劲挣扎起来,不过两人的力量悬殊过大,纪垣挣扎了一会儿,只觉得腰间的手搂得更紧了,勒得他差点翻个白眼。   “嘘,别出声,外头有两个人在守夜,把人招过来可就不好了,你该不想被人看到和我纠缠在一起吧?”   叶钧迟是贴着纪垣的耳朵说的,每说一个字,柔软的唇都要碰到纪垣的耳朵,纪垣觉得自己的耳朵差不多可以自然熟了,咬牙道:“魔君既然追到这儿来了,要杀要剐随意,如此辱我又是为何?”   虽然纪垣很想哭着喊着叫爸爸饶命,但是原主的节操不允许他这样做。   只能冷着脸说一些讨打牙酸的话,毕竟死了就死了,还可以去轮回。ooc就惨了,灵魂都被粉碎了就没得玩了。   叶钧迟低低笑了一声,没有理他,横在他腰间的手往上一蹿,成功捏到了纪垣的假胸。   “怎么不是石榴了?”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着,如果不去思考背后是谁,纪垣还能苦中作乐地品出几分温柔来,知道背后是谁,他只害怕那只捏着他胸前桃子的手随时会拐个弯,直直刺穿他的心脏。   呵呵,大佬,这个世界野生石榴不多,只能委屈一下用桃了,这个答案满意吗?   纪垣在心里凉凉地回答,面上依旧冷漠,抿紧了唇不说话。   叶钧迟也不动怒,揉捏了纪垣一阵,声音不咸不淡:“小东西,你下的是什么毒?”   ……你不是百毒不侵吗。   系统也不知道原主吃的是什么毒药,纪垣张了张嘴,还是低声开了口:“……我的血。”   叶钧迟的动作一顿,半晌,他的手指在纪垣的脖颈上摩挲起来,就在纪垣以为叶钧迟终于要忍不住拧断他的脖子、系统正好背完超度的经文的瞬间,脖子上猛地一痛。   纪垣倒抽一口凉气,却不敢叫出声来,不知道从哪儿生出了力气,猛地一把挣开了叶钧迟,往前扑过去,脸都青了:“2333!叶钧迟属狗的吗!”   “不是。”   “……他为什么突然咬我!”   系统沉默了一下:“……大概是为了解毒?我似乎弄错了什么,能克住叶钧迟的功法,不是因为原主吃下的毒药,是因为原主本身体质特殊。”   “什么意思?”   “……以后你就明白了。”   纪垣立刻表示他不想有以后,也一点儿都不想明白。   还没爬开多远,身上蓦地一重,叶钧迟干脆合身压上来,将纪垣压制得动弹不得,淡淡说了声“忍着”,便低头寻到方才咬的地方,重新舔上去。   纪垣痛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叶钧迟只是狠狠咬了一口,破皮流血后,他就专心致志地舔去那些血。伤口不大,血过会儿就不流了,他又用舌头去舔弄伤口,弄得纪垣又是剧痛又是酥痒,恨不得把他拧过来暴打一顿。   纪垣半死不活地问系统:“这个世界是不是东西结合的?叶钧迟是吸血鬼吧?我这叫什么?初拥?”   系统同情地道:“可怜的孩子,都开始胡思乱想了。”   “……我认真的。”   “叶钧迟只是需要喝点你的血,镇一镇体内不安分的毒罢了,算是以毒攻毒。”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互相伤害?我脖子好痛……”   “傻孩子,你会对一个给你下毒的人温柔体贴吗?”   说得好像很有道理。   纪垣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等到叶钧迟离开时,纪垣已经处于半晕状态,要死不活地躺了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叶钧迟说得对。”   系统心道你真被初拥了不是。   纪垣哭丧着脸:“我就该好好待在魔宫里,多安全。”   “……乖,你应该庆幸,看这样子叶钧迟还没找到压制你的血的药,只能时不时喝点你的血控制一下,所以你暂时不会被他掐死了。”   纪垣没有感到什么庆幸,半死不活地趴着。   夜晚过去,清晨纪家的车队就出发了。等到午时找了个地方歇下时,纪垣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两眼发晕,干脆把胸前的桃子摸出来啃了。   他才刚啃完,囚车上的牛皮被揭开了,纪垣靠在铁栏边,心虚地从背后把核扔出去。   纪山的脸色依旧很阴郁:“想吃什么?”   哥哥你还记得我的死活啊!   纪垣心中嗷嗷叫着肉,却顾及着原主的性子不能嚎,重新扫了眼原主的属性面板,绝望地发现原主是素食主义者。   纪山冷笑一声:“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你只肯同纪琛那个病秧子说话,不愿正眼看我一眼,到现在还是这样……”周围没有人,他靠近囚车,眼神愈发暗沉,“阿垣,你就没想过,纵然你是清白的,赵家会听你的解释吗?到了南池你必死无疑,你爹也会受牵连,你就不想救出你爹?”   纪垣抬头看了纪山一眼,像是被他说动了。   “你可以求我带你逃。”   纪垣迟疑着动了动唇,在纪山亮起来的热切目光里,平淡地道:“……那就劳驾堂兄帮我摘几个野果了。”   好想吃肉,可惜胸前空荡荡的,不补充不行。   纪山脸色一沉。   纪垣以为这变态要发怒了,不想他只是脸色阴沉地瞪了他片刻,放下牛皮转身离开了。   纪垣幽幽道:“还说爱我爱得死去活来,连一个桃子都不给我。”   “你需要两个。”系统冷静地指出错误。   “哦,两个。”   纪垣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牛皮又被掀开了,纪山打开囚车门,扔进一个布包,锁了门转身就走。   纪垣愕然地拆开一看,纪山还真给他摘了堆野果,还都细心地洗过了。   系统叹息:“德国……”   “闭嘴。”纪垣冷声打断,将野果塞到胸前,放到一边当存粮。   在黑漆漆的囚车里有些日夜颠倒,纪垣坐了会儿,又有些困了,迷迷糊糊睡着,不知睡了多久,陡然惊醒过来。   耳边又传来熟悉的笑语:“醒了?”   纪垣:“……”我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你怎么又来了。 第8章 入局8   叶钧迟按住纪垣,找到昨夜弄出来的伤口,张口就咬。   等他离开时纪垣已经差不多是个废纪垣了。   系统看他半死不活的样子,有点担忧:“怎么样了?”   纪垣安静如鸡地躺了片刻,慢吞吞地盘腿坐好:“感觉身体被掏空。系统,我现在很怀疑你在骗我,其实你什么都知道的对吧?”   系统:“啊哈哈,怎么可能,我只是个平庸的ai。”   纪垣:“你心虚了。”   系统沉默了一下,“有些事是不能提前告诉你的……总之我不会对你不利,不过可以稍微透露一下,原主的体质极其特殊,靠自己是修炼不了的,不过有修炼的办法,你抗一抗,以后就能变强了。”   系统能说这么多已经算不错了,纪垣琢磨了一下,也没不知趣地追问,翻了个身,“还有几天到南池?”   “三天。”   纪垣忧郁地叹了口气。   看不懂叶钧迟的态度,不知道叶钧迟会不会施以援手,就算他动手了,说不定也是回头就把他锁在魔宫里无偿献血,那就真的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求纪山吧……得了,就算系统不判ooc,一对上纪山那种痴迷狂热的眼神就犯怵。   很快纪垣就不用忧郁了。   傍晚时分,纪家的车队找了块平地歇下,纪垣孤独地准备啃野果时,纪山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打开了囚车门,让纪垣下来跟他坐在一块儿。   周围是幽暗的林子,火堆边围了一圈人,看到纪垣,目光都很复杂,像是可惜,像是厌恶,像是叹惋。纪垣被看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僵硬地坐下,摆着一张面瘫脸沉默不语。   纪山开口道:“还有三日就到南池,都长点心。”   火堆边响起一阵整齐的“是”,纪垣听着却觉得不对,不动声色地暼了眼自己的左边,身子陡然一僵,后背冒着冷汗,偷偷点了一下人数。   多了一个。   这一圈人加上他自己有十七个,多的就是他左边这个。   就像是中学时玩的灵异游戏,一堆人坐在一起,讲着鬼故事,不知不觉就多出了一个人,偏偏还没人注意。   身边的人慢悠悠地答了声“是”后,还轻轻笑了一声,“唉,真有趣。”   ……魔君大人你什么恶趣味!   确定只有自己听到声音,纪垣一脸懵逼地转过头,就看到身边安然坐着的叶钧迟,乍一看心情似乎还不错。纪家的这些人的目光都偷偷瞄着纪垣,见他突然转头,也跟着看去,这才发觉火堆边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原本还算轻松的气氛骤然一紧。   纪山的脸色勃然大变,伸手就要将纪垣拉到身后,叶钧迟却快了他一步,轻轻松松就将人拉到了自己怀里,笑得平和:“不好意思,那天太暗,没看清,这就是我的人,我来带回去。”   纪垣被他扣得死紧,无奈了:“系统,你能不能给个准话,我什么时候才能翻个身?”   一个毫无灵力的普通人,在这个修真世界里,实在讨不着好,随便来一个都能像碾死蝼蚁一样碾死他。   系统也很无奈:“我怎么知道。”   纪垣还算轻松,旁边的纪家人就不了。看到叶钧迟的瞬间,十几个人惊悚地跳起来拔出佩剑,待看清那张带着若有若无的温柔笑意、眸色却冰冷如雪的脸,都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纪山的脸色陡然很难看:“魔头!”   自十几年前魔界大动荡,魔尊身死后,魔界便有了三位魔君,各据一方,各行其是,互不相扰。其他两位成名颇久,很少出面,面前这个却是仿佛从传说中走出来的却又实实在在的人物。   三年前叶钧迟在人界掀起一场腥风血雨,离阳宁不远,纪家前去的时候叶钧迟已经率领魔将魔兵离开,只留下一片残局。纪山恰好在列,看到那残破恐怖如人间炼狱的画面时,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   叶钧迟依旧很平静,看不出哪里符合传闻中丧心病狂杀人如麻的魔头形象:“嗯?你是阿垣的堂兄吧,如何,归迟用起来趁手吗?”   手中的归迟像是变成了个恐怖的怪物,纪山手一抖,差点把归迟扔到地上去。   他也想起来了,那天在树林里突然冒出来,看不清脸的男子,应该就是叶钧迟。   对眼前魔头的厌恶超过了恐惧,纪山的脸色阴郁,冷冷剜了纪垣一眼:“你果真和他狼狈为奸!”   全程被箍在叶钧迟怀里动弹不得、只能安静吃瓜的纪垣躺着也中枪。   归迟突然颤动起来,纪山只觉得手中原本冰凉的长剑瞬间变得滚烫灼人,连忙一松手,长剑清鸣一声,飞回了主人身边,围着他转个不停,像个见着了自家大人的小孩。   叶钧迟明明就在那儿一脸和善的坐着,一股无比恐怖的威压却在空气中无声弥漫,比起人界那些强大的修真者的威压,还多了几分危险的气息。   周围原本就恐惧的纪家护卫们连连哆嗦起来,在绝对的力量与威压碾压下,除了瑟缩外动弹不得,一个个面露绝望之色。   纪山死死盯着纪垣,咬紧牙关不肯让自己露出怯态。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干柴都识趣的没有发出噼啪声。在这样的一片死寂中,叶钧迟突然笑了一声,低头看了看被自己抱紧的人,声音不大不小:“阿垣,现在你来决定,我是留那些虾兵蟹将的命,还是留你堂兄的命?”   纪垣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纪家的人。十几个人听到叶钧迟话音落下,神色一震,目光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纪山也是满目复杂地盯着他,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   纪垣:“……咋办系统,我是良民啊。”   死一个还是死一片,这是个两难的问题。讲真,这几日这些人除了不给他饭吃,也没说什么做什么过分的事,稍微变态的纪山也不至于要死。   系统冷嗤:“一个打架斗殴的良民?”   “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我没闹出过人命,打的都是欺负女孩的流氓混混,当然是良民了。”   系统:“那你真是棒棒哦,试试叶钧迟对你的容忍度吧。”   ……这玩意儿能试吗?   纪垣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叶钧迟的脸色,又看了看旁边那些人,沉默片刻,道:“都放了吧。”   叶钧迟眯了眯眼,有点像此前纪垣拿着匕首比在自己脖颈上威胁他离开时的样子。   纪垣有些瑟瑟发抖:“系统,我是不是要被掐死了。”   系统安慰他:“别怕,暂时不会死的。”   暂时两个字听着很没有安全感啊……   纪垣脑中思绪纷飞,眼前蓦地一暗,嘴唇便被同样柔软的唇压住了。叶钧迟不紧不慢地伸出舌尖,描摹着纪垣的唇瓣,眸中依旧无波无澜,在外人看来,两人却是拥在一起吻得激烈。   纪山的眼睛都红了。   纪垣道:“恕我直言,叶钧迟就是想气死纪山吧?”   一吻毕,叶钧迟笑得桃花般灿烂灼人,声音温柔:“嗯,都听阿垣的。”   随即便打横抱起纪垣,转身就走。   来得嚣张,走得更是嚣张。他一走,那股沉甸甸的压在人心头的威压便如潮水般缓缓退去,所有人都像是溺水得救般大口大口喘起气来,浑身都淋雨了般被汗浸透,劫后余生的一群人一下子跪坐在地上,僵硬地思考着方才发生的一切没有说话。   脸色最难看的是纪山。   他对纪垣抱着的那点小心思从小就有了,漫长的时光里,就像一颗种子,在阴暗的角落里生根发芽,长得畸形又顽固。若不是叶钧迟突然出现,他都打算好了明日就带着纪垣偷偷逃跑。   过了许久,这群人才渐渐敢出声,声音也是沙哑到不行:   “快……公子,我们得快回去禀告家主!”   “叶钧迟真的出现了!大小姐竟然真的同那魔头苟合!”   “赵家不会放过我们的……”   “纪垣当真要害死家族了……”   零零碎碎,声音渐大,纪山听得心烦,冷冷一声喝止,扭头看了眼叶钧迟抱着纪垣离开的方向,脸色阴沉可怕:“原路返回!” ※※※   “看到了吗,他们都在怪你。”   见纪家的人慢慢离开,叶钧迟笑了笑,似乎夹带着一丝嘲讽:“人就是这样的。”   纪垣看了他一眼,依旧面无表情:“你的话好像很多。”   叶钧迟扬眉不语,抓着纪垣御剑而起,似乎并不打算和纪垣追究给他下毒、偷剑逃跑的事。   两人沉默了片刻,纪垣淡淡开口:“赵洋是你杀的?”   “赵洋是谁?”叶钧迟诧异地反问。   “……”纪垣的内心开始动摇,回头看了看叶钧迟有些茫然的脸色,确定他是真的不知道,只好帮他回忆,“就是逼婚纪家,把我塞进婚轿那个,你踹了他一脚。”   叶钧迟哦了一声,捏着纪垣胸前的桃子,无所谓道:“记不清了,许久没来人界,一来就听到传言说我杀了人——当真是找不到凶手的尸体都是我干的。”   纪垣道:“他们以为是我指使你杀的人。”这真是个冷笑话,天下谁能指使得起魔君叶钧迟?   不想叶钧迟听到这句,忽然将头埋到纪垣肩上吭吭哧哧笑起来,“我都知道了,要我帮你去南池将你爹救出来吗?”   纪垣双眼一亮,按耐住了激动的心情,缓缓呼出口气:“当真?”   叶钧迟点头。   纪垣喜出望外,正要开口请求,两条消息忽然砸来。   第一条是系统冷冰冰的提示:“ooc倾向,请注意。”   第二条是任务:和叶钧迟一起查明杀害赵洋的凶手(0/1)。   纪垣:“……”好气哦幸好不用微笑。 第9章 入局9   注意到纪垣突然沉默下来,叶钧迟挑挑眉:“我没有说笑,怎么,怕我出手后又连累纪家?”   其实原主对家族的感情并不深刻。   不过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纪垣黑着脸戳系统:“和叶钧迟合作这个任务难度系数太大了,以原主的性格绝对会拒绝叶钧迟,死也拧不过来,更别说和他一起找凶手了。不成,系统,这本来就是个ooc任务,我要求跳过任务,或者让我轻微ooc。”   系统道:“你还会讨价还价了?”   “我不管!大不了这个任务我不做了!”   系统思考了一下,那个任务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便松了口:“好,但是ooc严重的话,你依旧会受到处罚。”   不就是飙个演技么。   纪垣暗暗松了口气,拢拢思绪,控制好面部表情,淡声道:“治标不治本罢了。你若真想帮我,不如寻出凶手,还你我一个清白。”   “清白很重要吗?”叶钧迟的长眉又挑了挑,像是毫不在意,“不过,如果你想的话,我就帮帮你吧。”   ???   纪垣惊悚了:“卧槽他脑子坏了吗为什么那么好说话!”   系统沉默了一下:“你不应该高兴吗?”   纪垣道:“我更害怕啊!他是不是觊觎我的隐私!”   系统冷冷道:“你长得有他好看?人家最多想喝你的血。”   “……”纪垣不想和系统说话了。   归迟的速度不快不慢,迎面是稍微刺骨冰冷的夜风,飞在半空中的感觉很奇妙,头顶是星子稀落、明月悬挂的浩浩夜空,脚下是连绵不尽、杳邈辽远的苍茫大地。   纪垣感受到夜风扑面而来砭骨的冷,再次怀疑叶钧迟让他在前面是为了挡风。   “不过。”安静了片刻,叶钧迟慢悠悠地开口,“你给我惹了大麻烦,小东西。”   纪垣迷茫且无辜:“什么麻烦?”   不用叶钧迟回答,纪垣立刻明白了是什么麻烦。   归迟突然晃动了一下,随即便像失去了灵力掌控一般,刷地坠了下去。   纪垣面无表情:“……”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要死了!   两人即将落地的瞬间,一直保持着淡定神态的叶钧迟揽住纪垣的腰,灵活地在旁边的树枝上一踩,卸去了冲劲,轻巧地跳到地上。   吓得魂儿都差点出窍的纪垣靠在叶钧迟怀里,手和脚都还有点软,微微颤抖着搂在叶钧迟的腰上,冷汗涔涔,好半晌才回过神,僵硬地动了动眼珠子。   归迟像一把普通的剑,安静地躺在地上,很委屈。   纪垣心有余悸:“系统,我差点以为我要死了。”   “不是有叶钧迟在吗。”   “就是他在才可怕啊!万一把我当垫背的咋办!”   系统:“……你要对他有信心。”   纪垣面无表情拒绝信任,想放开叶钧迟,又怕一放开就扑通给人家跪了,只好腆着脸和系统哀求了几声,继续挂在叶钧迟身上。   叶钧迟倒也不介意:“你倒是变了很多。”   系统道:“你看,我不判你ooc人家都判了。”   纪垣:“闭嘴。”   “我很好奇你的血到底是什么天地异物,竟然克制住了我的魔功,或者说在吸取我的灵力,只有在喝下你的血时才能抚平躁动。”   叶钧迟的声音不紧不慢,说得轻描淡写,纪垣却在他眸中看到转瞬即逝的冰冷,顿时寒毛倒竖,暗暗打了个哆嗦,敲系统:“给个通俗易懂的翻译?”   系统道:“意思就是不喝你的血他就是个废魔君了。”   “……”   解读眼神信息不完全的纪垣依靠系统的解释,明白了刚才在叶钧迟眸中看到的是冰冷的杀意。魔君心里一定很委屈,很想剁了他,但是又怕剁了以后就彻底废了。   纪垣有点心虚:“……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叶钧迟没说话,定定看了纪垣半晌,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开散落在纪垣脖颈边的头发,眯眼看了看白嫩修长的脖颈上粗鲁的牙印和伤口,将他压到树干上,不声不响地低下头,张口咬上去。   柔软温暖的唇贴在脖子上的一瞬,很是有种旖旎暧昧的触感,随即就一点也不旖旎了。   纪垣感觉再这样互相伤害下去,不是他先废就是叶钧迟先废。   旧伤再次被破开,纪垣只能眼泪汪汪地和系统扯淡转移注意力。倒不是娇气得这点伤都想哭,只是这具身体十分畏痛,痛起来就很要命地开始冒泪花。   仔细想想……想哭的应该是叶钧迟,明明知道喝了他的血后只能压制一段时间,之后只会发作得更厉害,偏偏还不得不喝。   不过这种感受着自己的血液被人吸走的滋味一点也不美妙,甚至有点恐怖,只要伏在他颈窝上的人愿意,伤口旁边的动脉随时会被咬开。   原主这神奇的体质简直造孽……   叶钧迟离开时纪垣已经有些晕了,不是失血量太多导致的,脑补过多吓的。   男子原本就嫣红的唇色染了血后更是艳丽得惊人,天幕上一轮明月撒下万点清辉,此地又颇为开阔,清冷的月色落在他半边脸上,一半光明一半阴暗,凑在一起,生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瑰丽。   叶钧迟懒懒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唇上的血迹,艳红的舌尖艳丽的唇色,看着竟然有点要命的性感。   纪垣盯了一会儿,连忙移开目光,瑟瑟发抖:“系统大事不好了!”   “咋了宝贝?”   “叶钧迟画风突变!变成我喜欢的类型了!”   “……好好把握,努力掰弯他,加油,你是最棒的。”   最棒的纪垣被抑住躁动的叶钧迟单手提起来,带回了魔界。   同人界比起来,魔界的环境显得相当落后糟糕,天空时常是灰蒙蒙的,连空气都似乎有些不稳,弥漫着一股躁动不安又荒凉的气氛。   魔族的修炼天赋比人类要强上许多,繁衍却是个大问题,广阔无边的魔界里人烟稀少,所以……作为魔君,魔宫占地面积相当奢侈浪费。   纪垣之前都没注意到过,这次被提着回来,亲眼见到了一片连绵不尽的宫殿后,叹息道:“……这才是邪恶的资本主义,我果然是党和人民的儿子。”   “党和人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系统翻看了一下纪垣的资料,看到某人名下的十几套房产和十几家上市公司后,忍不住狠狠地唾弃了他一番。   叶钧迟没打算回魔宫,只是叫来几个手下吩咐了一些事,便揪着纪垣继续往魔界深处飞去。   纪垣忍不住发问:“……你现在要做什么?”不是要查凶手么?   叶钧迟比纪垣高了差不多一个头,正好能居高临下地看他,脸色平淡:“去人界时我先打听清楚了,那些卫道士一口咬定是我杀的人,似乎是因为尸体身上的剑伤与灵力残留和归迟一样。”   纪垣也不是笨蛋,立刻就明白过来。   有人模仿叶钧迟的手段把赵洋杀了,就是为了栽赃陷害给叶钧迟,纪垣可能只是运气不好附带的。   那些人的目标就是叶钧迟。   至于为什么要杀了赵洋陷害叶钧迟,纪垣想不通,系统也想不通。难道叶钧迟的名声还不够臭的?再糊一把血上去也还是那样吧。   唯一的明白人士还不打算开口解释,纪垣只能安静如鸡地给明白人士挡风。   “对方有备而来,要追查到真凶可能有点麻烦。”叶钧迟暼了眼纪垣,语气凉凉的,“托你的福,我现在状况不稳,不先把事情解决一下,回人界就等于送死。”   盼着他死的修士一抓一大把,从天上掉块石头下去砸死的十个有九个都是想杀他的,有的为了扬名,有的嫉恶如仇,想什么的都有,此番又出了这件事,针对的人就更多了。万一对上仇敌,恰好他体内的血又不安分了,浑身灵力尽失,那场面一定会相当精彩。   作为罪魁祸首,纪垣羞愧地闭上了嘴。   叶钧迟也没打算和纪垣解释要去哪儿,行了一夜,终于在晨光熹微时停在了一座山来,略微一顿,便带着纪垣落到山上。   方才在上空俯视,山上不过是一片繁密的绿树,落到地上,纪垣才发现山上还有所院子,像是有人隐居在此,炊烟袅袅,甚至还有犬吠之声。   哪个魔族有这么好的兴致?   叶钧迟暼了眼纪垣:“跟紧我。”   随即直接推开院门走了进去,正巧撞上从灶房里走出来的年轻男子。   男子一抬头看到叶钧迟和纪垣,没有露出惊讶之色,反而笑眯眯地道:“怎么有闲心来我这小地方?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叶钧迟没有回答,反而侧过头对纪垣道:“这是洛修意。”   纪垣:“?”仿佛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系统叹了口气:“魔界三大魔君之一,传闻里擅占卜、懂药理,有一半人类血脉的魔族。白痴,你应该把这个世界的常识背一遍,再让我考察一下的。”   纪垣立刻警惕地拒绝:“请勿在修真世界进行惨无人道的填鸭式应试教育,谢谢。”   他和系统扯淡这会儿,叶钧迟已经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话音才落,洛修意的双眸已经亮了起来,“啊”的叫了一声,一把捞起纪垣的手紧紧握着,呼吸略微急促,像是想把纪垣亲亲抱抱举高高宣泄一下激动的心情。   纪垣:“……”妈的又来一个变态。 第10章 入局10   见洛修意毫不知趣,兴奋得似乎话都说不出来,纪垣沉默了一下,用眼神示意:大兄弟,嘎哈呢,放手?   系统也沉默了一下:“请勿夹杂方言。”   叶钧迟抱着手在旁边看戏,看了一会儿,觉得口渴,自然而然地伸手从纪垣胸前掏出野果,随意擦了擦袖子,慢条厮礼地啃起来。   纪垣:“……”你他妈的手往哪儿摸。   洛修意:“……”   洛修意愣了一下,瞅了瞅眼前眉目精致好看的小美人,扭头道:“说起来,我给你算到红鸾星动,疾厄星出现,红鸾天喜相冲,莫非就是这位小娘……”他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了看纪垣面无表情的脸,又看了看纪垣瘪了一半的胸,硬生生将话咽了下去,干巴巴地道,“……小兄弟?”   叶钧迟脸色淡淡:“嗯。”   洛修意啧啧了几声,摇摇头,又叹了口气,“别人撞着叶钧迟都是自个儿倒霉,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让叶钧迟倒霉的……小兄弟你很不错啊。”   小兄弟也很倒霉,谢谢。   洛修意对上纪垣那双似乎永远不会有情绪波动的淡色眸子,笑了笑:“倒是个清清冷冷的人儿,姿色也不错……”   叶钧迟啃完一个野果,终于有些不耐了:“少废话,到底怎么回事,如何解决。”   “急什么?”洛修意回头看了看,俊朗的眉目里满是揶揄的笑意,“正好你们来得及时,我刚下厨煮好了饭菜,我们边吃边说。”   修为到了一个境界,便会辟谷,洛修意隐居在此,每天学习凡人添柴煮饭,不过是为了消磨消磨时光,煮的饭菜往往都倒给了院子里的狗吃——狗也不愿意吃,就只好扔了。   这会儿单纯地为了戏弄叶钧迟。   叶钧迟的脸有点黑,暼了眼纪垣,见他抿唇侧过头,不自觉地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肚子,这才想起面前此人身娇力弱,没有辟谷,再饿会儿说不准就要没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才缓了缓,颔首道:“也行。”   做好了和叶钧迟唇枪舌剑的洛修意顿时瞪大了眼,惊愕地盯着叶钧迟,仿佛面前的不是叶钧迟,而是一个夺舍了他的陌生人:“……你脑子坏了?”   叶钧迟冷笑一声。   最后洛修意还是乖乖地去把饭菜抬出来,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纪垣确实饿得胃痛了,也不推辞,坐在叶钧迟身边垂下双眸,心中暗爽。幸好系统通融了一下允许轻微ooc,否则依原主的性子,饿死了也不会坐下。   纪垣想到这里,心中充满了对系统的爱:“2333。”   “……干啥?”   “我回去后一定给你弄个灵牌把你供起来。”   系统默然片刻,声音冷淡:“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我给你念一段往生咒把你供起来,纪念第一个死在我手下的宿主。”   纪垣:“……你好坏坏,我要用小拳拳捶你胸口。”   心满意足地和系统胡吹了一通,纪垣低头看了眼洛修意煮的饭菜,脸就僵住了。   没看错的话,面前的青花瓷盘里,是一堆……眼珠子?   旁边那是什么?舌头?还有半死不活的奇怪虫子?长得像人脸的萝卜?陶罐里还有一条活蛇?   默然地同陶罐里那条可怜兮兮的毒蛇对视片刻,胃里一阵翻腾,纪垣的手指颤了颤,面无表情地放下竹箸,觉得自己可能需要静静。   见纪垣脸色发白,叶钧迟的心情突然变得不错,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阿垣,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东西,也就在他这儿能见到了,你多吃点。”   纪垣掏出另一个野果,冷静地咔嚓咔嚓几口咬去,终于开了口:“我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洛修意见小美人不待见自己亲手下厨煮的饭菜,惋惜地叹了口气:“小美人啊……”   但凡男人都不能忍受别人这样叫自己,纪垣忍了忍,矜持道:“叫我纪垣即可。”   洛修意毫不在意地点点头,淡红的唇角一弯,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小美人,听叶钧迟所言,如若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传说中的那种体质……”   纪垣听到后面,也忘记反驳洛修意了,微微睁大了眼,心跳有些加速,一瞬间把自己看过的屈指可数的几本小说中牛叉到不行的体质都回忆了一遍。   洛修意慢吞吞地道:“……那种臭名昭著的体质,还是挺容易判断的,只是近千年没有出现过了,如今也没几个人知道了。”   ……臭名昭著?   ……有叶钧迟的名声臭?   仿佛看懂了纪垣的眼神,洛修意失笑道:“当然,比起我们的魔君叶钧迟大人,你的体质已经算是冰清玉洁。”   “……”看着洛修意公然说自己的坏话,叶钧迟只是夹了个疑似眼球的东西,往口中一扔,细嚼慢咽,没有说什么。   乱七八糟地扯了一堆,洛修意也识趣地不再卖关子,盯着纪垣的眼神闪闪发亮:“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小美人,你是不是从小修炼就屡屡受阻,每当聚气凝神时,灵力都会消失在灵脉之中?”   纪垣心虚地点头。   “果然如此,和传闻中一样。”洛修意一笑,“小美人,你不是修炼废柴,反之,你是一个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你修炼时消失的灵力,只是都融入了你的血液中。古籍上有记载,你这种体质的人,天生紫府不能凝元,修炼所得只能融入骨血,当另一个人喝下了你的血,带着灵力的血便会与那人体内的灵力相冲。”   叶钧迟闻言,不由蹙眉。   “饮下这种体质的人的血后,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其一,便是不管不顾,任由那点血在身体里作祟,等个百年,便能将血炼化。可惜叶钧迟的功法正好被你的血液克制……其二,便是接受这些血液,并时不时地继续饮下,用自己的身体当做鼎炉,此后修炼俱要分出一半修为灵力,等那些血液中灵力彻底充沛时……”   洛修意顿了顿,笑眯眯地道,“奉还原主,还回去的方法很多,不过不能一次性还完。唔,除了交合外,其他的方法都对鼎炉的身体有很大损害……”   纪垣:“……”   纪垣已经不敢去看叶钧迟的表情了。   这种体质简直就像寄生虫,寄生在别人体内窃取修为,最后回来狠赚一把,不臭名昭著才怪……   难怪系统不肯说明,神他妈特殊体质。   “你的意思是说,我只能把自己当一个鼎炉了?”叶钧迟似笑非笑地看了纪垣一眼。   洛修意颔首:“我说你,做什么不好要去喝人家的血……”   叶钧迟捏捏额角打断他的话:“他的血作祟的间隔时间太短,我总不能随时掐着他在身边,到时候了就咬一口——你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有啊。”洛修意的笑容里无端添了几分森冷嗜血,“把这小美人的血吸干,不就可以了?”   纪垣毛骨悚然,妈的果然是变态,比纪山还要变态。   叶钧迟俊容带笑,眼神漠然,纪垣被他盯出一头冷汗,还以为这人要扑过来吸干他时,他的目光却是一转,“我没有同你说笑,有什么办法?”   洛修意嘟囔了一声“我可没有说笑”,思考了片刻,道:“有一个法子,只是要辛苦辛苦小美人了。”   洛修意的办法是让纪垣放几碗血,他尝试一下将这些血炼成丹药,方便叶钧迟随身携带。   也没有其他靠谱的法子了,纪垣咬了咬牙,就当无偿献血了,惨白着一张脸放了几碗血,差点昏厥时,叶钧迟夹了一筷子疑似舌头的东西塞纪垣口中,逼他吞了下去。   味道没有想象中糟糕,就是让人恶心得想吐,纪垣的舌尖死死抵着上颚,等缓过来时,发觉自己已经没有那种失血过多后的冰冷眩晕感了。   叶钧迟掀了掀眼皮子,不咸不淡道:“洛修意这一桌子菜,都是难得的天地灵药。”   纪垣冷漠地哦了一声,心道你们资产阶级就是任性,吃顿饭都要这么浪费。   系统冷漠地笑了:“呵呵。”   等洛修意炼完丹药、嘱咐叶钧迟用完后记得把纪垣拉过来继续放血,已经是三天后。   临走前,洛修意意味不明地道:“叶钧迟,听说那种体质的血,对魔族没用。”   叶钧迟的脸色少见的沉冷下来,一言不发地提着纪垣离开了这座小山。   目睹了洛修意对叶钧迟的包容和关心,纪垣心中默默揣测两人的关系,还没想出什么,贴在身后的叶钧迟忽然一低头,凑近他的颈窝,声音懒懒散散:“十三年前魔尊身死,魔界大乱,我同洛修意逃命时,无意间救了他一命。他这人虽然混账又怪异,但秉承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纪垣面无表情:“哦。”   叶钧迟揉揉他的头发:“别胡思乱想。”   顿了顿,他的手顺势落到纪垣脸上,诧异道:“脸怎么这么冷?”   纪垣:“……”   叶钧迟恍然大悟:“忘了你没有修为,撑不起结界挡风了。”   纪垣:“……系统,我怎么感觉他是故意的?”   系统道:“节哀。”   过了半天,越过魔界与人界的边界线,两人再次踏入了人界,找到一个小镇子,上茶馆里听了听最近的消息,出来时叶钧迟道:“看来天下皆知我带着你在人界准备作祟。”   “……”   “那些卫道士也只会按照一男一女追寻我们了。”叶钧迟微微一笑,“走吧,你换身装扮。当了十几年女人了,不想做一回男人?”   事关男人的尊严,纪垣冷冷回了一句嘴:“我一直是男人。”   叶钧迟露出无可奈何又顺从包容的笑:“好,你是。”   纪垣忍不住磨牙:“系统,我好想打他。”   系统道:“乖,宝贝,不想听我念往生咒就别作死了。” 第11章 入局11   无论如何,纪垣到这个世界半个多月后,终于成功脱离大唧唧女孩设定,摇身一变成了个货真价实的大唧唧汉子。   脱去长裙,换上一身丁香色窄袖缎袍,像是换了个人,身形纤长挺拔,白皙光滑的脸上最显眼的倒成了嫣红的嘴唇。眸子是削薄冷淡的浅色,往哪儿一看,仿佛都会凝结成冰。   没了那层故作的阴柔气,这显得中性的面容倒是更偏俊秀,有一种用冰雪擦过的清冷干净。   叶钧迟摸了摸下颔,目光定定的在少年的脸上停留片刻,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赵洋身上的伤有蹊跷,趁着尸体还没腐烂,我们先去看看吧。”   纪垣思考了一下:“……不是已经下葬了吗。”   叶钧迟理所当然地道:“撬一下棺材也不会如何。”   纪垣无言以对,默默跟着叶钧迟往阳宁去。为了随时了解信息,途中叶钧迟又找了一座小城,下去打探消息。   和纪垣想的差不多,那日纪山等人回纪家后,如实禀告了纪垣被救走的消息,纪家在抓到纪垣那夜就千里传音告知了赵家,这下人不在了,惹不起赵家,便把责任全部推脱给了纪垣和叶钧迟。   原本半真半假的“纪家大小姐同魔君叶钧迟苟合杀害赵家小公子”的流言,倒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许多人蠢蠢欲动,在这种时候,杀不了叶钧迟,杀了纪垣也能扬名天下,顺便在赵家博一回好感。   茶馆里讨论起此事的人皆是一脸义愤。   “听说纪家秘密押送那娼妇的人,只有一个逃回了纪家,啧啧啧,魔族就是嗜血残暴。”   “纪大小姐也是让人唏嘘,听说长得极是貌美,甚少出现在人前,每每出现,都勾了一方世家公子的魂儿……唉,卿本佳人。”   “十几个人……那魔头也真下得去手。”   “这算什么,三年前崇河明虚道观的事你们忘了?那魔头可是率领魔兵将整个道观上下两百余人杀了个干干净净,满地的血都漫过门槛了,据说每个人的死状都极为凄惨……也不知道是什么仇什么怨,魔族真是冷血。”   听到这句,纪垣忍不住扭头看了眼叶钧迟。   叶钧迟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没听到那些讨论他的话,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半晌,抬起来轻抿了一口。   纪垣蹙了蹙眉,心知流言就像雪球,初时不过小小一个,待经过许多人添油加醋口口相传后,便如在雪地里滚动般,越滚越大,遮盖里面那一层小小的事实。   他下意识地觉得叶钧迟不会做出那么残暴的事情,想开口问一下,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不显突兀,犹豫半晌,整理出来的话头还没吐出口,又给旁边一个声音压回了喉咙。   “……听说那魔头是魔尊的儿子,他爹都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了,儿子能不是吗?”   啥?!   叶钧迟是魔尊的儿子?!   纪垣的思绪更乱了。这几日系统不顾他的意见,每日都要他看这个世界的常识一个时辰,纪垣痛苦地死记硬背,还是记住了点东西,就比如这些人提到的魔尊。   据说是一个冷酷残忍、嗜血无情到变态的魔族。他在位魔尊时,魔族的戾气都很重,魔界处于一种紧压性的气氛中,人人自危,谈及魔尊就色变。   魔尊的变态无迹可寻,可能只是长相让他觉得碍眼了,就会被扔进炼丹炉里活生生炼了。   没想到叶钧迟居然是那样一个可怕的人的儿子……   系统连忙安慰有些瑟缩的纪垣:“别怕,叶钧迟要真是他爹那样的变态,你早死了。”   ……系统的安慰永远这么让人心情复杂。   纪垣又抬眼看了看叶钧迟,却不知道魔尊的儿子几个字怎么戳到他的神经了,脸色一沉,便起身往外走去。   纪垣大步跟上,抿唇沉默不语。叶钧迟却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出了茶馆,一手把身形纤细瘦弱的少年往自己面前一捞,避免了旁边不长眼撞过来的人,慢吞吞地开口:“当真是嘴皮子一开一合不费力的,明虚道观里总共就一百来个人,我就是把人全杀了也杀不出两百个。”   看纪垣微微蹙起了细细的眉,他的声音淡淡的:“我不过杀了该杀的。”   纪垣很想问问好好一个道观的道士怎么就该杀了,眼角余光觑到叶钧迟冰冷的神情,毛骨悚然了一下,没敢问出口。   “还想知道什么?”   “……魔尊是你父亲?”   两人渐渐走出了繁华的街道,周围安静下来,没几个人路过,叶钧迟的目光投向远方,表情愈加冷淡:“嗯。”   纪垣咽了口唾沫,不敢再多说一句。   少年沉默的样子像极了雪白的瓷娃娃,虽然冷冰冰的,看着却怪讨喜。叶钧迟很快从不怎么美好的往事阴影中走出来,顺手捏了捏纪垣雪白的耳垂,心情略好了些,带着他御剑而起。   阳宁多山,赵家的仙府正位于阳宁最高的承阳山上。近些年赵家同正道联盟盟主走得近,又是结拜又是联姻,隐隐压过其他三大家族的势头。   所以即使赵家行事手段狠辣、嚣张护短,也没几个人敢出来指指点点,怕见不到第二日的太阳。   系统吧啦吧啦地给纪垣科普:“也正常,正道联盟是几百年前为了抵抗魔族入侵组建的,地位本来就高,这几百年来魔族都没什么大动作了,正道联盟也渐渐变质了,开始涉足百家之事,倒是成了个隐形的修真界老大。赵家本来就势大,还同盟主那么亲近,不傲气点才怪。”   纪垣哦了一声,默默往前蹭了蹭。御剑飞行是挺爽的,唯一不足的就是得贴近叶钧迟。这人虽然没有他爹残暴,但也不是什么好人,纪垣一想到被屠杀的明虚道观就觉得浑身发毛。   后果是耳垂又被捏了捏,身后的人声音温柔低沉:“再往前一步,你就由着风吹吧。”   身处高空,又是疾行,纪垣斟酌了一下,实在不想被吹成傻逼,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退,没有听到系统的ooc提示,微微舒了口气。   很快就到了承阳山附近。   承阳山的形状好比一座金字塔,一切都簇拥着最顶端的那个点。别家的仙府纵使在山上,也允许凡人在山脚活动,赵家却将整个承阳山化作自己的地盘,四方是镇守的灵兽,山脚布着幻阵,山上布着结界,防护得密不透风。除了正道联盟盟主,其他人若想拜访,都得提前好几日递上拜帖,若是身份不够,也只能在山脚喝一杯冷茶。   前几日纪家传音赵家说抓到人了,赵家家主便先去了南池,没想到半路纪垣还是被劫走了,心情不好的赵家家主没有立刻回仙府,而是在正道联盟的地盘待着,同他的盟主义兄叫委屈。   纪垣不动声色地听着系统给他讲着承阳山的阵法结界,抬头看了看几乎高耸入云的高山,暗想赵家主也不怕什么时候劈个雷把他家给劈了。   高高在上,赵家作风这么嚣张,就不怕哪日跌下这高位,摔个粉身碎骨?   不过……这么严密的防守,要怎么溜到人家的祖坟里去撬棺材?   叶钧迟很平静地给了纪垣两个选择:“你想打进去还是偷偷进去?”   纪垣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他:“……”系统,面前这个比赵家还嚣张啊。   见他不说话,叶钧迟道:“打进去?”   “……溜进去吧。”纪垣看他一脸认真,不似说笑,生怕他真的要打进去,揉了揉额角,无奈开口。   叶钧迟看到面前清清冷冷沉默寡言的少年被自己逗得不得不开口,眉眼里涌上些许无奈,就觉得开心,笑眯眯地伸手揉揉他柔软的黑发,后者避之不及地往后退了退,险些跌下归迟。   叶钧迟伸手将他一捞,笑着说了声“乖一点”,便带着他靠近结界,沉吟片刻,趁着巡逻的人还没到这边,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块黑色的令牌,轻轻按在结界上。   淡淡的黑气弥漫开来,原本凡人不可视的结界也渐渐出现了涟漪,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水,层层漾开了波纹。   叶钧迟把纪垣往自己怀里塞了塞,俯身轻巧地从破开的洞中进入承阳山,动作之熟练利落,让纪垣有些瞠目结舌。   结界外是夏日炎炎,里面气温却很适宜,赵家的祖坟埋在仙府之后,随时都有人在外巡视,从山腰往山顶去时,一度差点撞上巡逻的人,纪垣提心吊胆,生怕被发现了。   系统的声音里带了鄙视:“怕什么,你身边跟着个大佬,来去自如,大佬都委屈陪你偷偷摸摸了,你还要质疑他的实力。”   纪垣道:“我只是在质疑洛修意的丹药有没有用,万一真遇到什么情况,叶钧迟吃了丹药没用,倒霉的不还是我?”   系统:“……你的目光真是长远。”   不过系统说得不错,有叶钧迟在,溜进祖坟确实极为轻松,难怪任务要求他和叶钧迟组队。   然而溜进赵家的祖坟,找到赵洋的坟墓后,叶钧迟一句话就把纪垣刚升起来的一点好感掐灭了。   他指了指那个刚修好不久、显得还很新的坟墓,冲纪垣扬了扬下颔,唇角带笑:“刨吧。”   纪垣:“……”   系统有些疑惑:“怎么了?”   纪垣沉默片刻,面无表情地瑟瑟发抖:“我怕鬼。” 第12章 入局12   系统回忆了一下上次做任务,半夜三更跑到魔宫后山时纪垣怂到不行的样子,再看看他现在瑟瑟发抖如小鸡的表现,默然了。   半晌,系统道:“你不是沐浴在唯物主义光辉里的社会主义好青年吗?”   纪垣道:“闭嘴,谢谢。”   他心里抖如筛糠,面上依旧很敬业的维持着冰冷,淡色的眸子转向叶钧迟,沉默得像是在谴责。   叶钧迟却极为敏感地觉察到了什么:“你在害怕?”   纪垣抿了抿唇,低下头。   叶钧迟的眸中难得有真实的笑意一闪而过,他随意拍了拍墓碑,道:“只是个死人罢了,也不是你害的,怕什么?”   纪垣面无表情:“刨了他的坟,你就不怕做梦梦到他?”   听说横死的人怨气都很重的,死后都会变成恶鬼,这个世界这么玄异,指不定真的有鬼……   “梦到了又如何?”叶钧迟有点诧异,“他打得过我?”   纪垣噎得说不出话:“……”很好。   叶钧迟这才从纪垣的话里品出了味道,神色古怪地盯了纪垣片刻,捧腹大笑:“你……你该不是怕鬼吧?”   纪垣持续性面无表情侧过脸,听着叶钧迟的笑声在死寂的墓地中传开,很想过去抽他一下。   就在纪垣开始担心一代魔君会不会就这样活生生笑死的时候,叶钧迟终于止了丧心病狂的笑,揉揉纪垣的头发,声音温柔:“去刨吧。”   神他妈笑了这么半天就来这样一句?!   纪垣瞪着叶钧迟,那双极浅的眸子难得染了情绪,颜色变得深了些,带上了怒意。少年白皙俊秀的面容就像一只小鹿,这样瞪着人,没有什么威势,反而让人觉得可爱。   可爱的东西就是用来欺负的。   这是叶钧迟的信条——于是他微笑着回视纪垣:“怎么,我只是答应了帮你追查凶手,可没有一手包揽下此事,你就想什么都不做?”   ……纪垣气弱理亏。   沉默地对峙片刻,纪垣低下头,慢慢挪到了这座新坟前,手指刚触到地上,就像被电流刺激到了般,神经质地一缩,指尖不住地颤抖。   一瞬间无数恐怖电影里的角儿在他脑海里走了场秀,面目狰狞形容恐怖,天生的恐惧让他僵硬着半跪在坟前,连身体都有些发冷,无论如何也不能逼迫自己将手放下去。   系统看他这怂样,叹了口气:“要不要我帮你?”   纪垣泪眼汪汪:“要!”   系统说:“闭上眼睛。”   纪垣依言闭上眼。   然后他的眼前浮现出了以红色为背景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系统道:“看着它们,动手吧!别怕!”   纪垣:“我有一句妈卖批一定要讲。”   靠系统不如靠自己,纪垣咬了咬牙,努力克服心中铺天盖地的恐惧,刚要动手,手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拉住了。   淡淡的松香萦绕在鼻端,纪垣愣愣地睁开眼,扭头一看,不知何时叶钧迟站在了他身后,此时正弯着腰拉着他的手,头靠近他的脖颈,温热的呼吸喷洒过来,有些痒痒的。   身后的人表情要笑不笑的:“没用的小东西,我来。”   纪垣在心中给叶钧迟上了三炷香,默默挣开他的手退到一边。   叶钧迟动起手来利落,三下五除二就把坟刨开了,深陷泥土的棺椁露出,其内的金丝楠木棺材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多少驱散了点纪垣的恐惧。   他磨磨蹭蹭地凑到叶钧迟身边,看了看雕刻着精致花纹的棺材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系统,你说里面的尸体会不会已经腐烂了……”   系统啧了一声:“怎么可能,保证新鲜如活。”   ……那样更恐怖好吗!   叶钧迟伸手,缓缓推开了棺材盖。   然而才推开一条缝,虚虚觑了里头一眼,他的脸色就微微变了,重新将棺材盖推回去:“退开!”   纪垣连忙退开,然而还是晚了。   缝隙出现的瞬间,便有什么金色的东西飞了出来,似乎是知道叶钧迟不好惹,便欺软怕硬地一股脑涌向了纪垣,他虽然快速退开了,还是有金色的东西刷地冲进了他的眼睛里。   瞬间的剧痛仿佛被生生剜去了双眼,纪垣死死咬着牙,还是泄出了一声痛呼,双眼更是痛得泪水长流,大脑空了一瞬,他差点就此厥过去。   好半晌,纪垣才缓过气来,忍着剧痛,忙不迭地戳系统:“我是不是瞎了?刚才那玩意儿是啥?”   系统道:“金色的蚕……飞得太快了,你试试睁眼?”   纪垣试了试,泪水糊了一眼,就算勉强睁开一条缝也什么都看不到。   正感到天旋地转找不到北,身后蓦地贴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淡淡的松香笼罩过来,有一种温柔的错觉。剧痛的双眼被一只温热的手覆住,叶钧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抱歉,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他们会在棺材里做手脚。”   纪垣想说没事,不想一张嘴就是一声带泣的痛吟,尴尬得他想钻进棺材里缩成一团。   叶钧迟覆在双眼上的手温暖干燥,这点热度慢慢地传进了眼睛里,把那些作祟的蚕虫全部驱逐。剧痛渐渐消失,纪垣试着睁开眼,眼睫毛不由忽闪忽闪地轻颤起来,覆在眼睛上的那只手顿了顿,毫不温柔地往下一压。   纪垣:“……?”   叶钧迟理直气壮:“痒!”   纪垣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手。   慢慢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不清,纪垣眨了眨眼,又掉下一串眼泪。身后的人放开他,笑得可恶:“真是当女孩养了十几年,性子也跟个小姑娘似的了,动不动就要掉眼泪。”   ……原主畏痛怪我咯。   剧痛导致纪垣的眼角有些泛红,泪水还时不时地从眼睛里串珠似的掉下来,纪垣抬起袖子,想擦擦眼泪,眼前却适时地出现了一块干净的帕子。他循着拿着帕子的修长手指看向他的主人,沉默地盯着他。   叶钧迟拢拢眉头,有些不耐的样子:“拿去擦擦,哭得像什么样子。”   纪垣沉默片刻,接过帕子擦眼睛,目光随意地在被重新推开的棺材里一扫,蓦地凝住。   一股寒意窜上心头,他轻轻哆嗦了一下,哑声问:“赵洋的尸体呢?”   总不是被这位觉得好玩收起来了吧。   叶钧迟耸耸肩:“正如你所见,棺材里只有那几条虫,没有尸体。”   对方害怕他会过来检查尸体,偷偷提前把尸体运走了,还放了点小礼物。   纪垣擦干了眼泪,也不好意思把被濡湿的帕子递回去,又看了那空空荡荡的棺材一眼,有些不解:“那些人是想做什么?”   尸体没有了,没办法查看上面的伤痕,等于线索断了。   难道真要请叶钧迟带领魔兵魔将打到南池?就为了救他爹?这听起来也太离奇了,真这样做,后世估计会流传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叶三桂与纪圆圆的故事。   系统冷声指出错误:“是叶纣王和纪妲己的故事,名声臭点。”   纪垣:“……就你话多。”   叶钧迟似乎在思考什么,盯了棺材片刻,张口正要说话,眉头忽然一蹙,一把将纪垣捞到怀里,御剑而起。   下一瞬,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突兀地出现几十把剑,每把剑都深深插入地面。可想而知,若是方才叶钧迟晚了一步,纪垣已经被串在地上了。   脚步声从四面涌来,纪垣随意一扫,眉心不由抽了抽。   ……四面集结过来的,有身着袈裟的和尚,有穿着道袍的道士,有手持仙剑的修士,粗略一扫,至少有一两百号人。   一看就不只是赵家的人!   叶钧迟忽然冷笑了一声。   那些人盯着悬在半空中的叶钧迟,眸中都有着深深的忌惮,不敢妄动。半晌,穿着赵家家袍的修士队伍缓缓分开。并肩走出两个中年男子。左边那个穿着赵家的家袍,双眼细长,看人时眸中掠过的光芒仿佛毒蛇,却让人不觉得舒适。右边那个一身湛蓝长衫,面容温润和雅,见人带三分笑意,倒是一看就觉心生好感。   系统道:“左边那个就是赵家家主赵不臣,右边是他义兄,四大家族中云家的家主,也是正道联盟盟主,云无岫。”   纪垣记了个脸熟,没有发表什么感言。   赵不臣看过来的眼神太可怕了,若是说叶钧迟生气时看人如暗夜无声出鞘的寒剑,这位家主就是一条直愣愣盯着人的毒蛇,只恨不得扑上来狠狠咬一口。   但赵不臣却没说话,只是眼神恐怖地在纪垣和叶钧迟间扫来扫去。他沉得住气,不代表其他人沉得住气,安静了半晌,一个道士突然跳出来,指着叶钧迟大骂起来:“魔头!三年前你屠我明虚观,此后龟缩魔界不敢出面,今日终于敢出来受死了吗!”   他话音才落,旁边又有许多人加入声讨,群情激愤,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与叶钧迟有不共戴天之仇,唬得纪垣和叶钧迟一愣一愣的,都有点迷茫。   纪垣茫然地看向叶钧迟:……你怎么像是跟谁都结了仇?   叶钧迟茫然回视:我哪儿知道。 第13章 入局13   周围的人语气激烈的说了许久,见叶钧迟始终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声音渐渐弱下来,下意识地看向了赵不臣。   赵不臣终于说话了,他似乎一直在抑制着愤怒才不至于失态,说话的时候面上有些抽搐,声音嘶哑:“魔头!我儿究竟同你有何等深仇巨恨,你杀了我儿,竟然还来亵渎他的长眠之处,你就不怕遭报应!”   有眼尖的看到了空荡荡的棺材,不由倒抽了口凉气:“赵……赵家主,令郎的遗体似乎不在里面。”   赵不臣一怔,他只看了一眼被刨开的坟就气得差点厥过去,根本没敢细看里面是个什么光景,听到这话才敢看向自己小儿子的棺材,见里头空空荡荡,眼前顿时一黑,方才在义兄面前勉强维持的冷静顿时就碎了。   他红着眼拔剑冲出,表情阴戾:“叶钧迟!”   一族之长的修为自然了得,转瞬那柄寒剑便刺到近前,剑身上还泛起了幽幽蓝光。听说赵家惯于在剑上淬毒,祖上就传下训戒,轻易不得拔剑,毕竟一拔剑就会出人命。   近年来赵家行事张狂,拔剑的次数多了,死的人也多了。大部分敢怒不敢言,只能咽下那口气。有想报仇的,也抗不过这个坐落在承阳山上的庞然大物。   赵不臣剑上的毒是最烈的,碰破了一丝油皮都是大事。   叶钧迟将纪垣的头往自己怀里摁了摁,身子腾空往后一翻,脚尖顺势将归迟踢出去。黑色的古朴长剑无声无息地撞过去,与赵不臣手中之剑撞到一起,“叮”的一声脆响炸开,赵不臣只坚持了三息,便轰地被归迟击落。   有人倒抽凉气。   赵不臣的修为极高,这是有目共睹的。然而就是赵不臣,在叶钧迟手下也撑不了几个回合。   那在场两百余人,又有哪个能阻止他大开杀戒?   云无岫出手接住了赵不臣,蹙眉担忧地问了他几声,抬头看向叶钧迟的眼神有些冷淡,声音缓慢:“魔界与人界已经几百年未曾开战,魔君三年前屠杀明虚观在先,此番又杀害赵家小公子,甚至进入赵家祖坟挖开赵家小公子的坟、将他的遗体带走,如此登鼻子上脸,莫非真以为我人族无才,不敢开战了?”   叶钧迟没有回应云无岫,他的足尖点着虚空,面上带着三分笑意,不知是嘲讽还是什么,随手将归迟召回,单手把玩着剑柄,懒洋洋地看向四方,看向哪儿,哪儿的人就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纪垣虽然被摁在叶钧迟胸前,却有系统给他实况转播,见到这一幕,由衷地感叹:“我见识到了传说中的大魔头是什么样的。”   系统道:“帅吗?”   纪垣思考了一下:“没有我帅。”   系统:“……”美得你。   好半晌,叶钧迟的目光才收回,低头看着被自己摁在怀里,只露出柔软乌黑的发顶的少年,无端觉得这样乖乖伏在怀里的少年有些可爱,像抚摸小宠物般摸了摸他的头发,语气不咸不淡:“明虚观做过什么,盟主大人应该不会不知。我只说一句,赵洋不是我杀的,尸体在我们来时就不见了。”   赵不臣闻言,怒极反笑:“我儿莫非还会自己爬出去不成!”   叶钧迟挑挑眉:“贵府如此容易潜入,要偷个尸体很难?”   赵不臣的眼神像是要扑上来咬死叶钧迟。   云无岫按住他的肩膀,眉梢眼角都挂了冷意:“魔君此话何解。”   “唔。”叶钧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有人模仿我,杀了赵洋,偷走尸体,自然是怕我追查,露出马脚。”   他这话说得认真,在场的所有人却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纪垣研究了一下这些眼神,解读道:“他们在说,你他妈在逗我?”   系统欣慰:“满分。”   叶钧迟也知道他的话不会有人相信,随意挑挑眉,“不信?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话毕转身就要走。   在场的都是提前听说叶钧迟会出现在赵家的消息赶来的,有三年前被灭的明虚观的道士,有至亲神秘死亡、听说只言片语猜测凶手是叶钧迟的世家家主或者一派之主,身份修为都不算低,就算刚才被叶钧迟出手威慑到了,也断断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叶钧迟大摇大摆地离开。   听到身后的动静,叶钧迟英气的眉一蹙,从怀里摸出洛修意炼的血红丹药,嗅了嗅尚带着丝丝血腥气的药丸,目光带笑地落在了纪垣的颈侧:“看起来没有你好吃,给我咬一口?”   纪垣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淡色的眸中没有情绪,伸手直接将那枚药塞进叶钧迟嘴里。   叶钧迟就当是纪垣给他喂了药,低笑着说了声多谢,猛地回身一剑横扫过去,幽暗的黑光从剑锋亮起,飞出一道残月形的剑气,猛地撞上从后面袭来的仙剑法宝。数十人同时掐诀御剑,叶钧迟一道剑气自然不可能挡住,剑气只挣扎了一瞬,突然“嘭”的爆开。   一团黑雾在空气里弥漫开来,无声无息地吞噬了那些法宝,下方的人感应不到与法宝的联系,齐齐色变。   叶钧迟一手抱着纪垣,单手持剑,避开又从后面杀来的几人,看看怀里的纪垣,很想捏捏他的耳垂,可惜空不出手:“怕不怕?”   纪垣清冷的目光回视着他,没有一丝惧色。   系统道:“你别抖了,要我说,在场就没一个能打的。”   “你哪儿来的迷之信心?”   系统:“你男人。”   “滚。”   叶钧迟不断地闪避,出手时也不过随意一剑,弥漫出黑雾将对方的法宝困住,往来几百回合,也没造出一条杀业。   原本以为需要拼死血战的修士们反倒愣住了。他们大多都没亲眼见过叶钧迟,所听叶钧迟的恶迹也只有三年前明虚观的屠杀,那一场屠杀造就了叶钧迟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头,但是听方才叶钧迟所言……似乎还另有隐情?   一时他们都有些茫然:怎么这个传闻里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手下这么留情?   就在众人略微有些动摇时,叶钧迟一闪开避开迎面而来的三根黑钉,望向赵不臣,剑尖直指底下的一片坟墓,语气淡淡的:“赵家主,你祖宗埋在这片地底也有几百年了,会不会闷得慌想出来透透气?”   赵不臣的脸色一变。   方才他还在暗自庆幸叶钧迟只在空中腾挪,不会殃及地下,没想到一转眼叶钧迟就要用这些来威胁他。   心口烧着一团恶火,他怒极大骂:“卑鄙无耻!”   云无岫的脸色也很难看,他努力压抑着情绪,尽量平缓地道:“叶钧迟,生人的帐与生人算,你又何必牵扯人家祖坟。今日只要你交出我侄儿尸首,我们便放你离开。”   叶钧迟奇道:“怎么,莫非你们以为你们不放,我就走不了?”   云无岫一时语塞。   叶钧迟笑意一收,脸色冷淡下来:“还是你们要我重复方才的话?”   在场大部分人的法宝已经被那一团黑气困住,小部分谨慎的还在游移不定不敢出手,接触到他的目光,忍不住心头发寒。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要实力够强,一人一剑于百人中也无人能敌,无人敢违。   纪垣心中正神神叨叨,系统就道:“你也别太小看下面那群人,主要还是场地问题,这里是赵家的祖坟,谁敢动用全部实力呢,一不小心把人家老祖宗的骨头渣子劈出来了,还能竖着走出承阳山?”   纪垣面无表情:“刚才谁那么捧叶钧迟的?”   系统公正且严肃,机械音有着特殊的冰冷意味:“我是一名客观的ai。”   得了吧你。   最终叶钧迟毫发无损地离开了承阳山。   魔君大摇大摆地来,又大摇大摆地离去,赵家在许多门派家族面前丢脸的同时还怀着无限怨恨,毕竟家中小儿子的坟都被刨了,不当场气得吐血已经算是很克制了。   叶钧迟和纪垣才离开承阳山不到半个时辰,正道联盟便对叶钧迟和纪垣发出了灭魂令——此令一出,即代表被发令的人,将会被整个人界修真界追杀。   本来想杀叶钧迟的人就多,灭魂令一出,连许多退隐的成名修士也纷纷出山。   纪垣不知道这茬,内心还很欢快地和系统扯淡。   离开承阳山后叶钧迟一直没有说话,天微微暗下时找到一个落脚处歇下,他才开口:“我们往南走。”   纪垣疑惑地看向他。   叶钧迟伸出手,修长白皙的手指松开,递到纪垣面前,掌心上赫然是一条已经僵死的蚕虫。   “这个叫金蚕,是晋河一个家族炼出来的,行动极快,身带毒性,能钻入人体,出世后有不少世家和门派纷纷效仿,几乎炼出以假乱真的金蚕,不过正牌的金蚕身体里有一条不明显的黑线。”叶钧迟慢慢开口,神色带笑,眸色冷淡,“去探一探。”   线索能有一条算一条,纪垣眨眨眼,看到叶钧迟手中那条金蚕身体里的黑线,点点头。   点了头才想起问:“哪个家族?”   “晋河江家。” 第14章 入局14   晋河属水乡,按系统帮纪垣换算的,差不多类似于原来世界的江南。   阳宁离晋河实在太远,纪垣的身子也受不住终日御剑,好在叶钧迟不急,纪垣也不慌,随意商量了一下,今夜现在这山林里休息,明日先远离承阳山再去考虑买马还是行船。   夏末要寻干柴也不难,叶钧迟随手生了火,双手交叠到脑后,悠然地靠在树上,瞥了纪垣一眼,神色懒懒的:“去找点吃的。”   纪垣暼了眼黑魆魆的树林,只觉得里头什么妖魔鬼怪都在不怀好意地望着这边,顿时毛骨悚然,不动声色地往叶钧迟身边靠近了一些,垂下眸子看着火堆,当没听到。   叶钧迟笑了:“倒是忘了你怕鬼,当真像个小姑娘。”   纪垣维持了最后一点点倔强,咬牙切齿:“……我不怕。”   “哦。”叶钧迟点点头,阖上双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上淡淡的阴影,像是疲倦了,“那去吧,打了一架,有点饿了。”   纪垣:“……”   系统道:“辛苦你了。”   原主是不怕鬼的。   系统已经够宽容了,纪垣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捡起根烧着的柴火,犹犹豫豫地要迈进林子里,原本靠着树干像是睡着了的叶钧迟忽然道:“带上归迟。”   纪垣愣了愣,转头看他。   叶钧迟闭着眼,呼吸均匀,薄唇微抿,像是没有说过话,只是原本抱在怀里的归迟不知怎么滑到了他脚边。   纪垣惊悚了:“我我我我没听错吧?”   系统道:“你你你你没听错。”   纪垣受宠若惊,默不作声地捡起归迟,有这把能镇压妖魔鬼怪的剑傍身,他也不怕了,一边寻思着林子里能有什么吃的,一边对系统道:“我受到了惊吓!”   “啥?”   “虽然叶钧迟有时会捉弄一下我,但他的为人比我想的要好上一些。”   系统道:“那你就嫁了吧。”   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   纪垣怒,不理这表面冷冰冰实则不正经的系统了。   系统等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回应,才干咳了一声,正儿八经地道:“宝贝儿,你应该先庆幸一下,叶钧迟的为人比你想得要好上太多了。正常人被你的血折磨成那样还要给你当鼎炉,不和你同归于尽或者把你打得半身不遂都算好的了,何况叶钧迟只是无伤大雅地戏弄一下你。他待你不错,一则是因为你的血,二大概是因为洛修意说的什么红鸾星天喜星,咱信科学不信他,这三嘛……”   纪垣悄悄竖起耳朵。   系统道:“哈哈哈哈,现在不能告诉你。”   纪垣默然片刻,突兀道:“你们如果生病了怎么办?”   “ai是不会生病的。”系统有些莫名其妙。   “不,你病了,得吃药。”纪垣冷冷地道,“脑残。”   系统:“……”小兔崽子胆子越来越大了。   系统心中刚念了声小兔崽子,纪垣就看到了一只兔子,连忙扑上去一抓——扑了个空,还啃了口泥。   耳边是系统毫不留情地嘲讽,纪垣抹了把脸,翻了个白眼,下意识地去捏捏自己的胸,难过地发现自己换回男装了,摸不出果子啃。   他难过地蹲在地上,蹲了会儿,准备起身继续去找能吃的,头顶倏地被一只手掌按住。   一股凉意倏地蹿到后背脑海,纪垣头皮一麻,顿时就炸毛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系统是什么什么东西归迟不是辟邪吗什么东西在摸我的头啊啊啊啊啊啊我要死了啊啊啊啊啊啊!”   系统比他更崩溃:“你冷静点!”   纪垣:“啊啊啊啊啊啊啊!”   系统也想跟着他啊啊啊了,无言片刻,道:“可能是看你半天没回去,你的饲主来捡你回去了。”   系统冰冷的声音刚落,纪垣身后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这么久不回去,我以为你被吃掉了——你抖什么?”   难为此刻纪垣没有崩溃,还维持着清冷的神情,闻声僵硬地回过头看了身后高大修长的男人一眼,咬牙让自己恢复冷静,等身体不再不由自主地颤抖了,才哑声开口:“冷。”   叶钧迟幽邃的双眸盯着面前白玉似的少年片刻,微微一笑,没有深究:“走吧,回去。”   纪垣趁他回身时拍了拍小腿,有些僵硬地跟在他身后,委屈地对系统道:“我刚刚都要吓得哭出来了。”   “……胆子怎么这么小。”   纪垣更委屈了:“小时候不懂事,被几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骗进了个阴森森的鬼宅,一个人待了三天,被救回去后还给我臭骂了一顿,心理阴影面积太大,长大了也怕这些。”   顿了顿,他恨恨地补充,“偏偏那些人就喜欢揪着别人的弱点不放,知道我幼时对这些有阴影,还经常在家庭聚会时看些恐怖片鬼片,我又不能怯场,心里吓得要死,脸上还要保持微笑……噫,还得感谢他们,不是那么多锻炼,我平时不ooc刚才也该被吓崩溃了。”   系统闻言沉默片刻,道:“对不起。”   纪垣茫然。   系统道:“我刚刚发现叶钧迟悄无声息地凑过来了,没告诉你。”   纪垣:“……”   回到火堆旁,纪垣惊讶地发现上面已经架着个不明生物烤着了,肥嫩的肉烤得油脂横流,金黄的肉上覆着层晶莹的油光,肉香弥漫开来,纪垣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想到原主是素食主义者,顿时伤心欲绝。   叶钧迟将随手搭成的烤架翻了翻,似乎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烤肉,眼角余光却注视着纪垣,见少年依旧一脸冷漠,那双浅色的眼睛里实在难以看出什么情绪,心中有些失望。多日的相处下来,他敏感地察觉到纪垣面上虽然如同以往一般,性格却似乎转变了许多,也有趣了许多,只可惜少年很少露出什么端倪。   纪垣不知道自己在被打量,还在感谢不怀好意的兄弟姐妹们送他的那种无论何种境地都能保持不动声色的本领。   烤了一会儿,叶钧迟将烤肉取下来,撕给纪垣一只一小块,语气淡淡的:“知道你只吃素,不过这荒郊野岭的,附近也寻不到野果,将就一下吧。”   纪垣双目含泪,双手微颤着接过烤肉,用一种近乎虔诚缅怀的心情,小口小口咬上去。   这样的将就,请天天来吧。   目睹了他颤手、脸色微微纠结、小口小口似乎是难以下咽等一系列动作的叶钧迟会错了意。   他思考了一下,将纪垣吃了小半的烤肉截回来,见少年含着朦胧水色的双眸望过来,难得生出了怜惜的心思。   赵洋喜欢掳走各种各样姿色的美人,男女不忌,只要能满足他变态的欲望就行。等他厌倦了,美人的下场便都很凄惨——幸运点的被送给他的手下,倒霉的就要被扔在庭院里,喊上一帮狐朋狗友,当众轮流宣淫都是常事,最后几乎没有能撑过去的。   知道赵洋动了纪垣时,叶钧迟立刻赶去救人。回魔宫后思来想去,觉得出都出面了,人也带回来了,干脆就娶了,魔君的人,也没人敢动。   待在魔宫里绝对是最安全的。   只是没想到赵洋死了——   纪垣很无辜,说到底被连累的人是他。叶钧迟一口就答应了帮忙,除了其他的因素,也是因为他明白纪垣到底是为什么倒霉的。   纪垣含泪吃了一半,期间一直在和系统感叹这肉有多香,他有多舍不得吃完,不想还没吃完就被叶钧迟拿回去了,当即有些懵逼,有些想打人。   叶钧迟突然叹了口气。   纪垣顿时神经紧绷。   然后他看到叶钧迟那双寒潭眸里难得温柔了点,声音里似乎有些同情:“吃不下就不要吃了,睡吧。”   纪垣微微睁大了眼:“……”   大兄弟你好像误会了点什么???   系统憋着笑意:“原主是受不了油腻腻的肉的,你节哀吧。”   纪垣心死如灰。   他带着最后的怨念看了眼叶钧迟手里的烤肉,默默地扒拉了一些落叶在草地上铺平,侧身躺了上去。   好委屈啊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原来世界的那些狐朋狗友知道他这么委屈估计会活活笑死……   纪垣眼泪汪汪,委屈得睡不着,默默将身体缩成了一小团。过了半晌,身上忽地微微一沉,他垂眸一看,是一件玄色外袍,这几日再熟悉不过。男人的身形比他高大许多,这件外袍正好可以当被子盖。   淡淡的松香萦绕在鼻尖,让人心安。纪垣还有些怔愣,头发又被揉了揉,叶钧迟低沉磁性的声音响在耳边:“睡吧,我守夜。” 第15章 娇纵1   要从阳宁下到晋河,走水路要方便些。这个世界不同于纪垣看过的修真小说,要去哪儿咻一下就飞过去了,况且……   听说现在全天下最值钱的人头一颗是叶钧迟的,一颗是他的。   如今天上地下都时不时有修真者路过,成群结队也有单枪匹马也有,空中无遮无掩,御剑反倒容易撞到正道修士。   纪垣认真地思考自己是怎么变成一个“狼心狗肺水性杨花毒蝎心肠丧尽天良”的人的。   叶钧迟难得地说了句安慰之言,虽然听起来很不像人话。他道:“你先适应适应,习惯了就好。”   纪垣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想适应,更不想习惯。   两人远离了承阳山,找到渡口,同船夫商量买船。纪垣默然看着叶钧迟同一个普通人讨价还价,觉得此情此景有点惨不忍睹。   堂堂魔界魔君、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居然叼着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草,漫不经心地咀嚼着和一个凡人砍价。   纪垣道:“……系统,我发觉我看不懂叶钧迟了。”   系统道:“别慌。”   纪垣眨眨眼,就听到系统说:“我也不太看得懂。”   纪垣:“……”   最终叶钧迟嘴皮子更胜一筹,成功以低价买入小船,船夫收银子时忍不住冒出一句:“瞧您这气度打扮,也该是个富家公子爷,怎的出手比我们这些人还……”   他很给面子地没说完话。   叶钧迟笑眯眯的一声“有趣”没出口,眼角余光扫到一旁扶额扭头的纪垣,脸色微微一肃,道:“被家里赶出来了。”   说得跟真的似的。   纪垣嘴角抽了抽,心想您高兴就好,不料叶钧迟转头看向他,幽幽叹道:“家里人不能接受我们。”   船夫老早就对旁边面容俊秀脸色清冷的少年有些好奇了,闻言立刻明白,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注意到船夫投过来的诡异目光,纪垣面无表情地看向叶钧迟:“……”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叶钧迟就喜欢把纪垣逗得露出情绪的样子,像是把那张清冷的面具弄开了条缝,能够窥见一丝有趣的灵魂。他也有些惊讶自己为什么会对纪垣生出这种兴趣,并且乐此不疲。   因为纪垣没有辟谷,买下船后又得去买些干粮,路过一个面具小摊时,叶钧迟目光随意一扫四下,忽然伸手拿起个着了重彩的面具往脸上一戴,笑道:“如何?”   与此同时旁边路过了几个身着道袍的道士,步履匆匆,脸色阴沉。似乎在寻什么,目光四处飞掠,手按在腰间的佩剑剑柄上,警惕又紧张。   纪垣看着他们快步走远,收回目光,看了看那浓墨重彩的面具,也没多想,淡淡说了声“丑”,随意从面具摊上拿了个雕成白兔模样的面具,很是恶趣味地递给叶钧迟。   叶钧迟扫了一眼这个有些幼稚的面具,居然没说什么,接过付了钱,带着纪垣回渡口。   纪垣跟在他身后,默默揉了把自己的胸口,觉得没有果子来压惊的日子过得真是很艰辛。   叶钧迟对他有一种奇异的包容心态,不是因为血,也不是那什么星什么星,八成是系统吊胃口不说出来的那个原因。   跳进小船,叶钧迟随意地斩断系在渡口的绳子,任由小船开始在长河上漂流。阳宁同晋河间有一条河,顺流而下大概半个多月能到,不需要刻意去控制方向。   叶钧迟靠在船舷上,修长的双腿委屈地蜷起来,眯眼感受了一下夜幕降临时河面吹来的凉风,半晌,道:“想问什么?”   纪垣心头疑惑颇多,见他主动开口,斟酌了一下,提了个叶钧迟应该会回答的问题:“那些道士?”   “修真界里对我们俩发布了灭魂令,如今恐怕谁都想杀了我们。”叶钧迟撑着下颔,轻松的语调听不出对这灭魂令的丝毫担忧畏惧,“你嘛,很多人认不出来。我就不一样了,方才买干粮时有人认出了我,不过没敢声张,偷偷通知了人。”   “你和道士结怨很深?”   叶钧迟顿了顿,幽邃沉黑的眸中难得有了丝波澜,像是吹开蒙在记忆上的灰尘后,发现灰尘下的东西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明虚观名声不错,地位颇高。”   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纪垣发觉叶钧迟并非传闻里那个丧心病狂的魔头,实在想不通明虚观到底哪儿招他惹他了,话到嘴边,瞅到叶钧迟和上次一样有些冷淡的神情,还是咽了下去。安静片刻,他问道:“为何要救我?”   他问的是赵洋逼婚那次。系统给纪垣科普过赵洋是个什么样的人,百家之中也无人不知,据说一些颇为迷恋纪垣的世家公子门派俊杰听说后都想来施以援手,却又被人按了下来——首先招惹不起赵家,其次就算招惹得起,为了一个好看不中用的花瓶,未免太得不偿失。   叶钧迟笑了:“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问这个。”   他盯着纪垣俊秀的面容,道:“我给你说过吧,十三年前,魔界大乱,魔尊被人偷袭当众身陨,魂飞魄散。作为魔尊的继承人,那些野心勃勃之辈自然不会放过我,斩草除根……我逃到了人界,奄奄一息时,遇到个小女孩。”   纪垣隐约猜出了点什么。   “很小的小孩子,看着冰冷麻木,见到满身血的我也不怕……”叶钧迟语气淡淡的,“那时你太小,现在应该记不得了。我见你转身就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没想到你带回来你爹,虽然给我用的药没什么用……”   不是救命之恩,而是雪中送炭时难得的一丝温度,让叶钧迟怀念至今。   纪垣噎了会儿,有些感慨地对系统道:“原主死得真是太不值了……”   系统叹了口气:“都是命,他没挺过来。你能过来,也是你的命,别想太多,好好完成任务。”   纪垣哦了声,坐在船边摸出个干粮安静地啃,幻想这是昨晚没吃完的烤肉。   系统看他安静得有些过分,问:“想什么呢?”   纪垣咽下干粮,幽幽道:“想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继续吃喝玩乐。”   系统看了一下任务进度,微笑:“二千二百二十二个。”   纪垣差点噎到:“……闭嘴,谢谢。”   顺流而下几天,一直风平浪静,一入暮,夏末秋初的风凉得有些刺骨,弱鸡纪垣瑟瑟发抖,正准备缩回船舱里听系统给他讲故事,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啊”的一声惨叫。   纪垣霍然扭头看去。   不远处立着一艘船,河水里扑腾着个人,船上还有个人被踩趴在船舷上,痛苦地哀嚎着什么。   打劫杀人放火勒索等一系列词在脑海里飞过,纪垣定睛一看,就见把人踩在船舷上的是个少女,穿着身热热闹闹的红,提着条腿踩着那个人,手里拽着条藤鞭,似乎是感应到纪垣的视线,抬起了脸。   那是一张明艳动人的脸,高高挑起的细眉微微蹙起,白皙精致的小脸上布满了怒意,一双大眼横过来,还没靠近就有一股娇纵气息扑面而来。   系统“哦豁”了一声。   纪垣虽然是基佬,但并不妨碍他审美,不动声色地看了会那少女,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看向叶钧迟。   叶钧迟已经戴上了那个兔子面具,眼睛在面具的阴影投射下更显得暗沉,只遮了半边脸的面具露出一抹唇形好看的嫣红与精致如玉的下颔。   ……就是兔子面具本身有点煞风景。   小船很快就靠近了那个少女,少女扫了他们一眼,在纪垣脸上停顿片刻,眉间升起一抹惑色,将脚下的人踹进河里,声音银铃似的:“下作东西,还想对姑奶奶我下手!”   被踹进河里的两个人痛哭流涕,瑟瑟发抖地叫着姑奶奶。   少女冷冷道:“还不快滚?”   两个人只好在冰冷的河里游起来,看到纪垣,俱是双眼一亮,连忙游过去,“两位公子,两位公子行行好……”   少女怒目圆睁,一鞭子便抽了过去。两艘船间隔有一丈,少女的鞭子却准确无误地抽到两人身上,惨叫顿响。少女上挑的眼角一压,斥道:“两个谋财害命的东西,也想上船!”   纪垣蹲在叶钧迟身边看好戏,见到这一幕,小小声问:“修真者?”   叶钧迟点点头。   纪垣害怕这姑娘认出叶钧迟,默默地没出声,想让小船安静地路过。   不想少女解决完两人就看向他:“那边的,认识纪垣吗?”   纪垣手一抖。他恢复男装后和女装差距很大,应该只有熟悉的人才能认出他,怎么这姑娘一开口就点到死穴了?   叶钧迟也扭头看去。   少女皱着眉:“问你话怎么不说?你们是从阳宁来的?有没有见过纪垣和叶钧迟?”   纪垣正要否认,叶钧迟却平静开口:“见过,怎么,你也想杀了纪垣?”   少女的大眼瞪得更大了:“屁!姑奶奶是去从那魔头手里救他的!”   “……”啥?   叶钧迟愣了一瞬,从善如流:“哦?救他?你是纪垣的谁?”   纪垣正好也在问系统这个问题。   少女和系统同时开口:   “他表姐。”   “你表姐。” 第16章 娇纵2   ……这打哪儿来的大表姐?   纪垣有些懵逼,随即就听到身边的叶钧迟压低声音,磁性的声音里还带着丝笑意:“这还没到晋河,就遇到江家的人了。”   系统适时提醒:“你娘是江家的人,忘了?”   老早就被抛到脑后的亲戚关系回到脑海,纪垣看了看对面船上明艳动人的少女,有些惊讶:“我现在不是人人喊打喊杀吗,怎么这大表姐想……救我?”   “谁知道呢。”   纪垣只好安静地保持人设,不动声色地看叶钧迟同少女交流:“人人都想杀了他,你却想救他,只因为他是你表……”叶钧迟顿了顿,瞥了身边安静乖巧坐着的少年,伸手撸了把毛,笑了笑,“表妹?”   “自然。”少女昂起头,“我小姨的女儿,怎么可能勾结魔族,再说了那赵洋本来就该死,我倒是想见见那个魔头叶钧迟。”   ……就在你面前啊。   纪垣有些无奈。   少女的眼神清澈明亮,看人时虽带着一种养尊处优的骄矜,却并不惹人反感,倒是她方才教训坏人的一幕让纪垣印象深刻。   这样一个女孩子,一看就是在家族的呵护下长大的,并不知道人心险恶,否则也不会三言两语全交代给叶钧迟……叶钧迟态度有些奇怪,可别是动了什么歪心思。   纪垣正思忖着,叶钧迟又同少女说了几句话,随即话锋一转,道:“你在找叶钧迟和纪垣?听说他们正南下晋河。”   少女顿时瞪大了眼:“什么?!我好容易跑出来的……算了算了。”她跺了跺脚,回头看了下已经被水淹上来的船板,轻轻一跃便跳到了纪垣所在的小船上。   “你们也在找他们吧,不如一起?”少女指了指那条摇摇欲坠的船,“那两个人凿了船底,想抢我身上的财物,被我打跑了。”   船是叶钧迟买的,纪垣不好发话,按照人设也不能说话,只能默默祈祷少女快找到其他的船,离叶钧迟远点。这人虽然没他想的那么坏,但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叶钧迟露在面具外的唇角微微一弯:“当然可以。”   纪垣看了他一眼,没能在那双愈显幽深的眸里看出什么情绪,瑟瑟发抖地找系统:“系统,叶钧迟好可怕,我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了……”   系统沉默了几秒钟,平静地道:“你是冷的。”   哦……晚风拂过河面吹来,确实挺冷的。   被点醒的纪垣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向船舱,还没走两步,就被那个少女拉住了:“哎,我叫江妙妙,你叫什么?你长得挺像我小姨的,十年没见到我表妹了,她应该和你有些像。”   纪垣眸光一闪。   系统道:“江妙妙在怀疑你就是纪垣,检查你是不是女扮男装……啊呸你本来就是纪垣,不过你一直是男扮女装,所以她会以为你是女扮男装……”   纪垣晕了:“打住打住!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   一个修真者,在刻意查探人性别时还是很容易的,江妙妙怔了怔,望着纪垣,一脸疑惑。   纪垣冷淡地抽回手:“请自重。”   话毕直接钻进了船舱里。   原主对纪家的感情都很淡漠,何况是十几年没有接触过的江家,对这个突然跳出来说要救他的表姐,也不会露出什么好脸色。   系统赞道:“演得越来越像个人了。”   纪垣坐在角落里,扒拉出干粮啃,边啃边翻了个白眼:“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骂我。”   外面隐约传来江妙妙和叶钧迟的说话声,纪垣侧耳听了会儿,不得不感叹叶钧迟忽悠的能力强。这人笑起来时温柔,乍一看温文尔雅,江妙妙似乎挺吃这一套的,和叶钧迟说了半个时辰的话,被套走不少话。   江妙妙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想救的表妹就在船舱里坐着,她想见一面再诛杀了的魔君叶钧迟也端端正正坐在她面前。   纪垣叹了口气,有种奇异的羞惭感。   系统道:“心软?”   纪垣正色问:“叶钧迟会对江妙妙不利吗?”   “不会。”   纪垣啃完最后一口,拍拍手上的碎屑,擦擦嘴角:“那就由着叶钧迟吧。”   话是这么说……   纪垣有点苦逼。   因为两人身份特殊,不能暴露,便以主仆身份糊弄江妙妙,但是像纪垣这样一个不苟言笑面无表情吃完就睡的仆人……实在是不太像样,为了稍微逼真一点,他只能在寒风中一边瑟瑟发抖,一边给叶钧迟斟茶。   叶钧迟泰然自若,很是受用。   江妙妙脾气不好,和叶钧迟却挺谈得来,他们俩在一边说得欢快,纪垣只能蹲在船头长吁短叹,望着河下看不到的鱼痛心疾首:“江妙妙不会喜欢上叶钧迟吧?那些小说里不都这样些,世家千金喜欢上了邪恶的反派,被世人谩骂,甚至被天下追杀,到最后齐齐身陨,生了个儿子名为主角……”   系统道:“……你确定你说的不是你自己?”   纪垣大怒,不理它了。   那边江妙妙不知想起了什么事,脸色忽然有些落寞,神采飞扬的小脸上布满了郁闷:“你方才说的那个故事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叶钧迟背对着纪垣,不知脸上表情如何,似乎很有耐心听小女孩抱怨,侧耳应声:“哦?”   “那个人……”江妙妙犹豫了一下,“和你挺像的,文质彬彬,温润如玉……”   纪垣站在船头,听到“温润如玉”四个字,差点一个趔趄摔下去。恰好小船忽然一晃,他还没稳住身子,又一头栽了下去。   心头一声“卧槽”还没出口,纪垣就被拦腰抱住。   叶钧迟明明是背对着纪垣,背后却好似生了双眼睛,千钧一发之际,身形一闪便过去拉住了纪垣。纪垣心头还微微发紧,被他揽在怀里也没反应,惊魂未定地找系统吐槽那声温润如玉给了他多大的惊吓,耳边传来男子温和低沉的声音:“这么不小心,进舱里去。”   纪垣僵了片刻,掰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钻进船舱。   系统哦豁:“你耳朵红了。”   纪垣揉了揉耳垂,有些郁闷地将脸埋进手里:“那真是不好意思了,我是个基佬。”   外头江妙妙和叶钧迟的谈话声重新响起,似乎谈到了纪垣,纪垣瑟缩了好一会儿才抬起脸,面无表情地望了虚空半晌,狠心将方才生出的点点心思给掐灭了。   这船真是浪,没事晃什么晃。   好在叶钧迟没打算真的在这河上漂泊大半个月,行船几日后,终于拎起这几日被冷落在一旁的纪垣,冲江妙妙颔首道:“我们还有要事,先走一步,船便送你了。”   江妙妙也不在意,她觉得叶钧迟谈吐不凡,很合她的口味,临别前还有些不舍:“你们若是到了晋河,便来江家找我,报上我的名字,没有人敢拦你们。”   顿了顿,她笑得灿烂明丽:“只是到时候,你别被我在家的样子吓到就好。”   叶钧迟应下,随意拿出一把普通的仙剑,带着纪垣御剑而起。   纪垣半倚在叶钧迟怀里,次数多了,也没发觉什么不妥,只沉默了片刻,便开口问道:“你在她那儿打听了什么?”   “问了一下金蚕的事罢了。”叶钧迟垂眸看着半隐在柔软黑发里的洁白耳垂,很想伸手摸一摸,手随心动,手指捏到软软的耳垂,心情就好了些,说话也轻快了不少,“不过有些可惜,她年纪还小,修为尚浅,还达不到炼制金蚕的水平,答不上来。你放心,既然她对你无甚恶意,我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纪垣有些羞恼地拍开他的手,回过头蹙起眉头,眸中一片冷意:“既然如此,你同她说那么多做什么。”   小姑娘真喜欢上这个祸害就糟糕了。   叶钧迟被他冷冷看着,眉目间全是诧异之色,思考了半晌,眸中忽然有笑意一闪而过,捏起纪垣的下颔:“吃醋了?”   纪垣面无表情:“放开。”   叶钧迟眸中笑意更甚,低头用唇亲了亲纪垣的额头,纪垣只觉得麻到了骨子里,大惊失色:“妈的系统!他又调戏我!”   系统摩拳擦掌:“打!”   然后纪垣就真的一拳打在了叶钧迟的小腹上。   这一拳对于叶钧迟来说不痛不痒,却足够他诧异了。系统没想到他真的一拳就上去了,愕然了好一会儿,“ooc……”   纪垣收回手:“不,这是你教唆我的。”   系统:“……”   “你让我打的,不是我自己想打的。”   “……”   “所以不算ooc。”   系统:“……你赢了。”   叶钧迟却闷笑出声:“我只是同她打打关系,这样到了晋河,要进江家就不用偷偷摸摸的了。还有什么不满一并发泄出来吧,这样可爱多了。”   纪垣心道要是不怕ooc老早和你打起来了。   他回过身沉默不语,刚刚在心头闪过的念头在心底生了根。在去晋河的路上,纪垣一直在思考ooc的标准。   的标准应该就是说出或做出不符合原主性格的事情……但既然他现在扮演着原主,他和原主之间可以打个等号,人的性格是会慢慢变化的,如果他循序渐进,就像原主慢慢改变性格……也不是不可以?   纪垣连忙问系统,得到了沉默的回应。   系统都沉默了,那答案不言而喻。   纪垣顿时心情极好,却听系统道:“刚刚我和上面商量了一下,觉得两个长期任务卡住进度不太好,稍微改动了一下规则,接下来你可以同时接到多个任务。”   系统冷冰冰的机械音才停下,纪垣眼前的任务面板就刷新了,在两个灰色任务之下,又蹦出来一个。   向叶钧迟讨要金蚕(0/1)。 第17章 娇纵3   纪垣默然了一下:“过分了哈。”   这任务怎么就像在考验他一样推他去ooc!   要怎么开口给叶钧迟讨要金蚕啊!   大兄弟我对把我差点弄瞎的东西有点好奇来给我瞅瞅?   这么多天都对那金蚕不理不睬的,突然讨要也太奇怪了。   纪垣百爪挠心,直到到了晋河附近,叶钧迟停在江家驻扎的城池外,也没能说出口。   叶钧迟原意是等江妙妙到了后再进江家,这几日先暂且找个客栈歇下,纪垣无所谓,都由着他,进了城,目光便忍不住四下飞掠。   晋河果然类似于原来世界的江南,飞夢连绵,绿瓦青砖,流水迢迢,渐渐入秋时下起了绵绵小雨,就像不小心打湿了水墨画,晕染开来便是一片朦胧。小雨痴缠,却又不让人觉得寒凉,来往的人都撑着一把竹骨伞,语调绵软甜糯,像一口温度适宜的甜酒。   等等!   纪垣双眼一亮,正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忽觉头上一沉,愣了愣扭头去看叶钧迟,不太明白他当街脱下外袍盖在他头上是想做什么。   叶钧迟身形修长,气度从容,脱下了袍子也不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妥,倒更显出丝风流韵质,引得路过的小姑娘不断看来。他倒是一脸闲适,隔着袍子揉了揉纪垣的头发,“你身子那么娇弱,淋雨风寒了怎么办。”   纪垣沉默了一下,艰涩地道:“……我没那么弱。”真的,至少没有小姑娘娇弱。   叶钧迟倒是体贴……但这对姑娘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他好容易换回了男装,怎么还是个姑娘待遇?   “你一向对周边的人和物不理不睬,方才看来看去,是有兴致了?”   纪垣闻言有些紧张。   原主从小到大没几次跨出纪家小院的,他捡了个便宜穿到这副身体里后,几乎都是步履匆匆,没有机会领略一下风景,方才见到类似的环境有些失神,也不知道算不算ooc。   系统冷静地道:“正如你所想,原主从小到大被关在小院子里,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你刚才的举动没什么错误,放心吧。”   纪垣无比感动地道了声谢,扭头同叶钧迟那双幽邃的眸子撞上视线,顿了顿,淡淡道:“没有。”   叶钧迟也不追问,在长街上漫步许久,总算是找到一间有些清冷的小客栈,跑堂的说话也是绵绵软软,又有些懒懒散散的。掌柜竟是个年轻女子,见到两人,哎哟一声,吩咐人去煮热水备热茶,回头问:“客官要几间房?”   纪垣心中有些小紧张,生怕叶钧迟嘴一溜就说一间。   万幸叶钧迟还剩点儿节操,微笑着递过银子,颔首道:“两间。”   女掌柜取了牌子递给叶钧迟,目光重点在浑身湿透、却依旧从容不迫、不见丝毫狼狈之态的叶钧迟身上扫了几圈,虽然他戴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兔子面具,露出的唇角下颔依旧能让人想象出面具下是一张怎样俊美的脸,这等丰神俊朗、气质不凡的人,应该不是什么普通人。   她咬了咬唇,叫住了正要上楼的叶钧迟,“客官……应当是修仙的仙师吧?”   叶钧迟回头看她,不言不语。   “这几日来往晋河的仙师颇多,听闻是仙门有个什么仙剑大会?”   叶钧迟同纪垣赶了多日的路,对现在外面的情况一头雾水,见女掌柜问得小心仔细,眸子一眯,笑了笑:“我们不过是路过,不清楚这些。劳烦掌柜的送两件干净衣袍上去。”   女掌柜明显不信,却也不能硬让他承认什么,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叶钧迟提着纪垣上楼。   纪垣进房间时热水已经备好,舒舒服服地沐浴换好衣服后,找系统商量:“你说,我把叶钧迟放倒再从他身上拿走金蚕,算不算完成任务?”   系统:“……算。”   纪垣喜滋滋地准备下楼,系统冷不丁道:“你确定你能放倒他?”   纪垣浑不在意:“我不能,酒能啊。这不是快中秋了吗,我感谢他这些日子的奔波,买点好酒给他喝,原主的性格里有知恩图报这一项,没毛病吧?”   系统思考了一下,觉得确实没毛病,无言片刻,问:“你有钱吗?”   纪垣轻松愉快的脚步一顿,随即继续愉快地下楼:“我没有,叶钧迟有啊。”   系统:“……”花人家的钱买酒去放倒人家,你够可以的纪垣。   下楼时大堂里坐着几个人,系统小声提醒是修士。纪垣扫了一眼,不想惹麻烦,他虽然换回男装后同女装模样天差地别,但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看出什么来。   恰好女掌柜在,他走过去,敲了敲柜台,淡淡道:“待会儿送几坛烈酒上去。”   女掌柜点头,目光在面前的少年身上溜了溜。方才纪垣被一件黑袍子罩着,看不分明姿容身形,换了件衣裳后,少年雪白俊秀的面容露了出来,淡色的眸子仿若冰河,唇瓣嫣红柔嫩如花瓣,身形纤长,颇具灵气。她心中一动,含笑问:“方才那位是客官的?”   纪垣很想答那是我家驴子,沉默了一下,还是道:“兄长。”   “两位是仙师吗?为了那个仙剑大会而来?”女掌柜仍不死心,压低了声音,急切地望着纪垣。   纪垣有些惊讶于这位的执着,摇摇头准备上楼。   不料被旁边几人叫住:“那位小兄弟,你也是要去参加仙剑大会的?”   纪垣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去:“系统,我需要科普。”   “你不是看过几本修真小说么,差不多的,四年一届的大会,各个家族门派都会派人来,散修也可以参加,运气好了说不定被什么高人门派看中。以往都是正道联盟主持,在南池举行……今年不知道怎么跑到这边来了,而且离开始还有个把月呢。”   运气这么差?刚到晋河,就迎来一大批修士?这要是被发现了,那么多修士群起而攻之,叶钧迟带着他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脱逃。   纪垣心里瑟瑟发抖,冲那几个修士摇了摇头,转身上楼。   系统突然贼兮兮地笑起来:“你知道你上楼时那几个人怎么说的吗?大概是在外野惯了的散修,看不惯你的姿态。”   纪垣心知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残忍地拒绝了系统要复述的要求。   系统无视他的反抗,在他脑子里重播,纪垣这才发现系统还有录音功能。   “……也不知道是哪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瞧这爱理不理的高傲态度,啧。”   “没见人家冷着一张脸,你还凑上去。看他体内没有灵力流动,应当只是个凡人。”   “凡人?那敢情好,你们不准我上花楼,总准我打打野味吧?看那小白脸那股子清冷劲儿,真想操开他看他在我身下哭着求饶的模样……”   纪垣:“……”操,你,大,爷。   这种莫名被盯上的感觉真让人不安……   纪垣琢磨了一下,并不觉得那个男修士真的会跑来骚扰他,在房间里静坐片刻,就有人送上来几坛子烈酒。   纪垣抱起两坛,走到叶钧迟的房门前才发觉不对,两只手都被占用了,难道要踹门?   正想把酒坛子放下,门嘎吱一声开了。   叶钧迟倚在门边,穿得松松垮垮,头发随意披散着,俊美的脸上满是慵懒之色,看起来颇为秀色可餐。基佬纪默默咽了口口水,冷着脸道:“请你喝酒。”   叶钧迟一脸似笑非笑:“花我的钱,请我喝酒?”   “……”纪垣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没了,转身就走,“不喝算了。”   然后他被揪着后领提进了屋。   桌子上有两坛子酒,两个杯子。   酒色青碧,酒香浓烈。酒精中毒而亡的纪垣低头看着杀人凶手,满心复杂。   叶钧迟自斟自饮了几杯,见纪垣不动,长眉一挑:“你说了请我喝酒,就是看我一个人喝?”   纪垣的目光从杀人凶手身上离开,语气平静:“是。”   他答得无比坦然,连叶钧迟都噎了噎,笑着摇摇头,又喝下一杯,眸色微深:“仙剑大会似乎要在晋河举行,各方修士都来了。唔,我们才循着唯一的线索追来晋河,随后就涌来一批修士,这运气……”   “巧合?”纪垣蹙了蹙眉,有些不解。要说是巧合,那这未必也太巧了点。   “而且听闻江家不久后有一桩喜事,届时江家宴请各方,鱼龙混杂,江家势必会防范更严,我们到了江家,恐怕也不好伸展拳脚。”   ……接二连三的就没一条好消息。   纪垣有些郁闷,下意识地举起酒杯抿了一口,辣辣的酒液从口滚过喉咙再下到胃,像是点了一路的火,纪垣的脸上立刻就腾起了一股热意,连忙将酒杯一放,不敢再喝。   他的脸很快就色如桃花,偏生眸子还是冰冷平静的浅色,可能是因为喝了酒,唇色潋滟,像是抹了胭脂。叶钧迟盯着近在眼前的少年看了片刻,心头忽然掠过一个奇怪的念头,顿了顿,唇角含着笑意又饮下一杯。   眼见着两坛子酒空了,叶钧迟终于趴下,纪垣把他扶到床上,思考片刻,颤巍巍地伸手往他怀里摸去。   摸到了一片光滑紧致的肌肤。   纪垣条件反射地缩手,还没缩回来,手就被擒住了。   叶钧迟睁开朦胧的眼,要笑不笑的:“小美人,要干什么?”   纪垣头脑一片空白,就听系统冷静无比地道:“他醉着,没什么意识,趁现在,打晕他!”   纪垣不假思索,抄起瓷枕就在叶钧迟的头上来了一下。叶钧迟应声而倒,手却还紧紧握着纪垣的手腕。   系统:“……宝贝,你真听话。” 第18章 娇纵4   纪垣有个毛病,情绪激动时,别人说什么他就很有可能立刻照做。   比如听系统的话一瓷枕敲晕了叶钧迟……   等到人晕过去了他才反应过来,泪流满面:“我只是听你的话,不算ooc吧?”   系统道:“……我不给你算ooc,你思考一下等叶钧迟醒来后怎么解释吧。”   纪垣感动得无以复加:“你真是个好系统。”   开弓没有回头箭,纪垣垂眸看了会儿陷入沉眠后微蹙着眉头,似乎睡得不甚安稳的叶钧迟,重新伸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手下的身躯修长柔韧,皮肤光滑紧致,并不单薄,肌肉也不夸张,堪称完美。纪垣一边摸,一边嘀咕起来:“一……二……三……五……八……系统!他有八块腹肌诶!”   系统冷冷道:“你是来占便宜的还是来完成任务的?”   “两不误嘛。”纪垣小小声,手很不老实地游走到叶钧迟的腹部,再下去就是禁区了,手指一顿,最后的节操让纪垣退出了手,腆着脸说出结论,“金蚕好像不在他身上。”   “你把人家全身都摸遍了只得出这个结论?”   “没有全身。”纪垣脸颊微红,佯装淡定道,“其他结论?腹肌很结实,摸起来很棒。”   系统:“……”妈的死给。   既然不在他身上,那应该在之前脱下的衣物里。纪垣扭头看了看摆放在床尾、已经烘干的衣物,又低头看了看还被钳制着的右手,使劲挣了挣,死活挣脱不开,额上出了些薄汗,气恼之下,干脆一口咬上了叶钧迟的手。   可能是睡梦中忽觉被什么东西咬了,叶钧迟的手一松,纪垣连忙抽回手,走到床尾在叶钧迟换下的衣物里扒拉片刻,找到了那条金蚕。   耳边传来系统的提示音,纪垣将金蚕放到怀里,回头看了眼叶钧迟,没有在脑中和系统交流,小声道:“身材不错。”   反正只要没人看见就不算ooc。   给叶钧迟理了理衣襟,盖上被子,纪垣做贼心虚,连忙离开房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刚推门而入,耳边就传来系统急促紧张的提示:“小心!有人!”   离开前房中点的蜡烛似乎燃尽了,屋里一片漆黑,纪垣心中发紧,连忙退出,手臂忽然被人拉住,随即一股大力将他拉进房间,一把按在了墙上。   纪垣头晕眼花:“系统,我一直低调做人,这是在哪儿结的仇家……想杀我的修士?不对吧,就算暴露了,正道修士看到我和叶钧迟,应该是直接一剑劈来才对。”   系统平静地道:“想和你深入交流的那位。”   纪垣:“……”操。真来了!   偏偏叶钧迟被他灌醉了……或者说一瓷枕给砸晕了。   纪垣痛苦地想着,就觉有人凑近了他,笑得阴戾:“小美人,怎么出去那么久才回来?等得我好生焦急。”   话毕掐起纪垣的下颔便吻下来,纪垣连忙伸手一挡,手掌被一张嘴唇亲上,一种被粘腻生物亲到了的恶心感传出。   鸡皮疙瘩顿生,纪垣咬牙,屈起膝盖狠狠往上一顶,压着他的男人闷哼一声,手上力道一松,纪垣立刻矮下身子往门边跑去。   还没迈开腿跑两步,他又被拦腰抱了回去。男人嗅到少年身上清淡幽远的香气,忍不住使劲抽了抽鼻子,咧嘴笑起来。   “老子想要的人,还没一个跑得了的。区区一介凡人,清高什么?今晚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   妈的你谁!   纪垣都想吐了,身后的人边说还边凑上来吻他的脖颈,同叶钧迟给的感觉截然不同,他只觉得浑身发毛,打死不想被这个男人碰一根手指头。   然而身后的人显然不会给纪垣拒绝的机会,他点起桌上的蜡烛,将纪垣往床上一扔,还算英俊的脸显得有些淫邪。纪垣往后缩了缩,冷着脸看了这个男人一眼。   不知道是哪儿惹毛他了,男人一把扒开了纪垣的衣袍,骂骂咧咧:“一介凡人罢了!百年后不过一堆白骨,傲气得跟个仙门世家公子似的,恶心的嘴脸!真当散修都是丧家犬了!”   纪垣只有手还能动,干脆一巴掌甩了上去。   散修立刻就暴走了,正想掐死纪垣,目光忽然掠到纪垣怀里的金蚕,脑子嗡地一声,连忙将金蚕拿起来。他算是见多识广的,知道真假金蚕怎么分,将这只金蚕对着烛光一看,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你……你是江家的什么人?!”   纪垣面无表情地拢了拢衣襟,正想借势开口把这人吓走,一阵阴风掠过,蜡烛灭了。天上的月被乌云遮着,房间里立刻陷入了黑暗。   散修精神紧绷,捏紧了金蚕,颤抖着又问了一句:“你是江家的什么人?!”   纪垣还没开口恐吓,床边就响起一个淡漠的声音:“你不如去江家问问?”   纪垣打了个哆嗦,黑暗中却没了那散修的声音。沉默地坐了片刻,忽有淡淡的酒香混着松香的气息罩过来,纪垣只来得及伸手一挡,手掌同样的地方又被吻上了。   只是这回柔软湿润的嘴唇没让他有那种恶心的感觉。   纪垣知道黑暗中的这人是谁,却不知道他是被砸昏后醒来还是酒醒了,口中发苦,随即便觉手掌心被一条软滑的舌头轻轻扫过。   他愣了愣,一句话脱口而出:“刚刚那个人亲过我的手掌心。”   ……   死一般的沉默。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纪垣瑟瑟发抖,往后又退了退,很想给自己一耳光。   纪垣当然躲不过,他才往后缩了一点儿,就被一把按倒在床,从脖颈上开始,细细密密的吻慢慢往上,直至最后,带着酒气的嘴唇覆上了他的唇。   纪垣又开始思考叶钧迟到底是不是酒醒了来算账。   这回却不是上几次那种蜻蜓点水般一点即逝的吻,嘴唇被重重吸允了片刻,便有舌尖灵活地探入。纪垣无力反抗,自暴自弃地戳系统:“我要躺平吗?”   系统回答得很机智:“你想躺平吗?”   纪垣:“……”说实话,他并不反感和叶钧迟亲近。   所幸嘴唇只被侵占了片刻,叶钧迟便又倒了下来,长手长脚的男子伸手将纪垣揽到怀里,安静地睡着了。   纪垣很想爬起来看看那个言出必行的散修哪儿去了,奈何实在是挣不脱,只得放弃挣扎,开始思考等明日叶钧迟醒来后怎么解释。   不知是叶钧迟的怀里太温暖可靠还是怎么,他才琢磨了一小会儿,眼皮子便分不开了。   再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床上只剩纪垣一个人,目光呆滞地躺了会儿,忆及昨夜的经历,他噌地从床上蹦了起来。   没想到一爬起来就看到叶钧迟,他坐在桌边,捧着杯热茶,正低头认真地看着什么。纪垣心惊胆战,内心小心翼翼外表冰冷平静地开口:“你怎么在我的房间里。”   就让昨夜随着春梦一起消失吧。   叶钧迟抬起眼皮看了眼纪垣,也不知是不是纪垣的错觉,那一眼里似乎含着点灼热复杂的成分,随即又转为一贯的淡漠:“我昨夜好像喝醉了,可能是不小心跑到你屋里了。”   纪垣继续小心翼翼:“昨夜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很难想象一个直男想起自己抱着一个汉子啃会有多痛苦。   叶钧迟摇摇头,随即有些疑惑地揉揉额角:“额头有点疼……是不是撞到什么了?”   纪垣麻溜地顺着台阶下:“你撞到床边的柱子了。”   没看到昨晚的散修,他迟疑着问:“房间里没有人了?”   叶钧迟语气带笑:“如果你算人的话。”   ……得了,不知道那个人是被放走了还是活埋了,看叶钧迟的模样八成不会回答。纪垣理理衣袍,洗了把脸,忽然觉得嘴唇有点痛,像是被人反复吸允碾磨过了。他轻嘶了一声:“系统……昨夜叶钧迟亲得那么重?”   系统的声音冷冰冰的:“他亲的是我?”   纪垣委屈地不敢再问,待洗漱完毕,已经有人送上了早饭。叶钧迟坐在桌边盛了碗粥,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吹着,等纪垣磨磨蹭蹭坐到桌边时,顺手把温度适宜的粥放到他身前,眸中含了点笑意看他喝粥。   半晌,叶钧迟冷不丁道:“金蚕不见了。”   纪垣差点一口粥喷出去。   “可能是掉在哪儿了。”叶钧迟双手支着下颔,倒是一脸无所谓,“仙剑大会还有一个月才开始,江家的喜事倒是过几日就开始了,届时去凑个热闹吧。”   纪垣安静地喝粥不说话。   叶钧迟道:“阿垣,你猜那些人是想陷害江家,还是江家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金蚕极为珍贵,江家会炼制的、能使用的,统共就那几个人。而每只金蚕都会认主,并只听令于自己的主人,如果查到埋伏在赵洋棺材里的金蚕的主人是谁,说不定便能稍稍解一下谜团。   纪垣心中明白,蹙眉思索片刻,摇摇头:“不能妄下推论。”   虽然还不知江家画风如何,但有江妙妙在先,纪垣暂时对江家印象还不错。   很快就到了江家喜事那日,出门前,叶钧迟摸出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递给纪垣:“和你那把匕首一样,削铁如泥,收着。”   “……那把还我。”纪垣依稀记起了那把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匕首。   叶钧迟眸光一闪,唇角微微翘起:“不给。”   顿了顿,又伸手给纪垣顺了把毛,“听话。” 第19章 娇纵5   去江家的路上,纪垣一直在愤愤不平:“系统!你有没有觉得叶钧迟在把我当宠物养!”   系统道:“不用我觉得,你就是宠物。”   纪垣凉飕飕地看了眼叶钧迟。   莫名其妙被冷眼相对,叶钧迟无辜且茫然,不知道怎么招惹到纪垣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待会儿跟紧我。”   纪垣点头,忽然想起叶钧迟没说清楚江家的喜事是什么事,叶钧迟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继续道:“江家同平光孙家联姻。”   正道联盟盟主是云家家主,同赵家关系密切,又是结义又是联姻,江家和孙家再不采取点措施找找盟友,迟早要站不稳脚。   孙江两家联姻,排场自然极大,恰好过不久的仙剑大会也是在晋河举行,来来往往的修士极多。今日孙家大公子和江家大小姐成亲,直接开放了江家大门,只要是修士都可以入场观礼,连凡人也可以在江家外围铺设的酒席上吃吃酒看看热闹。   长街上熙熙攘攘,都是闲下来要去江家凑热闹的,天上也时不时飞过道道残影,纪垣被挤得东倒西歪,最后直接被叶钧迟拉到怀里护着。他抬头看了看戴着幼稚的兔子面具的男子,有些无奈:“不可以御剑?”   叶钧迟的手环在少年纤细的腰间,肃然道:“不可,容易暴露。”   纪垣反驳无能,只能努力维持着冰冷的脸色,暗示自己是一朵高山雪莲,头几乎贴着叶钧迟的脖颈,一抬眸就能看到近在咫尺的漂亮喉结,往下看去,顺着微微敞开的领口隐约能看到里头的风光……前几日被他摸了个遍,即使看不清也知道手感极佳。   纪垣默默的脸红着:“系统,我好害羞呀。”   系统啧了一声:“那晚摸得那么欢快,怎么就不见你害羞?”   “不一样的……”   系统思考了一下,冷酷道:“哦,纯情小处男?”   纪垣面无表情:“滚。”   同占据了一座山的赵家不同,江家仙府是以前一个尘世王朝修建的宫府,一眼望去亭台楼阁飞夢水榭连绵不尽,中央有一座极高的塔,听闻叫摘星楼,是江家仙府里最高的建筑。   今日来到江家的修士颇多,散修有之,大大小小的家族门派有之,江家派了数十修士在大门外接待,同时防止有人捣乱。叶钧迟半抱着纪垣,不动声色地混进江家,随着一群修士慢慢走进了今日行礼的大堂前。   大堂前是一片极为宽阔的广场,有不少修士或站或坐着攀谈,这种修士云集的时候很适宜广结善缘。更远处有狭路相逢的修士脸红脖子粗地吵嘴,冒火得打起来,又被江家的人调解开。   叶钧迟收回视线,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四大家族里孙家最弱,连带着联姻都要在女方这边先礼成,孙家家主今日可能不会太高兴。”   纪垣的目光四下游移,突然顿住。   “怎么了?”   纪垣抿了抿唇:“……纪家。”   纪家来了十数人,纪垣只认识四个,他那个一言不合就坑人的二叔,那位变态堂兄纪山,还有纪琛纪深兄弟俩。   至今仍记得被系统阴阳怪气的“骨科”二字支配的瑟瑟发抖感。   叶钧迟循着他的视线看去,轻轻挑了挑眉:“我可记得纪家二话不说就把你绑去南池谢罪。”   纪垣淡淡道:“纪家如何待我,我就如何待纪家。”   形同陌路也没关系,原主于亲缘上情感淡薄,只对父亲有点感情,他也不过一个半路冒出来的局外人。   顿了顿,纪垣的心头忽然升起了一团疑云——   原主他爹被正道联盟的人收押在南池,怎么在这种人人对他和叶钧迟喊打喊杀的时候,正道联盟不把他爹推出来威胁他?   是正道联盟自恃身份,正义感过高,不想用这种挟人威胁的下三滥手段,是觉得他太薄情冷淡,威胁不了,还是觉得叶钧迟不会为了自己的“红颜知己”冲冠一怒?   抑或……正道联盟的人,在等着他和叶钧迟自己找去南池?   纪垣把这个疑惑给系统说了,系统沉默了一下,道:“你想太多,既然你勾结魔族杀人了,放弃你爹也极有可能,用你爹要挟你,万一你不回应那正道联盟岂不是尴尬了。他们应该没把你爹当回事,但是放了对赵家交代不了,杀了又不太好,就先关着了。”   纪垣哦了声,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心中还是有些别扭。   婚礼还没正式开始,四下的气氛已经火热过头。叶钧迟摸着下颔打量四处挂着的红绸灯笼,场面热闹喧哗喜庆十足。   他若有所思道:“原来有这么多讲究……”   纪垣面无表情地想,大佬大概是想起了在魔宫里那场婚礼。   可千万别被江家这排场刺激到了哪根筋……   万一把他抓回去成亲就不好办了。   系统有些不解:“你不是挺喜欢人家吗?”   纪垣翻翻白眼:“谁给你说的我喜欢他,他只是个脑回路不太正常的直男,而且我是要离开的……等等,系统,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在试图让我ooc或者让我留恋这儿?”   “啊哈哈哈,错觉,这是你的错觉……”系统气弱,片刻后,还是小声解释,“其实吧,我们辅佐宿主完成任务,监控宿主是否ooc是没有工资的,但是宿主ooc的话我们会有奖金……”   纪垣:“哦,那不好意思,你的奖金大概是拿不了了。”   系统轻哼一声,委屈地不说话。   纪垣和系统交流时通常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沉思状,回过神来才发现前面多了几个修士,只看了一眼,就觉不妙。   这不是前几日在客栈里碰到的那几个散修么……其中一个色胆包天来强迫他,不知道是被叶钧迟活埋了还是沉湖了,不在这几个散修队列里。   他一眼认出了对方,对方自然也一眼认出了他,其中一个年轻女修三两步跨到纪垣面前,怒目圆睁:“是你!我大哥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纪垣一脸懵逼地看着她。   一个中年男子立刻上前按住了女修:“不好意思,小兄弟,我们见过的,可还记得我们?”   纪垣沉默地看着他。   中年男子看了看叶钧迟,对上那双隐藏在面具下的幽邃双眸时,心头一凉,平白打了个哆嗦,咬咬牙,道:“小兄弟,前几天我们中的一个……见你颇为面善,夜里去找你,随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们寻遍了整座晋河城也没找到他,你可知他在何处?”   在哪片泥土下做着花肥?抑或在哪个湖里养鱼?   纪垣心想着,摇摇头:“没见过。”   中年男子笑了笑,莫名地不敢招惹面前两人,只能拉着那个女修往回走,不想女修猛地挣开他,指着纪垣委屈地大声道:“胡大哥!我大哥就是去找他才不见的,这小白脸说不准是只狐狸精,把我大哥吃了!你要给我大哥报仇!”   她的声音尖锐,附近很多修士纷纷看来,连不远处纪家一行人也看了过来,纪垣背后一毛,怕被纪家的人看出来,往叶钧迟身边靠了靠。   叶钧迟伸手挑起纪垣的下颔,唇角含笑:“狐狸精?”   纪垣冷冷地看着他。   后者无所谓地捏捏他的脸:“哪有这么冷淡的狐狸。”他头也没抬,微微眯起双眸,语气淡漠,“别招惹他。”   几个散修齐齐一寒,面前的男子气度沉稳,唇角带笑,看起来颇为和善,却让他们有一种被什么可怕的巨兽盯上的感觉,连那个叫嚣得厉害的女修也不由自主地颤了颤,说不出话来。   这个麻烦来得快,去得也快,纪垣松了口气,往旁边挪了挪,随即肩膀便被按住,低磁的嗓音仿佛在耳边:“卸磨杀驴也没这么快吧?”   纪垣心虚了一下,默默地把锅盖到他头上:“不是你把人杀了,我也不会有麻烦。”   叶钧迟笑容不变:“什么人?”   纪垣:“……没什么。”   差点说漏嘴了,不能让叶钧迟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你啊……”叶钧迟摇摇头,不经意扭头,正巧撞上了纪山疑惑的视线。   想到纪山看纪垣时那种痴狂执着的眼神,心中忽然有点不舒服,叶钧迟干脆伸手把人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对上少年蹙眉疑惑的神情,镇定自若:“人太多了,怕你走散,跟紧我安全点。”   纪垣冷淡地拍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没过多久,大婚就开始了。   天空中倏地飞来一只巨大的妖兽,稳稳地驮着婚轿,四下哗然一片,随即就见另一方天空中剑光一闪,有人御剑而来。那人停在了婚轿外,却是个温润如玉的青年,神情温柔,眼神含情。   他伸手轻轻敲了敲婚轿,握住新娘伸出的手,扶着新娘走了出来。新娘眉目宛然,顾盼生辉,唇角全是幸福的笑意。   佳偶天成,珠联璧合。   纪垣不由自主地感慨道:“能同自己喜欢的人成亲,孙江两家的联姻倒是两全其美。”   叶钧迟低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系统啧了一声:“ooc嫌疑,你就这么想给我送奖金?”   纪垣冷静地道:“我就是纪垣,接触叶钧迟以后,我的性格慢慢发生了改变,会说以前不会说的话,做以前不会做的事,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系统:“……”   纪垣正努力转变系统对原主性格的固定思维,忽然听到四周传来一阵惊呼声,连叶钧迟也惊讶地“咦”了一声,他连忙抬头看去,眼角不由抽了抽。   半空中不知何时多了个人,持着一把长剑,直指新郎。   江妙妙? 第20章 娇纵6   纪垣听不见半空中三人的对话,只能望着神情有些陌生的江妙妙发呆。   怎么才几日不见,江妙妙就像换了个人?   立在半空中的,不是那个明艳动人、虽然有些鲁莽但性格直爽的少女了,而是一个眉目间充满了戾气与嫉妒,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少女。   江妙妙这是给人夺舍了?   叶钧迟望着半空中对峙的三人,眉梢微微一抬,有些惊讶,沉思片刻,又有些恍然。这个空当,江妙妙忽然一剑刺向了新娘,新郎立刻抱起新娘往后一翻,避开那一剑,温柔和顺的脸上渐渐生出了怒意。   底下的人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议论纷纷,有人笑了一声:“那不是江家赫赫有名的江二小姐吗,这位二娘子可是出了名的乖戾娇纵,泼辣得很。听闻她喜欢孙家大公子,可人家不喜欢她……啧啧,我就说她今天一定要来闹事。”   “看,江家和孙家的人上去了!”   “我还想多看看热闹,江二娘子被带走了,可惜了,嘿嘿,四大家族的热闹,难得一见呢。”   “前不久赵家不是有个热闹?赵洋不仅被杀,坟还给那魔头刨了,当日有许多门派家族听闻叶钧迟要去赵家,纷纷涌去,恰好就撞到了人……听说魔头在赵家祖坟大开杀戒,嚣张至极,最后赵家还丢脸地放跑了他。”   “要我说,赵洋本来就该死,赵家近几年做事也太过了,搓搓锐气对谁都好,那魔头杀了他也算是做了件好事。不过魔族就是魔族,也不怕遭天谴,杀了人还去挖了人家的坟把尸骨毁了,也不怕什么时候下道天雷把他给劈死。”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妙妙被江家的人强制性带走,纪垣听不见上空的争执,下面的议论却没少落入耳中。只是没想到几句话又扯上了叶钧迟,听到“大开杀戒”时,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眼在不远处说得唾沫横飞的几个修士。   叶钧迟平静地把他的脸扭回:“三人成虎,我习惯了。”   真不知道说这种习惯是悲凉还是可笑……   纪垣垂眸抿唇,心里不太舒服。不过即使他很想跳过去把那几个修士脑子里的水摇出来,也不能那样做,改变性格是慢慢的、循序渐进的,而且不能改得太夸张,否则系统真会收到一份丰厚的奖金。   上面的闹剧结束,大婚继续进行,叶钧迟却懒得再在这儿凑热闹,拉着纪垣从人群里挤出去,也不管方向,直接大步离开,待四下无人了,他才放开纪垣,“江家能炼制金蚕的,有五个人,金蚕的炼制过程有些像炼蛊,都有一只母虫留在江家,母虫气息和子虫气息相近,我们挨个去看看吧。”   纪垣沉默了一下:“……你记得那只金蚕的气息?”   叶钧迟:“自然不记得。”   纪垣正犹豫要不要撒个小谎把怀里的金蚕掏出来,叶钧迟忽然俯下身,鼻尖贴近纪垣的胸膛,轻轻吸了口气——少年身上幽冷的清香让人有些沉醉。叶钧迟眯了眯眼,按耐住自己突然想亲一亲他的冲动,直起腰捧着他的脸,意味不明地笑起来:“好了,我记住了。”   纪垣被他笑得寒毛倒竖,心惊胆战:“卧槽系统他是不是知道我偷金蚕的事了我好怕!”   “别怕,或许他会以为是你在哪儿捡回来的。”   “……你这个或许概率有多大?”   “大概……”系统犹豫了一下,“百分之五十?”   “你这个大概又是有多大概?”   系统道:“再问一句我判你ooc。”   权限狗!系统了不起啊!   纪垣默默瘪了瘪嘴,不问了。   系统就是了不起。   叶钧迟带着纪垣在江家的仙府里瞎晃悠,遇上巡逻的人或者遇到结界,就带着他轻松避开,若不是有系统时不时的讲解,纪垣都要以为这儿是魔君家后花园了。   相信如果不是带着他,叶钧迟会走得更轻松。   纪垣咽了口唾沫:“我明白了,要成为一个大魔头,首先你需要很强很强的实力。”   系统:“废话。”   纪垣:“其次,需要很多黑粉和水军,不断夸大其词造势。”   系统道:“你可真是个明白人,宝贝儿,现在你就有很多黑粉和水军,等你有了强大的实力,你也是个大魔头了。”   “……唉。”纪垣愁眉苦脸,“为什么别人穿越都是正面人物,无数人追捧,维护世界和平,就我要被喊打喊杀四处奔逃风餐露宿食不果腹居无定所颠沛流离……”   系统冷漠道:“哦,语文老师教得不错。”   提着纪垣的大魔头眉头忽然一蹙,翻身跃进了一个小别院,从怀中摸出瓷瓶,倒出血红的药丸扔进口中,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洛修意炼的这个药丸效果不错,唯一的不足就是吃下药丸后大概需要半盏茶的时间灵力才能平复下来。   最近纪垣的血作祟的时间不多,但每次作祟都让叶钧迟很不好受,他默默忍着痛,眼神不善地看向身边乖巧坐着的少年。要是旁人让他受这种罪,他肯定早就把人掐死了,可惜这是曾经让他感受过一丝难得的温暖的人,他不想把这丝记忆里的温度也掐灭了。   冷汗顺着鬓角淌下,叶钧迟咬了咬牙,正想嘴上调戏纪垣几句缓解一下弥漫全身每一寸灵脉的剧痛,敏锐的五感就先起了作用。他一把捞起纪垣,往不远处的大树下避去。   院中忽然传来脚步声和交谈声。   此处清幽僻静,远离喧嚣,江家巡逻的人也才刚走过,适合杀人放火,毁尸灭迹,还适合说点不方便在外人面前说的话。   “江妙妙,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是男子含着怒意的声音,似乎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忍耐。   “呵。”少女清脆的声音像檐角轻轻摇曳的风铃,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好听,“孙时玉,我早给你说过江歆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却还是要娶她,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纪垣挑了挑眉。   就听男子冷冷道:“江歆若不是好人,那你江二娘子就形同魔族败类!我既然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就请你离我、离阿歆远点,越远越好!”   话罢,男子像是怒极,直接拂袖而去。   系统道:“看来你表姐和今天的一对新人有一段缠绵的爱恨情仇啊……”   不知道江妙妙离开了没,纪垣蹲在叶钧迟身边没吭声。他侧了侧头,便听到了少女压抑的哭声,边哭还边骂:“没良心!姑奶奶治了你的腿疾,你不报恩就算了还认错了人,混账,没良心……”   纪垣听了会儿,扭头想问问叶钧迟现在要怎么办,一扭头才发现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只要他再进一寸,嘴唇就能贴到叶钧迟的唇。   叶钧迟搂着他不语,幽邃的眸子深不见底,含着纪垣解读无能的某种情绪。   ……这个距离太危险了。   纪垣默默地往后退了退,仓促之下一头撞在了旁边的枯枝上,发出了细微的响动。江妙妙虽然在哭,却极是警觉,立刻拔剑而出:“谁!”   叶钧迟冲纪垣眨了眨眼,纪垣还以为他是要提着他立刻逃离这个小别院,不想叶钧迟一把揉乱了他的头发,随即坦坦荡荡地绕到了大树前,微微笑道:“江姑娘,许久不见。”   江妙妙通红的眼睛像只兔子,看清面前的人,连忙擦了擦泪水,有些惊讶:“是你……你怎么在这儿?”   “不请自来,打扰了。”叶钧迟把身后的少年拉到面前,唔了声,“外头太无聊,我和我的小仆人来这边玩玩儿。”   纪垣头发凌乱,衣袍也有些散乱,别过脸靠在叶钧迟怀里,这个玩玩儿怎么看怎么暧昧。   各个世家门派喜好男风的数不胜数,江妙妙只是愕然了一下就反应过来,却也没想到看起来谦谦有礼的男子居然那么……性急。   叶钧迟也不在乎江妙妙怎么想的,他笑了笑,慢条厮礼地给纪垣整理一头被他揉乱的柔软黑发,道:“方才的话我们可以当做没听到。江姑娘,告辞。”   “等等!”江妙妙冷冷道,“我虽然好骗,但也不是笨蛋。这儿已经是禁止外人出入的江家内部,你们深入江家,到底想做什么?”   纪垣有些紧张地捏紧了叶钧迟的袖子。   小姑娘咱能笨一点,别问了吗?万一惹毛了魔君可没好下场,前几日那个散修还不知道在哪儿做贡献呢。   叶钧迟沉默片刻,“你想救你表妹吗?”   莫名其妙的题外话,江妙妙听得一愣,随即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叶钧迟似笑非笑地眄了纪垣一眼,从他怀里摸出那条金蚕,向江妙妙摊开手:“你能找到这条金蚕的主人吗?”   身为江家人,江妙妙只扫一眼就知道这是真的金蚕。江家金蚕从不外泄,死了就会消失,这只金蚕明显是被人用灵力强行保留了身躯,这个人是谁,显而易见。   “你从哪儿得到的?”江妙妙愈加警惕,放在身后的手默默捏出一个信号弹。   “赵洋的棺材里。”   “我听说过,当日赵家祖坟里去了两百余人,看到的是空荡荡的棺材,不可能没发现里面有这个,除非……”江妙妙的脸色猝然一变,手上一颤,信号弹差点发出去,又被她一把捏住,不可置信地瞪了面前似乎温文尔雅的男子一会儿,又看向旁边脸色清冷的少年。   叶钧迟眸色深深,语气平静:“嗯,我就是叶钧迟。” 第21章 娇纵7   纪垣:“……”大佬耿直得让人不禁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江妙妙愣愣地盯着叶钧迟,手中的信号弹“啪嗒”落地,沉默许久,才缓缓道:“你是叶钧迟?”   叶钧迟颔首。   江妙妙哈哈大笑起来,方才还因为难过揉得通红的眼睛里闪出泪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就差坐地上打滚了:“你说你是叶钧迟?哈哈哈哈哈哈你是没听说过叶钧迟的名头吗?”   传闻里的叶钧迟,是一个阴晴不定、性格扭曲、杀人如麻的嗜血狂魔,面前却是个挺俊如松、风骨似竹的温和男子,八竿子打不着。   江妙妙笑得打嗝,纪垣却有些哆嗦,对上叶钧迟那双冰冷淡漠沉渊般的眸子,心想大表姐你的胆子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担心完江妙妙,纪垣又开始担心自己了:“卧槽系统刚才我都要吓死了,他直接从我怀里把金蚕掏出去了……我差点就给跪了,他不会记得那晚的事吧?”   系统道:“或许不会。”   “你别用或许啊,我听着特别心虚。”   系统道:“大概?”   “你还是别说话了……”   心虚的纪垣不敢多说话,默默缩在一边,等江妙妙笑完了,忽然上前几步,伸手挑起纪垣的下颔:“再说了,虽然这孩子长得和我小姨有些像,但我那是表妹,不是表弟。”   纪垣默默拍开她的手退后一步。   不好意思了大表姐,就是表弟不是表妹。   江妙妙也不在意,撩了撩有些凌乱的头发,斜了眼叶钧迟:“你说这金蚕是从赵洋那腌臜货色的棺材里出来的?是有人特意放进去的?为什么?这又和救我表妹有什么关系?”   叶钧迟倒没在意自己表明身份却惨遭不信,随意捏了捏金蚕,从善如流:“因为人根本不是叶钧迟杀的,他和纪垣想追查凶手。尸体上有叶钧迟的佩剑归迟留下的痕迹,他们想去赵家检查一下尸体上的伤痕,不料被人抢先一步,暗渡陈仓,将尸体偷走,换成了金蚕。”   “你是说赵洋的尸体不是叶钧迟偷走的?”   叶钧迟有些不悦了:“他的尸体很可爱?”   江妙妙:“……”有些无言以对啊。   江妙妙挣扎道:“听说叶钧迟毁了尸体……”   叶钧迟更不开心了:“真想毁了尸体,弄得那么干净做甚,千刀万剐不是更好?”   江妙妙再次噎住,也对,传闻里将叶钧迟描述得如鬼似妖,酷爱严刑,他要是真的想毁了尸体,残忍的手段多了去,凭空把尸体弄没了算是个什么事儿,太不符合传闻了。   不过对这些津津乐道的修士们是不会注意这点小细节的。   江妙妙两次被噎,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所以呢?”   “所以在棺材里放金蚕的人,不是想用金蚕暗害叶钧迟和纪垣,就是为了将他们引到晋河,抑或嫁祸江家。”   江妙妙沉默了一下:“我怎么觉得,你说得就像你是叶钧迟一样?”   叶钧迟笑得和蔼:“江姑娘,我就是叶钧迟。”   江妙妙冲他呲牙咧嘴,露出两颗白白的小虎牙:“少骗姑奶奶我了。听你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姑且信你一回。这只金蚕留给我,我会留意的。”   “劳烦。”   叶钧迟颔首,“江姑娘想知道我们住在何处应该很容易,在下静候佳音。”   “你就不怕我收了金蚕就不帮你了?”   叶钧迟道:“不怕。”   “为何?”   “你说你想救纪垣,是真心实意的。”叶钧迟揉了揉身边少年的头发,正想转身离开,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江姑娘,适才不巧听到你的自言自语……你以前同我说的那个人,是指孙大公子?”   纪垣心中咯噔了一下。直男就是直男,一点都不考虑小姑娘家家的刚被渣男抛弃的痛苦敏感心思,直愣愣地就提出来了。   没想到江妙妙哭过后就像差不多放下了,无所谓地一点头:“见笑了,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孙时玉原来有腿疾,整天只能坐在轮椅上。小时候我去过江家,瞎了狗眼对他一见钟情,觉得这人穿着白衣坐在轮椅上,笑起来温文尔雅,人模狗样的,像那些小本子里写的情郎样儿。”   “这些年我到处寻觅能帮他治好双腿的法子,找到后和我堂姐——哦就是那个江歆,一起去了孙家,我怕孙家不让我给他治,就把人诓出来打晕了开工,累了我三天三夜,直接昏过去了。”   说到这里,江妙妙的脸色反而冷淡下去了,“跟那些说书先生说的桥段真他奶奶的像,我昏过去了,江歆守在他床边,他醒来看到江歆,还以为是她出手帮他治了腿疾,她也笑盈盈地应了,还说什么害怕孙家不准,只能出此下策……姑奶奶真是恨不得掐死江歆!呸!他孙时玉没眼力,瞎了眼地要取那株黑心莲,拦都拦不住,看他以后会不会好受!”   纪垣:“……系统,我有点心疼这小姑娘。”   系统道:“是那个孙大公子没福分。”   叶钧迟默然了一下:“我可以帮你让孙大公子发现真相。”   江妙妙一愣,随即摆摆手:“不必了,为这种人伤心难过一回,放下了就成了。假如让他知道真相回心转意,我倒会犯恶心了。”   叶钧迟笑得温和:“若真是回心转意又如何,他已经同你堂姐成婚,木已成舟。倒是真相大白后他们夫妻俩会如何,江姑娘不想看看?”   江妙妙这些日子费心又伤神,找孙时玉说过多次真相,后者打死不信,为此又难过得哭了不知道多少回,她也没多无私,虽然放下了心中的喜爱,恨意却没放下多少,听到叶钧迟的话,眼前顿时一亮——能让孙时玉膈应江歆,让他只能捏着鼻子和江歆过日子,那岂不是美滋滋。   江妙妙立刻一口应下,笑嘻嘻地抛了抛手里的金蚕:“这件事稳了,我也等你的好消息。”   围观了一场邪恶交易的纪垣瑟瑟发抖。   小姑娘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啊……   两人达成协议,叶钧迟提起纪垣转身离开,跃出小别院后,纪垣皱了皱眉:“你别老是提着我。”   纪垣的身量不是太高,也不是太矮,和叶钧迟站在一块时身高差却特别明显,被这样提来提去的,有点伤自尊。   叶钧迟瞥了他一眼,唇角浅浅勾起一丝意味不明弧度:“好啊。”   纪垣刚松了口气,叶钧迟忽然一手伸到他腰间,一手勾到他的膝弯,轻轻松松就将少年打横抱起。   纪垣面无表情:“……”   叶钧迟:“这样可以吗?”   “……你还是提着我走吧。”   叶钧迟一笑,“到了我怀里还想我放你下来?做梦。”   然后他就干脆地抱着纪垣起伏纵跃在江家精致的阁楼回廊间。   纪垣黑了黑脸:“你有本事就一直抱着。”   叶钧迟无所谓:“好啊,你也不重。走路抱着,吃饭抱着,沐浴抱着,睡觉抱着,都可以。”   纪垣绝望道:“系统,这话要怎么接?”   系统也很绝望:“你没事去挑战他的脸皮和实力做什么?”   已是入秋,天黑得渐早,耽搁了许久,夜幕已经渐渐笼上,天空中只有稀稀落落的星子和一轮逐渐变圆的明月。不远处传来丝竹管弦与觥筹交错之声,应该是那边的大堂,新人今夜会在江家休息,明日给江家家主敬了茶再回平光,再在孙家庆贺一番。   叶钧迟遵守诺言,抱着纪垣一路摸到了江家准备的新房附近,略施小计便从重重守卫的包围下潜了进去。今日大出风头的新娘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新房里,乍一看还是颇为温婉可人的。   叶钧迟无声无息地站到她面前,声音不咸不淡:“江大小姐。”   江歆一吓,下意识地一把扯开盖头,见到面前抱着一个人的陌生男子,倒是愣了愣,惊讶大于恐惧。   随即她就真的恐惧了——她动不了了,说话的声音也很轻,像是在同人密语:“你是谁!”   叶钧迟将怀里的少年抱得紧了紧,这种时候,纪垣也只能将脸埋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看系统给他现场直播。   叶钧迟道:“我是谁不重要,倒是江大小姐不知道吗,拿了别人的东西,迟早是要还的。”   江歆脸色一变:“江妙妙派你来的?她想做什么?”她思忖片刻,温婉秀气的脸上浮起一丝冷笑,“她还不死心?对我出手,只会让时玉更厌烦她罢了。”   “江大小姐就没有一丝悔过之心?”   江歆冷笑不止:“那泼妇什么时候学会找人当说客了,我不管你是谁,有什么手段,不想得罪江家,就立刻滚出去,我可以当你没来过。”   继纪山后第二个敢让叶钧迟滚的人出现。   纪垣在心中默默鼓掌。很好,比起江妙妙在人前人后那精分般演技精湛的娇纵,面前这位才是真的被娇惯长大的吧,只不过江妙妙是刻意表现出来,这位却用温婉的表层糊了自己一身。   叶钧迟笑了,他没说什么,只盯紧了江歆的双眸。那双沉渊般幽邃冰冷的眸中忽然间仿佛带上了什么惑人的色彩,漆黑的眸子似乎变成了小小的漩涡,叫人移不开眼。江歆修为不差,却也抵抗不了这惑人的眼神,和叶钧迟对视了三息,脸色忽然变得茫然。   叶钧迟的声音低低的,温柔缠绵得像在和情人低语,磁性的嗓音让人有些腿软:“江歆,把你做过什么,骗过人什么,都告诉孙时玉,让他分享你的快乐,如何?”   江歆缓缓点头。   魔族的这种小术法,点头就算签定了契约。 第22章 娇纵8   解决完江歆,叶钧迟便继续抱着纪垣施施然绕回大堂,穿过一条回廊时,好死不死撞到了纪家的人。   纪垣心虚地不敢去看,叶钧迟却停下脚步,轻咦了一声。   纪家在此的是年轻一辈的,纪山和纪琛纪深兄弟都在,以纪山为首,似乎在和站在另一边的两个年轻男子对峙。   其中一个男子穿着华贵,姿态轻慢,望着纪家的人,满眼都是厌恶痛恨。他的袖上绣着一柄小巧精致的剑,正是赵家的家纹。另一个脸色尚算得上温和,面容俊美,气度雍容,袖上却没有家纹,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纪山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死死咬着牙瞪着赵家那人,若不是有人拉着,恐怕已经扑上去咬他几口。   “赵河,你不要得寸进尺!”   赵家居然有人来了?江赵两家不是世仇吗?   纪垣这个疑问只冒出来一瞬间,随即明了。就算是上辈子,他再讨厌一个人,到了必要的时候,也得派人代替自己做做面子。   也不知道纪家这几个是怎么和赵家对上的,就算纪家这边人多,在赵家面前也讨不到好。   他倒是不担心纪山,就担心旁边蹙眉忍着咳嗽的纪琛。   叶钧迟站在假山一角后,安安心心地听热闹。   “得寸进尺?”赵河抱着手,冷冷地看着纪山,“你说谁得寸进尺?纪山,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那娼妇的同伙了,他勾结魔族杀了我弟弟,甚至还去刨了他的坟,如今灭魂令出,人人都欲除之后快,你包庇他是什么意思?觉得我赵家与正道联盟好欺负?”   纪山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纪家只是茫茫修真界里不大不小的一个,说实话,惹不起赵家,更惹不起正道联盟,就算纪家突然消失了,按照现在修真界里几家独大的局面,也不会有太多人说什么。   纪玟本就不想和赵家交恶,只想快点将两家的恩怨解决,所以上回才二话不说直接把纪垣抓去了——死一个纪垣无所谓,不多生出事端便可,管他真相到底如何。   所以在江家碰到赵家大公子赵河时,纪玟的第一反应便是让年龄差不多的纪家小辈去陪赵河。赵河厌恨纪家,自然不会客气,指使得纪家一众小辈团团转,纪山本来就有些心高气傲,焉能忍受。   直到纪琛突然犯病却被赵河一把推倒在地,纪深忍无可忍蹦起来就要挥起拳头时,他第一次同这对堂兄弟站在了一条战线上,选择和赵河对峙。其他人受了一肚子气,见纪山出面,都默契地站到他身后,不去通知纪玟。   纪垣默默听了会儿,算是弄明白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真没想到又扯上了他,纪山居然还挺身而出维护他的名誉。   仿佛依稀明白系统说的德国骨科是什么意思了啊喂!   叶钧迟似笑非笑,凑到纪垣耳边道:“阿垣,这是你堂兄?”   莫名感到大佬有些不开心……   纪垣脸色清冷,如实道:“不熟。”   叶钧迟顿时笑得开怀,欣然道:“那我们走吧,他们八成要打起来了。赵家小辈身上揣的好东西多了去,旁边还有个不知底细的跟着,纪家讨不到好,没什么好看的。”   那边的争执声果然愈来愈激烈,空气里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隐约夹杂着几声痛苦的咳嗽声。纪垣一顿,便听到纪深在低声埋怨:“你身子不好,硬要跟过来干嘛?病倒在这儿我可不会把你背回去。”   “担心你冲动惹事。”纪琛的声音依旧温和,咳嗽使得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丝丝缕缕拂在人心头,让人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纪深顿了顿,低低嘀咕了几句,眼睛滴溜溜地转,在思考待会儿真打起来了把纪琛往哪儿藏。   赵河冷冷扫了眼这对感情极好的兄弟,想到尸骨无存的赵洋,胸口的一腔怒恨几乎要喷薄而出。赵洋虽然混账,却是他带着长大的,兄弟俩感情深厚,赵洋脾性不好,对上他时却很温和,事事为他着想,哪知道一回头弟弟便没了。   赵河冷笑:“看来你们是想同赵家为敌——本来就是敌,我还真不想同你们客气!”   他旁边一直笑而不语看着热闹的男子终于开了口:“赵兄,不要冲动,这儿是江家。”   “江家又如何?云承,你别拦我。小小一个纪家,真敢蹬鼻子上脸,不给点教训,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人物!”   话音到最后陡然一厉,赵河一把抽出自己的佩剑,冲纪山刺去,剑势凌厉,毫不留情。   幽蓝的剑尖明显是淬了毒的,被碰到了一丝油皮都不会好过。纪山也冷笑一声,拔出自己的佩剑,正要迎上去,没想到那把剑剑势陡然一转,冲着旁边的纪琛而去。   纪山本可以拦下这一剑,此时却有些犹豫——纪家虽然不大,分支却散乱,老大老二老三间只有老大和老三关系好,与老二却像仇人一样。纪玟本来就不是什么心性和善之辈,平日里给纪山灌输的观念让纪山对这些堂兄弟生不出什么好心。   只是一瞬间的犹豫,那把剑已经递了过去。   纪琛疾病缠身,修为不高,纪深天赋极好,却因为年龄较小尚未佩剑,见那柄毒剑刺来,脸色登时一变,拉起纪琛往旁边躲去。   这一幕反而更加刺眼,赵河漠然继续挥剑。   兄弟二人被追得狼狈不堪,纪深赤手空拳根本不敢去接那把剑,只能一躲再躲。   叶钧迟淡漠地扫了一眼,准备带着纪垣避开这些人离开,才走了两步,衣襟忽地被揪住。   他的脚步一滞,低下头含笑问:“怎么了?”   纪垣有些紧张地抿了抿唇,道:“帮我……救救纪琛和他弟弟吧,就是赵河在追的那两个……”   纪垣虽然感情淡漠,但知恩图报,又与纪琛兄弟交好,这种时候向叶钧迟求救……应该不算ooc吧?   果然系统没吭声。   少年的脸有些紧张,稍稍褪去了点清冷之色,鸦睫低垂,遮住了淡色的眼眸,俊秀的脸雪白雪白,柔软嫣红的唇尤其显眼。   “救他们?”叶钧迟的笑容意味不明,“你不是讨厌纪家人吗?”   “不包括他们……纪琛曾经想救我。”纪垣下意识地咬了咬唇。叶钧迟做事多凭心情,答应帮他追查凶手是有原因,现下会不会出手却很不确定。   “唔,救他们也可以。”叶钧迟的目光落在他的唇上,贝齿红唇极是鲜明,只有他知道怀里人的唇有多柔软香甜。   叶钧迟笑容愈深,悠悠道:“让我亲一口,我就出手。”   “……”哈?   纪垣呆呆道:“系统,我没听错吧?”   系统道:“你可以用你的身体来体会。”   叶钧迟话说出口,压根不等纪垣答应与否,直接低下头,咬上他的唇。   系统欢快地道:“弯了弯了!你成功了!”   纪垣:“……”   这一吻急促又短暂,叶钧迟浅尝辄止,头也没回,只是手指动了动。   那边的纪琛和纪深已经被逼到墙角,纪深双目发红,挡在纪琛面前,表情凶狠地盯着赵河,像是一头孤注一掷的孤狼。   赵河冷笑一声,正要挥剑,幽蓝的长剑突然“咔嚓”一声脆响,他愣了愣,一扭头,就见剑身上突然弥漫出道道细小的裂缝,只是一个呼吸间,长剑便无声无息地截截碎裂,落了一地。   赵河脸色大变。   他这把剑是久负佳名的铸剑大师所造,就连他父亲也需要费一番力气才能把剑斩断,眼下突然碎裂,难道暗中有什么高人在盯着?   既然对方出手就将他的剑摧毁,那要杀了他也是易如反掌,继续找纪家人的麻烦明显不会讨到好的。   赵河沉着脸扫了眼纪深,只觉得纪家的人更加碍眼了,冷冷道:“算你们走运。云兄,我们走。”   见赵河同那个男子离开,纪琛和纪深同时松了口气。赵河方才明显是动了杀心的,真要来,纪深只能以命相博,还不一定能赢。   纪垣也松了口气,知道纪琛安全就好,他没有再回头去看,仰头望着叶钧迟:“走吧。”   这样有求必应……真是太不像个魔头了。   回到客栈,纪垣琢磨着叶钧迟也该放他下来了,不料叶钧迟堂而皇之地抱着他走进客栈,对上女掌柜有些惊讶的眼神,叶钧迟面不改色地道:“太缠人了,非要我抱他。”   纪垣:“……”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叶钧迟低头冲他微笑,明确地回答:不会。   吩咐了人备热水,叶钧迟继续抱着他上楼,踹开房门走进房间。   纪垣渐渐地有些不安了。大佬说,走路抱着,吃饭抱着,沐浴抱着,睡觉抱着,都可以……他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系统道:“该恭喜你从此要过上公主的生活吗?”   “请闭嘴,谢谢。”   直到有人送上热水,叶钧迟依旧不放纪垣下来,纪垣双目含泪,明白了。   叶钧迟是认真的,说不放就不放。   神他妈一言九鼎是用在这种事上的吗! 第23章 娇纵9   纪垣垂死挣扎:“……授受不亲。”   叶钧迟闲闲地道:“你又不是女子。”   “我不是女子,所以你为何要作这般亲昵之态。”   又是亲又是抱的,体贴得过分,只是受他的血牵制、以前又有几分算不上恩情的恩情,就要这样?   叶钧迟被纪垣说得一愣。   ……是啊,为什么要那么体贴入微,亲昵暧昧呢?   他此前就是想那样做,就那样做了,从未深思过为什么。   两人相对沉默片刻,叶钧迟倏地松了手,搂了半个晚上的人突然离开怀里,蓦地生出一种空荡荡的失落感。   纪垣猝不及防,屁股着地,摔得眼泪都差点出来了,心中暗骂了几声,不声不响地站起来准备回自己的房间。臀部着实痛得厉害,纪垣走得慢吞吞的,听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脱衣声,随即是哗哗的水声。   手刚触到门,身后就传来懒懒散散的低沉声音:“过来。”   纪垣并不打算理会叶钧迟,他摔得屁股都要成四瓣了,心中委屈得想打人。   然而手拉了拉门,拉不动。   叶钧迟淡淡道:“你不过来,今夜就别想离开这个房间。”   总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啊……   纪垣不信邪,又使劲拉了拉房门,忽然就见任务栏刷新:离开叶钧迟的房间(0/1)。tip:时限一个时辰。   纪垣面无表情地盯着任务栏,有些褪色的记忆鲜活起来了。   屈服于任务之下,纪垣只能灰溜溜地绕过屏风走回去,正巧看到叶钧迟的背影。他闲适地靠在木桶边,听到脚步声,唇角不自觉地微微勾起,声音却依旧淡漠:“给我擦背。”   纪垣闷不作声地拿起旁边的湿帕子,撩开叶钧迟散落在背部的长发,然而一撩开,他就愣住了。   叶钧迟的背后,密密麻麻的,全是狰狞的伤痕。   看起来都是过去很久的旧伤,他看得心里发紧,系统还在旁边给他科普:“那道最深的是刀伤,旁边那是剑伤,这边一连串的像是被什么咬了,那边的是鞭伤,还有……”   纪垣听得心颤,连忙打断系统的小科普,手不由自主地有些抖,动作极轻地给叶钧迟擦拭后背。虽然都是陈年旧伤,他却觉得动作得轻点,否则叶钧迟会疼。   怎么回事,叶钧迟不是堂堂魔尊的独子吗?谁敢这样虐待他?难道是十三年前魔尊身死,叶钧迟被叛将抓去拷打?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叶钧迟自然能感受到身后人的变化,沉默了一下,忽地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很害怕?”   “……不怕。”纪垣想问他是怎么弄的,却没什么立场问,硬生生将话头憋回去,垂下眸子。   叶钧迟忽地笑了笑:“不说这些。阿垣,先给我解释一下,那只金蚕为何会在你手上?”   纪垣:“……”怎么还记得这茬。   纪垣平静地说鬼话:“你不是把它弄丢了吗,我捡到了,觉得挺可爱,就收着了。”   系统道:“宝贝,咱撒谎能走点心吗?”   叶钧迟似笑非笑:“可爱?”他另一只手从水里伸出,盖住纪垣的双眼,“那日若不是我反应快将它们从你眼睛里逮出来了,你这双眼早就瞎了,还觉得可爱吗?”   ……这话接不下去了。   纪垣摔帕子不干了,转身就想走,叶钧迟还握着他的手腕,轻轻巧巧一拉,纪垣整个人都撞回了木桶。今日叶钧迟似乎并不打算轻易就放过他,湿漉漉的手指慢慢抚过去摩挲着他的唇瓣,淡淡道:“这一路上我们只能彼此相信,我也想相信你。可是,阿垣,你偷金蚕是想做什么?”   纪垣顿感头疼。   金蚕是一条重要线索,他偷了金蚕,不就像在帮那些隐藏在暗中的人吗?   大佬这是对他起疑心了?   叶钧迟低声说着,下颔靠到纪垣的肩上,一侧头就能咬到他脆弱的脖颈。盯着少年露出了一小截霜雪般白皙纤弱的颈项,他的眸色深了深,语气依旧不疾不徐:“我们决定南下到晋河的消息,又是被谁透露出去的?”   毫无疑问,嫌疑最大的就是纪垣。   纪垣的喉咙发干,他做的许多事都是为了完成任务,做任务时也不会瞻前顾后考虑太多,反正都是为了离开。现下叶钧迟突然发问,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紧张,水汽不断蒸腾而出,模糊着视线,纪垣沉默许久,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我背叛你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不是挺多的?”叶钧迟笑得温柔,语气却不知是悲凉还是冰冷,“最大的好处,不就是杀了我,为修真界除害吗?”   纪垣瑟瑟发抖:“系统,接下来宽容我一下,我不崩一发人设解释解释,可能就要被丢去喂鱼了。”   系统同情他:“可以,不过叶钧迟并不好糊弄,他宽容你很久了,今晚大概是姨妈突然造访,不想继续宽容了……别担心,为你背的往生咒我还没忘。”   混蛋滚吧!   纪垣大怒,随即就觉得脖颈一凉——叶钧迟摩挲着他唇瓣的手转移阵地,卡住他的脖子了。   心中也跟着一凉,叶钧迟做事果然是看心情,体贴的时候像个温柔的情人,翻脸的时候就像一条随时能致命的毒蛇。   僵硬了片刻,纪垣轻声道:“我偷金蚕是迫不得已,原因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我也没打算将它扔掉或者销毁了,不是吗?我日日夜夜都跟在你身侧,身上并无通风报信之物,我也毫无修为,一举一动都在你眼下,怎么可能给那些人通风报信,你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吗?”   没听到叶钧迟的回应,纪垣只能加快语速:“而且我从未想过要杀你,你待我不薄,也并非传闻里那个残暴可怕的魔君,我并非恩将仇报之人。你其实……挺好的。”   叶钧迟继续沉默。   片刻之后,他松开了钳制着纪垣脖颈的手,强硬地将他转了个身面对自己,对上少年那双浅淡清澈、通透如琉璃的眸子,仿佛能看到藏在这具身体里那个让他感兴趣的灵魂。   叶钧迟唇角倏地一弯,缓缓道:“嗯,我知道了。不是你。”   纪垣松了口气,唇上忽地一软。   他睁大了眼,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双眸子里含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似乎荡漾出了几分温柔。贴着他的唇轻轻动了动,灵巧的舌尖伸出,耐心地描摹他的唇瓣轮廓,随即不容拒绝地深入他的口中,吸允舔舐,攻城掠池,缠绵入骨,让人几乎窒息。   还在思考的话被这个缠绵的吻打断,纪垣脑中成了浆糊,浑浑噩噩地任由叶钧迟掠夺,直至他有些恋恋不舍地退开,纪垣才重重地喘了口气,眼前发花,双腿发软,感觉自己差点就溺毙在这个吻里了。   叶钧迟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舒服吗?”   纪垣喘着气说不出话。   叶钧迟弯眸笑起来:“反正我很舒服。说不定我喜欢上你了,小东西。”   纪垣觉得他笑得太恶劣了,话里丝毫没有诚意,压根没往心里去,暗暗翻了个白眼就想离开,却又听到叶钧迟低低地重复了一下那句话:“……说不定我喜欢上你了。”   系统:“哦豁……”   纪垣警惕地道:“打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首先叶钧迟不可能喜欢我,他是个直男,其次我是要离开的人……”   系统冷嗤:“哪个直男会抱着个汉子啃得温柔缠绵。”   纪垣理所当然:“叶钧迟啊。”   “……”系统仔细观察了一下纪垣,发现他说这些是真心实意的,忍不住心生怜悯……这么迟钝,难怪上辈子浪了那么久还是个小处男,该!   纪垣和系统扯淡完一回神就发觉叶钧迟双目灼灼地盯着他,眼神滚烫得让他想一把把他的脑袋摁进木桶里。考虑到实力差距,他还是没敢出手,只默默往后缩了两步:“还有事吗?没有我回去睡了。”   叶钧迟抬手握住纪垣的手,盯着他俊秀冰冷的脸庞,想从中看出一丝自己想要的情绪。半晌,他有些挫败地揉揉额角,叹了口气:“今晚和我一起睡?说好的要一直抱着你。”   纪垣冷冷道:“你是变态吗?”   “你还没见过我变态的样子。”叶钧迟笑了笑,“真的不考虑和我一起睡?好吧……那来看看你堂姐记挂的那位的新婚之夜吧。”   一听这个,纪垣就默默靠过去了。   叶钧迟挑了挑眉:“水都凉了,你就让我泡在凉水里陪你看热闹?”   纪垣下意识地点头。   叶钧迟顿了顿,有些恨恨地把他扯过来又亲了一口,随即毫不掩饰地从木桶里走出来。纪垣不动声色地瞄着出水美人,宽肩窄腰翘臀长腿一览无遗,反正大部分地方摸都摸过了,不看白不看。   叶钧迟慢悠悠地转过身,眨了眨眼:“愣着干什么,过来给我擦干。”   纪垣表面抗拒内心欢呼着走到叶钧迟身边,取过干毛巾慢慢擦拭面前这具健美的身体,看着晶莹的水珠从赤裸的胸膛上滚下,滑过某两粒红豆时,忍不住暗暗咽了口唾沫。   ……对于一个基佬来说,这样一具身体的诱惑,就像正常男人面对传说中玉体横陈的冯小怜。   擦拭完上面,纪垣慢吞吞地往下擦去,眼风忽闪忽闪地看到下面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时,眉尖不由一抽:“……你还是回木桶里泡泡冷水冷静一下吧。” 第24章 娇纵10   叶钧迟的目光依旧火热,盯着纪垣的似乎想要将他拆吞入腹,声音有些喑哑:“你不亲自帮我冷静吗?”   纪垣听得后背麻了麻,抽出怀里的匕首,淡淡道:“帮你切下来?”   “……”   叶钧迟再次失望地叹了口气,回身穿上衣袍。纪垣依旧警惕地持着匕首,坐在旁边看他穿衣服。   那副修长完美的身体背对着他,后背上的伤都被长发遮住,偶尔露出惊心动魄的一角。弯起腰时精瘦的腰线更为显眼,纪垣心痒难耐,脸上有些发热:“我……我是不是流鼻血了?”   系统道:“快了。”   “啥?”   “我说,不管你流鼻血没,任务时限快到了。”   纪垣:“……”   真是个坏系统,也不安慰他一下,他在忍耐巨大的诱惑好吗!   叶钧迟慢吞吞地系好腰带,随意将湿漉漉的长发往脑后一拨,俊美雅致的五官清晰露出,在稍显朦胧的烛光里似乎泛着层温润的光,一瞬间让纪垣有些移不开眼。   注意到他的视线,叶钧迟心情愉悦,唇角勾起,嗓音也温和下来:“魔族的一些小术法其实挺有趣,今日便给你看个新鲜的。”   纪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叶钧迟忍不住伸手掐了掐纪垣白皙的脸颊,无奈道:“别这样盯着我。”   “为何?”   叶钧迟的笑容里多了分邪气,语气似真似假:“我会忍不住吃了你的。”顿了顿,他轻声嘀咕起来,“吃了也没关系吧,反正都成亲了……”   纪垣头皮一麻,立刻转移话题:“你要带我重新潜入江家?”   叶钧迟摸摸他的头,轻笑着说了声“迟早的事”,随即在自己手心划了个小口子,血液珍珠似的滴滴滚落出来,在空中蠕动个不停,慢慢地抹开来,最后形成了一面与常人等高的镜子。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开来,纪垣都快吓哭了:“妈的系统叶钧迟不是鬼吧好可怕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见过哪个鬼会硬?”   纪垣:“……流氓,闭嘴。”   圆镜在空中流动了片刻,便趋于静止。叶钧迟伸出手指随意一敲,手指在血色映衬下,根根精致如白玉雕琢,漂亮得令人咋舌。   纪垣的目光再次被吸引过去,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声。   纪垣是完全朝着他那个风流成性的老爹反方向走的,他爹忙着四处播种,他却跟个性冷淡一样,看到身材火辣脱光了站在他面前的女人毫无兴趣,后来他明白了自己的性向,却也对身边的男人不感兴趣。   大概是厌恶父亲处处留情,他身在泥潭,却努力克制着自己,找不到自己喜欢的人,便不会去尝禁果,沉迷情欲。   跟他有过最亲密接触的,除了五指姑娘,应该就是叶钧迟了。他退出家族产权竞争出去花天酒地的那几年,也都是只远远笑看着狐朋狗友纵情酒色,自己从来只喝酒。   脱光了跑到他床上的男男女女多得说不清,他却是第一次被一个人的身体与举动吸引到。   真是活见鬼了。   纪垣暗暗叹了口气,就见圆镜上映出了画面,有两人站在画面中央,渐渐清晰起来,连声音都近在耳边。   “……江歆,你到底有什么是没有骗我的!”   一听此言,纪垣立刻抖擞精神看热闹。   江歆的神智显然已经清醒过来了,意识到自己都同孙时玉说了什么,顿时脸色煞白,嘴唇有些颤抖:“不……时玉,你听我说,不是那样的,我是被人蛊惑了,我没有!我没有做过那些事!”   孙时玉温和的神情尽收,下颔线条紧绷,眼神沉怒:“是,你没做过!帮我治好双腿,也不是你做的!”   江歆浑身颤抖,努力维持平日里那副温婉的面孔,凄哀地看着孙时玉:“是我,时玉,你怎么能忘记我对你的恩情,我治好了你的双腿,你怎么能质疑我?”   她当年和江妙妙一样,对孙时玉一见钟情。只是听闻他有腿疾,又有些犹犹豫豫,没有把喜欢他这件事说出过,觉得丢人。   她是江家家主的女儿,将来要嫁的一定是个门当户对、天资过人的健全人物,孙时玉那种残废……不可能。   没想到江妙妙顽固得可怕,多年来坚持不懈地四处寻着方子。她本来不屑一顾,觉得只是徒劳,没想到江妙妙真的找到了方法,还邀请她来协助将孙时玉骗出孙家。   江妙妙给孙时玉治腿的那几日,她心里一直在挣扎。孙时玉是孙家大公子,天资也不错,除了双腿不能行,其他的都很符合她的标准,既然孙时玉的腿好了……   那这个优秀的世家公子就该是她的了。   她理所当然地偷了江妙妙的东西,看她愤怒地闹得孙江两家都不好过,心里其实又得意又嚣张。江妙妙说话永远直来直去的,脾气也不好,孙时玉怎么可能相信她。   孙时玉的脸色阴沉:“我一直信你,以为江妙妙在撒谎,觉得她面目可憎……”   现在一想到少女那双明亮的大眼中充斥着的愤怒和委屈,他就觉得心里难受。   叶钧迟扭头,注视了看得认真的少年片刻,不动声色地凑过去,伸出手臂将人揽进怀里,手放到他的肩上。   随即就被纪垣一巴掌拍开了。   叶钧迟不怒反笑,纪垣一巴掌的力道不痛不痒的,反而在肌肤相触的瞬间,他觉出少年手掌的细腻柔滑,心里痒痒的,很想把那只手抓回来在手里把玩。   不过……现在时机还未到。   叶钧迟眨眨眼,目光依旧停在纪垣清冷俊秀的侧脸上,悠闲地道:“果然后悔了,人啊……”   纪垣被他盯得心里毛毛的,努力维持着冰冷脸色,淡淡道:“他要娶的,本来就是江歆。”   若是孙时玉一开始就知道治了自己双腿的是江妙妙,恐怕只会送礼感谢。毕竟江妙妙说到底不是江家主的女儿,而他却是孙家主的大儿子,最适合联姻的是江歆。   此时的后悔,大概也只是恼怒于自己被江歆欺骗,外加对江妙妙的一点愧疚之情。   叶钧迟一愣,伸手顺了顺他的头发,轻声笑道:“你不是被当女孩子养的吗,怎么看得这么清楚,多少多点儿幻想不好吗?”   “我是男人。”纪垣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扭头继续看热闹。   画面里江歆又狡辩了几句,孙时玉并不笨,眉目间的不耐越来越盛,到最后语气彻底冷了下来:“江歆,若真是你救的我,那你是如何救的我?从哪儿寻来的方法?药方呢?”   江歆顿时语塞,这些江妙妙都没告诉她。   见她答不上来,孙时玉冷笑一声,一把扯下身上的喜服掷到地上,转身就要离开。   江歆愈发慌乱,声音尖锐起来:“孙时玉!你要去找江妙妙?别忘了你我已经拜堂成亲!”   孙时玉身形一顿。   见此话有效,江歆一喜,继续道:“江家与孙家已经联姻,你想做什么?和我退亲,再娶江妙妙?江家是你能随意折辱的吗!同我和离?你一辈子都别想!”   孙时玉默然许久,回过身,冰冷的眼神对上江歆露出喜色的眼,后者不由打了个哆嗦,就听到男人淡淡道:“江歆,我一直觉得江妙妙粗鲁蛮横,不可理喻,怎么现在才发觉她其实直白得可爱,不像你,面目恶心得让人反胃。”   话毕,他转身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出,徒留面色青白交加的江歆。   “他要去找江妙妙?”纪垣皱起了眉。   讲道理他看不出孙时玉哪里喜欢江歆,更不可能喜欢江妙妙,他恐怕只是出于自尊和愧疚,想要补偿江妙妙。可正如江歆所言,他俩结亲后,发生什么事就都不是他们俩的事了,而是两个家族的事。   圆镜渐渐散去,血珠子消散在空中。   叶钧迟一脸漫不经心:“十有八九,可惜我只给那个小姑娘下了血虫,看不到江妙妙会怎么对待孙时玉。”顿了顿,他笑着掐了掐纪垣的脸,“阿垣你说,江妙妙会怎么做?”   纪垣任由他蹂躏自己的脸颊,淡淡道:“劈头臭骂,冷漠嘲讽,一脚踹出。”   虽然不可能真的这样,但应该也差不多了。   纪垣大概想不到,江妙妙是个什么都敢做的人。   热闹没了,纪垣回过神才想起任务,连忙找系统问时间,系统冷冷道:“看八卦看得开心吗?还记得任务啊?我来给你倒数,60,59,58……”   屋里安静下来,叶钧迟看着端端正正坐着的少年,目光在他纤长的鸦睫、挺秀的鼻梁、柔软嫣红的嘴唇上一一扫过,明白自己的心意后总是有些心猿意马,忍不住再次问道:“真的不和我一起睡?天气凉下来了,你一个人睡不冷?”   纪垣心惊胆战地听着系统倒数,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逃也似地冲出了房间。   叶钧迟沉默了一下,下楼叫人上来处理房间里的木桶,回来路过纪垣的房间时,脚步有些移不开了。   他的一生从不为谁驻足,原先以为对纪垣好只是因为愧疚和一丝辽远浅淡的感激,再加上他干系到他的一身修为。   现在察觉到了纪垣的不一样,那一切……也都不一样了。   脚尖不由自主地往房门前凑了凑,又被他强硬地撤了回来。想起少年在赵家祖坟里和小树林里对某些东西的惶恐,他双眼一亮,笑眯眯地敲了敲房门:“刚刚下大堂,听掌柜说客栈有时会闹鬼,你当真不过来?我的怀里很温暖的。”   纪垣斩钉截铁地扔出一个字:“滚。” 第25章 娇纵11   睡到半夜,纪垣突然打了个冷战,在房间中隐隐约约的水声里清醒过来,就算盖着厚厚的被子,身体还是发冷。   四周安静得诡异,一股不知从哪儿而来的阴风拂来,纪垣刚坐起,就被阴风吹得一手臂鸡皮疙瘩,忍不住轻轻抽了口凉气。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纪垣无端想到了睡前叶钧迟路过他房间时,似真似假说出的那句话。   ……闹鬼吗?   纪垣的牙齿在打战:“咯咯咯咯系系系统啊啊啊这儿没鬼的吧?就算有,我隔壁住着叶钧迟,归迟剑,那这玩意儿应该不会出现的吧……”   系统默然了一下,觉得有些事不说出来比较好,平静地道:“讲道理,你的床和叶钧迟的床隔得太远了,归迟并不碍着鬼来吓你。”   纪垣想哭了。   他只能用被子把自己整个裹住,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下,身体不住地发抖。   恍惚回到了小时候被关的那个鬼宅,处处都透着阴森可怖的气息,似乎随时都会有死状千奇百怪的恶鬼跳出,房间里四面八方都有眼睛在盯着他看,还用他听不见的声音在嬉戏打量着他……   纪垣甚至觉得有冰凉的呼吸近在咫尺,有不干净的东西正从他的床底慢慢探出来,研究着怎么将他一举解决。   纪垣身子僵住,喉头发紧:“系统,咋办,我睡不着了,我会被吓死的。”   “去叶钧迟那儿吧,反正你们都是男人,一起睡也没什么。”   “……我是基佬啊。”   “你个弱鸡能对他做什么?”   纪垣:“……”好像是这个道理。   纪垣沉默了片刻:“还是不行。”   系统有些头疼了:“宝啊你又咋了?叶钧迟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我不敢下床。”纪垣憋了一会儿,小小声道。   系统:“……真是个宝。”   纪垣继续瑟瑟发抖地裹在被子里,看哪儿都觉得有东西在盯着他,哭丧着脸道:“系统,帮我一把吧,你不想我被活生生吓死在这儿吧?我没有ooc也没有完成任务的情况下你是拿不到奖金的吧?”   系统思考片刻,叹了口气:“好吧,我帮你跑出房间。”   纪垣就差嘤嘤嘤了:“你真好,要是你是个男的我就娶你了。”   系统沉默,不予回答。   不过一会儿,纪垣就感到自己的身体自动动了起来,还顺便裹紧了被子,飞快下了床,跑到门边,推门而出。   一出门,身体的自主权就回来了。   已经是深夜,客栈的长廊上也是一片黑暗,今夜星子不多,按理月光应该大盛,却被乌云笼罩得严严实实,鬼气森然。纪垣动了动手臂,快步走到叶钧迟的房门前,目光不经意掠过走廊尽头,似乎看到了两点绿幽幽的暗光。   ……有东西在那儿偷窥他!   头皮猛地一炸,纪垣连敲门都省了,猛地一把推去——门竟然开着。他忙不迭窜进屋里,嘭地反手关了门,心脏急剧跳动着,浑身发凉,身体被冷汗浸透。   纪垣的双腿都在哆嗦:“系统!我刚刚是见鬼了吗!”   系统心想你以后恐怕得见很多鬼直到某人如愿,嘴上安慰着他:“别害怕,叶钧迟在呢,没有什么妖魔鬼怪敢靠近你。”   纪垣裹紧他的小被子,摸索着挪到了床边。毕竟伪装多年,就算一时被吓到炸毛,回过头还是有点儿思考能力的,进了叶钧迟的房间,他就生出了些许疑惑。   ……先不说叶钧迟怎么没觉察到有孤魂野鬼作祟,他刚才那么莽莽撞撞地冲进来,叶钧迟就没发觉?   他蹙了蹙眉,心中掠过一个不太可能的念头,干脆伸手在床上一摸,霎时冷汗又冒了下来。   叶钧迟不在。   “系统啊啊啊啊我要死了!!!”   系统还保持着冷静:“你先闭上嘴,叫叶钧迟看见了我就不得不判ooc了。”   纪垣依言闭嘴,泪水摇摇欲坠:“人呢?”   “你背后。”   房间里忽然亮起了暖融融的烛光,驱散黑暗与寒意。纪垣正想回身,整个人就连带着被子被人拉到了怀里,嗅到熟悉的松香,纪垣高高悬起的心才落地。   “自己送上门来?”抱着他的人轻笑一声,声音低沉磁性,纪垣耳根发热,义正言辞的反驳尚未出口,就被半推半抱到了床上。   他裹着被子在床上骨碌碌一滚,又被随后躺上来的叶钧迟骨碌碌拽回来按在怀里:“怕不怕?”   隔着被子就能发觉他在发抖。   想到之前深入灵魂的恐惧,纪垣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不怕,岔开话题:“你方才去哪儿了?”   “外面有些异动,出去看了看。”   看他抖得厉害,叶钧迟有些后悔,心疼地抱得又紧了紧。   纪垣也没推他,他吓得不轻,本能上不想推开这令人心安的怀抱。心中疑惑消去,他点点头,小声道:“……我……我有点冷。”   “我说过我怀里很温暖的,和我一起睡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叶钧迟眨眨眼,松开纪垣,试图扒开他裹着的小被子,将他实实在在地抱住。   纪垣卯足了劲儿拉紧,心中有一股“谁也不能分开我和我的小被子”的信念,目光倔强地盯着叶钧迟。   叶钧迟默然和他对视片刻:“……”   好可爱,想亲一口。   这人平日里清清冷冷的,倒像是一层虚假的外壳,只有被他逗弄逼急了才会露出真实的一面。   总有一天能让纪垣不再冷着脸看他。   叶钧迟摸了摸下颔,信心十足。   他不再扯纪垣的被子,将纪垣连人带被拥入怀中,轻声道:“睡吧,有我在。”   纪垣经过一场惊吓,精神紧绷,原本以为今晚是睡不着了,不想到了叶钧迟怀里,竟然缓缓松懈下来,过了片刻,便睡着了。   叶钧迟这才轻手轻脚地把他的被子拉开,把人从那团被子里抱出来,低头盯了会儿少年白里透粉的脸颊,思考了一下,像是在对谁保证:“就亲一口。”   低头亲了亲纪垣的光洁的额头。   默然片刻,叶钧迟再次信誓旦旦地开口:“就一下。”   这次他低头咬上了觊觎已久的嫣红唇瓣,亲了又亲,蹂躏许久,见唇瓣有些肿了,这才满意地放下怀里的人,仔细掩好被角,起身出了门。   门外的黑暗中,一堆妖魔鬼怪瑟瑟发抖地蹲在角落里,仰头敬畏地看向开门而出的修长男子。   和面对纪垣时的温柔加点小无赖不一样,叶钧迟负手而立,神色如霜,目光沉冷,无形的威压让面前的一堆小鬼不敢再看他。   叶钧迟声音淡淡的:“有些过了,他吓得一直在发抖。”   一堆小鬼抖得更厉害了。   叶钧迟却忽地一笑:“不过做得不错,都走吧。”   小鬼们齐齐松了口气,千恩万谢地磕了几个头才离开。它们一离开,适才还被阴郁的鬼气笼罩着的客栈便恢复了明亮温暖,连天幕上笼着月亮的乌云都散了不少,皎洁的月光垂落大地,像一层圣洁的光纱。   默默听墙角的系统啧了一声:没有下次了?居然这么体贴!   叶钧迟安静地阖上门,重新回到床边,动作轻缓地上了床,将人捞进了自己怀里。   果然要吓一吓才乖。 ※※※   第一次和人同床共枕,纪垣心情颇为复杂,尤其一醒来后发觉自己手脚并用缠在人家身上,脸贴在人家胸前,名为晨勃的生理现象也正常出现。   他在叶钧迟似笑非笑的眼神里落荒而逃。   之后很久,纪垣都刻意避开了叶钧迟,倒是叶钧迟担心他夜里睡不着,特意将归迟拿给他随身带着。   纪垣抱着归迟长吁短叹。   系统看不过去,忍不住道:“你不是不讨厌和叶钧迟相处吗?”   纪垣有气无力:“不讨厌也不代表我喜欢啊。”   “我看你就挺喜欢的。”   “……不管我喜不喜欢,我还是远离他点比较好。”   系统冷静地看破真相:“你动心了?”   “哈,怎么可能。”纪垣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觉得自欺欺人不太好,烦躁地揉了把头发,“好吧,是有点,不过那又怎么样,我是要离开的人。”   “回去干啥?伺机和你那一大群兄弟姐妹争权夺利?”   “那多累。”   “回去花天酒地?”   纪垣摸摸下巴:“对啊,我可舍不得我那群酒友。”   系统并不好糊弄,啧了一声:“说谎越来越溜了,你想回去给你那个小兄弟报仇吧?”   纪垣也啧了一声:“你的话也越来越多了。”   纪垣窝在被子里和系统唠唠叨叨,天色将黑时,房门突然被敲响了。怀里的归迟激动得微微颤动起来,他心里清明,犹疑片刻,还是去打开了门。   叶钧迟逆光站立,身形显得愈发修长玉立,见到纪垣,他笑了一声:“不躲我了?”   “我并未躲你。”纪垣心虚得不敢看他。   叶钧迟一手搭在门框边,盯了他许久,忽然低下头在他发顶落上一吻,敏感地发觉他抖了抖。   叶钧迟蹙起眉,捏着纪垣的下颔强迫他抬头,见那张干净俊秀的面容上没有排斥,心中一松,语气温和:“走吧,江妙妙那儿有消息了。”   这几日越来越多的修士涌来,江家干脆开放了仙府的一片区域,任由各方修士居住。   凡人多的地方,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会有争执,仙剑大会过几日才开始,实则早已暗潮汹涌。   江妙妙等在江家后门边,支开守卫的人,坐在门槛上,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遥遥看到叶钧迟和纪垣来了,她霍然站起,快步迎上去,眸光凌厉:“金蚕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赵洋的棺材里。”叶钧迟依旧不疾不徐。   江妙妙沉默了片刻,脸色愈发难看:“你究竟是谁?” 第26章 娇纵12   叶钧迟歪头一笑:“我说过我是谁了,你不信,那我是谁呢?”   江妙妙顿时脸色铁青,扭头看向纪垣,眸光闪烁不定,缓缓道:“我管你是谁,和我无关。小子,他对你好吗?看你细皮嫩肉的,过得不好就来姑奶奶这儿。”   纪垣惊讶地看她一眼。   江妙妙这是已经猜出他们的身份了吧,为何不说出来,反而要拐弯抹角地问他需不需要帮助?是怕叶钧迟恼羞成怒大开杀戒?   他思索了一下,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看他的眼神炙热又期待,心中感到有些好笑,向江妙妙一颔首:“多谢好意,不必了,他待我很好。”   “是吗……”江妙妙的眼神更复杂了,“也好,他能保护好你……江家和纪家……算了,你要好好待他!”   最后一句是对叶钧迟说的,口气很是恶劣,叶钧迟却心情极好的应了一声,听得纪垣满脑门黑线:“他们这是在嫁我呢?”   “就是嫁你,长辈江妙妙放心地将你交给了叶钧迟,不用怀疑。”系统嘿嘿笑,“不错啊江妙妙,一下子魔君就成了她弟媳……啊不,弟夫了。”   纪垣黑了黑脸:“闭嘴!”   一恍神的功夫,江妙妙已经和叶钧迟交谈上了。叶钧迟暼了眼纪垣,却没先问金蚕的事,反而问道:“前几日孙时玉去找你了?”   江妙妙一愣,随即发出一声冷笑:“是啊,喝得酒气熏天地来找我,大半夜的不要他的美娇娘,跑到我门外想见我。什么破玩意儿,姑奶奶也是他想见就见的?还敢闯进来!”   纪垣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唾沫。   江妙妙抱着手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叶钧迟,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本阴沉的脸色微微一缓,语气也平静下来:“应该是你用了什么手段吧,那混账闯进来后,和我乱七八糟地说了很多,什么觉得愧疚,可已经和江歆成亲了,以后若是有缘他定会休妻再娶云云……我呸!把姑奶奶我当成什么人了!”   姑奶奶很生气的样子,看来孙时玉果然没讨到好。   本来还有些担心江妙妙会心软的纪垣心中一松,就听江妙妙继续道:“我越听越来气,干脆趁他醉醺醺的把他绑起来暴打了一顿,不打脸那种。我知道我有些冲动,可他娘的这什么人,我以前是瞎了眼才看上他!要不是想到我治他的腿治得辛苦,废了让我的心血浪费,不然那晚他那双腿就该收回来了!”   纪垣:“……”真没想到孙时玉会那么作死,而江妙妙居然彪悍到了这种程度。   江妙妙说得糟心,最后道:“他们俩在一起也好,互相膈应着,日子过得越糟糕我越开心。现在他们回平光了,过几日八成要回来参加仙剑大会,成,到时候又要见到他们俩恶心人了。”   叶钧迟淡淡道:“你不后悔就好。”   江妙妙摆摆手,脸色一肃,转向正题:“你说你们是为了检查赵洋的尸体而去挖坟,这只金蚕是从赵洋的棺材里飞出来的,放金蚕的人是为了让你们线索中断甚至暗害你们,或者想将江家拖下水——”   叶钧迟布了个隔音结界,点点头。   天色有些暗了,残阳铺射过来,照到江妙妙的脸上,一半血红一般白皙,看上去有些诡谲不定。   纪垣心中倏地冷冷一跳。   “你知道这只金蚕的主人是谁吗?”江妙妙取出那只金蚕。   金蚕一死或者听到母虫的命令就会自动消散,叶钧迟虽然以强大的灵力将它的躯体强行留着,却还是阻止不了消散,现在这只金蚕已经趋近于透明,看起来随时会消散。   江妙妙看起来情绪有些不稳,只要她用灵力一掐,这只金蚕就当真灰飞烟灭了。   看来金蚕的主人来头不小,那留下金蚕更是必要了,否则到时候如何对质?连个证据都没有,世人都只会以为是他指使叶钧迟去挖了赵洋的坟、还毁了他的尸体。   纪垣的眉头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皱,下一刻,肩膀便被一只温暖的手按住。   那只手的温度仿佛透过衣服,渗透到了皮肤上,碰触的地方皆已着火失守,却让他渐渐地心安下来。纪垣扭头看了看叶钧迟,见他依旧不急不缓、从容不迫,心中安稳的感觉又多了几分。   叶钧迟一手按着纪垣的肩膀,语气平静:“贵家主?”   江妙妙双眸一眯:“没错,就是我大舅舅。”   传闻江家主性情温和沉稳,颇讲义气,名声在四家里算得上很好了,江妙妙自小丧父,江家主待他们孤儿寡母也不错,她对大舅舅充满了敬佩尊敬之情,所以在不知道江歆的真实面目前,她待江歆也是掏心掏肺、不计回报地好。   “你在怀疑我?”叶钧迟眼皮都没掀一下,眸色沉冷淡漠。他待外人一向如此,唇角能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已经算是不错,少有人能看到他真心实意的笑容。   江妙妙却没理直气壮地承认怀疑,反而沉默下来。   安静地站立片刻,她抿抿唇,将半透明的金蚕扔给叶钧迟,有些疲惫地揉揉额角:“你知道我在江家及各家的风评如何吗?”   叶钧迟那日也没少漏听八卦,脸色不变地道:“乖戾骄纵,飞扬跋扈。”   江妙妙冷笑一声:“我不这样的话,只怕会被早早嫁出江家,随便塞一家了事——当年我爹娘互相爱慕,可我爹只是一介散修,修为虽高却也比不过江家家大业大,最后入赘江家,连我都跟着我娘姓。我爹入赘江家后,为江家做了不少事,却在我四岁那年离奇死亡,带回我爹尸首的是大舅舅,他说是在外面碰到我爹以前的仇家了,那个仇家很厉害,我爹为了掩护他被杀。我比较早慧,不信我爹会轻易被杀,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了下我爹身上的伤……他分明是被从背后袭来的剑刺死的!”   她越说脸色越阴郁,与平日里那个明艳如火的模样相去甚远。   “我更坚定我的想法了,我爹一向谨慎,背后不会空门大开,刺死他的人,一定是他信任的人。”江妙妙缓缓道,“这些年我装疯卖傻,又借着给孙时玉寻找药方的名头四处寻查,找到不少我爹当年的旧友,他们都说我爹虽是散修,但与人为善,从不与人结仇……那时候我就开始怀疑大舅舅了。”   只是没想到,从小到大一直尊敬的人,竟然真的有问题。   纪垣听得目瞪口呆。   江妙妙实在是奇人……原先以为她是个中二病恋爱脑少女,后来发现她其实清醒又彪悍,现在又发觉她绝对不笨——其他人都以为她痴情孙时玉,所以不惜走遍四方寻求药方,没想到她还有其他目的。   纪垣忽然隐隐觉察到,江妙妙以前确实是喜欢孙时玉的,但却没喜欢到那个份上——她做的一切,有一部分目的是为了寻找父亲死亡的真相,外加保全自身。   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孩。   江妙妙说完后,四周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最后还是叶钧迟先开口道:“你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些?”   “你可以帮我,也帮你自己一把。”江妙妙的眼睛亮亮的,“三日后仙剑大会开始,大舅舅会在一开始展示一下他的金蚕,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得倒是轻巧。”叶钧迟淡淡道了声,却没再多说什么,平静地点点头,带着纪垣转身回客栈。   赵江两家是世仇,金蚕又可能属于江家主……江家主的嫌疑实在太大。   只是隐藏在暗中的人,绝对不止他一个。   近来城中热闹,即使天渐渐黑了,秋风瑟瑟,街上依旧熙熙攘攘,卖东西的货郎挑着担子,用绵软的南音吆喝着。   回去的路上,叶钧迟随手买了串糖葫芦递给纪垣。   在外面鼓着腮帮子吃糖葫芦明显是严重ooc的事,纪垣脸色严肃地带着糖葫芦回了客栈。   叶钧迟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很期待能看到他张开嫣红水润的唇,一颗一颗咬下裹着糖衣的红通通的山楂,塞得小嘴里满满的,腮帮子鼓起来,戳一戳一定很好玩儿……   待吃完后,唇上沾了黏黏的糖,少年应该还会伸出红红的舌尖慢慢舔去……   光是想象一下,叶钧迟都有些受不住,一边思考着到时候要不要亲自帮纪垣把沾到唇上的糖一点点舔掉,一边跟进了他的房间。   纪垣脚步一顿,面无表情:“有事?”   叶钧迟笑眯眯地点点头。   纪垣看他莫名有些兴奋的眼神,无声打了个冷颤,总觉得没好事。斟酌了一下,他淡淡道:“你可以选择留在这个房间,或者我离开这个房间。”   叶钧迟露出受伤的脸色,讨巧的话还没出口,从外头突然飞进一张传音符。   表演被打断,他有些不满地捏起传音符,顿了顿,了解到传音符里的内容,眉头一皱。   “怎么了?”   叶钧迟抬眸看他:“江妙妙那儿似乎出事了——我去一趟,你带着归迟待在客栈里,哪儿也别去。”   纪垣一点头,下意识地问:“药丸呢?”   “还有。”叶钧迟忍不住笑出声,“这么担心我?那让我咬一口?我好久没尝到你的味道了。”   他的声音放得又低又柔,微微沙哑,暧昧不已,整句话都被这声音带往了另一个方向。纪垣听得耳根发红,咬牙道:“早去早回,滚。”   叶钧迟从不亏待自己,低头在纪垣唇上一亲,才跟偷了腥的猫似的,笑着转身离去。   看着他高大修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纪垣的心跳如擂鼓。   他慢慢低下头,止不住的脸红心跳,好半晌才让乱跳的心平静下来,正想咬口糖葫芦冷静冷静,不经意一抬头——   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到心间。   纪垣头皮一炸,打了个冷战,差点跳起来。   系统连忙安慰:“有影子,是人,别怕。”   纪垣依旧绷紧了精神,戒备地转向突然冒出来的男子。   是鬼固然可怕,是人或许更糟糕——有时候人可是比鬼还可怕的,他这么怕鬼,不也是拜了那几位兄弟姐妹所赐。   何况这人无声无息地进了房间,实在让人觉察不出什么好意。不请自来,多是来者不善。   纪垣维持着表面上的镇定,冷声开口:“你是谁?想做什么?”   正东看看西看看、似乎对房间里的布置很感兴趣的男子这才转过头来,褐色的眸子颇为柔和,看纪垣的眼神兴味十足,明明面容是一派谦谦君子的洒然模样,眉目间却很突兀地笼着层不甚分明的阴郁。   纪垣在心中卧槽:“系统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这要是来杀我的,我早死了一百遍了!”   系统道:“卧槽我也吓到了好吗,他突然冒出来,我也是才发现的!下次再也不接这种有超自然力量世界的任务了!”   纪垣继续卧槽:“你下次警醒点啊啊啊好吓人!”   “宝贝,就算我提醒了你,你也别忘了你是弱鸡,该死你还是会死。”   纪垣道:“至少要让我死前有点心理准备啊。”   系统:“……”   面前这个突兀冒出来的男子,纪垣是认识的。   是那日赵河和纪家小辈发生冲突时、一直在冷眼旁观,被赵河称作“云承”的人。   天底下姓云的很多,但是能和赵河称兄道弟的,恐怕只有南池一家。   这好死不死的,怎么就让正道联盟盟主的儿子缠上了……   纪垣额上冒出了冷汗,被云承饶有兴致的眼神扫来扫去,差点没控制住拔腿就跑。   不能冲动……他不跑还好,一跑云承一定会动手。   奇也怪哉,这人为什么要来找他?又怎么找到这儿的?难不成已经发现他和叶钧迟的身份了?   可世人多半不认识他,而叶钧迟戴着面具,修真界里喊得热火朝天,追杀他和叶钧迟的其中一条关键信息是一男一女,大方向上就错了。   除非……是江妙妙出卖了他们。   这个想法让纪垣毛骨悚然,方才叶钧迟突然接到传音符去江家了,随后房间里就出现了云承,实在让人浮想联翩。   云承悠悠地看了纪垣许久,貌似温和的笑了起来:“小兄弟,你是来参加仙剑大会的?”   摸不清云承到底想做什么,纪垣只能胡乱点点头,依旧戒备地盯着他,祈祷叶钧迟快回来。   云承道:“真巧,我也是,我是从平光过来的散修,小兄弟呢?”   纪垣冷冷地看着他不语。   “方才路过这间客栈,发觉客栈内瑞气腾腾,想来应当是有什么俊杰在此,忍不住就想上楼来一会,是在下唐突了。”云承面不改色地扯着瞎话,将纪垣打量了一通,“在下竟看不出小兄修为深浅,看来瑞气就是从小兄弟身上发出的。”   纪垣面无表情:“……”呵呵,要不是见过云承,从他说他是散修那一刻就知道他在说鬼话,纪垣还真信了。   至于修为深浅这种东西,没有修为都能看出来,仁兄也是人中龙凤,无中生有的本事很强,厉害了。   纪垣突然很怀疑云承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他只要在叶钧迟回来前伪装好就成了。   云承眼神奇异:“小兄弟也是散修吧,既然同为散修,不如三日后一道去江家参加仙剑大会?”   纪垣瞥了他一眼,心想等叶钧迟回来你就惨了,还在忽悠人——不过他还是开了口,淡淡道:“随意。”   云承拍拍他的肩膀,收回手时眼神里有些疑惑讶然。纪垣不动声色地看着他,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冷笑之下,突然对原主大唧唧妹子的设定没那么排斥了。   云承应当是怀疑他的,只是一过来试探,发觉他确实是个男人后,有些疑惑了。外人都以为原主是个女孩子,除了已经知情的几人,压根不会往男扮女装这个方面想。   纪垣暗暗松了口气,正想起身送客,脚不小心碰倒了被他斜倚在凳子旁的归迟。   归迟分量不轻,被布条随意裹着,摔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黑色的剑柄露出了一截。云承寻声看去,纪垣顿时心惊肉跳,迅速捡起剑,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走进叶钧迟的屋子。   原地的云承看着他离开,冷笑一声,正要跟上去,身子突然狠狠一晃,他的手颤抖着撑着额头,脸色茫然起来。   那些黑雾般笼罩在眉宇间的阴郁水波似的化开,仿佛擦去笼罩在琉璃上的水雾,一点一点露出属于青年的俊美清逸。   神色恢复正常,云承愣了一会儿,随即像是觉察到了什么,脸色大变,暴怒地低吼了一声“滚出去”,浑身都在细微地颤抖。   隔屋的纪垣缩进被子里,将脑袋也埋了进去。在客栈里住了许久,被子也沾上了叶钧迟身上清浅的松香,此时笼罩着全身,像是靠在某人怀里,说不出的心安。   被突兀出现的云承惊吓到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纪垣抹了把冷汗,问道:“系统,云承想干什么?”   “我猜他应该是在哪儿得到了风声,说你就是纪垣,虽然你本来就是纪垣,到他不确定你是不是纪垣……”   “……打断,别说这个,说下面的。”   “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云承没有先告诉赵河,而是一个人来找你,运气好避开了叶钧迟。可他发现你是个带把的,又犹豫不定了,大概打算待在你身边,观察几日。”   “那叶钧迟呢?”   “看样子他并不知道你身边还有人,能这样推人进火坑……”系统思考了一下,“说起来,不就有个散修跑来招惹你,被叶钧迟弄失踪了吗?他妹妹还差点跟你闹起来,不过被叶钧迟吓跑了……我猜可能是那几个散修发现你和纪垣的画像有些像,却又不肯定,想报复你,就暗暗撇去了叶钧迟的存在,找到云承提起了你。”   “……仔细一想还真有点可能。”   系统得意洋洋:“是吧。”   “那云承现在在干什么?”   “他在……”系统查看了一下,声音有些古怪,“这也是个变态?你别去招惹哈……他在用灵力使劲地拍打自己的腹部,像是想吐出什么来,都吐血了。”   纪垣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些恶寒。   听系统分析了一通,也略微放松了一些,他裹着被子靠坐在墙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系统讨论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差点睡着时,突然被系统叫醒:“这都半夜了,叶钧迟还没回来!”   纪垣一个激灵醒了。   床边空空荡荡的,外头明月也升至中天,叶钧迟是碰到什么麻烦了?   以叶钧迟的修为,应该不会出事啊。   纪垣本来还算平静,现在却越想越慌,尤其一想到叶钧迟走之前亲了他一下后露出的笑容时,那种慌乱顿时成了冰水,浇得他从里凉到外。   “系统,叶钧迟会不会、会不会……”   会不会是过去时被发现了,然后被几千修士围攻……出事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纵然他有通天本领,面对那么多修士,也只有一个可能……   纪垣喉咙干涩,说不出那个词来。   “放宽心,叶钧迟哪有那么容易出事,恐怕是被什么人拖住了。”系统安慰了一句,沉吟片刻,“你小心点,云承的举动有些怪异,恐怕会对你不利。”   没有叶钧迟跟在身边……还真是什么都不方便。   纪垣打了个冷颤,借着月光大着胆子下了床,将桌上的油灯点亮,看到旁边放着的糖葫芦,犹豫了一下,没有吃。反正天气凉,一时半会儿融不了,等叶钧迟回来了……再说吧。   有了灯盏的蒙蒙光辉陪着,纪垣将自己重新埋进被子里,盯着那点幽幽灯光,茫然了一阵,心情低沉:“系统……”   “嗯?咋了?害怕?要不要我给你念几个故事?”   “没什么……”纪垣将被子又拉得紧了紧,只露出一双颜色浅淡的眸子,倒映着桌上那点幽幽灯火,倒像是有了一双火焰般的眸子。   系统耐心地听他慢慢往外掏话。   每个人都有沉积太久的往事,一直不愿倾诉他人,待到想要说出口时,反而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什么了。   纪垣思考了很久,才缓缓道:“我小时候也是这样,我的母亲生我的时候并不顺利,所以对我很冷淡,她是个要强的人,对我那个风流爹失望透顶后就离婚了,也没把我带走——我一开始过得挺惨的,总是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睡不着时,不想开灯,就点一支蜡烛,裹着被子看那根蜡烛慢慢地燃尽,等只剩蜡油时,我就能睡着了。”   无数个孤独的夜,他都沉默地看着蜡烛慢慢燃尽,也像在耗费他过剩的警惕心和精力,融化到最后,只剩一泊凝结的孤独。   系统愣了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人工智能能够模仿人类的感情,却无法理解,它只知道此时纪垣应该有些难受,有人陪着就行,是叶钧迟最好。   “……后来有人陪我了,就是我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只是我一直不信他。”纪垣顿了顿,语气平静轻柔,“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清楚他的模样了,不过还记得那是个很阳光的孩子……系统,你说得对,我就是想回到我的世界,装着病猫,等找到机会,就咬断那群六亲不认的混蛋的脖子,和他们同归于尽。”   他说完,脸色已经沉冷下去,神色甚至显得有些麻木。   系统第一次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纪垣也不需要系统再说话,盯了会儿那盏油灯,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嗅着令人安心的松香,陷入了浅眠。 ※※※   情况有点糟糕。   叶钧迟离开后音讯全无,整整一夜过去也还没回来。纪垣坐立不安,尤其是每每态度诡异的云承来和他搭话的时。   宣泄过一次情绪,纪垣又恢复了活蹦乱跳,冷着脸看云承自顾自说完话离开后,迅速关门跳回床边,一头扑到床上,抱着叶钧迟的被子,含泪唤深情呼唤:“大佬,啊,大佬。”   系统道:“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一块望夫石?”   纪垣思考了一下,换了个哀婉的语气:“大佬啊……”   “别嚎了,搞得跟个独守空闺的小妻子似的。你家大佬不会出事的,安心点。”   纪垣有些悲愤:“他不会出事,我会啊!”   “……”这还真没法反驳。   三日在纪垣和系统的忧心忡忡中一晃而过,叶钧迟依旧没有回来,仙剑大会正式开始。云承笑眯眯地来找纪垣一道去会场,纪垣推辞了几句,见他神色坚定,恐怕不答应就会直接拉人了。   纪垣无奈,害怕自己去会场的路上,叶钧迟又从江家回来了,只能偷偷留了封信,用那串糖葫芦压着,带上归迟和那把匕首先同云承去了。   长街上有些拥挤,纪垣被挤来挤去的,这时候就更怀念魔君大人了——   叶某人身形高大修长,要护着他在人群里穿梭极为容易,哪像现在,被踩了几脚还不知道是哪位下的毒脚。   正被挤得晕头转向时,一旁的云承眉毛一轩,似是看不过去了,伸手把他拉到怀里护着,似笑非笑:“小兄弟真是奇怪,宁愿背着剑也不愿御剑。”   要是能御剑还在这儿干啥?   纪垣心中暗暗吐槽了一下,心理生理都排斥云承的怀抱,不动声色地推开他,面上依旧平淡无波,抿唇不语。   云承也不在意,叹了口气,像是有些难过:“小兄弟真是冷淡,这几日你开口同我说的话不超过十句,最长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我时问我是谁那句。”   纪垣冷漠地“哦”了一声。   八成是给他的态度冷到了,云承不再说话了。   仙剑大会的会场离江家不远,在一个扩建过多次的演武场上,面积极大,粗略一看容下万人也不是不可以。会场有些像纪垣见过的体育馆,中间是许多凸起的平台,四周是容人坐下观战的石阶。   纪垣没有修为,看惯了叶钧迟的本领,对这些修士的斗法也没什么兴趣,扫了一眼就不再多看。   为了看出水平,散修和世家、门派修士一开始并不会对到一起,整个会场分成了两个部分,比赛规则也简单粗暴,一个人上场,只要打败上来挑战的十个人即有资格正式参与大会。   修士来得虽多,不过说到底大部分是来看热闹的,云承带着纪垣挤过人群到了散修那边,在最前面坐下,撑着下颔看台上的散修乒乒乓乓打得热闹,眼眸深处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轻蔑。   “小兄弟准备什么时候上去?”   纪垣一顿,侧头看了云承一眼,浅淡的眸中无波无澜,像是一面镜子。云承被他看得一愣,似乎能在那双浅淡通透的眸中看到自己的影子,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再次开口好。   看他不作妖了,纪垣回过头,小心地捂着归迟,默默祈祷叶钧迟快点回客栈,看到他留的信后立刻赶来。   场上的散修斗法极为激烈,大概是在外头野惯了,下手毫无轻重,招招凌厉,不一会儿就见了血。纪垣只看了两眼,就忍不住撇开视线了。   系统啧了一声:“这么怂?”   “……我是斯文人,见不惯打打杀杀。”   系统嘁。   云承只安稳地坐了一会儿,身子突然晃了晃,按着额角低下头,满额都是冷汗。若是旁人注意,定然能发现他的脸上有道道黑气萦绕,他咬紧了牙关,表情有些狰狞。   脸色痛苦地挣扎了许久,云承渐渐平静下来,褐色的眸子空洞一瞬,又恢复了神采。他缓缓靠到纪垣身边,声音含笑:“你在等谁?和你一起的那个人吗?”   纪垣瞳孔一缩。   “别等了,他已经死了。”云承轻轻地笑,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意,“被江妙妙害死了——”   脑中轰的一声劈了道惊天雷,纪垣霍然起身,惊疑不定地盯着云承,缩在袖中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云承虽然看起来有些奇怪,但总体上颇为谦和,突然用这种诡异的语气说话,是暴露了真面目,还是……怎么?   他动了动唇,正想说话,双腿突然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般,猛地拔腿走向了中间比试的台子。   纪垣有些发懵,扭头看向云承,就见他抱着手,眉间阴郁更浓,唇角笑意似嘲似怜。   一转眼,纪垣已经不受控制地走到了一个台子上。   他才上台,就有修士一剑刺来。   那修士全身都笼罩在黑袍里,隐约能看出是个身材纤细的女子。纪垣没注意身边发生的事,神思恍惚地问系统:“系统,云承说叶钧迟……死了?”   系统斩钉截铁地道:“胡说八道,不要信他,信你男人。”   “我信你妈……啊!”   那把剑倏地就到了面门前,纪垣立刻回神,知道自己弱鸡,这儿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怼死他,正要避其锋芒,就听“当”的一声。   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归迟从他背后飞出,稳稳挡住了那一剑。   系统松了口气:“大佬对你也是煞费苦心了,把自己的佩剑交给你,还让归迟这等灵剑保护你。你真的不考虑嫁?你嫁了我也好拿奖金,三全其美啊……”   那个散修一剑不成又来一剑,招招带着狠厉的杀气,纪垣曾经练过散打,沉下心后躲闪起来也灵活不少,抓着归迟的手却不受控制地抬臂横劈侧挑。   他呸了声:“嫁你爷爷!你想嫁你嫁,等我离开了这具身体拿给你,你自个儿玩儿。”   “人家喜欢的又不是你的身体,你走了空壳子有啥用。”   “……哈?”纪垣的脚步一顿,“你说啥?喜欢?叶钧迟喜欢我?哈哈哈哈哈系统我在打架呢别给我说笑话。”   系统道:“你心虚了。”   纪垣默然忽视它的话,对面的散修一直刺不中纪垣,心烦气躁起来,下手更加狠厉,招式却有些乱了。两人围着台子跑了几圈,周围全是其他修士喝倒彩的声音。   趁着那人露出破绽,归迟控制着纪垣狠狠刺去,照这架势,非出人命不可。   纪垣心中一惊,全身的力气都用来将那柄不受控制的剑收回。归迟像个任性的孩子,和纪垣僵持了片刻,委委屈屈地让了手。纪垣正向后发力,措手不及之下狠狠摔到了地上,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捡回一条小命的散修却没有收手,反而厉喝一声,重新持剑刺向倒在地上毫无防备的纪垣。   纪垣没想到这妹子还会恩将仇报,轻嘶一声,下意识地举起归迟来挡,随即就听呲啦一声——   裹在归迟上的布条破了。   归迟乃修真界兵器谱排名前十的神兵利刃,就算没亲眼见过,估计在场的半数修士也能一眼认出。纪垣心中咯噔一声,立刻将剑收回抱在怀里,狼狈地往旁边一滚。   那把剑深深地钉入了石台,若不是归迟先挡了一下,这把剑会狠狠贯穿纪垣的身体。   纪垣不由蹙起了眉:“这位姑娘,我同你有仇?”   那个散修缓缓拔起自己的剑,冷笑一声,将黑袍连着的帽子摘下,露出了一张还算清秀可爱的面容。   ……有些眼熟。   难不成真是仇人?纪家的?   纪垣还在懵逼,就听系统道:“果然是那几个散修干的好事!这小妮子刚刚冲着你的剑发力,看来是想看看你的剑布条下的真容,注意点抱紧了。”   系统一提,纪垣就想起来了,面前这位似乎是被叶钧迟弄消失的那位的妹妹……难怪方才招招狠辣致命。   纪垣有些无奈,他不想打女人,更何况他一介凡人压根打不过修真者。归迟上的布条破得七七八八,待会儿这姑娘再来一剑,布条纷飞,在场几千修士就会发现他带着魔君的随身佩剑……   那就搞大新闻了。   纪垣一想到归迟暴露的后果就瑟瑟发抖,死死抱紧了归迟,沉声道:“我认输。”   按照仙剑大会的规定,一方认输,另一方就不得再出手。   纪垣冲脸色铁青的女子点点头,纵是头发和衣袍都有些凌乱狼狈,气质依旧清冷沉静。待到纪垣快要走到石台边时,那女子眼中闪过迷惑之色,高声叫:“你……”   纪垣回过身,安静地看着她。   女子呆呆看了纪垣片刻,脸色陡然一厉,尖声大叫:“贱人!还我大哥命来!”   话毕,竟是二话不说,猛地将手中之剑掷向毫无防备的纪垣。   这一剑下去,纪垣只有被贯穿身体、立刻咽气的命。   系统叹了口气:“别伤心,我还记得往生咒,第一句是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   纪垣听得头疼:“妈卖批闭嘴!”   系统:“……你怎么不问问当讲不当讲了?”   纪垣冷淡地回答:“当讲。”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纪垣只来得及和系统做了几秒的交流。身前剑气迫人,他除了死死抱紧归迟外,连脚步都移不动。   纪垣无意识地睁大了眼。   他不想死。   他的身子有些发颤,那柄剑在瞳孔中瞬间放大了无数倍,仿佛铺天盖地都是这把剑。恍惚间,纪垣似乎看到了这把上品宝剑的剑柄上,有一个腾云似的小小图案。   下一刻眼前倏地一黑。   纪垣的声音颤抖:“系统,我怎么感觉不到痛,我死了吗?”   系统沉默了一下:“没死成,可惜了。感觉到黑暗了吗?那是因为你眼睛被人蒙着……”   在急剧的恐惧之下罢工了一瞬间的五感重新归位,纪垣深吸了一口气,才发觉眼前盖着一只温热的手掌。看不见的情况下嗅觉倒是灵敏,鼻翼不自觉地轻轻一动,嗅到一股清淡好闻的松香。   纪垣顿了顿,将眼前的手掌拉开,那只手也很配合地离开,转而横到他的腰间。他也不在意,抬头看去,才发现身后那人探出了一只手,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虚虚点着,将那把灌满了狂躁灵力的宝剑凝在了空中。   一缕乌黑柔软的长发垂下来,落到脸上脖子上,细痒入心。   太过贴近,以至于似乎能听到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纪垣呆了呆,嘴唇无意识地微颤,鼻尖酸了酸,眼圈陡然一红。   身后抱着他的男人冷哼一声,手指再次一点,那把剑无声碎落在地,吓得对面的女修脸色惨白。   男子缓缓开口,平时总是平静抑或含笑的磁性优雅的声音里,多了缕森然的杀意。   “你敢动他?” 第27章 娇纵13   虽然看不见叶钧迟的神情,纪垣却可以从对面女修的表现上看出来,叶钧迟语气里的杀意是真的,他毫不怀疑下一刻叶钧迟就会出手杀了她。   女修的脸色惨白惨白,身子僵硬地戳在原地,似乎连抬一下手指都做不到,眼中翻腾着深入灵魂的惊恐悚然。女人的直觉一向格外的准,她能察觉到突然出现的这个面具男子动动手指就能要了她的命。   叶钧迟的眼神冰冷,修长的手指收回,慢慢地在纪垣被划了道小口的脸颊上抚了抚,声音无波无澜:“疼不疼?”   心跳因为笼罩在熟悉的清淡松香中有些发快,纪垣紧张得说不出话,摇了摇头,顿了顿,才又哑声开口:“不疼。”   叶钧迟面无表情:“可是我疼。”   话毕,从地上突然飞起一块断剑的碎片,咻地飞了过去,快如光影。那个女修瞪大了眼,张口不知是想呼救还是叫骂,随即就见她白皙的脸颊上多了两道红痕。   红痕漫延开来,像两道血蜈蚣陡然炸开在她脸上。还没出口的话立刻变成了凄厉的尖叫,尖锐的声音钻入人的耳膜,刺得发疼。围观看热闹的散修们齐齐打了个哆嗦,都觉得后背发寒。   纪垣眉尖一抽,眼睛便又被蒙上了。   “害怕就闭上眼。”叶钧迟的声音微微柔和下来。   眼前一片黑暗,纪垣眨眨眼,长睫在叶钧迟的掌心扫了扫。叶钧迟忍不住掐了把他的腰,低声道:“别闹,给你报仇呢。”   纪垣咽了口唾沫:“等等,别杀了她。”   叶钧迟道:“怜香惜玉可不是用在这种女人身上的。”   纪垣扯开他的手,看了眼对面痛苦尖叫却动弹不得的女子一眼,心中一片平静,没有泛起丝毫和“怜悯”有关的情绪。他不是傻白甜,更不是圣父,怎么可能对这种一心想要杀了他的人动慈悲心肠。   周围的人太多,纪垣踌躇了一下,伸手就拽叶钧迟的领子,叶钧迟配合地低下头,顺便在他的头顶亲了一下,眸中神色深不可测:“叫你别乱跑,你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我错了。”纪垣迅速认错,随即附到他耳边,小声将自己的猜测飞快说了。   云承突然来到客栈找他,应该就是那几个散修干的好事。而云承竟然在没有弄清楚他到底是不是纪垣之前,一来到会场就把他推进火坑,上场的还是那个女修——   云承的态度也极为奇怪,肯定有问题,这个女修同他说不准有什么关系,有点作用,最好先留她一条命。   况且大庭广众之下杀人,难免会被盯上,他们俩现在需要的不是高调做事,而是低调做人。   其实叶钧迟在纪垣开口时就布下了隔音结界,只是看他难得主动凑过来,心中一动干脆没告诉他。少年凑得太近,柔软温暖的嘴唇不小心碰到他的耳朵,温热的吐息也萦绕着耳廓,不像他本人看起来那样冷冰冰的。   叶钧迟心里仿佛有蚂蚁爬过,细细的痒漫延开来。他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纪垣细瘦的腰,听完话,才从恍惚中回神,点了点头,低声道:“我也了解到了一些情况……阿垣,你先别提问,听我说,我们要在仙剑大会里打入前十。”   纪垣愣了愣,乖巧地不多问:“那你上吧,下手别太重。”   叶钧迟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谁说是我上了,是你。”   纪垣:“……”系统,大佬脑子坏了。   叶钧迟道:“你会赢的。”   纪垣:“……”妈的智障。   叶钧迟仔细盯着纪垣表情的每一丝变化,揪出一些生动的变化后,差点笑出声,脸色却更加严肃了:“我不能出手,容易被人看出来是魔族的路数。放心,归迟会助你一臂之力。”   话毕,他伸出手,握上纪垣抱着归迟的手。纪垣下意识地低下头,只是一瞬间,归迟已经变了个样。   大佬都这样做了,纪垣只得无奈地点点头。   谈话结束,叶钧迟撤下隔音结界,歪头看向之前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裁决人,抿成直线的唇微微弯起:“阁下,方才是谁赢了?”   那人被他笑得一阵恶寒,心中哀叫了声是你啊,见他有意无意看向怀里的少年,连忙一指纪垣:“他!他赢了!”   这两人凑一起就腻腻歪歪地说话拥抱,高个儿那个一看就不好惹,历来仙剑大会上散修都不会被重视,违反规则的事比比皆是,主办的正道联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裁决人也不想平白得罪一个修为高深的人。   叶钧迟满意地一点头,揉了揉纪垣的头发,眸中笑意一闪:“看你的了,阿垣。”   纪垣苦逼兮兮地找系统投诉:“系统,大佬坑我。”   “这是大佬对你的爱。”   “我不要。”   系统冷酷地道:“有问你要不要了吗?”   纪垣决定不理这和叶钧迟同流合污的系统了,他扭头看了眼旁边的看台,云承果然不见了。那个女修疼得昏了过去,被人抬下台,石台上清冷下来,只剩纪垣懵逼地站着。   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人上台挑战,纪垣有些别扭地扫视了一番台下,正巧撞上了叶钧迟的目光。他就在石台下,斜斜倚着树看着他,隐约见得面具下目光平静且纵容,像是温柔。   该死的心跳又开始加速,纪垣连忙收回目光,转了个身,深吸了口气,总觉得窘迫不已。还好这时候终于有人跳上了台,谨慎地看了眼台下的叶钧迟,高声道:“那位兄台,在下不会伤到你家这位,请高抬贵手,不要插足,坏了规矩。”   叶钧迟无所谓地一点头。   方才纪垣被修为平平的那个女修追得满场跑的事谁都看出来了,自然觉得只要台下的面具男子不出手,对上纪垣就是捡了大便宜。   纪垣有些紧张,却不是因为对面拔出了剑的修士,而是因为身后肆无忌惮的炙热目光,那目光包围着他,不允许他逃离分毫。   系统啧了一声:“男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纪垣:“……”   系统继续道:“男人,你逃不掉了。”   纪垣:“……”   “男人,你……”   “闭嘴!”   归迟似乎感受到了纪垣的小愤怒,控制着纪垣的手上去就将那个跃跃欲试的修士狠狠胖揍了一顿。   这个早上纪垣毫不意外地连赢了十局,领了一块能正式参加仙剑大会的资格玉牌,随意捏造了个名字填上去,便随着叶钧迟回客栈。   大会明日正式开始,纪垣亦步亦趋跟在叶钧迟身后,把玩着玉牌,总觉得方才叶钧迟抢着给他填的假名“叶尚元”有点奇怪。   系统发出了嘿嘿嘿的怪笑声。   纪垣觉得系统已经彻底崩坏了,曾经那个高冷的系统,就像中了病毒一样,在ooc的大道狂奔不止。   下午时下了场雨,天色灰蒙蒙的,凄风冷雨一扫,长街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都躲回屋里了。   毕竟是个男人,真刀真枪地和人对打还是能激起几分血性,纪垣的心情高涨,这种兴奋到了口又被系统一声凉凉的“ooc”压下,他纠结来纠结去,压下了那股兴奋劲儿,思考了一下,低声问叶钧迟:“江妙妙呢?这三日你去哪儿了?”   叶钧迟眼皮也不抬一下,伸手就在他脑袋上敲了敲:“没良心的小东西,开口第一句问的居然是别人。”   顿了顿,他道:“那日江妙妙和我们说完话回去,就发现她被人跟踪了,跟踪她的人也机敏,知道被发现了,立刻就想动手灭口。奇怪的是,那晚江家巡夜的人都没到她那边,她不想给她娘惹麻烦,便一边将人引走一边向我求救。”   纪垣心里冷冷一跳。   能在江家如此肆无忌惮出手的人不多,几乎瞬间便能确定是谁。   “我去救她时出了点意外,不小心跌进了江家的一条密道里。”叶钧迟顿了顿,“里面有些麻烦,不好大摇大摆直接破开,不过这条密道遍布江家仙府地底。通往各处,我和江妙妙恰巧听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叶钧迟明显还不打算说出来听到了什么,纪垣点点头不多追问,他一向识趣。而且叶钧迟去救江妙妙时出的意外……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他的血又作祟了,吃下药丸后那半盏茶的功夫里铁定没遇到什么好事。   说完了自己这几日的经历,叶钧迟暼了眼纪垣:“解释一下,你说的云承是谁?哪儿来的小白脸?”   “……我们见过的。”纪垣觉得叶钧迟像个怀疑妻子出轨的委屈丈夫,随即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把这个没来由生出的奇怪念头掐灭后,大致说了一下云承是怎么回事。   叶钧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回到客栈后,纪垣推开房门,正想进去,突然想起一件事,扭头一看,叶钧迟果然还站在他身后。他伸手摸了摸脸上细小的伤痕,有些疑惑地道:“你受伤了吗?”   叶钧迟一愣,失笑道:“怎么可能。”   “那你说你哪里疼?”纪垣面无表情地想,蛋疼?   叶钧迟的视线落到他的脸上,那张白玉似的脸上有几道极为细小的伤痕,是和那个女修纠缠时不小心被凌厉的剑气划伤的。   他的眸光深深,低下头拉开纪垣的手,认真小心地亲了亲那些细小的伤口。   纪垣头皮一炸,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脸上涌去,差点咬到舌头:“你做什么!”   叶钧迟抿了抿唇,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声音沉沉的:“我心疼。” 第28章 娇纵14   纪垣:“……”怎么有一种被撩了的感觉。   这个念头在有些发热脑中转了一圈,变得灼烫起来,纪垣取舍一向极快,立刻将此念头踢出脑海,不动声色地抽了抽手,抽不回来,只得望向叶钧迟:“魔君累了吧,该休息了。”   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叶钧迟沉默了一下,道:“你在逃避我?”   手掌被迫按紧在胸膛上,似乎能感应到面前的人略微急促的心跳。   纪垣淡淡道:“魔君待我甚好,何来逃避。”   叶钧迟皱眉:“你就是在逃避,为什么?”   这个发展有点不太对劲啊……   纪垣暗暗咽了口唾沫,提起几乎为零的感情经验,飞速思考该怎样在不得罪大佬的前提下委婉拒绝回答。大概是因为他之前都是女装,大佬一时看走眼了,可以体谅。   他还在思考,叶钧迟眸光闪烁不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上前将他抱进怀里。   真实的触感传来,嗅着清幽的香气,叶钧迟忍不住用下颔在他柔软的发顶蹭了蹭,惊奇地发现死寂多年的内心波动更甚,三天来一直浮在心头的那缕担忧也慢慢消弥。   “你害我担心死了。”叶钧迟低低说完,思及纪垣淡漠逃避的态度,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恨恨地低头咬了口纪垣的耳垂,声音哑哑的,“真是不识好歹。”   这家客栈总是很清冷,楼上的客房常住客只有纪垣和叶钧迟,此时原本阴沉沉的天色已然转黛,四下陷入黑暗,周围安静得落根针都能听见。   纪垣闭了闭眼,能清晰的听到叶钧迟轻浅的呼吸声。   这样的气氛实在太容易暧昧了。   系统道:“天雷勾地火。”   纪垣冷冷道:“宝塔镇系统。”   系统:“……”   迅速解决系统,却解决不了叶钧迟。纪垣有点头疼,不知道怎么推开叶钧迟好,思考半晌,努力维持着冷淡的声音:“多谢魔君关心。能告诉我为何要参加仙剑大会了吗?”   迅速转移话题总是没错的,纪垣暗暗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系统呵呵笑了一声。   叶钧迟无奈,只得放开他,走进屋里,隔空弹指一挥点了蜡烛,自顾自坐到桌边倒了杯冷茶,喝下冷静冷静。纪垣磨磨蹭蹭小步小步挪过去坐下,警惕地盯着叶钧迟,预防他突然动手动脚。   叶钧迟喝了半杯茶,有些烦躁的心绪也平复下来了,摘下那个幼稚可笑的兔子面具,桃花眼一眯,在烛光里漆黑的眸子像是某种宝石,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我好像说过了,不要直勾勾地盯着我,我会忍不住的。”   “……”妈的臭流氓。   纪垣习惯性找系统告状,没想到系统冷笑一声:“早点上了你才好。”   妈的坏系统。   同时失去了大佬和系统的纪垣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扭头就看到了那个放了几天已经不能吃的糖葫芦,他连忙把那串糖葫芦扒拉过来,准备找个地方扔了,手却突然被按住。   叶钧迟目光复杂:“别吃,扔了吧。”   纪垣:“哦。”   叶钧迟道:“乖,不能吃。”   纪垣抓狂:“……我不吃。”真的。   叶钧迟唇角弯起:“明天再给你买。”   顿了顿,他顺势捏住纪垣纤长的手指把玩,眯了眯眼,心情还不错,语调也轻快了许多:“你应该知道,赵家和云家关系甚密,赵不臣直接将亲妹妹嫁给了云无岫,云承是赵不臣的外甥。”   纪垣被他话里的内容吸引了注意力,也没太在意被揉捏的手指,沉思了一下:“赵家和江家关系不好,云家虽然因赵家的关系对江家也没什么好脸色,但到底没同仇敌忾到仇视的地步。你想说什么?”   “一件挺让人意外的事。”叶钧迟说着,得寸进尺地低下头亲了亲手中纪垣纤长干净的手指,后者立刻触电般将手抽了回去,浅色的眸中升起了淡淡的羞恼和愠怒,连耳根都在发红。   这样子像极了一只被激怒的兔子,叶钧迟心中偷着乐,面上严肃:“按理说江家赵家水火不容,赵不臣肯派自己的大儿子来参加江家的喜宴已经让世人大吃一惊,更让人惊奇的是,赵不臣也来了。”   纪垣一旦想一件事,就不会注意另一件事,被这个消息惊到,愕然片刻,脑中灵光一闪:“你说你和江妙妙在密道里时听到了有意思的东西,难道赵不臣不仅亲自来了江家,甚至还和江家家主握手言和,密道会谈?”   叶钧迟没有正面回答,捏了捏纪垣的脸,“想要什么奖励?”   那就是了。纪垣被他捏得冒火,蹙了蹙眉,冷冷道:“让我捏回来。”   叶钧迟捂了捂鼻子,眸中笑意藏都藏不住:“嗯?你想捏哪儿?脱光了捏还是穿着衣服捏?我全身上下你想捏哪儿都可以,上回你……”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闭嘴。   面前的人笑得灿烂可恶,纪垣没注意最后一句,咬了咬牙,面无表情地想,你信不信我捏你弟弟。   这种只敢想想的念头,怂到不行的纪垣自然不敢做出来,想要伸手捏回来,就听到耳边冰冷的一声“ooc”,只能憋了气,冷淡道:“说正事。”   叶钧迟显然有些失望,却还是拾回了话题:“阿垣适才说了什么?握手言和?自然不可能,他们俩凑到一起不打起来都是好事。我和江妙妙过去时他们已经说得差不多,只听到了最后几句话……”   等叶钧迟离开时已经是深夜,纪垣冷酷地拒绝了叶钧迟一起睡的请求,嘭地关上房门,躺到床上,抱着微微发热的归迟缩进被子里,脑中迅速将叶钧迟说的话理了一遍。   赵不臣居然偷偷来到了晋河,还同水火不容的江家主秘密会谈。   江家主果然派人跟踪着江妙妙,江妙妙应该也知道,所以那日碰面时,才没有说出叶钧迟和纪垣这两个名字。但他和叶钧迟南下晋河的消息没有拦住,赵不臣似乎是来和江家主做交易的,让江家这条地头蛇寻觅他们。   毕竟赵家再怎么嚣张,也不能不远万里派出赵家修士在晋河做地毯式搜寻。就算他们乐意,江家还不乐意呢,强龙不压地头蛇,要想在晋河快速找人,还是江家最为靠谱。   ……八成是真给上次赵家祖坟里的事气昏头了,赵不臣竟然来向世仇求助。   或者说是来做一笔交易,他用江家眼馋的某物,作为江家出动身寻人的代价。   叶钧迟要纪垣进入仙剑大会前十,是因为前十可以进入江家的密地,那个地方是江家炼制金蚕的地方,仅有的几只金蚕母虫也在那儿,包括江家主的。   要弄清楚江家主到底是怎么回事,进入密地是个好选择。更重要的是……江家主似乎已经猜到了他和叶钧迟的身份,恐怕正等君入翁,派云承来探查,则应该是赵不臣的意思。   顺着江家主的意入瓮,说不定可以抓住暗处那些人的尾巴。   系统思考了一下,补充解释道:“其实江家和赵家的关系几百年前没这么差,甚至可以说关系很好,不过在同魔族大战时,因为当时江家家主的失误,害死了赵家家主和几个赵家重要的人物,两家才开始决裂,到后来的水火不容。”   “反正现在也是水火不容。”纪垣摸了摸下巴,“不过我真辛苦啊,还要负责打打杀杀……”   系统嗤笑:“就你?要不是有归迟,你老早被那个女修弄死了。”   纪垣一愣,猛地蹦了起来:“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一回来头疼地应付了叶钧迟几下,又说了会儿正事,完全把那个女修忘了。夜长梦多,迟则生变,纪垣火急火燎地跳下床,光着脚跑出房间,一边思索着要不要顺便问问叶钧迟那个倒霉的猥琐散修被他沉哪儿的湖了,一边伸手要去敲门——   叶钧迟又没关门。   大佬真是……不怕夜袭?   纪垣无言,推门而入,开口道:“叶钧迟,还有一件事。”   房间里没有声音。   难道又出去了?   纪垣绕过屏风,就见到呼吸平稳规规整整躺在床上、似乎已经睡熟了的叶钧迟。从这个角度看去,此人面容俊挺,睫毛长长,颇为养眼。   纪垣黑了黑脸,大步走过去,伸手推了他一下:“叶钧迟?”   他这么大动静,叶钧迟不可能还睡得着。   叶钧迟却依旧没有动弹。   纪垣心里咯噔一声,心头冒出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叶钧迟死了?   他一阵头皮发麻,顾不上害怕,连忙伸出手去探叶钧迟的鼻息,手指才被温热的呼吸触到,手就被一把握住。冰凉的手指被温暖的手掌覆住,纪垣一愣,一声变调的“你嘎哈”还没出口,眼前就是一阵天翻地覆,再看清眼前的一切时,他已经被压在了床上。   叶钧迟笑意盈盈地伏在他身上,脸几乎贴着纪垣的脸,眸中流动着危险的神色:“夜袭?”   纪垣心惊胆战,动都不敢动,瑟瑟发抖:“……我只是过来说个事。”   叶钧迟没理他,一只手还握着他的手,暖暖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叶钧迟起身去捏了捏纪垣赤裸的脚掌,皱了皱眉:“怎么没穿鞋?”   纪垣有些尴尬地踢了他一脚,爬起来刚做好,双脚就被叶钧迟捂住,他的神色认真,头也不抬地道:“有什么事就说吧,不过这种时候,除了和我一起睡外,其他的事都不能让我太高兴。”   纪垣面无表情:“那个女修呢?”   叶钧迟一顿,“我在她身上种下的血虫死了。”   “人呢?”   “也死了。大概云承觉得她没什么用,把她杀了。”   纪垣轻抽了口气,摇了摇头,思索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你知道那个女修的大哥吗?”   叶钧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阿垣,我的身子摸起来舒服吗?”   ……   纪垣绝望道:“系统,你的大概果然是假的,你这个假系统。”   系统道:“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第29章 亡道1   叶钧迟还在笑,笑得纪垣头皮发麻。他的声音也是磁性温柔的:“阿垣?”   纪垣:“……”大佬我错了。   叶钧迟慢条厮礼地捏了捏手里的脚,觉得不那么冰凉了,才放开手,重新欺身将纪垣压回去,幽幽道:“那夜你是在找金蚕?想要为何不直接同我说?真是不规矩,好在我定力不错。”   只是回头亲够了本,权当收取点利息。   纪垣被他毫不掩饰的滚烫目光盯得耳根发红,不甚自在地移开目光,简直欲哭无泪,恨不得剁了那天控制不住到处乱摸的手。   原本那样肆无忌惮是因为知道叶钧迟醉着,怎么ooc都随他高兴,而且近来系统越来越大度,对于一些小细节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在叶钧迟醒着的情况下这样那样,就不是轻微ooc的问题了。   纪垣越想越心慌,逼迫自己不再多想关于那一夜自己做过什么,心惊胆战地问系统:“我要被粉碎了吗?”   系统沉默了一下:“……不会。这件事也是我的工作失误,忘记探查叶钧迟是否醒着,没有做警告提醒,揭过吧。”   顿了顿,系统的声音冷冷的:“只此一次。”   纪垣瞬间觉得系统是世界上最可爱的非生物。   他忙不迭应下,回过头来,又不得不面对眼下的窘境。   叶钧迟几乎全身都贴在他身上,膝盖有意无意地顶开他的双腿挤进一条腿来,一手贴着他的腰摩挲着,一手捏着他的脸作恶。清淡的松香将嗅觉占领得满满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他散落下来的长发也同他的缠绕着,胸膛相贴,两具身体的心跳都在加快,仿佛在进行灵魂的问答。   纪垣恍惚了一下。   就说叶钧迟怎么会那么无害地躺平任摸,敢情是装醉……那后来他过来解决了那个散修后抱着他又亲又啃的,是发酒疯?   纪垣想了想,立刻拍板肯定了这个猜测,眨眨眼睛,和凑得极尽的那双幽邃眸子对视片刻,看出里面越来越危险的色彩,连忙想挣扎下床,叶钧迟却突然低下头,声音沙哑:“闭眼。”   纪垣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随即紧闭的双眼就被亲了亲,耳边传来轻轻的呢喃:“你的睫毛好长……”   不能继续下去了!   纪垣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长睫一颤,轻抽了口气,猛然发力,蓄积全身的力气,一拳砸到了叶钧迟毫无防备的小腹上。   魔族的身体一向坚韧得仿佛神兵利器,不像人族一样容易受伤,特别是像叶钧迟这个等级的魔族,等闲法宝都伤不了身。纪垣爆发了全身力量的一拳下去,按理说叶钧迟应该也不痛不痒,甚至还能继续闲适地调戏他。   没想到叶钧迟闷哼一声,直接倒在了纪垣身上,轻嘶着冷气,牙齿有些打战,身体紧绷了片刻,才缓了口气,咬牙切齿:“说你没良心你还真没良心,居然下得去手。”   纪垣看他痛得蹙眉,额上布了冷汗,有些懵逼,不知道叶钧迟是装的还是真的,犹疑了一下,还是抓住机会将他推开,跳下床就想跑回房间,手却被一把抓住。   叶钧迟没好气地道:“穿上鞋再过去。”   他的手不复方才那般温暖,有些冰凉。纪垣无意识地捏了捏他的手指,愣了愣:“……真的很痛?”   叶钧迟脸色发白:“你说呢?”   纪垣问了问系统,才谨慎地坐回床边:“给我看看。”难道魔族的身体有多强韧都是世人胡吹?   叶钧迟低垂着眸子,忽然笑了一声,将纪垣一把拽到怀里,盖上被子,“不折腾了,明日你还要去会场打几场,睡吧。”   果然是装的。   没想到只是过来说个事就发展成了这样,纪垣郁闷地挣扎,叶钧迟抱得更紧,下颔蹭蹭他的发顶,刻意压低了声音:“还想不想好好休息了?再动一下,我们就一起动一个晚上吧。”   纪垣识趣地安静下来。   耳边是系统幸灾乐祸的笑声,纪垣面无表情地继续思考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系统道:“近弯者弯。”   纪垣连翻个身都不行,在心中对着系统竖了中指:“一切都是误会,叶钧迟一个魔族怎么会喜欢上我,他不过仍有一种我是女人的错觉,那夜也不过是因为喝了酒。”   系统啧:“你是在对我解释,还是在给你自己解释?”   纪垣不置可否,嘟囔了一声“我是要回去干大事的人”,放心地将眼一闭,很快就睡着了。叶钧迟不在的这几天,他防火防盗防云承,就没一天松懈,早就累得不行了。   系统很想把这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家伙拖出去揍一顿。 ※※※   翌日清晨,睡得迷糊的纪垣醒来,看到半裸着胸膛、斜靠在床上盯着他的叶钧迟时,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从床上滚下去,逮着系统崩溃地啊啊啊起来。   “系统我是不是把叶钧迟给睡了?!”   系统:“……你没被他睡了都是你运气好。”   纪垣沉默了一下,果断不理会,双目呆滞地和叶钧迟对视片刻,终于从懵逼状态中觉醒,冷着脸准备下床。   叶钧迟保持着那个姿势,眨眨眼,眉眼带笑:“哎哟,大人真是无情,快活了一夜醒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纪垣扫了眼他赤裸的胸膛,咽了口唾沫,不敢再看。叶钧迟明明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最近却越看越顺眼……绝不能让叶钧迟发现他身体的变化。   快速捂好了衣袍想下床,又被叶钧迟扯住了后领:“穿我的鞋过去,待会儿送回来。”   纪垣有些郁闷,闷闷地应了一声,几乎是有些慌乱地穿上鞋就跑回了房间,关上门的瞬间,他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心有余悸:“系统,温柔体贴真是种可怕的武器。”   系统深有同感:“是啊,是啊,你再主动凑上去几次,八成就要被吃干抹净了。”   纪垣嗤它:“怎么可能,叶钧迟亲亲抱抱时不会有什么感受,真擦枪走火了他看到男人的身体八成会吓萎,都说了是误会……嘶,嘴唇怎么这么痛。”   系统默不作声。   纪垣疑惑地凑到铜镜前看了看,嘴唇似乎变得很红肿。   纪垣:“……啊,秋天怎么还会有蚊子。”   系统冷冷道:“你就装吧。”   纪垣当什么都没看见,打理好自己后还了鞋,正好掌柜的派人送饭上来,小二哥目光奇异地盯了会儿了纪垣的脸,带着诡异的笑容下去了。   纪垣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也弄个面具来戴着。   叶钧迟在旁边哧哧地笑,随意伸手撸了把他的头发,道:“纪家的人也会参加仙剑大会,你会碰上熟人,这双眼睛太显眼了……闭上眼睛,我给你遮掩一下。”   纪垣警惕地看着他,眼睛瞪得溜圆。   叶钧迟忍不住戳戳他的脸:“……我不会做什么的。”   见他依旧一脸警惕,叶钧迟叹了口气:“真的。”   看他面色诚恳,纪垣决定勉强给予他一点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将信将疑地阖上双眸。少年的长睫微微颤动,随时可能睁开眼,有些红肿的唇轻抿着,方才喝了几口粥,沁润得唇色水光微微。   叶钧迟心中一动,伸手覆住纪垣的眼睛,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一亲,在他发作前悠悠道:“别动,眼睛还要不要了?”   人与人之间果然不存在最基本的信任。   纪垣暗暗咬牙。   待叶钧迟的手再离开时,纪垣的眸子颜色已经变了,从浅淡变为了润黑,像浸在水中的黑珍珠,温和柔亮,仅仅是眸色的改变,他整个人的气质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若不是板着脸,俊秀的面容甚至称得上是“温和乖巧”。   就算是纪家的人,凑近了观察纪垣,也只会觉得和他们观念中的“纪垣”长得有点儿像。   叶钧迟托着下巴观察了一下,笑了笑:“果然这样更好看了。”   纪垣也不在意眼睛发生了什么变化,暗暗决定以后将叶钧迟说的话都当耳旁风,这三句不撩就嫌不爽的习惯真是太可怕了。   去会场的时候,叶钧迟居然还记得糖葫芦,顺手买来一串,笑眯眯地递给纪垣:“旗开得胜。”   纪垣摇摇头,没有接,斟酌了一下,轻声道:“有归迟在,这几日魔君便在晋河四处走走吧,听闻晋河多美人,若是入了眼,你魔宫中也不会再空了。”   叶钧迟的动作一顿,淡淡道:“美人?哪个有阿垣美?”顿了顿,他状似漫不经心地问,“难道阿垣也喜欢那些所谓的美人?”   “自然。”纪垣脸色平静,“男人有几个不喜欢美人的,解决这些麻烦事安稳下来后,我定然会娶妻生子。”   他每说一个字,叶钧迟的脸色就冷一分,说到最后,连系统都忍不住发声了:“宝贝,你再说叶钧迟就要闹了。”   纪垣浑不在意:“……所以你尽管去四处看看,说不定真能碰上喜欢的。不必担忧,我不会暴露身份的。”   叶钧迟冷笑一声。   纪垣默默抱紧了归迟。   叶钧迟性子里本来就有几分身居高位的傲气,被纪垣这样毫不留情的一通嫌弃,脸色冷然地盯了他一会儿,低声说了声“如你所愿”,转身便走。   长街上人来人往,不过几息他的身影就没入了人潮。纪垣转头看了一会儿,慢吞吞地往会场走去。   系统道:“你太过分了。”   纪垣正要说话,系统就用冷冰冰的机械音充满了抑扬顿挫的感情道:“你无情,你冷酷,你蛮不讲理。”   纪垣:“……”   系统恢复正常:“估计叶钧迟掐死你的心都有了。”   纪垣笑嘻嘻:“这不是没掐死吗?趁现在他还没真以为自己喜欢我了掐灭念头不是挺好,我说我喜欢女人,他应该就不会再那样了。”   “你当他是什么好人?惹急了来个强制捆绑囚禁,有你哭的。”   纪垣依旧不在意。   仙剑大会的筛选昨日差不多已经完成,有正式参加仙剑大会资格的还剩几百个修士,大部分是散修,少部分是各大小家族和门派的年轻修士。   大会前期是抽签决定对手,依旧是连赢十场可晋下一场,输的人可以继续轮流斗法,或者挑战赢的人,获取下一场比试的资格。从现在开始,散修就极有可能碰到那些背后有势力的修士,大部分都显得有些紧张。   毕竟散修无论是法宝还是修炼心法,都没有人家的精,很容易吃亏。   纪垣记忆力不错,人又灵活,观察了几场比试,结合一下自己学过的散打架势,挥起归迟来也有模有样的,至少不会被轻易看出来是剑在御人,而不是人御剑。   轻松赢了几场后,纪垣遇到了第一个麻烦。   看到对面提剑上阵、一脸跃跃欲试的纪深,纪垣脸色深沉:“系统,你说我要输还是赢?”   系统还在生闷气,语气冷冷的:“随你,叶尚元。” 第30章 亡道2   纯洁少年纪垣一脸懵逼,不懂系统加重了语气叫这个假名有何用意,摇摇头干脆不再理会,重新看向纪深。   虽然同纪家这对兄弟接触不深,但就凭纪深这张同他记忆深处的那个人六七分相似的脸,他完全下不了手。   他一直不敢去回想那个弟弟的音容,见到纪琛时就被吓了一跳,对着有着相似面容的纪深也极为别扭。   何况纪琛纪深这对兄弟待他颇善,兄弟俩感情甚笃,他看着就生出一股保护欲来……   思考片刻,纪垣敲系统:“剑算人吗?”   系统反问:“你是剑吗?”   纪垣:“……”怎么感觉自己被骂了。   他郁闷了一下,将归迟横起,也不管这剑是不是灵得能听懂人话,小小声道:“别伤了对面的那孩子,输了这场,待会儿重新打上来吧。”   归迟嗡地颤了颤,差点脱手而出,像个不满的小孩。   纪垣连忙安抚:“你不是想打架吗,输了这场还能继续打更多场,不是一件好事吗?”   沉默片刻,归迟似乎认同了他的话,开开心心地上下晃了晃剑身。   在外人看来,纪垣是面无表情、聚精会神地盯着手里的剑,似乎在思考很玄奥的问题。   纪深等了片刻见纪垣都没动作,皱了皱眉,扬声道:“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再发呆我偷袭你啊。”   ……真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偷袭人还要先预告一下。   纪垣内心哭笑不得,正想提剑冲上去,忽然觉察到一道极为灼热的目光在观察自己,他顿了顿,抬头掠过纪深,看到了石台下的纪琛和纪山。   死死盯着他看的就是纪山。   那双眼睛里是熟悉的狂热和偏执,纪垣被他看得眼皮子跳,心中笼上一层阴暗的不安。   他现在这副模样,纪山应该看不出来才对……顶多是面容有些相似罢了。   纪垣在心中安慰自己几声,不再多想,忽略纪山的目光,拍拍归迟,灵巧地欺身而上,一剑刺向纪深的肩膀。纪深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一错身闪开这一剑,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翻手就摸出一张符贴到了纪垣的背上。   纪垣愣了愣,他这几日遇到的都是一穷二白的散修,符箓之类的很少有人使用,来来回回更像是武侠小说里的过招,都忘记还有这些东西的存在。   还在发愣,背后就响起“嘭”的一声,一股剧痛瞬间从背脊传遍全身,纪垣倒抽一口凉气,晃悠了一下就跪倒在地。   纪深本来只是想干扰一下纪垣,没想到直接把他给弄跪了,一时目瞪口呆:“你你你……你怎么都不用灵力护体的?”   纪垣:“……”   纪垣对系统哭得凄切:“这熊孩子贴的啥,我是不是废了。”   “普通的爆破符而已,归迟给你挡了一下,没事。”系统检查了一下,冷哼一声,“让你把大佬气跑了,他要是在,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   一听到叶钧迟,纪垣立刻淡定下来,语气平静:“这算什么,反正我本来就决定要输。”   受了点轻伤,纪垣重新提剑时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对上灵活迅捷的纪深,很快就被打得节节败退,顺着就输了这一场比试。   输的修士需要再同其他输家打几场才有资格继续,原本差不多下午时就能结束回去,因为输了一场,纪垣折腾到暮色四合时才离开会场。   几个散修过来,试探了纪垣几句师从何处,都被纪垣不咸不淡地挡了回去,看他们还想跟上,干脆就撇开平日走的大道,往小路绕去。   借着系统的提示好容易把几个不死心的修士甩脱后,已经深入了巷子。晋河城中多的是暗巷,此时天色已晚,四下苍茫,看哪儿都黑魆魆一片,纪垣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角。   “系统啊……”   “咋了?”   “……你给我读一段佛经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什么的吧,我好怕……”看着四下都是黑漆漆的,黑暗中不知道隐藏着什么,纪垣的腿都在抖。   系统看他怂得不行的模样,还是有些心软了:“好吧,你等等我看下念什么能驱鬼……有东西过来了!快跑!”   最后一句乍然而起,纪垣被它吓得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双腿不争气地一软,深吸了口气,才提起力气往后跑去,谁想还没跑几步,就一头撞到了一堵肉墙。   阴沉沉的笑声响起:“阿垣,你跑什么?”   纪垣这下是真的炸毛了。   妈的有变态!   纪山顺势捏住纪垣的手腕,目光火热地盯着他的脸:“别想跑了,跟我回去,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认识……你在这里,叶钧迟也在这儿吧?是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正好,几千修士在此,杀了他什么事都了了,我带你离开……”   纪垣静默了一下,淡淡道:“阁下是哪位?纵然是想套出家师身份,也不必如此胡言乱语吧。”   “别装了!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识!”   纪垣内心瑟瑟发抖,整个人几乎是崩溃的。   原主和这位是有多大仇!   系统啧啧道:“德国骨科,啧啧啧,真爱啊,厉害了。”   纪垣额角青筋直蹦:“闭嘴……等一下,先别闭嘴,归迟怎么没动静?”   “归迟只会在有人对你有杀气时才会动。”系统叹了口气,“看吧,大佬不在你就会遇到一堆麻烦事。”   纪山还在神经似的喃喃自语,纪垣当没听到系统最后一句话,小心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却发现他的眼神并非他的话语一般笃定,心中一动,冷声道:“阁下莫要认错了人。你方才说叶钧迟?那魔头不是带着纪家的妖妇四处为非作歹去了,又同我又何干系。”   一阵阴风吹来,纪垣默默打了个哆嗦,被纪山死死捏着的手腕痛得仿佛要断掉。纪山咬牙切齿:“纪垣,你别装了!”   纪垣脸色更冷:“你若是想同我打一场尽管来,将我堂堂男儿羞辱成一个妇人又是何意,你是纪家的人?纪家都是你这样的?”   纪山一愣。   他只是看见了魂牵梦萦的脸,立刻就不管不顾地跟来,什么性别装束通通没有在意,勉强从几乎癫狂的神志中清醒过来,才发现面前的少年同他心心念念的少女差别巨大。   认错了?   这个念头只在脑中一闪,他就冷笑道:“那魔头本事多了去,将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惊讶,阿垣,今日你必须跟我走……”   他的话没说完,纪垣怀里的归迟就噌地飞出,剑柄狠狠抽到纪山手腕上,是人都会痛,他下意识地一缩手,纪垣立刻脱离钳制,像模像样地掐了个不知所谓的手诀,胡乱往纪山一指,归迟嗡地一声,猛地插进纪山的肩头。   鲜红的血迅速爬满了纪山的肩头,滴滴落到地上。   纪山一脸惊愕。   纪垣是个废人,不能修炼,更别提御剑。体质上的缺陷,就算叶钧迟再有通天本领,也不能帮纪垣弥补。   他一时有些茫然,也不顾肩上的痛,眼眶发红地盯着纪垣,好半晌,才颤声道:“我会让你承认的……”   纪垣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杀他灭口的念头雷霆般闪过,临到关头却有些下不去手——无论如何纪山还没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他一向恩怨分明。   不过,就算纪山怀疑又如何,世人皆知纪垣是个女人,他不介意被逼无奈时脱一下衣服给那些修士们看看。   他不声不响地取回归迟,凭借着一股莫大的勇气,一头扎进黑暗的小巷,跟随系统的指使七绕八绕,走得双腿都有些酸痛时,才在明月高悬时回到了客栈。   天空中的月圆如玉盘,纪垣愣了一下,才想起一件事:“……系统,今天是中秋节?”   系统道:“是啊,大好的日子,为了帮你做任务,我都不能回去团团圆圆,你快点完成任务,或者ooc吧,我好想家……”   纪垣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黑了脸:“你不是数据吗?”   系统道:“对哦,你不说我都忘了。最近模仿人类情感,不小心代入过头了,你们人类的感情真是有趣。”   纪垣决定不理明显有些崩溃的系统,进了客栈才发现那个女掌柜还在。他走过去,要了一盘月饼和一瓶好酒,正想转身离开,女掌柜却喊住了他:“客官的眼睛是怎么了?”   纪垣从容地糊弄:“此前中了毒,眼睛差点瞎了,最近痊愈,眼睛恢复了。”   这个理由听起来挺有道理,女掌柜点点头,注意到纪垣微微有些狼狈的形容,再一看他怀里的归迟,忍不住再度开口:“客官是去参加仙剑大会的吗?”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问到仙剑大会,纪垣就是想刻意无视也不行了,有些疑惑地问:“掌柜的似乎很在意这个大会?”   女掌柜咬了咬牙,眸中喜意有之悲伤有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颤抖道:“小女同亡夫有一个孩子,去岁我带他回晋河探亲,他太调皮,跑进人群里……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纪垣脸色严肃地点点头,倒是没想到看起来颇为年轻的掌柜居然已经嫁人生子,丈夫去世了不说,儿子还丢了……倒是挺可怜。   “我找遍了晋河城都没找到,原本心生绝望,以为他是被拍花子抓去了,亦或是跌进了哪条小河……”女掌柜的眼眶湿了湿,“可是我一个表哥告诉我,他有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在江家看到过我儿子,还是跟江家大家主一起……江家是仙人待的地方,我儿子被仙家看上了,将来一定会有成就,我一个凡人进不去江家,我知道他一定不会出事,可是我好想他……仙师,你是仙人,你能不能帮我一下?能不能帮我在江家打听一下我儿子?我真的好想他……”   她说着说着就捂嘴轻泣起来,纪垣听着却觉得不太对劲。   江家主绝非善类,怎么会平白无故收个凡人的孩子在身边?而且从未听说过江家主收过徒或者收过弟子,这事肯定没女掌柜想的那么好。   心中虽然有猜测,纪垣却没说出口,问了一下她儿子的名字年龄和一些特征,颔首表示记住了,便提着酒水端着食盘上楼。   路过叶钧迟的房间时,纪垣有些犹豫:“系统,我现在进去找叶钧迟,会不会不太好?”   系统哼唧:“你就是不想进去,也得和他说一下那个掌柜的事吧,还要提醒他注意纪山,公事私事要分清。”   纪垣一想也是,空不出手,想开口叫叶钧迟的名字,又怕隔墙有耳,不知道叫什么好,纠结了好一阵,正泄气想先回房间,房门就开了。   叶钧迟一身黑衣,低垂着双眸,倚在门边,修长的双腿交叠着,声音漠然:“有事?”   纪垣好久都没看到他这副模样对着自己了,一时觉得有些酸楚,一想到这正是自己想要的,又平静下来,忽略心中隐隐的难受,点了点头,迟疑一下:“可以进房间说吗?”   叶钧迟没有回应,转身走回房间。纪垣连忙跟进去,将月饼和酒水放到桌上,低头整理了一下思绪,忽觉身上黏了一道灼灼的视线,抬头一看,又只见脸色漠然的叶钧迟歪头看着窗外明月。   不知为何很不想告诉叶钧迟关于纪山的事,纪垣思索了一下,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干脆将此事略过,简略地说了一下客栈女掌柜的事。   叶钧迟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陡然一沉,眸中生出了寒意:“果然如此……”   纪垣看他一副想杀人的模样,生怕被波及,立刻就想离开,却被他叫住:“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纪垣愣了一下,才想起白日被纪深一张符贴出来的伤,摇摇头:“一点小伤……”   叶钧迟沉默了一下,淡淡道:“你手腕上的淤青又是怎么回事?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出问题?阿垣,你就算是受伤,也不愿意让我跟在你身边吗。”   明明他的语气平淡,纪垣却听得心中难受,张了张唇,又迅速抿紧了唇不语。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叶钧迟长长地叹了口气,收起了那副漠然的神色,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角:“今日是中秋,你都带酒上来了,再怎么讨厌我,也不会推辞同我喝一杯吧?”   纪垣眼神一沉,收回迈出去的脚,坐回叶钧迟对面,低声道:“我不讨厌你。”   叶钧迟双眼一亮。   纪垣不敢直视他明亮的目光,微微侧过头,声音淡淡的:“但是我也不喜欢你。” 第31章 亡道3   叶钧迟默然了一下,咬牙轻声道:“有时候我真想直接把你抓回去关着。”   系统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囚禁,捆绑,小黑屋。”   纪垣道:“系统,你真是个重口味的系统。”   叶钧迟黑着脸倒了两杯酒,推到纪垣身前,抬起酒杯抿了一口,又看向窗外的明月。月光清冷,镀到他俊美的侧容上,看得纪垣心跳漏了一拍,心虚地抬起酒杯也喝了一口。   酒是掌柜特意准备的,温和醇厚,喝下去也不辛辣,暖洋洋的,回味悠长。   上辈子酒精中毒而亡,纪垣的心理阴影还在,不敢多喝,抿了两口就将酒杯放下,斟酌了一下,轻声问:“刚才我说的事,你好像知道点情况?”   叶钧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斜斜睨他一眼,幽邃的眸中闪动着某种不知名的火热光芒,抿抿唇,向他招招手:“过来。”   纪垣谨慎地挪了两步,就被叶钧迟伸手拉进了怀里。正想挣扎,背后受伤的地方就被一只温热的手覆住,纪垣的脑袋靠着叶钧迟的胸膛,感受到他说话时轻轻的震颤。   “别动,给你检查一下。”   纪垣有些尴尬:“轻伤罢了,放开我吧。”   叶钧迟没说话,细细检查了一下,低声道:“想要甩脱我,就不要让自己受伤。我问过洛修意,可以渡给你一些灵力,今晚就渡给你。”   纪垣一愣,他隐约记得洛修意说,除了交合外其他办法对叶钧迟的身体都有伤害……   纪垣腾地红了脸,声音有些颤抖:“……不必了。”   有没有修为都无所谓了,找出凶手后他就会离叶钧迟远远的,找个小地方安静地做任务,不多生牵挂地离开,对谁都好。   “想到哪儿去了?”叶钧迟似笑非笑,“阿垣要是想和我用那个法子,也可以,我很期待。”   纪垣:“……闭嘴。”流氓。   他脑中刚冒出流氓二字,背后的衣服就呲啦一声被撕开了。骤然袭来的冰冷空气让他打了个冷战,差点跳起来:“你想干什么!”   叶钧迟把他按回去,摸出伤药,一手按紧了怀里挣扎的人,一边给他背后的伤上药,嘴上也不饶过:“我倒是想干点什么,可惜阿垣不准许。放心,没有你的应诺,我不会做到那一步的。”   意思是除了本垒其他的都可以做?   纪垣为自己的机智打了个寒战,挣扎得更欢了。   “手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   纪垣一顿,犹豫许久,还是把纪山说了出来。   叶钧迟眸中寒意一闪,冷笑一声,将衣衫不整的纪垣抱得更紧,蹭蹭他的发顶,低声道:“想把你抢走?不识好歹,阿垣,我可以杀了他吗。”   纪垣皱皱眉头,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今日去逛花楼了?”   叶钧迟一愣:“如你所愿,去了。”   “抱过花娘没?”贴得这么近,纪垣能嗅到一股甜腻的胭脂水粉味道。   叶钧迟脸色一喜,笑了起来:“抱了。”   “感觉如何?”   “很软。”   纪垣道:“和抱我的感觉不一样?”   “……不一样。”叶钧迟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纪垣抬起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弄清楚了吧,叶钧迟,我不是女人,那些女子才是你应该喜欢的。放开我,我累了。”   明显感到环在腰间的手一紧。   纪垣心惊肉跳:“系统,我说错什么了吗?”   系统冷冷道:“没一个字是对的。”   叶钧迟脸色发黑,沉沉地和纪垣对视片刻,忽然伸手提起酒壶,往嘴中灌了一口,低下头捏起纪垣的下颔就贴上他的唇吻上去,纪垣猝不及防下被灌了一口酒,差点呛到,齿列毫无防备,瞬间就被攻城掠池。对方火热的唇舌不留情地进行掠夺攻占,舌尖缠上他的舌毫不退让。   醇厚的酒香和淡淡的松香席卷了嗅觉,唇舌都在被用力发狠地吸允,纪垣脑中发晕,本来于这方面就没什么经验,绵长的一吻下来,全身都软下来,无力地靠在叶钧迟怀中,只剩喘息的力气。   叶钧迟的手指在他唇上摩挲着,冷冷道:“明白了?”   这种动作无端带了种调戏的味道,纪垣还有点懵,呆呆地看着叶钧迟,眸中泛着水光,唇上微肿润泽:“……什么?”   叶钧迟脑中一炸,喉咙发紧,深吸一口气抑制住身体的冲动,直视着纪垣的眼睛:“我是喜欢你这个人,不是因为你曾经扮作女装而误会了什么。你未免太小看我了,阿垣。”   这还是叶钧迟第一次亲口说出喜欢,纪垣被他看得手足无措,脑袋才转开,又被强硬地扭回来,不得不直视他。   两人对视片刻,叶钧迟忽然从怀里摸出一条手链,低头给系到手腕上,纪垣想躲开,就听到叶钧迟淡淡的声音:“躲一次亲一次。”   纪垣:“……”大佬你怎么了!   手链是由几颗看不出材质的深蓝色圆珠串成的,散发着幽蓝的光,映着少年细白的手腕,分外好看。叶钧迟满意地点点头,揉揉纪垣的头发:“不许摘下来。”   纪垣默默点头。   “生气了?”叶钧迟捧起他的脸,“你跟只乌龟似的,戳你一下你就缩回壳里,我不主动,怎么让你喜欢上我。”   “……嗯?”纪垣再次懵了一下。   叶钧迟唇角含着笑意:“我才不信你那些鬼话,你不是不讨厌我吗,那我争取让你喜欢上我吧。”   纪垣艰难地动了动唇,望着叶钧迟熠熠生辉的双眸,却狠不下心说绝情的话了。   纪垣绝望:“系统,怎么办?”   系统道:“友情提示,宿主如果选择留在这个世界,完成所有任务后即可自动解除ooc禁止限制。”   “谁要你这个提示了!”纪垣挣扎了一下,脑中忽然冒出一张沾满了鲜血的脸,那个死在他记忆力多年的青年沉默地看着他,明明有很多话想说的样子,却到死都没有说出一个字。   他叫纪思,为了挡了两枪,随后被车撞得支离破碎。   纪垣无声打了个冷颤,他欠得最多的就是纪思,活下去的目的也是为他报仇。   重新巩固了一下回去的念想,纪垣又镇定下来,淡淡道:“那你恐怕要失望了。”   叶钧迟皱皱眉,抱起他走到床边,低声道:“阿垣,你这个样子真叫人讨厌,以后你要在床上给我还回来的。”   纪垣面无表情:“是吗。”   叶钧迟觉得这辈子最多的气和宽容都给了纪垣,有些无奈,上床后盘腿坐好,手握住纪垣的手,轻声道:“准备开始吧。”   纪垣皱眉:“洛修意也说过,这样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   “心疼我?”叶钧迟笑起来,“可你不让我碰,我有什么办法。”   纪垣轻轻撤回手:“所以不要把修为给我了,那些血先压制住,等寻到凶手,你回魔界后可以慢慢炼化它们。”   叶钧迟的手指捏得青白,脸色微沉:“你什么意思?”   “找到凶手后就分道扬镳吧。”纪垣无所畏惧,回视叶钧迟,心中却怂到不行,瑟瑟发抖地问系统自己会不会被掐死。   系统要是有脸这会儿也该黑了:“你还真是敬业,既不ooc还能拒绝叶钧迟。放心,人家现在宠着你,把你捧在手里,放在心尖,你就是捅他几刀,他也不会真的动怒。”   纪垣沉默了一下,笑不出来了:“系统你别这样说啊,我会很难办的……”   “放弃去报仇不行吗?”   “不行。”纪垣斩钉截铁地说完,抬眸看向叶钧迟,见他脸色难看得不行,识趣地转移话题。   “对了,那个孩子是什么情况?”   叶钧迟幽幽地盯着他,随口道:“魔族有一种功法,需要修炼资质上乘的人类孩子的精血,这些孩子被称为‘血罐子’。这种功法太过邪门,容易让人丧失心智,变得癫狂,一般不会有人修炼……十三年前身陨的魔尊修炼的就是这个功法。以前人界有一个专门抓‘血罐子’的组织,和魔尊合作,每年都送去魔界几百个孩子。”   纪垣沉默了一下:“……那些孩子呢?”   叶钧迟淡淡道:“被吸了精血的都死了,也有被虐待死的,病死的,饿死的,冷死的,中毒死的……都是些五六岁七八岁的孩子,在魔界那种地方,很容易就会夭折。这些死去的孩子都会被魔尊拿去炼药或者喂食蛊虫,炼出来的毒药就逼剩下的一些孩子吃下。”   纪垣实在没想到传闻里丧心病狂的魔尊真的那么丧心病狂,一想到叶钧迟是他的儿子,就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叶钧迟大部分时间都是淡漠的,但他从不嗜杀,也不残暴,真的常年浸在血腥气里的人,身上会沾染上一股一辈子也洗不去的戾气,可叶钧迟没有。   在有那样一个父亲的情况下,叶钧迟居然没有长歪,实在是可喜可贺。   系统却觉得有点不对劲:“……我怎么觉得,大佬说得像是自己经历过?”   纪垣轻抽一口凉气,感觉全身都是一冷:“别胡说八道。”   系统反过来安慰他:“我随口说的,别在意。”   可能是纪垣的眼神太过奇怪,叶钧迟顿了顿,露出个有些奇怪的笑容:“放心,我没有被他虐待过,也没有去学他那些手段。你不是一直很奇怪我三年前为何要屠明虚道观吗?”   “那个组织就是明虚道观?”纪垣再次受到冲击。   “嗯。”叶钧迟沉默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在纪垣脸庞上轻轻抚动,“该死的都死了,不该死的也没必要知道真相。白日我上花楼时打探到一些消息,听说近年来晋河一带经常有孩子失踪的事情,江家派出许多人手也没查出眉目,当时我就怀疑了,果然……”   他的声音冰冷:“这些人,都该死。”   纪垣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有怀疑系统说的是真的。叶钧迟眼底的痛恨实在太过明显,若只是单纯的讨厌父亲那些做法,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   两人沉默良久,叶钧迟按住纪垣的后颈,低声道:“好了,不说这些,我会处理,闭上眼睛,我给你渡灵力。”   纪垣张口想拒绝,嘴唇便被堵住了。   叶钧迟眸中浮动着笑意:“和之前一样,拒绝一次,我就亲你一次。” 第32章 亡道4   入秋后晋河多雨,昨夜才簌簌下了一夜,早上又下起了小雨。仙剑大会会场上空布了结界,隔开雨水,一抬头就能看到雨水溅落在半空,再缓缓流下。   纪垣挑飞今日的第十个修士,抬头看了会儿阴沉沉的天空,转身走下石台。   有两道视线一直黏在身上,纪垣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去,正巧和纪山对上视线,纪山沉沉地看着他,眸中似乎有火光在闪烁。   纪垣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正想扭头离开,眼前就被遮住了。   叶钧迟叹了口气:“还是很想杀了他。”   纪垣不甚自在地拉开叶钧迟的手,叶钧迟挑挑眉,将他往怀里一拽,对上他疑惑的眼神,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神色自若:“没事,就是想亲你。”   纪垣抬头看了看他苍白虚弱的脸色,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什么,沉着脸转身就走。   正欲抬步跟上去,叶钧迟忽然想起点什么,回头看了眼纪山,薄唇一弯,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纪山眼冒火光,气得胸闷,低啐了一声,就听到身边父亲的声音:“你在看什么?”   纪山立刻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擦了擦方才染了血的剑,“没什么。”   纪玟的目光沉沉地看了眼纪垣走去的方向,淡淡道:“那个散修很有意思。”   纪山低头不语,又听纪玟幽幽道:“纪深那小子竟然坚持到了现在,真是不知趣。明日表示仙剑大会的最后一场,碰到他的话,不必手下留情。”   “嗯。”纪山冷眼看向坐得较远的另一边的纪琛,他靠坐在石阶上,眼睫低垂,脸色苍白,像是下一刻就消失。   这病秧子的病谁都寻不出由头,只知道越来越重,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活不过这个年关。   江家的那块密地是个挺玄异的地方,听闻有不少奇花异草天地灵药,纪深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早晚要死,做那些无用功有什么意义?   纪山心中冷笑一声,看到纪深受了伤从石台上跳下来,擦干净嘴角的血,理了理衣物,才快步走到纪琛面前,皱着眉摇醒他,一脸无所谓地说了什么。   纪琛揉揉额角,露出担忧的神色,纪深摇摇头,看口型应该是说了一句“小意思,没受伤”。   逞能。   这一幕无端有些刺眼,滋生在心底的阴暗逐渐扩大,纪山扭回头一看,纪垣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   “系统,我好头疼啊。”纪垣走在前头,身后的视线似乎能穿透他的衣袍落到他的肌肤上,炽热又执着。   系统道:“男人,你已经无法逃离我的手掌心了。”   纪垣:“……”妈的又来了。   系统:“自己招惹上的人,躺着也要承受完。”   纪垣语重心长:“你最近越来越黄了。给我支个招吧,我还是不太相信叶钧迟会真的喜欢我,他总会清醒过来的,他和我不一样,我是基佬……”   “你怎么知道他和你不一样?”   纪垣语塞。   到了角落里,看了看四下无人,纪垣才转身看向叶钧迟:“那孩子人呢?”   “找遍江家也没找到,那么久了,恐怕早就没了。”叶钧迟靠到一根柱子上,脚后跟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地,眼神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四下,语气平静,“而且江雪松到现在也没露面,上次也是隔着一面墙听到他说话,不能确定到底是他修炼那套魔功,还是另有其人。”   纪垣思考了一下:“……另有其人?会不会就是暗中陷害我们的人?”   叶钧迟对他这声“我们”很受用,眯了眯眼,道:“或许就是,这几天我有一个猜测,将金蚕放到赵洋棺材里的,应该是其他人,目的就是将我们引到江家,发现江雪松的狐狸尾巴。”   毕竟江雪松不会傻到以为几只金蚕就能干掉魔君,这种极有可能留下痕迹的手段太不高明了,不过尸体应该就是他或者他身后的人偷出去的。   会是谁这么想暴露江雪松?   叶钧迟看出纪垣眸中的疑惑,微微一笑,他心中已有猜测,但有一些顾及,还不能同纪垣说。   他不动声色地凑近纪垣几步,趁他不注意将他囚在了小小的角落里,接着道:“或许偷尸体也不仅是为了防止我们去查伤口,还为了防赵家的人。听说赵洋的死状挺惨的,是有人在承阳山下发现的,赵不臣一口气差点提不上去,还是云无岫帮他殓尸的。”   尸体上有什么?那些人又在害怕叶钧迟发现什么、赵不臣发现什么?   纪垣思索片刻,无果,叹了口气,有些嫌弃系统:“你咋那么没用呢,都不提示一下。”   系统道:“总部只给了我这个世界的基本资料,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纪垣忍不住蹙起眉头,原主长得俊秀,蹙眉时更显秀气,像是遇到什么忧心事,眉目间全是愁意,让人心疼。叶钧迟忍不住伸手抚平了他眉间轻微的褶皱,低声道:“别皱眉,我会心疼的。都交给我,你等着我就好。”   纪垣扭头躲开他的手,淡淡道:“你对我动手动脚好像从来不问我的意见。”   叶钧迟笑了笑:“那下次我问问你的意见?”   纪垣平淡地看着他。   叶钧迟笑问:“阿垣,我可以亲你吗?”   “不可以”三个字还没出口,纪垣就被按住后脑勺,叶钧迟只是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唇,嗅着清幽的香气,笑得灿烂,“我问你了。”   纪垣羞恼,手中归迟一翻,剑柄猛地一下捅到叶钧迟的小腹上。   叶钧迟的笑容瞬间消失,捂着小腹弯下腰,站立不稳,喘息都有些颤抖勉强,像是一口气缓不过来。   纪垣也没想到一个魔族居然这么打不得碰不得,连忙收起归迟,犹疑片刻,没有去扶他,反而退后两步:“昨夜你不该传灵力给我的。”   见他躲得远远的,叶钧迟无奈,勉强直起腰,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大碍,方才唬你呢。小没良心的,居然也不过来扶我一把。”   纪垣也弄不清楚叶钧迟到底是装模作样还是真的痛了。   系统道:“肯定是真的,大佬老是被你捅小腹心里肯定委屈,还不过去亲亲抱抱安慰一下。”   纪垣冷冷道:“菊花被盯上的不是你,你就说风凉话吧。”   系统沉默了一下,小声道:“我没有菊花……”   对话终结在系统这句划分物种的话上,纪垣看了会儿叶钧迟,到了嘴边的疑问又被咽下去,垂下双眸,声音平淡:“明日就是仙剑大会最后一天,前十能进江家密地,你会跟上来吗?”   “你去哪儿我都会跟上。”叶钧迟深邃的眸中仿佛有星光流淌,细细碎碎的闪烁着温柔,“我怎么可能放心你一个人。”   心脏猝然被直击了一下,从小到大除了纪思在侧的那几年都是独身一人的纪垣恍惚了一下,一个念头惊雷般窜进脑海,又被他生生逼离。他几乎是慌乱地避开叶钧迟的视线,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口中苦涩。   怎么可能到哪儿都跟上。   他会离开这个世界,到时候他又是醉生梦死的纨绔富二代,潜藏在黑暗中等待掰倒纪家的机会,而叶钧迟……只可能是这个世界的魔君。   等他离开后,叶钧迟过不了多久就能忘记他……   想到这里,纪垣忍不住问系统:“我离开后,这具身体会怎么样?”   “原主早投胎去了,你又离开了,自然是变成一具空壳,俗称尸体,过不了多久就会腐烂消失。”   “……不可以再找个灵魂入住?”   系统嗤:“你当这是玩儿呢?到时候大佬估计只能抱着你的尸体哭,我说你不是决心要离开,不对叶钧迟动心吗,那还问这些做什么。”   纪垣顿了顿,缓慢而沉重地哦了一声,这回连看都不敢看叶钧迟了。   他心中暗暗决定,无论如何,一找到凶手就离开叶钧迟。虽然叶钧迟对他用情不一定有多深,但亲眼看他突然没气,估计会不太受得住……   系统叹了口气:“你真狠心。”   纪垣不置可否。   转眼第二日便到了,今年的仙剑大会由正道联盟转变为江家主持,有一些同江家有间隙的家族门派害怕江家暗箱操作,压根没有派人来,所以这一次的仙剑大会比起往年来说,质量要差上许多。   前十名是抽签比试决定,通过几日的筛选,石台上已经只剩下二十人。   纪垣粗略一扫,发现几个熟面孔。   纪家有纪山和纪深,另一边站着云承和赵河,身边是渣了江妙妙的孙时玉。   发现纪垣打量自己的目光,孙时玉还温和地笑了笑,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纪垣看得牙疼,他宁愿面对真小人,也不想对上伪君子。不过若是抽签撞上了孙时玉,倒是可以考虑揍他一顿给江妙妙消消气……   想到江妙妙,纪垣才恍惚发觉已经很久没见到她了。   今日的决战颇受瞩目,多日不出现的江家家主也携着江夫人和爱女出现在了高台上。   纪垣往那边看了几眼,背后忽然爬上一股凉意,他扭头看去,就见到纪山在咧嘴对他笑,笑得阴森森的。   他做了个口型,纪垣看清后,不由皱了皱眉。   纪山在说:今日,魔头必死无疑。   他一阵心惊肉跳,下意识地看了看四下。叶钧迟跟来了,藏匿在某个角落看着他。   不知为何,看到纪山的口型,纪垣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极为不安的预感,想找到叶钧迟,让他立刻离开这儿。 第33章 亡道5   环视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叶钧迟,纪垣心中沉了沉,魂不守舍地听江雪松讲了几句过场话,抽出木签。   看到木签上的名字,纪垣心中忍不住叫了声“好彩”。   居然第一场就撞到了孙时玉。   强压下心头浓烈的不安感,纪垣拍拍归迟,默默说了声“别弄出人命就成”。   归迟剑身一颤,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有些小兴奋。   二十人抽完签后两两对决,落败的十人可随意挑战一个胜出者,赢了就能参加最后的排名对决,纪垣对归迟很有信心,倒不担心这时候会出什么幺蛾子。   系统道:“大佬,稳。”   纪垣提着剑上了石台,慢吞吞地问:“既然大佬稳,那么纪山再怎么作妖,他应该都不会出事吧。”   “这就不一定了,大佬也是人啊……”   纪垣脑中灵光一闪,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重点:“你说什么?叶钧迟不是魔族吗?”   系统安静地装死。   “你知道什么!快说快说!”   系统平静地道:“那么关心叶钧迟,你自己去问啊,你问了,叶钧迟肯定会回答你。”   纪垣顿了顿:“……算了,他如何,都和我无关。”   系统啧了一声,不理他了。   对面的孙时玉也上来了,孙家不修剑,他斗法时带的都是一管玉箫,一曲可吹断金石、震碎肺脏。   纪垣小心地调动灵力封住耳朵,由着归迟带动他扑上去,一剑斩向孙时玉按到唇边的玉箫。孙时玉还没提气吹出声来,就被逼得倒退三尺,归迟不依不饶地缠上去,行云流水地横劈侧挑,孙时玉翻手扔出一张符箓,还没生出效果,就被剑刃轻飘飘地划成两段。   见到纪垣手中的见锋锐如斯,孙时玉打死都不想碰上一丝一毫,只能不断地往后逃,俊眉微蹙,轻笑着放开玉箫:“小兄弟如此咄咄逼人,是不是不太好?”   纪垣封了听觉,只见到他在说话,心想肯定没好话,由着归迟刺向孙时玉的脸,孙时玉险险扭头避开,还是被锋利的剑气削断了一截头发,脸上也多了一道浅浅的伤痕。   高台之上的江歆“啊”了一声,下意识地扭头去看他父亲:“爹!”   江雪松摆摆手,脸色沉静,沉沉的目光紧随着场中的纪垣。   确切点说,是他手中的剑。   昨日有人报给了他一个有趣的消息,真是没料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赵家的东西已经收到,再收把神兵利刃,再好不过。   纪垣并未觉察到高台上的窥伺,他的身体继承了原主偷偷学的剑法。原主一开始并未放弃修炼,自己偷学了一些杂七杂八的剑法,渐渐地自己悟出一套剑法来。那夜叶钧迟给他灌入灵力,隔天他的身体就本能地使用这些剑法,挥剑有条理了许多,也不怕被人发现招式来自何处。   到底是剑御人、而不是人御剑,多少不如多年修行的修士得心应手,对付常人还好,遇到孙时玉这种大世家出生的人很快就露出了破绽。孙时玉抓住机会,一举脱离纪垣的攻击范围,剑是短兵,纵然能挥出剑气,距离远了还是鞭长莫及,声音却无孔不入,随时能伤人于无形间。   他将玉箫贴到唇边,苍凉呜咽的箫声一出,纪垣顿觉脚步凝滞,若不是归迟挡在身前,他可能寸步难行。   纪垣有些惊讶:“我这不是封了听觉吗。”   “声音是无孔不入的,你堵住耳朵只是让你听不到,又不是声音随之不见了。”系统老早就想教训他了,声音冰冷中带着鄙视,“你这和掩耳盗铃不是一样的吗。”   纪垣沉默了一下,“哦”了一声,“我现在动不了了,咋办,要翻车了?”   系统道:“大佬在你身上下的心思那么多,哪有那么容……”   话还没说完,孙时玉就冲了上来,翻手拔出腰侧的剑,杀气腾腾地劈向纪垣——   纪垣顿时瞪圆了眼。   他这几日也看到过一两次孙时玉和别人对决,孙时玉为了秉承君子之风,从来都不拔腰间的剑,只用一管玉箫吹败对手,哪会这样杀气腾腾的拔剑要杀人?   难道是方才归迟逼得太紧,让他丢脸,他恼羞成怒了?   无数个念头瞬间转过,在那柄剑快到面门前时,脑中忽然飞过一个念头,纪垣也顾不上其他,嘴唇动了动,低不可闻地说了声“住手”。   怕叶钧迟不听,他又咬牙重复了一遍。   藏匿在人群里的玄衣男子一顿,瞬间也反应过来,收回掐诀的手指,眸中的担忧之色缓缓褪去,重新覆上寒意。   孙时玉是被人指使的,目的就是逼他出手!   能指使孙时玉的人,在场也只有高台上他那位老丈人。   他还有耐心没出手,江雪松反而耐不住想试探了?   不,江雪松这老狐狸藏了这么多年,不会这么耐不住,应该是他背后的人耐不住了,那样急迫地想让他暴露在几千修士眼前,被围攻至死——是为什么?   见到孙时玉果然没有再进一步,叶钧迟垂下双眸,盯着自己略显苍白的手掌,缓缓握了握手,兀地冷笑一声。   纪垣的心脏狂跳,看到锋利的银剑停到自己眼前一寸处,剑尖凝着一点寒光,再进一点他的眼睛就该瞎了。   眼睛里生出些奇异的痛感,纪垣忍住闭上眼睛的冲动,冷淡地看着孙时玉。   孙时玉愣了愣,迟疑了一下,微微一笑:“小兄弟,认输吧,你已经没有反手之力了。”   “是吗。”纪垣平静地说了声,僵在身侧的归迟陡然一动,刷地挑飞孙时玉握在手中的剑,又往他的手臂袭去。孙时玉反应极快,几乎是下一刻就横出玉箫一挡,不料归迟只是虚晃一剑,不等孙时玉做出什么动作,就紧紧地贴到他的脖颈上。   纪垣轻松地抬着手,完全没有被他的音律钳制住的模样。润黑的双眸虚虚一眯,声音淡淡的,重复方才孙时玉的话:“孙公子,认输吧,你已经没有反手之力了。”   孙时玉脸色愕然,僵了许久,才又露出温和的笑容:“技不如人,在下认输。”   纪垣平静地收回归迟,转身正欲下石台,又被孙时玉叫住:“小兄弟可否告诉在下,这把剑叫什么?如此神兵,应该不是默默无名之辈吧。”   纪垣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孙公子不知山外有山?我这把剑,很巧,就是无名。”   下了石台后,纪垣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坐下休息,暗暗松了口气。他回头看了眼高台,忍不住蹙起眉头,思索江雪松突然让孙时玉出手急于暴露他和叶钧迟的原因。   他隐约能猜到,暗中的人废那么一番功夫栽赃嫁祸叶钧迟,应该是在图叶钧迟身上的某个东西,而他们显然还没找到叶钧迟将那东西藏在哪儿,或者说还抢不走。   那个让他们觊觎的东西一定很重要,他们不会贸然让叶钧迟被几千修士围攻。毕竟群情激愤之下,真要杀了叶钧迟,压根不会留全尸,混乱之中也会有混水摸鱼之人偷偷顺走什么。   江雪松今日来这么一手,恐怕是听到某种消息、又有些心急的缘故。   那些消息……   纪垣暗暗磨牙。   真没想到纪山居然会去找江雪松,纪家和江家空有亲家的名头,实则压根没几个人记得,要真说起来,江雪松还能算是原主的舅舅。江家对纪家爱理不理的,也亏得心高气傲的纪山肯放下身段去给江雪松报消息。   正想着,身后忽然有人贴了上来,温热的手指抚到眉间,轻轻揉了揉:“不是说了别皱眉吗,我心疼。”   这种明明让人肉麻至极的话,叶钧迟却能说得无比自然。   纪垣默默爬了一手的鸡皮疙瘩,扯开叶钧迟的手,“有事?”   “嗯。”叶钧迟笑眯眯的,“一小会儿不见,想你了,让我亲一下?”   纪垣嗖地往后蹦了一丈,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兔子。叶钧迟忍不住哈哈笑出声,“逗你玩呢,别害怕。”   纪垣才微微松懈,就听叶钧迟道:“不过想你和想亲你都是真的……”   纪垣:“……妈的系统,我好想打人啊。”   系统道:“去吧,你那点力气对叶钧迟来说不痛不痒的,上去了就是投怀送抱。”   “不痛不痒?我打了他两次,他不是难受得要死要活的?”   “我要是有身体,对着你的小腹狠狠来两下,保管你也要死要活的。”   “哦,所以叶钧迟真的不是魔族?”   “是……啊呸,魔君大人威武霸气,怎么可能不是魔族。”   纪垣:“呵呵。”   叶钧迟看他突然沉默下来,忍不住凑过去掐了掐他的脸:“怎么了?生气了?我还没亲你呢怎么就生气了,也就我惯得你……”   纪垣突然抬起头,脸色沉冷:“叶钧迟,你是魔族吗?”   叶钧迟一愣,随即笑了笑:“怎么不是?我不是魔族怎么可能当上称霸一方的魔君,阿垣,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他明显并不想听纪垣回答,自顾自地继续道:“方才孙时玉那一下,吓得我血液都凉了……你怎么知道我想动手的?”   纪垣淡淡道:“我知道你在看着我。”   从纪垣上次和纪深比试时不慎受了点轻伤后,叶钧迟就一直跟着他,在他可能受伤时就偷偷掐个诀阴纪垣的对手一把。   这种偷偷摸摸的事魔君大人做得顺手无比,次数多了,纪垣就是再蠢也会觉察对手总在关键时刻突然摔倒并非偶然。   叶钧迟眸色认真:“无论你喜不喜欢,现在的你还太容易受伤,我只想护你周全。等你以后强大了,我就不会这样做了。”   纪垣垂下眼睫:“别说这些话。”   叶钧迟唇角带着笑,俯身伸手半环住纪垣,嗅了嗅他发间的清香,享受地眯起眼:“怎么了,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你想多了。”纪垣面无表情,“不要转移话题,回答我,魔尊是你父亲?你真的是魔族?”   叶钧迟移开目光,眸中神色复杂翻涌,像冰冷无声的雪原中忽然掀起风暴,非要刮出满地的伤痕累累。   他藏在心间多年的秘密从未与人说过,这时却突然生出了倾诉给纪垣的冲动。博到一丝同情也好,纪垣不为所动也罢,他只是藏了许久,想说一说了。   这时旁边却忽然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随即平静的声音响起:“你们倒是让我好找。” 第34章 亡道6   突然出现的正是许久不见的江妙妙。   纪垣一怔,抬头看向江妙妙,总觉得这孩子脸上的神情有些奇怪,眼神躲闪,不敢直视他,像是心虚。   叶钧迟不动声色地咽下差点滚出喉咙的话,放开纪垣,唇角带着一贯的皮笑肉不笑:“总算出来了,安顿好你娘亲了?”   江妙妙调整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往日的爽利和大大方方,只是还是不敢看纪垣,点点头道:“我那个舅舅心狠手辣,才不会顾及什么兄妹情谊,我做的事情要是让他知道了,我娘非受罪不可,趁他还没觉察到,得做点准备。”   江妙妙做什么了?就算江雪松知道江妙妙在调查他,应该也不会暴怒到连坐自己的亲妹妹吧?   看着江妙妙肃然的脸色,纪垣思忖片刻,心中忽然涌出一个怪异猜测。他没忍住,淡淡开口道:“你早就知道江家主的不对劲了?”   江妙妙侧过头,没有回答,只轻轻道:“对不起。”   果然如此。   心中隐约的猜测成真,纪垣忍不住叹了口气,实在没想到江妙妙比他想的还要聪慧深沉。   接下来的不用纪垣多加推测,江妙妙直接大方地说了出来:“当年大舅……江雪松把我爹的尸体带回来时,我娘就知道凶手是谁了。那几年江雪松变得很奇怪,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我爹不小心撞见了,我爹回来同我娘说过,我想他对我爹下毒手,就是因为我爹知道了他的秘密。”   叶钧迟默默地拉起纪垣的手,宽大的袖子将两人的手笼住,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揉捏那纤细的手指,再被狠狠地掐一把。   痛感传来,叶钧迟的笑容反而真实了许多:“什么秘密?”   “我不知道,我娘没有告诉我。”江妙妙被他笑得一阵恶寒,小心地退后几步,摇摇头,“这些年他越来越奇怪,有时候会领一些陌生的小孩回来,隔天那些孩子就不见了,我觉得肯定没好事,但他在江家有绝对的权威,谁都不敢忤逆,也没人敢说闲话。我娘试探着同他接触了几次,回来对我说‘大舅舅已经变了,他忘记自己是谁了’。”   “所以,为了报仇,你们一直在等机会,刚好我出现了,你们就找到冤大头了?”叶钧迟摸摸下颔,若有所思地看着江妙妙。   这姑娘着实大胆,孤儿寡母的两个女流之辈,竟然敢算计到他头上。   叶钧迟说的太过直白,就算江妙妙多年来锻炼得脸皮堪比城墙,也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挠挠头:“……这不是久闻魔君大名吗,我们也不是故意的……”   叶钧迟心有戚焉,颔首道:“嗯,是刻意算计好的。”   江妙妙更窘:“总之我和我娘没有恶意……听说你和阿垣的事后,我发现江雪松对这件事的关注太高,幸而他对我和我娘太过轻视,没什么防备,我用一种小灵鸟监视着他,发现有一夜他和一个全身笼着黑袍的人说话。小灵鸟机灵,回来划出了你的名字,我就猜这事肯定另有玄机,说不定是有人嫁祸你们,而且他还和那些人有牵扯。所以……”   “你在赵洋的墓里放了金蚕。”   江妙妙的头快低到胸口上了。   若是只坑叶钧迟一个人,她不会有什么负罪感,加上纪垣就不一样了。她幼时见过纪垣,很同情这刚出生就没了母亲、看起来清冷孤寂的孩子。   想到人家都那么惨了,被陷害得有家不能回,她还利用人家,即使纪垣没有表现出怒意抑或失望,她还是觉得浑身不舒坦。   叶钧迟似笑非笑道:“没事,还得多谢你替我们牵出了这条线索。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一个人是怎么偷出江雪松的金蚕,又潜入赵家放进去的?”   “……因为那不是江雪松的金蚕。”江妙妙深吸一口气,又抬起头来,明亮的双眼盯着叶钧迟,冷静地道,“是我和我娘一起炼的,我没有潜进赵家,只要持着母虫,在一定距离里我可以命令金蚕潜进去,爬到赵洋的墓中……只是我没想到赵洋的尸体都被人带走了。啧,腌臜货色,死了都不会有安宁之日。”   随着江妙妙的话音落下,四下也安静下来,秋风瑟瑟,吹得树叶抖落,纪垣也跟着无意识地一抖。江妙妙话里的信息量太大,他得认真消化消化。   还没消化完,头也没偏一下的叶钧迟忽然缩回手,脱下外袍罩到他身上。   纪垣确实有点冷,却对叶钧迟这种对妹子的体贴接受无能,尤其是还有个真正的妹子在场。他默默地伸手想将衣袍还回去,叶钧迟就看向他,目光含笑,语气认真:“阿垣记得的吧,拒绝一次,我就……”   “闭嘴。”纪垣面无表情地拉紧了散发着淡淡松香的外袍,无视江妙妙看过来的奇异眼神,低头继续消化信息。   半晌,他感叹道:“系统,妹子的力量真是不可忽视……”   系统无比赞同:“江妙妙确实聪明,猜到了你和大佬会去检查尸体,提前放了金蚕,我猜放出你们要南下的消息的也是她……你们那次也不是偶遇,应该是她为了确认你们到底有没有南下晋河在那儿等着。厉害了我的表姐,俩娘母为了报仇会帮到你们这么多……”   纪垣抿唇沉思,按这样说,仙剑大会的地点突然改到晋河也可能有蹊跷……可以立刻确定江雪松就是那些人的人,而且目标指得明确。   这几千修士聚集,应该不是为了借这些修士灭了叶钧迟,而是胁迫他……毕竟几千修士,就算是叶钧迟也吃不消。   江妙妙有些不自在,犹犹豫豫地看向纪垣,眸中含着歉意:“……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纪垣摇摇头。与其怪江妙妙算计了他们俩,倒不如感谢江妙妙的有心之举,否则他和大佬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抓到潜藏在黑暗里陷害他们的人的尾巴。   叶钧迟琢磨了一下,点点头,淡淡道:“所以你不跑出去避难,还回来干什么?江雪松已经怀疑你了,你还敢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和阿垣这些?”   “是我把你们引到晋河这儿的。”江妙妙脸色一肃,“我应该负责到底。听我的,别让阿垣继续参加仙剑大会了,太危险了,江雪松肯定和陷害你们的人有关,进了密地指不定要怎么对付阿垣。这些年我装疯卖傻,他也没在意过我,我趁机收集了一些他做的见不得人的事,就准备着仙剑大会他到场时撒出,到时候他做的事都会被这些修士一件件扒出来,你们也能洗脱罪名……”   听到这儿,纪垣心中忍不住摇头。   江妙妙想得太简单了,若和江雪松有关的真是那个人,哪可能这么容易掰倒江雪松,还顺藤摸瓜抓到幕后主使……倒有可能江妙妙变成过街老鼠,他和叶钧迟的名声之臭也再上一层楼。   再说大佬是想顺着江雪松的意入瓮捉鳖,临阵脱逃可不好。   听到叶钧迟的回绝,江妙妙一个没忍住,脱口而出道:“阿垣受伤了你不也心疼?”   单方面的基情突然被捅破,纪垣面无表情地扭过头。   江妙妙,你真是一个看透了一切的可怕女子……   叶钧迟一愣,随即笑着将纪垣往怀里一拉,毫不避讳地亲了亲他的发顶,语气沉着:“我不会让阿垣受伤。你若是真想帮忙,不如告诉我们一些江家密地的事。那些关于江雪松的事情你也先别散播出去,等时机到了再传出去。”   江妙妙咬了咬牙:“这就是最好的时机!几千修士云集在此,一传出去,江雪松就会身败名裂!”   “你确定你掌握的那些东西能掰倒江雪松?”叶钧迟的声音陡然冷下来,“就算你真的让江雪松身败名裂了,那又如何?藏在幕后的那人应该不会介意断这一尾,甚至会推波助澜,将所有脏水都往江雪松身上泼。你大仇得报,阿垣呢?”   他的声音明明不严厉,说话甚至是平静冷淡的,江妙妙却听得心中一紧,后背发毛,和叶钧迟幽邃沉冷的双眸一对视,隐约瞧见藏在眸底的锋锐戾气,她这才恍惚想起面前的是传闻里阴晴不定、丧心病狂的恐怖魔君。   叶钧迟在纪垣面前都表现得太过纵容温和,像是怕自己露出点爪牙就吓到他,久而久之,倒让江妙妙忘记了他是谁。   江妙妙僵了片刻,惭愧地低下头:“我不能确认……抱歉,我太心急了。”   十几年的等待,眼见大仇即将得报,一时激动失去了判断能力也正常。   叶钧迟淡淡点头,不顾怀里人的挣扎,大猫似的蹭了蹭纪垣乌黑的发顶,这才收起迫人的气势,放开纪垣。   “你的仇能报,我和阿垣同那些人结的怨也能清,回去照顾你娘吧,暂时别出来,江雪松还能蹦哒一段时间。”他慢慢地说完,抬头看了看天色,“差不多是时候回去了,阿垣,走吧。”   纪垣回头看了看抿唇不语的江妙妙,思忖这时候原主做什么反应不会出错,思忖了一下,淡声道:“替我向姨母问好。”   江妙妙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又惊又喜地狂点头。   纪垣这才跟着叶钧迟往石台那边走去。   两人都各怀心事,没有说话,直至隐约听到鼎沸人声时,叶钧迟才按住纪垣,从背后抱住他,低声道:“我不能出现,但是我一直跟在你身边。阿垣,等江家这边的时暂时了却,我给你说一下我的事,好不好?”   纪垣动了动唇,几乎就要说出一声“好”,又咬了咬牙咽下那个字,沉默地应对。   叶钧迟道:“阿垣,你真是太无情了。”   纪垣冷漠脸:“哦。”   身后传来长长的叹息:“你抱着特别暖和,我好多年都没体会到这样的温暖了……阿垣,你要我怎么做呢?”   纪垣一阵头皮发麻,悚然地觉察到自己绝对不能有所回应,更不能沉溺在叶钧迟的款款温柔里。   他沉默片刻,冷声道:“我要你放开我。” 第35章 亡道7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纪垣有点后悔,觉得话说得太过,有些过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没错。他抿抿唇,垂下眼,伸手去掰叶钧迟横在他腰间的手。   叶钧迟一顿,非但没有离开,反而抱得更紧:“我要是不放呢?”   纪垣低声重复:“放手。”   叶钧迟不声不响地扭过纪垣的脸,端详片刻,确认那双眼睛里仍是无波无澜,忍不住长叹一声:“小没良心的……”   纪垣平静地看着他叹气的模样,心中传来细微揪紧的痛楚。他死死压抑着放缓了呼吸,依旧保持着平静淡漠,笼在袖中的手指却缓缓收紧,死死攥成拳头。   就是这样,叶钧迟最好立刻清醒过来,然后收回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他也就不用再说些伤人伤己的话。他可以安安心心地做满任务回去,而叶钧迟继续当着无牵无挂的魔君,多好。萍水相逢,好聚好散。   纪垣模模糊糊地想着自己回去后会不会想起叶钧迟,嘴唇突然被狠狠咬了一口。他一吓,立刻回神,就见叶钧迟瞪着他,恶狠狠地道:“你这人怎么比魔族还要冷情,我好容易才找到个心动的人,休想让我放手。”   魔君大人许久没有在纪垣面前露出凶恶的表情,至多是被惹得来气时冷冷脸色,别扭别扭,长久不练习关乎魔君权威的表情,再故意作出凶狠的表情,反而有些意外的……可爱。   纪垣没心没肺地哈哈哈:“系统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叶钧迟好像一只大猫啊哈哈哈哈哈。”   系统跟着哈哈哈了几声,冷冷道:“你个白痴。”   叶钧迟抱着纪垣,却还是觉得空落落的,总觉得纪垣随时会趁他不注意就溜出他能力所及的范围内。   这种感觉极其容易导致恐慌,再一想到纪垣曾说过寻出凶手就分道扬镳,就算是大佬也生出了一丝慌乱。蹙眉看了纪垣片刻,他突然很想不顾时侯是不是合宜,立刻将面前的少年变成自己的人,带回魔宫养着,谁都不给看。   敏锐地觉察到叶钧迟眸中危险的东西,纪垣心中一毛,刷地将归迟横到两人中间,垂眸低声道:“我该回去了。”   “不敢面对我?”叶钧迟捏捏他的耳垂,又移开,挑起他的下颔,沉声道,“阿垣,你也知道我不什么好人,你给我的时间不多,我给你的时间也不多。你要同我分道扬镳是不可能的,不过到了我能忍耐的底限,我可能就不会顾及你的心情了。”   纪垣有些头疼:“我……”   话没出口就被强硬地压了回去,嘴唇相触的感觉温热又舒适,纪垣甚至不想推开叶钧迟,大大睁着眼看着他,唇齿被掠夺吮咬的感觉分外清晰。   叶钧迟忍不住伸手挡住他的眼睛,许久才用沙哑的嗓音道:“你说过你不讨厌我,我这样对你,你会讨厌我吗?”   纪垣偏过头,眸中水汽氤氲,琢磨良久,还是实诚地回答:“不会。”   叶钧迟唇角一翘,轻笑出声:“今日就先放过你,改日就不一定了。”   纪垣回以沉默。   和叶钧迟暂且分开后,纪垣独身回到石台下,恰好十场比试结束,败落的修士掂量着不断扫视胜出的十人,大概是在思考哪只是软柿子,比较好拿捏。   让人惊讶的是孙时玉居然直接放弃了这个机会,退出仙剑大会,洒然一笑,引得一片女修脸红心动后,施施然回高台上陪娇妻了。   纪垣瞅了瞅高台上微笑而对,貌合神离的小两口,心中轻嗤一声,回头看胜出的其他修士,云承和赵河果然在列,还意外地看到了纪深和纪山。   纪深天赋虽然很好,但年龄太小,经验不足,手段不够,也没什么太复杂的心思,上次赢了也是归迟听纪垣的放水,倒是没想到他居然能一路走到最后。   纪深毫不在意四下纷纷打量他的眼神,站姿不端地把玩着一把匕首,唇角带笑,浑身紧绷,眼神像一只戒备的豹子。   没有任何不妥,纪垣却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总觉得有些奇怪。   系统道:“他受了很重的内伤,八成一推就倒,现在不过是装模作样,糊弄败出的那几个修士。真是傻孩子,为了他哥,命都不要了……”   纪垣听得心惊:“很严重?”   “虽然死不了,不过也离死不远了,不赶紧医治的话,恐怕仙剑大会落幕他也废了。”系统思考了一下,“不过如果他不这样拼命的话,纪琛年底就要死了。”   纪垣忍不住微微蹙眉,对有与纪思一般无二面容的纪琛放不下心。   上辈子眼睁睁看着纪思凄惨地死在自己眼前,这辈子还要看着一个面容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病死?   系统猜出纪垣的心思,继续道:“你要想帮他们一把也不是不可,纪深非要入江家密地,是因为密地里有一种灵药,名为‘无味草’,据说能治百病、延寿命、修灵脉,虽然不是传说中那什么活死人肉白骨的仙葩,但也是决不可多得的东西。”   “江家准外人拿这种东西?”纪垣有些愕然,江雪松再怎么看也不是那种慷概解囊、热心助人的修仙活雷锋吧。   “自然不准,可江家也没办法。密地由来已久,有内外两地,江家不过机缘巧合之下发现并占用了,只研究透了外面那块地方,里面危险重重,他们也不敢贸然进入,无味草就是在密地深处。”   “……大佬不出马不行了?”   “不行。”   纪垣绝望:“可我刚刚才得罪了他……”   系统道:“那你就用你的身体作为代价吧,叶尚元。”   叶尚元?怎么又说叶尚元?   纪垣愣了愣,长得能绕修真界三圈的反射弧终于反应过来,霎时脸就黑了。   叶钧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一个叶钧迟。   气是要生的,事也是要做的,纪垣生气不过一瞬间,就准备做正事,因为纪深已经不太撑得住,脸色渐渐苍白起来了。   “系统,我在做正事了,别给我判ooc啊。”   “你要嘎哈?”   纪垣没回答,他低下头,轻咳了两声,立刻就吸引到了挑柿子的修士们。   系统立刻明白,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样也不违规,便安静地看着纪垣飙演技。   注意到自己“不小心”吸引到了注意力,纪垣微蹙眉头,手无意识地横档在胸前,却又忍不住似的又咳了几声,呼吸虚弱而凌乱。   立刻就有一个修士站出来:“叶道友,请赐教吧。”   于是纪垣一边虚弱地咳嗽着,一边将那个修士踹下了台。   完了之后他露出更虚弱的神情,分明一副力不从心的样子,仙剑大会从未规定过不可以重复挑战一个人,这时候一心只有赢的败落方修士里立刻又走出一个人。   再次被纪垣暴打一顿踹下了台。   纪垣思考了一下,怕那几个修士被他吓跑,狠狠咬了舌尖一口。原主畏痛,他的眼泪差点涌出眼眶,不过总算是咬出了血,顺着唇角流出一线瑰丽的血红。   即使知道纪垣无事,暗中观察的叶钧迟还是差点没控制住自己,跑上去直接把人抱走。   纪山的脸色霎时一沉,冷笑一声:“仙门之后,竟是这般欺软怕硬。”   一直同他不对付的赵河也冷笑一声:“家族里出了个勾结魔族的娼妇,也敢大义凛然地站出来说话。”   两人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不顾一切地撕破脸皮对骂出声,对视一眼,均是暗含杀意。   安静地躺着膝盖也要中枪的纪垣:“……”   不过也多亏了纪山的那番话,剩余的几个修士也不好再去拿捏一看就很软的纪垣和纪深。   纪深没忍住差点喷出一口血,看到石台下的兄长,又立刻将血咽下,暗暗告诉自己,纪琛受的罪都是替的他,他就是死也不能让纪琛死。   默念了两遍,纪深平复了呼吸,认出似乎是无意间帮了他一把的纪垣是自己对上过的,心中惊诧,却还是感激地冲他点了点头。   纪垣看他的脸色白得吓人,很想劝他别去密地了,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除了“纪垣”这个身份外,他毫无立场去让纪深放弃,可他不能不顾叶钧迟,随意暴露身份。   只能靠大佬了……   唉,大佬。   纪垣垂眸,伸手擦去唇角的血迹,又无意识地碰了碰被亲吻得有些发肿的唇,眸光微沉。   败出的修士中最终还是没有一个挑战成功,计划失败的纪山脸色一直阴沉。倒是云承有些奇怪,从始至终都没多看纪垣一眼,他是知道纪垣的,毕竟纪垣就是被他推上石台的。   可云承那种无视的态度一点儿也不像是装的——他的的确确不认识纪垣。   或者说没见过他这个人。   纪垣心中有一个猜测,只待云承再次变得奇怪时证实。   江雪松下了高台,高声讲了一堆“英雄出少年”的场面话,随即让众人在江家客房好生休养三日,三日后一起进入密地,死生不论。   仙剑大会落幕,比起往年的大会来说此次大会实在失败,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极为圆满。   纪垣走进江家准备的客房后,第一件事是检查屋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系统道:“江雪松的目的就是让你和叶钧迟进入密地,好瓮中捉鳖,这三日应该能过得很风平浪静,他不会动什么手脚,放心吧。”   纪垣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心中微松,扭过头一看,看到桌边坐着的人时,倒不怎么惊讶。他过去坐下,斟酌片刻,话还没出口,就被截断了。   “有事求我?”叶钧迟倒了杯冷茶,仔细看了看碧色的茶水,盖上没喝,头也不抬地继续道,“关于你那个小表弟的,还是表哥的?上回你求我出手救他们,这回呢?”   非亲非故的,也没什么实质性利益能交出的纪垣窘迫了一下,低低说出了纪琛的病情和纪深的事。   叶钧迟略一思考,就点了点头:“好。”   这就答应了?   纪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迟疑道:“江家密地深处很危险……”   叶钧迟伸手握住他的手指,轻轻吻了吻他的指尖,眸色深深:“阿垣,我从未喜欢过什么人,也不知道怎么去对一个人好,所以我做我能做的一切,包括答应你的所有要求——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让我放开你是无理取闹,我怎么可能答应。”   纪垣嘴角抽了抽,无力感涌上,不敢直视叶钧迟的眼神,移开视线,淡淡道:“你想我怎么报答你?”   做好了叶钧迟回答诸如“亲我一下”“陪我睡觉”之类的心理准备,纪垣深吸一口气,就听到他缓缓道:   “陪我一辈子吧,阿垣。” 第36章 亡道8   一辈子?   纪垣愕然,分明感觉到心中一动,嘴唇开合几度,他平淡地道:“一辈子太长了,叶钧迟,你还什么都没弄清楚。”   “我很清楚。”叶钧迟目光灼灼,“阿垣,你到底是如何想的,能告诉我吗?”   纪垣沉默片刻,摇摇头:“对不起,我做不到,江家密地的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了。”   不知道那些人准备了什么样的陷阱,再让叶钧迟去密地深处涉险,恐怕不妥,这个请求实在欠缺考量。   不借叶钧迟的力量,借归迟应该可以吧。   纪垣细细琢磨,他上辈子亏欠得最多的纪思,还害纪思丧了命,这辈子总不能重蹈覆辙。叶钧迟已经做得够多了,说点不好听的,他的名声本来就够糟糕了,就算强行背了口黑锅,人界的修士也拿他没办法。   若不是为了追查凶手去了赵家,也不会被发布什么灭魂令……   恍惚了一会儿,脸被掐了掐,纪垣抬眸一看,叶钧迟还在笑,只是这笑容看着多少有些黯然:“没关系,现在接受不了我没关系,我还可以再等。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唔,除了把你自己给我,其他的回报我都不要。江家密地虽险,但也奈何不了我,只是……”   望着纪垣黑白分明的双眸,叶钧迟总觉得写清冷的壳子下禁锢着一条痛苦挣扎的灵魂,他的声音不由放得低柔了些,道:“洛修意炼的药丸只剩一粒了,若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你的脖子就得受点罪了。”   无论是什么原因,咬脖子总是有些情色的味道。   纪垣迟疑了一下:“……只能咬脖子吗?”   “当然不是。”叶钧迟侧头,笑眯眯地亲了纪垣的脖颈一口,“因为我想吃了你,又不能吃,咬咬脖子勉强凑合一下吧。”   纪垣被他亲得脖子酥麻,嗖地跳起来离他远远的,脸僵了片刻,低低说了声“随你”。   转瞬三日便至,仙剑大会胜出的十人聚集在江家正殿前,秋意已深,满地落叶,冷风吹过时簌簌有声,无端便有一种萧杀的气氛。   江雪松背负双手,目光在面前的十个青年身上游移,落到纪垣身上时顿了顿,才开口道:“密地并非江家一己之力能全部掌握,外围尚可走动,但深处极为凶险。今次开密地,半月后关闭,宝物可贵,但命更难得,诸君好自为之。”   赵河暗暗撇了撇嘴,冷脸不语,其他人皆点头应是。   纪垣没注意听江雪松在说什么,他现在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腰上。   今早他还在思考叶钧迟要以什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混进密地,谁知道换衣服时叶钧迟站在他背后盯了他许久,凑上来抱住他的腰就不动了。   还以为大清早魔君大人就想耍耍流氓,结果一回头,叶钧迟就变成了一条细长的小蛇,嗖地钻进他的衣袍里,环在他腰间不肯挪窝。   纪垣对这些冷血软体动物说不上多害怕,但肯定是厌恶的,当即整个人呆住,僵硬成一座冰雕。直到叶钧迟慢慢地游蹿到他眼前,看着长得颇为可爱玲珑的小蛇,他心底的抵触才慢慢消失,小蛇趁机伸出蛇信子在他唇上一舔,又迅速盘回他的腰间。   系统嘎嘎嘎笑,虽然电子音听起来毫无波澜甚至有些冰冷:“大佬耍流氓不是你能阻止的。怎么样,想以牙还牙吗?”   纪垣冷静地道:“被蛇亲了一口,我要亲回去找场子?”   系统:“……”   现在冰凉的小蛇已经被捂热了,纪垣也没敢将腰带系太紧,怕不小心勒到大佬了,大佬不开心了跑去别的地方转悠。   江雪松啰啰嗦嗦地讲了一通话后,亲自带着几人往密地入口而去。他表现得就像传言里那个宅心仁厚的江家家主,若不是知道他的真面目,连纪垣这个看惯了虚情假意的都会被蒙蔽。   到了密地入口前时,江雪松又仔细叮嘱了一下,纪垣听了片刻,总结出江家主所言即是“团结友爱、互相帮助、共同进步”,顿感江家主很有潜力成为他那个世界的老师。   密地即是江雪松及江雪松身后之人所设下的“瓮”,现在对方想请君入瓮,而纪垣和叶钧迟想入瓮捉鳖,进去后到底是让他们算计成功,还是顺藤摸瓜扯出幕后之人,都不是现在能预料的。   纪垣看了还在强撑的纪深一眼,思考待会儿要不要把他敲晕了找个安全的地方藏着。   几人各自有相熟之人做伴,或孤身一人,停顿片刻,便依次走进了密地。   纪垣跟在纪深身后,一跨入密地,眼前的世界霎时一变。外头是阴云密布秋风萧瑟,密地里却是春光明媚鸟语花香。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纪垣愣了一下,才明白恐怕是江家打开了什么阵法,将十人送往了不同地方。   纪垣有点哀愁:“纪深不会死吧?”   讲道理,说起性格的话,其实纪深要更像纪思一点,阳光开朗,坚韧倔强,保护自己重要的人时就像一头发怒的猎豹,随时准备冲上去咬死敌人,或者同归于尽。   他还是有点舍不得让纪深死的。   系统早就锁定了纪深,观察了一下,道:“放心,他和纪山在一起。”   纪山?这变态兄弟再怎么变态,应该也不会对堂兄弟出手吧,毕竟这是这个世界的纪家,又不是他那个世界唯利是图的纪家。   纪垣稍稍放心,伸手想去戳一下腰间的小蛇:“叶钧迟,你该……”   话音戛然而止。   纪垣默然片刻,望着眼前貌似祥和宁静、实则暗藏杀机的场景,瑟瑟发抖:“系统,我好像把大佬弄丢了……”   系统:“……别怕,有归迟在,等闲妖魔鬼怪不敢靠近你,何况你现在也有点儿修为了。”   纪垣暴风雨式哭泣:“防妖魔鬼怪,但是不防人啊!”   江雪松和幕后的人不可能想着靠个密地就拿下叶钧迟,归迟虽然在手,但是终究不是自己的剑,纪垣对御剑之法也一窍不通,来个真真的高手,分分钟就能灭了他。   系统道:“你别怕,我这就给找点御剑口诀。”   “临时抱佛脚有用吗……系统,你说我要是在大佬找到我前交待在这儿了,大佬会怎么样?”   “我只能真诚地建议。”系统冷静地道,“要真的非死不可,你就死远点,别让叶钧迟看到你的尸体。他真不是什么好人,你说人家对你正是喜爱十分难以抑制时,突然看到你的尸体,不伤心欲绝大开杀戒才有鬼。”   纪垣沉默一下,小声道:“好好说话,没事提什么鬼。”   在原地蹲了片刻,纪垣注意到身后有窸窸窣窣的响动,知道此处并非什么安全之地,抬脚正想走,又慢慢缩回脚步,垂眸看着面前的泥土。   这里似乎是树林的某一处,四周都是枝叶繁盛的大树,空气里浮动着草木香,混杂着泥土淡淡的腥气,仔细一嗅,还能嗅出一缕淡淡的腐臭味。   纪垣面无表情地捡起一块石头,往跟前三步远的地方扔了过去,石头立刻无声无息地陷入了土地中。他俯身又捡起几块,往不同的方向、距离一一扔过去,石头有的下沉到泥土中,有的则发出“嘭”的一声,骨碌碌在地上滚几下。   系统愕然:“沼泽?不对啊,如果是沼泽,我应该能发现提醒你……”   顿了顿,系统啧了一声,“我知道了,这密地果然危险重重,祈祷大佬快点找到你吧。我收回前言,归迟能防的都是能动能跳、要来吃你的妖魔鬼怪,而不能防这种死物一般的精怪。小心点,踏进去一步,你就会被拖进去,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玩意儿也是妖怪?   纪垣心里毛了毛,暗暗感慨幸好自己谨慎,又俯身把身周的石头全部捡起来抱在怀里,一边走一边试探着扔出石头,系统也在小心翼翼地探查。过了不知多久,纪垣边捡边扔弄得满身是汗时,系统总算松了口气,道:“好了,离开那片区域了。”   纪垣还是小心翼翼地把最后几块石头扔出去,确认无误了,才敢落实脚步。   这才刚进来就这么累人,更别提密地深处了。   系统敏锐地指出事实:“只是因为你太弱鸡,换了大佬来,绝对如履平地,送上去那东西都不敢吃他。”   纪垣边警惕地提着剑走动,边道:“你都说我是弱鸡那是大佬了,能一样吗。”顿了顿,纪垣忧心忡忡。“我现在比较担心叶钧迟体内的血突然躁动,吃完那粒药后找不到我的话……”   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别瞎想,大佬能很快找到你的。”系统安慰了一声,就不再多言,让纪垣专心检查身周。   纪垣摇摇头,走了许久有些累了,便靠到一棵树下稍作休息。他撑着额角,有些疲倦。   一想到叶钧迟可能会出事,他就觉得浑身血液冰凉,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   越想越觉得欠叶钧迟颇多,血是他让叶钧迟的喝下去的,也是他请叶钧迟叶钧迟白卷入这场风波的……要是叶钧迟出了什么事……   明明密地里不冷,纪垣还是打了个冷战,像是被人泼了一泼冷水。   系统看他纠结不作声。到底该如何抉择,选择权是在纪垣手上的,它能推算到纪垣选择回到原来的世界后会发生什么,出于模拟人类而生的恻隐之心,它挺想让纪垣想明白,安安心心地待在这个世界好好活着。   安静了片刻,纪垣还在恍惚中,就听到系统陡然急促起来的声音:“有人过来了……小心身后!”   纪垣后背一毛,立刻就想跳起来,不想身子竟然完全动不了。他低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双手双脚已经被细小柔韧的树根缠住,连归迟都被缠了个结结实实。他试着用灵力去震开这些树根,不想毫无效果,反而像是激怒了树根,缠得愈发紧了。   骤然袭来刺入皮肤的痛感,纪垣轻嘶一声,扭头一看,才发现刚刚还毫不起眼的树,现在竟然隐约能瞧出眼鼻嘴,极为丑陋,也极为惊悚。   纪垣都要哭了:“……系统!!!”   系统绝望道:“妈的这儿怎么全是精怪,归迟和我觉察不出这种玩意儿啊……你别乱动啊,这颗大树八成是觉得你长得不错,适合当养料。”   “你闭嘴。”纪垣绝望地看向归迟,瑟瑟发抖。   迟兄,给力点,快爆发吧。   归迟颤抖了一下,一把剑的灵性有限,没有强力的灵力支撑,还是挣不开把它缠得像个茧子的树根。   缠在身上的树根越来越多,也收拢得越来越紧,纪垣几乎呼吸不过来,眼前开始发黑时,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随即身上一松,那些树根被人齐齐斩断。   叶钧迟?   他深呼吸一下,有些激动地抬起头,一看到面前逆光站立的青年,心中顿时冒出四个字。   冤家路窄。   居然是云承。 第37章 亡道9   “叶尚元?”   云承居高临下地看着纪垣,手中还持着长剑,脸上带着迟疑之色,显然不太明白仙剑大会前十的叶某人怎么会被区区树妖缠住。   纪垣面不改色地把身上的树根扒拉开,顺便将被失去了妖力的树根缠着的归迟解救出来,心中默默说了声对不住。   抱紧归迟,纪垣心中也踏实了许多,蹙眉仰头同云承对视片刻,垂下眸子:“一时大意。”   云承是真的对他一丝印象也无了,这人明明不久前还把他坑到仙剑大会的石台上,言笑间都似乎知晓了他的身份,尽是威胁之意,这才多久,就又变了个样。   云承倒是没有多作怀疑,他笑了笑,朝纪垣伸出手:“叶道友,密地凶险,不如一起行动?”   纪垣面无表情:“不必了。”   被直言拒绝,云承倒是不甚在意。本来就是随口一邀,毕竟在这种地方,最不可靠的就是人,陌生人尤甚。   他点点头正要离去,脑中忽然一痛。   脑海里像是被强制注入了什么,痛得厉害,云承身子一晃,差点摔到在地。   纪垣迅速爬起来,警惕地盯着云承,就看到脸色挣扎的云承笑起来,一瞬间就像换了个人,盯着他的眸光里仿佛藏着细细密密的针,随时能扎过来。   “小兄弟不愿与我同行,可是在气我上次无礼?”   果然!   纪垣凝重道:“系统,云承是不是……”   系统安静地听纪垣的高见。   纪垣道:“精神分裂?”   系统:“宝贝儿,咱这是在一个修仙世界。”   “他一会儿变个人一会儿变个人的……”   系统忍无可忍:“你就不会想想他是不是被什么人控制了?!”   纪垣默默笑了:“总算从你口中撬出了点东西。”   系统:“……”小兔崽子。   小兔崽子努力将笑容抚平,冷冷地看着云承。云承微微歪头:“可是小兄弟这不是顺利打进前十,还进入了江家密地么,在下不过是推了你一把罢了。”   纪垣依旧沉默不语。   云承给人的感觉很危险,却没有泄露出杀气,归迟保护他的依据就是是否有杀气。没有杀气,代表云承并不想杀他……或者说控制云承的那个人不想杀他。   那接近他做什么?   脑中灵光一闪,纪垣的脸色更冷,直接转身就走,手却被云承拉住。他轻佻地捏了捏纪垣的手指,似笑非笑道:“小兄弟的手指可真软,难怪……”   难怪什么?   纪垣没有多想,反手抽出腰侧的匕首往云承的肩膀扎去。   云承不避不让,肩膀被锋利的匕首噗地扎进去,猩红的血液瞬间就爬满肩头。纪垣的手也沾满了血,沉默一瞬,抬眸就见到云承笑容诡异。   “扎也扎了,不生气了吧,那就一起吧。”   纪垣忍不住皱紧眉头,云承反手捏住他的手腕时,有一股奇怪的力量传入体内,灵力完全调动不起来了。   很显然,靠武力他是绝对拼不过云承的。糟糕的是归迟感应不到杀气,不会触发叶钧迟做的某种禁制。云承背后的那个人知道他是谁,还这样做,除了把他抓来当人质威胁叶钧迟,纪垣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什么原因。   已经给叶钧迟惹出不少麻烦了,还要变成一个彻底的累赘害叶钧迟?   纪垣的喉结动了动,目光幽冷地盯着云承,半晌,淡淡道:“可以。”   密地里似乎除了树林还是树林,树林中的一切都宁静祥和,却又有一种诡异的森然,处处透着杀意。   纪垣默默跟在云承身后一天,心惊肉跳之下,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云承,他要想安全地活下来,确实太过艰难。   接近黄昏时,两人找到了一个水潭,潭水宁静清澈,一眼可以望到底,只有几条鱼在里头悠闲地游着。   云承低头看了会儿潭水,侧头暼了眼乖兔子似的纪垣,心中忽然一动,伸手去揉了揉纪垣的头发。   纪垣一阵毛骨悚然,差点立刻拔出匕首,连连退后几步,警惕地盯着他:“你想做什么?”   云承撇撇嘴,没有回答,将宽大的袖子一挽,拔出佩剑往水中刺去,就有一条鱼被挑出水面抛到地上,不住地扑腾摆动。   “今晚就在这儿将就将就吧,叶小兄弟吃鱼吗?”   纪垣蹲在一边不吭声,把被揉乱的头发理了理,心中抱怨了几声。   系统冷笑:“叶大佬揉你揉得欢快,就没见你吭一声。”   “……这人又不一样。”   “哦,讨厌和喜欢?”   纪垣嘟囔道:“胡说八道,两个都讨厌。”   系统道:“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挺傲娇的?”   纪垣呵呵。   云承不安好心,他烤的鱼定然也不安好心,纪垣如是想着,到最后只在云承的盛情邀请下啃了两口,就坐到一边闭目休息。   本来只想闭目养神,没想到才闭上眼没多久,纪垣就入梦了。   之所以知道是睡梦,还是因为和系统唠嗑唠着唠着就没声了,周遭的环境也是一变,四处都是黑沉沉的,仿佛陷入了永夜。   纪垣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知道自己是睡着了在梦中,皱了皱眉,正思考怎么才能摆脱梦境,眼前忽然亮了亮,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   那是个有些残破的背影,纪垣眯眼看了看,随即就僵住了。   ……那是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背影。   那个人缓缓转过身来,面容上是灿烂阳光的笑容,左边脑袋却瘪下去了一些,整张脸都有些扭曲起来,鲜红的血爬满了他的脸,身子也仿佛在血水里浸泡过,血珠子嘀嗒着落到地上。   纪垣手足冰凉,大脑空白一片,看着这有些恐怖的画面,心中却奇异地不觉得害怕,只有铺天盖地的痛苦愧疚。   纪思歪了歪头,轻声道:“……哥哥?”   纪垣痛苦地闭上眼。   纪思的声音沙哑,漏气般的含糊不清:“哥哥,你为什么不信我呢?”   他得知有人还害纪垣,连夜赶回纪家告诉纪垣,得到的却是纪垣冰冷的质问:“你怎么知道有人要害我?我怎么知道要害我的人不是你?”   那天纪垣要去赴会,顾不上再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多说一句话,就……再也没有机会同他说话了。   心脏剧烈地疼痛起来,纪垣一瞬间感觉自己可能要在梦境里窒息死去,他捂了捂眼,咬牙睁开眼。纪思已经拖着残破的深入走到他身前,眸中是天然的无邪清澈,他伸出染血的手指,缓缓凑近纪垣,却在即将碰到纪垣的脸时,颤抖了一下,又收回去。   少年死在了永远的十九岁,残破可怖的面容细看之下还有些稚气,他低声咕哝:“忘记哥哥不喜欢我靠近了……哥哥别生气,我马上离开,不要讨厌我……”   纪垣差点流出泪来,他颤声道:“对不起……”   纪思有些茫然:“哥哥为什么要道歉?”   纪垣上前,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江纪思搂进怀里。纪思死了那么多年,他都没一次梦到,有时候他在想纪思是不是带着恨意替他去死的,否则怎么从不托梦。   纪思眨了眨眼,搞半天才恍然大悟般道:“我忘了,我已经死了……哥哥,这是你的梦吗?”   他蹭了蹭纪垣的领口,小声道:“对不起,我知道你怕鬼……我是不是很吓人?”   “……没有。”纪垣心中难受得想放声大哭,死死忍住了,沉声道,“害你的人都会下去给你陪葬,纪思,我也会下去陪你的。”   纪思愣了愣,猛地摇头:“不要!”   不要什么?   纪垣正想问,耳边忽然响起低低的呼唤,那声音不断响着,他只能看见纪思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下一瞬,纪垣眼前一花,就听到系统冰冷急促的声音:“纪垣?纪垣?清醒一点!”   纪垣打了个冷战,睁开眼来。   眼前是焰火跳动的火堆。   纪垣眼中有些湿润,茫然了片刻,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地上的,身上还披着件外袍。   “嘶,系统,我怎么了?”   系统松了口气:“刚刚你的灵魂突然不稳,差点从这具身体里剥离出去,别乱来啊,你的灵魂还没得到这个世界的承认,擅自离开身躯,会被这个世界的规则直接毁灭的。”   纪垣听得眉毛抖了抖:“我怎么突然就睡着了?”   “是云承给你吃的鱼有问题。”系统思考了一下,“幸好你只吃了两口,鱼里下了一种药,本来是让人陷入沉眠的,可是你的灵魂和这具身体并不是彻彻底底的契合,吃多了你的灵魂会直接离开身体。”   纪垣瑟瑟发抖:“小婊砸害我!”   系统冷静地道:“趁现在逃吧,云承以为你睡死了,放心地离开去附近的河里沐浴了。”   “嗯?这儿不是有个水潭么。”   系统道:“里头都是吃人的鱼,潭底都是骨头,白生生的。”   纪垣还真没仔细看潭底的光景,听到系统的话,想到自己吃了那个鱼,差点干呕起来。   难怪云承也没怎么动那个鱼肉,真是日了狗了。   纪垣难受了会儿,扯开云承的外袍往水潭里一扔,提出归迟觅了条路,深吸一口气大步走过去。   夜里的树林死寂一片,偶尔有声音,也像是什么东西在耳边呼吸,纪垣毛骨悚然,抱紧归迟,脚有些哆嗦,一想到云承那怪异的腔调和笑容,还是狠狠心小跑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纪垣忽然感觉后颈一毛,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住了,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缩头,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怪异的兽吼。   纪垣咽了口唾沫,缓缓抬起头,忍不住骂了声“卧槽”。   头顶居然是一只大蜘蛛。   黑漆漆的,四只眼睛发绿,腿上带着锋利的倒刺。这玩意要是扎过来,非透心凉不可。   纪垣毫不犹豫拔腿就跑,没跑几步,就被什么东西一下子拽倒在地。   系统道:“宝贝儿,蜘蛛会吐丝的。”   纪垣:“闭嘴!”   纪垣面无表情地趴在地上,四肢都被蛛丝缠住,缓缓拖了回去。   那只蜘蛛居然有一张人脸,此时带着笑意,盯着纪垣发出嘶嘶的低吼。   纪垣看了两眼,绝望地闭上眼,反正四周也没人了,他干脆就小声嘀咕起来:“能来个好看点的吃我吗?这也太丑了……”   系统不吭声。   蜘蛛似乎听懂了纪垣的话,蜘蛛腿一动,猛地就要扎向纪垣的脑袋。   系统忽然开口:“宝贝儿快睁开眼!”   纪垣一愣,立刻睁开眼,就见到一只恐怖的蜘蛛腿向自己扎过来。   纪垣大怒:“系统你他妈的……”   话还没说完,眼前有白光刷的一闪,纪垣一愣,身上的蛛丝也被那道白光一掠,身子没了依靠,立刻坠落下去,却在下一刻就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耳垂被人轻轻咬了咬,熟悉的声音里带着调笑意味:   “我长得挺好看的,可以吃了你吗?” 第38章 亡道10   敏感的耳朵突然被咬,纪垣直感一阵腰酸,差点软倒在身后的怀中,连忙反手抓住了环在他腰间的手。   心跳跳得极快,他的呼吸紊乱,愣愣地抬头一看,就看到方才还张牙舞爪的大蜘蛛已经瘫倒在地,八条腿七零八落地竖在身边。满地都是绿油油的液体,大蜘蛛似乎不久前才饱餐一顿,被整个破开后,还在陆陆续续流出不知名的物体……   系统邀功:“看到没有!你男人超帅!”   纪垣冷淡道:“我看到你爷爷了。”   “……我没有爷爷。”系统小小声。   又看了一眼地上那一滩,纪垣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地蹙了蹙眉,随即眼睛就被一只大手捂住,顺势将他的脑袋往身后的怀中一按。   “别看,恶心。”   纪垣扯了扯嘴角:“……那你还要下这么重的手。”   “我担心你。”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着,让人不由自主地安心下来,“怕不怕?”   纪垣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怕。”迟疑了一下,他拉开叶钧迟的手,扭头去看叶钧迟。   叶钧迟比他高许多,需要仰头去看,目光能从精致的下颔滑到那双幽邃的双眸里。   两人对视片刻,纪垣轻声问:“你受伤没有?”   “这话该我问你。”叶钧迟笑了笑,看纪垣仰头看他时微亮的眸光,忍不住低下头咬了咬他的唇,嗓音哑哑的,“我想亲你,别诱惑我。”   纪垣面无表情:“……”亲都亲了还要把黑锅扔过来,叶钧迟你可以的。   “方才说到哪儿了?唔……我怎么可能受伤。”叶钧迟亲昵地捏捏纪垣的脸,眸中笑意星星点点,“没事吧?我被传送到密地深处,顺便把你说的那个灵药采来了,费了点功夫,方才才找到这边来。”   说着,他叹了口气,低下头埋在纪垣颈侧蹭了蹭:“可吓了我一跳,幸好你没事……”   纪垣被蹭得痒痒的,伸手推开他的脑袋:“无味草,你找到了?”   魔君大人真是……出入哪儿都如入无人之境。   叶钧迟笑眯眯地点头:“有什么奖励吗?”   习惯了纪垣的冷淡,叶钧迟对想要的奖励也没什么期待,只是随口一说,正想落到地上站稳,领子就被一把拽住,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纪垣往下扯去,两张柔软的唇贴到一起。   叶钧迟一愣,随即露出不可置信的惊喜之色。见纪垣没有下一步动作,干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按住他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上去。   脑中有些混沌,精神紧绷了近一天一夜,又梦到纪思,纪垣实在是精疲力竭,反正系统对他亲近叶钧迟没有意见,他干脆伸手环住叶钧迟的脖颈,另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   他不想让叶钧迟看到自己满眼泪水的样子。   无论是人还是动物,大多都贪恋温暖的事物,他两辈子也只有一个纪思和一个叶钧迟对他好。   选择那么多,他想选择的却是离开叶钧迟、回到纪思已死的那个世界,想想都觉得,多可悲。   脑中迷迷糊糊地想着许多事,纪垣不知不觉地靠在叶钧迟怀里睡去。   叶钧迟揉揉他的头发,往幽暗的树林深处看了一眼,小心地抱起他,寻了个地方安歇。   纪垣在叶钧迟怀里睡得踏实,一夜无梦,再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他迷茫地睁开眼,抬头看到叶钧迟的脸,这才回忆起来都发生了什么,连忙想爬起来,又被叶钧迟按回怀里。   叶钧迟没睁眼,嗓音懒懒的:“别动,我困。”   “……我不困。”   “我想睡觉。”   “我不想睡。”   叶钧迟小委屈地亲亲他的发顶:“宝贝,陪我再睡会儿。”   纪垣被他这声宝贝弄得汗毛都竖起来了,沉默了一下,道:“我饿了。”   叶钧迟睁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开怀里暖洋洋的纪垣站起身:“在这儿等着,我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野味。”   才走了两步,他又折回来,把正准备打理一下皱巴巴衣物的纪垣打横抱起,对上他愕然的目光,心情愉悦:“留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纪垣面无表情:“你抱着个大男人跑来跑去,就不觉得别扭?”   “有什么别扭的?你是我喜欢的人。”叶钧迟回答得理所当然,“再说了,我不是说过要抱着你不放手吗,走路抱着,吃饭抱着,沐浴抱着……”   纪垣打断他:“别说了。”   叶钧迟抱着纪垣,身手依旧灵活,看到疑似能吃的小动物,暴力地抬脚一踢,小动物立刻倒地,又被随后飞来的归迟驮到剑身上。   轻轻松松找到了食物来源,叶钧迟这才低头看了看缩在怀里的少年,“阿垣,你不让我说,是不是害怕喜欢上我?”   顿了顿,他的声音里含着笑意:“还是你已经喜欢上我了?”   系统道:“宝贝你喜欢上魔君吗?”   纪垣黑着脸无视系统,挣扎了一下,看叶钧迟又要说话,身子一僵,脱口而出道:“我以后得离开。”   “离开?”叶钧迟低声咀嚼了几遍,脸色渐渐冷下来,“阿垣,我说过我的底线之一是你不离开。我待你不好吗?为何总是想着要离开我?”   回到昨夜安歇的地方,叶钧迟边说着,放开了纪垣,背过身沉默地打理刚才抓来的那只长相颇为奇异的小动物。   纪垣僵硬地坐在他身侧,犹疑片刻,只能尽量解释:“不是离开你……就是离开。”   叶钧迟冷淡地应了一声。   系统兴奋地推测叶钧迟的心理活动:“大佬现在一定在想,这抓回去是要锁在金屋子还是银屋子里,用兽筋绑着还是铁锁锁着呢……”   纪垣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冷颤。   他不敢多想叶钧迟,拼命将视线移开,努力去思考江雪松和他背后那些人的动作。   江家不能完全掌控密地,最多只熟悉外围,要对他们动手也会选择在密地外围。那之前把叶钧迟传送到密地深处,应该不是江雪松干的,看来江家对外围的掌握也不是很彻底,至少没有掌握完全入口的传送阵。   所以他和叶钧迟进来一天多了,也没见到对方有什么动作,八成是在准备什么小动作吧。   江雪松背后的人,到底想要叶钧迟的什么?   纪垣没有发现自己想着想着又想回了叶钧迟,目光也从远处移回了叶钧迟的背影抢,一眨不眨地盯着宽肩窄腰的完美背影神游天外。   直到叶钧迟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纪垣才一下子惊醒过来,悚然地发现自己刚才的所念所想全是叶钧迟。   叶钧迟的目光幽幽,声音平淡:“你知不知道,在魔族里,一直盯着一个魔族看,就代表了想和他上床。你再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就却之不恭了。”   怂到不行的纪垣立刻转了个身,听到身后隐约传来轻轻的笑声。   等满足了口腹之欲时,已经接近中午。叶钧迟漫不经心地把归迟往纪垣怀里一放,道:“你应该想去找你那个堂弟吧?”   纪垣点头,低头看了看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就再没有正正规规待在叶钧迟身边一次的归迟,有点心疼地摸摸剑柄,将归迟递过去:“这是你的佩剑。”   “阿垣知道魔族将佩剑交给另一个人的意思吗?”叶钧迟没有接,反而神色认真地问了一句,见纪垣目露茫然之色,摇摇头,“收着吧,我现在用不着,让归迟跟着你,也可以应付一下突发情况。”   纪垣想起先是被树根缠死、后又在昨夜被那只大蜘蛛吐丝裹住的归迟,沉默了一下,艰涩道:“……我可以把剑鞘取下吗?”   “不行,归迟太锋利,没有剑鞘束缚,会伤到你。”   小公主待遇的纪垣心情复杂:“……”   要找到纪深其实不难,有系统当雷达,之前纪垣不敢动,是怕自己还没找到纪深就不明不白地死在密地里奇奇怪怪的精怪口中,现在叶钧迟来了,一切都变得好办起来。   于是纪某人开始了人生中第一次狐假虎威,负手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尽职尽责的叶老虎,笑眯眯地看着少年纤长的背影,满眼都是宠溺,瞅到哪里不对劲,随意弹弹手指就让那些精怪不敢作祟,退避三舍。   纪垣很惆怅:“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大佬一样威风啊。”   系统安慰他:“你现在就很威风,看,刚刚又吓跑了两头狼妖。”   纪垣还是很低落:“我说的是靠自己。”   “哦,这样。”系统沉默了一下,冷静地指出一条明路,“和大佬做吧,洛修意说过了,交合是将修为渡给你的最好办法。”   “……还是算了。”   纪垣难过地走在前面,叶钧迟不知道怎么方才兴致还挺高的纪垣突然就低落了,凑上去搂搂他细瘦的腰,嘀咕了一声“得好好养一下”,笑着问:“宝贝,怎么了?”   先是被系统喊宝贝,后是被叶钧迟喊宝贝,纪垣感觉自己和宝贝两个字仿佛有深仇大恨,冷冷道:“别叫我宝贝。”   “宝宝?”   “……你能叫一次我的名字吗。”   “那多生分。”叶钧迟得寸进尺地将人搂进怀里,舒适地眯起眼,很想就这样把纪垣叼回魔宫里养着。   纪垣侧头看了看神情愉悦的叶钧迟,一句“我们不熟”还是没能出口。   难得没被纪垣冷语呛回来伤心,叶钧迟简直心花怒放,低头亲了一下纪垣的脸颊,眸中尽是柔意:“我的魔宫里现在就差一个你,你是最珍贵的,自然是宝贝。”   纪垣低下头,面露绝望之色:“……系统,快帮帮我,我要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系统冷冷道:“很好,继续控制不住你自己。”   纪垣气得咬牙,刚组织好语言准备痛斥这不务正业的系统一番,系统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   “纪深出事了!快点过去!” 第39章 亡道11   纪垣霍地一转身,正好贴到叶钧迟怀里,连叶钧迟都愣了愣,显然对这突然的“投怀送抱”有些懵,眼底尽是狂喜且忧的患得患失。   “怎么了?”   纪垣憋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莫名其妙就知道纪深陷入险境了,叶钧迟眨眨眼,很善解人意地问:“需要我帮忙?”   纪垣迟疑了一点,点点头。   “尽管说吧,不过……我有点小请求。”叶钧迟笑得温柔,低头附到纪垣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   纪垣的耳尖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悚然道:“系统!”   系统:“叫我爹都没用。”   “……”   “先答应呗,反正大佬也没让你现在就做。”   “你不判我ooc?”纪垣小心翼翼地问,得到的是系统的一声冷笑。   “是谁给我讲了通大道理总结下来就是人都会变的,既然是‘纪垣’的性格变了,那还有什么ooc可言。”没等纪垣眉飞色舞,系统冷冰冰地继续道,“但是改变是缓慢的,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处于可行范围内,敢出格照样ooc。”   纪垣瞬间觉得系统仿佛一只小天使,忙不迭应了,抿唇对上叶钧迟似笑非笑的眼神,缓缓点头:“可以。”   “我很期待。”叶钧迟揉揉他的头发,问清了往哪边去,便带着纪垣御剑而起。   一般来说,在危险未知的地方,都要小心翼翼,不能御剑,容易暴露自己,在空中也算不上多安全。   然而修真界的这条默认规矩放到叶钧迟身上压根没用。   纪垣忍不住感叹:“大佬该不会是两界最强吧?”   系统瞅了瞅这个世界的基本数据,认真回答:“数一数二。”   纪垣倒是没想到叶钧迟真是两界数一数二的人物,惊讶过后又觉得有些诡异的不满:“数一数二?大佬还不够厉害?还有哪个一或者二?”   “也是魔界的一方魔君,叫玉秋,他是魔尊最忠心得力的部下,魔尊身陨后他出现过一次,此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这个一二没法确认,毕竟大佬没和他交过手。”   纪垣哦了一声,沉默地盯了会儿轻轻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小声问:“系统……你说,我要是选择留在这边,纪思会不会怪我?”   “你想通了?”   纪垣闭上眼不语。   他闲下来时就一直在回忆梦里纪思对他说的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方才反复模仿了一下纪思的口型,发现纪思说的是“不要报仇”。   这个结论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到底是纪思托梦给他,让他不要去复仇,还是他动摇了,在假借纪思的名义说服自己?   纪思死后的几年,纪垣都活在痛苦后悔愧疚中,他在那个世界里活得黑暗,勉强在黑夜里摸爬滚打,踉跄前行,纪思是他生命里的一道光,但是他又畏惧怀疑,害怕这是要吸引他前去扑火的烛光,会灼烫死自己。   这道光泯灭后,他差点自杀,又硬生生逼自己活下来,反复给自己灌输报仇的念头。   或许纪思不见得会想报仇,想报仇的只是纪垣自己,他的精神太脆弱了,需要有一个信念支撑才能让自己活下去。   纪垣不知道若他真的放弃回去,留在这儿的会不会是信念崩塌后一塌糊涂的自己。   叶钧迟喜欢他什么?若他知道这具身体下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灵魂,还会说喜欢吗?   纪垣头疼地揉揉额角,逼迫自己不要再想。   系统轻声问:“想清楚了?”   纪垣顿了顿,淡淡道:“除非纪思还活着。”   系统叹了口气。   叶钧迟御剑的速度极快,不过半柱香时间,两人便赶到了系统指定的地方。才刚落到地上,纪垣脚还没站稳,就被叶钧迟一把捞了起来。叶钧迟低头冲他一笑,脚下却毫不留情地一蹬地。   “嘭嘭嘭”的声音不断响起,包括纪垣方才站立的地方在内的十几处地面炸开,尘土过后便是大片大片的鲜血,咕噜噜地从地下冒出来。   纪垣小心地看了一眼,痛苦地扭回头。   简直就像人间炼狱。   不过方才一瞥,倒是看到那几个咕噜噜往外冒着血的土坑里躺着一只只猴子似的动物。   叶钧迟安抚性地给纪垣顺了顺毛,抬脚避开沾血的地方往前走去,等到了地上干净点的地方,才把纪垣放下来,道:“这是一种地精,魔界也有这种玩意,洛修意说叫土猴子。这东西活在泥土里,会把人拖下土里活生生闷死,然后吃了。”   纪垣听得瑟瑟发抖:“那……纪深在哪儿?”   叶钧迟还没回答,绕过几棵树,就看到了刚奋力杀死一只土猴子的纪山。   土猴子不见得有多厉害,入了它们的领地却很让人头疼,地利尽占、数量极多,在密地这种地方又没几个人敢御剑飞行,当初江家开拓到此处时也吃了个大亏。   纪山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眼眶发红,浑身浴血,听到脚步声,阴沉沉地抬头看过来。纪垣最不喜他这种眼神,蹙了蹙眉,只当没看到他,仰头问:“纪深在……唔。”   叶钧迟扶着他的腰,压在他唇上重重地亲吻了一下,眼角眉梢都是孩子气的得意,笑眯眯地道:“在我们脚下。”   纪垣没心思和他闲扯:“……赶紧救人!”   “还没死,不用担心。”叶钧迟悠闲地用脚尖点了点地面,下一瞬泥土便自动飞离开,刷刷刷地动得迅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叶钧迟又一跺脚,像方才那般,地上猛地就爆出了几十个血洞,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浓郁得让人想干呕。   纪垣捂了捂鼻,目不转睛地盯着转眼就深入地下一丈的土坑,随即便觉耳垂被捏了捏,叶钧迟含笑道:“气味不好吧?到我怀里就嗅不到了。”   纪垣白他一眼。   叶钧迟愣了愣,第一次见到纪垣用这种表情态度,心里不怒反喜,又要张口说话,嘴就被纪垣的手捂住了。   纪垣面无表情:“安静点。”   叶钧迟眨眨眼,舌尖伸出,在他掌心一舔,感到他的手一颤,差点失笑出声,却还是很听话地安静下来了。   被全程无视的纪山脸都青了。   可是他心中有鬼,犹犹豫豫地看着在那个洞下修炼露出的少年的身体,没敢走过去。   方才他和纪深无意间踏入这群土精的领地,原本是可以迅速离开的,可他突然想起了父亲的话——   纪深和纪琛两兄弟知道的事太多,也该带着纪家的秘辛去死了。   纪深是为了救他才被土猴子拖进地下的。   到底只是个少年,心中尚有热血和纯真的善良,纵然知道纪山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日里关系也不好,看到他陷入险境时,纪深的第一反应还是不顾伤躯冲上去救人。   纪山也有机会救出纪深,可他一想到父亲的话,就没有再动弹。   很快纪深就出现在纪垣的视线里,少年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身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和伤口,看上去像是几只心急的土猴子提前来咬了几口食物尝尝鲜。   纪垣一吓,俯身要下去抱出纪深,就被叶钧迟推开,他亲自跳进土坑里将纪深抱出来,看了看纪深青白的脸色,又翻手摸出一个小玉瓶倒出颗药丸塞进他嘴里,冲纪垣笑了笑,安慰道:“没事了。先离开这里,血腥味太浓,你受不住。”   纪垣小心地伸出手指探了探纪深的呼吸,松了口气,点点头,正要离开,身后就传来纪山的声音:“站住!”   纪垣皱皱眉,冷淡回首:“有事?”   纪山看了眼叶钧迟,又看了看纪垣,这两人待在一起时总有一种极为和谐温和的气氛,着实刺眼:“阿垣,不要再跟着他了!”   害怕纪垣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纪山语速极快,瞪着叶钧迟的背影,满目仇视的凶光:“这魔头会被诛杀在密地,你跟在他身边只会被连累!只要你回来,江家会给你清白、保护我们的……”   “诛杀?”叶钧迟闻言侧过头,状似温柔地一笑,眸中神色沉冷寒凉,“我倒是想看看,人界有哪位修士,能诛杀我?”   话毕,他单手扛起纪深,另一只手拉住纪垣,悠哉悠哉地离开了。   纪山脸色黑锅底,咬牙狠狠一拳砸到树上,心中再怒气冲天,他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回头看了一眼叶钧迟和纪垣离开的方向,不甘心地往反方向走去。   叶钧迟带着纪垣在一条小溪旁停下来,将纪深放下,摸了摸他的脉象,又摸出一颗药丸塞进他口中,抬头对上纪垣隐约透露着担忧的双眸,想捏捏他的脸,又想起自己的手沾了泥,慢慢缩了回去,声音沉稳:“别担心,我说死不了,他就死不了。”   纪垣默然片刻,闷闷道:“……你真的不会有事吧?”   叶钧迟说话向来可靠,纪垣并不十分担忧纪深,反而一想起红着眼说那些话的纪山就觉得不祥。   叶钧迟立刻反应过来纪垣是在担忧他,笑意顿时更深,看着纪垣亮亮的眸子,很想亲近一下他,声音更为柔和:“不会。我还等着把你娶回去,怎么会死在这种地方。”   顿了顿,他歪头道:“等等……宝贝,我们早就成亲了。”   “……那不算。”   叶钧迟唔了声,也不在意,目光灼热地盯了会儿纪垣,起身到河边去清洗。   纪垣深呼吸,等有些失常的心跳平稳下来,才凑到纪深身边,看到他凌乱的头发沾着血,一缕缕的贴着脸颊,不知怎么就觉得有些心疼,伸手过去正要替他理理头发,纪深猝然睁开眼,黑溜溜的眼睛盯紧了他,开口的声音急促而嘶哑:“哥哥……”   纪垣如遭雷击。   正常的纪深不会叫他哥哥,而且纪深也认不出他是纪垣,他对纪琛更是没喊过“哥哥”。   这个少年此时的眼神和语气,都像极了当初跟在他身后叫了他一遍又一遍的纪思。   他浑浑噩噩地想着,又听到纪深轻声道:“哥哥,我好想你……” 第40章 亡道12   纪垣彻底炸毛了。   他不可置信地瞪着虚弱地笑着的纪深,震惊之下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猛地一把握住纪深的肩膀,话刚到嘴边,纪深忽地蹙了蹙眉,又昏了过去。   纪垣只得咽下话头,愣愣地盯着纪深的脸,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滋味。   大惊之下又有狂喜,他像是在即将坠下悬崖时被人一把拉住,险险落入深渊,命悬一线,一时竟分不清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   叶钧迟净了手,顺便串了几条鱼回来,见到纪垣握着纪深的手一脸失神地坐着,俯身揉了揉他的头发:“怎么了?我给他服了药,醒来就没事了,不用担心。”   纪垣这才回神,受惊般缩回手,看到叶钧迟抓来的鱼,晕晕乎乎地站起来:“我去拾柴……”   “你去?我倒怕什么东西把你拾走。”叶钧迟调笑了一句,发觉纪垣依旧有些魂不守舍,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事了?你看起来不太好。”   纪垣摇摇头,又看了眼纪深,抬眸凝视叶钧迟片刻,张了张嘴,轻声道:“……我只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哪儿不真实了?”叶钧迟一笑,没得到回应也不在意,轻轻吻了吻纪垣的唇角,布下结界留了归迟,转身到林子里寻柴。   纪垣长长地松了口气,依旧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沸腾:“系统……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系统语气严肃,“趁你刚才发呆,我向总部申请查阅了本世界的一些信息。”   “怎么回事……刚刚那是纪思对吧!那是纪思!”   “纪垣,你相信人有灵魂,并且会轮回对吧。”系统道,“其实很多事情用科学无法解释,科学与那些神秘的力量是并存的。”   “……你什么意思?”   “我是说,纪深,就是纪思。纪思死后,投胎到这个世界了。”   “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不是……假的吗?”说到这儿,纪垣默默坐下抱住膝盖,有些发愣。从他第一天进入这个世界开始,他就以为这一切都是假的。   系统有些诧异:“谁和你说的是假的?世界千千万万,这里是相对于你那个世界的平行世界,修真界也不止这一个,有时候人想象的世界也会成真,我有个同事是角色扮演体验系统,就是你们说的穿书系统,还默默撮合了一对师兄弟呢……他们都是真的,叶钧迟是真的,你也是。”   纪垣默然不语。   他现在脑中极度混乱,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纪思竟然就在这个世界,而且这孩子又一次为了他的哥哥拼命。   两辈子都改不了的命运,真是个……傻孩子。   他的眼眶莫名热了热,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系统,你的意思是,纪思他在这个世界活着……”   系统:“啧,没有大佬他八成已经死了。”   顿了顿,系统道:“你还想回去报仇吗?纪思就在这儿,他过得不是太好,与其回到他已经没了、也没有大佬的那个世界报仇,不如留在这儿,还可以照顾照顾他。”   “我总觉得不太真实……”纪垣死死压下了那股流窜于四肢百骸的激动欢欣,喃喃了几句后,眼神一厉,“是不是你控制纪深来骗我的?!”   “你真高看我,系统是没什么权力插手任务世界的,我只能在一旁看个热闹。再说了,你不是很熟悉纪思的眼神语气吗?”系统苦口婆心,长篇大论下来,见纪垣眼中的迷茫散去,知道他定然有了决断了,也不再多言。   系统是数据,可以模拟人的感情选择做事风格,它正好选择了叶钧迟。   刚和系统唠唠叨叨地说完,叶钧迟就回来了。纪垣坐在地上扭头去看他,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似的,认认真真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   平心而论,叶钧迟外形极为出众,身形颀长,长相俊美,一双桃花眼本该含情脉脉,多半时间却都流转着冰冷沉郁的幽光,薄唇似笑非笑地一挑,明明俊气逼人,却也让人后背发凉。   可这个人面对他时大多是温柔耐心的,纵然有时候动了怒气,片刻后也会恢复温和。此时他抱着手不疾不徐地从林间走出来,玄色的衣袍沉静垂立,夕阳余晖洒到他俊美的侧容上,美好得像一副宫廷画卷。   跟在他身后一蹦一跳的干柴一根接一根,源源不断地柴从林间自动跳出来堆起。纪垣忍不住有些想笑,连忙抿紧了唇角,望着懒洋洋地冲自己走过来的叶钧迟,心跳微微加速。   “宝贝,在看我?”叶钧迟含笑靠近纪垣,纪垣顿了顿,没有回答,重新看向他身后那些仿佛有了生命的干柴。   “洛修意弄出来的小术法。”叶钧迟坐到他身边,笑道,“他不是独居深山吗?这人其实从小锦衣玉食,压根不想自己动手做这些,费尽心思钻研许久弄出了一些小术法,还向我炫耀。”   纪垣心中一哂,悠悠望向前方,小河流彩,树木鸟石,身披霞衣,无一不是幽静美好。   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要离开的,能记到心里的东西少一件是一件,是以从未注意过周遭环境,现下仔细一看,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叶钧迟唔了声:“阿垣,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总觉得,我一个回身的时间,你好像变了。”   以前他总给人一种若即若离、仿佛随时都会消失的感觉,现在却让人觉得他是踏踏实实、真真切切存在着的。   纪垣淡淡道:“想通了一些事……怎么,变了不好吗?”   “不。”叶钧迟轻声道,“很好……我可以抱你吗?”   话没说完他已经将纪垣抱住了,亲了亲他的发顶,眼神温柔:“我感觉我好像离你又近了一步,怎么样,今天有没有喜欢我点儿?”   纪垣抬头对上他的双眸,眼神有些闪烁起来,正想鼓起勇气回应一下,身后忽然传来少年幽幽的声音:“劳驾,两位,我醒了。”   纪垣吓得差点蹦起来,瞬间就蔫了,想起身后这是纪思,连忙转身一看,不知何时半死不活的纪深已经坐了起来,只是伤口未愈,勉强了几次也没站起来,有些苦恼地皱起眉。   叶钧迟本来看怀里的小美人眼神闪动,似乎终于被撬开了一条缝,能听到一点成果了,猝然被纪深打断,脸直接就黑了,眼神不善地看向纪深。   大佬一向看谁谁怵,纪垣面色不改地伸出一只手挡住叶钧迟的眼睛,同纪深对视片刻,缓声道:“你不记得我了?”   纪深挠挠头:“记得,你又救了我一次啊,叶尚元。”   不久前才领悟了“叶尚元”这个名字含义的纪垣一滞,冷冷地暼了眼旁边哧哧低笑的叶某人,再次观察了一下纪深的脸色,确认纪深对他的印象只是仙剑大会上的“叶尚元”,心中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   “别激动,这是正常现象。”系统安慰道,“纪思本来已经轮回了,记不得前世的事情,方才他突然醒来记起你,大概是因为他此前濒死,命悬一线时魂魄差点离体,想起了前世之事。”   那就是说,以后若非纪深濒临死境,他再也见不到纪思?   纪垣倒没想到会这样,沉吟片刻,还是放下了。   纪思记不得他了,也挺好。他作为纪深活着,只要好好活着,他就不会有太多挂念。   虽然将一个人当做另一个人不好,但纪垣已经准备把纪深当作纪思来维护了。   他脑中念头转得极快,望向纪深的神色温和不少:“你还受着伤,想去哪儿?”   纪深抿了抿唇,眼神坚定:“做一些我必须要做的事,倘若能活着回去,以后我定然会向你报恩。”   “你要去寻无味草?”   “你怎么知道?”纪深诧异了一下,忍不住多看了纪垣两眼,莫名觉得越看越亲切、越看越顺眼,便也没多想,直接道,“我大哥身体不行了,必须用无味草救命。”   “恰好,我……”纪垣一顿,扭头看了眼叶钧迟,不知道该怎么在纪深面前称呼叶钧迟。   叶钧迟被纪垣对待纪深的温和态度弄得极为郁闷,闻言淡定地接过话头:“我是他的外子。恰好我昨日路过,采了点无味草,于我没什么用,你要就拿去吧。”   说着,他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个玉盒,毫不在意地扔向纪深。纪深连忙接过,打开玉盒仔细看了看躺在玉盒里的几株根茎玉白的药草,又小心地嗅了嗅气味,双眼亮亮的。   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进入密地的,总觉得纪琛死了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义,没想到运气居然这么好,捡了个大便宜。   纪深不是喜欢占他人便宜的人,可无味草事关重大,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的某些坚持就害得纪琛身陨。   自称为纪垣外子的叶钧迟见纪垣没有反对,心中暗爽,心情好了许多,唇角翘起,看着纪深的目光也柔和了一些:“收着吧,你有急用,我不需要。”   纪深咬咬牙将玉盒收起来,一撩下摆就冲纪垣和叶钧迟跪了下去,大恩大德的话还没说出口,又被一股奇怪的力量强行扶着站了起来。   纪垣暼了眼叶钧迟,收回要去拉纪深的手。   叶钧迟抱手而立,皮笑肉不笑。   对于叶钧迟有时孩子气的醋意,纪垣已经习惯,无奈地摇摇头,看纪深似乎并不准备坐下休息,蹙眉道:“你还要上哪儿去?”   纪深眸色认真:“我要提前离开密地……我大哥的身体极为虚弱,拖一天就折一分寿,事不宜迟,现在我必须赶回去。”   “不……”   “嗯,那就快去吧。”叶钧迟截断纪垣的话头,将他按到怀里。他低笑一声,用一只手圈住纪垣,免得他挣扎,另一只手伸出,在纪深的额头上点了点。   淡淡的黑光一闪,纪深低低嘶了一声,瞪大了眼,感受到体内涌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汹涌灵力。   叶钧迟淡淡道:“借你一点灵力,够你回到密地入口赶回去了,要是遇到什么麻烦也能很快解决。”   纪深摸了摸额头,抿抿唇,深深看了眼叶钧迟和纪垣,没有多说,转身就跑。   这种借灵力的术法只有魔族会。   他一瞬间神台清明,明白了一切。   叶钧迟也不在意随意的一个小术法暴露了自己,他低头捧起纪垣冷漠的脸,笑道:“生气了?”   纪垣摇摇头,既然叶钧迟能借灵力给纪深,他也就安心了许多,刚好密地危险重重,纪深早点出去他也放心些。   “你对他真好。”叶钧迟低低说了声,有些愤愤不满地咬了咬纪垣的下唇。   纪垣吃痛,踢他一脚,对上他深沉含情的双眸,身子微颤,似乎连声音也有些颤抖:“……叶钧迟,你真的是个祸害。”   叶钧迟扬眉一笑:“嗯,我是祸害,要不要收了我,为民除害?我可只想祸害你一个人。” 第41章 亡道13   纪垣的耳根发烫。叶钧迟对他实在太温柔,他此前害怕自己沉迷,一味逃避,很多话听过了就算过了,现在听着却觉得心里暖暖的,很想主动去抱一抱他。   系统冰冷警告:“按原主的性格,就算喜欢上了别人,也不会主动亲近,你还没有完成所有任务限制仍然存在。”   纪垣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背负在背后的手指无意识地屈屈伸伸。   虽然没有得到回应,但也没有被冰冷冷地呛一脸,叶钧迟且喜且忧,患得患失:“宝贝,你……想通什么了?”   该不会是决定了要逃离,所以先委曲求全?   纪垣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先问系统:“还差多少个任务?”   这些日子依旧有不少琐碎日常的任务不断发布,纪垣估摸了一下,心里有个大概的数字,果然就听到系统道:“已经完成三百四十一个任务,还差一千九百九十二个任务,请再接再厉。”   ……啊,还差这么多个任务才能主动去抱抱魔君大人。   纪垣心中叹了口气,侧头去看叶钧迟,看他皱着眉头,淡淡开口道:“你也不要蹙眉。”   叶钧迟一怔。   纪垣和他对视着,慢慢道:“等你告诉我你的事情,我就告诉你我想通了什么。叶钧迟,你……再等等我。”   默然片刻,叶钧迟将头靠到他的颈窝,闭上眼睛,唇角微微弯起:“好,只要你能给我答案,我就等你。”   气氛难得温馨融洽,叶钧迟抱着纪垣坐在草地上,贪恋地轻嗅着他身上浅淡的清香,手不规矩地在他腰侧捏了捏,颇为苦恼:“太瘦了,得胖一点。”   “我又不是猪。”纪垣拍开他的手,却被顺势抓住了手腕,还没反应过来,两只手都被抓起来按到头顶,他整个人也被压到了地上,身上的人一手挑着他的下颔,笑道:“你要是猪就好了,我还等着吃呢。”   说着,他的手缓缓伸到纪垣的后脑勺护住,试探性地亲了亲纪垣的嘴唇,声音低低的:“阿垣,我很高兴,你好像不再躲避我了……”   身体紧贴在一起,纪垣的呼吸也有些急促,僵硬地不敢乱动,怕擦枪走火。他任由叶钧迟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啄,心中琢磨这是个什么发展,抬眼却见叶钧迟的眸色渐深,呼吸有些不稳起来,下腹也似乎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纪垣咽了口唾沫,小声道:“我饿了。”   说完才发现在这种情况下说“饿了”实在不够聪明,连忙抢救:“该烤鱼了。”   “又放过你一次。”叶钧迟的呼吸炽热,脸低下蹭了蹭纪垣的脸,轻笑了一声“真想立刻把你剥开吃了”,才爬起来去处理之前抓上来的鱼。   纪垣这才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松了口气:“哎呀系统好险啊。”   系统道:“你也硬了?”   纪垣:“……”   系统啧啧:“果然,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你这句话上下有什么联系?”纪垣没好气道,“两个年轻人血气方刚,蹭一蹭起反应怎么了?”   “年轻人?”系统冷笑一声,“你知道你家魔君多少岁吗?”   纪垣:“……”这还真不知道。   纪垣的欲望一向比较淡泊,来到这个世界后几乎天天和叶钧迟腻在一起,怕他发觉,也没好意思用手解决过,重新倒到地上躺尸许久,才压下身体的躁动平静下来。   没了那方面的麻烦,纪垣放心地爬起来,叶钧迟已经把鱼架起来烤了,此时已经脱下了外袍,似乎准备下水。   纪垣挪过去,有些疑惑:“……你想沐浴?”   叶钧迟大大方方地转过身来,一脸平静地指了指身下:“不冷静一下,你来帮我解决?”   “……你多泡会儿。”纪垣讪讪。   叶钧迟没脱完衣服,留了条裤子下了水,侧头看了眼坐在火堆边眼巴巴盯着鱼的纪垣,心里有些好笑,随即就听到纪垣的声音:“叶钧迟,我问你一个问题。”   这么郑重其事?   叶钧迟道:“问吧。”   “你多少岁了?”   “……”   纪垣忽略自己已经接近三十岁的灵魂,脸不红心不跳、严肃地道:“我今年十七岁。”   叶钧迟:“……”   “嗯?”   叶钧迟默然许久,艰涩道:“……你让我想想。”   然后就一直没下文了。   系统推测了一下,道:“大佬应该是感到了一丝丝年龄差带来的悲凉……”   纪垣倒是不在意叶钧迟有多大,只是看着叶钧迟默然的背影就觉得很好笑,抿了抿唇,勉强压下笑意,轻声道:“我不介意的。”   水声哗啦了一下,叶钧迟猛地转过头:“阿垣,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纪垣不置可否,看鱼肉烤得差不多了,取下来吹了吹,小口小口地咬。   叶大佬自从捡了个体弱的凡人带着后,害怕他吃不惯外头的食物,身上随时带着香料,偶尔烤烤野味时一一抹上,吃起来倒也有滋有味。纪垣吃素吃了几个月,现在一吃肉就热泪盈眶,也没再在意叶钧迟在做什么。   一条鱼被啃了一小半,他就被人拉到了怀里,刚从冰冷的河水里出来,身后的人身上还带着冰凉的气息。   叶钧迟捏捏他的耳垂:“阿垣,你刚刚说了什么?”   纪垣转身,冷静地把啃了一小半的鱼塞到他嘴里,拿起另一条鱼继续慢慢地啃。   叶钧迟眨眨眼,琢磨片刻,不再追问,只是舒适地抱着怀里的人,咬了几口纪垣咬过的地方,享受这一刻的静谧。   密地于叶钧迟来说并不危险,他倚仗自己的力量,可以在密地来去自如。危险的是潜藏在黑暗里、不知道何时会扑上来咬上一口的敌人。   啃完了鱼,两人对视一眼,纪垣正想说点正事,就被叶钧迟按到地上,他皱皱眉正想踢开他,就感到脖子被轻轻舔了一下:“别动,有人过来了。”   纪垣僵了一下,明白过来,放松身体不再反抗。   “对不起,以前太粗暴了。”叶钧迟轻轻呢喃了声,小心地咬在了纪垣的脖子上。   和以前那几次被咬的剧烈痛感不一样,这次不仅不痛,反而从被咬的地方传来阵阵说不出的□□感,纪垣拧紧眉头侧过头,控制着没有呻吟出声。   怕纪垣会痛,叶钧迟很快松开了牙,细细地将脖颈上残留的血迹舔了,抬起脸来对纪垣一笑:“有杀气,恐怕来者不善,待会儿跟紧我。”   纪垣愣愣地看着唇上染着殷红血色、笑容里多了分妖冶的叶钧迟,下意识地点点头。   两人刚站起身,前方的树丛就动了动,缓缓走出了一个人。   正是许久未见的赵家家主赵不臣。   叶钧迟也懒得戴上面具继续装,饶有兴致地看着脸色阴沉满目杀气的赵不臣走到身前三丈处,唇角一弯,笑得凉薄,眸中也没什么笑意:“听闻赵家与江家是世仇,没想到竟能在江家密地看到赵家主,真是让人惊讶。”   赵不臣冷冷地看着他:“你算什么东西,也配称‘人’?”   “说得也是,与其当卑劣阴毒的人,当一个魔族也不错。”   赵不臣额上青筋直跳,死死咬着牙瞪着叶钧迟,手按到了剑柄上,未等他将剑拔出来,就被人按住。   忽然出现的是江雪松。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儒雅温和的笑容,冷淡地扫了眼叶钧迟,道:“你不是他的对手,冲动了上去也只有被杀的份。”   赵不臣生性骄傲,被江雪松一语点破,险些恼羞成怒,却又被江雪松按住。   江雪松皮笑肉不笑:“你要去送死,也别死在晋河范围,免得世人闲话说我暗害了你。人你也见到了,我要的东西呢?”   赵不臣冷着脸看他一眼,一言不发地从戒指中取出一个小巧的木盒扔给他。   江雪松接过,打开看了看,皱眉道:“你将东西分成了三份?还有一份呢?”   “杀了他,我就把剩下的给你。”   “赵家主真是复仇心切。”江雪松笑了笑,收起那个木盒,转头看向叶钧迟,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魔君大人,久仰啊。”   叶钧迟淡漠地看着他不语。   敢瞄上他,应该也清楚他的实力,否则就不会兜这么大的圈子引他进他们的地盘。江雪松既然出现在他面前,那肯定是准备了什么东西,有把握不会被杀。   身边跟着纪垣,叶钧迟不能妄动,反手从纪垣手里接过归迟,握住了许久没有在他手中绽放过光华的仙剑。   江雪松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又笑了笑,脸色诡异:“魔君大人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就算在魔族,也是绝无仅有的人物,否则习那套魔功也不会那么快。”   他这话里的味道有些怪,赵不臣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叶钧迟依旧淡淡笑着,眸色却又冰冷了几分。   “只是,以不适合的身体去学那种霸道的魔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江雪松说着说着竟然有些兴奋起来,大笑一声,“所以今日,叶钧迟,你死定了!”   话音到最后陡然一厉,随之突然闪现的是一道黑色的残影,纪垣被叶钧迟反手按到怀中,只能靠系统看到来袭者的大概模样。   那是个全身笼罩在黑袍里的人,看不见身形容貌,身周仿佛笼罩着淡淡的黑色魔气。他的手中持着一把剑,剑身却是漆黑漆黑的。   叶钧迟的脸色瞬间就寒了,声音是纪垣从未听过的、凝固着杀气的冰冷,一字一顿道:“果然是你。” 第42章 亡道14   那人低低笑了一声,声音嘶哑,没有回答,黑色的长剑狠狠刺向纪垣,叶钧迟眉头一蹙,归迟横挡住这一剑,他抬脚一踹,那个黑袍人也不敢迎上,腾空翻了个身,落回江雪松身边。   江雪松低低冲那黑袍人说了几句话,神色间竟然有几分畏惧和恭敬。   纪垣没有来得及多看,就被叶钧迟放到了地上。   “这个人有点棘手……”叶钧迟抚了抚纪垣的头发,眸色复杂。归迟出鞘三寸,他顺势用手指在剑锋上一抹,沾了血在纪垣身边迅速画了个阵法,将他包裹进去。   “你……”纪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上次面对几百修士,叶钧迟亦能从容地抱着他游走于众修士间,这次却不能那么从容,而且江雪松还提到了叶钧迟的弱点。   “乖,待在阵法里,谁都不能伤到你。”叶钧迟的手指慢慢移到纪垣的脸颊上,笑了笑,“怎么了?害怕?”   纪垣沉默了一下,反手握住叶钧迟的手,忽略心头浓浓的不安,低声道:“今日你若是死了,我就离开。”   叶钧迟一愣,直觉纪垣说的“离开”不是他想的离开某个地方,心中一紧,低头轻轻亲了亲他的额头:“那真是不凑巧,你永远也别想离开了。”   那边的黑袍人已经和江雪松说完了话,闲闲地提着黑色长剑走过来,声音喑哑,听不出原本的音色:“遗言交代完了?”   叶钧迟揉了揉纪垣的头发,转身去看那人,脸色冰冷:“何必遮遮掩掩,借一个小辈的身体来此。”   “我可不像你。”那人迅速掐了个诀,他手中的黑剑一颤,自发飞起冲向叶钧迟。   时隔几个月,叶钧迟再次拔出了冷落已久的归迟剑,剑身清滢滢的光辉同那把黑剑形成了鲜明对比,飞出去时仿若一道流动的月辉。   两刃相交,发出清脆的乒乓声,上方仙剑相击,下方的两人也对到了一起,散发着淡淡血红的灵力随着术法相撞不断爆开,将地上的土掀飞三尺、周围的树木花草皆被破飞得体无完肤,飞沙走石、地暗天昏。   那人哈哈大笑:“真是滑稽,一个魔头,居然持着除魔歼邪的仙剑。”   叶钧迟冷笑一声,下手狠辣毫不留情,脸色淡漠:“便是为了除你们,它才来到我手上。”   纪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系统观察了一下局势,安慰道:“别担心,那个黑袍人打不过大佬,一直在被大佬压着打。”   纪垣道:“那是我家大佬,我能不担心吗。”   系统无形之间吃了一口狗粮,呸了一声:“滚。”   纪垣仔细观察片刻,发现黑袍人真的是被压着打,这才松了口气,盘坐下来,思考片刻,突然觉得有些违和。   打不过还跑出来干什么?就为了说大话?江雪松和他背后的人有那么无聊?   对了!江雪松!   从叶钧迟和黑袍人交手后,纪垣就没再注意过另一边的江雪松和赵不臣,现在一想起他们,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那两人也不弱,合手加入战局绝对能给叶钧迟带来些麻烦,然而这么久了都还没出手,为什么?   他霍地看向方才江雪松和赵不臣站立的地方,刚好看到江雪松从怀里摸出一面小旗。   似乎感应到了纪垣的目光,江雪松淡淡地看过来,同他对视片刻,竟然笑了笑,做了个口型。   “时候到了。”   纪垣瞪大了眼,瞬间浑身冰凉,顾不上什么ooc,大声喊起来:“叶钧迟!离开这儿!”   缠斗中的两人同时一顿,叶钧迟没有回头,那个黑袍人却动了动,用黑色的剑挑衅似的指了指纪垣。   恍惚间,纪垣似乎从剑柄看到了小小的腾云图案,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看到过。   将黑袍人一脚踹开,叶钧迟这才看向纪垣,没等他再说什么,目光又落到了江雪松手上的那面小旗上。   那是一面血红色的旗,似乎真的是用血染就的,隔得老远都能嗅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叶钧迟的瞳孔一缩,想要立刻离开,黑袍人却又缠了上来,将他死死拖在原地。   江雪松趁机将手中的小旗一摇,霎时风动云涌,原本就已经沉黑的天幕瞬间笼上无数阴云,连四周的景象都被血色笼罩,一眼看不到尽头。四面八方都有低低的呢喃声,仿佛是未安息的亡魂在哭诉着什么,凄凄的,让人毛骨悚然。   纪垣咬牙切齿。   这个黑袍人是来拖延时间的!   这是什么?幻阵?江雪松在搞什么鬼!   很快纪垣就知道江雪松在搞什么鬼了。   原本动作灵敏的叶钧迟在乾坤变化的瞬间,身体变得迟缓起来,直接被那个黑袍人翻手一掌捅入腹中,又被一脚踹飞数丈远。天空中的归迟剑光也渐渐黯淡下来,晃动片刻,哐当一声坠落在地。   黑袍人甩了甩满手的血,古怪地笑起来。   纪垣的呼吸一滞,眼前忽然闪现出了上辈子死在他眼前的纪思。   他为他挡了几枪,又一把推开他,被车远远撞飞。   叶钧迟此时的身影与纪思重合。   心脏忽然急剧地抽痛起来,纪垣的身体都在颤抖,正想不管不顾地冲出去,叶钧迟缓缓撑坐起来,侧头瞪他一眼。   纪垣顿了顿,皱眉看着他,他却瞥开视线,毫不在意腹上被破开的血洞,擦擦唇上的血迹,淡淡道:“原来是用这个法子,你似乎不是来杀我的。”   黑袍人阴沉沉地笑出声:“不,我是要杀你,不过你现在还不能死。这个阵法你可熟悉?十三年前,你就是用这个阵法困住了尊上……哼,枉尊上待你宽厚,一心想要将你培养为下一代魔尊,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也不过如此!”   叶钧迟的脸色苍白,却依旧平静:“这个阵法被改动过了?”   “自然。”黑袍人也不急了,慢慢道,“锁魂阵能压制你和尊上修行的魔功,不过像你这种不人不魔的东西,入阵后,会一丝灵力也无。”   “这就是你们说的致命弱点?”叶钧迟看向江雪松,脸上浮起淡淡的讽刺笑意。   江雪松皱了皱眉,被叶钧迟看得很不舒服。   一旁的赵不臣一头雾水:“怎么回事?江雪松,你用的是魔族的阵法?那个人也是魔族?你竟然和魔族勾结?!”   江雪松不耐烦地冷冷瞪他一眼:“闭嘴。若不是大人有令,你早死了。这魔头现在身上没有半丝灵力,你想怎么发泄都可以,留口气就行。”   赵不臣皱了皱眉,看到死仇被黑袍人踹倒在地,热血沸腾下也不在意江雪松的恶言恶语了,快步走到叶钧迟身边。那个黑袍人配合地抱手退开,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叶钧迟,你也有今天?”赵不臣脸上现出一丝狞笑,狠狠一脚踩到叶钧迟的胸口,死死碾了碾。   叶钧迟蹙了蹙眉,脸色更苍白几分,唇角溢出了血。   纪垣眼眶都红了,声音颤抖:“系统……他怎么了?”   系统检查了一下:“肋骨断了,腹部被破开了个洞。”   眼见赵不臣又要继续,纪垣终于忍不住冲出了叶钧迟画的阵法范围,还没跑到叶钧迟的身边,那个黑袍人不知何时蹿到了他面前,声音淡淡的:“小兄弟这是要去哪儿?”   胸口猛地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纪垣痛得差点厥过去,直到扑通一声落到地上时,意识才恢复过来,艰难地喘了口气,咳出一口血:“……卧槽发生了什么?”   系统同情道:“你被踹飞了,不过那个黑袍人脚下留了点情,否则你已经内脏破裂死了。”   纪垣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癫狂大笑、双眼猩红发泄着怒意与恨意的赵不臣,他几乎不敢去看叶钧迟如何了,闭眸深吸了口气,他勉强爬起来,就发现坠落的归迟竟在他身边。   那个黑袍人……?   只是怔愣一瞬,纪垣就提起了归迟,提起身体里为数不多的灵力,默念不久前系统教给他的口诀。   黑袍人回到赵不臣身边后余光一直注意着纪垣,没想到只是一瞬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视线中,四下都不见。   他扭头看向江雪松,耳边忽然响起微微风声,来不及思考什么,他的剑已经伸出挡到赵不臣的后心处,随即就响起“呲啦”的兵器摩擦声。   纪垣突然出现在赵不臣身后,这一剑刺得又凶又狠,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归迟在黑色的剑身上一滑,捅进了赵不臣的背部。   赵不臣吃痛,正想用灵力震开纪垣,身体却蓦地一麻,动弹不得。   纪垣面无表情地抽回剑,看也不看黑袍人一眼,半跪到地上,俯下身小心地将叶钧迟抱进怀里,冷声道:“我在剑上涂了剧毒,一柱香之内若不服下解药,赵不臣必死无疑。江雪松,你不想赵不臣死在你的地盘惹来麻烦吧?”   江雪松脸色惊愕,听到这话,冷哼一声:“你先担心一下若是赵不臣死了,世人多久会知道魔头叶钧迟丧心病狂地杀了追踪他的赵家家主。”   说着这话,他却没敢真的放任赵不臣去死,连忙跑到赵不臣身边,抬头和黑袍人对视一眼,咬咬牙摸出一颗金灿灿的药丸塞进赵不臣口中。   反正叶钧迟和纪垣都在这个阵法内,只要阵法不破,叶钧迟就灵力全无,剩下的纪垣也没什么用,要解决很容易。   纪垣没有闲暇去思考他们在想什么、做什么,他颤抖着抱着叶钧迟,不忍心去看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轻声叫:“叶钧迟?”   叶钧迟阖着双眸,脸色苍白如雪,似乎陷入了半昏迷,听到熟悉的声音,才勉强睁开眼,眸中透露着责备之色:“……让你好好待在阵法里。”   对上他的眼,纪垣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了,眼眶却禁不住热了热,差点哭出来。   叶钧迟想抬手给他擦擦眼睛,无奈地发现手臂被赵不臣折断了,只能轻声哄:“别哭,宝贝,我现在抱不住你。”   这还是一向强势从容的叶钧迟第一次这么狼狈。   纪垣心中难受得不行,张了张口,才颤声道:“你别死。”   叶钧迟盯了他片刻,没有正面回答,虚弱地笑了笑:“突然想起,这么久了还没见你笑过,宝贝,给我笑一笑吧……唉别哭,不想笑就算了,别哭……”   纪垣眼泪差点就下来了,叶钧迟一脸虚弱地说着这种话,简直……就像是在说临终遗愿一样。   他默默低下头,额头碰着叶钧迟的额头,哑声道:“你好起来,我就对你笑。”   叶钧迟双眼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掩过一丝狡黠,声音依旧虚弱:“说好了。”   纪垣埋在他颈间,呼吸间全是血腥味,默然点点头。   另一边的江雪松终于暴躁起来:“怎么回事!小子,你在剑上抹了什么毒!”   纪垣扭头,嘲讽地看着他。   他哪有随身携带的毒药,他用的不过是他的血罢了。只是按洛修意的说法,一丝丝的血不能让人成为他的鼎炉,可惜了。   赵不臣缓了片刻,终于逼出了纪垣的血,森然地看向他。   纪垣没有抬头:“赵不臣,你想知道这个黑袍人的真面目吗?”   不等赵不臣回答,他冷冷道:“你应该很熟悉云承。”   赵不臣脸色猝然一变,不可置信地看向身边的黑袍人。 第43章 亡道15   黑袍人屹然不动,只是抓着剑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赵不臣眸色复杂,上前一步要去看黑袍人的脸,却被后者轻飘飘地躲开了。   不用多说,无论是躲开了还是任由赵不臣看,黑袍人都暴露了自己隐藏的脸。   赵不臣当即脸色难看。   纪垣抿了抿没有血色的唇,继续道:“正道盟主的儿子,怎么会有魔族的手段,还同江家家主这么亲密?”   叶钧迟舒舒服服地靠在纪垣怀里,笑眯眯地附和:“都说云家大公子孝顺谦和,阿垣,你说是不是盟主大人命令的?”   “难说。”纪垣心里有些好笑,轻轻拍了拍叶钧迟的背,轻声道,“你受着伤,别说话。”   叶钧迟注意他领子上的血迹,皱起眉头:“他们伤到你了?”   他方才被赵不臣发泄似的拳打脚踢打得头晕目眩,差点昏过去,完全没有精力去注意纪垣那边。   “没有,是你的血。”纪垣面不改色地摇摇头,重新抬起头,目光幽冷,“赵家主就不想想,堂堂江家主为什么要听令于他人,又为何要留叶钧迟一条命?云……”   “住口!”   赵不臣脸色狰狞地打断他的话,快步走到黑袍人面前,一把扯开他罩在头上的兜帽,看清黑袍下的那张脸时,他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咬了咬牙,不可置信道:“承儿?你……你!”   云承脸色平静,冷冷地看了眼纪垣,正要开口,不远处忽然响起震耳欲聋的“轰”的一声,阵法所及范围内都是狠狠一颤,连天上的阴云都似乎被震散了许多,四周的鬼泣声也呜呜咽咽的低下去。   纪垣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被暴力破开一道口的阵法,还没思考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眼前的陡然一花,他和叶钧迟被人拽住,顺着拿道口子一举冲出了锁魂镇。   他愣愣地转过头,就看到许久未见的洛修意。   迎着猎猎冷风,洛修意衣袂翩飞,秀致的长眉一挑,点点纪垣的额头,笑道:“你们啊,真会给我找麻烦。”   纪垣想解释是麻烦自己找上门来,而不是他们上赶着找麻烦,没想到张口就吐出一口血,随即一发不可收拾地连着吐出数口血,才解脱似的喘了口气,直接晕了过去。 ※※※   纪垣又梦到纪思了。   空空荡荡的灰白空间里,少年背对着他坐着,背影瘦弱,仰望着一望无际的天空。   纪垣沉默了一下,缓步走到他身边,侧头看了他一眼,这是少年最为青春活力的十五六岁模样,脸庞上稚气未脱。   纪思阖着眼,清秀的脸上笑意盎然,似乎听到纪垣过来了,歪过头冲他一笑:“哥哥又梦到我了。这次我的样子不可怕吧?”   “你一直很好。”纪垣也笑了笑,看着他的脸,有些发怔。   纪思道:“我好像也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看到了哥哥。虽然哥哥的样子和以前不一样,但我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   纪垣轻声道:“那不是梦。”   “哥哥……有喜欢的人了?”   “嗯。”   纪思靠到他肩上,叹了口气:“真好……”   纪垣口中发涩:“对不起,纪思。”   “不用说对不起,哥哥没做错过什么,也不用去给我报仇,我很好……”   纪思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纪垣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胸口传来轻微的疼痛,虽然不明显,却足够让人清醒。   纪垣睁开眼睛。   他被人抱在怀里,鼻端萦绕着好闻的淡淡松香,有几缕头发落到他脸上,他侧了侧脸,就传来细细微微的痒。   腰被一只手搂着,脑袋也靠在一只手上,整个人都靠在身边人的怀里,连腿都被压着。这人平时没什么表现,睡着后无意间显露的占有欲……还真有点大。   纪垣抬起头,看到叶钧迟苍白的脸庞,无意识地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脸,手就被捉住了。   叶钧迟睁开眼,眸中含着淡淡笑意:“醒了?还痛不痛?”   “不痛了。”   “想摸我就直说,不用总趁我睡着时。”叶钧迟说着,舔了舔纪垣的手指,舌尖嫣红,衬着纪垣白皙的手指,竟然有些色气的味道。   纪垣心跳脸红,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一把抽回了手。   叶钧迟也不在意,捏捏他的脸,语调转为低沉:“不是让你好好待在原地不要动?冲动什么,他们要真想杀了我,早就动手败露我的行踪了。”   说着说着,叶钧迟蹙眉将纪垣的手按到自己的左胸上,语气似幽怨似责备:“我心疼死了。”   纪垣面无表情:“我胸口痛,你压到我了。”   叶钧迟扒开他的衣领:“我给你揉揉?”   纪垣哭笑不得地推开他,想到他身上那些让人惊心动魄的伤,动作又是一僵,怕让他伤上加伤:“你……怎么样?”   “还好,死不了,比这严重的伤也受过无数次了。”   怀里的人暖暖的,叶钧迟用下颔忍不住蹭了蹭他柔软的发顶。   纪垣再次怀疑叶钧迟有猫科血统,想到突然冒出来救了他们俩的洛修意,霍地坐起身:“这是哪儿?洛修意呢?”   “这儿自然是魔宫,进密地前我传信给他,来得还挺快。”叶钧迟把他拽回怀里,“现在别操心那些事,先好好养伤。”   纪垣无奈:“需要养伤的是你。”   叶钧迟看着他,幽邃的眸中涌动着柔和的情愫:“你会留下来照顾我吗?”   纪垣顿了顿,点头。   “你答应我会对我笑一笑的。”   纪垣眨眨眼,戳系统:“别装死,我可以笑吗?”   系统道:“原主是很信守承诺的。”   纪垣松了口气,又听系统道:“你已经面瘫了快半年,还会笑吗?”   纪垣:“……”   纪垣沉默几秒,绝望道:“系统,快救救我,我不会笑了!”   系统表示同情,然后拒绝了纪垣。   纪垣只好看着叶钧迟,不甚熟练地扯了扯嘴角,“我……不会笑。”   少年青涩地弯起唇角、连眼角也被牵动似的微微一弯,那双恢复了淡色的眸中水色潋滟,引得叶钧迟心里痒痒的。   被他火热的目光盯得脸颊发烫,纪垣别扭地别过头:“……很奇怪?”   “不,很可爱。”叶钧迟抬起他的下颔,看着怀里人脸颊白玉染颊,忍不住想亲近,还记得问一句,“阿垣,我可以亲你吗?”   “不可以。”   门外传来的声音破坏了两人暖意融融的气氛,叶钧迟脸色一黑,只来得及用被子将纪垣一裹,随即门就被推开了,洛修意夹带着外头冰冷的气息走进屋。   看了看被叶钧迟护宝似的裹在怀里的少年,洛修意忍不住笑出声:“说你红鸾星动,结果居然是真的?可别这样裹着了,当心这小美人闷死。啧啧,一醒来就你侬我侬的,也不怕腻得慌。”   叶钧迟脸色平淡:“你这种鳏夫是不会懂的。”   洛修意气得浑身颤抖:“你!”   叶钧迟冷笑一声,掀开被子将一脸懵逼的纪垣拉到身上,亲亲他的脸颊,眸色温柔:“宝贝,饿了没,穿上衣服去吃点东西吧。”   洛修意眼睛都直了:“你!!!”   叶钧迟面无表情:“好了,你先回避一下。”   “哈?回避什么?一个没胸没屁股的男人,有什么好看的?男人的身体谁没看过?那些玩意儿我又不是没有。”   叶钧迟唇角一翘,一脸要笑不笑的:“别人我管你看不看,这是我的人,你不许看,出去。”   洛修意含着一口血出去了。   纪垣哭笑不得,爬起来找到衣服穿上,回头看了看叶钧迟,犹豫片刻,凑过去低声道:“可以。”   叶钧迟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眸中笑意一闪,伸手勾下他的脑袋,吻住觊觎已久的红唇。   外头的洛修意听到里头隐隐约约的声音,脸更黑了。   一吻毕,叶钧迟揉了揉纪垣的头发,轻声道:“快去吧,多吃点,太瘦了抱着硌人。”   纪垣控制不住翻翻白眼:“记得你说过的,你会告诉我你的事。”   叶钧迟点点头,目送纪垣离开,半晌才见洛修意闪身进屋,皱皱眉道:“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吐去了,你们真是够腻歪的。”洛修意坐到床边,俊朗的眉目间隐含笑意,“真的喜欢上了?”   叶钧迟“嗯”了声,神色间还残留着几分温柔。   “你几乎没有接触过人类,喜欢上也正常,小美人挺有趣的……”洛修意顿了顿,“而且还得恭喜你,看来小美人的血除了压制你的修为外,还能压制你体内的那些剧毒,也算是因祸得福。这次锁魂阵出,你应该感觉到了。”   见叶钧迟一脸不置可否,洛修意笑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盯着他的双眼道:“你我自小认识,你在尊上那儿受的罪我也都知道,我一直觉得奇怪尊上为何养你就像养条狗,后来又突然宣告魔界你是他儿子,大力栽培你。昨夜我想通了一些事,你先告诉我,尊上到底是怎么死的?”   叶钧迟目光幽幽,看得洛修意背后发寒,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我杀的。”   洛修意倒像是松了口气:“我知道了,难怪玉秋像条疯狗到处追杀你,他失踪了这么多年,也是被你杀了?”   “差点得手。”   “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洛修意深深吸了口气,“你是不是魔族?”   叶钧迟却突然笑了,笑容温和,眸中却没什么笑意:“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第44章 亡道16   纪垣慢慢踱步回来时,愤怒的洛修意已经离开了。   叶钧迟半靠在床边,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失神的样子,连纪垣走到床边都没发觉。   两人间的相处向来是叶钧迟主动、纪垣不断后退逃离,等纪垣回过神自己都答应了叶钧迟些什么,再对上他时就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犹豫片刻,话还没出口,还是叶钧迟转过头来,看向纪垣的目光明亮而温和:“阿垣,刚才忘记说了,谢谢你维护我。”   你又维护过我多少次?   纪垣心里暗暗说了声,摇摇头,“你的伤怎么样?”   “唔,赵不臣下手有点狠,断手接上了,不过不太方便。”叶钧迟笑眯眯地看着他,“阿垣愿不愿意帮我上药?”   纪垣犹豫一下,点点头,侧头看到洛修意带来放在床头的药膏,取来看了眼叶钧迟,语气平淡:“还要我给你宽衣?”   叶钧迟失望地叹了口气,自行脱下了里衣,露出结实漂亮的上半身,他的肌肉并不夸张,摸起来很舒服,肤色也不像纪垣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般的雪白雪白。纪垣还记得上次偷偷摸遍时手感有多好,尽力控制自己不要乱摸乱看,坐到床边观察了一下叶钧迟身上的伤。   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其实并不碍事,甚至已经开始缓慢的愈合,问题比较大的是腹部那个让人感到惊心动魄的口子。   纪垣看得难受,小心沾了点药膏,颤抖着抹过去,手却被叶钧迟握住,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包容:“害怕的话不用勉强,我自己来。”   纪垣摇摇头,一边抹药一边注意叶钧迟的表情。房间里为了纪垣的身体生了地龙,暖意融融的,纪垣被叶钧迟直勾勾地盯着,很快就出了满额的汗,总觉得叶某人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了。   系统啧啧:“孤男寡男的,还赤身相对,容易天雷勾地火啊。”   纪垣冷漠地哦了一声:“怎么,你还想围观一下?”   系统:“……”小兔崽子,你变了。   纪垣并不准备在叶钧迟受着伤时擦枪走火,他的目光在他光滑紧致的皮肤上滑过,淡淡问:“伤口都能痊愈?”   叶钧迟嗯了一声,手挑起他的一缕头发放到鼻下嗅了嗅,又慢慢放到口中咬了咬,轻笑道:“阿垣的味道真好。”   “……”纪垣努力维持着淡定,忽略发烫的耳根,发出自己的疑问,“那你背后的那些伤痕为什么没有愈合?”   叶钧迟调戏他的举动一顿,看药也擦得差不多了,伸手将纪垣往床上一拉,纪垣大惊之下只来得及蹬飞了靴子,随即就被叶钧迟按到了怀里,他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看不见叶钧迟的表情,只能听到带着笑意的低沉声音:“嘘,故事时间。别闹,当心我的伤口裂开。”   后面那句话果然有用,纪垣立刻就不动了。   叶钧迟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顺了顺怀里人的头发,低声道:“那是我六岁的时候。”   六岁的叶钧迟,生在一个没落了多年的修真小家族里。他出生不久时就展现出惊人的天赋,整个叶家将这个新生子当成了心肝来养着,极尽宠爱,却又不是一味无脑的溺爱,就指望着他长大,重新光耀叶家。   小时候的叶钧迟也算是锦衣玉食、甚至有点娇生惯养的,他有宠爱他的父母叔父,犯错了也不会有人太过责备。   意外发生在他六岁生辰那日。   不相识的凶恶道士与许多穿着黑袍的人闯进了叶家,蛮横地将叶钧迟带走,小小的叶钧迟在一个道士怀里拼命挣扎,回头过时只见到满目冲天的火光。   幸福的家庭在一夜破灭,他被带进一个道观里,和一群同样惊惶失措的孩子关在一起,被那些道士任意打骂,甚至还有些变态会挑那些长得白净漂亮的孩子揉捏抚摸,若不是他们似乎有什么束缚,恐怕会做出更禽兽的事。   那时的叶钧迟只能惶然地躲在墙角,用灰抹脏脸,他比同龄人成熟聪明,拼命寻找机会逃出去,在即将成功时,又被抓回来毒打一顿,差点就被活活打死。   在道观地下过了痛苦的几个月后,他们被蒙着眼送进了另外一个真正的地狱。   叶钧迟从未想过世上会存在那么可怕的人,不,是魔族,他听闻过凶残可怖的魔族,却没想到会有比传闻中更可怕的魔族。   魔宫的大殿上,脸色淡漠的年轻男人挑货物般在一群瑟瑟发抖、甚至都不敢哭出声的孩子里巡视,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走到一个孩子身边,状似温和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孩子浑身发抖,抽抽噎噎地说了自己的名字,眸中流露出期待的神色,似乎是期盼面前看起来颇为温和的男子能让他回家。   男人却皱了皱眉:“名字和相貌都没有可取之处。”   话毕,他竟然直接将那个孩子拽起来,扔进了旁边的一个池子里。   叶钧迟刚开始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直到有一次他差点被扔进去时,才看到池子下无数挣扎滚爬的毒虫,密密麻麻的,随时会扑上来撕咬他的血肉一般。   魔尊是将他们抓来当“血罐子”的,当他失控时,就会抓几个孩子过去,直接吸干他们的精血。   恐惧无时无刻都存在,他们被关在牢里,每天都会有人来督促他们修炼,但凡有一点让那些看管的魔族不顺心了,或者那个魔族心情不好,就要有人倒霉。   活活被打死的都有很多,还有饿死的病死的冷死的,尚还娇嫩的孩子们并不能适应魔界恶劣的环境。叶钧迟锁在地牢角落,默默地磨着他偷偷捡来的石块,试图让石块变得更加尖锐。   他是不可能杀死高高在上的那个男人的,他是为了在自己被冷死、饿死、打死,或者被吸尽精血而亡前割破自己的喉咙。   那一天很快就到了,叶钧迟和几个孩子被带到魔尊的寝宫,前面的几个孩子被抓过去,不久又被扔垃圾似的随意一扔,快到叶钧迟时,他闭了闭眼,猛地用尖锐的石块扎向自己的喉咙。   他没死,魔尊挥开了那个石块,微笑着掐住他的脖子,声音淡淡的:“想死?”   叶钧迟只能祈求这魔头手劲再大一点,直接捏碎他的喉咙。   魔尊却收了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有人指过你,你在明虚观时差点逃出去?根骨不错。”   叶钧迟抿紧了唇,不言不语。   “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叶钧迟一直沉默不语,那天最后,他被送回了牢里,看到他平安无事的回来,所有人都极为惊讶,包括了守牢房的那几个魔族。   过了许久,叶钧迟被带出了牢房,可以不缩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不必担心被饿死。   他不知道魔尊到底想做什么,没过多久就明白了。   魔尊觉得他有趣,把他当成一条狗来养,高兴时教他几招,和颜悦色,不高兴时抓来按在地上,用鞭子狠狠地抽一顿,或者喂他一些毒药蛊虫,看着幼小的孩子痛到极致时崩溃大哭满地打滚,坐在高座上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到后面,他越来越过分,似乎打叶钧迟成为了一种乐趣,在那本来就布满了伤痕的背上添上越来越多不同的武器伤痕。   说到这里,叶钧迟顿了顿,唇角淡淡掀起:“我活下来了,所以我把他锁进压制他的魔阵里,拼命将他打倒后,把这些伤痕一条一条还给了他。”   感觉到捏着他衣角的手指越来越用力,怀里似乎有些濡湿,叶钧迟的声音有些哑,蹭了蹭纪垣的发顶,喃喃似的低声安慰:“没事了,宝贝,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些伤痕消不去,但是不疼了。”   回应他的是一阵沉默,随后是纪垣带着些许鼻音的声音:“后来呢?”   纪垣的记忆飘到了很久之前,发觉他在合卺酒里下了料的叶钧迟满不在乎地轻笑着说自己是尝百毒长大的。   他真没想到叶钧迟竟然有这么黑暗恐怖的过去。   叶钧迟的身体无意识地颤抖了一下,慢慢道:“……他发现我可以修炼魔族的功法。”   魔尊从来都不是循规蹈矩的人,世人从来都说人族不能修炼魔族的功法,魔族的功法过于霸道,娇弱的人体承受不住,一修炼就会爆体而亡。   魔尊试验了几个人族孩子,全部失败后,将目光投向了跟在他身后沉默寡言的小狗。   叶钧迟的身体竟然能兼容人族和魔族的灵力,这让魔尊很兴奋,他开始用各种法子折腾叶钧迟,有时候叶钧迟怀疑魔尊是不是已经玩腻了想杀了他,却在他即将踏入地狱前大发慈悲地放开手。   尊严全无,终日都活在恐惧与痛苦之中,却又死不了,在那样伤痕累累的岁月里,支撑叶钧迟不疯过去的支柱就是复仇。   他毫不掩饰对魔尊的杀意,魔尊却毫不在意,甚至会像安慰小狗般摸摸他的头,哈哈大笑道:“小东西,努力长大来杀了我啊。”   魔尊轻蔑叶钧迟,并不觉得这样一个在他的阴影下苟延残喘的孩子能对他有什么威胁。   叶钧迟咬着牙,承受着常人不可忍受的痛苦慢慢长大了。   崇尚武力的魔族一向是谁打得自己服谁,叶钧迟的修为越来越高,在魔宫里也有了一席之地,甚至意外得到一柄仙剑。   他满怀信心,计划了整整一年,终于在魔尊发狂后稍显虚弱时出手,在归迟剑即将刺进魔尊的胸口时,被魔尊一脚踹进了蛊虫池。   魔尊姿态轻慢地站在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不错,这个年纪就做到了这个程度,看来可以养一养,恰好如今魔族里都是废物。”   归迟驱跑了那些毒虫,叶钧迟躺在冰凉的地上,看着上方面容带笑的魔尊,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冰冷下来。   他什么都没有,连怀里这把仙剑,都是魔尊故意让他捡到的。 第45章 亡道17   后面的故事就简单多了。   失败一次的少年叶钧迟并未熄灭复仇火焰,魔尊仍然觉得他是个好玩的东西,慢慢发觉他的天赋真的非比寻常,才渐渐生出培养他的心思。   叶钧迟就仿佛是曾经的魔尊用毒液浸泡着成长的,每一步都走得艰辛痛苦,但凡生出一点懈怠之心,就会倒到地上,被失去了兴趣的魔尊扔进炼丹炉里或者蛊虫池中,连魂魄都得不到解脱。   亲生将魔尊斩杀在剑下的那一刻,仿佛从一个沉重久远的噩梦中苏醒,身受重伤的叶钧迟逃到人界,却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家了。   什么都没有了。   他除了魔界外别无去处。   纪垣久久失神。   他一直觉得系统选择了他,是想让他在这个世界得到救赎,叶钧迟就是他的救赎。   没想到他也是叶钧迟的救赎。   “……故事说完了。”叶钧迟的声音低低的,怀里的身体极为温暖,他忍不住抱得又紧了紧,贪恋这点温度,“阿垣愿不愿意亲一亲我,算是迟来的安慰?”   纪垣胡乱将不自觉涌出的泪水蹭在叶钧迟的衣服上,抬头想说点什么,又碍于限制不能说,只能闭上眼亲了亲叶钧迟的下颔。   下颔被温暖柔软的唇蹭了蹭,叶钧迟心里有些痒痒的,扶在纪垣腰侧的手摩挲片刻,一边悄悄去解纪垣的腰带,一边说话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已经摸清纪垣的思考方式了。   “阿垣,我大概清楚幕后黑手是谁了。”   果不其然,纪垣立刻抬起泛着微微水光的澄澈双眸看向他,眼角却又有些红,天然纯粹的干净妩媚。   叶钧迟暗暗琢磨了一下,到嘴的不吃白不吃,笑容更加温和,继续道:“我已经派人去南池探查,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   看他笑得像条大尾巴狼,纪垣默默打了个哆嗦,没有注意到腰带已经被解开,形势愈发危险,只顺着他说的想下去。   “其一,就是带上十万魔兵,直接挥兵北上,踏平南池,将岳父大人救出来。”   纪垣:“……”   系统:“我就说大佬有这个心思,是吧纪妲己。”   纪垣没理它,面无表情地道:“另一条路呢?”   按这第一条路,非引起人界与魔界的战争不可。人界与魔界好不容易各自安生了数百年,谁引起战争谁就是千古罪人。   纪垣一点都不乐意自己成为人魔两族战争的导火线,这任务太重,他也并不想在后来的史书上留下一个浓墨重彩的红颜祸水名头供后人唾骂。   叶纣王丝毫没有自知,亲了亲纪垣的额头,笑眯眯地道:“这个法子倒还简单许多,免得那些人又放冷箭。”   顿了顿,他道:“其二就是,我们回人界,继续搜查线索,抓住江雪松和那人的尾巴。云承虽被控制,但似乎还有自己的一丝意识,也可以利用他一番。”   不过这次回去,恼羞成怒的江雪松一干人会使什么招就不一定了。   “他们到底想要你的什么?”   叶钧迟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他们想要的就是我。早就听闻赵家有一种特殊的招魂术,只有家主才能阅读修习,他们想法设法从赵家那儿套来了这法子,又舍不得杀了我要引我去南池……”   “……他们想在南池,招魔尊的魂夺舍你?”   叶钧迟眸色冰冷:“嗯。我和那个魔头一样修行了魔功,而且我有人族修士的灵力克制魔功的邪性,用我的身体复活魔尊,是最理想不过的。”   纪垣脑中灵光一闪:“那个人是玉秋?”   “阿垣真聪明。”叶钧迟奖励似的摸摸纪垣的头,冷笑一声,“真不愧是那个魔头最忠心的走狗,当年不慎放跑了他,不想他竟然躲起来偷偷摸摸弄这些小把戏。”   纪垣沉默地消化了一会儿,和系统讨论几句,问出心中最后的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定要在南池?”   “南池曾是上古战场,千燎峰下亡魂无数,阴气极重,可谓两界阴气最盛之地,云家将仙府盖在那儿,也是为了利用法阵镇压阴气。那些阴气对修为差些的人族修士和普通人都是要命的东西,却是再好不过的招魂之所。而且……魔族曾有几代魔尊征战到南池,却被人族修士斩杀剑下。”叶钧迟语气淡淡的,“玉秋应该早就做好了一切部署,就等着魔尊复活,然后拿下南池,一雪前耻的同时狠狠地给人族修士一个巴掌。”   人族修士这几百年过得太安逸了,几乎都要忘记魔族除了修为可怕外,大部分还极为阴险狡诈。   纪垣忽然觉得不安:“云承被人控制……而且仙剑大会突然改变地点,玉秋会不会就是……”   “别担心。”叶钧迟呼了口气,神色柔和下来,“人族修士没那么蠢,也不是那么好招惹的。玉秋就算真的坐到了那个位置,也必然坐得不安稳。”   纪垣点点头,靠在叶钧迟的怀里细细琢磨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没注意盯着他的人的目光愈来愈炽热,等他回过神来发觉的时候,自己的衣袍已经松松散散的,一扯就掉,露出大半个白皙的胸膛,两点红豆也含羞带怯的出现在叶钧迟的视线中。   系统嚷嚷了声“不良画面我要掉线了”就没声了,虽然埋着地龙,胸膛骤然暴露在空气中,纪垣还是冷得哆嗦了一下,下一瞬就被叶钧迟压在身下。   纪垣的脸涨得通红:“别!下去!”   叶钧迟眨眨眼,目光有些惊奇地再次打量了一下少年久违的漂亮身体,按住纪垣的手,低下头试探着轻轻咬了一下他胸前的嫣红,话音带笑:“让我下来?阿垣想在上面吗?听说第一次在上面会很痛。”   纪垣:“……不行,你有伤在身。”   叶钧迟的腹部有个骇人的血洞,做某些少儿不宜的运动时腹部需要用力,他可不想两人情意正浓的做着,突然就血染沙场。   那样叶钧迟不萎他也得萎。   叶钧迟挤开纪垣的双腿,半跪在腿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顿感郁闷。   玉秋给他的这一击不是普通的伤,就算是他也不能在短时间内愈合,待会儿伤口真要裂开了,他倒是不在意,吓到纪垣就不好了。   到嘴的鸭子飞了?   叶钧迟垂眸看着身下看起来很美味可口的纪垣,轻轻一挑眉,俯下身抱住他,下身不轻不重地轻轻顶了他一下,声音沙哑到不行:“不管,放过了你那么多次,我忍不到了。”   纪垣原本想保持大义凛然、英勇无畏地拒绝他,没想到只是蹭了蹭,自己的小兄弟也不争气地兴奋起来,抬起头和叶钧迟的小兄弟做了个亲密接触。   叶钧迟忍不住笑出声:“宝贝,你不是也想要吗。”   纪垣发窘,大义凛然不下去了,只好讲道理:“你还受着伤。”   “不碍事。”   “待会儿伤口裂开会流很多血。”   “没关系。”   “……我怕。”   叶钧迟侧头咬了咬他的脖颈,呼吸炙热:“那你说怎么办?”   纪垣沉默了一下:“你去泡泡冷水?”   叶钧迟咬牙切齿:“嗯?宝贝你说什么?”   纪垣哭笑不得,在心中嚎了几分钟也没见系统答复,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用手帮你解决吧。”   虽然和心中最期待的方法有所偏差,不过纪垣能答应也算进步,叶钧迟唇角一掀,懒懒地在身下白皙的胸膛上留下几个暧昧的印子,感受到纪垣颤颤巍巍地摸下去,舒适地叹了口气。   纪垣深沉思考着:幸亏系统很体贴的下线了,否则就算不ooc,被围观做这种事还真不是一般的羞耻……   正想着,他的某个地方也被握住了。   纪垣脸色一僵,嘴唇就被吻住了,叶钧迟眉眼带笑,全然是如愿以偿后的欣悦。   “礼尚往来。” ※※※   由于叶钧迟受伤,人界形势不明,暂时不能去人界淌浑水,纪垣便和叶钧迟暂且在这还算熟悉的魔宫里暂且休养,只不过从原来的某个偏殿搬到了魔君他老人家的房间。   纪垣琢磨了几日,问了一下叶钧迟此魔宫可是彼魔宫。   叶钧迟摸摸他的头,含笑道:“彼魔宫已经被我一把火烧了,这个魔宫是我们的家。”   魔宫里的守卫和侍女充分体现出魔族素质之高,见到原来的冷美人变成了美少年也不露出半分惊讶,倒是纪垣无聊在魔宫乱逛时,碰到了叶钧迟手下的几个魔将。   这些魔族都是叶钧迟在长久的时间里自己培植的手下,在十三年前的动乱中出了不少力,去踏平明虚观那藏污纳垢的地方也有他们一份功劳,纪垣对他们颇有好感,这些魔族对人族也没太大偏见,和纪垣还算说得上话。   或者说是几个闲了多年没事做的魔族闲得发慌,经常聚在魔宫的一个角落里喝喝酒唠唠嗑,看到有陌生面孔闯进来,高兴得不得了,抓来就吹起当年的丰功伟绩。   叶钧迟带了个人族少年回来,还让少年住在自己寝宫里的事情并未传开,几个魔将都以为这是君上带回来的小玩意,对纪垣颇为同情:“小兄弟别害怕,我们君上其实人可好了。”   叶钧迟对手下一向冷酷严厉,倒还真没特别对他们露出哪一方面的“好”来,几个魔族大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词儿,憋红了脸也只说出一句:“我们君上……脸特别好!”   纪垣:“……”叶钧迟,你给手下留的印象分也就这点了。   闲得发慌的魔将们匆匆将这事揭过去,挤眉弄眼:“小兄弟和君上做过了没?”   纪垣面无表情:“……”听说魔族大多直白,还真不假。   看到纪垣没有表情的脸,其中一个魔将一脸了悟地点点头,偷偷摸摸地塞给纪垣一个长长方方的盒子:“留着吧,今晚有大用。”   纪垣掂了掂,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还有点分量,他哭笑不得地把盒子递过去:“不必了,多谢大将好意。”   那个魔将一脸严肃地推回去:“我们君上有个坏毛病,到手的就绝不会再放手,没到手的也不会放手,小兄弟你是回不去了,要为自己的未来好好考虑考虑才是。”   纪垣心想难道你装了一盒子的烈性春药,正要拒绝,身后蓦地贴上来一人,腰也被人环住,淡淡的松香笼罩过来,头顶又被轻轻蹭了蹭。   “他也是一番好意,我的美人,收着吧。” 第46章 亡道18   几个魔将看到叶钧迟,齐齐一哆嗦,呼啦全跪了下去,心虚地小小声叫:“……君上。”   叶钧迟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手指在纪垣的腰侧轻轻揉着,暼了眼那个盒子,似笑非笑:“不错。”   纪垣眉尖一抽,直觉叶钧迟所言的“不错”对他来说就是个错,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把东西还回去。叶钧迟似乎看出他的意图,使坏地掐了他的腰一把,不轻不重的,却让他一阵手脚发软,连忙抿唇忍住叫声。   因为有伤在身欲求不满的魔君大人最近的乐趣都在于折腾纪垣,纪垣不和伤员一般计较,叶钧迟便愉快地得寸进尺,除了最后一步那个啥,基本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   最后纪垣还是抱着盒子和叶钧迟回了寝宫。   在纪垣看不到的角度,叶钧迟冲送木盒的那个魔将赞赏地点了点头,后者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观察到一切的系统默默看着纪垣,有点同情这傻孩子。   怎么就摊上这么个黑心货了呢。   刚到寝宫坐下不久,洛修意就来了。   洛魔君同叶钧迟私交甚密,也没人阻止他入魔宫,脸色极为凝重的洛修意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叶钧迟的房门前,毫不在意地一推开——正巧撞上纪垣被叶钧迟又哄又骗地抱到腿上亲的一幕,他的脸色瞬间便由凝重转为青黑,一副“你们这对狗男男”的表情。   纪垣终于发觉面瘫是件好事,比如可以避免尴尬。他冷着脸从叶钧迟腿上爬下来,准备找个地方蹲会儿,等叶钧迟和洛修意谈完话再回来,顺便给脸和耳根散散热。岂料洛修意看他一眼,道:“小美人,今日我来,是找你有事。”   余光暼到脸色警惕的叶钧迟,洛修意咬牙道:“不好意思,我喜欢香香软软的少女,不喜欢男人,你犯得着吗叶钧迟。”   叶钧迟哦了一声,点点头把归迟按回去,风轻云淡地道:“我家阿垣抱起来也是香香软软的。”   纪垣踹他一脚,理理有些凌乱的衣物重新坐下,“找我什么事?”   “叶钧迟的身体情况,想必你已经有所了解了。”   纪垣一顿,点点头。   叶钧迟从小被魔尊喂的毒太多,虽然都被他逼到身体一个穴道内封住,但到底是多年沉积体内的,若只是封住,就不会净化,会有爆发的那一日。   待到那成千上万种奇毒并发,到时候就算以叶钧迟的修为,也讨不到好,险之又险。   出乎意料的是,纪垣的这种奇葩体质能彻底压制、甚至清除净化那些毒。   洛修意看了眼叶钧迟,慢声道:“遇上你也算是叶钧迟命中的福分。”   叶钧迟蹭到纪垣身边,将他单薄的身子搂到怀里,眼神温柔宁静:“自然。”   “等你的伤好了,你们就要回人界吧。”洛修意自顾自地倒了杯茶,轻抿一口,头也不抬地道,“人界的形势我也了解一些,听闻赵家家主突然昏迷不醒、修真界中又爆出江家家主的许多陈年丑闻,这两个死对头家族一下子都沉寂下去,叫嚣的却说是你和你怀里这位做的好事,现在你和小美人回人界,恐怕又要比之前还要倒霉。”   “所以?”叶钧迟挑了挑眉。只要不是几千修士一起上,他还是有自信能逃过,甚至以一己之力对抗的。可惜人界修士一向人心不齐,难得有几千修士同心同劳不畏生死的做一件事。就算聚起几千修士,没有真正能凝聚人心的领袖带着,也形同一盘散沙,不堪一击。   然而就是这样说起来实在不堪的人界修士,在面对强大的魔族入侵时,反而能迅速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抵御外敌,实在让魔族费解。   “小美人留在你身体里作祟的血不能再留,关键时刻可没那个时间让你啃小美人几口,啃着也怪疼的,况且万一你们被分开了怎么办?一个魔功被压制,一个修为低微,要死也不能这样憋屈啊,所以……该是将修为渡给小美人的时候了。”洛修意眨眨眼,笑得诡异,“而且还得清理一下你体内的奇毒,我想来想去,只有交合一途才能一举两得。”   ……怎么有一种全世界都在劝他们上床的感觉。   纪垣无言一瞬,皱眉问:“他将修为给了我……修为会受损吗?”   洛修意微笑:“小美人还挺关心你——别担心,双修有利于修为进步,这混蛋的修为不仅不会退步,反而会精进几分。你这种体质除了初初实在是招人烦还让人心里不爽外,其实是利人利己的。不过这种体质本就难得,一出现还容易被人直接掐死,也没多少人知道这些。”   顿了顿,他面不改色地递给叶钧迟一个东西,意味深长地看了纪垣一眼,话却是对叶钧迟说的:“这么久了,你身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小美人若是羞涩拒绝,你就让他吃下这个吧,我刚炼出来的好东西。”   纪垣:“……”春……春药?当着他的面把这种东西交给叶钧迟?!   叶钧迟挑了挑眉,和纪垣对视一眼,看到他眼底的惊诧和委屈,哭笑不得地拒绝了洛修意的好意。   “我用不着这个,你自己拿去用吧。”   洛修意轻嗤一声,没说什么,又看了纪垣几眼,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小美人看起来身娇体弱的,叶钧迟你这禽兽下手轻点啊,弄坏了哭的还是你。”   叶钧迟不耐烦地把他踢出了魔宫。   寝宫中一下子空荡荡下来。   窗户还开着,外头的冷风呼呼灌进来,纪垣和叶钧迟沉默对坐,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一抖,很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很冷?”叶钧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回身去关窗户。纪垣脸红心跳,虽然知道和叶钧迟上床是迟早的,这一刻却还是忍不住有些畏缩。   ……这几天坦诚相见多次,据纪垣亲手揣测,叶大佬的宝贝尺寸不是他这等凡人能轻易容纳的。   他才默默退了两步,就听到叶钧迟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宝贝,要去哪儿?”   说着耳垂就被舔了一下。   纪垣身体一阵颤抖,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小了许多:“你的伤……”   “好得差不多了,昨夜你不是看到了吗?”   纪垣红着脸闭上眼,不说话了。   叶钧迟还在不依不饶地摩挲着他的腰侧,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根:“可以吗,阿垣……”   纪垣无奈开口:“你……轻点。”   “在此之前先看看我那个好手下送给了你什么。”叶钧迟抱着他坐到床上,取过盒子,声音近乎呢喃,“打开看看。”   纪垣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沉默了一下,伸手打开盒子。   就见盒子里躺着近十支大小不同、粗细不一、长短各异的……玉……棒?   纯洁的纪垣虚心地请教系统:“系统,这是啥?”   系统憋着笑:“……玉势。你等等我把资料传给你。”   三秒后,纪垣的脸色有些诡异的复杂。   叶钧迟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什么,偷偷看了会儿纪垣,记住了这个让人愉悦的表情,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唔,第一次的话,阿垣想用吗?”   纪垣着火似的啪地盖上盒子,恨不得能立刻将这些东西就地销毁,回头瞪了眼叶钧迟,脸色发黑:“你敢用的话,以后就靠着这些东西过活吧。”   他并不排斥和喜欢的人做爱,但道具的话……还是免了吧,以前无聊时搜了几篇有名的耽美肉文看,真是看得他菊花隐隐作痛,心中拔凉拔凉。   唔,看来要接受还需要一段时间。   叶钧迟也不逼纪垣,含笑将那盒玉势收起来,顺势将他抱起来,转身轻轻地放到床上。   他压上去,与纪垣十指相扣,眸光温柔得像是一池春水,深邃溺人,声音像是在朗读诗歌一般低沉优美:“阿垣,我喜欢你,这辈子都只想要你一个人。”   纪垣在心中问了几声,确认系统已经下线,和叶钧迟对视片刻,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少年嫣红的唇角微微上扬着,眸子微微眯起,本一副清冷俊秀样,笑起来却仿佛太阳一般温暖。   “那我暂时把自己交给你了。”   “暂时?”   “看你以后如何。”   叶钧迟凝视着他:“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纱幔垂下,床却有些晃动起来,窗外冷月挂帘,星子稀疏,一片寂静中,隐约能听到难耐的呻吟从房间中隐隐传出。   魔宫的角落里,几个魔将正在边喝酒边扯淡:“你说君上能用到那玩意吗?”   “不知道。”其中一个魔将摸摸下巴,笑得邪性,“不过或许能用得着?君上天天跟在那小兄弟身后,眼睛都在发绿。”   “倒是没想到君上会喜欢一个男人……”   “你怎么有点遗憾的样子,难不成你喜欢君上?”   “噗。”那个魔将差点呛到,“我还想多活几千年。” ※※※   纪垣醒来时天色已经亮了。   然而不用问纪垣也知道肯定是第三天的早上。   身体酸痛到手指都动弹不得,下半身仿佛没有知觉了,他只能瘫在床上,面无表情地思考他是什么时候昏过去的。   魔君大人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火全撒到了他身上,纪垣只记得最后昏过去前外面的天色已经亮了,叶钧迟抱着他低低呢喃着什么,现在回想,他好像是在说……   等将岳父大人救出来,我们就在魔界成亲吧。   他正陷在深沉的思考中,就听到系统冷冰冰的声音:“醒了啊,爽不爽?”   纪垣目光放空:“哦,我感觉我已经瘫痪了,这个世界有轮椅吗。”   系统:“……”   系统道:“感受到你体内汹涌澎湃的灵力了吗?”   纪垣一愣,闭上双眼,果然感受到一股无比汹涌的灵力在灵脉中奔腾,灵力运转过灵脉,通体舒适,似乎连身体的酸痛感都消失了不少。   “恭喜你可以成为纪老虎了,需要我教你几招吗?”   纪垣微笑:“不用,我男人会教我。”   系统:“……”终于明白洛修意的感受了。   和系统扯了几句,纪垣忽然察觉到有人靠近了他,他暗暗绷紧了身体,嗅到一股熟悉的松香时,又松懈下来,随即就觉得额头上一热,然后是鼻尖、脸颊,最后落到了嘴唇上。   被子下也伸进了一只手,恣意地抚摸着光洁滑腻的肌肤,纪垣努力保持着平静,继续闭眼装睡。   经过了那样一番疯狂的情事,他实在……不知道睁开眼看到叶钧迟时,该有什么表现才对。   那只手在他的胸前揉捏一阵,见他没反应,又慢慢地往下滑去,直到越过腹部要触及到危险地带时,纪垣猛地伸手拽住他的手——随即牵动了受累的身子,痛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纪垣无奈地睁开眼,尚带着朦胧水光的眸子就对上了叶钧迟含笑的幽邃双眸。   “可算是愿意睁开眼了。”   “……你别乱来,我很累。”   纪垣别扭地别过头,叶钧迟从善如流地转了个方向面对他,伸手摸摸他的脸颊,声音柔和:“乖,现在不动你。怎么又哭了?”   又?   脑中回忆起做某个运动时自己忍不住哭起来求饶,结果身上的人反而愈加兴奋欺负得越起劲的场景,纪垣的脸颊发烫,不敢直视叶钧迟,开口的声音极为嘶哑:“你去哪儿了。”   “就在外面,洛修意过来问结果。”叶钧迟掀开被子时扫了眼纪垣的身子,看到上面全是自己留下的痕迹,唇角笑意更深,躺下来抱住纪垣,“宝贝,辛苦了,再睡会儿。”   纪垣才刚睡醒,本来没什么困意,被叶钧迟轻声一哄,顿觉上下眼皮子又亲热起来,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声,安心地靠在叶钧迟怀里又睡了过去。 第47章 同归1   阳宁已经被飞扬的大雪覆盖,银装素裹,多山的地界在这个季节上下莽莽,山舞银蛇,一望无际。   在这样冰天雪地的季节,别说普通人,连许多修真者都不想出门。小城的酒馆里坐满了酒客,凡人也有修真者也有,不过一般都会分群体坐,毕竟在心高气傲的修真者眼里,他们和凡胎肉体的普通人坐在一间酒馆里已经是他们莫大的荣幸,再坐到一起,只怕会折了他们的寿。   不幸的是,大多凡人和修真者持相同看法,他们极为敬畏修真者。   坐在酒馆正中间的就是一个小门派的几个年轻修真者,倨傲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凡人,低声讨论起最近修真界的奇闻异事。   听他们说了半天,还没听到自己的名字,坐在角落里的少年无聊地用茶杯盖剔了剔浮沉的茶梗,周身漆黑的茶杯衬得少年白皙纤长的手指格外好看。   身边的男人忍不住伸手握住他的手指,放到唇边亲了亲,对上他淡淡的视线,微微一笑:“你的手指好冷,我帮你捂热。”   睁眼说瞎话吧你就。   纪垣面无表情,倒也不介意他在大庭广众下和自己亲昵。   叶钧迟得寸进尺,凑近他在他发间嗅了嗅,拨开颈侧的碎发,看到上面的痕迹,有些遗憾:“变浅了。”   他眨眨眼,眸中闪烁着某种危险的神色:“要不今晚我再努力努力,把这些痕迹加深一下?”   纪垣继续保持面无表情:“你怎么答应我的?”   叶钧迟叹了口气,看着面前只能看不能吃的少年,心中有些郁闷。   前些日子开荤,不小心做得有点过,纪垣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咬牙切齿地逼他答应了一月之内不准再碰他。   纪垣听到那几个年轻的修士还在说无关紧要的小事,皱了皱眉:“我们换个地方吧。”   叶钧迟点点头,正想起身,那桌有个模样俊俏的小修士突然道:“对了,赵家家主还没醒,听说盟主大人派出了许多人搜寻神药,甄师兄,你家不是祖传了一种神药吗,不如拿去试试?救醒了赵家家主,以后可就有大靠山了。”   “别胡说。”那个甄师兄呵斥他一声,又有些无奈道,“我家的祖传神药算什么,在云赵二家的仓库里不知有多少落了灰的。再说了,赵家家主是被叶钧迟那个魔头害的,人界修士有几个救得了?”   “是是是……”那个小修士讪讪一笑,“不过说起叶钧迟,听闻晋河江家大乱也是他害的?”   “这就不一定了。”那个甄师兄沉吟了一下,“江家主做过的丑事罗列在那些信上,每一件都有证人,我倒觉得是他做什么亏心事惹上的仇家做的好事。也是难料,传闻有君子之风的江家主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不是说江家主和魔族有交易,还抓有天赋的小孩儿送去魔界么,我看这事和叶魔头肯定有关联,说不定就是叶魔头和江雪松交易,真是不敢想象那些孩子会遇到什么……”一个少女忧心忡忡地说着,偷偷瞄了甄师兄几眼。   甄师兄脸色依旧肃然,淡淡道:“在事情尚且真相大白前,不可妄下定论。三年前叶钧迟屠杀明虚观,世人皆以为是他丧心病狂,可不也有人说明虚观藏污纳垢,才招致屠观之灾?”   “那种无恶不作的魔头……”   “除了屠明虚观和杀赵洋,我倒是没听说叶钧迟还做过什么。”旁边另一个女子开了口,“我倒是觉得奇怪,那么多事无迹可寻,怎么就给人家定了罪。而且赵洋那种渣宰,杀了也是……”   甄师兄皱皱眉:“林师妹。”   林师妹自知失言,立刻闭嘴。   那个少女撇了撇嘴:“魔族能有什么好东西。”   “就是,而且现在天下都在追杀那魔头,人魔两界交界口也有诸多前辈镇守,那魔头恐怕也知道自己罪孽深重,都不敢出现了。”小修士连忙应和。   他们说着说着换了个话题,纪垣听着却却忍不住想笑,多看了那个甄师兄和林师妹几眼,眼睛就被遮住了。   纪垣抿抿唇,也不去拉开叶某人的手,琢磨着他是吃哪门子的醋,淡淡道:“人家给你说好话呢。”   这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界修士给叶钧迟说好话的。   叶钧迟不以为然,在他眼里外界怎么评价他都无所谓,否则三年前他也不会以一种复仇的姿态带上魔兵魔将进入人界屠尽明虚观,还不多解释一句,烧了那脏污的地方就打道回府。   他想起以前纪垣说过的某句话就有些忧心,掐掐他的脸,低声道:“不准多看别人一眼,男的不行。”顿了顿,补了一句,“女的也不行。”   纪垣哭笑不得:“我都和你在一起了,你还担心女人做甚?”   叶钧迟放开手,眸光颇为幽怨:“你以前赶我走的时候,说你喜欢女人,而且以后会娶妻生子。”   纪垣:“……”这叫什么?自作孽不可活?   他和叶钧迟对视片刻,无奈道:“那是骗你的。”   叶钧迟这才开心地笑起来。   那边的话题却突然又转回了纪垣和叶钧迟身上,纪垣连忙仔细听起来。   “……对了,盟主大人前几日似乎来了阳宁一趟。”   “来阳宁了?赵家主不是在南池吗?”   “不是去赵家,是去了纪家……”林师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听说又抓了纪家两个人,是和那个纪垣关系不错的一对兄弟,其中一个还是仙剑大会前十……”   “这个我听说了!”少女打断她的话,“好像说若是纪垣和叶魔头一直不出现,就杀了他们?盟主大人也是被他们逼得无可奈何了。”   甄师兄叹了口气:“不论如何说,抓人威胁,实在有损正道联盟名誉,听闻联盟里有许多长老都在劝盟主大人放了纪家那三位。”   ……纪深和纪琛?!   纪垣脑中闪现出纪思染血的脸,脸色一变,霍然起身。   叶钧迟自然知道他将那个堂弟看得颇重,见有人看过来了,放了茶水的钱在桌上,拉着纪垣离开了酒馆。   外头风雪大作,天寒地冻,每家每户屋檐下都凝结着一排透明的冰钩,好似一把把尖锐的冰刀。   纪垣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瞬间就明白了云无岫的意图——他知道了纪深对他很重要,而他对叶钧迟很重要。   云无岫……不,玉秋这是在逼他们去南池救人。   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纪垣有些无措地看向叶钧迟。知道南池的凶险后,他一点儿也不想让叶钧迟去涉险,可是他也不能放着纪思不管。   同理的,叶钧迟不可能放着他不管,他不可能瞒过叶钧迟只身前去南池,要去只能一起去,或许就不去。   玉秋不会乖乖地等他们搜查完证据的,最有可能的就是玉秋的耐心告罄,直接杀了纪琛和纪深。   纪垣脑中有些乱,这一瞬他突然发现自己很自私无耻。   玉秋只把原主的父亲抓去时,他心中只觉得去南池是为了任务,顺道还原主一个人情,并没有太大的急迫感。等被抓的换成了他在意的人,他就恨不得下一刻便出现在南池。   “阿垣,别急。”叶钧迟的声音沉稳,“玉秋一时半会儿不会下手,我猜这些年他都在试图修炼魔功,却没有成功,所以祸害的孩子不多。他需要我的身体完成他的计划,不逼急了不会动手的。”   纪垣对上他幽邃的眸子,心情奇异地宁静了些许,顿了顿,点点头。   他冷静下来,沉默地任由叶钧迟牵着他走,在心中戳了戳系统,将自己方才的想法同系统说了,有些茫然:“系统,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系统平静地道:“你要是一听说纪玹被抓了,急不可耐地要去救人,一脚踏入人家的圈套里,那就又蠢又可怜了。别多想,人无完人,你是突然降临到这个世界的,对旁人冷淡些并没有什么问题。你是纪垣,不是纪垣。”   纪垣思考了一阵,有些小感动:“系统,我怎么没发觉你居然这么好,你最近……越来越人性化了。”   “这个……”系统道,“实话给你说吧,其实帮助宿主做任务是获得奖金的一个办法,另一个办法就是体验人类情感,培育自我人格。我选择后面的路,才希望你留下来的,要说自私,其实我才是。”   纪垣倒不觉得有什么,调笑了系统几句,回过神就撞上叶钧迟担忧的眼神。   “怎么了?叫你好几声都不应。”叶钧迟揉了揉他的发顶,“那么担心他们?那我们即日赶去南池如何?在正道联盟的地盘揭露玉秋的真正面目效果也不错。”   纪垣摇摇头:“我担心你。”   叶钧迟的呼吸一滞,眸中神色温柔得不可思议,见四下无人,低头亲了亲他的唇,话音带笑:“放心,我不会出事。四处搜查证据确实太慢,我们边往南池走,边搜查证据吧。”   纪垣思忖片刻,点点头。   两人找到歇脚的客栈,反正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纪垣也不在意叶钧迟暗搓搓地只要一间房。   一进房间,尚在思考的纪垣就被叶钧迟按到了门上。   他抬眸看了看叶钧迟:“做什么?”   叶钧迟的手在他平坦的小腹上按了按,舔舔他的耳垂,声音低低的,似乎有些遗憾:“宝贝还没怀上吗,明明做了那么多次。”   纪垣的脸顿时一红,推他一把:“别闹。”   “我不做什么。”叶钧迟的手探入他的衣袍下,眨眨眼,“不能吃,我摸一下还不行吗?”   纪垣被他发绿的眸光盯得瑟瑟发抖:“……” 第48章 同归2   人通常是食髓知味的,纪垣也不是什么禁欲系,只是因为上次被折腾得有点过了,心有余悸。   给叶钧迟缠得没法,纪垣干脆就默许了他的动作。魔君大人一向不客气,二话不说就将他吃得一干二净。   事后叶钧迟还煞有其事地亲了亲他的小腹,笑得像个偷腥的狐狸:“我都这么勤奋了,阿垣也要努力啊。”   纪垣面无表情地将他踹下了床。   阳宁离南池并不远,抄近路的话也就七八日的脚程,两人顾虑颇多,刻意绕开了最近的山路,先去了赵家附近一趟。   已经有灵力傍身的纪垣不会觉得冷,叶钧迟却怕冻着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辆马车,轻哄着将纪垣塞进去,亲自上阵当了回马车夫。   纪垣有点忧郁:“系统,大佬这是嘎哈呢。”   系统道:“宠老婆。”   纪垣:“……”   纪垣坐在马车里,深吸一口气,忽略发热的耳根,逼自己想正事。手指无意识地在归迟身上摸了摸,纪垣听到系统疑惑问:“你家大佬怎么还没把剑收回去,你现在也可以独当一面了吧。”   “……因为这剑是魔尊给的,大佬不想带着。”纪垣一想到魔尊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心里总有些不安,他盯了归迟片刻,轻声问,“系统,你说十三年前,魔尊真的身死道消了?”   系统道:“宝贝你的思想很危险啊,信大佬的能力,绝对死了,否则这些年玉秋就不会偷偷摸摸的了。”   纪垣想了想也是,不再骚扰系统,转而掀开帘子坐到了叶钧迟身旁。   叶钧迟伸手将他搂进怀里,思考片刻,笑道:“我们还是骑马吧。”   纪垣扭头看他。   “我想时时刻刻都抱着阿垣。”叶钧迟眸中笑意闪闪,纪垣默默戳了他一下,在叶钧迟期待的眼神里,开口道:   “江雪松的事迹败露,是江妙妙做的吗。”   叶钧迟有些小失望,不过还是顺着他道:“除了她也不会有谁了。不过……玉秋居然没有杀了赵不臣推到我们身上,实在让人惊讶。”   纪垣摸摸下颔:“他是心软了?”   “不可能,那个人……”叶钧迟明显想起了什么,眸中冷意一闪,摇摇头,不再多言。   到达承阳山附近时天色已暗,两人本想先去赵家探探情况,没想到才靠近承阳山,就出了点变故。   几百修士等在附近。   那些修士个个环佩刀剑,脸色肃然,白雪将四下衬得一片清冷,说不出的萧杀冷寂。   纪垣轻嘶一声,看着对面的修士,总觉得这像是什么宗教在审判异教徒,而他和叶钧迟就是这个异教徒。   这些人哪来的?为什么会等在这儿?难道是玉秋猜到了他和叶钧迟会来承阳山,特地通知了一些修士过来……可是几百修士怎么可能阻杀得了叶钧迟。   他正蹙眉思考着,对面就走出了一个年轻修士,脸色阴郁,剑锋幽蓝。正是暂代赵家家主之位的赵河。   “看来不会让我们轻易离开了。”叶钧迟眸色沉冷,“想让我动手杀人?”   至今为止,他都未曾动手杀过一个无辜修士。今日这几百人若是不顾一切冲过来,无论如何都会造出杀业,到时候又给玉秋一个讨伐的好借口了。   说不准为了铲除敌人,他会带着正道修士和魔界开战。玉秋其人,冷血到了极致,除了忠诚于魔尊,仿佛再无其他感情,若是人魔两族都大伤元气,他也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纪垣一顿:“那今夜你就不要动手了。”   “不,宝贝你别动手,到了南池后,给他们一个惊喜。”   两人低声细语,凑得极尽,赵河额上青筋一跳,他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弟弟先死于非命,父亲又昏迷不醒,郁气和戾气足够让他发狂。   他冷冷道:“奸夫淫妇。”   叶钧迟冷淡地看过去:“你又想换一把剑了?”   赵河先是一怔,随即才想起在江家时无端碎裂的那柄剑,脸色倏地一变,随即狂怒:“姓叶的!你杀我弟弟、毁他尸首、害我父亲,我赵家究竟与你何愁何怨!”   “无仇无怨。”   叶钧迟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让赵河怔了怔,显然没料到叶钧迟会如此理直气壮。在他心中,叶钧迟就是一个十恶不赦杀人如麻的魔头,他这样回答,反倒让赵河一口气闷在胸口,哽得说不出话。   旁边有个修士冷笑:“魔族就是魔族,滥杀成性,纵然无仇无怨,也见不得别人过好。叶钧迟,没想到我们会等在此地吧?你恶事做尽,今日我等不畏生死,替天行道,便是来伏诛你这魔头的!”   叶钧迟觉得有些好笑:“人族一向如此?几百人围攻一人,天会好意思吗。”   那个修士脸色一僵。   人海战术历来是正道传统,“不用跟邪魔外道讲道义弟兄们一起上”已经是几千年来的优良传统,人人都很有默契,该上时一起上,该逃时一窝蜂四散。因为“邪魔外道”一向没发表自己的意见就横尸当场,众人也就心照不宣地忽视以多打少这一不太符合正道道义的举动。   不过被挑出来也没关系,立刻就有其他修士怒声道:“跟你这种魔头讲什么道义!你做过多少龌龊事,便会遭来多少人围杀!昔日只知魔族阴险嗜血,却不想还有你这等天地不容之物!”   赵河脸色森然:“诸位何需与他多言,布万剑阵,今日我要在承阳山下,让这魔头以血洗刷我赵家受到的耻辱,替我弟弟与父亲报仇。”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修士:“莫要以为我父亲昏迷赵家便势弱,老虎病了也还是老虎。胆敢侮辱赵家,就会付出血的代价。”   旁听了许久的纪垣忍不住拉了拉叶钧迟的袖子,见他转过头来,小声道:“……正道的人都这么啰嗦?”   “他们在畏惧。”叶钧迟眸中含笑,“面对强大的敌人时,他们就需要说一些话鼓动别人,也算给自己打气,否则连剑都拿不起来,还怎么除魔歼邪、替天行道。三年前我带着魔兵离开时,他们太恐惧,以至于只敢跳脚大骂,却不敢前进一步。”   两人说话并未刻意压制音量,对面的修士修为都不弱,自然都听到了,脸色青黑,不再多言,直接开始布阵。   这些人早有准备,说动手就动手,不等纪垣仔细去看看所谓“万剑阵”是如何布置的,瞬间两人就被金光笼罩。   金光中四面八方都有仙剑隐匿,只待持阵旗的人一声令下,便有向两人冲去。   叶钧迟皱了皱眉,却还是不大在意,揉了揉纪垣的头发,温和道:“其实万剑阵并非真的有万剑,而是虚虚实实,真假难辨。”   纪垣歪头看他:“你会破阵之法?”   叶钧迟含笑摇头。   纪垣:“……”好理直气壮啊。   不过大佬一向稳,纪垣知道他肯定有办法破阵,所以也不担忧,还有些跃跃欲试。   系统不冷不热地道:“教你的口诀都学会了?”   纪垣无所谓一点头。   系统安静地不说话了。   阵外似乎有人在窃窃私语,纪垣侧耳听了片刻,叶钧迟突然凑近他亲了亲他的唇角,“宝贝,把归迟给我。”   纪垣给大佬递剑。   叶钧迟没有伸手接,他看了身前灿灿的金光片刻,锐利的眸光锁定了金光中若隐若现的一道黑缝,一言不发地拔出归迟,猛然挥出。   “咔嚓”一声,像是打破了什么东西,碎裂声越来越多,金光上布满了裂缝。纪垣听到赵河的冷喝,随即金光大盛,那些裂缝又全部消失。   随即有剑鸣声起,仿佛置身蜂巢。纪垣有些受不住,正想用灵力封住听觉,就被叶钧迟拉到怀里抱紧,发顶被他习惯性地蹭了蹭,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垣,抱紧我。”   纪垣下意识地抱紧他的腰,下一刻就听到无数“嗖嗖嗖”的声音,千万柄利剑割裂空气,破风而来。他的脑袋被叶钧迟按在怀里,看不见是个什么恐怖景象,戳了戳系统想让它实况转播,就听到系统道:“不要。”   “……为什么?”   “我有密集恐惧症。”   ……你不是数据吗!!!   纪垣在心里轻骂几声,却又挣不开叶钧迟的束缚,只能深吸一口气,听着沉稳的心跳声,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叶钧迟似乎能轻松分辨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持着归迟步态从容,闲下来的瞬间还能低下头亲亲纪垣的发顶,感叹一声“宝贝真可爱”。   等到耳边丁丁啷啷的声音消停下来时,已经过了许久。   叶钧迟眸中神色幽冷,正想反手一剑划去破阵,猝不及防地又飞来一根飞针。他抬手想挡,意识却告诉他那是假的,动作一滞之下,那根飞针嗖地刺到了他的手腕。   是真的?   叶钧迟瞳孔一缩,慢慢伸手捋开袖子看了看,见手腕上多了一个黑点,他皱皱眉,用灵力将那个黑点逼出。   黑针顺利被逼出,手腕也没有什么不适,叶钧迟心中却还是有点不安,他沉默片刻,抚了抚纪垣的头发,声音里依旧含着淡淡笑意:“好了,结束了,宝贝。”   纪垣这才退开,皱眉抬头看他:“你受伤没有?”   叶钧迟面不改色:“怎么可能,小意思。”   说着,他将归迟掷出,“咔嚓”碎裂声再次出现,不过片刻,金光碎尽,露出躲在阵后众修士恐惧的脸。   赵河的脸色苍白,不可置信地瞪着叶钧迟,嘴唇颤了颤,却说不出什么。   叶钧迟扶着纪垣的腰,笑道:“有趣。”   顿了顿,他瞥了他们一眼,声音平静:“我同赵家无仇无怨,不会去做那些事。你们与其盯死我,不如去仔细追查线索,连证据都没有,你们又凭什么说除魔歼邪。”   话毕,他带着纪垣转身离开,所有修士沉默地看着他们离开,恐惧却让他们不敢动弹。   纪垣松了口气,和叶钧迟慢慢离开承阳山的那片范围,不想还没走多远,前方又出现一人,挡住了去路。 第49章 同归3   才不到一个月,这人的脸色就阴郁憔悴了许多,唇角却还保持着温和笑意,冲两人点了点头。   纪垣有些惊讶。   云承?这位仁兄和他们结的仇可不小,他也叶钧迟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云承怎么敢来拦他们?   “赵河果然拦不住你们。”云承掩唇咳嗽几声,笑容多了几分真实。   叶钧迟冷淡道:“所以你就急着过来送死?”   云承摇了摇头:“在下是来和两位合作的。”   叶钧迟皮笑肉不笑,没回话。   四周确实没有人,云承是只身一人过来的,他应该很清楚叶钧迟要杀他的话易如反掌,就算如此还敢出现,也有几分胆气。   云承见他们没有拒绝,眸子亮了亮:“此处交谈不便,换个地方说话可好?”   “要说什么就在这儿说。”叶钧迟淡淡道,“我不杀你是因为上次你对阿垣手下留情,但不代表我有耐心听你废话。”   上次在锁魂阵中,纪垣冲出叶钧迟设下保护他的灵阵,被玉秋当胸一脚踹飞,却只是受了点轻伤。玉秋一向心狠手辣,没有直接震碎纪垣的五脏肺腑,恐怕是关键时刻云承起了点作用。   云承有些无奈,他的话太多,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沉默片刻,他道:“我知道赵洋不是你杀的,舅舅昏迷也和你们没关系,江雪松是咎由自取——我们可以谈谈吗?”   “你被人控制着吧。”叶钧迟双眸一眯,不为所动,“我可不想听你说着话,突然就一剑刺来,或者爆体而亡,隔日修真界又该传我杀了云家大公子的事了。”   “那个人不会杀我的……”云承说着,眼眶红了红,“我爹……我爹还有意识,他最近清醒了一次,现在他勉强压制着那个人,我可以保证不会被操纵。”   顿了顿,他将佩剑解下,同一根金灿灿的绳子一起递给叶钧迟:“这是捆仙索,你可以捆着我听我说完。”   叶钧迟和纪垣对视一眼。   云承很有诚意了,他们本来就打算接近云承打听点消息,详细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现在人自己送上门来了,虽然可能有诈,但也不妨顺着去听一听他的说辞。   两人心中都有了决断,叶钧迟却低下头,旁若无人地吻了一下纪垣的眉心,含笑道:“宝贝,要不要听听他的话?”   纪垣默然,再次和叶钧迟对视片刻,还没品出来那双含笑的眸中传达了什么不可告人的消息,就听系统解读道:“大佬说,一切都听老婆的。”   纪垣:“……”   云承虽然时不时被玉秋控制着,意识却是清醒的,自然知道玉秋都做过什么,听到叶钧迟的话,他有些紧张地看向纪垣,生怕他一开口就拒绝。   纪垣默默瞅了眼叶钧迟,冲云承点了点头。   云承松了口气,带着两人钻进道旁的树林里。树林不知通往何处,正是冬日,树叶凋尽,只剩孤零零的树枝。恰逢今夜有月。   清冷的月光洒下,昏暗的树林中无数光秃秃的树枝横出,仿若鬼爪,寒风簌簌而过时偶尔晃动,霎时鬼影摇动,说不出的阴森。   两人不远不近地跟在云承身后,四下死寂一片,叶钧迟还记得纪垣怕鬼,伸手牵住他的手,漫不经心地用小指搔着他的掌心,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道:“阿垣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回心转意了?”   纪垣给他弄得痒到心里,也没心思去想什么鬼不鬼的,何况身边跟着个魔君大人、怀里还抱着仙剑归迟,不会有哪方不长眼的妖魔鬼怪过来送人头。他抽了抽手,抽不回,便使劲捏住那根作乱的手指,凉凉地道:“这么想知道原因?”   叶钧迟思考了一下,微微一笑:“也不是很想知道,只要你愿意陪着我就够了。”   “因为……”纪垣抿了抿唇,视线垂到地上,“我想陪着你。”   叶钧迟的脚步明显一滞。   随即又听到纪垣轻轻地道:“我也想让你陪着我,我也……喜欢你。”   叶钧迟眸色沉沉,暼了眼专心带路的云承,伸手挑起纪垣的下颔。即使夜色朦胧,他也能清晰地看到那张清冷俊秀的面容上有淡淡红意,似乎有些害羞。   他低下头,舔了舔纪垣的耳垂,叹息道:“我真想立刻把你扒光,压到床上做到天明。”   纪垣只觉得被舔的地方一阵阵地发烫,像是有微弱的电流流过,脸彻底红了:“闭嘴!”   他抖着戳系统:“系统,叶流氓又调戏我!”   系统哦:“日了你都不关我的事,少在我面前秀恩爱,ai也是有尊严的。”   叶流氓得寸进尺,含住他的耳垂吸了吸:“阿垣的表情好可爱,我更想那样做了。”   因为澎湃的灵力涌入,纪垣也能在黑暗中视物,一扭头就清晰地看到叶钧迟眸中熟悉的危险神色。知道叶某人做事一向不顾别人目光,他顿了顿,飞快凑上去亲了下叶钧迟的唇,不等他反应过来,低声说了句“别闹”,就推开他快步往前走去。   难得得到纪垣主动献吻,叶钧迟立在原地回味了片刻,才舔了舔唇跟上去,笑眯眯地搂住他的腰。   两人互动全凭着一身修为,无声无息,说话也刻意压到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云承忧心忡忡,压根没发觉本来身在漩涡处、更该发愁的两人在甜蜜蜜地给系统发狗粮。   系统长叹一声:“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但我现在觉得我想罢工。”   轮到纪垣安慰它:“宝贝,节哀。”   系统:“……”真是小兔崽子。   走了许久,云承停在了一棵巨树后,扭头看了看叶钧迟和纪垣,率先走了过去——那树居然是幻象,云承走进去身影便消失无踪。   按平日里叶钧迟的作风,即使里面有无数暗器险陷阱,他也会一笑置之直接走进去,可看了看身边的纪垣,又想起万剑阵中飞来的那根黑针,他的脚步一停,嘱咐纪垣拿好归迟,布了个结界,才走了过去。   眼前的景象瞬间一变,竟是一条有些古老的暗道。云承持着火把站在一旁,见两人进来了,这才笑了笑,低声道:“这是承阳山下的暗道,没有几个人知道,还是赵洋带我来的,他就是在这附近被杀的……”   他的神色显得有些悲哀,叶钧迟冷眼看着他:“你带我们来此,是想做什么?”   云承犹豫了一下:“你们跟我来。”   都到这儿了,再进一步也没什么。叶钧迟面上漫不经心,手指却若有若无地在归迟剑柄上一抹。若是云承有什么异动,他不会用捆仙索捆住他,而是立刻镇杀。   骂名多一声少一声都无所谓,他必须保证纪垣的安全。   暗道的分支挺多,看来是通往承阳山不同地方的。云承似乎很熟悉此地,左拐右拐地,很快就到了一道暗门前,抬手推开了暗门。   叶钧迟抬眼一看,就见到窄小的暗室里有一口棺材。   心中掠过一个猜想,他看了云承一眼,走进去低头一看,果然见到一个同赵河颇有几分相似、脸色死白的年轻人躺在棺材里。   纪垣习惯性一阵发毛,瞄了两眼就收回视线,淡声道:“这是赵洋?”   云承缓缓走到棺材旁,眸中神色复杂,点了点头。   赵洋的尸体不是被玉秋偷走了吗?   纪垣原本以为被偷走后的尸体会被一把火烧了,或者扔到乱葬岗给狗啃了,不想居然还在承阳山。   云承缓缓道:“你们来承阳山前,舅舅发了帖请我爹过来……尸体,是那个人控制着我偷出来的,就在你们来承阳山前不久。我在赵家祖坟见过你们,只是当时人太多,你们应该没注意过我。”   “尸体居然还在。”叶钧迟挑挑眉,摸摸纪垣的发顶以示安慰,观察片刻,俯身拉开了赵洋的衣袍。   听闻赵洋死得凄惨,叶钧迟拉开他的衣袍,却只在他的心口发现了一道剑伤。   是一击致命。   他平静地将尸体翻了个身,暼了眼后面的伤口大小,心中有了底,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云承:“原来如此。”   云承的脸色苍白,目光有些躲闪:“我……”   “赵洋似乎很信任你。”叶钧迟幽幽道,“肯毫不设防地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你,你们关系很好?”   云承的喉咙发哽:“……很好。”   “我想他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的表哥为什么会在他背后捅他一剑。”   “别说了……”云承的脸色越来越白,看都不敢看棺材里的人一眼。   “赵洋是个酒囊饭袋,色胆包天,你跟他关系应该没你说的那么好,不过赵洋应当是真心实意地对你好。”叶钧迟掏出一张手帕,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手,才重新牵住纪垣,毫不留情地道,“将他的尸体偷偷留存在此,你是愧疚他对你的好,还是愧疚他对你的信任?”   “我……我是被逼的!”云承眼眶泛红,声音都在颤抖,“那个人控制了我的身体!我一直都不知道……不知道,直到他控制着我杀了赵洋……”   埋在心底的秘密就像毒液一样,放不出去,只能让它在心中肆虐。虽然碍于两家渊源不得不假意同赵洋交好,但他其实一直很鄙夷厌恶赵洋,直到赵洋临死前猛地扭过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那双充血的眼睛日日夜夜折磨这云承,他想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却被那个人控制得死死的,只能靠这场闹剧越来越大,跟在后面做了个推波助澜的人。   叶钧迟冷笑一声:“你就是想说这些?”   云承一顿,红着眼道:“我父亲被他占据着身体,已经……快不行了,过不久,那个人就会彻底占据我父亲的身体。我决不允许一世光明的父亲彻底毁在那个人手里,你们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们,只要你们打败他,然后……我会亲手杀了他。” 第50章 同归4   十三年前魔界大乱, 亲手促成这场大乱的就是叶钧迟。   他隐忍多年,爆发出来的力量连魔尊都始料未及。而魔界多年被魔尊踩在脚底,肆意凌虐, 就算天性感情凉薄,也是极为痛恨魔尊的。为了根除这沉疴宿疾, 整个魔界都明里暗里地动作起来,到后面直接开始亮刀子, 不管敌方我方, 见谁砍谁, 也偷偷报了不少私仇。   叶钧迟布了魔阵,同实力受损的魔尊激战几天几夜,才将他斩杀剑下, 却也身受重伤。玉秋闻讯赶来, 和叶钧迟交手,差点又死在剑下,狼狈地重伤退下,又派手下去追杀叶钧迟, 直到到了人界才没继续追逐。   解决魔尊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但魔尊并非那么容易镇杀的,叶钧迟在人界养了几年的伤才回魔界,收拾了一下烂摊子,由着手下簇拥他为魔君。   玉秋却失踪了,有人说他已经死了,有人说他吓破了胆不敢再出现, 众说纷纭,却没人想到,玉秋竟然会跟着叶钧迟一起到了人界,还撞大运地碰到了和仇家斗法受伤的云无岫。   玉秋的实力其实不算顶尖,他厉害的是精神方面的魔功,遇到有些虚弱的云无岫,他立刻舍弃自己被打得残破的身躯,毫不客气地就侵入了云无岫的身体。   云无岫自然不可能轻易就被玉秋控制,只是两人神识交战后玉秋再无踪迹,他以为将玉秋泯灭了,却没想到玉秋躲在他的灵台深处,趁他不注意就控制住了他。   前因很清晰。   三人离开了那个放着棺材的暗室,重新寻了个还算空阔的地方坐下。叶钧迟看了看纪垣,挨到他身边,挑起一缕柔软的黑发把玩,并不做声。   纪垣由着他去,歪头听着,同情地看了云承一眼。   飞来横祸也不过如此,云家什么都没做,就被玉秋阴魂不散地缠上,彻底拖下了水。   云承的脸色阴郁:“谁也没发现不对劲,我也不知道在我发现不对之前他都做了些什么。第一次发现不对劲,就是三年前你来人界屠杀明虚观那次。我爹为人正派,嫉恶如仇,纵容舅舅家那样招摇就罢,听闻明虚观被屠,他居然……笑了。”   当时云承看到自己的父亲露出笑容时,瞬间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心头。那个笑容,就像等了许久后抓住了猎物的毒蛇,连眸中都是毫不掩饰的阴冷残忍。   此后关于叶钧迟的种种传言就出来了,明虚观做过的龌龊事也被压下,风声一面倒。至于煽风点火泼脏水的人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叶钧迟唔了声:“我还奇怪我什么时候喜欢吃婴儿肉了。”   纪垣瞥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听说魔君大人男女通吃,夜御百女,白日就和无数娈童寻欢作乐,交合一个杀一个,酒池肉林,好不快活。”   连坊间都有关于这些血色香艳传闻的绘本,拜系统所赐,纪垣有幸免费观摩了几本,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男人对其他人耍流氓。   虽然绘本里只是个缀着“叶钧迟”这个名字的陌生人,连面容都没一点对得上的。   叶钧迟一愣,不怒反喜,笑着揉揉纪垣的发顶,“吃醋了?”他凑到纪垣耳边,声音低沉磁性,“宝贝放心,我的宝贝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   纪垣耳根发红,只当没听到,推开他的脑袋,转头对上云承略显怪异的视线,更觉耳根发烫。   云承轻咳一声:“未曾料到……魔君为了将纪姑娘留在身边,竟然施术变化了他的性别。”   神他妈纪姑娘!   纪垣正想含蓄地解释一下自己本来就是个带把的,就被叶钧迟抓回怀里,闹腾了几下,在叶钧迟眼里就像一只在撒娇的小猫儿。   叶钧迟抱紧他的小猫儿,安抚性地顺了顺毛,颔首道:“你继续。”   云承顿了顿,继续说出他知道的一切。   发觉父亲的不对劲,云承心底恐惧,多次试探都没有结果。说到底,云承尚且年轻,虽然顶着云家大公子的名头,却没什么威信,没有什么人会信他。所以纵然知道父亲变了,他也束手无策。   那时候他还没想到云无岫是被人夺舍了道身,只惶然以为父亲变了。   云无岫越来越纵容赵家,云家在正道联盟中安插的人数也越来越多。   一切爆发在半年前的赵洋之死。   玉秋寻到机会,迫不及待立刻出手,他从来不为杀叶钧迟,只为将叶钧迟引去南池。他不好跟着赵不臣出现在晋河,便派了云承这个小傀儡。   说到最后,云承心中已经有了底,沉默片刻后,还是轻声道:“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想做什么,为何如此,又为何要留我舅舅一条命……叶前辈可否告诉在下?”   叶钧迟话音淡淡:“留赵不臣一命是为何我不知道,不过你应该听说过玉秋之名。”   云承的瞳孔一缩,手无意识地捏紧了衣角。   “玉秋是条忠犬,他想复活魔尊。”叶钧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就在你正道联盟的核心南池。千燎峰下有什么,你应该比我还清楚。若是他成功了,人族这一场就会输得一败涂地了。”   云承的唇色苍白,脸色却缓缓坚毅起来,眸中甚至有了些决绝之意:“人族不乏高人,联盟里也尚有清醒之辈。只要叶前辈再助我一番,我便可以去告诉他们真相,将玉秋赶出南池。”   叶钧迟脸色淡漠:“我好像没必要帮你这个忙。”   “叶前辈名声狼藉,纵然揪出玉秋,世人也不会信你。莫非叶前辈不想将真相大白于天下、洗脱罪名吗?”云承说着说着,见叶钧迟真的一脸不在乎,噎了噎,转而看了他捂宝贝似的搂在怀里乖巧的纪垣,沉声道,“就算您不在意,您就不想还纪姑娘一个清白吗?”   纪垣忍不住开口纠正:“纪公子。”   云承一愣:“纪姑娘……”   纪垣的脸有点黑:“纪公子。”   云承只好顺从地叫道:“纪公子。”   叶钧迟侧头看了看纪垣有些恼怒的神情,心情好得异常,戳了戳纪垣的脸颊,低低笑出声:“乖,别生气,我知道你是公子就可以了。”   纪垣还是有点郁闷。   “我确实在意阿垣。”叶钧迟逗完纪垣,抬首时脸上还有着淡淡笑意,声音却依旧淡漠,“但你凭什么取信于我?你来找我,不过是因为你已经走投无路。云家被玉秋控制,正道联盟里人心不齐,赵家群龙无首,云大公子,你有什么价值?”   云承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他确实像叶钧迟所说,已经被逼至绝境了。   气氛僵了僵,云承的身子也僵直下来,几次想说话,触及叶钧迟冰冷的目光,还是咽了回去。   良久,云承抿了抿唇,低声道:“那请叶前辈将佩剑还给在下吧。”   纪垣看他眸光黯淡,仔细琢磨了一下,心中忽然升起一个猜想:“我父亲在南池安然无恙,是你在护他?”   “……纪公子是无辜被卷入这场风波的,杀赵洋的是我,我不能袖手旁观。”   纪垣点点头,小心瞅了瞅叶钧迟,见他但笑不语,继续道:“你想让他帮你做什么?”   “玉秋侵占我爹的仙身,花费了很大的精力。他完全操纵我的时候,对我爹的控制就会稍弱……前不久他一直控制着我,我爹才能清醒片刻,现在他急着压制我爹的神识,控制不了我,我想请叶前辈帮帮我,斩断他对我的控制。”   叶钧迟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听到纪垣开口,他就改变主意了,若真要合作,帮云承一把也可以,毕竟谁都不想在关键时刻捅来把冷刀子。   “那就帮你一把。”叶钧迟缓缓开口,“你最好别让我失望。” ※※※   三人在承阳山附近分道扬镳。   天光破晓,大雪飞扬。风雪模糊了远方的路,也不知前路到底如何,安稳否,是有诈,还是能平安解决一切。   叶钧迟和纪垣耳语一阵,决定先去南池。既然前因后果都明了了,也不必再故意绕路,直接前去便是。   纪垣虽然有了灵力,会了一些术法,熬了一宿还是有些困倦,悄悄打了个呵欠,眸子里含了点困意的雾气,红红的嘴唇微张着,隐约露出一小截鲜红的舌尖,整张雪白的俊秀面容上只有这点鲜丽的颜色。   这个模样像极了做某件事时被弄得要哭不哭的时候,叶钧迟看得眸色一深,心都软了,将他扶在怀里亲了亲那张似乎在引诱他的红唇,转个身不知道从哪儿将那辆马车弄了回来,将他抱到马车里。   纪垣眯了眯眼,困得话都说不出来,干脆就闭上眼准备睡会儿,没想到随之身上一重。他推了推压在身上的人,低声道:“做什么,出去赶车,别耽误行程。”   叶钧迟轻笑一声:“不妨事,御出归迟两个时辰足矣。”   纪垣:“……”所以特地把马车找回来就是为了做这种少儿不宜的运动?   沉默片刻,纪垣很善解人意地问:“你到底多少岁了?”   这是憋了多少年了……   叶钧迟一顿,眯起双眸,抿唇不语。   纪垣忍着笑:“很老了?”   叶钧迟冷笑,伸手扒开他的衣袍,低头咬了口身下人白皙纤弱的脖颈,淡淡道:“老了?就算老了也能让你哭出来。”   因为不小心触怒了叶钧迟,纪垣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他被叶钧迟抱在怀里,身子还有些酸软,下身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还在作痛。   纪垣莫名怀念第一次,因为灵力交融,他只在一开始有些许痛意,后面全然没有一丝痛意。   哪像现在……   他揉了揉酸痛的腰,爬起来观察四下环境,发觉已经在客栈里了。   叶钧迟似乎睡得很沉,连他醒来都没发觉。   纪垣看了看叶钧迟的睡容,却发觉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蹙着,似有黑气郁结在眉心。   纪垣一吓,正想叫醒叶钧迟,他就忽地睁开了眼。   纪垣身子一僵。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方才叶钧迟睁开眼的瞬间,双眸是血红的,满是暴虐的杀意。   可是一回神,那双幽邃的眸子里还是盛着温和的笑意,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磁性温柔:“阿垣刚刚在偷看我?”   纪垣盯着他,半晌说不出话,只能努力忽略心头奇怪的感觉,僵硬地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叶钧迟:难过,媳妇儿嫌我老。   所以……您高龄? 第51章 同归5   “怎么了?”叶钧迟何等敏锐, 立刻发觉了纪垣的僵硬,伸手想将人揽到怀里,不想纪垣瑟缩了一下, 立刻避开了。   两人都僵住,叶钧迟皱皱眉, 靠近纪垣,声音柔和下来:“宝贝, 怎么了?在生我的气?”   纪垣脑中全是方才那双血红暴虐的眼睛, 默然片刻, 主动靠近叶钧迟,伸手按到他的额头上,输出一丝灵力去检查他的身体。   叶钧迟一愣, 没有拒绝, 放松地随他探查,等他蹙着眉收回手了,才笑着抱住他:“发现什么了?”   纪垣摇摇头,再次和叶钧迟温和的双眼对视片刻, 有些迷惑。   方才难道是错觉?   可是被那种冰冷的目光看了一眼, 背后都还有些发毛。那种陌生的眼神不是叶钧迟会有的,除非他的身体里……住了另一个灵魂?   这个想法像一盆迎头浇来的冷水,纪垣打了个冷颤,犹豫片刻,还是摇摇头:“没事……做了个噩梦。”顿了顿,他盯着叶钧迟别有深意地道, “我梦到你变成了另一个人。”   叶钧迟笑了笑,下颔蹭蹭他柔软的发顶,语气平静笃定:“这世上还没有人能轻易占据我的身体,放心,我不会让玉秋得逞。”   尽管有些忧心,纪垣还是点了点头,顺从地靠到叶钧迟怀里,重新阖上眼,却在心里戳了戳系统:“方才大佬的眼睛,你看到没有?”   系统瑟瑟发抖:“看到了,害怕。”   纪垣心想你一组数据怕个啥,还是漫不经心地安慰了几声,继续道:“大佬是不是被玉秋俯身了?”   “怎么可能。”系统笃定地道,“玉秋要是能控制大佬,就不用费这么大的功夫了绕弯子了,不过……”   “嗯?”   “刚才那个眼神确实吓人,你注意着点。虽然说出来你可能不会太开心,不过你家大佬在魔尊的影响下真的算不上什么好人。”   纪垣应下,却没太在意。   叶钧迟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他,他这点分辨能力还是有的。魔尊想培养出一个变态来,叶钧迟却没有向他想的路走,他的成长之路孤独而残忍,拥有了在意的人就会忍不住捧在手心,细心呵护。   纪垣也想对叶钧迟那么好,无奈身上还有限制,能选择的只有无条件信任叶钧迟。   他闭上眼模模糊糊地想着,叶钧迟忽然咬了咬他的耳垂,轻声道:“阿垣,手链给我看看。”   纪垣睁开朦胧的眼,伸手拉开袖子给叶钧迟看那串手链。   还未决定留下来时他一度想把手链摘下来,没想到手链像是长在了他手上,扯都扯不动。若不是叶钧迟提起,他都要忘记了。   叶钧迟看着被深蓝色珠子衬得细细白白的手腕,按耐不住心中的喜爱,亲了他的手腕一口,眸色幽深:“这珠子滴过我的精血。”   纪垣不太明白他想说什么,安静地听着。   叶钧迟的指腹摩挲着因为被纪垣一直戴着,散发着淡淡温度的珠子,意味不明地道:“所以他能保护你不受鬼魅侵扰,也能认出我。”   纪垣心中一凛,还没琢磨出叶钧迟话中的深意,泛着淡淡粉红的脸颊就被捏了捏,叶钧迟爱不释手,边捏边笑:“睡了那么久,饿不饿?”   纪垣是不会饿的,只是保留了吃饭的习惯了,被他一说,仿佛真的有些饿了,点点头。   看他睁着大眼看着自己点头、一脸冷淡却显得乖巧的模样,叶钧迟忍不住拍了把他的臀部,“我好像说过,不要这样一直看着我,我会忍不住吃了你的。”   某个部位还有些痛,纪垣缩了一下,大力一推,直接将叶钧迟推下了床。叶钧迟熟练地一翻身站起来,拍拍纪垣头发乱翘的脑袋,“等我一下。”   纪垣嗯了一声,看他离开了房间,低头看了看一直没注意过的手链。   深蓝色的珠子竟然变成了白色。   纪垣愕然:“怎么回事啊系统?”   系统懵逼:“我也不知道啊,待会儿你问问大佬?大佬那么有钱,总不可能送你一个假货吧?”   纪垣懵逼摇头,听到系统的后半截话,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傍大款的感觉。   纪垣难过地想:如果回去的话我也是个大款呢……   “你是大款,所以呢?”系统仿佛猜出了他在想什么,冷不丁道,“反正你回不去了,你的房产和公司都不是你的你。”   纪垣一脸向往:“我想如果大佬和我一起回去的话,我就能包养他了……”   系统道:“……醒醒,大清亡了。”宝贝,你的志向真远大。   叶钧迟回来时,纪垣还在观察那串突然变色的手链,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了眼抬着饭食走进来的叶钧迟,正想问问这手链是怎么回事,不经意一瞥手腕,眼睛顿时瞪大。   在叶钧迟进来的瞬间,手链居然又变回了深蓝色。   他的话立刻停在嘴边,心中隐约明白了点什么,默不作声地爬下床,由于过量运动后又躺了半天,双腿有些发软,差点直接跪到地上,还是叶钧迟闪过来扶住他,笑着亲亲他的脸颊,低声道歉:“抱歉,做得有点过了,还是不舒服吗?”   纪垣黑着脸:“你可以亲身体验一下。”   叶钧迟面不改色:“做这个很累的,阿垣在我身下享受就好了,累活都交给我。”   “是吗?”纪垣凉凉道,“我看你很舒服的样子。”   叶钧迟抱着他坐到桌边,让他坐在自己腿上,剥开散乱的长发亲亲他的颈侧,眯眼道:“和阿垣做这种事就很舒服。”顿了顿,他补充道,“很销魂,不想停下来。”   纪垣老脸一红,屁股不安分地扭来扭去,毫不客气地蹭着身下的人肉垫子,蹭了会儿,身子陡然一僵。   叶钧迟的气息有些粗重:“不要乱动。”   感觉到屁股下某个硬邦邦的东西,纪垣瑟瑟发抖,不敢再乱动。   叶钧迟深吸一口气,将他的身子扳过来侧坐在自己腿上,拿起竹箸,夹了菜要喂纪垣。   纪垣的脸更红:“……放我下来,我自己能吃。”   叶钧迟笑眯眯的:“从来没有喂过阿垣吃饭,就当是满足一下我的心愿,好吗?”   对上他温柔宠溺的眼神,纪垣窒息了一下,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自暴自弃地点点头。   叶钧迟慢悠悠地喂他吃东西,半晌,纪垣抿抿唇:“渴了。”   叶钧迟放下竹箸,持起汤碗,纪垣以为他要喂给自己喝,自觉地张了嘴,不想叶钧迟径直喝下了汤,眸中盛满笑意,捏起他的下颔就吻上来。   纪垣艰难地喝下他渡过来的汤,眼前有些发花,喝完了汤,那条灵活的舌头又缠了上来,一点一点地尝遍他的味道。   等到这个吻结束的时候,两人的呼吸都有些不稳,感觉到屁股下某个蠢蠢欲动的东西似乎又硬了几分,纪垣连忙跳出他怀里,咬牙切齿:“不行。”   叶钧迟眼睛亮亮的:“一次。”   “一次也不行!”纪垣咬牙切齿,“做正事!”   “正事”却有点难做,两人现在需要等云承的动作才去千燎峰,否则贸然进入云家千燎峰,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数。   本来不必思考太多,但人一旦心中有了牵挂,就会忍不住开始考虑保护在意的人、保护自己,免教自己伤心,在意的人为自己而伤心。   叶钧迟和纪垣都是如此。   叶钧迟正想凑过去再调戏调戏纪垣,窗外忽然响起了叩叩的声音。   有东西撞到了叶钧迟布下的结界上。   叶钧迟皱皱眉,不太满意地开了窗,随即就见一张传音符在结界外飞来飞去。   他伸手接过,听了内容,不由挑了挑眉,像是有些意外。   纪垣不怕死地凑过去:“怎么了?”   “去救个老熟人。”叶钧迟揉揉他的发顶,声音低下来,“让你别乱动还动,自己惹出来的火自己解决。回来继续,别以为逃得掉。”   纪垣吞回关于“老熟人”的疑问,沉默一下,颤巍巍道:“……痛。”   叶钧迟唇角的笑意忽然有些邪气:“那就用别的地方。”   纪垣还在沉痛地思考这“其他的地方”该不会上升到了某个高度,就被叶钧迟捞到怀里,御起归迟飞出客栈。   这儿只是南池边界的一个小镇子,眨眼两人就出了镇子。冬日天黑得早,夜色已经笼罩下来,四下只有呼呼的风声,大雪暂歇后,四处都是茫茫雪白,纯净得有点灼眼。   没过一会儿,纪垣就看到“老熟人”了。   茫茫雪原之上,御剑而行的少女一身飞扬的火红色,目标着实显眼。后面是十几个笼着黑袍的修士,不住地攻击着少女。   纪垣扶了扶额:“她怎么在这儿?”   叶钧迟笑了笑:“待会儿你自己问问,阿垣,你说那些身上带着魔族气息的修士,我若是杀了会如何?”   “杀了吧。”纪垣淡淡道。   能明目张胆地追杀到南池边境,也只能是江雪松的人了,还带着魔族气息,必然是玉秋派给江雪松做事的。   只是派江雪松做的事,肯定不是追杀一个小姑娘这种,江雪松八成是偷偷派这些魔族出来的,不过他应该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明目张胆毫不收敛。   杀了江雪松也不敢声张。   见江妙妙抵挡不住了,叶钧迟捏捏纪垣的腰,归迟倏地从他脚底飞出,剑身一颤,便幻化出了十几柄剑,毫不停顿地往那些魔族刺去。   纪垣悄咪咪探查了一下归迟幻化出来的剑,愕然地发觉居然全部有实体。   叶钧迟自然看出了他的小动作,笑得像条大尾巴狼:“这是我的独家秘技,阿垣想学吗?”   纪垣两眼发亮地点点头。   叶钧迟脸色严肃:“只要待会儿让我满意,我就教你。”   纪垣:“……”妈的臭流氓。   可是低头一看那些在叶钧迟剑下不堪一击、纷纷倒地的魔族,这轻描淡写却威力巨大的杀招实在让他兴奋,只挣扎了一下,纪垣就点了点头。   被追杀了一路的江妙妙满身冷汗,只抬头看了眼叶钧迟,就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江妙妙醒来看到纪垣,关切地问:你的嘴怎么肿了?   纪垣:……吃了根甘蔗。   江妙妙:???   甘蔗???   叶钧迟但笑不语。   ——————————————   车……在微博和群里,五千六的列车,悄咪咪上车就好,不要声张,嘘。 第52章 同归6   纪垣如愿以偿地学到了那个剑法, 代价是嘴唇肿了几天。   更让人感觉悲伤的是练剑时也会被叶某人借用教导的理由摸遍身子,不小心擦枪走火了就练不了剑,得去运动了。   完了还会被捏捏脸, 听他声音低哑地道:“让你诱惑我。”   纪垣扶着腰,难过地道:“这笔生意我好像做亏了。”   系统同情地道:“亏大发了。”   江妙妙昏迷了几日, 终于醒过来,起身时还有些发懵, 想喝水却失手打翻了茶杯。纪垣恰好听到声音, 连忙推开客房走进去, 和江妙妙对视了一下。   他正想问问江妙妙是怎么回事,后者看他几眼,面露关切:“你的嘴怎么肿了?”   纪垣:“……”   江妙妙虽然还有些懵, 于某些事上却有惊人的直觉, 皱眉道:“那魔头欺负你了?”   纪垣听到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沉默了一下,平静地道:“吃了根甘蔗。”   江妙妙“哦”了声,继续懵。   叶钧迟正巧听到纪垣的话, 差点笑出声, 贴上去摩挲着少年纤瘦的腰线,低声暧昧道:“大甘蔗好吃吗?好吃的话今晚要不要再吃……唔。”   ……能不能别在小姑娘面前讲黄段子!   纪垣及时捂住他的嘴,冲江妙妙颔首:“你的身体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江妙妙从懵逼状态中清醒过来,笑嘻嘻地道,“还得多谢魔君大人送的防御仙器,不然我还逃不到南池就得去见我爹。不过那东西坏了, 魔君大人应该不介意吧。”   叶钧迟要笑不笑的:“介意。”   江妙妙:“……”   不过她迅速反应过来,看了看被他宝贝地抱在怀里的纪垣,呲了呲牙,露出可爱的小虎牙:“我是阿垣他表姐,你都娶了我家阿垣了,还在意这个?”   娶字愉悦了魔君大人,他顺了顺纪垣的毛,心情甚好地点点头,大方地道:“也对。”   纪垣的心情更加复杂。   看两人来往间指不定又要说什么,纪垣连忙打断话头,转向江妙妙:“你怎么会来南池?”   “一言难尽。”江妙妙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装不出明快轻松了,满脸沉重之色。   “怎么?”   江妙妙沉沉道:“叶钧迟,你说得对,我太轻视江雪松了,我本以为放出那些消息,掰不倒江雪松,也能让他身败名裂,不敢再任意妄动。”   纪垣心道,不是你太过轻视江雪松,是你不知道他背后的人是谁。   江妙妙低低叙述了一番近来的经历。   纪垣和叶钧迟回了魔界,铺天盖地的都是“叶魔头到江家密地准备大肆破坏,赵家主拼死阻拦被他下黑手弄得昏迷不醒,最后众人齐心协力将这魔头赶了出去”的消息。   这番话挑出哪句都有一堆问题,且不说可靠不可靠,单是“赵家主在江家密地”就够让人咀嚼出一番味道了。   然而对这番话提出质疑的修士不多,微弱的声音很快被覆盖,再有人提出疑问,也会被人冷语:“帮那个魔头说话,莫非你被魔族蛊惑了?”   微弱的声音也消失无踪,更多的是被热血冲昏了头的修士,呼声越来越多,就成了真。   舆论偏向越来越大,江妙妙害怕再晚一步就掰不动江雪松,便忽略了叶钧迟警告的话,提前将消息散播出去。   她以为这样就能让江雪松和他身后的人投鼠忌器,不敢多动。只是江雪松名誉虽然大大受损,却没闹出太大的风波。   都被玉秋压下来了。   江雪松自然不会乖乖吃亏,立刻着人去查,查出来是谁做的,他果决得可怕,毫不迟疑地派出手下杀手,连自己的亲妹妹外甥女都不放过。江妙妙和她母亲本来躲在昔年父亲的旧友家中,江家的人来了,一阵烧杀,她父亲的旧友为了保护他们被杀,她也为了保护母亲,将她藏好后孤身引开了追兵。   因为从小身处的环境影响,纪垣对亲情淡薄,闻言倒是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江妙妙可怜。叶钧迟则不然,他在最幸福的孩童时期失去所有亲人,对亲情总是有种遗憾与渴求,闻言冷笑一声,眸光寒了几度:“渣宰。”   江妙妙眼眶红红的,却重新挂上了轻松的笑容,耸耸肩道:“我逃亡的路上听说了你们的消息,猜你们应该会来南池,就打了个赌,往南池逃来。”   叶钧迟笑了笑,眸中却没什么笑意:“你真该多谢云承。”   若不是云承拦住他们将前因后果说清楚了,纪垣和叶钧迟还打算绕路走,江妙妙到了南池只会更加孤立无援。   说了几句,江妙妙又困倦了,她不眠不休咬牙奔逃了半个多月,又受了重伤,若不是叶钧迟的药丸是难得的灵药,她至少也得昏迷十天半个月。   纪垣有点心疼这小姑娘,见她困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脸疲倦,嗓音不由柔和了些许,轻声道:“一切有我们,你先休息吧。”   江妙妙从来不是客气的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后,倒头就睡。   叶钧迟和纪垣对视一眼,轻手轻脚走出房间,回到两人的客房。进了房间,叶钧迟把纪垣抓到怀里亲了一口,有些吃味地道:“阿垣对谁都比对我温柔。”   纪垣推开他,坐下倒了杯茶,抿了口,淡淡道:“你又不是女孩子。”   叶钧迟笑着坐到他的对面,接过他那杯茶,顺着他的唇贴过的地方舔了舔,将茶水饮下:“说到这个。”   他似笑非笑道:“阿垣什么时候才肯兑现承诺?”   纪垣一愣。   系统道:“忘记上次在江家密地里,你求大佬去救纪深时大佬提的事了?”   纪垣瞬间回想起了那茬,脸色青黑不定,半晌才艰涩开口:“……回魔界后再说。”   叶钧迟得意地吃吃低笑。   第二天的早上,江妙妙总算清醒过来,神清气爽地想下床舒活舒活筋骨,差点直接跪到地上,只好作罢。   叶钧迟也接到了云承的传音符,道是已经劝服了一些人,包括正道联盟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组建了一个修士小队正在往南池来。   两人本想按兵不动,等待云承前来,不想半夜就出了意外。   正是半夜三更的,纪垣被折腾得精疲力竭,软软地靠在叶钧迟怀里熟睡,有了灵力后五感却都敏锐了许多,隐约听到有细微的破空声在客栈不远处响起。   这小镇僻远,修真者也没几个,有也是野路子,连一把像样的仙剑都没有,更别提有实力连御剑。纪垣朦胧地睁开眼,还没起身,就被叶钧迟按了回去。耳后落上轻轻一吻,他沉稳低磁的声音极是好听:“睡吧,没事,我处理。”   纪垣思考了一下,拒绝叶钧迟的好意,淡色的眸中显出跃跃欲试的兴奋光芒:“我想试试。”   叶钧迟一怔:“不行。”   纪垣皱皱眉:“我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了。”   “在你能保护自己之前,我保护你。”叶钧迟眸色深深,“可是阿垣,你能保护自己后,我还是想保护你。我……很担心你。”   患得患失那么长一段时间才将人抓到手里,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叶钧迟实在不能保证还能控制住自己。   “你总不能一直把我当做一个孩子养着。”纪垣迟疑一下,抱了抱他的腰,“你在旁边看着,我不会出事的。”   叶钧迟蹙眉,挣扎了许久,无奈点头:“好吧。”   纪垣眸子微微一弯,凑上去亲了亲他的眉心,一骨碌爬起来穿上衣袍,再一回头,叶钧迟已经准备好等在一旁了。   见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纪垣头皮一麻:“做什么?”   “没什么。”叶钧迟懒懒散散地将归迟递给他,“几个小喽啰,不要紧张。”   纪垣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接过归迟,恰好那个细微的破空声已经近在窗前,他抚了抚归迟,惊讶地发觉自己似乎能完全掌握这柄剑。   归迟是叶钧迟的剑,有灵性的剑都会认主,旁人纵然能用,也不会得心应手。   一个疑问堵在喉间,又被他吞了回去,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两人推门窗户,御起归迟飞上半空,正好同那十几个偷偷摸摸凑过来的黑衣修士对上。   叶钧迟能感觉到这些都是魔族,心中嗤笑一声玉秋果然不放心人族,眨眨眼,笑得无害:“晚上好啊。”   对面的十几魔族面面相觑,双腿都在颤抖。   魔族不是不畏生死的,对上叶钧迟这种能秒天秒地的,都有本能的畏惧。   然而当他们看到叶钧迟抱着手慢吞吞地退到一边,上阵的是旁边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时,对视一眼,又生出了希望。   纪垣很想学大佬那样轻描淡写地一挥袖,归迟就化作十几柄长剑过去将这些魔族捅个对穿,然而现实永远是骨感的。   十几个强大魔族的围攻并非常人能突破的,也就叶钧迟那种才能像碾死蚂蚁一样碾死他们。纪垣能做到的就是躲开这些魔族的攻击,在半空中左躲右闪,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不经意和叶钧迟对视,纪垣能看出他眸中的担忧,冲他摇摇头。他不能空有一身灵力却不知道怎么用,实战是最好的办法。   这样你追我躲的过了片刻,纪垣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已经能适应这样作战的节奏,躲避起来也从容了许多,他瞅准机会一挥归迟,锋锐的剑身毫不留情地横挑过去,一个魔族躲闪不及,手掌直接被削了下来。   纪垣面无表情,略略吸了一口带着微微血腥气的空气,往后躲去。魔族吃了亏,下手越来越狠,动作不免急躁起来,纪垣心中却愈发平静,直至终于找到机会,翻手祭出归迟,双手迅速结了个印,低念几声,归迟唰地幻化出十几柄相同的剑,猛地穿刺过去。   一切结束。   纪垣喘着气,亮亮的眸子对上叶钧迟的眸光,碰上那双幽深温柔的眸子,他的呼吸一滞,总觉得脸热了热,看着他踏空走来,才嗫嚅道:“你看什么。”   “看你。”叶钧迟捧起他的脸,眸中似乎流淌着细碎的星光,“宝贝真厉害,就连我都得讨饶了。”   虽然知道叶钧迟只是宠着自己才这样说,纪垣还是抑制不住地唇角上扬了扬,看了眼在半空中转来转去像个在嬉戏的孩童的归迟:“……我记得你问过我知不知道,魔族将剑交给另外一个人意味着什么。我想知道,可以告诉我吗?”   “我的剑会认你为主。”叶钧迟低头亲亲他的唇角,“意味着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叶钧迟:我是你的。   纪垣:……吃不下了,滚出去! 第53章 同归7   被温言软语哄得头脑发懵的纪垣又被叶钧迟拐上了床, 第二天醒来时身子酸软到怀疑人生,侧头看了看,折腾他的罪魁祸首居然还跑了。   系统被强制性掉线了一晚上, 上线后沉默了一阵,道:“……看你这个表情, 我觉得你之前能那么坚定的拒绝大佬真是不容易,”   “是啊。”纪垣丝毫不脸红, 揉揉腰, “幸好纪思在这里, 否则我回去报完仇了,说不定就会……”   顿了顿,他没说完。   系统也没让他把话说完, 心道你八成报完仇就会自杀。   何苦呢, 幸好决定留下来了。   纪垣闭眸不语,慢吞吞地揉着腰,正零零碎碎思考着,刚巧又接到了几个日常小任务, 正准备爬起来做, 门就被叶钧迟推开了。   叶钧迟倚在门边看他,笑起来时仿佛眉眼都笼罩在晨间的微光中,又温柔又好看。纪垣知道叶钧迟长得好看,一开始觉得他长得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一款,近来却越看他越好看,心跳不争气地加速, 他呆坐在床边盯了他片刻,就见后者唇角恶劣地一扬:“阿垣盯着我看了这么久,是想邀请我吗?”   纪垣轻哼一声扭过头。   叶钧迟这才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取过衣袍给他穿。纪垣听话地让伸手就伸手,让抬腿就抬腿,浓密的墨发还乱糟糟地倾泻在肩头,一低头墨发流泉纷纷散落,露出了一截藕一般雪白柔润的脖子,上面还有密密的吻痕。   看起来手感就很好,实际上手感也很好。   叶钧迟压抑住心猿意马,继续认真给纪垣穿衣,让他抬袖时,他举起手,本就没穿得规整的里衣坦坦露出,雪白柔软的腹部又呈现眼前,精瘦漂亮,其中的销魂滋味也只有叶钧迟知道。   他掩下眸中火热,给纪垣换好衣袍了,还顺带伺候着他洗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纪垣被他宠得习惯了,也不觉得堂堂魔界三大魔君之一的魔君大人照顾他有什么不对。   两人间的气氛极为温馨自然,纪垣眨眨眼,趁叶钧迟蹲下身给他穿鞋时问系统:“我可不可以亲一下叶钧迟?”’   系统被吃狗粮吃得整个系统都不好了,不耐烦道:“又不是亲我,打什么报告。”   纪垣唇角露出笑意,看叶钧迟抬头,弯下腰在他唇上一亲,又迅速退回去,看了看自己的靴子,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有手有脚,怎么把我当孩子一样照顾。”   叶钧迟很小心眼地冷笑一声:“不啊,在我老人家面前,宝贝你连嫩草都不是。”   纪垣愣愣地问:“那是什么?”   “草籽。”叶钧迟平静地说完,伸出红艳艳的舌尖舔了舔唇,将他按到床上,眸色幽深,“宝贝,要亲我的话,蜻蜓点水怎么行,我来教你下次该怎么做。”   纪垣配合地张开口,任由他的唇舌贴近,缠上他的舌吸吮。接吻的感觉极为奇妙,像有热流流过四肢百骸,又温馨又舒适,彼此都是对方的味道,像是永远也分不开。   两张唇分开时有细细的银丝牵出,叶钧迟看着身下乖巧得不行的少年,抑制不住心中的喜爱,不住地低头亲他的唇,一边含糊不清道:“我好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我也是。”纪垣一怔之后柔声回答,拍拍他的背,总觉得此刻的大佬像个老孩子。   系统道:“大佬要是知道你的内心,你一定会哭的。”   “他又不会打我。”   系统语气诡异:“不是每晚都在打你吗,啪啪啪的,疼不疼啊?”   纪垣:“……你可真黄。”   两人没腻歪多久,门就被敲响了。叶钧迟一边给纪垣梳着头发,淡淡说了声进。纪垣还以为是找他们有事的江妙妙,不想一抬头居然看到了不久前才见过的洛修意。   纪垣侧头看了看叶钧迟,总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古怪。   事实上叶钧迟仍然噙着温和的笑容,只是眸中神色复杂变换,似有不舍,难以揣测。   洛修意一看到面前这对,就撇了撇嘴:“大老远叫我来做什么?”   “昨夜玉秋派人来过了。”叶钧迟经过多日的练习,已经能熟练地给纪垣梳发,再取来发带一束,满意地低头亲了亲,才继续道,“他已经知道南池,再踯躅不前,我会更被动。”   纪垣听得皱眉。   叶某人一直很注意某些用词,该两个人一起去时就是“我们”,自己单独上时才会略去那个“们”。   他们俩在离开魔界前就商量好了一起去面对玉秋和不知是否被招魂的魔尊,或许还有数不清的修士和魔族、冷箭与大阵。   叶钧迟不至于把他给忘了。   除非……   纪垣心中一沉,果然就听到叶钧迟道:“此地已经不安全,或许说整个人界对阿垣和江妙妙都说不上安全,我让你来,是想让你带他们……”   “叶钧迟。”纪垣开口打断他的话,冷冷看他一眼,“你想让洛修意带我和江妙妙回去?”   叶钧迟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腰侧,半晌才点了点头,坦然道:“太危险了,我舍不得让你陪我去冒险。放心,我会救出你爹,还有纪深纪琛。”   纪垣面无表情:“我不弱。”   叶钧迟只用温柔耐心却不容拒绝的眼神回看着他。   纪垣无意识捏紧了腰侧的匕首:“昨夜你也看到了,我不会拖你的后腿。”   “我哪会担心这个……”叶钧迟轻叹一口气,“阿垣,我一直在后悔带你涉险,昨夜就想将你送回魔界了,可我还是舍不得……听话,我很快就会回来。”   这话怎么听怎么都像在立flag。   纪垣心里有些慌,忽然感到身子一麻,他怔了一瞬就明白过来,淡色的眼睛里似乎也有些情绪的涟漪,咬牙切齿地发狠道:“你担心我,我更担心你。纵是回了魔界我爬也会爬回来!你……”   他的嘴唇被叶钧迟的手指按住。   叶钧迟盯着面前愤怒的少年,眼神亮得不可思议,正想回话,就听到在旁边免费观看了片刻的洛修意凉凉道:“你们俩够了没,叶钧迟你好好带着小美人,瞧你这才准备让他离开你几天就要死要活的样子,小美人回去了你真能心无旁骛去闯千燎峰?小美人你也别气了,能好好打一架的生什么气呢。”   叶钧迟低头看纪垣,随即胸口就被纪垣的拳头砸了一下。   随即抵到他胸口的是纪垣的脑袋,他的声音小小的,似乎有一丝哀求的味道:“让我去吧。”   叶钧迟一顿,将他抱在怀里,脸色平淡地思考了许久,终于点点头,“好,阿垣,你陪我这次,我陪你一辈子。”   纪垣哭笑不得:“我本来就该去千燎峰救我爹和纪琛纪深,这又不是强加在你身上的职责。”   叶钧迟眸中柔光流动,语气温柔:“谁让我是你的人。”   洛修意终于看不着这辣眼睛的一幕,愤怒地摔门离开,走到江妙妙的房里,脸色不善地看她一眼,直接扛起来就走。   纪垣听到江妙妙的尖叫声,茫然了一下:“怎么了怎么了?”   叶钧迟平静地道:“洛修意把江妙妙扛走了。”   纪垣:“……”好好一个洛修意,居然被他们气成了这样。 ※※※   云家坐落在南池中央的万南山千燎峰上。   这儿本是灵气汇聚之所,却因为上古修士的大战和人魔两族在此发生过的多次大战,每一寸土地都浸泡着两族人的鲜血,埋葬着先人残破的骨骸,飘荡着不甘且不安的无数亡灵。   原本灵气汇聚之所,生生被庞大的阴气压制。直至艺高胆大的云家选择将仙府建造在此,借仙府四方大阵之势,又布了一个巨大的聚灵阵,才压抑住了那股可怕的阴气。   而玉秋的目的就是破坏云家的法阵,释放出阴气,召回魔尊残魂,夺舍叶钧迟。   就算后面两步失手了,光是将阴气放出来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云家在坐镇几百年都平安无事,附近早就繁华起来,有了几个庞大的城池和一些零星的小镇和村庄,一旦阴气释放出去,这些离得近的地方铁定要完。   叶钧迟从小被魔尊以非人的手段折磨,某些感情略微缺失,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对这些生命倒是无所谓。他只救出和纪垣有关的人,再杀了总是带来威胁的玉秋即可。   纪垣也知道他对这些人没有同情心的原因,可要他眼睁睁看着附近近百万人被阴气入体而亡,他实在做不到。   叶钧迟看出他的心思,笑着亲他一口,赞道:“我媳妇就是善良。”   纪垣被他那声媳妇叫得眉毛一抖,半晌才憋出一句:“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也不是。”叶钧迟笑眯眯的,“我是大坏人,你是小坏人,凑在一起刚刚好。哎媳妇,我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纪垣哭笑不得,看万南山越来越近,回头正想说两句话打打趣儿缓解一下自己的紧张,却发现了叶钧迟眸中飞快逝去的一抹血红。   即使只是一瞬间,纪垣的身子还是微微一僵,他迅速反应过来,不动声色地抚了抚自己的手腕,静静看着叶钧迟。等他又恢复平日里的温柔平和后,纪垣才伸手过去抚了抚他冰冷的脸庞,轻轻“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纪垣:等等,为什么要用草比喻我……   叶钧迟微微一笑。   ————————————————————   _(:з」∠)_准备开boss团战,紧张地发糖,偷偷夹点玻璃渣,好刺激。 第54章 同归8   很快就到了万南山上空, 万南山附近布着限制飞行的阵法,御剑会耗费更多的灵力,为了迎战, 两人并不打算在这方面浪费灵力,大致判断了一下, 便落到了岚雾缭绕的山上,   出乎意料的, 万南山附近并没有纪垣想象中的无数杀招, 也没有铺天盖地摇旗纳威的修士。   四周安静得可怕, 只有若有若无的岚气随风飘动。   万南山终年温暖如春,即使四周大雪茫茫,山上也是鸟语花香, 丝毫不受外界干扰。眼前是一片生机勃勃葱绿, 耳边却没有鸟鸣流水之声,着实奇怪。   纪垣和叶钧迟对视一眼,叶钧迟直接将归迟递给了纪垣:“防身。”   纪垣推回去:“你更需要。”   叶钧迟无奈地捏捏他的脸,感受到手下光滑白嫩的肌肤, 忍不住又捏了捏, “乖,收着。”   纪垣直接将剑塞到他怀里,指了指腰间的匕首,脸色淡淡的不再说话。叶钧迟只好收起归迟,细细打量着显得极为诡异的山路。   两人都没有来过万南山,万南山有九峰, 云家仙府便建在最大的千燎峰以及附近两个峰头上。千燎峰在九峰之中,却不知现在在哪个峰头。   纪垣有点害怕这种死寂的地方,似乎整个天地都成了坟墓,只剩他和叶钧迟。他不由自主地贴到叶钧迟身边,嗅到他的气息才安心了些。   虽然有些害怕,纪垣还是准备好了随时动作。他是来协助叶钧迟的,不是来拖后腿的,待会儿若是出现了什么被吓得腿软,害叶钧迟反过来护着他,那就违背初衷了。   两人在冷寂的山路上并肩而行,只能听到彼此轻轻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半晌,叶钧迟的脚步忽地一顿。   纪垣也发觉了不对:“这雾气好像越来越浓了。”   一开始只是若有若无的飘散在山上,他们下来后没过多久,居然就浓郁到了只能看到三丈外事物的程度。   叶钧迟皱皱眉,忽然有些不安,他一把抓住纪垣的手,十指相扣,声音沉沉的。   “不能和我分开。”   纪垣慎重点头,在这种危险未知的地方,他一点儿也不想离开叶钧迟身周三丈远。   很快岚气就浓郁到不能视物的程度,纪垣看不到叶钧迟,只能小小声叫:“叶钧迟。”   听到身边沉稳的“嗯”了一声,他不由自主地也握紧了叶钧迟的手指。看不见后听觉和触觉敏锐了许多,温暖的掌心源源不断地传送着令人心安的温度过来,纪垣一瞬间觉得前路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至少叶钧迟陪着他。   他琢磨片刻,道:“系统,你看得清前方的场景吗?”   这山上不知道有多少悬崖峭壁,他们俩什么都看不见,万一失足跌下去,虽然不会摔死,但也够惊悚的。最重要的是,不知道玉秋派了多少人在雾气中潜伏着,敌在暗我在明,处境堪忧。   系统看了看,无奈道:“看不到,所以我才讨厌这种玄异的世界……”   纪垣嫌弃它:“没用。”   系统怒:“至少我比你们俩能稍微看清点情况!你……”它后面的语调陡然一变,“小心!”   话音刚落,纪垣毫不犹豫地抱起叶钧迟往旁边一滚,方才他们站立的地方传来“咻”的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叶钧迟反手将少年拉进怀里,一拍地面。   隐约听到有人闷哼出声,随即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传来,似乎沾湿了空气,呼吸间尽是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纪垣心惊肉跳,确认自己没受伤,连忙问叶钧迟:“怎么样?”   “放心,我没事。”叶钧迟摸摸他的头,含笑道,“阿垣,你救了我。”   纪垣在心中谢了系统一声,系统正想谦虚含蓄地骄傲一下,又哇地叫了起来:“有很多人过来了!”   不用它说,纪垣和叶钧迟也听到了雾气中轻微的脚步声,叶钧迟将纪垣护到身后,低声道:“跟紧我。”   随即便抽出了不怎么使用的归迟,归迟明显很兴奋,在雾气里也透出了滢滢流转的剑光,迫不及待地想让叶钧迟使用他。   恰好脚步声已到近前,叶钧迟持剑一挥,隐约的噗嗤声响在耳侧,纪垣有些紧张,摸出匕首警惕地观察着前方,给叶钧迟守后背。   前方的雾气突然稀薄起来,很快就露出一小块能视物的地方。纪垣抬头一看,脸色猛地大变。   前方地面上躺着一个少年,只能凭借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判断他还剩一口气。少年衣衫破碎,满身血污,连脸上也沾满了血,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一扭头,无神的眸子就和纪垣对上了。   纪垣头皮一炸,只觉得一股寒气灭顶而来,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是纪深!   他这模样,却是和倒在车轮下的纪思几乎一模一样,深刻在灵魂里的画面蓦地像是被谁用血再次勾勒出来,刺激得他差点大叫失声。   纪垣下意识地往那里跑去,然而只跑了几步,就听到系统着急的声音:“纪垣!别过去!那是幻象!”   幻象?   纪垣打了个冷颤,犹豫不定地看了眼那极为真实的画面一眼,随即咬咬牙,又退了回去。   他很清楚眼睛见到的东西很有欺骗性,系统的眼光绝对比他要准。   身后的刀剑相击声已经停下,纪垣不再去看那让他心惊胆颤的一幕,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冷汗,收起匕首,伸手去摸叶钧迟的手:“都解决了吗?”   手触到了一只冰冷的手掌。   纪垣立刻瞪大了眼,只觉得方才才回暖的血液又在一瞬间凝结,然而等不到他抽回手,就被面前的人按住了。   冰冷的声音响起:“你说呢?”   纪垣来不及反应,眼前蓦地一黑,意识归于沉寂。   将归迟刺入最后一个人的胸膛,叶钧迟收回手,轻轻甩去归迟上残留的几点鲜血,奖励似的摸了摸剑柄,才归剑入鞘。   想到身后纪垣一直很安静,叶钧迟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很害怕,回身正想问一问,却没有嗅到熟悉的清淡香气。   叶钧迟脸色一变:“阿垣?”   前方空荡荡的,没有回应。 ※※※   “四周是什么?”   “一片黑暗。”   “……除了黑暗呢?”   “还有你身边那个人。”   纪垣忍不住黑脸:“听说系统都是金手指,你连个铁手指都不是!”   系统理直气壮:“就是因为金手指开得太多,各个世界都会收到投诉,总部才把我们转型为资料性辅助类,怪我咯?”   纪垣暗暗吸了口气,不理会它。他方才见形势不对,站在他面前的人又不是他能对付的,果断在这人砍他后颈时配合地装晕。   现在只知道被带到了一个山洞暗室或者房间中,不知身在何处,叶钧迟又在何处。他只能暂时装着,知道他实力的人只有叶钧迟和那夜死在雪地里的十几个魔族,若是到了非常时候,他可以出其不意。   抓他来的人似乎也以为他没有修为,随手将他往地上一丢,就忙活自己的。半晌,纪垣听到远去的脚步声,系统确认了两遍,他才敢睁开眼来。   确实是个暗室,空荡荡的,只在中间摆着一块巨大的青铜镜,还有一些纪垣看不懂的棋盘。   那个人连绳索都没用,纪垣爬起来,问系统:“刚刚那是谁?玉秋?”   系统道:“应该是,他身上是玉秋的气息,但不是云无岫的模样……可能用了什么改变模样的术法变回了他本来的模样。真是嚣张,他已经觉得南池和正道联盟是他的囊中物了?居然迫不及待地换回脸。”   纪垣摇摇头,虽然没被打晕,但是被砍了一下后颈也不好受。他揉着后颈,让系统注意提醒自己,便凑到了那面青铜镜前。   一眼就看到了叶钧迟。   他走在一片浓雾中,时不时提剑解决一些偷袭者,脸色显得冰冷且苍白,眼神焦虑,甚至透出了些恐怖的煞气。   系统道:“大佬估计在到处找你……哎,我知道这些雾气是怎么来的了。”   “别说一下停一下的,怎么回事?”   “玉秋布了个阵法,将雾气无限聚拢在那个峰头,你破了阵法雾气就散了。”   纪垣皱眉:“我不知道怎么破阵……先出去找到叶钧迟?”   “这大雾漫天的,你出去也什么都不到,倒有可能被大佬以为是来偷袭的一剑刺死,我来帮你搜查阵眼在哪儿吧,这个暗室里没有被阵法影响到。”系统顿了顿,连忙道,“快回去躺下!玉秋回来了!”   纪垣连忙回去按方才的姿势躺好,才刚躺下,就听到了脚步声,只是这回还有其他人的脚步声。   纪垣小心翼翼地微微睁开眼,只看到两双脚和衣袍下摆。   他等了一会儿,才听到有人开口,却不是方才把他抓过来的玉秋,而是另一个更为熟悉些的声音。   “你是谁?我大哥呢!”   赵不臣?玉秋居然让他醒了?   纪垣悄咪咪地抬眼一眼,却被玉秋发现了。玉秋扭过头,冷淡地看了眼纪垣,纪垣在这一瞬看清了玉秋的本来面目。   他的眼窝较深,鹰钩鼻,长眉冷目,看起来阴沉冷淡,充满煞气,却在转头看向赵不臣时面容温和了些许。   “我就是你大哥。”玉秋的声音虽然冷淡,却没了杀气,“你以为若是云无岫,会纵容你那样心急地扩张赵家势力、嚣张行事?”   赵不臣无声打了个冷颤:“你到底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   “我妹妹呢?!云承又在哪儿!”   玉秋笑起来,他笑起来不仅没有柔和面部,反而显得更为阴冷:“你要感谢你妹妹,若不是她苦苦求我,我也不会放过你和云承。”   顿了顿,他不再管赵不臣,转而走到纪垣身边,踢他一脚,声音冷淡:“既然醒了,那就来说几句话吧,纪家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叶钧迟:媳妇儿!!!媳——妇——儿!!!你们见到我的媳妇儿了吗!我的媳妇儿!!!【请参照尔康自行带入……   ————————————————   那个……我,我家大天狗六星了,带他和他茨哥去玩耍忘记时间了【。 第55章 同归9   这一脚正中胸口, 纪垣感觉五脏都被踢得翻搅了一下,眼前花了花,压压唇角忍着没吐出血, 难过地找系统嚎:“好痛。”   系统心疼:“宝贝不疼啊,大佬很快就来了。”   纪垣来到这个世界, 几乎一直被叶钧迟当个宝贝疙瘩护在怀里,苦也没吃过几次, 模拟人格状态中的系统实在是心疼。   纪垣泪眼朦胧:“我怎么还是个姑娘, 他们眼瞎吗。”   系统继续心疼地安慰:“反派眼瞎, 不要生气,等大佬过来了怼死他们,给你出出气。”   纪垣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慢慢地爬了起来, 拭去唇角的血迹,淡色的眸色没有波动,脸色冷淡地盯着玉秋。   赵不臣方才没注意,乍一看到纪垣, 脸色又是一变, 眼角甚至有些细微的抽搐,满眼杀意。   纪垣并不觉得自己能以一敌二,而且两个都是当世高手。他悄悄咽下了血,喉间腥甜,开口时还带着淡淡的血气:“看来赵家主还不知道阁下做的好事。”   “知道又如何。”玉秋似乎不害怕纪垣说出真相,他盯着纪垣皱了皱眉, 伸手在他肩上一按,眸中掠过一丝惊讶。   原本以为纪垣是被叶钧迟施了什么术法改变了性别,但是……   他沉思了一瞬,冷笑道:“难怪那些废物找不到你们。”   都按着一男一女的标准去找,能找得到才奇怪。   知道了纪垣是男人,他不免想到了叶钧迟对纪垣的种种爱护,目光落到纪垣颈侧暧昧的红痕,脑中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叶钧迟和面前的少年赤身裸体交缠在一起的画面,他胃里顿时一阵翻腾,面上流露出丝丝鄙夷和厌恶,后退一步,冷冷道:“真恶心。”   纪垣浑不在意,面色依旧冷冷清清的。   玉秋皱着眉头盯着纪垣:“你是怎么勾搭上叶钧迟的?”   虽然知道激怒玉秋不好,纪垣还是忍不住面带讥讽地道:“纵是你知道,你也勾搭不上他,魔君玉秋。”   前面一段话让玉秋难看,后面四个字却让赵不臣勃然色变。   魔君玉秋虽然销声匿迹多年,但他阴毒的手段和诡异的功法一直是人界修士心头的阴影,当年人魔两族大战,玉秋多次侵占人族几位重要人物的道身,害得人族险些失利,但此人狡猾多变,防不胜防,一直抓不出来。   赵家有几个厉害人物也是被玉秋杀死的。   他实在没想到叫了十几年的“大哥”竟然会是臭名昭著的玉秋,脑子里晕了晕,到底还是一家之主,立刻反应过来,见玉秋抬手就要给纪垣一巴掌,立刻叫住了他。   玉秋顿了顿,居然真的收回了手。   赵不臣其人,虽然面相凶狠,但若是细看,五官竟是精致得让人咋舌的,同他一母同胞的妹妹生得有六七分相似。   玉秋看着这张脸,实在不太下得去手。   他潜伏到正道联盟多年,假装成云无岫,也是假装成了一个丈夫、一个父亲。赵不臣的妹妹蕙质兰心,温柔却不软弱,同云无岫是两情相悦,琴瑟和鸣,伉俪情深。   一向阴冷狡诈的玉秋竟然在她面前失守了。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上了她,因此对赵家总是若有若无的有一丝宽容,也因此对云承下不去手。在动手前他就将她锁在了暗室中,害怕她出来捣乱,让自己难做,而且她修为低微,怕在动荡中会受伤。   玉秋淡淡扫了眼脸色激愤的赵不臣,笼着袖子又退了一步,随意暼了眼镜面上的还在浓雾中前行的叶钧迟,唇角露出嘲弄的笑。   赵不臣知道真相又如何,待魔尊重临世间,在绝对的力量前,赵不臣依旧只能臣服。   想到魔尊,玉秋冰冷的眸色中带了火热,欣赏般盯着镜中的叶钧迟,直接忽视了旁边的纪垣和赵不臣。   赵不臣看了眼玉秋,咬牙切齿地盯着纪垣,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一样:“你刚才说什么?谁?玉秋?你知道你说的是谁吗!”   纪垣淡淡道:“不如你问问他。”   不用问了。   赵不臣知道。   玉秋压根一点没放在心上,他不在乎此刻身份暴露不暴露,他需要的只是招魂、再请魔尊享用叶钧迟的身体。   赵家虽然嚣张,但却是实实际际地厌恶痛恨魔族,此前若不是报仇心切,发现江雪松勾结魔族时他会毫不犹豫地和江雪松打起来。以前人魔两族大战时,赵家可是吃了不少血亏,依赵家护短的性子,没在两族签定和约时追着咬回去都算好的。   赵不臣不由握紧了拳头,青筋蹦出,脸色阴晴不定。   纪垣看他真的毫不知情,思考了一下,用平铺直叙的语气说明了玉秋的目的,说到他控制云承背后刺杀了赵洋时,却顿了顿,默默咽下了云承的名字。   赵不臣没有出纪垣想象中的“摇着头怒吼不可能”之类的表现,他的脸色冷静得可怕,沉默良久,目光厉若冷电:“你敢发誓,你说的都是真的?”   纪垣平静地伸出手发了个誓。   赵不臣痛苦地闭上眼:“……我儿的尸首,还在承阳山?”   纪垣点头应是,心中却不由摇头。   无论是云家还是赵家,都是无端就被玉秋拖下水的,只是赵家行事嚣张,做事太过,赵洋更是死有余辜,纪垣实在提不起什么同情心,最倒霉的还是云家。   赵不臣沉默一瞬,直接抽出腰间长剑猛地刺向身后的玉秋,玉秋背后好像生了眼睛,两指一夹止住了剑势,再回头时,竟然又变回了云无岫的模样。   赵不臣一震,忍不住喊了声:“大哥!”   玉秋缓缓道:“二弟,你想杀了我吗?杀了护你多年的我?”   “大哥……”赵不臣满脸挣扎之色。   就像是原本活在一个美好梦幻的玻璃世界里,突然之间有人打碎了所有的玻璃,不仅美梦破碎,碎裂的玻璃还割得人鲜血淋漓。   赵不臣表现得有多平静,内心就有多惊涛骇浪,他甚至觉得自己要在这风雨中窒息过去。   纪垣眸中精光一闪,刷地摸出腰间匕首,狠狠刺向玉秋。纪垣体质特殊,即使能修炼了、体内蕴藏着巨大的灵力,旁人也觉察不出,玉秋恰好就没发觉,他甚至并不觉得纪垣这看似勇猛的一匕首能刺穿他的皮肤。   直至血光乍现,玉秋捂着胸口退了几步,面露不可思议之色,竟然呆住了,一时没有反击回去。   纪垣冷冷地看了赵不臣一眼:“他不是你大哥。”   他刺的是左胸,没想到云无岫的心脏不在左边。   趁玉秋还在愕然,纪垣刷的反手摸出叶钧迟给的几颗天雷子,正要炸开强逃出去,系统忽然开口:“阵眼就是镜子旁边的棋盘!”   纪垣手一顿,毫不犹豫地掷向了玉秋身后的棋盘。   玉秋还以为他是想用这些天雷子炸死自己,轻蔑地冷笑一声,却碍于刚才受的伤不敢托大,一把捞起赵不臣躲到一旁。   等“嘭”的惊天动地一声响起,玉秋才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变,然而暗室内浓烟滚滚,什么都看不清楚,他只能阴沉着脸色掐了个风诀。   等眼前浓烟消失时,地上的棋盘已经没有了,连青铜镜都被炸得四分五裂,地上只有一个巨坑。   纪垣本来想趁机逃跑,却还是低估了天雷子的威力,被冲力逼到墙角,胸口一痛,差点又吐出口血。   他昏昏沉沉地爬起来,连忙戳系统:“怎么样?”   系统道:“破了,外头天朗气清,你家大佬大杀四方,可厉害了。”   纪垣松了口气,然而那口气还没吐出来,胸口猛地一痛。他被玉秋踩着胸口,差点厥过去。   玉秋脸色阴森:“小子,你找死?”   纪垣心里有点苦。   怎么才厉害起来了点,就碰到更厉害的。剧本不对啊,不是应该循序渐进从小怪练起吗?   玉秋的脚越来越用力,纪垣甚至怀疑自己的胸膛会不会被踩塌,直接被碾死,等大佬来的时候只能看到他的尸体……   纪垣原本有些模糊的意识立刻清醒过来,匕首滑到手中,却不怎么提得起力气。   他正咬牙准备聚起全身灵力震开玉秋,却见赵不臣突然露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   随即就见一把剑直直穿过了玉秋的胸膛。   玉秋低头看了眼腰间空去的佩剑,脸色一白,摇摇欲坠,脚下力气松了松,纪垣飞快爬起来一匕首刺向玉秋,却被赵不臣挡了回去。   “饶你一命。”赵不臣冷冷道,“滚吧。”   纪垣抹了抹唇角的血:“赵家主,这是玉秋。”   “他是死是活该我来决定。”赵不臣的脸抽搐了一下,抿直了唇,声音幽冷,“他的目的不可能达成,你和叶钧迟滚回去吧,我会将真相昭告天下,纪家的人在千燎峰大殿旁的暗室,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玉秋突然捂着胸口大笑起来,状若癫狂,将插在胸膛上的剑抽出去,一把擎住了赵不臣。   他收了笑,森然道:“你以为你杀得了我?你们真以为能掌握我的命了?可笑!”   随即他毫不迟疑地将那把染血的剑猛地刺进赵不臣的身体。   赵不臣闷哼一声,无力地倒到地上。   纪垣看得浑身发冷,眼睁睁看着玉秋身上的伤慢慢愈合、直至半点伤痕没有。   玉秋歪头看向他,拔出那柄血淋淋的剑,露出了笑容:“该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叶钧迟:掉线的第二天,想媳妇儿。   ——————————————   听讲座延迟了一下……   老师话真多……   那个……   反派……   死于话多……   啊…… 第56章 同归10   纪垣又不傻, 打不过还不会跑吗。   他险险避开一剑,目光掠过地上看不出死活的赵不臣,迟疑地问:“系统, 赵不臣……死了吗?”   “没。”系统快速扫描了一下,道, “只是暂时动不了。”   纪垣不再分心,握着那把匕首不断后退, 直到抵到墙面, 实在退无可退时, 纪垣才深吸一口气,一股脑地扔出叶钧迟给他防身的东西。那些东西里什么都有,霎时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 玉秋被逼得后退几步, 脸色愈加阴冷。   “看来你对叶钧迟颇为重要。”玉秋挥剑挡开迎面而来的袖箭,盯着缩在一个金光罩中的纪垣,不再急着动手,说出的话却让人忍不住打寒噤。   “若是将你的皮剥下来做成一面棋子送给他, 他的表情一定会很有趣。”   纪垣被他诡异的眼神看得后背一寒, 努力忍住那种头皮发麻的悚然感,讥诮道:“你只会用旁门左道对付叶钧迟?”   玉秋闻言冷笑一声,面露不屑:“旁门左道?哼,当年叶钧迟设计杀害尊上,用的不也是旁门左道!什么正面为敌,什么光明正大, 不过是那些人类修士伪装自己的一层光鲜的皮罢了。你以为我魔族至尊为何会频频失手在此?还不是人类修士用的阴毒诡计!”   纪垣一愣。   确实听说过曾有几位魔尊先后身陨在南池,这事还成为一个美谈,人人谈及南池,都会称赞此地为“陨魔圣地”。   玉秋却没什么耐心了,方才纪垣扔了几颗天雷子,响起来惊天动地的,此地离叶钧迟所在的峰头并不远,再不快点解决,等叶钧迟赶来就麻烦了。   他正想动手,却见纪垣露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笑容:“玉秋,你知不知道一句话?”   玉秋一怔,下意识地反问:“什么话?”   “反派死于话多。”   话毕,纪垣的身影竟然直接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玉秋瞳孔一缩,立刻想起了在锁魂阵中纪垣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在赵不臣身后的事,他几乎是瞬间就将剑御到身后防备,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怎么回事?难道纪垣只是用什么法子跑了?   他迟疑一瞬,扭头打量四下,眼角余光却在瞬间捕捉到了一线银光。   然而还是晚了。   纪垣的身影刷地出现在玉秋身前,狠狠一抹他的脖子。   叶钧迟给纪垣的这把匕首吹毛断发,更何况现在玉秋只是区区人类之躯。几乎是立刻就有血光乍现,玉秋晃了晃,捂着脖子瞪大了眼,嗬嗬喘着气却说不出话。   见他还没死,纪垣只觉心头发寒。   这人怎么跟蟑螂似的打不死?   轻巧地一个后空翻落到地上,纪垣仰仰头,冷冷地盯着玉秋:“割断了喉咙还不死?看来这回我得刺进你的心口才行。”   话是这样说,纪垣却不敢再随意用方才那招了。那招不仅消耗灵力巨大,而且对身体负荷极重,况且吃过血亏,玉秋又不是傻的,防备肯定更严。   怎么办?能在玉秋动手前逃出去吗?   纪垣额上冒出了冷汗。   他现在灵力去了七七八八,玉秋却除了受了外伤,几乎没怎么动过手。   如果被玉秋发现他现在只是强弩之末的话……   纪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而身体却不争气地脱力般轻颤了一下,玉秋何等眼力,立刻就看出来了,嗬嗬漏气似的笑了几声,从口中发出了一阵古怪的声音。   “真是让我惊讶,传闻里是修炼废柴的纪家小姐,居然是个男人,而且修为如此之高。叶钧迟得了一个宝,再失去的话,肯定不会好受吧,你猜他看到你的尸体,会不会立刻失控呢……”   他每说一句,就靠近纪垣一步。纪垣并不畏惧,脸色沉冷:“系统,把修士自爆的方法告诉我。”   系统大惊:“宝贝别啊,你在这儿和玉秋拼个鱼死网破,等大佬找来了你要他怎么面对……”   纪垣皱眉:“比起我被玉秋剥皮抽筋将尸体送到他眼前,和玉秋同归于尽死在这儿绝对要好上不少。这是下下策中的上上策了,告诉我。”   他才说完,玉秋已经走到了他身前,用染血的手指捏起纪垣的下颔:“怎么不逃了?像只蝼蚁一样挣扎也挺有趣……”   话未说完,又被纪垣狠狠一匕首捅进了右胸。   纪垣冷笑:“你话真多。”   他面色不动,心中却是一凉。   玉秋的心脏,居然也不在右边!   难道他没有心脏?那还能算是人吗?不,云无岫被占据身躯十几年,以玉秋的手段,将云无岫的身体弄成这副模样也不是难事。   只是……太奇怪了,难道玉秋没有弱点,不会死了?   “那你就去死吧。”玉秋的手滑到了纪垣细细的脖颈上,慢慢收紧。   纪垣闭上眼,正要按系统提供的方法自爆,耳边忽地传来“轰”的一声,随即喉间的桎梏一松,腰被人紧紧搂住,力道之大,似乎要将他按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纪垣立刻停止运转功法,又惊又喜地一回头,果然见到了熟悉的脸庞。   只是此刻那张脸上染着血迹,黑亮的眸子上浮着淡淡的令人不安的猩红,浸满了暴虐的杀意。   纪垣无端打了个哆嗦。   这不是正常的叶钧迟。   正常的叶钧迟在这种时候,会害怕他受惊,轻声调笑或者安慰他,而不是用这种恐怖的眼神盯着瘫倒在墙边的玉秋。   他有些懵然,叶钧迟却动作了。他御出归迟,一剑又一剑地刺进玉秋的身体,鲜血狂涌而出,场面血腥得让人胆寒,饶是纪垣也忍不住别开了视线,艰难地在叶钧迟怀里转了个身,抱住他的腰,低声道:“你总算来了。”   听到纪垣的声音,叶钧迟发狂的动作才顿了顿,似乎从那种暴虐的情绪中冷静下来,眸子也恢复了平时柔和的幽黑。   他看了看几乎成了一堆碎肉的玉秋,平静地召回归迟,身子有些颤抖,狠狠抱紧了纪垣,眼眶发红:“差点……我就失去你了。”   纪垣被他抱得呼吸不畅,却还是努力回抱着他,亲了亲他的下颔,“我没事了,玉秋……已经死了,放心。”   叶钧迟低头埋在他的颈肩,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彻底清醒过来:“阿垣,有没有吓到你?”   说实话,纪垣确实有点吓到了。   他的脸色有点苍白:“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叶钧迟点点头,将纪垣打横抱起,正要离开,纪垣又道:“等一下。”   叶钧迟低头看着他。   纪垣伸手在他怀里摸索了一下,摸出伤药,暼了眼地上的赵不臣,扔到他的头边,这才伸手环住叶钧迟的脖子,有些依恋地蹭了蹭他的胸膛:“我们走吧。”   方才差点就自爆了,他现在心惊肉跳,也恨不得抱紧叶钧迟再也不放开。   叶钧迟也看了眼赵不臣,却没有发出什么疑问,抱着纪垣从他破开的大洞里离开。外头天色已经有些擦黑,萦绕不散的雾气已经消失,纪垣扫了眼附近,发现是一个小偏殿。   他有些疑惑:“云家的人呢?”   “应该都在千燎峰上,被软禁了。”   纪垣轻轻“嗯”了一声,靠在叶钧迟的胸前,半晌,轻声道:“我好想你。”   叶钧迟没有说话,分开小半日,他又担心又焦虑,幸好在最后一刻赶来,心中情绪翻涌不定,他现在想做的只是确认纪垣还活着,还在他怀里,永远不会离开。   纪垣被叶钧迟压到草丛里时还有点发懵:“我们……我们先去千燎峰救人吧。”   “玉秋已经死了。”叶钧迟低头含住他的唇,呢喃般道,“我很担心你……”   纪垣的精神也绷得紧紧的,直到叶钧迟来了才稍微松了松,此刻也想发泄一下,他不再推拒,伸手抱住叶钧迟,主动送上自己的身体。   叶钧迟身体力行地将自己的担心表达了出来。   结束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纪垣混乱的思绪此刻才归位,他任由叶钧迟给他清理身体,一边将遇到的一切都说了出来,最后略去了自己差点自爆的事情。   叶钧迟心疼地摸摸他的脸,亲亲他红肿的唇,“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纪垣摇摇头:“是我自己不小心,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吗?   说这话时纪垣有些迟疑。   他分别伤了玉秋的三个要害,玉秋都没有死,只是毁了他的肉体,他真的就死了?   诚然玉秋死了最好,可纪垣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他迟疑地看了看叶钧迟,得到的是一个温柔的吻,叶钧迟低声笑:“宝贝这样看着我,还想要吗?”   纪垣脸一红,立刻摇头:“他们被关在千燎峰上的偏殿里,我们这就过去吧,云承已经也快到万南山了。”   叶钧迟都依纪垣的,将他的衣带系好后,忍不住顺着那流畅纤细的腰线又摸了摸,眯起双眸:“太瘦了,得好好养一养。”   纪垣瞥他:“等把我养胖了,你又得嫌弃我了。”   叶钧迟笑着亲亲他的发顶:“怎么会,俗话说养肥了再杀,将阿垣养胖了,自然是好好地吃下去。”   纪垣的脸忍不住又是一红,推推叶钧迟,又被他拉到怀里,御起归迟升至半空,寻到主峰千燎峰,立刻往那儿飞去。   纪垣舒适地靠在他怀里,却不由自主地又开始琢磨玉秋的事情。   还没琢磨出什么,他突然听到系统严肃的声音。   “纪垣,大佬好像有点不正常。”   作者有话要说:  纪瓜子累了,仓鼠抱着他不撒手,缩回小窝里睡了。 第57章 同归11   不……正常?   纪垣愣了愣, 却没有反驳,叶钧迟的表现确实有点奇怪。   “我也不太看得出来是哪儿有问题。”崇尚科学的系统在这个世界陷入了深深纠结之中,“反正……你注意着点啊。”   纪垣默默应了, 暼了眼叶钧迟,不动声色地拉开袖子看了看手腕上的链子, 上面的珠子是蓝色的。   此前他观察过,但凡离开叶钧迟, 手链上的珠子就会变成白色, 现在珠子是蓝色的……叶钧迟还是叶钧迟。   叶钧迟没错过纪垣的小动作, 他低头凑到纪垣细白的后颈上,轻啄了一口,含笑道:“看什么呢?”   纪垣一顿, 回过头将手腕凑过去, 偷偷观察着叶钧迟的神色,道:“你送的。”   “喜欢吗?”   纪垣和叶钧迟对视片刻,只从那双幽邃润黑的眸中看出温柔耐心,慢慢点头。见他回了头, 叶钧迟动作轻柔地抚了抚他的乌发, 温柔的眸中突然闪过一抹让人胆战心惊的神色。   系统默默打了个哆嗦,想提醒纪垣注意,仔细观察了一下,却又看不出叶钧迟有什么恶意。   或许只是……看错了?   云家仙府在千燎峰上,金碧辉煌的庞大建筑今日却灰败死寂,峰头上有一座大殿, 便是平日正道联盟商议大事的地方,等闲人物都不能进去。此刻大殿外禁制重重,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不过不用想也知道,云家的人都被关在里面,恐怕又是惶恐又是惊疑。   纪垣和叶钧迟默契地忽略了正殿,往偏殿走去。   两人的名声都不太好,若是贸然破了禁制救人,里面的人出来恐怕立刻就要拔刀相向。反正云承正在赶来,云家的人还是交给他自己来救比较好。   天色已沉沉入暮,偏殿里也是一片死寂。纪垣和叶钧迟在清冷空荡的偏殿里走了几圈,发现了一条暗道,一打开暗道,纪垣就接到两个消息。   “恭喜完成解救纪玹任务,叠加任务数*400。”   “恭喜完成和魔君叶钧迟一同寻到真相任务,叠加任务数*400。”   两个惊喜接踵而至,纪垣原本还有些沉闷古怪的心情立刻不翼而飞,他查了查任务,只差八百就能放飞自我了。   纪垣脸上不由露出了真切的笑意,看在叶钧迟眼里,就像是隐忍已久、心愿达成、终于救出父亲与兄弟的欣悦笑容。   叶钧迟有点心痒痒的,很想亲亲他,又有点小嫉妒,他抬头看了眼被绑在暗室里昏迷不醒的三人,随手一挥归迟,铁锁齐齐断裂。   纪垣快步走过去一一检查了一下三人的身体,心里顿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云承果然没有说假,他一直暗中吩咐着人照顾纪家的人三分。虽然几人面色都有些苍白,却意外的没有受什么外伤。   他的目光掠过面容陌生的中年男子,忍住了先去查探纪深情况的冲动,把住纪玹的脉搏又仔细探了探,心中叹了口气。   原主不堪忍受一切服毒而亡,他鸠占鹊巢,此番救出纪玹,也算是彻底报了恩了,以后除了暗中照顾纪深,也不必再与纪家有什么牵扯。   想到这里,纪垣不由有些恍惚。   就这样结束了?   原本以为会有一场死生难料的决战,不想玉秋直接被叶钧迟击杀,玉秋那样一个处心积虑的精明人物,居然就那样死了……   纪垣的眼皮蓦地跳了跳,有一种很不安的预感。   愣神间,纪玹已经转醒过来,一双黑眸没有什么焦距,好半晌才有了点神,面无表情地盯着纪垣,没有开口。   纪垣心中涌出一种不适感,琢磨了一下,低低叫:“爹?”   纪玹皱眉淡声问:“垣儿,你怎么在此?”   虽然从小亲人一直在侧,纪垣却从未体验到过什么亲情,看到纪玹的态度,居然没觉得有哪里不对,自然而然地道:“来救你。”   看着这父子俩有些诡异的相处,叶钧迟皱了皱眉,鼻端忽然飘过一股若有若无的异香,头晕了晕,那股郁结在胸口的情绪又差点爆发出来。   他顿了顿,轻喘了口气,很想立刻离开这个让人觉得压抑的暗室,看到纪垣,却又默默忍住。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一旁的纪琛纪深两兄弟,想到纪垣对纪深的重视,叶钧迟走过去检查了一下纪深的身子,余光忽然注意到纪玹的不对劲。   十几年前他得过纪垣和纪深一救,虽然并未有甚效果,却无异于雪中送炭,是以他对纪玹有点印象。   绝不是面前这个脸色淡漠眼神暗藏寒意的中年男人。   他蓦地一甩手布出个结界护住纪深两兄弟,归迟应心而动,立刻挡在了纪垣面前。   下一刻,原本还在冷声质问着纪垣的纪玹反手抽出一把匕首,朝纪垣扎了过去,恰好扎到归迟剑身上,响起“当”的清脆一声。   纪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叶钧迟护到了怀里。   他愕然地盯着纪玹:“爹?”   纪玹的脸庞都有些微微抽搐:“别叫我爹!你不是我儿子!”   纪垣冒出一头冷汗。   系统哦豁一声:“让你别那么浪,看吧,暴露了。”   纪垣想哭的心都有了:“我在纪玹面前百分百维持着原主人设啊,人家父子关系好一眼看出来了,关我什么事?”   纪玹还在大口大口喘着气,看了护纪垣护得紧紧的叶钧迟,眼睛都在泛红:“我的儿子绝不会同魔族勾结害人!”   等等,纪玹是以为原主真勾搭魔族杀人了气的?   纪垣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掉了回去,正想开口解释,叶钧迟却冷声开口了。   “玉秋,你想演到什么时候。”   “纪玹”一怔,竟然没有反驳叶钧迟,反而低低笑出了声,哧哧地笑着,笑得纪垣头皮都麻了,下意识地往纪垣怀里缩。   妈的这变态果然没死!   怎么命比蟑螂还硬!   “没想到吧!”笑了好一会儿,玉秋才收起笑容,神色阴冷地盯着叶钧迟,“叶钧迟,你可算是送上门来了。”   叶钧迟淡漠地看着他:“没想到你居然修炼到了这个程度,若是找不到你的本体,恐怕也杀不死你。不过只要一把火烧了这万南山,总能找到的。”   纪垣侧头看了看叶钧迟,见他神色间并无半分玩笑之意,低声提醒:“……烧了万南山,阴气会泄露出来的。”   况且万南山上还有云家一众人,叶钧迟若真要为杀玉秋直接害了那么多生灵,那也太……   叶钧迟顿了顿,抱纪垣的手愈发用力,笑容却有些诡谲不定:“泄露了又如何?这些凡人除了传一些莫须有的谣言,也不会做什么了,杀了一了百了……”   纪垣轻抽凉气:“叶钧迟!”   叶钧迟怔了怔,方才还有些疯狂的眸色渐渐冷静下来,他颤了颤,将纪垣又搂得紧了紧,哑声道:“对不起,吓到你了,我只是口不择言。”   “口不择言?”玉秋一见到叶钧迟就有一种奇异的亢奋,大笑一声,“你真是口不择言?叶钧迟,你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吧?等你发作了就是一个见人就杀的疯子,还不快放心纪垣,当心一不注意杀了他,你……”   他话音未落,归迟就狠狠刺了过去。纪垣明白此刻纪玹只是被玉秋控制了,这一剑下去玉秋恐怕安然无事,会出事是纪玹。他连忙又拽了拽叶钧迟,见归迟停下来了,这才转身看向叶钧迟,心里无端发慌。   叶钧迟到底是怎么了?他平日里是冷静又自持的,怎么会被玉秋三言两语就挑得戾气横生?   叶钧迟却捂住他的眼睛,低声道:“别看我。”   玉秋还在旁边不依不饶:“快控制不住自己了吧,等魔尊回来……”   “滚。”叶钧迟冷冷打断他的话,纪垣却感觉到他的身子在发抖。   玉秋笑了一阵,竟然主动放弃了控制纪玹,纪玹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叶钧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双眸中浮着一层躁动的血红,像是走火入魔了般。他抱着纪垣大步走出暗室,纪垣下意识地回抱住他,低声道:“我爹和纪深纪琛……”   叶钧迟没有作声。   系统的嗓音都在抖抖抖:“放心,云承已经到万南山下了,来了会保护好他们的……你现在别说话刺激大佬,大佬的样子好可怕。”   然而任纪垣怎么说,系统都不转播一下叶钧迟现在的情况给纪垣看,纪垣只能任由叶钧迟捂着眼,不知他在往哪儿走,才不过一会儿,就已经有了十几批来袭的魔族。   鼻端不断传来浓郁的血腥气,纪垣终于忍不住一把扯开了叶钧迟的手,抬头一看叶钧迟,立刻失声。   抱着他的这个人,就像一个披着叶钧迟的皮的陌生人。   他面无表情,双眼血红暴戾,浑身浴血,简直就像一个煞神出世。此前注意到叶钧迟眸中时不时泄露出的带着杀意的血红,此刻全部爆发出来了。   纪垣下意识地看了眼手链。   蓝光滢滢,毫无疑问面前的人就是叶钧迟。   四周黑暗一片,地上全部是来袭的魔族的尸首,纪垣迅速扫了眼死状千奇百怪的尸体,忍住呕吐的欲望,再一检查自己,嘴唇动了动,喉咙干涩得说不出一句话。   ……叶钧迟浑身浴血,却没有让一滴血污沾到他的发丝衣角。   他一直在看着他,暴虐的目光看得人心头发寒。纪垣被盯得头皮发麻,觉得自己随时有可能被他拆吞入腹。   纪垣克制住心中的恐惧,努力让自己的嗓音柔和下来:“怎么了?受伤了吗?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叶钧迟沉默片刻,染血的手指缓缓滑到了纪垣的脖子上,微微用力。手下的脖颈较起许多男人来说纤细许多,温热又细嫩,贴近了还能感受到他脖颈上代表生命的跳动。   手下只要再用点力,怀里的人就会死去。   叶钧迟的神情冷漠:“纪垣,你要去哪里?”   纪垣小心翼翼地抱住他:“我哪里也不去,你怎么了?”   “……”叶钧迟唇角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你骗我。”   窒息感倏地传来,纪垣已经来不及去思考这莫名其妙地发展是怎么回事了,他的脑子都在发晕。   系统在啊啊啊地大叫,冰冷的电子音有点惹人发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早说了大佬不是什么好人,纪垣匕首在你腰侧快动手啊你要死了!”   纪垣没有回应,他眼前模糊,只能努力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叶钧迟的脸。   “要杀我的话……”记得把我的尸体抛远一点,免得醒过来后……就不好了。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就在纪垣以为自己就要被叶钧迟活活掐死时,他却突然住了手,低头看着脸色爆红的纪垣,低头衔住他的唇。纪垣差点窒息而亡,拼命汲取氧气,脑袋里抽痛不已,眼睛里也无意识含了泪光。   等他终于缓过来点时,嘴唇已经被粗鲁地咬出了血。他被推到了树上,背部摩擦着粗糙的树皮,生疼生疼的。   一只手顺着摸了进来,纪垣头晕脑胀,却还有点意识,知道这儿是哪儿、玉秋还活着,而且此地满地都是尸体。   他按住叶钧迟的手,眼神带着哀求:“别!”   叶钧迟像是失去了所有理智,并不理会纪垣的挣扎,似乎觉得纪垣挣扎得有些烦,他摸出一根捆仙索将纪垣的双手缚住推到头顶,将他压在树上,撩起衣袍下摆,架起一条腿搭在自己肩上。   纪垣的脸都在发白:“叶钧迟?你疯了?!”   系统却在关键时刻掉线了,纪垣想哭的心都有了,被毫无准备地进入时一口气差点提不起来,眼泪很不争气地就下来了。   叶钧迟还在抱着他低低呢喃,声音细碎,纪垣努力听了一会儿,越听越是心惊。   玉秋说叶钧迟会变成一个毫无理智、见人就杀的疯子。   而现在,叶钧迟的意识确实已经彻底混乱了,他现在似乎只记得纪垣说要离开前的那段时间。   纪垣来不及多想,喉间涌起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没过多久,他就直接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玉秋:没想到吧!.jpg   纪垣:……哦,我想到了。   暴走的叶钧迟没有说话并向玉秋扔了一把归迟。 第58章 同归12   再次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   全身酸痛得仿佛被巨石碾过, 纪垣连手指头都动不了,僵硬地躺了许久,才缓缓回神, 眼珠子转了转,打量了一下四周。   叶钧迟做到一半时抱着他离开了那个遍地横尸的地方, 现在他躺在草丛中,身上盖着一件染血的袍子, 不远处有小溪潺潺流过的声音。   “系统……叶钧迟呢?”   “不见了。”刚上线的系统也是一脸懵逼。   纪垣思索了一下, 艰难地撑坐起来, 不免又痛苦地抽了口凉气,哆嗦着问系统:“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系统有点小心疼:“乖,还活着。感觉怎么样?”   纪垣眼泪立刻下来了, 太疼了:“感觉生不如死……”   下身一片粘腻, 血腥味混着情事后的味道隐约传来,纪垣完全不敢看自己现在是副什么模样,他咬了咬牙,攀着旁边的小树勉强站起来, 顿时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大腿根流了下来。   纪垣:“……”妈的不管叶钧迟发的什么疯, 这次回去他就安静地当几年僧人吧,敢碰他一下就给系统直播斩根活动。   小溪就在旁边,纪垣走了几步,又摔了下去,几乎是爬到小溪边,扯开袍子, 一翻身滚了进去。   冰凉的溪水让纪垣打了个哆嗦,彻底清醒过来。   “系统,到底怎么回事?叶钧迟怎么了?”   系统掉线期间回总部申请调阅了一些资料,也弄清了一些事,看了看纪垣凄惨的样子,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叶钧迟是被魔尊养大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是养,而是虐待大的。   纪垣以前就奇怪过,跟在那样一个性情暴击残忍的魔尊身边多年,又深受迫害,叶钧迟怎么还没疯,跟个正常人差不多。   这次系统有回答了:“叶钧迟身上的戾气很重,除了受魔尊影响,也有他修炼的魔功的原因,那个魔功你也听说过,修炼后会让人心智癫狂,嗜血嗜杀,最后会彻底疯癫,变成一个只会屠杀生灵的魔鬼。”   纪垣心中一沉。   “叶钧迟一直压制着这股戾气杀气,你没发现有时候他生气时眼神很吓人吗……”系统顿了顿,声音小起来,“我想起来一件事……那次在万剑阵中,大佬被一根黑针伤到了,只是我没检查出毒性,就没有在意,可那之后大佬就频频失常,可能就是那根黑针搞的鬼。”   “你的意思是……叶钧迟现在已经丧失自我,变成一个只会杀人的疯子了?”   系统道:“你别难过……”   纪垣面无表情地坐在小溪里,用冷水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冷静得可怕:“玉秋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不是在问系统,而是自问自答,紧接着就道,“他想让叶钧迟失去意识,然后招魔尊的魂,方便魔尊直接夺舍叶钧迟。”   系统哑然。   纪垣也没有再说话,他在水中又泡了会儿,运行灵力,等身体不再那么酸痛难忍后,才从水里爬出来,在叶钧迟送给他的戒指里摸出一套衣服慢慢地穿上。   像是思索了许久,他继续道:“可是都这么久了,阴气还没有泄露,玉秋不打算破开云家镇压阴气的大阵了?似乎是,他好像在意云家某个人,那个人一定苦苦哀求过他许多,他心软了。”   系统嗯了声:“是云承的母亲,不过玉秋也完全可以不破开大阵就招魂,现在叶钧迟……”   纪垣此时才有了点情绪波动,他闭上眼,死死咬了咬牙,好半晌,才哑声道:“所以现在的叶钧迟,不一定是叶钧迟了。”   系统安慰了他几句,见他没什么表情,也知道自己安慰不了什么,只好作罢,道了句“你要相信大佬”,便沉默下来。   看天色已经是中午,纪垣在溪旁又休息片刻,才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林子。   系统怕他迷路,观察了一下,道:“云承和他的人已经在千燎峰上了,正和一群魔族对峙着,你往东边走。”   纪垣换了个方向,虽然身体不适,但到底也算是修真者了,贴了两个轻身符速度便极快,不过片刻,纪垣就回到了千燎峰大殿附近,他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先躲在一颗大树后看了看情况。   入目的场景让他瞳孔一缩。   千燎峰前是一片极大的演武场,此时站满了人,离他最近的就是魔族和一些修士,站在最前面的,竟然是持着云无岫面貌的玉秋,江雪松竟然也在里面。   看来玉秋此前被破坏的那具身体是别人的。   江雪松又如此露面,难道是觉得玉秋已经赢定了,迫不及待地想要站出来了?   纪垣愕然了一下,摇摇头不再多想,他的目光一转,先看到了纪琛和纪深,见他们已经醒来,并且平安无事,纪垣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再一抬眸,他看到了叶钧迟。   叶钧迟脸上一派淡漠之色,提着归迟,似是感觉到了纪垣的视线,立刻将目光一转,看向了纪垣藏身的地方。   随即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冲着纪垣走了过去。   作为大名鼎鼎的魔族魔君,无论他到底是不是被冤枉、此刻又站在哪方阵营,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全场的修士和魔族紧紧盯着,此刻他一动,众人的目光不由随着他转了方向。   玉秋唇角露出了一缕森然冷笑,盯着叶钧迟,眸中有一种诡异的火热和崇敬。   除了云承外,其他人并未觉察到玉秋的异样。   叶钧迟虽然看起来只是行了两步,却在瞬间就走到了纪垣身边,纪垣身体一僵,就被叶钧迟搂到了怀里,他像往常一样亲昵地蹭了蹭纪垣柔软的发顶,声音慵懒温和:“阿垣,原来你在这儿,昨晚跑哪儿去了?找不到你,让我好生担心。”   纪垣的手都被他压着,看不到手链,却凭直觉感受到了此刻抱着他的人的陌生。   垂眸看到“叶钧迟”的手若有若无地移到了自己脖颈附近,纪垣沉默了一下,还是出声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玉秋还活着。”叶钧迟拉着他,慢慢地走了回去,被全场的修士们用怪异的目光瞅着,纪垣不由皱了皱眉。   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嘴唇红肿,唇角也破了,耳垂上有牙印,连脸颊上都被重重咬了一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叶钧迟却不紧不慢的,丝毫不在意他身上的痕迹,纪垣抿抿唇,心中发出一声冷笑,手却不由自主地伸过去拉住了叶钧迟的手。   同往常温暖干燥的手掌不同,这只手极为冰冷,像是从地狱爬来。被他碰触了一下,那只手先是下意识地一缩,随即大力握住他的手。   两人回到云承身边,纪深已经拉着纪琛跑了过来,又惊又喜道:“你没事啊?没事就好,大伯在后面。你要不要去看看?”   纪琛则显得要冷静矜持许多,他的目光依旧温润柔和:“阿垣,谢谢你。”   纪垣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待会儿会很乱,烦请你们现在就带我爹回纪家吧。”   纪垣说着,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变成白色的珠子,心底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迎头就是一泼冷水,冷得他差点就打了个寒战。   见纪深点头,纪垣侧头看向叶钧迟,有些发怔。   待会儿何止会很乱。   若是……叶钧迟醒不来,何止南池,整个修真界都会大乱。   “系统……”纪垣低低道,“我该怎么办?”   系统要是有身体,此刻应该也在擦冷汗:“没办法,叶钧迟已经醒不来了。”   什么用爱唤醒都是扯淡,昨夜叶钧迟没杀了他已经是万幸,他的意识已经陷入了混沌,现在操纵着他的……是魔尊。   注意到纪垣的目光,叶钧迟也侧过头,和他对视一眼,声音温和:“怎么了?”   纪垣张了张嘴,摇摇头。   魔尊似乎并不知道他已经觉察了。   对峙许久,玉秋忽地冷声开口:“怎么还不动手?云承,对着这张脸,你下不去手?”   云承的眼睛却猝然瞪大:“父亲!”   玉秋却不予回应,他的身子晃了晃,低低啐骂一声,抬眼时脸色又阴沉了许多:“看来今日这一战不可避免了。”   云承身边的一个修士大怒:“魔头!滚出盟主的身体里,饶你不死!”   “原来都是你干的,我说盟主大人近年来为何会性情大变……”   “叶道友在此,你再垂死挣扎也是无益,早早束手就擒,也免除人魔两族再生战事!”   “魔族就是魔族……”   纪垣敏感地注意到这些修士每说一句,叶钧迟眸中隐约的血色便深一分。   若是制止不了他,今日在场之人恐怕无一幸免……   纪垣咬咬牙,扯了扯叶钧迟的袖子,占据着叶钧迟身体的这位显然没有叶钧迟充足的耐心和溺爱,再转头时脸色已经有了些不耐:“怎么了?”   “我们说好要一起回魔界的。”纪垣缓缓道。   魔尊不太耐烦地点点头,他实在是心烦气躁,先前发现纪垣,走过去只是打算将他抓过来,结果一靠近这个少年,身体就先意识一步动作,直接将人抱到怀里亲昵地蹭蹭了。   实在没想到叶钧迟还会有这样一个重视的人。   他醒来时还有些惊讶,毕竟在他的“精心调教”之下,叶钧迟终年都是冷漠得仿佛极地之雪,一副无情无欲、无悲无喜的模样。   叶钧迟是他亲手造就的完美作品,符合他的一切想象,强大,美丽,冷漠,一举一动都带着煞气。   只是现在这个作品不太符合他的要求了。   微笑着看了纪垣一眼,魔尊收起了不耐之色,低声道:“别急,很快你就可以回去了。”   如果是熟悉魔尊的人看到他这个笑容,都会不寒而栗。当年魔尊发狂前便会笑,笑得越温柔,被他盯上的人就会死得越凄惨。   纪垣被他看得背后发寒,透过那双沾染着微微血色的眸子,他看到了他眸底的——杀意。   作者有话要说:  叶钧迟:……快要控制不住我自己了不能让别人看到媳妇儿的果体得跑远点……   纪垣:闭嘴,你个渣攻。   叶钧迟:QAQ媳妇儿我真的错了【花式跪键盘中。   ————————————————————————————   瓜子是一颗冷静的瓜子,不是不难过害怕,而是知道惊慌失措只会添乱=w=   仓鼠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控制的仓鼠==+   不出意外明天就是正文最后一章,然后就是甜甜的番外了,么么哒=w= 第59章 同归13(大结局)   纪垣沉默片刻, 还是忍不住再次问系统:“我该怎么办?”   系统半晌没说话,直到人族修士这边骂够了准备撸袖子大干一场时,才平静地道:“你可以杀了他, 或者让他杀了你。第一个办法可以阻止魔尊,第二个方法可以唤醒叶钧迟。”   纪垣一阵恶寒。   杀了叶钧迟他怎么办?杀了他叶钧迟又怎么办?   这不是以前看电影时出现的最恶心的情节吗,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我死了你醒了生不如死……他黑了黑脸:“2333, 你说真的?”   “假的。”系统嘻嘻笑了一声, “别紧张, 放轻松点,都让你相信大佬了。都这么久了,你就不觉得有哪里奇怪?”   纪垣双眼微微一亮:“传闻里魔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绝不会迂回, 他既然占据了叶钧迟的身体,就该直接回到玉秋的阵营里,对人族修士大开杀戒才对,可是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动作……”   他想着, 又过去拽紧了叶钧迟的手, 心中默念了一声。   魔尊皱皱眉,正想甩开纪垣,熟悉地凝滞感又传来,意识顿时模糊了一下。   纪垣睁大眼睛,看到叶钧迟露出一个熟悉的柔和笑容,亲亲他细白的手指:“阿垣没有生我的气吧?”   后面传来几个修士低低咳嗽的声音, 诡异火热的视线几乎要灼穿背脊。   看到叶钧迟突然就变脸了,熟知叶某人脸皮厚度的纪垣僵了僵,知道他在说什么,忽略身后的一众目光,面无表情道:“生气了。”   叶钧迟的笑容抖了抖,来不及多说什么,只是看了眼远处的悬崖,随即神色又恢复了冷淡。   迅速争夺回身体控制权的魔尊瞪大了眼:搞什么,叶钧迟居然怕面前这个人族修士?   他觉得实在不可思议,然而每每想对纪垣出手时,身体都会立刻不听控制。   再等一会儿吧,过不了多久,这具身体就彻底是他的了。   魔尊冷着脸别开眼,遥遥同玉秋对视一眼。   纪垣忍不住摇摇头,叶钧迟真是……好容易清醒片刻,问的居然是他生不生气。   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   纪垣心中担忧,却不再说话,眼看修士们纷纷御剑而起,知道马上就会有一场混战,他侧头看了看云承,大步走了过去。   云承对纪垣总抱着一股愧疚心,见他过来,冷硬的脸色也柔和下来:“纪姑娘,你……”   纪垣:“谢谢,纪公子。”   云承从善如流得改了口:“纪公子。你这是……被谁所伤?”顿了顿,他挠挠头,“有叶前辈跟着,你应该不会有事才对……”   纪垣:“……”震惊,云承居然那么纯情,看不出他这是什么痕迹。   纪垣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玷污了云承纯洁美好的世界,摇摇头,提点道:“玉秋的魔功很诡异,似乎随时能俯身到别人身上,你千万小心。”   云承点头。   犹豫了一下,纪垣还是多嘴道:“虽然他用的是你爹的模样,但你记得稳定心境,别被迷惑。”   云承算是现场这批修士的领头人,若是他死了,这些修士多少都会受到点影响,对上强悍的魔族,非死不可。   而且云承着实是个可怜人……   云承没有多想,他发现云无岫的不对劲时为时已晚,身边没有几个可信之人,在云家举步维艰,母亲被软禁,父亲不清醒,自己还时不时就被控制着干点坏事,处境窘迫又凶险异常。   幸而他性子外柔内刚,一直咬牙坚持,寻找反击的机会。可这一路坎坷,又从无人嘘寒问暖,再痛苦也无人知晓,此时得到纪垣几句关心之言,他忍不住伸手抱住纪垣,感激地道:“纪公子,待除去魔头,在下一定会为你和叶前辈正名,让……”   他的话没说完,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很可怕的东西盯住了,比猛兽毒蛇还要恐怖,像是下一刻就要扑上来把他撕咬得粉碎。   云承浑身一冷,还以为是玉秋在盯着他,抬头一看,才发觉是叶钧迟。他冷着脸抱着手,站在不远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搭在纪垣腰上的手,手指若有若无地扶上了腰间的归迟剑。   云承一头冷汗,连忙收回手放开纪垣,干笑道:“叶前辈果然很喜欢纪公子。”   那醋意不仅是可怕,都有些凶狠了。再晚一点收手,恐怕这双手就要被斩下来了。   纪垣心中了然,同情地想拍拍云承的肩膀,又担心叶钧迟会冲过来卸了云承的手臂,只好冲他点点头,转身慢吞吞地走回叶钧迟身边。   他心中实在疑惑:“系统,方才是叶钧迟又醒过神来,吃醋吓到云承了?”   系统嗯了一声,添了一句:“要杀人的眼神。”   “……他平时吃醋没那么厉害的。”   纪垣顿了顿,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似有惊雷劈过:“卧槽,我好害怕,系统,快告诉我,现在大佬的身体里,到底有几个意识?”   系统:“发现得还挺快,三个。”   一个魔尊,两个叶钧迟,其中一个是疯了的那个。   纪垣:“……”   魔尊觉得纪垣的眼神有点奇怪:“怎么了?”   纪垣答非所问,认真地道:“我会让你好起来的。”   话毕,他直接牵起叶钧迟往千燎峰的悬崖边走去,迎上后者疑惑的眼神,难得露出了一个清浅的笑容:“你讨厌人族,也讨厌魔族,这是他们的争斗,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就在一边看着吧。”   说着,他在心里问了句:“系统,魔尊是不是直男?”   听到系统肯定的答复,纪垣心里微笑着“恶心不死你”,继续道:“再说了,你不是担心担心得睡不着吗,我们不参与进去,我不受伤,你就不会心疼了。”   魔尊:“……”   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   他睡了十几年,怎么一回来连世道都变了。   系统:“喂,ooc……”   纪垣面无表情:“非常时期,闭嘴。”   系统思考了一下,看在宿主可怜的份上,还是默默又压下了ooc,清闲地看热闹。   叶钧迟发觉自己中了黑针,应该猜到自己会失控,进而魔尊会趁虚而入。他既然敢带纪垣来万南山,必然是有把握和魔尊彻底了断。   空带着一身科学知识却在玄幻世界里没有用的系统流下了两行数据泪,觉得自己连辅助的作用都没了,一切都听大佬的。   两人走到悬崖侧,魔尊却是不肯再进一步。   千燎峰下便是无数修士葬身之处,即使有云家的四方大阵镇压,一靠近仍然有一股砭骨的森森阴风袭来。   不慎掉下去的话,便有机会同无数魔族和修士的怨灵共处一地,友好交流。若是修为不够强,或者灵魂上有什么缺漏,那就更精彩了,会得到底下无数阴气强力挽留,基本上下去了就再也上不来了。   纪垣注意到魔尊的表现,心中确定了方才叶钧迟是在暗示他到崖边来,才刚站定,那边就打起来了。   修士打架向来声势浩大,一个灵符或五行术法扔过去就是一片轰隆隆的声音,混战起来效果更是不得了,一个人族修士才御剑砍杀了几只魔族,就被一只魔族从后偷袭,直直掰下了脑袋,那个魔族正想尝尝他的血,又被迎面而来一张爆破灵符贴到脑袋上,“轰”的一声就掉了半边脑袋。   纪垣看得心中不适,别过头不再多看,他抓紧了叶钧迟的手,继续撬系统的嘴:“魔尊不是应该很喜欢阴气吗?怎么他那么害怕靠近千燎峰崖底?我要是死了你的奖金别想要了。”   最后一句威胁起了作用,系统犹豫了一阵,道:“本来不该告诉你的……唉算了算了,都破了那么多规矩了也不差这一条。玉秋没有借助千燎峰下的阴气招魂,再者魔尊的魂魄飘荡十几年本来就有残缺,灵魂残缺者其实都很害怕靠近阴气,连魔尊也不能靠近太久。”   “靠近了会怎么样?”   “被拖出身体,再次拉入万劫不复之狱。”   原来叶钧迟打的是这个主意。   纪垣轻轻吸了口气,点点头,再看向魔尊时眼神已经变了。   魔尊皱皱眉:“阿垣,你看我做什么?”   纪垣道:“你好久没叫我宝贝了。”   魔尊:“……”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最完美的作品,到底经历了什么。   要不是系统还有限制,纪垣简直要声情并茂地表演了:“钧迟,我要对你说过一句话。”   “……什么?”   纪垣缓缓搂住他的腰,脸色冷淡,声音轻轻的:“你跳,我也跳。”   “什么?”魔尊实在觉得奇怪,被自己培养起来的小鬼杀了他其实并无多少怨气,只觉得有趣,于一片混沌朦胧中被玉秋唤醒召回,也没什么目标。   玉秋既然劳心劳力把他复活了,那玉秋想杀人就帮他杀吧,想把人界攻陷那就上吧。   是以除了压制叶钧迟,一向活得自我随性的魔尊并未深思什么,也并未在意过纪垣。所以被纪垣抱着滚下千燎峰时,魔尊甚至有一瞬间的懵然。   飞速坠落时,渗人的阴气不断逼近,因为灵魂有缺陷,魔尊甚至不能御剑飞回去。   随即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恐怖:“小子,你敢耍我?”   纪垣毫不犹豫地一拳砸到他脸上,冷冷道:“别用这张脸做出这样的表情。”   魔尊的脸色更为恐怖,他一把推开纪垣,抽出归迟猛地插到旁边的崖壁上,勉强阻止了下坠之势。纪垣攀住旁边的岩石,被阴气侵扰,身体也冻得发僵,他一边运行着灵气驱除寒气,一边一脚朝着魔尊踹了过去。   身经百战的魔尊自然不会被他这一脚踹到,反而抓住了他的脚腕,将他狠狠一拉,往下面抛去。   然而就在把纪垣扔下去的瞬间,叶钧迟的身体竟然又不听控制地放开归迟,俯冲过去抱住了纪垣。   饶是魔尊也忍不住想破口大骂。   纪垣趁机缠在了叶钧迟身上,手脚并用,两人飞速往下坠去,身边迅速暗了下去,光影模糊起来,只剩下重重的虚幻的灰色烟雾。   纪垣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我会陪着你的。”   他的身体在下,话音才落,就被叶钧迟抱紧猛地在空中翻了一圈,下一瞬,两人嘭地砸到地上,肉体砸地传来一声恐怖的闷响。   纪垣只来得及掐了个不熟练的风诀阻挡了下坠之势,被他护着也没受什么伤,听到这个声音心中凉了半截,什么都顾不得了,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紧张地抱起他的身子。   纪垣可还记得叶钧迟是实实在在的人族,曾经被他狠狠捶了一下肚子脸色也白了一会儿。   他颤声叫:“叶钧迟?”   叶钧迟脸色惨白,好半晌乌黑的长睫才动了动,睁开眼来,眸中是温润的黑色。   纪垣小心地低下头,不太确定地叫:“叶钧迟?”   叶钧迟微笑着伸手,随即猛地扼住纪垣的喉咙。   他的笑容嗜血:“错了,小东西,是魔尊。”   叶钧迟倒抽凉气,又见魔尊笑得轻松惬意:“怎么,很惊讶?你当真以为区区阴气便能将本尊压抑住?做梦!”   说到最后两个字,他的语气里带上了浓浓的杀意,纪垣在阴气笼罩中也不舒服,灵力运行迟缓得像是迟暮的老人。被猝不及防地扼住喉咙,他也不急,颜色浅淡的双眸一眨不眨地同他对视着,来不及口,只能用手蹭了蹭他的脸颊。   魔尊的手指不由一松。   纪垣趁机挣脱桎梏,俯身抱紧了他,眼眶有些发红:“叶钧迟,你快醒啊,你不醒来……我会杀了你的。”   被他抱紧的魔尊眸子一眯,手无声靠到纪垣的天灵盖上,正想用力拍下去结束了他的命,眸子一转,冷笑一声,忍着恶心轻柔地顺了顺他的头发,低声道:“别怕,我醒了。”   纪垣霎时精神一松,含着泪对他笑起来:“你没事吧?”   魔尊的眸底藏着恶意,声音却很温柔:“没事。”   若是让叶钧迟眼睁睁看着他喜欢的人死在他的手上,若是让纪垣在最高兴的时候被喜欢的人杀死……那两人的痛苦,并作独活的叶钧迟的痛,真当能偿他多年混沌迷离之苦。   魔尊一想到那一刻就觉得兴奋得不能自已,正想继续哄纪垣,忽然见纪垣一伸手,从手腕上取下了一串白色的手链。   “怎么了?”魔尊有些疑惑。   纪垣依旧含着泪,似乎是喜极而泣:“这是你送给我护身用的,现在我觉得,你更需要它。”   话毕,纪垣心中冷笑一声,直接将手链戴上了“叶钧迟”的手腕。   手链一直取不下来,方才却能扯动,结合叶钧迟说过此手链能防鬼魅侵扰,他几乎瞬间就断定了手链的真正作用。   魔尊一怔,还没想明白纪垣来的这是哪一出,腕上的手链突然白光大盛,他费力停驻在叶钧迟体内的灵魂便直接被排斥出来了。   半透明的灵魂体漂在半空,脸色还有些茫然。   纪垣看得头皮发麻:“系统,这这这是鬼吧?”   系统安慰:“别怕,大佬在呢。”   纪垣这才发现躺在他怀里的叶钧迟已经睁开了眼,对他微微一笑,歪头看向被阴气不断侵蚀的魔尊:“好久不见。”   暴露在阴气中的灵魂并不好受,若是一般人的魂魄此刻也该魂飞魄散了,魔尊却还有闲暇皱眉说话:“多年不见,你的手段倒是比原先又高明了不少。”   “你的戾气倒是比以前少了不少。”叶钧迟垂下眼,淡淡说了一句,“你那般折磨我又不杀我,不就是为了让我杀了你吗,现在你可以彻底魂飞魄散了,多谢我吧。”   魔尊哈哈大笑起来,原本俊美的脸也显得有些狰狞扭曲,他没有回答叶钧迟的话,半透明的身体在阴气的侵蚀下越来越透明,直至消失无踪。   结束了?   纪垣打了个冷战。   “很冷?”   叶钧迟反手将纪垣搂进怀里,舒适地蹭了蹭他柔软的发顶,又捧着他的脸,朝着那张红唇亲了亲,“宝贝,怎么了?”   “……魔尊为什么想让你杀了他?”   叶钧迟微微一笑:“活够了。”   “那你……”纪垣犹豫了一下,轻声问,“你现在是谁?”   叶钧迟深深地看着他,抬起他的手摩挲自己冰冷的脸颊:“我是叶钧迟,阿垣。”他顿了顿,看了看四下化成烟气的阴气,眼神有些奇异,“阿垣,你说,若是我们把这儿的阴气放出去,上面会剩几个活口?”   纪垣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夜的遭遇,那让他几乎窒息的情事……   一瞬间纪垣如坠寒渊,身子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叶钧迟……”   叶钧迟沉默了一下,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侧头亲了亲他破损的唇角,声音柔和:“对不起,又吓到你了。别怕,是我,那股戾气被我压制住了。”   纪垣将头埋到他的颈侧,声音甚至有点哽咽:“别再那样了,我很害怕。”   “不会了。”叶钧迟沉声道,“我不会再让你担惊受怕了。”   叶钧迟抱起纪垣,默默召回了归迟,一边柔声安慰着他,一边御剑往崖上飞去。飞到一半,纪垣忽然抬起头,扯下叶钧迟的领子,胡乱吻上他的唇。叶钧迟怕他受伤,只是轻轻回应着,手搂紧了他,一提气,便回到了千燎峰上。   混战还未结束,云承正在同玉秋对峙,明显落于下风。叶钧迟只扫了一眼,便扬声道:“玉秋,不好意思,活下来的是我。”   玉秋陡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过去,云承趁机一剑刺入了他的胸口。   刺入的一瞬间,云承的身子明显颤了颤。   玉秋张了张嘴,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明明该是痛苦,他却露出了一个赞许的微笑。   云承猛地跪倒地上,颤抖着叫了声“父亲”。   这一场混战直至夜幕褪去,太阳初升时才结束。金灿灿的阳光投射到最高的千燎峰上,映照出满地的鲜血与尸体。   沉寂安稳多年的千燎峰再次被人族与魔族的鲜血洗礼,无数亡灵中又多了不少成员,想来应该也不会寂寞。   云承沉默地跪在云无岫的尸体前,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他才持着染血的长剑站起身,望了望经历一场混战后幸存的三分之一的人。   薄薄的阳光渡在每个人的身上,像是一尊尊的雕塑。   沉默许久的云承望着他们,突然就泪流满面。   ……   “……人族修士,又一次在千燎峰上大败图谋不轨的魔族,传说中的陨魔圣地,永远是魔族的噩梦!”   纪垣听得津津有味,安静地嗑了颗瓜子。   说书先生说得唾沫横飞:“云大公子……啊不,现在该叫新任盟主、云家家主大人,云盟主大义灭亲,亲手斩杀被魔头俯身的老盟主,经历一场恶战,盟主大人也忍不住流下了庆幸喜悦的泪水……”   下面众人叫好,说书先生继续道:“让人最惊讶不过的是,原先被喊打喊杀的魔君叶钧迟和纪家小姐竟然真的是被陷害,详情老朽也不知道,只听说两人已经在魔界成了亲……”   纪垣又嗑了颗瓜子,听到自己还是姑娘就郁闷,戳了戳身边的男人:“云承那是喜极而泣?”   叶钧迟把贴到他唇角的瓜子皮拿开,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无奈道:“我眼里都是你,哪儿有闲看他哭没哭。而且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怎么他们还嚼不烂这些事。”   纪垣闻言,笑眯眯地道:“自然是因为惊喜太多。”   见他笑得灿烂,叶钧迟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觉得手感甚好,又捏了捏,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最近越来越爱笑了。”   纪垣心想我八百个任务做得那么辛苦,前不久才功成圆满,高兴了想笑怎么了,面上露出了不悦之色:“怎么,觉得我要像以前那样才讨喜?”   “不。”叶钧迟布着结界,旁人看不到他们,也方便他想抱就抱,凑过去将纪垣搂到怀里,笑起来时眸中仿佛有温柔细碎的星光,“我以前就觉得你不该是那样一个性子,现在你彻底放开,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不喜。”   纪垣奖励性地主动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多笑笑。”得到奖励的叶钧迟眸色一深,声音又低又磁,声音温柔得几乎要把人溺进去,“阿垣笑起来就像糖一样甜,我小时候没吃过糖,你多笑笑,我就能补回小时候的遗憾了。”   纪垣可疑地脸红了:“……”   老夫老妻多年还被撩到,叶某人哄人的技能多年来真是愈发精进了。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叶钧迟:媳妇儿即是正义!   纪垣:==   ———————————————————————————   啊哈哈哈哈哈哈说过很短就是很短辣,不过超过20w其实也不短……   _(:з」∠)_为了多写点延迟了很久,么么啾挨个摸摸。   感谢看到这里,感谢陪伴qwq没有你们我大概坚持不下来【鞠躬】   其实我一开始是想写个霸道总裁魔君攻x柔弱小花公子受的……【为什么会歪了歪了歪了歪了……   总之~正文完结辣,接下来是甜甜的番外,么么啾=3=   顺便打个滚求一发专栏收藏(⊙v⊙)   再顺便给下本文打个广告,嘻嘻嘻,已开预收文案~大概四月底开,有兴趣可以戳一下=w=客户端看不到链接可以戳专栏《公主一米八》=3=   作为一只贴身保护公主的小侍卫,沈止总感觉……公主有些邪魅狂狷。   刺客来了——   公主将刺客一剑封喉,伸手将沈止揽住,从容一笑,嗓音低沉:没受伤吧?   被登徒浪子调戏时——   高沈止半个头的公主将人一脚踹开,微微叹息:……吓死本公主了。   沈止:“……”   直到有一天,沈止看到……公主没有胸……没有胸……胸…… 第60章 番外1(上)   从万南山回到魔界后, 叶钧迟揉揉纪垣的头发,表示自己需要立刻闭关半年。   纪垣乖巧点头。他大概知道叶钧迟为何需要闭关,在万南山时他清醒的意识需要同时压制魔尊和那股戾气, 分身乏术,现在魔尊已经消失, 他需要彻底将那股戾气压制、或者炼化了。   见到纪垣这副模样,叶钧迟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眸中神色温柔, 眼中的倒影也只有他一人:“觉得无聊了就出去转转, 一个人要小心些,最好带着人出去。”   纪垣:“嗯。”   “真的不将你爹接来魔界?”   纪垣迟疑了一下,摇摇头:“纪玟已经主动交回了家主之位, 背后又有你镇着, 他在纪家待着会更好。”   再者除了纪思外他实在不适应其他亲情关系,更何况他是借尸还魂,对着人家父亲心中总有那么几分心虚之感。   叶钧迟点点头,紧紧地抱了纪垣许久才松开他, 唇角一弯:“记得想我。”   话毕, 他转身走进了石室。   纪垣盯了关闭的石门片刻,怅然若失地踱步回了寝宫。   系统模拟人格后越来越人性化,吃狗粮吃多了,趁人不在,立刻跳出来挑拨离间:“大佬一定是怕你生气所以先跑了,想等你消气以后再出来!”   纪垣原本还有点小难过, 听了这话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有点道理。   纪垣摩拳擦掌,决定每天把自己想到的一项惩罚方法写下,就算半年后自己气消了,等叶钧迟出来以后也别想逃。   纪垣为自己的机智点赞,在床上滚了几圈,跳起来精神抖擞地问:“系统,怎么任务还没刷出来?我要做任务!”   “再等等,刚做完两个困难任务,随机系统刷新不出来。”   纪垣哦了一声,躺倒在床上,望着上方的横梁,心中有些惶惑。   不知道释放出他真正的性格后,叶钧迟能否接受。   可纵然叶钧迟不能接受……纪垣也不可能一辈子模仿着别人过活。   安稳地过了一个月,魔宫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届时纪垣正坐在一堆魔将身边,津津有味地听他们胡吹,虽然叶钧迟不在身边有些寂寞,可时不时来听听这些魔将扯淡也挺有趣。   系统道:“这是你们一群人的寂寞。”   纪垣道:“闭嘴,谢谢。”   一个魔将正讲到自己是如何一刀斩下闻名已久的凶兽头颅、又被同僚笑话那凶兽足有十几颗头颅时,洛修意突然从天而降,一看到纪垣,霎时眼前一亮就要扑过来。   几个原本还在闲扯淡的魔将刷地站起来,齐齐挡在了纪垣身前,做出防御姿态。靠近不了纪垣,洛修意只能隔着几人瞅纪垣:“事情解决了?”   纪垣点头。   洛修意几乎热泪盈眶:“解决了就好,解决了就好……快给我把你表姐领回去!”   纪垣这才愧疚地想起江妙妙被洛修意带到魔界来了,打量了一下看起来颇为狼狈的洛修意,有些疑惑:“你被我表姐怎么了?”   洛修意:“……”   纪垣戳系统:“他怎么不说话?”   “扎心了。”系统如是道。   纪垣顿感惊悚,江妙妙的胆子他是知道的,身处险境追查杀父凶手、算计恶名远扬的叶钧迟、只身引开十几个强大的魔族,这其中哪一项挑出来都需要极大的勇气,这姑娘却做得行云流水,毫不畏惧。   小姑娘真对洛修意做了什么?   纪垣一惊,连忙走到洛修意身边,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洛修意脸色复杂,张了张嘴,又说不出口,瞪了纪垣半天,竟然一语不发直接又转身跑了。   纪垣:“……”所以,江姑奶奶您到底对洛修意这朵娇花干了啥……   这个疑问在半个月后得到了解决。   彼时纪垣正在勤勤恳恳地做任务——提着归迟剑在魔宫附近的各个山头植树种草。魔界没有四季,一年到头都是风沙弥漫,像叶钧迟魔宫后山那样植物繁茂的山头是很少的。   纪垣刨了几百个坑,指挥着魔兵们将树种下时又吃了一口土,心中顿时大怒:“我有一句妈卖批必须讲!”   系统据理力争:“植树种草有什么不好?魔界环境这么差,你这是在保护生态!”   纪垣:“……还是要讲!”   任务是将附近十几个光秃秃的山头都种上树,这是一项大工程,所以允许借用外力。纪垣向那几位魔将借人时,几位魔将纷纷大喜,以为纪垣想向哪儿开战。   他们实在是闲得发慌了。   纪垣看着这群精力充沛的人,仿佛看到了即将在魔界铺开的一朵朵绿花。   记忆回笼,纪垣擦擦额上的汗,负手到处转来转去地检查魔兵们的工作时,从远空忽然飞来一道剑光,提着铲子木桶的魔兵们立刻训练有素地排好阵容。   纪垣噫了一声,挥挥手让他们继续干活,御起归迟迎上去一看,果然是江妙妙。   江妙妙红着眼眶,一看到纪垣,立刻哇哇大哭,扑过来抱住纪垣抽抽噎噎:“阿垣!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正准备安慰她的纪垣:“……”   “表妹呜呜呜呜……”江妙妙继续嚎啕。   纪垣默然片刻,吩咐了魔兵们继续种树,一头雾水地带着江妙妙回了魔宫,随意擦擦手,给她倒了杯热茶,安静地看着她哭。   江妙妙也不客气,一边哭一边道:“我饿了……”   纪垣吩咐人送饭上来。   于是江妙妙继续一边吃一边哭,等吃饱时才止住了泪水,打了个饱嗝:“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嗝,阿垣,嗝,叶钧迟呢?”   纪垣哭笑不得:“闭关了——你怎么了?”   江妙妙擦了把泪,才愤然道:“洛修意那个王八蛋!”   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江妙妙黑着脸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下。   洛修意其人,其实性格颇为恶劣,惯常也不太看得起人族,将江妙妙带到魔界后,觉得应该没危险了,索性就将江妙妙扔到魔宫附近然后一走了之。   岂料他一走附近就杀来一只凶兽,魔界地广人稀,凶兽恶灵却不少,江妙妙刚经历一场追杀,身子还未好全,差点被这凶兽撕碎,好在魔宫里有人注意到动静,派人来解决了凶兽。   江妙妙趁乱跑了,在魔界颠沛流离了几日,又遇上了出来寻食材的洛修意。   洛修意有点惊讶江妙妙这模样,心里略微愧疚,于是将江妙妙捡了回去,好生照料。江妙妙在这几日好几次徘徊在生死边缘,气得吐血,身子一好就可劲地折腾洛修意。   纪垣应和:“他该的。”   真没想到洛修意这么不靠谱……幸好江妙妙没事。   江妙妙又打了个嗝,喝了口热茶,舒了口气,才继续讲下去。   洛修意早年也得罪了不少人,就在半个月前,不知怎么他的隐居之所被仇家查到,本来他一人对上那些人绰绰有余,可还多了个江妙妙,未免有些束手束脚。江妙妙从来不喜欢给人添这种麻烦,眼看自己佩剑被夺、要被对方抓住了,她二话不说直接跳崖。   等她醒来时又躺回了洛修意的屋中,洛修意脸色复杂地看着她,神色颇为犹豫纠结。   “那之后他对我的态度就有点奇怪了。”江妙妙抿抿唇,也冷静下来了,“我也不折腾他了,两个人凑合过着似乎还不错。阿垣,我觉得他是有点喜欢我的,可是今日他喝醉了,我趁机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他说有,我问是谁,他不肯说。”   江妙妙的眼神冷了下来:“既然有心悦之人,还对我态度暧昧不明,这种男人,同孙时玉又有什么分别?”   纪垣忍不住摇摇头:“然后你就直接跑出来了?”   江妙妙变脸迅速,立刻又笑起来,扬扬身边的佩剑:“我把他脱光了用捆仙索绑在树上,偷了他的佩剑就跑出来了。”   纪垣心道,表姐,你真是我的姐。   江妙妙饭饱之后不再多言,她站起来,垂下双眸,看了那把佩剑片刻,道:“阿垣,我本来是想再试试能不能和洛修意一起,将我娘接来的。如今看来……还是罢了。”   纪垣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思考片刻,道:“江雪松在千燎峰上被斩,如今江家支离破碎,回人界足够安全,有事传信与我。”   “谢谢你们。”   江妙妙含着泪笑了笑,冲着纪垣挥了挥手,“最后一件事——阿垣,帮我把这把剑还给洛修意吧,我也该回去找我娘了。”   扫了一眼被江妙妙抱在怀里的剑,纪垣心中叹了口气,双手接过。江妙妙冲他点点头,重新御剑而起,往人界去。   纪垣偷偷派人跟在她身后保驾护航,思忖一下,走到叶钧迟闭关的石室前,日常记仇。记完仇,他也不管叶钧迟听不听得到,将这事简略说了一下,叹气道:“洛修意实在是该打,你出来了就去揍洛修意一顿吧。”   石室外种着几株看不出品种的花树,魔宫处在阵法保护中,花开得很好,微风摇曳便有暗香浮动。   纪垣闭了闭眼,仿佛能看到叶钧迟在石室中盘腿而坐的模样,慢慢将头抵到石门前,轻声道:“还有,我想你了。”   做完这一切,纪垣回到寝宫,还没坐稳,洛修意便来了。   他的眼神有些慌张:“小美人,你表姐来过这儿没?”   作者有话要说:  叶钧迟:又掉线了_(:з」∠)_   ——————————————————————   没事大佬宝贝儿,明天你就上来了。   咦嘻嘻嘻含微量bg,不用在意,主要是交代一下后续一些情况和主要配角的情况,下一章大佬就该出来罚跪了=w=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第61章 番外1(下)   纪垣看了看面前顶着“渣男”二字的洛修意, 折身将佩剑取来扔给他,语气冷淡:“她回去了。”   洛修意下意识接过自己的佩剑,一怔:“回去了?”   “不是回你那儿。”纪垣坐下来, 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捂捂手,斜睨他一眼, “魔君大人心中既然已经有人,就不要去招惹我表姐了。”   洛修意闻言, 脸色有些难看, 提着剑来回徘徊许久, 才艰难地吐字:“我一直挺看不起人族修士的。”   “哦。”   “人族总说魔族阴险狡诈,可人心之丑陋胜过魔族千倍,他们贪生怕死、见利忘义, 只会推脱责任, 陷害他人,遇强则弱,谄媚至极……”   纪垣黑了黑脸,懒得回应了, 一手点了点自己, 提醒洛修意对面坐着的他自己就是个人族。   洛修意仿佛眼瞎,安静地无视了纪垣的动作,继续深沉道:“所以我讨厌也轻视人族……可是江姑娘是不一样的。”   纪垣心中明白了点什么,顿觉好笑,饶有兴致地看着一脸苦恼的洛修意,“所以其实你喜欢的人就是我表姐, 只是因为心理障碍没说出口?”   洛修意苦着脸点头。   这多大点事……   纪垣啜了口热茶,悠悠道:“我只能提醒你,我表姐曾经受过情伤,是个两面三刀的虚伪男子,所以她很讨厌你这种‘脚踏两条船’的男人。她让我将剑还给你,大概就是要同你彻底了断,老死不相往来。”   依照江妙妙的性情来看,这是极有可能的。江妙妙是个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人,判断事情往往在瞬间,决定了就基本拉不回来了。   洛修意心里那点别扭真是害死人……   大概是同江妙妙相处了一段时日,也了解她的脾气,洛修意的脸色更难看了:“……她现在在人界?”   “你要去找她?”纪垣挑眉道,“她大概不想见你。”   洛修意语气坚定:“那又如何,叶钧迟死皮赖脸都把你抓到手了,好容易遇到一个心动了,我怎么可能放手。”   纪垣暗暗撇嘴,心道我男人可温柔了又不像你,嘴上还是道:“只能提醒你,我表姐软硬不吃,你要是真喜欢她,耐心得好点儿。看起来她对你也有几分留恋……好自为之吧。”   得到纪垣最后一句话的鼓励,洛修意谢过他,顺便偷偷摸摸递给纪垣一个小瓶子,说是好东西,随即便匆匆离去。   送走了洛修意,纪垣又开始勤奋地植树种草,争取改善魔界环境。除了这项大工程外,任务面板时不时也会刷新出一些琐碎的小任务,可能是因为纪垣如今修为不错,任务大多都是斩妖除魔。   魔界就妖魔鬼怪多。   对付妖兽还好,纪垣就怕刷新出去哪儿除鬼的任务,好在系统拍胸脯表示它会尽力向上级反应,拦截那类任务。   时间就在任务中度过,转眼半年将近,附近几个山头也都种上了树,纪垣这半年都在忙活任务,倒也不是太无聊。   这日纪垣杀完妖兽回到魔宫时已经是深夜,凉风习习,他身上一股血腥味,只得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浴池。   魔宫里一片寂静,大多数魔族已经睡下,屋中雾气缭绕,浸在温热的水中,纪垣也有点昏昏欲睡,趴在浴池边阖着双眸,漫不经心地算着叶钧迟出关的日子。   不知不觉半睡过去时,身子忽然腾空而起,纪垣迷迷糊糊睁开眼,愣愣地看了会儿抱着他的人,往他怀里蹭了蹭,低声嘟囔:“又梦到你了……那就继续做梦吧。”   听到他带着微微鼻音的声音,叶钧迟眸中闪过笑意,眼神更加柔和了,动作轻柔地抱着他回到隔壁的房间里,将他的少年放到床上。   床褥是黑色的,屋中亮着燃着灵气的灯盏,映在纪垣的身上,显得肌肤更为白皙,被黑色的被褥一衬,剔透美丽得有点晃眼。   水珠顺着他细腻的皮肤滑落到床上,浸出点点更为深沉的颜色,半年来的奔波也让他拔高了些,身子更为柔韧,却还是纤长得令人怜爱。   叶钧迟眸中半是欣赏半是火热,盯着纪垣的眼神像是要把他吞进腹中,俯身用手指在他嫣红湿润的唇上碾了碾,一根手指伸进他的口中轻搅,碰触到柔软的舌头,叶钧迟不由微微眯起了眸子,凑到他耳边轻笑出声:“还装睡?那我就不客气地吃了你了。”   纪垣立刻睁开眼,咬了咬在自己口中作祟的那根手指,含糊不清地道:“你怎么……提前出关了?”   叶钧迟抽回手指,看了看手指上的牙印,毫不客气地俯下身将纪垣压在身下,亲了亲他的唇,盯着面前这张每时每刻都出现在脑海里的脸,声音喑哑:“太想你了。”   “怎么想的?”纪垣坚定地不受蛊惑,眸光清亮。   叶钧迟的唇压到他的唇上,舌尖描摹出他的唇瓣轮廓,又侵入他的口中,模仿着某个动作进进出出,唇瓣分开时,有一丝银线牵出。   他的眸中满是危险的味道:“宝贝明白了吗?”   纪垣当然明白了,下腹被某个不可描述的东西顶得发疼,看叶某人已经要忍耐不住暴露出兽性了,他猛地从他身下蹿出去,顺手扯过旁边挂着的一件大袍遮住自己的身体,语气淡定:“不知道魔君大人还记不记得万南山那一晚。”   叶钧迟的表情顿时就僵了。   “你说怎么办吧?”纪垣心中冷笑一声,已经想好了一个绝佳的办法惩罚叶钧迟。   叶钧迟脸上布满了歉意,虽然那时候意识混沌不清,但到底还有几分记忆,他大概记得自己差点杀了纪垣,又把纪垣弄得崩溃大哭,甚至还出了血……   叶钧迟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靠近纪垣,见他没有什么排斥的意味,这才敢将他抱到怀里,坐到床边,语气难过:“对不起,我想保护你,没想到却反而伤了你。”   纪垣看到他脸上的黯然,心中顿时一软,差点脱口而出“没关系”,好在这三个字险险咬在了舌尖没吐出来。   见他不语,叶钧迟有些紧张了:“阿垣,你还在生气吗?”   纪垣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叶钧迟将头靠到他的颈侧,低低呢喃:“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怎么补偿你……”   “听我的话。”纪垣的目的达成,在叶钧迟看不到的角度弯了弯唇角,挣开他的怀抱,转身走到百宝阁边找到洛修意离开前送给他的“好东西”,递给他。   叶钧迟也不问是什么,接过便直接喝了下去。   看他动作利落,纪垣忍不住问:“你就不怕是毒药?”   叶钧迟眸色温柔:“就算是毒药,只要是你给我的,我都甘之如饴。”   纪垣顿时脸颊发烫,抿抿唇不再多语,凑过去在叶钧迟的戒指里摸出一条捆仙索,抬眸发觉叶某人正眼神火热地盯着他不小心袒露出来的胸膛,干脆又摸出一条缎带,先将他的双眼缚住。   叶钧迟顿了顿,感觉到了体内的某种变化,脸色有些古怪:“阿垣……你想做什么?”   “闭嘴挨着,不许动。”纪垣冷酷下令,伸手过去解叶钧迟的衣带。   眼睛被缎带蒙住,触觉听觉嗅觉都更加敏锐,叶钧迟嗅到了熟悉的清幽体香,随即传来平缓的呼吸声,两只手凑过来,正在给他宽衣解带……   身体里的变化更加明显,叶钧迟感觉自己全身都在发烫,某个部位更是难受得仿佛要爆炸,他很想不管不顾地直接按倒纪垣将他吃干抹净,却又心怀愧疚,只要死死咬牙忍着。   纪垣含笑看着脸颊绯红,忍得辛苦的叶钧迟,给他脱光了后,毫不迟疑地用捆仙索将他绑了个结实。   然后他将叶钧迟按倒到床上,跨坐在他身上,手指慢悠悠的在他身上滑来滑去,看他身子颤抖,心情更好,低下头在他唇角亲了一口:“洛修意炼制的春药,味道怎么样?”   叶钧迟沉默片刻,含笑道:“没有阿垣可口。”   纪垣轻哼一声,重新跨坐到他腿间,目光落到某个一柱擎天的部位上,伸手碰了碰,语气却依旧冷静:“知错了吗?”   叶钧迟哭笑不得,感觉自己仿佛要炸裂:“……知错了,我知错了!我的宝贝,放开我吧。”   纪垣伸手握住,依旧不紧不慢地道:“真的知错了?那你错在哪儿?”   叶钧迟浑身一颤,呼吸越来越粗重,嗓音都变得沙哑起来:“……神志不清,伤到了你。”   “错。你错在隐瞒我,知情不报,是为大过。”   纪垣冷冷说了声,手下使劲一握,叶钧迟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宝贝轻点儿……这也是属于你的宝贝啊。”   纪垣冷笑着用自己某个不可描述地部位戳了下他的大腿,“不好意思,我也有。”   叶钧迟沉默了一下:“……乖,先放开我。”   “放开你就不叫惩罚了。”纪垣继续慢悠悠地用手折腾着叶钧迟,看他胸膛起伏越来越大,心中的作恶欲随之起伏,沉吟片刻,朝着他的胸膛咬去。   【两人为爱情鼓了一晚上掌,啪啪啪啪啪啪!】   调戏不成反被压,第二日纪垣醒来时脸都是黑的,不顾身子的酸痛,直接一脚将叶钧迟踹下了床。   叶钧迟态度良好地认错:“宝贝,我错了。”   纪垣面无表情:“穿上衣服,去外面跪着,有给你准备好的搓衣板,铁的。”   叶钧迟眨眨眼,看他脸色不善,识趣地咽下剩余的话,乖乖地出了屋子去跪着了。   纪垣在床上瘫了一会儿,准备起床,又怕自己路过前院看到叶钧迟会心软,干脆从后窗翻了出去,一瘸一拐地准备去看看自己种的树怎么样了,不想半路就遇到了一个魔将。   那个魔将脸色忧愁,纪垣立刻善解人意地问:“出什么事了?”   魔将望了望天色,道:“末将有点担心君上……”   叶钧迟出关的事其他人还不知道。纪垣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哦?”   “君上早年被魔尊加害……”魔将叹气道,“膝盖落了旧伤,不能长时间盘跪,现下君上已经闭关半年,末将实在担心君上旧病复发……”   纪垣不是好糊弄的,他盯着魔将,脸色犹疑:“当真?”   魔将的脸色无比诚恳:“若是末将话中有假,名字便倒着写。”   纪垣霎时脸色微微一变,犹豫片刻,告辞了这个魔将,急匆匆地跑回去。   系统默默盯着那个看着纪垣的背影露出憨厚笑容的魔将,还是决定不告诉纪垣这个魔将姓王名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一: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真的不怕名字倒着写。   ——————————————————————   本来想单独写一下表姐和洛修意的番外,不过bl里还是不掺合太多bg吧,么么哒_(:з」∠)_   明天补肉_(:з」∠)_在老地方~   瓜子表示本来想捉弄惩罚一下仓鼠,却把自己搭进去了,心里很苦。 第62章 番外2:炼狱   屋子很大, 夕阳从外面照射进来的余晖也没有触及到床边,虽然只是缥缈浅淡的温度,却也遥不可及。   纪垣笔直地坐在床边, 盯着渐渐消失的余晖,脸上却淡漠一片。他在外是谦和阳光的纪家未来掌舵人, 在这个大得让人怀疑它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房间中,只是纪垣。   今天是他二十一岁生日, 纪家老宅里却只有他一个人。风流成性的父亲现在不知道躺在哪个女人身上, 至于可以手拉手组成一个足球队的兄弟姐妹们……   纪垣冷笑一声, 低头拉开衣袖,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伤,漠然地想, 若不是他还有三分警觉, 带着人过去,今天他的这条手臂就没了。   什么兄弟姐妹。   在这个庞大复杂的家族里,存在的只是冷血的利益,人人都思考着怎么在这偌大的产业里多分一杯羹, 至于其他人?该死的就铲除, 该巴结的就算乱伦也要凑上去。   想到这儿,纪垣暼了眼桌上的磁带和光盘,很想看看下次家族聚会时,把这个放出来,陷害他的那位好妹妹和他的亲叔叔会是什么表情。   纪垣发了会儿呆,等到夕阳彻底落幕, 忽然觉得无比的疲惫。他倒到床上,想踏踏实实地睡一觉,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警觉性又让他不能安稳地阖上眼,他被这种感觉几乎逼疯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纪垣接过,淡淡地问:“什么事?”   “纪思在老宅外面,少爷,放不放他进来?”   纪思?   纪垣皱皱眉,脑中闪过那个总是一脸阳光灿烂眼神澄澈地盯着自己的同父异母弟弟,本来要说出“不放”二字,可身体不由自主地走到窗边远远看到铁门边的纪思时,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放他进来吧。”   “是。”   放他进来——干什么?   纪垣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为自己无厘头的表现。   生日并不是一个什么好日子,他妈生他这天并不顺利,他爹还在不知名的女人身上勤奋耕耘,不知道一晚上又播出多少种。   他摸出烟,点了一支,却没有抽,推开房门走出去,下了楼等在玄关,等大门咔嚓一声被推开时,才把烟叼到嘴里,斜倚着墙壁看着提着东西走进来的纪思。   纪思抬头就看到纪垣,最近纪垣忙,两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了。他的身体修长,穿着白色的衬衫,西装裤,靠在墙边,身子微微歪着,显得腰身格外细瘦。俊美的面容上本来没什么表情,见到他就露出了一个假笑,叼在口中的烟烟气缭绕,有一瞬间模糊了他的眼神。   纪思想,要是一直看不到他的眼神就好了,可以假装纪垣是真的在对他笑。   然而烟气散去后,露出的那双眸子清澈、漂亮,却含着一丝冷漠和厌恶。   “哥哥。”纪思露出灿烂的笑容,“今天是你的生日。”   纪垣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暼了眼他手中提着的蛋糕,一边思考着里面是不是放了什么毒药,一边转身走向客厅。   只是纪垣想不到,如果纪思要放药,放的就应该是春药。   纪思放下蛋糕,冷不丁听到纪垣问:“那是什么?”   纪思看了看自己手上提着的剩下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学了几个菜,今天是哥哥的生日,想做给哥哥吃。”   纪垣“哦”了一声:“随便。”   这么巴结他,到底是想在他身上获取点什么好处,还是又想像他那位可爱的妹妹一样取得他几分信任后,狠狠阴他一把?   纪垣靠在沙发上,懒懒地看着纪思找到围裙穿上,提着东西进了厨房。   他在心中补了一句,如果是后者,那这小子也太蠢了,要取得他的信任,用这么显而易见漏洞百出的方法,实在不高明。   纪垣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又有点害怕纪思失手烧了厨房,干脆抬脚走到厨房边,靠到门边看他忙活。似乎是听到脚步声,纪思擦擦汗回过头,露出笑容:“哥哥饿了吗?很快就好了。”   那个笑容,是干净、阳光的,似乎还夹杂着某种情愫,却不是纪垣能明白的。   纪垣微微一怔。   他记得纪思的母亲是被他那个禽兽负手强暴才怀孕生下他的,被强暴时还是个秀气的刚毕业的大学生,结果踏入社会的第一步就跌进了深渊。   纪思是在他母亲的泪水中孕育出生的,他生在阴暗的悬崖峭壁,终日都是呜呜如泣的风声,本来该是阴沉的性子,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这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孩子。   纪垣盯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儿呆,回到餐桌前,心中竟然有了几分期待。   没过一会儿,纪思就抬着几个菜走出厨房,脸上还有几分羞涩:“我都试过……味道还行,哥哥可以试试吗?”   纪垣看他一眼,每个菜都夹了一点尝了尝,意外的味道很好。   他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真实的笑容,点点头:“还不错。”   纪思兴奋得脸都有些红了。   两个男人很快就将几盘菜都解决了,纪垣放下筷子时还有点惊讶,他的胃口已经很久没这么好了。   纪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把蛋糕拿出来打开,抿抿唇,依旧小紧张:“这个是我自己做的……哥哥也尝尝?”   “你会的还挺多。”纪垣笑了笑,看他点了蜡烛,小小声唱了生日歌,顺着他的意闭眼许愿。   有什么好许愿的?   纪垣顿了顿,默然地想,如果能给他一个愿意诚心待他、真心喜欢他的人,那放弃纪家未来掌舵人这个身份,也是无所谓的。   许完愿,纪垣有些好笑地摇摇头,睁开眼才发现纪思怔怔地看着他,皱眉问:“怎么了?”   纪思的脸微红:“没,没什么……哥哥长得很好看。”   纪垣挑挑眉,觉得如果面前这个弟弟知道他是同性恋,恐怕就不会这么亲近他,还说这种话了。   他漫不经心地吹了蜡烛,也没什么心情了,蛋糕吃了几口,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很晚了。   老宅在山顶,很僻远,要走到最近的街道也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平时都不会有人过来,毕竟纪家的人都很忙。   “留下来住一晚吧。”纪垣顿了顿,想起老宅很久没人来住,只有他的房间铺着被褥,加了一句,“和我睡吧。”   纪思的脸刷地红了一片,结结巴巴道:“和,和哥哥一起睡?”   “你不愿意?”   纪思猛摇头。   ……这个弟弟怎么奇奇怪怪的。   明明是个基佬却拥有直男思维的纪垣并未多想,去书房处理了一会儿文件,回房间时发现纪思已经躺下了。   因为手臂上有伤,纪垣随意洗漱了一下便躺到床上,暼了眼旁边鼓起的一团,闭上了眼。虽然睡在一张床上,但两人的距离却很远,毕竟床很大,再躺两个人都还宽敞。   纪垣累了一天,迷迷糊糊地睡去,睡到半夜,忽然听到响动。他警觉地清醒过来,却没有动作。   纪思在靠近他。   想做什么?他带枪了吗?好像没有,难道是藏刀了?   纪垣乱七八糟地想着,就听到纪思叹息着叫了声“哥哥”,就再无动静。片刻后,纪思爬下床,去了洗手间。   纪垣一怔,不知道纪思是什么意思,他躺了许久,隐约听到里面穿来压抑的声音,又似乎是听错了。过了许久,纪思才小心翼翼地爬回床上。   纪垣面无表情地翻了个身,竟然就这样睡过去了。   那个生日过后,纪垣和纪思的关系依旧不咸不淡,纪垣从未想过要去主动和纪思说些什么,纪思却经常来找他,那张阳光灿烂的笑脸让人不忍拒绝,纪垣每次都想嘲讽他几句把他弄走,一想到他有可能会失落,以后再也不来,又说不出口。   毕竟纪思从未给他带来过什么麻烦,反而对他不错。如果两人没有纪家这条肮脏的血脉联系,纪垣都要以为纪思是在追求他。   意外发生在这个生日的第二年年关,纪垣接到几个大单子,对方约他到郊区详谈。   纪垣笑着应答下来,心中却有些狐疑,暗暗吩咐了手下的人先去那个地方等着,又不放心地通知人万一到时间他没有打电话过去,就立刻报警。   做完这一切,纪垣准备出门时,本来远在他方的纪思却赶来了。   他的脸色有些惊慌,气喘吁吁地道:“哥哥不要去!有人要害你!”   纪垣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接的这几个大项目一直保着密,纪思怎么会知道?   最近那些兄弟姐妹们又开始蠢蠢欲动,纪垣烦不胜烦,听到纪思这句话后,情绪彻底失控。他冷淡地盯着他,冰冷地质问:“你怎么知道有人要害我?我怎么知道要害我的人不是你?”   话毕,他忽略纪思瞬间煞白的脸色,推开他去赴会。   纪垣觉得自己做了充足的准备。   只是他没想到,对方会那么狠,他才一到地方,就迫不及待地直接动手。   他虽然接触着纪家的产业,心里却给自己画着一条底线,没有去管涉黑的那部分。对方给了他一份大礼,带了一些涉黑的不要命的人来,还在他的人里安插了眼线。   直到纪思扑到他身前挡住了致命的几枪,纪垣才悚然回神。   如果一个人,他从出生到成长都是一个人,突然有另一个人闯进他的生活,对他好到了极点,最后……再为他而死,那么那个人,几乎不可能再为自己而活。   那天的经历对于纪垣来说,就仿佛上天将他从人间拉到了炼狱,走了几遭后,又将浑浑噩噩的他拉了回来。   然而他的灵魂却停留在了地狱,陪着本不该死的纪思,回不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纪瓜子和弟弟的剧场,没有叶仓鼠。   二号列车在群和微博里●v● 第63章 番外3:成亲   人总是健忘的。   比如, 纪垣起床溜达了一下,就把自己在床上哭着向叶某人求饶时说的“我们明天就成亲吧,洞房随你随你“抛到了脑后。   一大早起床就被罚跪的叶钧迟却记得清清楚楚, 一边偷偷传音给手下求救,一边吩咐人准备大婚。   等纪垣跑回来时, 他已经传完命令,笔直笔直地跪在专门为他准备的铁质搓衣板上, 默默地调整体内气血让自己看起来憔悴一些, 安静地跪在那儿, 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纪垣只看了一眼,就不争气地心疼了。   叶钧迟抬起头看到纪垣,苍白俊美的脸庞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纪垣心中一跳, 立刻将叶某人昨夜在床上的凶狠模样忘得一干二净, 快步走过去,眼神略带愧疚:“你……快起来吧。”   叶钧迟伸手拂开他鬓角的碎发,在他耳廓摩挲一下,“阿垣不生气了?”   “不气了, 你起来。”   “以后也不会惹你生气了。”叶钧迟将头靠到他身上, 伸手抱住他的腰,“觉得不开心了,就告诉我。”   纪垣心简直都要化开了,轻轻“嗯”了一声,扶着叶钧迟站起来。半年没见,他确实也十分想念叶钧迟, 既然现在已经下了台阶,那怎样放肆都无所谓了。   他半靠在叶钧迟怀里,任由叶钧迟搂着他走回房间,舒服地眯着眼,给系统撒狗粮:“2333,大佬的怀里可温暖了!”   系统:“……”妈的怎么感觉这小兔崽子不是在叫它的工号。   纪垣继续撒狗粮:“手也很有力,特别有安全感。”   系统忍无可忍:“闭嘴,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纪垣还有一丝良心,所以他回抱着叶钧迟,安静地不再说话。然而系统是能全方位看到他们的,看着这对夫夫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愤怒的系统决定不告诉纪垣叶钧迟骗他以及给他准备了大惊喜的事了。   纪垣眯着眼,跟没了骨头似的。事实上他全身上下都酸痛得厉害,尤其是某个不可描述的位置隐隐作痛,走路实在无法四平八稳。   “宝贝这半年想过我吗?”   纪垣睁开眼,唔了声,侧脸点头,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顺着看上去能看到他的耳根微微发红。   有时候真是坦率得可爱。   叶钧迟忍不住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含笑道:“乖,其实我有几次听到你在门外说想我了,所以我才想尽快出来。”   纪垣一怔:“那你……”   “放心,都处理好了。”叶钧迟唇角勾起,“要和你永远在一起,怎么能让隐患长存。闭关前我就发誓,再也不会让你遇到那种情况了。”   纪垣顿了顿,鸦睫低垂,似是染上了淡淡湿意,显得愈发乌黑,衬得白玉似的脸庞尤其好看。   叶钧迟忍不住捧起他的脸亲了一口,低声笑道:“怎么突然就这么黏我了?”   纪垣靠着他不语。   他是怕了。   上辈子有纪思爱他护他,还被他不知珍惜地弄丢了,经历万南山那一役,他的心理阴影被彻底激发出来,悄悄将叶钧迟往心里最深处又藏了藏。   或许等以后系统和他解除绑定了他会告诉叶钧迟他的事,只是现在却不可以多说。   叶钧迟看他不语,也不多问。纪垣是个什么性子,他早就摸清楚了,等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两人回到房中,叶钧迟笑眯眯地喂纪垣吃了早饭,思考要怎么先转移纪垣的注意力,不让他发觉魔宫正在筹办的喜事,纪垣却主动提出了今日的行程。   先去看看附近山头上的树长得怎么样了,再去东边的山上杀掉一只大妖,最后去南边的一个荒漠里帮一群留守幼妖喂喂食。   叶钧迟默默看着眸子熠熠发光的少年:“……”   他闭关的这半年,纪垣都做了些什么……   纪垣歪头看着他:“你会陪着我吗?”   他歪着头,红润的嘴唇微启,让叶钧迟想起了昨夜他坐在自己身上自渎的那一幕,那香艳风光,实在难忘。   叶钧迟喉头一阵发紧,连忙将少年往自己怀里一揽,点点头,眼神温柔如水:“当然陪你,你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得到答复,纪垣满意地点点头,不太老实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屁股动了动就觉得坐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两人在一起做了那么多次,纪垣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顿时安静如鸡地抱着叶钧迟的脖子不敢再动了。   叶钧迟的眼神深了深:“阿垣,我们……”   “不可以。”纪垣警惕地打断他,“我那儿还很痛。”   叶钧迟转为担忧:“让我看看?”   让你看了还得了。   纪垣刷地从他身上跳下来,正想着要不要把他推到外面的池子里泡一泡冷静冷静,就听叶钧迟道:“放心,现在不动你。不过阿垣,你答应我的事,也该实行了吧?”   纪垣:“……”大佬你这样是会失去我的。   然而自己开口承诺过的事断断不能否决,纪垣磨蹭片刻,小声道:“可是,屋里没有……”   “早就备好了。”叶钧迟的声音依旧温柔。   纪垣只好放弃,坐到没怎么用过的梳妆台前,打开妆奁,目光复杂。   这应该算是叶钧迟的恶趣味了。   他想让纪垣画一个时下修真界流行的妆容。   虽然是一个基佬,但是纪垣对这方面没有丝毫兴趣,也不知道叶钧迟是怎么想的……   纪垣当然不会知道,给叶钧迟这个灵感的是江妙妙。在江妙妙以为他是女扮男装还装得贼像的那段日子,曾在密谈时偷偷责备叶钧迟:“我家表妹跟了你真是倒霉,连个口脂都不能涂一涂的。”   叶钧迟表示:“……”   江妙妙继续不怕死地责备:“你看看我表妹!修真界女眷中时下流行的妆容都不知道,我表妹那么惨了,你怎么还剥夺了他作为一个女人最大的快乐之一!”   叶钧迟:“……明白了。”   “被剥夺了最大的快乐之一”的纪垣不可能知道是江姑奶奶无意中坑了他一把,他低头看着那些胭脂水粉、花钿步摇,林林总总一大堆,顿时眼花缭乱,回头坚定地道:“最多描描眉,抹个口脂,再加其他的……今晚我就去洛修意那儿睡。”   叶钧迟沉吟了一下:“今晚吃甘蔗吗?”   纪垣:“……”   “又香又甜的大甘蔗。”   纪垣:“………………吃!”   一切都为了身为男人的尊严。   回过头对着灵石打磨得光滑清晰的镜面,纪垣手抖着给自己点黛,然后看了眼颜色深浅各异的口脂,随意拿起一个,正要给自己抹上,就听叶钧迟道:“阿垣的唇色嫣红,用最浅的红色点缀一下应该就很可口……嗯,漂亮了。”   纪垣瞥他一眼,听话地取了颜色最粉嫩的那个,挑了些许抹在自己唇上,转过身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可以了?”   本就生得俊秀的人,稍一点缀更是如青莲亭亭,秀气美好。笑容明明浅淡似无,抬眸时却无端有一股清媚的气息。   叶钧迟看得心中一跳,眸色沉了沉,走到他身前,慢慢伸出小指在他唇上一抹,沾上些许口脂,唇角微微一勾,抹到自己唇上,随即俯身吻住了他。   唇舌纠缠,呼吸炙热。纪垣被按到梳妆台上狠狠地亲吻,袖子一拂就听到一大片瓷瓶掉地的声音,他的动作一顿,伸手搂住叶钧迟的脖子,主动将自己送给他品尝。   吻着吻着就有点擦枪走火了,叶钧迟喘着粗气放开纪垣,转移到他颈侧细细碎碎地吻着,沙哑的声音喃喃叫着他:“阿垣……”   纪垣清醒了一瞬:“不行!”   叶钧迟伸手握住他身下的某个不可描述的东西,似笑非笑:“你也硬了。”   纪垣:“……哦,真巧。”   叶钧迟眼神暗沉:“不巧。”   结果这一日出门的时间拖延了一个时辰。   纪垣感觉自己仿佛已经瘫痪,叶钧迟还在安慰他:“灵力运转几个大周天便好了,宝贝,乖。”   虽然确实不会伤到,但是……   纪垣黑着脸道:“哦,你想试试那种感觉吗?”   叶钧迟识趣地闭口不言,带着他的宝贝先去看了附近山头的树。   树的长势还不错,几个魔将整天都闲得没事做,被纪垣拉来义务种树后竟然真上了心,三天两头就来研究研究怎么让这些花草树木在没有魔宫结界的保护下顺利成长,研究多了,也就有了成效。   叶钧迟有些好奇:“阿垣种这么多树做什么?”   纪垣琢磨片刻,肃容道:“开化魔族。”   叶钧迟道:“……”未曾料到他媳妇儿还有这等雄心壮志。   检查下来没有什么纰漏,纪垣终于彻底完成了这个大工程,松了口气,指使着叶钧迟往下一站去。叶钧迟看他懒洋洋地靠在自己怀里的样子,感觉自己的心都软了几分,换了个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些,御剑而起。   东边山上的大妖怪恶名远扬,就算是凶悍的魔族,也是有一些平静安宁的小村落的,而这个大妖怪就经常去屠杀那种小村落,将里面的生灵全部吃光。   这种东西,要是放在人界,早就有修士去铲除了,然而放在魔界,实力强的魔族不屑一顾,并不想管,实力弱的自然躲得越远越好。   于是这孽畜愈发嚣张,安稳地活了快百年,如今一些实力强的魔族也不敢过来招惹它。   纪垣不知道自己的实力究竟如何,他和几个魔将比过,如果那几位没有刻意放水,那他应该是很强的,可以挑战这只大妖怪。   然而今天状态不太行。   到了地方,纪垣眼皮子一掀,拔出归迟,直接朝着大妖怪栖息的洞口一剑劈去。   叶钧迟教他的那几招他已经能用得纯熟,这一剑下去剑气纵横,竟然颇有几分威势,“轰”的一声就劈去了小半个洞穴口。   叶钧迟负责夸奖他:“宝贝真厉害,要是我的话……”   纪垣凉凉地看他一眼:“说真话,你一剑劈下去会怎么样。”   叶钧迟默了默,温柔地道:“它会死。”   纪垣哦了声,将归迟递给叶钧迟:“你来。”   叶钧迟还以为纪垣想动手,心中还有几分担忧,低头看他脸色有些疲倦,略感愧疚地亲亲他的额头,听话地一剑砍了下去。   可怜的大妖怪还没从碎石堆里爬出来露露面,就被一道凌厉可怕的剑气劈成两半了。   叶钧迟抱着他往南方去,一边还在温柔解释:“阿垣修行时间尚短,等以后一定会比我厉害。”   “不用了。”纪垣轻轻说了声,安心地倚着他,心中满是让人有些想落泪的温暖,“这样很好。”   南边的荒漠里是一些难得的性情温和的妖怪,说是来喂食,其实就是来给一些缺水的小妖怪们送点水,叶钧迟饶有兴致地看着纪垣忙活,也不问他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只要他高兴就可以了。   等将这边的事情结束,回到魔宫时天色已晚。一到魔宫,纪垣就有些瞠目结舌。   一向庄严清冷的魔宫,竟然在一日之间改头换面,到处张灯结彩,连来往的侍女魔兵都穿得很是喜庆。丝竹管弦之声悠扬而起,哄笑声不断。   大堂里居然还坐着几个熟人,纪玹、纪琛和纪深、云承和一脸菜色的赵河……   纪垣目瞪口呆。   叶钧迟含笑冲众人点了点头,拉着还处于惊愕状态中久久不能回神的纪垣回到寝宫。寝宫里也是大红一片,屋中放着两套喜服,极是惹眼。   纪垣怔怔地看向叶钧迟:“这是?”   叶钧迟亲亲他的脸颊,笑得欢快:“该成亲了,夫人。”   大脑混沌许久的纪垣终于清明,抿了抿唇,和叶钧迟对视一眼,心中涌出一些让他有些红了眼眶的温暖。   他露出淡淡笑意,点了点头:“嗯。”   作者有话要说:  叶钧迟:你是我的了。   纪垣:……我早就是你的了。   ————————————————————   _(:з」∠)_倒数第二个番外,甜甜的,快夸我! 第64章 番外4:归迟   归迟其实是有剑灵的。   只是长期得不到主人灵力的滋养, 剑灵的心智就像一个人类的孩童,懵懵懂懂。   归迟是一把极品仙剑,本来深埋地底, 是魔尊路过时顺手扒出来,感觉自己养的“儿子”没有剑使未免太寒酸, 就悄悄地让叶钧迟捡到了它。   彼时叶钧迟还是个少年,只知道归迟灵力充沛, 却不太会用。寄宿在剑身里的剑灵有点着急, 于是经常反客为主控制着灵力尚且不强的叶钧迟练剑。   这让叶钧迟有点讨厌归迟。   尤其叶钧迟知道了归迟是魔尊让他故意捡到的后, 更加不待见归迟了,然而已经签订了血契,不想用也得用。   于是叶钧迟斩杀了魔尊后, 只在十年后清理明虚观的时候祭出了它, 随后再次将它扔在一边,不像别人家的剑主一样擦拭爱抚自己的佩剑。   天地间是有许多精怪的。   剑灵算是归迟生出的精怪,所以他能同一些其他的精怪对话,不受宠的归迟缩在角落里, 只有一只小喜鹊精能偶尔同它说说话。   喜鹊精:“隔壁魔君洛修意大人家里的剑又被擦拭了, 魔君大人擦得可认真温柔了,擦完后那柄剑亮堂堂的。”   归迟:“……”   喜鹊精:“你快积灰了。”   归迟:“……”   喜鹊精:“叶钧迟大人已经很久没碰你了,归迟,你好像人界那些不受宠的小妾啊。”   归迟:“……”   暴怒的归迟将喜鹊精赶跑,委屈地哭成了球。   虽然叶钧迟知道归迟有灵,但他并不在意归迟里的剑灵心情如何, 安静地无视了它。直到杀死魔尊后的第十三年,叶钧迟突然听说了一个什么消息,勉强取出归迟带上。   归迟委屈地抖了一身灰。   然而那天它还是没能出鞘。   攀着窗户生长的花精同情地道:“归迟,你三年没出鞘了。”   归迟哭得差点昏过去。   它要另投明主!   很快明主就来了,放倒了它没眼光的主人,带着它逃出魔宫。然而这却是一个怂到不行的明主,从魔宫到人界,几日的路程,怂货都会抱着它瑟瑟发抖。   归迟有点小同情他,便趁他睡觉时偷偷摸摸去解决了一些觊觎着他血肉的大妖怪,毕竟大妖怪并不会十分畏惧它。   帮纪垣解决了许多麻烦,到人界时归迟已经是一把废归迟了。   归迟继续琢磨着另投明主。   很快明主又来了。   然而这个明主却被它的主人秒杀,归迟再次回到主人不疼主人不爱的境地,含着泪驮着主人和小怂货飞。   归迟想:也许剑生就是这么曲折。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是,叶钧迟不再把它扔在角落里积灰,它偶尔能出鞘一下,骄傲地挺挺自己的小胸脯,尽全力让自己光华流转,好让仿佛眼瞎的主人重视它。   可惜主人依旧是一个没眼力的主人。   归迟默默看着叶钧迟越来越在意小怂货,凄凉地想,有一个后爹还不够,后爹又他大爷的给它找了个后娘。   果然没过多久,后爹就敲了敲它,淡声吩咐它保护好后娘。   因为签定着人剑不平等条约,归迟只能无条件接受,努力挣扎着保护纪垣。   和纪垣接触久了,归迟发现这位后娘其实有点表里不一。不过这没关系,后娘对它好,时不时给它擦拭一下剑身,归迟很享受,很想把那只倒霉的喜鹊精抓回来骄傲地说:看,我也有人擦拭了。   等那些麻烦事终于解决、纪垣独守空房半年后,叶钧迟和纪垣终于成亲。他们新婚那一夜,归迟被疏忽的叶钧迟扔到了桌上,于是懵逼的归迟一晚上听到的都是:   “宝贝,舒服不舒服?”   “阿垣,你里面好热……”   “乖,含得再深点儿……”   这是它后爹的。   “呜呜……嗯啊,唔……”   “叶钧迟你够了!”   “不要了……不要了,停,啊……”   这是它后娘的。   纯洁的心灵受到了污染的归迟:“……”   这一夜,归迟安静地数着数:   停七次。   不要了十次。   嗯啊三十九次。   哭了五次。   ……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归迟有什么感言?   归迟:我想给他们俩鼓鼓掌。   ————————————————————————   最后一个番外~   正式完结辣w   感谢能看到这里的小天使们,你们是最可爱哒,嘻嘻嘻ヽ(*?з`*)?   我们下本书见~ 本书由【Novel瘾君子】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