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书由【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总裁我钢筋直》 作者:鹤峥 文案 高出身高学历高收入,潘维作为一代浪子,浪得很是有本钱 他那巨富爷爷曾经告诫他,作为一个男人,怎么样玩儿都没关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正直。 所以他玩儿天玩儿地二十八年,除了感情和男人,什么都沾 只是最近,他觉得这项铁一样的原则正在接受无情的考验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甜文 情有独钟 娱乐圈 主角:傅锦之,潘维 ================= 第1章 意外   我感到逐渐虚弱,所以我趁着我还能觉出心中的烈火,趁着我的脑子还清楚,我就赶快抓紧每一分钟的时间。死亡在守候着我。   ——奥斯特洛夫斯基   潘维和最近新任的影帝是朋友。   那位影帝最近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一天到晚全在发些莫名其妙的名言警句心灵鸡汤,在微博兴风作浪还不够,硬是转到了朋友圈来荼毒各色好友。潘维思考了一下,怀疑是最近给他接的那部文艺电影让他打开了通往哲学世界的大门。试探了好久,在确定那位影帝没有任何要自杀或者要加入邪教的意向之后,潘维才放心地让手下去落实了那部电影的试镜。   关上了影帝给自己发的死亡名篇,潘维气闷地用筷子从面前的小碗里挖了几粒白米饭,嚼在嘴里觉得莫名发苦。   是的。潘维是一个总裁。   有一个庞大娱乐公司,手下管着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号明星的那种总裁。   宝马香车,美人环绕,市中心房产好几套的那种总裁。   可潘总最近不大开心。   基本原因是龙体欠安。大致情况,那什么,不太好说出口。   他犹豫了好几天,在一个和发小江源和衣而眠躺地板的月黑风高的晚上,捏着衣角把自己的状况和江源描述了描述。江源皱着一张脸听完,果断地下定论,告诉他这就是肾虚绝对没跑了。   潘维哪里肯信,对江源得出的结论表达了坚决的鄙夷。把人一脚踹去工作,他自己抱着江源家的小奶猫团在墙角偷偷摸摸跑到百度上输入关键词一查,发现里边儿更是乌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但反正说来说去全是要命的绝症,离死不远了。   捏着手机忐忑地对着墙壁坐了大半个小时,潘维决定自己还是要去找个专业的下个定论。他觉得,肯定就是最近自己殚精竭虑,专门从A市跑到B市,前前后后为了好兄弟的家事公司事奔忙,还只能吃泡面睡地板,一不小心就伤了男人的精元。   万一真的什么直肠癌艾滋病的,自己这活力飞扬声色犬马金碧辉煌【啊呸,的大好年华就折在这上面了那岂不是全人类的遗憾!说起来公司里最近还来了几个可爱的小姐姐呢……   和江源的爱人、朋友们一起吃了顿饭,潘总开上自己骚包的小玛莎拉蒂就奔向了宾馆,打算修生养息一晚上。要是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了那他就叫个小妹妹陪自己好好玩玩儿B市,要是还是身子不爽利,那他就真得去医院挂个号。   不然男人老是脚步虚浮头晕眼花的,不像样。   这么想着,他停好他虽然屁股被卖白菜的电动车蹭花了但仍旧可爱的小车,甩着钥匙走向电梯间。   “卧槽,这什么味儿啊。”他站定在原地,小心地嗅了嗅周围,几乎在一秒内断定着绝对是有人喝大了。皱着眉头捂着鼻子往前边儿继续走去,他发现自己可能正在接近那个不可描述的根源地。   果然,探头往旁边一看,只见一个人正趴在酒店停车场的大垃圾桶旁边,吐得那真叫一个昏天黑地,呕呕儿的,感觉已经只剩胆汁了。   潘维皱着鼻子扁着脸,啧啧啧摇了摇头,捏着他的车钥匙直往旁边避。想到今天因为出去吃饭还喷了点儿香水在手腕附近,现在袖口还残留着一点味道,他连忙跟个古代大姑娘似的举着袖子,加快了步伐往前走,想赶紧避开。   终于走到电梯附近,他松了口气,想着终于脱离了苦海。   诶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太不节制了,喝这么大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体,老来了到时候落一身毛病有的他苦头吃的,一点都不学学自己这种休养生息的生活态度,真是不好。   摇了摇头,潘维觉得自己可能是在江源家呆了几点,受他爱人——哲学系高材生兼老师的影响,最近的思想觉悟跟火箭似的蹭蹭蹭往上窜,简直能成为那些个狐朋狗友的楷模。   电梯正从二十几层下来,潘维站在原地抖抖腿等着,等了会儿却发现后边儿的声响不见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儿干,他扒着门框,往垃圾桶那儿看了看。   多年后,他真的很后悔这么一看。   那喝大了的年轻人倒是已经停止生产呕吐物了,但人也没继续站着了,倒在垃圾桶外五米远的地方,一点儿动静都没剩下。   “不会吐死了把……”潘维探着脑袋看了估摸有两分钟,都没见那人的手脚稍稍挪个位置。   最近对死亡特别敏感的潘总,觉得这事儿大发了。   啪得一下拍响了酒店的紧急铃,潘维跑上去从背后直接绕道了这人的正面,双手穿过他的腋下先拖着把他拖到了柱子旁边让他半靠在柱子上,自己蹲着用膝盖顶着他,拍了拍他的脸:“嘿,醒醒,醒醒!”   刚把那人翻过来,潘维心里就一个激灵。我去,这小样儿倒挺标致的。   白得跟个吸血鬼一样,小嘴儿殷红,闭着眼睛一躺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刚还吐得跟个孙子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睡美人呢,任潘维怎么摇怎么晃,人就是一点儿动静都不出。   保安听到声响儿很快跑来,来就看见地上蹲着都要一个公子哥儿正死命掐着地上人的人中,按得指甲盖儿都快翻了也没见另一人出点声音。   “嘿你们快来啊,我叫救护车了,快帮我抬上去!”潘维抬头看见保安,连忙挥了挥手,满脸的嫌弃。   真不会来事儿,怎么进的五星级酒店。   三个人驾着人艰难地往上走,地上这哥们儿看起来瘦,抬起来分量却不轻。潘维把人送上救护车的时候,扶着腰缓了好一会儿都没缓过来。   “家属,有家属么?”一个小姑娘拉下口罩环顾了四周,果断pass了俩穿着酒店制服的保安,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旁边人模狗样的潘维身上。“不,我没空,我……”潘维还没能辩解完呢,就直接被小姑娘一把拽上了车。   坐在极速前进的救护车里一路路过无数被红灯堵在路口的车,潘维心情复杂。   得,刚想去医院呢,今天就被救护车给拉去了,还省得开车交停车费了。转头看着躺在中间那人,潘维抿着嘴唇摇摇头:“大哥,我真是谢谢您了。”   到了医院下了救护车,潘维刚跳下来就发现躺着的小白脸儿被下边侯着的几个医生飞快拉走了,来拉的医生看见躺着的人似乎还挺惊讶,互相念叨着什么,跑的跟风似的飞快。   潘维跟在后头,快跑了几步拉住旁边的医生,指着那哥们儿刚进去的隔间劈头就问手续在哪儿办钱在哪交,那个医生戴了帽子戴着口罩,透过眼镜狐疑地瞟了他一眼,格外嫌弃地甩开了他的手进了抢救间,话都没能给他留一句。   嘿,是你们不要钱的。   潘维愤愤地把钱包揣回了口袋里。他从小到大都没进过几次医院,平时身体一有点事儿一个电话就能叫到家庭医生。他对医院的那些常识基本都来自于电视剧,根本就不清楚这急救到底是个什么流程——电视剧里住院他们都不用交钱似的。   只不过万一要是没交个钱,医院就把那小白脸儿扔走廊里不给治了,那这事儿就不大好看了。   潘维觉得,男人嘛,做好事还是做到底算了。   在急救间外头的走廊里找到了个空椅子,他去售货机买了包纸巾蹲下擦了擦灰。深夜的医院人也不算少,但不知怎的就是有股蛋蛋的瘆得慌的气氛,潘维抱着大衣缩在角落里皱着眉头想着打个瞌睡,想着要是有什么事儿,医生出来一喊估计也就能看见他。   没想着,这么一眯过去,醒来的时候,却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潘维懵懵懂懂地坐起来,觉得自己简直跟被推土机碾过一样身上到处都酸疼得不像话。扭了扭僵硬的脖子,他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自己为什么在这儿,想起来了立马一个激灵,探着脑袋就往抢救处看。那里依旧热闹,但他看了老半天,也没看清楚自己昨儿送进来的哥们儿到底还躺没躺在里面。   “不会直接给推太平间去了吧。”他砸吧砸吧嘴,坐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件外套。棕色的男士外套,翻着小毛领,看着挺直男,不知道是谁的。   他眯着眼睛摸了摸那外套看起来就很暖和的小毛领,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但下意识的觉得这人品位真差,还不是个牌子货,一看就是个没品位的穷光蛋。起身把外套搭在肩上,他晃荡着脚步走去昨儿去过的售货机买了听咖啡,撕开易拉罐环一口灌了下去。   医院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喧嚣,潘维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干脆跟着标识一路走到了医院前台,咨询了漂亮的护士小姐姐之后,乖乖去拿了病历本,借了支圆珠笔趴在公用的板凳上规规矩矩地填上了个人信息,走到挂号处前递进去:“全身体检。” 第2章 初识   都是常规的身体检查项目,该抽血的抽血该检查心肺功能的检查心肺功能,也得亏他在医院将就了一晚上挂号挂得早,到了中午的当口,七七八八的各类项目就已经基本解决了。   潘维揉着胳膊下楼的时候,只觉得心里烦躁。   身体检查他每年也都是有做的,好歹一个富二代兼总裁,周围人不知道多少重视他的那份体检报告。“没有一年出问题的啊……怎么就觉得不对了呢。”   嘟嘟囔囔地穿过人群,潘维钻进医院对面的老鸭粉丝汤,看了看简单的菜单在粉丝面和菜饭里选择了后者。小店里很热闹,来来去去人带着医院门前能常常见到的疲惫和匆忙,有人带着孩子有人搀着老人。潘维被挤在角落里的一张单人桌里,对面过去就是小店里通往楼上住人的地方的楼梯,脏污破旧,上面杂乱无章地堆放着生活用品。潘维无意识地盯着那个黑黑的转角口,耷拉着脑袋脑子里全是影帝今天更新的的死亡鸡汤文。   会不会就这么交代了啊。看着老板娘端过来的冒着热气儿的菜泡饭,潘维意兴阑珊地从旁边的竹筒里拿了两根长短不一的筷子,咧开嘴在自己牙上戳齐,伸进碗里拨了拨分量十足的米饭。   闻着还挺香的……恩。   稀里呼噜喝了一大碗菜泡饭,潘维坐着打了个小小的饱嗝,觉得这么辉煌一片的人生绝对不能就这么潦草结束了,自己还没找到真爱呢。   寻思了寻思,他转身又跑回了医院。   去过的人都知道,午边医院的繁忙程度简直堪比菜市场。举着吊瓶的背着铺盖的捧着花的,潘维站在挂号台常常的队伍中间被无数东西给左撞一下右推一下,再抬头看看自己前边儿以五分钟每米的速度慢慢挪动着的队伍。妈的站了二十分钟,连窗口的人脸都没见着,他烦躁得把手机开开关关都折腾到了没电。   他自己前面站的是一位老太太,似乎是从小地方来这儿看病的,身上背着一个相对她来说巨大的,已经洗得发白了的双肩书包,上面印着劣质的LV花纹。包里头不知道塞着多少东西,被撑得鼓鼓囊囊,甚至都有了棱角,塑料的拉链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崩溃的样子。潘维看她弯着腰辛苦,皱着眉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上前扶住了她。   男人嘛,偶尔还是要热心一下的。   “奶奶您别害怕我真不是小偷。”潘维看着一脸戒备拉着他袖子的老太太,笑得无奈,“前面真的还要等很久,在那儿吵架呢。放心吧,我帮您拿吧我真不跑路。”   说着,他认命地让老太太扯着他衣服的袖子,自己嘿咻一声手上一用劲儿,用膝盖一顶那包的底部把包环抱在了怀里,和老太太也顺便由前后改为了并排。   潘维长得精神,看起来也讨喜嘴皮子又溜,没过几分钟就和老太太聊上了。这才知道她是帮小孙子来挂专家号的,上午辛辛苦苦排了一次队却一直在被人插队,快排到了又说要休息了。她中饭也没顾上吃,只能换个窗口重新排。   “你看,就是这个医生,诶哟这个号可俏了呢!”奶奶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规规整整叠成小四方的纸条,一看就有些时日了,递给潘维看。   “儿……儿科专家,傅锦之?”潘维拿着那张还没巴掌大的纸条对着光看了许久,才勉强辩认出来上头的字。   “是的是的,因为现在黄牛差查得严才能轮得到我们自己来买。“老奶奶挽着潘维的手,亲热得很,”原来都要一两千才能买到黄牛号的!不得了的贵,一点办法都没有。”   “啧啧啧啧现在的医生,怎么见一面比明星都难。”潘维把纸条重新小心折好还给老太太,自己继续掂了掂手上抱着的包,等着挂号。   医院大堂里没有开空调,外头的冷风不停从门口灌进来,让只顾着风度不要温度的我们潘总着实觉得有点冷,这会儿连刚才那碗菜泡饭带来的温暖都被吹的烟消云散。他皱着眉头往四周看了看,低头不小心正看见了自己臂弯里搭着的棕色外套。   想了想,潘维决定暂时背叛自己的审美,脱下了单薄的大衣,裹上了厚实的棉外套。   嘿,还别说,真暖和。   扣上了扣子,他向外侧挪了挪,站到了风口处帮老奶奶挡着。站着无聊,他又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昨晚睡硬了的脖颈,再抬头看着前边儿的队伍,不耐烦得直抖腿。每一秒觉得自己的耐心在下一刻就要临近边缘。   “好了好了别急,就快到了。”旁边的奶奶捂嘴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等到两个人都挂完号的时候,医院的人流量到达了顶峰。   潘维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么混乱的地方,和医生在门口吵架的,躲在角落里哭的,站在自己后面吐痰的打电话的,和挂号的值班人员理论问路的。躁哄哄得乱成了一锅粥,偏偏自己旁边的人还都一副习惯了的样子,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要知道潘维上一次见这么嘈杂的场景的时候,还是他突发奇想去机场给那位影帝接了个机。一群小姑娘举着长枪短炮跟冲锋陷阵似的,叫得声音让他简直想冲上去用抹布堵住她们的嘴。但好歹,小鲜肉举起手指放在嘴边嘘了嘘她们也就乖乖闭嘴了——还红着脸跟个媳妇儿似的,有一种别样的娇羞。   哪像现在,就算有医生在门口喊着安静安静安静,也没见有几个人闭上了嘴。   潘维抬腕看了看表,看看时间还不晚。想着好人做到底,别让奶奶一个人在这么混乱的环境里挣扎,干脆拎着大包站到了旁边,等着奶奶给带着孙子的儿媳打了个电话让他们赶紧来,把人送到了儿科门诊的楼层,才转身准备去自己的门诊室。   “三楼。”他看了看电梯口的指示牌和地图,拎起手指在半空中画了画,眼睛向上看了看在脑内排演了一下大致的方位。   “好嘞,皮皮虾我们走~”他甩了甩手上的大衣,潇洒地一掀自己的纯空气刘海一个华丽的转身。   砰。   “卧槽,兄弟你胸够硬的啊。”潘维捂着额头转身,摸了摸发现自己的额头中央似乎被那人衣服上的不知道什么给怼出了个印子,“上来就要给我开天眼呐。”   这质感,钢铁侠呐?   刚说着,他揉了揉额头抬头,就看见面前的人表情略带惊愕盯着他。   肤白貌美大长腿,小嘴儿殷红睫毛长得跟扇子似的,哟呵这不是昨天那个小白脸么?!   “你没事儿啊?我还以为我一觉醒来你都给推太平间去了呢。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潘维咧嘴笑,上下打量了打量他。   面前的人比自己起码高开了一个头。   这是潘维对人的第一印象,第二眼才发现这人身上穿着的是白大褂,有点儿旧了但很干净,带着淡淡的皂荚香味。白大褂胸口处的口袋里夹着一支黑色的钢笔,目测是不错的牌子,但似乎用了许久的样子,连笔帽都微微出现了磨损。   小白脸儿的双手正揣在白大褂的兜里,脖子上挂着个听诊器,带着副深色的无框眼镜。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股冷冷的气息,跟刚从棺材里挖出来似的,倒非常符合潘维对一般医生的认识——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潘维摇了摇头,觉得这人看面相就不是什么善茬,肯定是净往别人屁股上戳针的那种。   “是,没事了。”那人对着潘维扯了扯嘴角,幅度不大却并没有显得敷衍,“昨晚谢谢你。”   潘维挥挥手,止住了那人要继续的道谢:“得了得了,屁大点事儿,我还担心说不交钱他们不给你治呢,没想到你自己就是这儿的医生啊。”   “傅锦之。你好。”那小白脸伸出了手,放在潘维面前。那只手倒是好看得要命,苍白得不带一点血色,干净,有力,指甲修剪得圆润保持着不娘炮也不让人肉疼的舒适长度,指甲周围收拾得也很干净,没有任何到此豁口。手指修长弧度漂亮,没戴任何一样累赘的装饰品,五指微微弯曲的样子跟手摸拍广告似的。   潘维小心地伸出了自己的手,生怕把人给捏坏了:“你好你好,潘维。”   意料之中的,握在手里的手凉却干燥,蹭起来还能感觉到主人绵软的手心儿。潘维觉得自己的小心脏都不争气地跳了跳。   “那个,我还有事儿,你也忙吧,不耽误你时间了。”潘维收回手对着傅锦之挥了挥,“拜拜。”   “再见。”傅锦之安静站在原地看着还穿着自己外套的潘维上了空着的电梯,朝他又摆了摆手,直到电梯门合上把那张带着笑的脸完全挡住,他才挪开了视线。   电梯很快就停在了三楼,之后再没有动静。   三楼。   三楼是什么科来着?他转身看着身后挂着的医院平面图,眯起了眼睛。 第3章 科室   三楼的科室很多,潘维转了一大圈才在角落里看见自己的目的地。   周围都挺热闹的,就单独只有潘维面前的这个科室,简直是门可罗雀,连隔壁的公共洗手间都没能拯救这儿的人流量,看起来格外苍凉。   左右看了看,趁着没人,潘维竖起了棉袄还带着点白色棉状的小翻领,低下头走进了科室。   “潘维是伐。”里头只有一个老先生,带着副老花镜坐在窗边,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在看报,见潘维走进来进来,不紧不慢地放下了手里的报纸,用食指把眼镜抠到了鼻梁上皱着脸看了看他,再晃开闪着屏保的电脑调出页面,“站着干什么,坐吧。”   而此时此刻,二楼的傅锦之那儿相比起闲散的三楼科室来,倒是忙得多的多。   办公室外面两个小护士正忙疯了的在维持秩序,门外吵吵嚷嚷得和楼下大厅有得一拼,熙熙攘攘得全是带着孩子的家长。小一点的孩子还在追逐打闹,尖叫着到处跑,大一些的正抱着书包趴在座椅上写作业,偶尔苦着脸问妈妈怎么还没有排到。   护士的值班台上满满当当四十本病例排着,多数家长正手上拿着号和病例排成长长一个队伍,等着叫到自己能把手上的病例交到那个仿佛发着圣光的台子上。   傅锦之洗完手回来沉着脸穿过人群的时候,旁边甚至夸张到还站着几个开道的保安,帮他挡着旁边到处伸过来的手。但怎么说也只是两只手,怎么样都还是挡不住跟见了仇人一样冲上来的各色家长,没一会儿就已经有人X光片和病例直接捅到了傅锦之脸上。   “傅医生我们是从Z市赶过来的您先帮我们看看吧这是片子。”   “傅医生我们孩子等会儿还要回去上补习班您看什么时候能帮我们看啊。”   “傅医生我们四百八十二号现在几号了啊??”   傅锦之的脸色还带着宿醉的苍白,旁白闹闹哄哄炸得当事人都开始脑仁儿疼,他却也没有不耐心的样子,停下来用手轻轻推开了脸边带着塑料硬壳儿的病历本,低头认认真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现在一百三十七,要排队。”   因为个子高的缘故,他天生气场就比别人强一截儿,又常年冷着脸,他一开口,旁边迅速安静了下来。   傅锦之的声音不响,带着浓浓的疲倦,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把手拿出来按了按眉心:“我尽快。”   他凌晨被拉进急救间,醒来之后只在那儿休息了一会儿就直接进了诊室,到现在连中饭都没碰上,门口严严实实的围的全是家长,甚至连上厕所都有人跟着。   为了避免中途出来,他只能尽量少喝水。一个上午下来,口干舌燥,脸色差的要命。   等到傅锦之大步走进诊室,两个小护士艰难得从人群中挤到门口把门关上,这才回到台子前继续整理病历,大声安抚着前面等得着急的家长,勉强维持着大家不踹门的秩序。   傅锦之是儿童生长发育领域的专家,论文研究和实践在国内都是数一数二的水平,平时一周有两天在B市医院坐诊,往往号子都能排上千,每天的客流量堪比海底捞。可怜傅锦之拿着一样的工资,却比别的坐诊专家凭空多出来一倍的工作时间。   大概是现在家庭条件都好了许多,家长也开始注意起了这方面。孩子的身高和发育都是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有些性早熟的孩子,为了继续保持生长,只能用药物压制延后到基本和正常时间保持一致,或者一些正在发育的孩子,适合用食物或者药物进行辅助催化。用家长的话来说,能长一公分就是一公分。   傅锦之捂着嘴压着嗓子咳嗽了几声,从对面的家长手里接过骨龄的X光片夹在灯箱上,修长的手指拿着钢笔轻轻点在半空中:“十二岁,骨龄倒是不小了。”他拍了拍家长的肩膀,示意他凑过来看,“你看这个骨节之间的缝隙……”   在办公室里傅锦之怕乏,就没有开空调。他身侧的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大概能稍微保证办公室的空气流通。来来去去的人多,连带着连空气都污浊起来,站在旁边帮忙的护士有时候都会受不了出去透口气,傅锦之却没办法,趁着护士叫人的功夫开大旁边的窗户,吹吹冬日里的凛风。   和家长交代完了一系列的注意事项之后,傅锦之低头在病历上写医嘱。他写字的速度很快,字却很好看,一手字遒劲郁勃,拿着笔的手微微用劲露出青色的脉络,一时间家长和孩子的注意力都全部放在的那上头。   手上的病历明显有些时候了,厚厚的,夹着很多单据,满满全是他的笔迹。   “傅医生,这次不开药吗?”抱着孩子书包的家长凑过来看。   “药不是好东西,别惦记着天天吃。”傅锦之神色淡淡的,写好医嘱之后盖上钢笔盖子在手指上一转,重新塞回胸前的口袋里,“平常注意多休息,垃圾食品不要吃,晚上睡眠要保证。”   “好的好的。”家长按着坐在傅锦之旁边的孩子的后脑勺,连忙向他道谢。   傅锦之点了点头,看着娘俩出去,才对着早就候在门口的护士:“下一个。”   不同的孩子有不同的情况,有十岁有已经发育了的小姑娘,也有十七岁才开始窜个子的高中生。家长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像是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一样,几百号人他活生生直接从早晨坐到了凌晨一点。   他在B市坐诊的时间不多,很多人都是从附近赶过来的,加号一天要加不知道多少次,就等着让他看一看。   他也没办法。一天到现在,他只吃了一条保安大叔塞给他的压缩饼干,还是上完厕所躲到电梯间飞快吃完的,他现在努力想了想也没记得饼干是什么味道的。   今天中午也巧,他吃完还就碰到了昨天把他带来医院的人。长得俊俏的年轻男人明明穿着他的厚外套却还是被冻得直缩着脖子,正站在地图面前念念叨叨,似乎是在找什么科室。   傅锦之觉得不管怎么样都还是要当面谢谢人家,就干脆走到电梯旁边扔了垃圾,冒着被家长堵着看片子的风险,站在原地想等那人转过身来。   结果莫名其妙的,傅锦之就听到一句皮皮虾我们走,接着一个温暖的肉体就撞进了他的怀里。   抬起头来,傅锦之看到的果然是那张熟悉的脸。   浓眉大眼,一张天生嘴角上挑的猫嘴,笑起来风流却不轻佻,眉目间带着男人的英气。他似乎也认出来了傅锦之,对他笑了笑,说没事就好。   傅锦之愣了愣。   他昨儿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同事想起来告诉他有个人送他来的时候,他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在床上躺了会儿,等到能站起来的时候他本来想当面道谢,却发现那同事随便一指,直接指向了靠在外头走廊上座椅昏睡的人。   他再三确定,同事都说就是那个公子哥儿没错。   医院的公共座椅并不舒服,木头质地硬的要命。那人歪着脖子揣着袖子,嘴微微张开露出一口白牙,嘴唇殷红水润,睡得脸色红润有光泽,跟打了腮红似的。熟睡样子在这个嘈杂的环境里倒是显得很安稳。   傅锦之走过去上下看了看,发现这人一身全是奢侈品高定,却根本没有御寒的功效。单薄的大衣在冬天半夜的冷风下边儿简直就是个摆设,摇头叹了叹气,他慢慢走上楼到自己办公室,上去拿了一件自己平常放在这儿的外套,轻轻给他披上。   睡梦里的人浑然不知,也不知道正梦到了什么,对着他咂巴了咂巴嘴,说了句亲爱的么么哒。   想到这儿,正收拾东西的傅锦之不由得一笑。   背上包,他自己关了灯锁了办公室的门。这层大半的区域都给了他,现在门前的大厅里空无一人,和白天的热闹相比起来,寂静得有些骇人。   傅锦之路过护士台的时候,对着热情朝他说再见的护士点了点头。顺着楼梯下楼的时候,他特地绕道去了角落里看了看挂着的医院全景图。   三楼。   泌,泌尿科?   肾内科?   傅锦之站在原地,皱了皱眉头。把斜跨的大包背好,他一手扶着背带,若有所思的慢慢下楼:“没看出来啊……” 第4章 生活   傅锦之走出医院的时候,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是偶尔有几辆飞驰而过的超跑的发动机轰鸣的声音,但很快就又归于寂静。   他身上穿着的还是从同事那里顺来的外套,今天清晨去他们宿舍洗澡的时候换的,一件带着帽子的牛仔外套,基本功能除了装个好看也就没别的了。   他站在街口等红绿灯的时候,冷风直从领口往下灌,钻进贴身的毛衣缝隙里,冷得傅锦之不禁打了个寒颤,万分怀念起自己那件厚实的外套来。他两手紧紧裹着衣服,偏大的外套被人为地拉成了紧身收腰款,掐出傅锦之细瘦的腰线。快步走回自己在B市租的房子,傅锦之三步并两步飞快上了楼梯,打开家门的时候手都冻得差点没了知觉。   开起客厅里的灯,傅锦之伸手在杂乱的架子上够到了空调的遥控器,先打开了空调,这才慢慢松了口气,站在玄关处换拖鞋。   他在B市医院的旁边租了一套小公寓,不算很新。原先似乎是一所小学教师的分配房,现在小区里住着的大多都是当时的退休教师。老人家作息规律,傅锦之回来的这个点儿,上下左右的窗户全部都是黑黢黢的,偌大一片小区里,只有傅锦之这儿亮着一点暖黄色的灯光。   傅锦之需要的睡眠时间不太多,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去给自己弄点吃的。厨房里没有太多的工具,简简单单的一个灶台一口小面锅。傅锦之煮上了点水,蹲在柜子旁边拿出了一包挂面和两根王中王。   空调慢慢起了作用,厨房的小空间和客厅没有隔断,跟着暖和了起来。傅锦之脱了外套随手挂在旁边的凳子上,活动了活动被冻僵的手脚,把手放在正在煮水的锅上来回烤了烤,再放到嘴边哈了几口气,这才拿了旁边的小刀给王中王扒了皮。   往沸水里加了点盐,他掂量着面的分量,想了想,转身从空空荡荡的冰箱里掏出了最后一个鸡蛋打进水里,这才从简陋的桶装面里抽了一小捆出来,用筷子在水里搅了搅,拿出筷子的时候放在嘴里抿了抿尝了尝味道,再盖上锅盖。   站在旁边看着透明的玻璃盖上慢慢盈满了水汽,傅锦之抬手揉了揉眉心,觉得有点儿累。手机是下了班就关机了,他的电脑和书也全部留在了A市的家里,他似乎唯一剩下能干的事情就是看着这锅面慢慢地翻滚。   站在原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傅锦之一动不动地看着墙上的挂钟慢慢走着,数着过了五分钟之后才不急不慢地掀开锅盖关了火,直接端着小面锅去了客厅里。   电视的深夜档通常都是些电视剧,傅锦之开电视其实也就是为了听个响儿,不然怎么都觉得大半夜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吃东西的场景怪骇人的。   他也没找到遥控器,打开显示屏的时候电视正在放甄嬛传,傅锦之也没多在意,坐在沙发上听着里头的后宫恩怨,慢慢悠悠地拿筷子动手吃自己今天正正经经的第一顿饭。   房间里很安静,傅锦之吃东西的动静也很小,只剩下电视机里声嘶力竭的一句臣妾做不到啊在深夜的房间里显得震耳欲聋。   傅锦之淡定地垂着眼睛,捧着小锅子喝了口面汤。水汽上来熏得他眼睛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长长的睫毛和雨刷似的。   同时间的一公里外。   潘维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站在顶层总统套间的落地窗前,指间夹着一支快燃尽的烟。   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随意地甩着傅锦之的棉外套,下边垫着潘维自己的一身高定,衬衫毛衣大衣被随意地揉皱了扔在那儿,丝毫没有得到原主的重视。   潘维今天头一次尝着了失眠的滋味。从小到大他都有沾枕就睡的特技,不管是高考前还是公司上市前,他都能入睡得毫无压力,睡眠质量还是令人嫉妒的良好。   但今天他却确实彻底体会了一把忧郁的青年站在深夜的窗边看着天幕的文艺感。   一种站在世界制高点的孤独。   被随意仍在地毯上的手机显示着百分之十的低电量,发出警报的叮咚声响。潘维回了回头,没去管。从他到B市来之后,他的手机就一直处于被消息塞满的状态。等着约自己的小明星,等着请客的投资方和土财主,还有前方狗仔传回来的各色照片和数据。   江源的妈妈出轨了。   根据查到的资料显示,时间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早,甚至追溯到了几十年前的旧事。潘维没有那个精力深入下去查,整合了资料给江源之后,他就试图从这件事情里面脱身。   他不喜欢这档子腌臜事情。   顶不喜欢。   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从小家里有有钱,有钱到他的父母双方都能够轻松地在外面养活另一个家庭,甚至更多。他从上学开始就没有见过父母两个人进过同一间房,也没有享受过任何需要需要父母一同参加的活动——包括高考填志愿的家长会。   其他人携家带口,挤在一张桌子前认真的研究着分数和排名,就他一个人单独坐在教室的最后排,对着几本大部头慢慢地翻看着,比较自己的成绩,旁边站着皱着眉头的老师,告诉他这是家长会让他别来捣乱赶紧滚出去。   他的父母没有干涉他人生的选择——因为他们一个有着在牛津学法律的儿子,一个有着在麻省理工读计算机的女儿。   没人在乎他到底高了一本线三十分还是差了二本线三十分,反正有钱,爱去哪儿读去哪儿读。那天还是江源的妈妈破天荒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夸了他一句,让他感念至今。   可没想到,这个女人背叛得更彻底。   潘维看着下面寂静空旷的街道,眯着眼睛吸了口烟。   他问过江源,你说人生在世为什么就要成家呢,大家好聚好散享乐开心,最后拍拍屁股一身轻难道真的不好么。成了家,生了孩子,最后在再在外面重寻激情。   真他妈恶心。   揉了揉有点发晕的脑袋,潘维时间站久了感觉有点儿眼前发黑。走过去坐到单人沙发上,还贴心地给自己盖上了棉袄,缩在棉袄里继续抽完了手上的烟。   今天肾内科的医生给他开了点药,让他要保持作息规律,戒烟戒酒戒性生活,那日子要过的和小学生一样平淡开心。又给他指路去了旁边同样空闲的坐诊的老中医那儿搭了个脉,两个人凑在一起讨论了许久,看看他的舌苔照照他的眼球,让他下楼补了个号,又给他开了一塑料袋的中药。   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干脆规规矩矩地扯了把凳子,坐在那儿听两个老先生唠唠叨叨。他们似乎一起工作了很多年,一唱一和得很是默契。   左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啊生活就是不节制。   右一句想我们当年那个生活多规律。   前一个晃着鼠标开药,后一个搭着他的脉砸吧着嘴细细品味。   潘维在那个办公室直接坐到了他们下班,期间看完了三份报纸喝了两大洋铁缸子浓茶,还送两位老先生夹着公文包去了公交车站,这才拎着两大袋子药回了宾馆。   接着,就顺带失眠了。   裹紧了棉袄,潘维叹了口气把头埋进棉的小翻领里,懊恼地叹了口气。 第5章 聚会   潘维醒醒睡睡,迷迷糊糊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补够了需要的睡眠时间。   酒店的玻璃隔音很不错,就算矗立在市中心的马路边上,也安静得要命。潘维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眯着眼睛晒了会儿太阳。   终于攒足了勇气挣开盖着的衣服站起来的时候,潘维抖了抖,哼着歌裹紧了身上的浴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脚踹开了躺在路中间的手机。   潘维决定今天还是要回一趟A市,原因倒不是因为公司有事儿,只是他觉得自己跟那群狐朋狗友好久没聚了。自己前段时间觉得身体不行就一直拒绝他们的邀约,后来又跑来了B市找江源耍到肾亏进医院。想想都放了那群人快一个月鸽子了。   既然没有生命危险,那该玩儿还是要玩儿的。   找酒店热了热昨天配来的中药,潘维揪着鼻子满脸嫌弃地一口灌完,抹了抹嘴扯开浴袍的带子,遛着鸟走进了浴室。   他在B市有一群莫名其妙就处起来的狐朋狗友。   基本都是娱乐圈的人,什么导演影帝视帝歌坛小天王的,空下来的时候就找个地方凑桌麻将,抠抠脚骂骂人,商量着怎么在被揩油的时候机智地回击,怎么优雅地打压隔壁公司的傻逼。   潘维的朋友基本都是入了社会才交上的,原先在学校里的时候他又闷又怂,每天基本就窝在角落该睡觉睡觉该听课听课,不招摇不多话,同学们毕业之后大多都想不起来班里有这号人。   至于怎么脱身成个风骚浪荡小公子的,潘维也挺迷茫。   搭了块浴巾在头上,潘维叼着牙刷出来,趴在床底摸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手机,从大衣的口袋里翻出团成一团的充电线,蹲在床边玩手机。   清空了微博跳出来的各色提示,潘维点进微信,无视了几十条乱七八糟的消息弹框,潘维直接点进了一个名叫成人视频聊天群的框里。   里面躺着六个人。   一位鸡汤影帝,一位不老视帝,一位三栖小天王,一位鬼才名导,一位金牌编剧,剩下还有一个就是他这个粗壮金主。   甩出去一个贱兮兮的表情包,潘维敲上几个字:“今天晚上,搞起来啊!”   由于这几个狐朋狗友咖位太过巨大,导致平常的工作稀少得基本堪比看门大爷,有时间全在家里假装修身养性。   果然,群里很快就刷出了无数表情包,一个个欢呼雀跃得跟小学生要春游似的。   影帝——朕已阅   视帝——民国么么哒   小天王——尔康亲爱的我来了   名导——塘主闪亮眼   编剧——天线宝宝芭蕾舞   潘维知道这就是敲定了,叼着牙刷吹了句口哨,蹦进卫生间拿着杯子开始认真洗漱。几个人见面之后的内容虽然比较粗犷而不拘小节,但毕竟还是要摆个拍好供他们诶个发个微博儿抚慰一下粉丝们躁动的少女心的。   打开行李箱摊到地上,拿出最后一袋搭配好的干净衣服,潘维先把那些药一股脑扔了进去,这才开始满地拾掇他乱扔的衣服。他的衣服大多都薄,放进袋子里压一压之后都是薄薄的一小层,即使行李算不算大,整理起来也很轻松。站起来拍了拍手,潘维用脚勾起了箱子的另一边,一收腿合上盖子,弯腰扣上搭扣,站直身子笑着拍了拍手。   只是……   潘维余光一扫,一不小心就看见了还老老实实呆在原地的厚实棉外套。黄色,还翻着可爱的小棉领。   啧。   也不知道这是谁的,暖和倒是真暖和,可带不走了该咋办?穿着浴袍叉腰站在原地,潘维的目光扫在一整套Hermes秋季款和那件棉大衣之间,一手半包着嘴深沉地思考着。   那个什么,外面是不是有点冷来着?   半个小时后,一位戴着墨镜的大长腿出现在了酒店大堂。   靠在大理石的台面上,潘维勾着半边嘴角拉下了自己的墨镜,把手上的房卡推给了红着脸的小妹妹,声音低而磁性:“退房。”   “好的先生!”还剪着梨花头的年轻小姑娘立马点头,双手恭敬地接过了潘维手上的房卡,手放在鼠标上晃了好几次都没点进去自己要进入的页面。   漫不经心地靠在台子上掏出手机刷微博,潘维颇有耐心地笑了笑,猫一样的薄唇唇角往上轻轻挑着:“别急。”   确定完了没有损坏什么古董陈设之后,潘维朝一直盯着自己看并且正用着拙劣隐藏技术在偷拍的小妹妹挑着眉毛好脾气地笑了笑,自己潇洒地一个转身转身托着箱子往门外走。   车已经被开到了酒店正门口,潘维接过自己的车钥匙,把行李箱甩进后备箱,手上的新款大衣扔到了后座,自己裹着小棉袄开车窗吹着风,开着自己被蹭花了屁股的玛莎拉蒂一路风骚地回A市。   留下了一群叽叽喳喳围在前台,靠着拍的一张潘维背影打算给男朋友买个同款小棉袄的女同胞们。   几个人的聚会定在一个相熟的会所——私人化会员制,没卡不让进的规矩大大方便了这一群人模狗样的精英在里面毫无形象地搓麻将吃火锅。   潘维回了趟家,把大衣全部收拾出来放进了专用的篮子里好让家政阿姨拿去清洗——潘维不大习惯事事让人伺候着,平常小件儿的东西趁着有空,潘总也很乐意戴着主妇橡胶手套,坐在小板凳上享受一下做家务这个乐趣的。   习惯性地掏了掏每件外套的口袋,都确定无误了之后潘维才放心地把他们扔进篮子里。正想走进浴室,却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别人的外套。   既然我都到家了,那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潘维觉得这外套看起来虽然不错,但确实不大符合自己的平时形象,就想着要不让阿姨洗干净放在家里,自己什么时候去B市复诊的时候再拿去问问。   脱下来习惯性地再掏了掏,本没抱着捞出什么东西来的潘维却发现了个球状物。拿出来凑在窗边一看,才发现是个揉皱了的纸团,抱着觉得这是个小秘密偷看是不是不大好的忐忑心情,潘维展开了纸团。   那抬头赫然就写着B市市医院。   下面是字体狂放但好看的一串笔记,潘维认了认,发现这大概是某个会议记录的草稿,密密麻麻的文字下头签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   傅锦之。   那个长得跟个小姑娘似的医生?   潘维抬头想了想,攒着眉头又把衣服从洗衣篮里掏了出来搭在沙发上。   不知道怎么的,他觉得他不想洗了。   晚上的聚会非常热闹。   六台豪车相继停进了停车场,各位男人就十足摆出了走红毯的架势,勇敢地直面常年驻扎在这儿的狗仔镜头。经过的六个男人,   一个个皮肤弹性有光泽,气色红润带血色,不用磨皮美颜都直接帅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该绅士的带着标志性的优雅微笑,该冷酷得面无表情脚下生风,一个都没崩了人设。   直到冲进包厢就直接喊了个隔壁夜市街的小龙虾外卖。   潘维一掀大衣的下摆,架着个二郎腿自己嘎嘣开了瓶红酒,给每个人倒上赔罪:“好了好了,放你们四次鸽子我也不想的,我这不是忙呢么,日理万机。”   “您日理万鸡我倒是信。”编剧往红酒里颤了点跟着小龙虾外卖送来的雪碧,“是不是在B市又见着什么漂亮姑娘理到床上去了?”   潘维一想到漂亮姑娘就嘴里发苦,拿着酒杯晃了晃,清清嗓子:“得了吧,我是去工作的行么。这么几天就没见着过几个姑娘,统共见过最漂亮的,还他妈是个男的。”   几个人听着潘维抱怨的语气,笑作一团心疼他。   圈子里的人玩儿得向来挺开,影帝自己是gay,其他几个人都是荤素不忌爱谁谁。就只有潘维一个人,说什么都绝对不肯玩儿男人,再漂亮的小鲜肉都没能碰过他一根手指头。有时候他们叫几个小男孩儿进来一起玩玩儿,潘维就一个人裹着大衣,每次都藏得跟贞洁烈妇似的,眼观鼻鼻观心一个晚上就对着个果盘发呆。   “对了,这段时间我风声有点紧,你们等会儿出去都小心点儿,明天的头条跑不离应该是我们。”影帝带着塑料手套掰着小龙虾,跟其余的人嘱咐。   都是久经沙场的人,点点头都知道该怎么做。   鬼哭狼嚎听着小天王嚎完了自己死敌的一整张专辑之后,潘维就看见编剧已经抱着个抱枕靠在墙角睡着了。   “他这两天赶本子,自己作的。”导演冷漠地瞟了一眼,“玩了俩礼拜到现在才来写,猝死活该。”   视帝心疼地摇了摇头:“那可别,他猝死了我想看狗血小说找谁去。”   几个人最后看编剧实在困得没个人形,小天王也终于发泄完了死敌出专辑大卖的愤懑,最后碰了杯散场。   都喝了酒,几个人都叫了代驾,在门口分开。   潘维家住得近,叫了代驾之后就打算自己走回去。还没走两步就敏锐地感觉到了自己背后有车在跟着。懒得去理,潘维抬脚就往家走去。   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潘维百无聊赖地四处乱看,一不留神就把视线停在了亮着暖色灯光的全家上。潘维顶喜欢吃全家的便当,所以看见门口有人手上抄着个盒装蛋包饭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笑抬头看向了拿着的人。   那人也正准备走到路口去,弗一抬头就对上了潘维的视线。   夜幕里,两个人身边就是来来往往的车辆。各色霓虹灯闪成小小的光点,车上的灯快速移动成光束,傅锦之就这么举着个便当,逆着一片光海向潘维走来。皮肤苍白嘴唇却自带着艳红色,长身玉立,小模样标志得跟画出来似的。   潘维不自觉就看呆了。直到傅锦之停在了他两步开外,低头认真地和他对视:“你好。”   绿灯很快就闪没了。等潘维回过神来的时候,十足路口的信号灯仍旧显示着大大的红灯,他有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掩饰刚才的走神:“傅医生啊,你怎么也在A市了哈哈哈哈,真巧真巧。”   傅锦之木着脸点了点头:“好巧。”   接着就相对无言。   感受到了冷场尴尬的潘维只能死死盯着红灯,好不容易熬到自己能走了,抬脚就想跟傅锦之说再见。却发现这个人轻松地迈着步子就跟了上来,走的还是跟自己一个方向。   潘维皱着眉头斜眼瞟一直跟在自己后方一步远处的人,想着找个什么话题好歹起个头,转了转眼睛:“那个,傅医生啊,你的外套那个什么,还在我这儿呢。”还好刚才没洗。   “没事。”傅锦之回答。   “不是,那个什么,我家就在附近,你看要不顺便我就把它拿下来给你?”虽然没洗过但好歹也是还给人家了,总不用当个事儿放在心上。   “行。”傅锦之抬手看了看表,点头,跟着潘维绕进了那个全是小别墅的中心小区。   走到家门口,潘维走上台阶正打算开门,却眼尖地发现了草丛里有个东西正微微地闪着光,自己一转过头去却又什么都没了。   潘维当然知道是什么,眉头一皱推开了门,他转身问后边儿一手搭在斜挎包背带上的傅锦之:“傅医生,你平常没有看娱乐杂志的习惯吧?”   “恩?”傅锦之似乎有点迷茫潘维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却还是老实地摇了摇头,“没有的。”他诊室的护士都忙得跟陀螺似的没时间看,他怎么可能看。   “那就好。”潘维眯起眼睛笑了笑,自己站在门边顶住门,“进来吧。” 第6章 探班   潘维的家很大,装修得也很精致,只不过怎么看都属于东西太多实在归不到整洁那一挂上的类型。   傅锦之本不想进去,可无奈潘维一转身连拖鞋都拿好了,他就也能换了鞋子跟在后面进了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等着潘维去楼上给他拿衣服。   双手放在膝盖上,有点拘谨地曲着长腿,傅锦之把视线放在了面前的面前的茶几上,上头随便散乱地摆着几本电影周刊和财经杂志,似乎都是刚买回来的,还包着塑封纸。杂志旁边歪歪扭扭竖着几袋用食品夹夹住的咖啡豆和茶包。   “不知道这么巧会遇见你,衣服我还没来得及叫阿姨拿去洗。”潘维手臂上打着衣服趿拉着拖鞋从楼梯上下来,看到傅锦之正饶有兴趣地打量他茶几上的零食框子,一时间竟有点语塞。   “你手边那个糖,很好吃的。”潘维站在楼梯的拐角处,抱着外套悠悠出声。   傅锦之蓦得回头,有点偷看人家东西被抓包的羞赧,怔了怔,看向支着下巴靠在扶手上的潘维。   潘维倒是没什么在意的样子,朝那盒糖又努了努下巴:“真的,真好吃。你等等啊我去给你找个袋子装衣服,那盒糖我记得我买了两罐儿,我去找找,你带一盒回去。”   “……不用。”傅锦之站起来想阻止,可耐不住潘维已经把外套往肩上一搭,蹲在矮柜前开始掏那个小小的糖罐子。   傅锦之站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默默看着潘维把几乎整个柜子的东西都翻了出来,趴在地上拨开小山高的零食,才找到和茶几上的同款糖果。盒子不大,成年男人一只手就能握住,傅锦之摊开手掌接过的时候,潘维正巧看见他掌心干净的掌纹。   传统的圆柱木盒子,外头绑着根纤细的红绳,侧边挂着个小巧的铜铃铛。明亮的色彩在傅锦之白皙的手上显得格外鲜活,潘维看着傅锦之握紧了盒子收进背包里才罢休。哼着歌又转身去另外一个柜子找给傅锦之包衣服的袋子。   他的东西多,又不高兴让别人来收拾,干脆敲了一个客房的墙做成了储物柜。每次要找个东西的动静基本都跟搬家似的,找不到了就新买,买了随便放继续找不着,恶性循环导致他从此以后对我去找个东西这句话都产生了深刻的心灵阴影。   抄着手上的外套走进储物间,潘维长长叹了口气,也懒得爬上梯子去再翻箱倒柜,直接拿了旁边一套新买的衣服,把里面的东西抖落出来,半抬腿把手上的衣服摊在大腿上折好,塞进了明显大了不止一个号的纸袋里。   站在后面的傅锦之全程目睹了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开衫和休闲裤就这么可怜巴巴地落到了地上,还被转身走回客厅的潘维随便地一脚踩,莫名得有点心情复杂。   其实那件外套是他大学时候买的,穿了都有小五六年了。   一手接过潘维手上的袋子,一手拿着糖果盒子,傅锦之走到玄关处,朝着揣兜站在里边儿送他到门口的潘维点了点头道谢,自己推开门出去。   草丛里,又是咔嚓一点轻微的声响。   第二天一早,潘维就收到了秘书给发来的新闻通稿,问他要不要动用关系去撤下来。潘维虽然一向不跟娱乐新闻计较,但这次还是头一遭是个男的对象,秘书也就格外注意了些。   “寰时总裁夜会陌生男子,离别豪礼傍身!”   眯着眼睛拿起来随便瞟了两眼,潘维回复秘书:“没正脸照就随他去。”   嗤了一声,潘维放下手机,还豪礼呢。   还真当所有盒子里都放着钻戒了。   潘维懒得理那通篇的分析报道,自己拿上车钥匙就往外走——听说他回来了,前段时间跟他的小明星就嚷着说要跟他见面。   潘维没有把人带回家的习惯,最近又要着医嘱避免那什么生活。想来想去,潘维就觉得不如去剧组探个班,到时候要是心情好了就把人带出来吃顿饭,要是有其他事情自己也算去走过一遭了。   小女生嘛,偶尔闹一闹自己还是要安抚一下的。只要不过分,潘维基本都尽量满足她们的需求。几个包几辆车几个首饰而已,反正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他事先问了小明星,知道他们现在在城郊的一座山上取外景,去车库取了车就这么去了。这车前两天去B市的时候还一不小心在菜市场门口给一个拉白菜的给蹭了,潘维那段时间事情多,没时间把这宝贝儿送到国外去维修。结果回来了之后发现那车尾上的一块花自己看着看着也竟然也就这么看习惯了,顶着个花屁股看起来还挺拉风的。   开着个被蹭花了的玛莎拉蒂招摇地去了城郊,潘维和剧组的导演打了个招呼就直接去了小明星的临时化妆间。   这是一部仙侠剧,演员的脸基本靠P,场景基本靠合成,动作基本用替身,属于乱炖圈钱的典范。所以演员们也没多认真当做个事儿,都三三两两裹着大衣跟大爷似的抱着热水袋动都不动。直到看见潘维进来了才拍开站在旁边挡风的助理,一窝蜂围了上来。   深秋的天气,潘维身上也就穿了一件衬衫和一件线衣开衫,下身一条浅色的休闲裤,露着半截脚踝。和现在小鲜肉们都努力营造出的干净阳光不同,潘维往哪儿一戳身上的气质都跟蓬勃向上没什么关系,懒散的,招摇的,带着任何事都不走心的随意,仿佛浑身上下都是个故事。   这简直太招小姑娘喜欢了。   那个小明星一看见潘维来了扔下手机就跑过去楼主了潘维的手臂,眨巴着刷着厚重睫毛膏的眼睛,差点蹭潘维一袖子粉:“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呀!人家还有一个镜头要补呢。”   潘维点点头,装作不经意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臂,找了个空的地方坐下:“你去吧,我就来看看你。等会儿还有会,马上就走了。”   小明星瘪着嘴站在原地,瞪了好久的眼睛都没见潘维又松动的迹象,跺了跺脚转身弄头发去了。   潘维打开手机刷了刷微博——他一年前玩票开了个号叫娱乐界爸爸,当时是为了给影帝刷人气给视帝骂人去的,结果一不小心就做大了。   现在偶尔爆爆料评论评论时事,在各色营销号里成为了一股清流。他一个总裁的认知量和那些所谓知情人士当然不是一个档次上的,随便抖点料都够那些明星公关好久,把几个跟他合不来的所谓大牌给怼得有苦说不出。   说起这个小明星,其实也跟这个微博号左右也有点关系。这是一个新独立出去的演员给送的,就为了让潘维好出面,不管是圈子里还是微博上,都帮她扭转一下说她红了就背弃老东家的一片骂声。   作为那个老东家,其实潘维也老早就不想拿着这个只会炒当年美貌的演员做文章了,大方地收下了这个小明星,反正不管怎么样,表面样子是做足了。   但要多给点耐心,潘维是怎么都不肯的了。   现在哪个爬床的人都把自己当成真爱似的,总觉得自己是个例外,日后绝对能在潘维户口上占个一席之地。潘维都不知道他们那些错觉是那儿来的。   呆了二十分钟,潘维就推脱说自己还要赶回市里,给小明星发了个1314的红包,自己溜达到旁边找了个饭店打算吃个中饭。   没想到一进去就碰到个熟人。   影帝家那口子正站在前厅点菜,看见潘维进来了还有点惊讶,挑着眉毛放下菜单就过来了:“潘维?”   潘维点头笑笑:“你们在哪个包厢呢?我今天蹭个饭不介意吧?”他现在才想起来影帝和他家那口子在国外领了证之后就在城郊买了套小别墅当婚房,似乎就在这旁边。   一看这架势就是小两口不想搁家做饭到外头下馆子来了。   “楼上左拐第一间,你去吧,我再加两个菜。”影帝那口子笑得露出了一口大白牙,显然心情极好。   往楼上走的时候,潘维不禁叹了口气。他最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有了归宿,本来大家都是王老五,凑在一起花天酒地玩得可开心,可没想到现在全变成了爱腻歪在家的宅男。   他先前去B市就是这样,江源整天就抱着个顾青祎不撒手。原来工作起来一瓶矿泉水就能解决掉的人,现在每天三菜一汤荤素搭配绝不含糊,两个人还养了只猫,开口闭口都叫儿子。明明是两个大老爷们却还真的过出了一家三口的样子。   推开包厢的门进去,影帝正坐在里面涮碗筷。   两幅拆开的碗筷放在面前,影帝就提了个小茶壶认真地涮筷子和勺子,看到潘维来的时候愣了一小下,却很快绽开了笑容:“你怎么来了,快坐。我们下午刚好要去市里给波塞冬洗个澡,还想找你吃晚饭的呢,没想到这么巧。”对,他们还养了条狗。阿拉斯加,体重都快赶上潘维了,取了个名字还叫波塞冬。   看着影帝充满着笑意的眼睛和一直微微扬着的嘴角,潘维啧了一声。   又是个渍在蜜里的年轻人。 第7章 偶遇   告别影帝夫夫之后,潘维有点儿小郁闷地去找忙得半死的编剧喝了个闷酒。就算编剧正窝在懒人沙发里面色憔悴地疯狂赶稿子,潘维也不管,径自拖了一个小板凳在编辑对面坐下,双手撑着下巴大吐苦水。   “你说我要求高么?不高啊。漂亮都不需要,人好就行,你说怎么他们一个个的都找着对象了,就我一人还萧瑟在风中啊。我比他们差了么?不差啊,我长得好看还有钱,我怎么就命里无桃花了我。”   编辑缩在角落,正视死如归地盯着时间和稿子的字数,理都懒得理潘维,随口敷衍了一句:“那你相亲去啊。”   “我怎么能相亲呢我这样的条件还去相亲那我简直也太掉价了吧!我的爱情那就一定要是爱情,那种特别巧特别巧一不留神就喜欢上的,那种什么心里眼里全是她的那种,你懂么你!”   编剧神色复杂地抽空看了潘维一眼,摇摇头:“不懂。”   都这把年纪了竟然还真的抱着找真爱的心,脑子里和水泥了吧。他一个专门编故事的人现在都不写这个套路了。   “你这种人,我都懒得和你讲话。”潘维从编剧冰箱里顺走了排养乐多,气呼呼地自己走了。   他对那种爱情的确是有向往的。   一脚油门飙出去,潘维手肘搭在窗框上,戴上墨镜。任何一个成长在破裂家庭里的孩子对完美的感情都有一份执念,只不过年纪越大,那种心思也就慢慢淡了下去了。   潘维觉得自己也是时候放弃了。   在外头玩儿了这么段时间,饶是潘维再胡闹,也知道自己该回去工作了。   果不其然,还没等他停好车,秘书就接到楼下门卫的信报,夺命似的开始打他的电话。   “亲爱的啊,憋打了,我这不是来了么。”出电梯最后一次按掉手机上的电话,潘维对着火冒三丈的秘书笑了笑,“来来来,叫上他们开个会,有事说事没事签字了啊。”   “就等着您了呢。”秘书咬牙切齿地走到办公桌旁拿起内线电话,挨个拨给几个办公室。   他们公司最近和某电视台谈了一个大型选秀的合作项目,现在正在前期规划阶段,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   潘维这两天也没好过,每天晚上都跟陪酒似的,赶场子东一家西一家,一个晚上连口饭都捞不着吃,半夜还要跟他们开会。天天被工作折腾得头晕眼花脚步虚浮。   等到他发现自己跟保命丹一样的药已经吃完了的时候,潘维这才想起来自己该去复查了。   酒是真没机会戒,但他好歹其他都遵了医嘱了。手上握着病例,潘维赶在医院门诊快下班之前去跑到B市医院去挂了个号,直奔熟悉的三楼科室。   要说为什么特意要跑到B市来瞧吧,潘维一是觉得在A市实在熟人太多,不说医院里的医生到时候嘴碎说出去,就算是意外撞见个谁他自己想想就都挺害羞的;二来他也是觉得,B市这两个老先生也实在有意思。   敲门进去的时候,医生又刚好在看报。看到潘维来了啧了一声:“坐吧。”   拿到方子潘维撒腿就冲下楼去配药,药房的几个小姐姐本来都换衣服正准备下班了,可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潘维,往小窗口一站讨好地眨眨眼睛,她们也还是妥协着去拿东西了。   但中药就比较麻烦了。   潘维要的是煎好的,现在这个点儿肯定是来不及了,只好拿着号子明天再来取。   和两个老先生道了谢,坐在他们办公室又聊了会儿天,潘维这才卡着他们的下班铃一起下楼梯。途中经过二楼的时候,潘维看到里面还是人声鼎沸的模样,啧啧摇了摇头。   “小傅也真是不容易。”老先生也往里面张望了一眼,回过身来还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每天对着这么一群人,老头子我可能光是气都有可能气死。”   都是家长带着十来岁的孩子,家长们偶然间推搡到高嗓子争论的声音就不说了,光是一群小孩儿的尖叫和嬉笑就够讨人嫌的,更不用说还有些素质不行的人叉着腰站在傅锦之门口大声叫骂着说他骗钱不给孩子看病。   “最厉害的时候哟。”医生拍着潘维的肩膀说,“凌晨四点啊我跟你讲!小孩子都睡了不知道几觉了,家长也都是被护士叫醒的。就堵在办公室面前不给傅医生走,傅医生那天出来就直接被拉去急诊了。这部,这个礼拜医院强制性限号了,说再不这样傅医生还没到三十就要过劳死了。”   “诶咦——”潘维皱着眉毛瘪着嘴,“真过分。”   披着医生的褂子干着奴才的活儿啊。   一路听两个老先生摇头晃脑地说道,潘维笑着继续把人送到了门口的公交车站,自己才折回地下车库拿车。医院的车库车流量很大,潘维进去的时候就看见一路车等在栏杆前边儿排队拿卡,队伍拉得老长。吹着口哨往里边走,他到处搜寻着自己洗的白白的小座驾。   踮着脚站在大致停车的地方,潘维眯着眼睛四周环视着。只不过车是真没找着,熟人倒是看见了一个。   傅锦之那修长的身影实在是打眼,脱个外套都跟拍杂志似的,甩上车门的动作也格外潇洒利落。潘维啧啧摇头,心想要是能签上这个人,自己绝对有把握让今年的业绩再增长几个点啊。   傅锦之刚想坐进驾驶座,却不留神在反光镜里看到了后面的潘维。   刚想起身去打个招呼,傅锦之腿都还没伸直,就听见后面爆发出了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卧槽,回声在地下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连忙起身跑过去,连车门都还没来得及关上。   “怎么了?”   潘维正蹲在地上,肩膀向内缩着,脸朝向车身看不清表情。傅锦之还以为他是撞到了东西或者突然肚子疼,连忙蹲下去掰过他的肩膀转向自己,半个身子环着潘维,几乎形成了一个搂抱的姿势:“怎么了??”   “没……没怎么。”潘维看着傅锦之紧张的神色,有点不自在地顿了顿,指向旁边的车轮胎,“我车轮胎被扎了。”   傅锦之本来绷直的肌肉瞬间卸下了力道,有点儿无语地皱眉顺着潘维的手指看过去,只见玛莎拉蒂的轮胎上被戳了俩长钉子,还有点儿散碎的玻璃片。   放下揽着潘维肩膀的手,傅锦之凑过去看了看:“医院外墙在装修,你是不是轧着工地过来的?”   看着潘维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傅锦之无奈:“找车拖走来修吧,你这样也开不回去。要去哪儿,我送你吧。”   潘维想了想,答应了。   好歹自己也算是救过人家命的人,还顺带帮他保管了两天的衣服,怎么着也算有个交情。这时候推脱,实在显得矫情。   蹲在地上给保险公司和助理分别打了个电话,潘维的语气倒还算好:“对,B市医院地下车库。我这车是不是你给联系过的定点维修的?你找个拖车过来帮我拉回去。诶亚别那么凶啊,这个周末加班给你双倍工资好不好,不够?诶呀那就三倍。别在意那么多了,求你了呗。诶傅医生拉一把我我蹲麻了。”傅锦之伸出手,把潘维从地上拉起来,看他还有抱着电话要继续唠嗑的趋势,后边儿又刚好还有车急着出去喇叭按得顶天响。傅锦之干脆拉着人的手腕就把潘维往自己车的方向带。   傅锦之开的是辆辉腾。潘维一边坐进去一边不着痕迹地扫了眼配饰,发现这小子竟然还是个不露富的小财主。   挂上电话之后,潘维饶有兴趣地转头问傅锦之:“傅医生你……”   “等等,不好意思。”傅锦之比了个手势,接起正亮着屏幕的电话。   潘维耸肩表示没事,靠在座位上看傅锦之修长的手打着方向盘倒车。那手是真好看,手指长手掌窄,腕骨微微突出,拇指和手腕之间做劲儿的时候还会有个小小的凹槽。   抱着胸正估着这双手的价,潘维连傅锦之挂了电话开始跟他说话都不知道。   直到傅锦之疑问地喊了声潘维,他才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无辜地看向傅锦之:“啊,啊?我刚走神了,没听清楚。”   “我说。”傅锦之有点抱歉地笑了笑,车稳稳地停在了红灯线前:“你去宾馆的路上会路过我家,能不能等我五分钟上去拿个资料,我同事急着用。”   “成啊。”潘维脖子往后梗了梗,一脸这事儿你怎么还要问我的莫名其妙,“去啊。” 第8章 回家   傅锦之见潘维也似乎没在着急赶时间,那头同事又催得紧,也没多说话,过了红绿灯上了高架就往自己家开去。   “诶,傅医生你跟我住的很近啊。”傅锦之的车滑进小区门的时候,潘维才惊讶地发现这就是自己宾馆正对面的小区,老小区,安静得很。   傅锦之想到小区背靠着的ZIC中心酒店,特价八千八百八十八一晚的房价,挑眉笑了笑。   傅锦之眉毛浓,眉型却英挺,在尾部带着点微微的弯折,跟拿着炭笔描出来似的,挑起来的时候一点儿都没有轻浮的意思,反而让人看得还挺喜欢的。   潘维坐在旁边抱胸看着傅锦之倒车入库,想了想,实在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傅医生啊,你有兴趣进娱乐圈么?”   虽说刚一说完,潘维就有点有点儿后悔,人一好好的高学历医生凭什么要去当个随意被大众指摘的公众人物。可一想到傅锦之长着这样的脸却不能被人看见被人贡着当男神,潘维就是在是抓心挠肝地不爽。   潘维突然就觉得自己公司最近捧出来的那几个小鲜肉,质量完全就不如傅锦之嘛!   傅锦之熄了火,本来正想侧身去后座拿外套,听到潘维的话顿住了动作,转头微微仰着,像是被逗乐了一般第一次在潘维面前笑出了声。   寂静的空间里,噗嗤一声显得格外清晰。   潘维瞬间有点儿羞赧,皱着眉凶狠地瞪了回去。   “我进,你捧我么?”从后座拿了外套,傅锦之的笑容仍旧在,右边嘴边带着一个浅浅的梨涡。只是清浅的笑意却看得人心生欢喜。   潘维清了清嗓子,觉得自己脸上有点烧:“我捧啊,承诺好莱坞小金人估计有点困难,但国内现在的这些什么小生花旦实力派的,两年之内我就能让你碾压过去。看你学习估计也很认真,你只要放一点点到演戏上,我包你从第一部 作品开始把所有奖杯奖杯捧一遍。你要是想进军国外,我砸钱砸人都是一句话的事儿,只要你有这个心。”   潘维说这句话,的确有这个底气。   现在的这些个小明星,全都是仗着个有张还不错的脸蛋就以为自己不得了了。有一些明明是科班出来的却还跟个呆瓜似的演什么什么不像,所有镜头都在找角度看自己脸,气得潘维把所有好本子都给压了下来,什么雷什么圈快钱给他们拍什么。   这就算了,他实在更不想提的就是一些所谓抱着明星梦的选秀出来的十几岁年轻人。江源有一次刚巧到他们公司来玩儿,吃了一顿饭脸是黑了一整场,实在受不了那尴尬的聊天气氛,他把潘维叫到走廊里劈头就来了一句一群文盲。   潘维耸耸肩,告诉他要冷静,这跟他那个最高分进的A大哲学系搞学术研究一路现在要准备读博的那口子是不一样的。   有人文修养有底蕴的明星不是没有。影帝视帝就是极好的例子,有事没事就搞搞摄影看看书看看展览,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一个本子要吃透了才肯拍。可没办法,人家现在珍惜羽毛,也懒得淌现在娱乐圈的浑水,本子是一年接的比一年少。   再这样下去,潘维觉得自己都快失去对工作的爱了。他觉得他这几年,已经彻底从高档红酒商人转型到小商品批发,那什么来着,薄利多销。   “怎么样,你考虑考虑?”潘维往前凑了凑,眼里闪着安利的光芒。   傅锦之脸上的笑意更浓,眼睛半眯着显得睫毛浓而长,眼尾的线条凌厉却并不显得凶狠,眼睛里反而带着顽皮的光,渣渣眼睛:“不怎么样,我学死学活才考上的医科大,高考过了一本线一百多分呢。”   潘维抿着嘴压着嘴角,狠狠地扔给了傅锦之两个卫生球:“真是厉害死你了。”   他当年也学死学活了好不好!   才高了没几十分。   麻个叽。   果然学霸都每一个好东西,长得再好看都没用。   非常愤恨地跟在傅锦之后面进电梯,潘维抱臂站在角落,神色郁郁。   傅锦之站在他的斜对角,从电梯门的镜像里打量着他,以为潘维是在生气自己拒绝他的事儿。本来他还以为这就是个玩笑,没想到潘维似乎有当真的意思,让他也有点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他不大和人开玩笑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那个……”   “诶算了,你的确不应该进圈子。”傅锦之本来刚想道歉,却又听见潘维和突然想通了一样蹦出了这一句。   疑惑地抬头,傅锦之转过去看着他。   潘维正一条腿曲着,靠在墙上摇头。看傅锦之转过头来,潘维摆了摆手,无奈地叹了口气:“脏乱差,不配你。”   傅锦之笑了笑,未置可否。   “我就不进去了吧?换鞋麻烦。”出了电梯,潘维站在门口,直面却对上了傅锦之递过来的一双拖鞋。   历史还真是惊人的相似。   潘维没办法,只好把那双浅灰的拖鞋放在地上,自己换了鞋,靠在门厅的转角处等傅锦之。傅锦之这儿的装修一看就没怎么认真。一个比人还高的柜子,整墙的书架和一排老式的沙发。   一个偌大的客厅里,就没别的东西了。   和潘维那儿挤挤嚷嚷的热闹不同,傅锦之这儿完全是侘寂的整洁,潘维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冷。   傅锦之正穿着和潘维一样的拖鞋站在房间的柜子前面翻找着东西,一只手拿着手机和同事在确认着什么,为了避嫌,潘维还特地站的远了些,转身对着壁橱,不往房间里走也不往傅锦之那儿多看。   “潘维。潘维?”傅锦之站房间的窗边边,却突然找不到了人。   “恩?”本来正看着天花板数饺子的潘维双手揣兜从转角处靠着墙转了出来,抬头看着他,“怎么?”   “帮我拿下资料好么,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那儿,那个黑色的文件夹。”傅锦之和电话里的人说了句抱歉,捂着电话走快步往这边走,给潘维指了指大致方向。   挑了挑眉,潘维大步走过去,弯下腰在柜子里翻找。   “看见了么?”傅锦之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后,见潘维久久没有动静,就想弯腰上前去看看。刚巧,潘维的终于摸黑在柜子的深处摸到了个类似文件夹的边缘,两只手指勾住,潘维整个人把拿东西用力往外一抽,带着自己一个转身。   潘维成功地又撞进了傅锦之的怀里,还顺带不小心用文件夹一下子捅上了傅锦之的下巴。   “兄弟……这胸肌,真不错。”苦涩地笑了笑,潘维捂着额头起身,却发现傅锦之正一脸痛苦地捂着嘴,眼睛眉毛全部都攒在了一期,虽然还是挺好看的但看上去真真有点凄惨。   “没事儿吧没事儿吧??”潘维把手里的文件夹随便地往沙发上一甩,上前去强硬地扒开傅锦之的手,不顾傅锦之的拒绝,垫着脚查看他嘴上的伤。   大约是咬到了下嘴唇的里边儿,潘维毫不犹豫地捏住了傅锦之的下嘴唇往外轻轻翻了翻——果然,破了一大块,牙床上都溢满了血。   “医药箱在哪?”潘维羞愧,皱着眉头问傅锦之,“我去拿。”   傅锦之指了指旁边柜子的最上方,自己继续捂上了嘴和同事说话:“恩,我等会儿下来给你。”   不知道那头问了什么,傅锦之抬起了头看向潘维的方向,顿了顿。   “不是的,不是我男朋友。” 第9章 留宿   也亏得潘维个子高,才够得着那个柜子最顶层的医药箱。   踮起脚手指往前一戳把整个盒子推了下来,潘维伸手到架子的另一边看准把手一接往腋下一塞,这才颠颠儿地往回走。   傅锦之大概是去漱了个口,至少打着电话转身回来的时候没血沫子了。   潘维有点羞愧地看着傅锦之,讨好地咧嘴笑了笑。   靠坐在沙发的扶手上,傅锦之抬着眼睛,眼神凉凉的,微微张嘴任潘维往里头贴意可贴。“多吃蔬菜啊多吃蔬菜,我今天晚上请你吃顿好的!”潘维往前探着头,靠得极近找着傅锦之嘴里的伤口,手指上捻着个贴,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放却怎么都找不着位置。   傅锦之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这搞得潘维就更加有点忐忑,手还放在傅锦之的嘴唇上,半捧着他的脸和他对视。   潘维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有点快。   “我同事,还在楼下等着,你帮我去送一趟吧。”傅锦之拍了拍他的手背,自己又从旁边的医药箱里翻出一个意可贴,随随便便伸进去就贴上了,再把还在潘维手指上的贴纸撕掉扔到垃圾桶里,起身来收拾刚刚染了血的纸巾。   “啊……啊好的好的。”潘维连忙伸手过去傅锦之背后一把抓住了那个文件夹,冲到门口去换鞋。“他就在门口!”傅锦之的声音在后边儿响起,潘维应都没来得及应就进了电梯。   妈的刚刚自己的反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潘维摊开掌心敲了敲额头,走出电梯四处张望。   推开楼下老旧的铁门,潘维就看见了一辆停着的路虎,旁边占这个穿着黑色长大衣的男人,一双阴柔的桃花眼,正盯着他上下打量。   “您是傅医生同事吧。”潘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无视了对方似乎带着点审视的态度,“傅医生让我转交给您的。”   潘维把手上的东西递出去,却发现对方的手仍然揣在兜里,且并没有要拿出来的意思。   往前送了送,见男人还是不接,潘维的心里难免有点烦躁,把文件夹再往前递了递。   “锦之的眼光真是一如既往。”只听那男人淡淡地说了句话,这才拿过潘维手里的文件夹随意地放在了后座,自己在进驾驶座之前又深深看了潘维一眼,看得潘维一身鸡皮疙瘩。   什么鬼啊神经病吧。   潘维站在原地看着路虎绝尘而去,鄙夷地嗤了一声。   总觉得今天遇到的事情都怪怪的。潘维从兜里摸出手机给助理打电话:“你把我房间订好了吧?我现在就过去了。”   感觉傅锦之家还是不要再上去的好。   “好了的。”那头的秘书似乎在开车,背景音有点儿嘈杂,“哦对了我正想给您打电话呢,那张琳琳说你要见她,我就把房间号码给她了,她估计已经到了,我知会您一声。”   卧槽?潘维瞪大了眼睛:“谁让你给了的,我去那女人也太烦了吧。”   就是他前几天探班的小明星,因为最近医生让他远离夜生活,潘维也挺久没找人了。这小明星可能觉得自己受冷落了,天天找潘维聊天要和潘维视频,不知道被潘维挂了几百个电话还颇有毅力地坚持着。这不,还坚持到潘维宾馆里去了。   “她还给我看聊天记录了来着我才告诉她的啊。”秘书也有点迷茫,“她总不会P这个吧。”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抚着额头站在路边,潘维揉了揉眉心,伤脑筋:“你再帮我订间房吧。”也不好叫人家都洗干净躺床上的姑娘再灰溜溜地直接走。   “老板,ZIC今天好像接待领导团来着,那房间唯一一个剩下的了。”还是因为和他们老板有交情才留下的。   “那就给我换一家酒店!”潘维烦躁地抠下了旁边电线杆上贴着的修下水管道的小广告,团在手心儿里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行行行,您行行好先冷静一下啊,我马上给找个近点儿的。”助理叹了口气。   “你还委屈上了!流落街头的是我诶大哥!你也不可怜可怜我!”气得踹了一脚垃圾桶,潘维顺着惯性半转了身,还想跟助理理论理论。   可正眼对过去,潘维就看见了还穿着拖鞋站在十步开外的傅锦之。   挂了电话,潘维走过去:“傅医生你怎么下来了?”   “你没地方住?”傅锦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微微低头直接这样问。   潘维挥了挥手:“诶,哪儿能呢,这里不满意换个地儿住而已。”虽说B市不是大市,除了个ZIC很少能有满足潘维需求的房间。   “住我这儿吧。”傅锦之看着潘维,神色如常的认真,“你明天去医院拿药也方便。我下了班也就要回A市,可以载你一程。”   潘维愣了一愣,看着傅锦之被风吹的更加白了的脸以及清澈黑亮的眼睛。   不知不觉就点了头:“啊……那也行。”   两个人晚餐叫了外卖——潘维付的账。   只可惜点菜的傅锦之似乎对吃的没什么要求,用二十块钱的兰州拉面就打发了潘维要请客的机会。   “也真神奇,半个月之前我还根本不认识你呢,现在我竟然跟你坐在一起吃这种连肉都没有的东西。”无肉不欢的潘维好不容易才夹出了片牛肉,塞进嘴里喝了口面汤,摇摇头说道。   “恩,真的很巧。”实在是偶遇的次数有点多。   “那我们怎么着也算个朋友了,这样吧,我给你留个电话号码哦,你有事儿打给我就行。”说着,潘维抽了张餐巾纸,拿着旁边水笔认认真真写上了自己的号码,“要是看上了哪个男神女神的说不定我还能给你牵个线呢。”   傅锦之看着潘维的眼睛,笑了笑。   潘维觉得这人有一点是真不好,不管是说话还是笑,老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这不是糟心呢么,不说你海拔高的事儿了,就算是平视,这看法都有点让人心里发虚。   别开了视线,潘维放下面碗:“你快吃,等会儿垃圾放门外去。   他整理了整理垃圾袋,回身等着傅锦之吃完。   结果这厮的眼神跟锁定似的,又看着他,手上的动作慢慢悠悠地用筷子划拉了划拉面汤,没什么东西了这才收拾好递给潘维。   果断的把碗扔进塑料袋,潘维利落的把两头牵起来一扎,往下按了按,提着这袋东西拿去放到了门外。傅锦之则去厨房洗了洗抹布,弯腰开始擦桌子。   潘维也不知道一般医生的饭后活动是什么,但看到傅锦之自然而然地收拾完桌子坐到了他旁边的沙发上拿起了电视遥控机,潘维还是松了口气。   好歹不是看书……不然留他一个孤独地玩手机那也是有怪尴尬的。   电视里放的是最新的古装剧,潘维有点儿蛋疼地看着张琳琳捧着那张大脸出现在了屏幕上,觉得牙根儿有点酸。难以置信的转头看向了表情淡定的傅锦之:“你喜欢看这个?”   “提神醒脑。”傅锦之从旁边的矿泉水箱子里拿出两瓶矿泉水,两只手指夹在瓶口处给潘维递回过去。   点了点头,潘维表示认同,接过傅锦之细白的手指递过来的水,抱起旁边一个抱枕,忍着鸡皮疙瘩看着自己公司投资的傻逼雷剧。   两个人也不说话,但光是偶尔遇见雷人台词的时候默契地对视加上一个颤抖,就让这个晚上的相处根本不剩尴尬的气氛。   雷剧真是个好东西。潘总这么想着。   “手机。”   潘维正抱着抱枕瞪着眼睛看得入神的时候,旁边的傅锦之拍了拍他。   收回视线,潘维就看到自己随便扔在旁边的手机屏幕正亮着,上面显示着是一个合作方正来电。   潘维接起来的时候,傅锦之关小了电视的声音,默契地给他指了指厨房有个窗户。潘维感激的比了个手势,快步走过去:“嗯,您好……是,这个合作我们这边肯定是在推进的。”   傅锦之侧坐着,手臂放在沙发的扶手上看着潘维。   “傅医生,刚放桌上的笔呢?怎么不见了。”潘维捂着手机走过来,有点儿急,“借我支笔行么我记个东西。”   傅锦之点点头,从旁边的包里拿出了自己惯用的钢笔。   “谢谢啊。”潘维笑着点点头,摊开掌心直接在手掌上记了一串地址。   手里的钢笔分量很沉,触感极好,能看出来是价格不菲的款式。估计是常年用着的,潘维手握着的地方磨损得有些厉害。   “放在桌上就行了。”傅锦之看潘维要重新拿过来给他,小声用口型说了句。   潘维感激的点点头,放下钢笔。   正巧,旁边就是他自己的大衣外套。 第10章 次日   傅锦之家有个小小的客房,被褥齐全,收拾得很干净,据傅锦之说是有些时候有些夜班的同事会过来休息。   “都是洗过干净的。”傅锦之正握着门把手帮潘维开着门,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哈欠,“早点睡吧。”   “得,晚安。”潘维两指在额头上点了点朝傅锦之痞痞地敬了个礼,走进去。   “我明天早上八点开会,估计十点就回来了,收拾一下我们就回A市。” 傅锦之帮潘维带上门,“晚安。”   潘维坐在床边,点点头朝他挥了挥手。   也不知道傅锦之用的是什么洗衣液,潘维刚躺进被我就觉得一股幽幽的冷香绕上了自己的鼻尖,淡淡的,让人很舒服。   半个小时前两个人洗漱的时候,傅锦之就进来开了电热毯,现在身子底下暖呼呼得倒是舒服得很。潘维裹紧了被子缩起双腿,满足地叹了口气,体会到了一种常年生活在恒温空调房里难以感受到的幸福感。   一夜好眠。   潘维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浑然忘记自己在哪儿了。   被窝被他捂得严实,暖和地不得了,在里头打了个滚,潘维的眼睛仍然闭着,勉强伸出了手臂去够自己床头的灯。   拍了老半天都没拍亮点什么,潘总生气了,抱负性的再用力狠狠敲了一下,才把自己给疼醒了。   睁开眼睛,潘维歪着嘴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把下巴上那为数不多的一点肉全给挤成了双下巴才罢休。最后在被窝里蹬了两下腿,潘维恋恋不舍地掀开了被子,被冷得嘶了一声,抱紧了只穿了件衬衫的自己,抹黑套上裤子。   房间里的窗帘很厚实,硬是一点光都没漏出来。潘维揉了揉头发走到窗前拉开窗帘,被外头的太阳照得眯了眯眼睛。看着太阳的强度,潘维估摸着现在估计也要快中午了。   瑟瑟发抖地走到门外找外套,潘维的眼睛还没适应过分明亮的空间,眼睛眯成了条缝在客厅里到处走着,好不容易等外套出现在了视线里,他才放下抱着的手臂伸手去够。   大概外套放的位置不大好,潘维刚塞进去一只手臂就感觉到一边的口袋一空,自己的长款钱包给掉在了地上。蹲下来随便往地上一抹,潘维把钱包重新揣到口袋里。   走到旁边的卫生间,傅锦之已经给他放上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具,潘维继续歪嘴打了份哈欠,扣上衬衫昨天被蹭开的几颗扣子,叼着牙刷哼歌。   “I don’t wanna know know know know ,who is taking u home home~~诶哟,傅医生你回来啦?”从镜子里,潘维刚好看见了正开门的傅锦之。   大概是今天开会,他穿了身正装,很普通的设计,一眼看不出牌子。只是架不住人好看,明明不是定制却还是撑出了宽肩和窄腰,一双长腿更是直而劲瘦,抢镜得很。   傅锦之拔出钥匙,朝呆毛乱翘的潘维举了举手里的袋子:“恩,小笼包,吃不吃?”   大概是预感到了潘维不会早起,傅锦之回来的路上绕去了医院对面的店里给他打包了小笼包,一路捧在怀里过来,现在都还冒着热气儿。   走到厨房里给潘维倒了杯牛奶放进微波炉里热了热,傅锦之抬头,招呼还在浴室里的潘维:“吃早饭了。”   “恩恩来啦!”潘维拍了拍脸对着镜子里帅惨了的自己比了个yeah,跑到厨房里接过傅锦之递过来的筷子,飞快夹了个小笼包放进嘴里,一咬破皮儿的时候里面的汤汁全部流了出来,不算烫,温热地溢了满嘴,鲜得要命。   潘维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好好吃啊!傅医生快,你也来一个来一个。”夹了一个在筷子中间,另一只手托在下面,潘维直接走到了傅锦之旁边要他吃。   傅锦之有点局促地躲了躲,在潘维坦然的眼神下却又觉得实在是自己想太多,便张开嘴,咬下了那个小笼包。   潘维倒是完全没有感受到傅锦之那一小小点的挣扎,乐呵地喂完了傅锦之之后自己就跑回了桌子的另一边,一大口牛奶一口包子,飞速解决了早餐。   傅锦之站在旁边,嘴角微微抬着。   两个人在A市的市中心说的再见。   潘维朝傅锦之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大楼:“这儿就是我的!想看男神女神找我啊!”   年轻的助理站在他身后,有点羞耻地别过了头看向马路。   傅锦之点点头:“进去吧,外面冷。”   跟助理两个人在瑟瑟寒风中走向公司的时候,潘维冷地上下两排牙都不停在打架。   旁边裹着厚实羽绒服的大衣助理一路小跑跟上潘维:“老板这是谁啊?长得好帅啊,我们要签他么!”   “签个屁!”潘维冷漠地上楼,等到一脚跨进开着空调的办公室,浑身一颤,这才转头劈头对着助理就是一通骂,“你还好意思说!谁让你乱跟别人说我房间号码的啊!张琳琳那傻逼给个连头像都截掉了的聊天记录你就信啊!这要放古代就是假传圣旨!”   “诶呀我错了嘛。”助理咧着嘴给了潘维一个露了快二十颗牙的笑容,脸上大大的苹果肌格外可爱,“下次绝对不会了!”   潘维抱着个里面倒了热水的茶杯怨念地缩在宽大的老板椅里,挥挥手:“算了算了,朕这次不跟你计较。”   这个助理是他一个算起来关系还比较远的亲戚,按辈分排起来还比他大了一辈,伦敦大学在读生,来潘维这儿做市场分析报告的。潘维小时候见过他几面,也受他们家照顾过一阵子,所以就把人安排在了自己身边。   “你要是能把你嫂子签进来我公司,我就原谅你啊。”潘维眉毛一挑,拿起桌上放着的文件夹,掰开旁边放着的水笔盖。   袁牧嘟着嘴:“我哥才不答应呢。”   他家嫂子大名闻安和,模特界一颗不落的北极星。当年的火红野玫瑰现在的冷淡如梅的翩翩佳公子。深居简出,一年的时间大部分和他哥袁帆腻歪在家,两口子什么赌书消得泼茶香,什么共剪西窗烛的,跟隐居的大仙似的。   他嫂子现在还隶属于ZIC,并且根本没有要跳槽的意思。   也不知道他哥是怎么放心把自己老婆放在前男友的公司里的。那闻安和还和池渊谈了有八年的恋爱。   潘维挥挥手,表示也就是个玩笑。   闻安和来了,他才供不起呢。那男人好看到简直是个祸害了,潘维寻思了寻思,觉得自己整个公司里就没有能和闻安和比上一比的,唯一见过的能跟他持平的,估计还就是。   傅锦之了。 第11章 扒帖   傅锦之到了家之后,也并没能多休息。   洗完澡坐在沙发上看完了昨天和潘维没能等到的雷剧更新,傅锦之的娱乐时间就算结束了。从书柜里找出了两大本文献,他打开电脑,摊开自己的本子,开始准备明天上课的资料。   盘腿坐在落地窗边的地毯上,两条长腿塞在小木桌子的下方,傅锦之晒着太阳,揉了揉眉心,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不想动,他干脆歪着身子伸长了手拿包。   他一直不喜欢背皮包,但来回上班东西又多,就习惯性地一直像大学一样,背这个运动型的大包来回。有时候脱了白大褂换上自己的衣服,医院里的几个医生都开玩笑说傅锦之看起来跟他们像两辈人似的。但由于今天开会他穿了正装,所以背包也就一直被甩在了车后座,刚上楼的时候才被他提上来,随意放在了沙发上。   傅锦之眯着眼睛目测了一下自己和包之间的距离,觉得有点风险。但他仍旧是懒得动,就坐在原地,伸长了手往包那儿够。   细白的指尖和那白色的大包之间永远就差了那么几公分,不管傅锦之怎么调整姿势都不行。   懊恼地叹了口气,傅锦之动作缓慢地拿开了自己腿上的桌子,勉强一手撑着地毯挪了挪臀,扯到大包的带子之后就一动都不肯动了,直接拉着带子把包往地上带。   “啪嗒。”   厚实的一声,包落在傅锦之盘着的双腿中间,大概是拉链没拉好,一些小东西拉拉杂杂地掉了出来,一张白色的纸巾在在深灰色的地摊上格外显眼。忽视了旁边的其他东西,傅锦之先拿起了它,摊在手上认认真真前后看了两遍。   潘维的字很工整。不算好看也跟难看不搭边,属于难得的上了大学进了社会之后字都保持着当年手抄小画报似的工整型。   纸巾上面其实也没几个字。潘维,寰时娱乐,再下边儿就是一串电话号码。   傅锦之对所谓娱乐圈的接触基本也就是平常下班吃饭的时候看的电视剧,和无所事事的时候看同事在群里掰扯的娱乐新闻。至于时寰娱乐是个什么东西,他是真不知道。   鬼使神差地关掉了电脑上的课件,傅锦之把纸巾放在桌子上,打开搜索引擎把时寰 潘维这几个字给输了进去。   五千万条相关搜索结果。   厉害了啊……傅锦之从包里摸出平常不怎么戴的眼镜,架上了鼻梁认认真真点开了百科。   寰时,大型综合性娱乐集团,由出身豪门的董事长潘维在2010年创立,旗下艺人XXX XXXX XX,投资电影《XXXX》《XXXX》获业界一致好评,旗下艺人斩获金马影帝,投资历史剧《XXXXXXXX》,推动国学热,旗下艺人获百花奖,今年投资电影《XX》,有望斩获世界级奖项。   傅锦之扫了眼,发现里面不少艺人和片子,都是他听说过的名字。   退出百科,傅锦之再往下看了看,发现了一个在论坛上扒时寰董事长的帖子。把资料放到了地上,傅锦之把电脑抱在了腿上,干脆半躺着开始刷起了娱乐新闻。   开帖的时间挺久了,但最近更新日期还是最近,傅锦之老神在在地摸了摸下巴,戳了进去。   ——记寰时娱乐董事长潘维那些睡过的人   标题起的很是劲爆,傅锦之见怪不怪地往下拉。   基本都是一张图配一句解说,那图糊得跟豆腐渣似的,根本就像是一个个像素点叠起来的恶趣味表情包,连看出人型都很勉强。但楼主还是信誓旦旦地圈出了两个人头,分别标上了潘维和一个几年前红极一时的女星名字。   再往下拉,还附带着录音音频和文稿,大致意思是女星和友人在聊天是提及潘维送了她两套房,十几个包。旁边还附带着一张娱乐新闻截图,标题是“寰时老总为女伴一掷千金买珠宝”,下面是一条祖母绿项链,标价过百万。   后面基本都是差不多的内容,只不过女主角跟走马灯似的换。傅锦之扫了眼,减了减发帖的时间发觉每个女伴的时间大概都维持在两个月左右,很规律,不多不少。   帖子后面还很形象的把那些被潘维分手的女星形象地称为潘家后宫,每一个都晒出了分手待遇和资源,帖子里的群众纷纷说厚道。   并且有几个结婚的,潘维都去现场送上了祝福,礼金晒出来发现潘维包的红包数量也都不小。   帖子的的下面总结:是个非常厚道并且公平的毫不拖泥带水的金主。   傅锦之推了推眼镜,慢慢翻完直到最后一楼,帖子的更新时间是没多久前。   同样是被画出来的两个人头,上面却只写了一个潘维的名字。旁边是一个娱乐新闻的截图:时寰老总夜会神秘男子!两人携手回豪宅!   他戳大了那张图看了看,总觉得这个人影有点眼熟。瞥了眼下方的时间,再努力地辨认了一下周围的建筑,傅锦之最后看了看图片里两个圈的身高差,初步得出结论这可能是自己。   “哇。”面无表情地感叹了一下,傅锦之关闭了图片,看向楼主的解说:直男潘总终于弯啦!!   “……”傅锦之眨了眨眼睛,拍上了电脑,“什么垃圾娱乐新闻。”   联想到那天潘维问他的平时有没有看娱乐杂志的习惯,傅锦之到这儿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这就是,潘维么?   傅锦之看着纸巾上潘维工工整整的字,把电脑放到一边,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干脆躺了下来。   他第一次见潘维,应该是在停车场。潘维送喝晕的他去了医院,在医院的躺椅上睡了一整夜。   第二次是在医院。潘维撞上他,却问他是不是没事了,后来站在窗边透气儿的时候,他看见了潘维正在送两个教授去公交车站。   第三次,潘维送了他一盒糖,现在还好好地躺在他的包里,很好吃。   今天早上,潘维还坐在他家,面对着一笼再简单不过的小笼包吃得满脸幸福。   真是……莫名其妙却奇妙。自己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医生,竟然就和这个随随便便就能霸占微博头条,身价资产过百亿的总裁频繁地偶遇撞上。   傅锦之撩了撩额头上垂着的头发,腹肌用劲儿上半身坐直,重新恢复了盘腿坐着的状态。再看了看桌上的纸巾,傅锦之伸手拿过,团吧团吧掷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估计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了吧。   自己还是安心当个小市民的好。拿起旁边的课本放到桌上,傅锦之重新摊开本子和电脑,打算开始晚了不止一会会儿的工作。   笔……等等,我刚刚拿包是不是要拿钢笔的来着。   拉过还躺在自己腿间的背包,傅锦之伸手往自己平常放钢笔的地方摸了摸,发现是空的。“难道刚摔出来了?”皱起了眉头,傅锦之打开大包的拉链,把包拉到最开在底层找自己的钢笔。   包里摸了一圈儿发现没有,傅锦之又趴在地摊上朝沙发缝里望了望,一圈下来一无所获。   “放哪儿了来着?”重新拉上拉链把包扔回沙发上,傅锦之皱着眉头回想。   [傅医生,能不能借我支笔啊]   昨天潘维的话就在那么一瞬间蹦进了他的脑子。   潘维昨天给他搁哪儿了来着?桌上?可是今天吃早饭的时候他还擦过桌子,什么都没有啊。   我们一直赖在地上没肯起来的傅医生,终于迫于无奈,伸直了有点儿麻的长腿站起来,跑到垃圾桶旁边,重新翻出了那张皱巴巴的纸巾。 第12章 电话   潘维自从下午从公司出来,就又被一帮人叫去赶了场子。   都是些二代,和潘维算不上熟也算不上不认识,只是平时和潘维在合作的基本都是他们的爸爸,所以潘维往包厢中间那么一坐,颇有点看小辈在胡闹的感觉。   这些二代的趴其实天天都有,但潘维玩儿归玩儿,却也不喜欢他们乱来的做派。他自己有另一个小圈子,就一直不怎么喜欢掺和这帮人的这档子事儿,拿二代当个什么派头。   但无奈今天其中一个人不知道是要外调了还是怎么着,硬是叫上了二十来号人要喝酒,谁推跟谁翻脸。这人又刚好是文化局局长的儿子,潘维不想结这个梁子,就跟秘书和助理打了个招呼,提前下了班过来了。   一群人包了一个豪华套间包,音乐开得震天响,发誓说要high到最后一刻。   旁边都是穿着暴露扭着小蛮腰的大长腿妞儿,潘维百无聊赖地坐在包厢的正中间,有点困。   包厢里的灯光打得无比暧昧,紫的红的绿的串在一起,晃得他眼睛都花了。音乐的鼓点咚咚咚咚跟切菜似的,既难听又恼人。旁边有几个凑上来想搭话的小年轻都被潘维不轻不重地打发了。   潘维靠在几个抱枕上,眯着眼睛小口地抿着手里的白兰地,想着什么时候好寻个机会尿遁了。   这么玩儿下去,他那两颗金贵的肾可受不了。那不是枉他这么可劲儿的又是喝药又是调理的这么好一阵了。   抬眼,潘维却刚好看到了端着酒杯朝他走过来一看就是要开始灌酒的架势的东道主,瞬间觉得有点儿头大。扫了扫一片狼藉的桌子上,随便拿起子开了瓶啤酒,潘维仍旧坐在沙发上,架着腿带着淡淡的笑容虚虚朝站着的人敬了敬:“一路顺风。”   虽然是同辈,但无奈潘维的爷爷和爹来头大,他自己腰杆儿也硬,不站起来根本没人敢指责他。东道主也只是不悦地眯了眯眼睛,去吧台倒满了杯酒递给潘维。   “潘维,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啊。”东道主估计也喝上了头,红着脸粗着嗓门,说话乱喷沫子,“兄弟都要走了你还喝啤的!”   “就是就是,潘维酒量这么好,这不是不诚心呢么。”   “都是兄弟,来点够劲儿的嘛!”   一群人站在旁边,不敢多说却又想劝一劝,七嘴八舌的。   “我最近身体不大好,喝不了。”没接对面人手里的酒,潘维只是把倒在杯子里的酒一口气喝完了,把杯子倒扣在桌上,起身继续坐直,抬着眼睛看东道主。   意思很清楚,反正我是不喝了,你爱咋咋。   那人拿着酒杯的手有点儿抖:“潘维,给兄弟个面子。我这满杯来敬你的。”   潘维笑着摇摇头,不动。猫嘴儿紧抿着,上挑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他们知道潘维长得标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一身黑的男人隐匿在彩灯照不到的角落,一双眼睛亮得宛如星辰,倏然抬起的一瞬间惊了所有人的神。   “那要不这样。”旁边的人看东道主似乎有点不高兴,回过神来连忙上来解围,“潘维身体不好这也没办法嘛,那要不就让潘维叫几个小姑娘来陪你玩儿好了。他们公司最近不是又捧了几个新人你还挺喜欢的嘛。来潘维,你快打个电话,叫他们来!”   “都有工作。哪有我随叫随到的道理。”潘维看着喝的烂醉如泥站在前方手舞足蹈的人,笑容浅浅的,很是敷衍。现在站在这儿的人,基本都有家有室。那个东道主甚至今年孩子都已经上幼儿园了,一群人却还在外边花天酒地玩儿女人。更何况,他公司里的人,除非是自愿倒贴找上门的,潘维从来不会动。爱爬床的他不管,打死不干的他也欣赏,从来就没有逼着人的道理。   潘维本想起身走人,却无奈聚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成了个半包围圈。   “潘维,你什么意思。”东道主重重把手里的酒杯放在旁边的台子上,“你非要在今天给我找不痛快是么!”   潘维嫌恶地皱起了眉毛,慢悠悠地从大一口袋里翻出了烟盒,叼了一支在嘴里点上:“我们就此打住,谁都痛快。”   潘维不是个好惹的主儿,这谁都知道。潘家不管是在A市还是在哪儿,都是赫赫有名的富豪,拉动全国经济发展的那种。潘家全是大型实业,手里矿山钢厂多地跟玩儿似的,前两年还跟国家合作开发了稀土资源,共建了一个实验室专门做研究。   家里做着实业,潘维却瞄准了这些年红得发紫的文化产业。大学刚毕业,他就一边读研一边办了时寰,资本充足外加他眼光实在不错,投一部火一部,捧一个红一个,时寰都快成了这两年的娱乐风向标,创造资本直逼自己老子的公司。潘维在他们一群人里,简直是鹤立鸡群。   “潘维你不识好歹!”东道主手上的被子被愤然摔到了地上,玻璃跟朵花儿似的在落地的一瞬间猛然绽开,琥珀色的酒在地摊上溅出一大片痕迹。   冷漠地垂下了眼睛,潘维轻轻哼笑了一声。正想发作,却突然感觉到了衣服兜里手机的震动。   掏出来看了眼,发现是不知名的号码。潘维皱了皱眉,划开屏幕接听,起身和一群站着的人说了句有事先走了。   说着就头也没回的留下了一片人,推门出了包厢。   走廊里仍旧不安静,虽然会所的隔音效果不错,但再怎么偶读挡不住几个包厢一起鬼哭狼嚎。潘维在旁边的垃圾桶里掐灭了烟,捂着话筒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出声:“喂?”   声音冷冽,让电话那头的傅锦之听得愣了愣。   “潘维?”确定自己是没拨错号码。傅锦之试探地叫了声。   “傅医生?”潘维刚好也顺着走廊进了楼梯间,一脚顶开楼梯间厚重的门躲进去,他这才听清楚里面人的声音。   “恩,是我。”两个人现在周围都无比安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一时间有些许尴尬。   “有事儿么?”潘维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重新回复到了傅锦之熟悉的样子,但却能明显听出来心情并不愉悦,“看上谁了要我牵线?”   “不。不是的。”傅锦之否认,“是我的钢笔,我想问问你昨天放在哪儿了。”   潘维抬头看着黑暗的上方想了想:“饭桌上?”   “没有,今天早上我收拾的桌子,没看见。”傅锦之对自己的记忆很确信,他还清楚地记得他当时还在心里感叹了一下没想到潘维吃饭这么规矩,一点儿脏东西都没留下。   “诶?我就放在我衣服旁边了啊……”潘维挠了挠头,“难不成又被我顺回来了?”   两个人的对话不知不觉发展成了逐一排查可能放着钢笔的地方,就像新婚还没有磨合完成的小夫妻一样,絮絮叨叨地讨论家里物件儿的摆放位置。   “可我那件外套留在公司了。要不这样吧,我现在去趟公司,给你看看,要是有的话到时候就给你寄回去,明天估计就到了。”   “不用了。”傅锦之对着自己电脑到现在还是空白的文档,想到了明天自己一天排满的课,“不急着用。现在也不早了,你忙自己的吧不用特地找。”   潘维的夜生活,该是挺丰富的吧?   “别介,我正好趁着你的电话溜出来的,怎么着都得感谢感谢你。”潘维顺着楼梯往下走,一直没挂上电话。   大门口这时候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门口两个穿着开叉到腰的旗袍的美女给他拉开大门的时候,潘维迎面就撞见了一大波人。   他这段时间连名字都看到腻歪的合作方。   傅锦之听见潘维小声地说了句卧槽。   “怎么了?”他开了蓝牙戴上耳机,一边在文档上敲着字一边问潘维。   “遇到催债的了。”潘维小声,简直是咬牙切齿。   傅锦之正纳闷儿,却在下一秒就听到了一个粗嗓门儿:“诶哟潘老弟!真是赶巧了!我几次约你你都有事儿,今天是不能推了,来来来老哥哥我今天楼上订了一间豪华包,不通宵不准走啊!”   “哪有的事儿,来来来今晚我一定奉陪到底。”潘维似乎瞬间变了个语气,和旁边的人应酬着。傅锦之也没挂电话,就听着。   “我等会儿会给你发个号码,你劳驾,叫那人来扛我回去,市中心的南幻。”在进包厢前的一瞬间,潘维让众人先进去,自己站在外边儿和傅锦之说了最后一句话。   “诶哟潘总这是跟哪个亲爱的打电话呢还这么恋恋不舍的!”有人正给潘维撑着门在催,一群人哄笑在一起。   潘维笑了笑:“刚处上的,缠人的紧。不打了不打了,喝酒喝酒。”   挂了电话,潘维趁着走进去的时候手快,在通讯录里点开傅锦之的头像快速发了张图片进去——是他助理的联系方式,他常年放在图库第一章。   潘维知道,这一回肯定是没那么好脱身的了。袁牧又是个一下班就跑脱了的主儿,看不看信息都难说。秘书老婆最近又在备孕期,早就跟他打了招呼说估计下班了就找不见人了。   没想到到这个时候,能叫上的人竟然是傅锦之。 第13章 酒后   傅锦之看着突然被挂断的电话,歪了歪头。   刚……刚处上的可缠人?   啥时候处上的他怎么不知道?   想了想,傅锦之摇摇头,决定抛开这个问题。明天他是一早的早课,现在再不搞定资料的话,明天上课就有的头疼了。   看到潘维发过来的短信,傅锦之拨通了那个号码,想着赶紧交代完了事儿。   不在服务区。   傅锦之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看,确定自己没在复制黏贴的时候不小心加上了些什么东西。   挂断再打了一个。   还是不在服务区。这助理有毒么。   傅锦之冷漠地放下了手机,视线转向电脑开始准备教案,眼神的余光却时刻盯着电脑右上方的显示时间。   五分钟刚一过,修长的手指就瞬间从键盘上方挪开了。重新拿起手机,傅锦之按下通讯录最上方的电话,免提拨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嘿,电视里那些总裁的助理不都随叫随到24小时全程待机的么?潘维这是摊上了个什么糟心助理?傅锦之狠狠揪起了眉头,不信邪地又戳了几次之后还是无果。   断断续续写了会儿教案,傅锦之的眼神老师一不留神就瞟去旁边的手机。   再十分钟,傅锦之又尝试了一次。   过了半个小时,傅锦之最后拨了一次。   干脆关机了。   “啧。”傅锦之撇了撇嘴,却又像是如释重负一般,飞快合上了电脑拿在手上,一撑地板站矫健地跳起来,跑到客厅玄关的衣架处迅速捞上了大衣和车钥匙,大门都还没关上手就已经戳上了电梯的按钮。   潘维电话里说的地方他并不知道,只好跟着读音在地图里搜了搜,这才找到了这个位于市中心却又着实隐蔽的会所。   把车停在外边儿,傅锦之开了车窗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估计是个会员制的地方。那安保的数量简直跟领导会议有的一拼,外面停车场里的大多都是豪车,驾驶座上坐着无所事事等着的司机。   关上车窗,傅锦之停好车,就打算和停车场的哥们儿们共进退,放下了座椅打开电脑开始写教案。   车里的环境很安静,傅锦之也觉得自己的心境不复下午的浮躁,工作的效率反而挺高的。大致勾了明天的讲义范围和重要概念,他就开始着手改动PPT.   他是为数不多的不喜欢用PPT的老师。他们这节课的信息量大,平常的老师都爱用电子设备,一张一张翻过去省时省力。但傅锦之不知道怎么的就是不习惯,上课基本靠板书和嘴,要画图的时候简直上手就来。   但因为他语速快,擦黑板的速度也快,有些学生一边拍照一边划重点一边写笔记还要听讲,根本就忙不过来,于是就央着他要他整理个重点部分的讲义,好让他们拷回去好好看。   傅锦之教生化,这门课的挂率本来就高,就算傅锦之考前划重点,平时分使劲儿往高里给也没办法拯救他们凄惨的期末成绩。所以平时他们有点儿什么要求傅锦之也就尽量满足,好歹能学进去点儿是一点儿。   改了一部分PPT,傅锦之看了眼车里显示屏上的时间,皱起了眉头。   这都快半夜了,这局还有完没完了。   看了一下午的娱乐新闻,傅锦之到现在脑子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关上电脑揉了揉太阳穴,他打开车窗,两手扶着窗框趴着往外面看。自己旁边就是一辆玛莎拉蒂,和潘维那个似乎是同一个型号,玛莎拉蒂的隔壁是辆Lotus,拉风得要命。   傅锦之对车一向没什么追求,自己在开的这辆车还是博士毕业开始工作的时候老爸付了首付的,他到现在都还还着按揭。   打了个哈欠,傅锦之转头往门那边看着。   “诶兄弟,等老板呐?”旁边玛莎拉蒂的司机摇下了车窗,隔着个座位跟他寒暄,“刚来的吧?眼生。”他们来来去去,基本一个圈子里的各色司机都认全了。   傅锦之没有回答,只是眯着眼睛提了提嘴角,视线还是往门口落去。   “诶不说了,我老板出来了。”那个司机关上了车窗,开门下车冲着刚出会所大门的一群人走去。   傅锦之往那儿看了眼。   五六个喝高了的,旁边十几个穿着侍应生衣服的年轻小伙子,两三个架着一个,跌跌撞撞往门口走来,中间还夹杂着“今天,高兴!”“下次聚,下次一定再聚”的声音。   心里有种预感,傅锦之打开车门下车,甩上车门就往那边跑去。长外套被风吹起往身后扬着,黑色的深V贴身毛衣勾勒出劲窄的腰线,小脚的黑色牛仔裤包裹着有力的长腿。年轻人还不怕冷,露了个脚踝穿着个Vans的板鞋。   潘维被仨大小伙子半拖半抱着,垂着脑袋数着地砖,整个脑子都跟点上火的固体酒精似的在发烫。只要稍微旁边扶着的人放轻了力道,他就开始根本不受控制地往那边倒。四肢都处在一个瘫软的状态,脚能踮着地走着都还是基本靠着意志在支持。   这让他不自觉就想到了自己高中时候被逼无奈跑一万米的那次运动会。   眼看着就要走到停车场了,潘维正鼓励自己胜利就在前方,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冷风过来,接着自己扶着自己的几个小伙子似乎都不见了。   完蛋了,自己又要在终点线前边儿摔个狗啃泥了。   潘维叹了口气,一点办法都没有地只能闭上眼睛软着腿往下倒,却不留神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还是香的。   感觉到那人把手揽在了自己的腰间,潘维还配合地搂住了那人的脖子,痞痞地朝旁边人的耳朵上凑:“诶呀你是哪个亲爱的啊?”   今天这个亲爱的似乎个子有点儿高啊,不会是江源来接他了吧?疑惑地伸手摸了摸那人的腹肌,恩,六块儿,肯定不是袁牧那个小弱鸡,果然是江源。   “潘总艳福不浅啊,这是哪家的新人呐,长的还怪好看的呀!”旁边被司机搀着的一个人走过来,大腹便便满脸油光,伸手就要往傅锦之脸上摸。   “啪!”   潘维毫不留情地拍掉了那人伸过来的手,另一只手也搂上了傅锦之的脖子,整个人几乎都吊了上去:“别……别动我家亲爱的!”   江源要是被摸了,人家顾老师要生气的!   傅锦之顿了顿,看着脸上坨红的潘维,没说话,只是把潘维又往自己这儿搂了搂。   “诶哟潘总好福气,好福气好福气。”其他几个人和潘维并不算太熟,只是以为又是个荤素不忌的,自己站都站不直了嘴上的车倒是发得挺快,把几个来扶人的小伙子都听脸红了。   潘维倒是没怎么在意,江源跟自己光屁股的时候就认识,两个人互相比鸟长大的,哪些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东西真是连个芝麻都算不上。   闭着眼睛,潘维直接赖在了后面人的身上,冲着那群人摆摆手:“我家亲爱的来接我了,就……嗝,就不……不跟你们喝了!”   “回吧回吧哈哈哈我们可耽误不起你!”一群人被各自的助理和司机架到了车边还在瞎嚷着。   潘维揉着额头,挥着手目送着他们一个个被塞进车里,这才笑眯眯地在后边儿人的怀里转了个身拍了拍他的脸颊。   “来,源儿,来茨够!”   盯着那人的下巴良久,潘维都没听到那说一句话。   想站直却又实在无能为力,潘维烦躁地抬脚就踩上了他的脚:“喂!江源!”   松开潘维,傅锦之一手虚虚地拦在潘维腰后方能保证人不会摔着,用另外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推开了潘维十几公分远。   潘维抬头,对上的一双眼睛凉凉的。   “江源是谁?” 第14章 夜晚   潘维愣了愣,攒起眉头拍了傅锦之的胳膊一下:“傻逼,是你啊!你喝大了吧!”   傅锦之抿着唇角没说话,沉默着把人架到了自己车旁边。潘维个子虽然高,但终归比他矮了一小截,扶起来不算费力。   正要打开后座的门,一直闭着眼睛哼哼唧唧说难受的潘维又一把抬爪子拍掉了傅锦之的手:“老子不坐后座!”   叹了口气,傅锦之只好重新抬起潘维的手臂,把人直接半抱着到了前面。打开门,动作轻巧地把潘维放进去系好了安全带,自己绕到另一边上车。   一群吵吵嚷嚷的人都走了,停车场又恢复了一片寂静。傅锦之刚关上车门,就听到了旁边潘维小小的鼻息。   脱下外套盖到旁边歪在车窗上已经半睡着的人身上,傅锦之趴过去调下了他的座椅,两只手分开绕到潘维脑后,帮他垫好脖子下面的靠枕。   下方的人皱着眉头张着嘴,露出两颗大白牙,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本来薄薄的上唇这个时候都显得粉嘟嘟肉乎乎的。   傅锦之本要收回的手停在了潘维的脸颊上方。   潘维只觉得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戳上了自己的嘴。   但由于实在困,躺着还挺舒服,潘维就也没大反抗,只是抿上了嘴别过头去,喃喃道:“别动。你信不信我告老师啊!”   告诉顾老师,治死你丫的!   傅锦之收回自己的手指,扑哧笑出了声。   “笑个屁。”潘维调整了调整姿势,往旁边的枕头歪过去,“你个重色轻友的傻逼,现在才想起来对……嗝,对老子好了!老子为了你那狗屁老妈,肾都虚了!你还就天天……顾青祎顾青……祎顾青祎的,你信不信老子……一生气也……弯给你看!我前两天刚遇到一小哥,帅!惨!了!我!跟!你!讲!”   傅锦之开着车,实在没忍住笑。   “笑屁啊笑!”潘维都快睡着了还不忘反驳,口齿不清,“起码……嗝,一米九!专家医生!帅……帅飞了,真的。贼溜儿帅,那个胸肌……那个脸……啧啧啧。”   傅锦之冷静地开着车,耳朵却红了。   “哼,我一生气,就弯……给你……看。撩上了……天天……秀……恩……爱。”潘维终于没撑住,睡了过去。外头的路灯打在他的脸上,半明半暗。从傅锦之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他鼻梁高挺,侧脸的线条柔和优美,实在好看的很。   车稳稳地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没有潘维嘟嘟囔囔的声音,两个人的空间更是一片寂静。   安静到傅锦之都能听见自己快要戳破胸口的呐喊。   “那你,快点啊。”   从会所到潘维家的距离不算太远,但傅锦之念着潘维正睡着不敢开得太快,就只能慢慢悠悠地往那儿晃去。   过门禁的时候,他还很是不厚道地开了潘维那边的窗户,给一脸戒备拦下他的保安大叔刷了把潘维的睡相。   看到那个保安露出了跟和他在停车场搭话的司机一样的诡异的笑容的时候,傅锦之不知怎么的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小欣喜。   把车在路边停车线里挺好,傅锦之才过去拍了拍潘维:“到家了,醒一醒。”   虽然他也不是不能把人直接公主抱扛回去,但这个念头却在傅锦之心里闪过了那么一小会儿就被他无情的否决了。   到时候要是潘维迎头就吐自己一身,那简直太尴尬。   务实的傅医生毫不浪漫就这样毫不浪漫地开了那头的车门,对着噗通一下歪出来靠在自己腰上的潘维进行着无情地叫醒动作。   潘维本来都快睡死过去了,趴在傅锦之的腰上蹭了蹭就还想接着继续睡,却架不住一直有只凉凉的手在拍着自己的脸颊,让自己赶紧回家。   回他个大头鬼啊!   生气的掏出了钥匙摔向那只恼人的手,潘维才不情不愿地出来,跌跌撞撞地走向自家大门。   傅锦之明知道把人送进家就该走了,却还是不放心地跟了过去,站在离潘维三步远的地方。   潘维睡了一会儿,稍微有了点精神。只不过脑子还是不怎么灵光,摇摇晃晃地终于摸上了自家大门,却怎么都怼不进去钥匙。   大概过了快有两分钟,就在傅锦之都已经准备上去帮他了的时候,突然潘维哦耶一声,终于打开了门。   松了口气,傅锦之被风吹的有点冷,双手揣在兜里打算看人进去自己就回去。   只可惜潘维是个不争气的,连门都打开了却被门槛给绊倒了,摊着双手眼看着就要正脸往地上磕。   傅锦之瞪大了眼睛,吓得腿一跨就直接上了门口的三节台阶,眼疾手快地把人一把捞进了自己怀里。   “真是服了你了。”叹气,傅锦之只好自己脱了鞋进去,再把潘维扶进家门,帮他脱了鞋换上拖鞋。关上了门,再把又倒在鞋柜旁边已经又快睡过去的潘维架起来,两个人慢慢往楼上走。   走上楼梯,傅锦之随意扫了眼就认定那个乱七八糟门口还扔着件大衣的房间一定是卧室。走过去推门进去,果然,中央一张估摸着有king-size的大床,上头被子都还没叠。   有点儿吃力地把整个人都挂在自己身上的潘维扒拉下来,傅锦之刚想着终于完成任务了,却不料潘维一沾上床就整个人弹了起来,跟辆小坦克一样冲进了房间里的卫生间。   留下捏着被角站在原地的傅锦之,再无奈地大大叹了口气。   知道潘维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傅锦之干脆脱了外套放下旁边的小沙发上,打开了中央空调,自己光着脚下楼进了厨房。   潘维的厨房延续了他一贯的风格,东西多而拥挤。即使每个罐子每个盘子都好好地摆放着,却还是显得杂乱无章。   傅锦之从柜子里找到了一小袋小米,从架子上拿下了个小炖锅,烧上了一锅水,转身淘米。   潘维醒醒睡睡,吐了两轮,煞白着一张脸走下楼梯的时候,已经凌晨四点半了。   捂着胃扶着墙,潘维决定自己明天就要去住院。   头跟炸开似的疼,他拐过楼梯的拐角,睁开眼睛却看见客厅里亮着灯。   谁送他回来的?   怎么灯都不关?   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开关的地方走,潘维却觉得越走越觉得不大对劲儿。一股香味似乎正在从厨房里传来,钻进鼻子里挠得人心痒。   疑惑地走进厨房,潘维一开灯就看见了正中间的流理台上放着个盖着盖子的玻璃碗。走过去打开,潘维发现竟然是还是热的,里头有切碎的青菜和一点牛肉,清爽不油腻却喷香。   拿起旁边的勺子试了试,潘维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嗯~”   整个把碗捧起来,潘维一遍大口喝着粥一边还点儿脚步虚浮地走向客厅。脚刚沾上沙发旁边的地毯,潘维却停住了。   沙发上,傅锦之正抱着胳膊睡着。   估计是没找着拖鞋,他两只脚光着,在带着绒毛的灰色地毯上显得苍白秀气。外套和毛衣的袖子被他一起卷到了手肘处,露出来的一节手臂和他的手一样,有力却带着些病态的美感。   他今天戴了副玳瑁的半框眼镜,因为没有鼻托所以在睡着了之后滑到了眼睛的下方,露出纤长的睫毛。   送自己回来的,是傅锦之?   潘维疑惑地按了按眉心,发现啥都想不起来。   “算了算了。”放弃了尝试,潘维恋恋不舍地放下手里拿着的粥碗,抹黑往储藏室走去。   去储藏间里摸了条厚毯子出来,潘维把傅锦之严严实实地裹了进去,再去拿了套干净的衣服出来放在桌上显眼的地方,这才关了灯,安静地坐到傅锦之道旁边捧起碗,小声地喝粥。 第15章 上课   A大是一个课堂管理并不怎么严格的学校。   就算是学霸遍地跑,大神满天飞,这都完全不妨碍他们还是一群青春飞扬八卦之火纵情燃烧的年轻人。 第一节 早课前的半个小时,一百人位置的大教室里就已经满满当当坐上了人。一群小女生啃着包子坐在前排,叽叽喳喳地翻开着这个月的时尚杂志,后排来陪读的男朋友们打着哈欠互相聊着昨晚开黑的游戏状况。旁边一些安静的人就沉默地坐着,一边吃早饭一边预习今天课上的内容。   傅锦之是个热门老师,属于选课的时候要放弃其他心怡课程专盯着这一个抢的那种。   他虽然上课不喜欢开玩笑,也完全不喜欢给学生们讲些有意思的事情调剂心情。可就是架不住人课上的实在好,人长得也确实养眼,平时任学生怎么放肆也都只是无奈地摇头,一点儿都不凶。抢到课的学生都跟中了彩票似的,还有不少抢不到就来蹭课的,格外热情。   “诶,今天傅老师来得好晚啊。”前排的女生合上杂志,看了眼手表,“都要打铃了。”   傅锦之虽然不用准备投影仪什么的东西,但向来也会习惯提前十分钟出现在教室里,偶尔答疑,偶尔和课代表一起发作业。   “今天堵车吧可能。”旁边的人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可在十五分钟之后,显然大家都开始不怎么淡定了。   迟到这种事情,可从来没在傅锦之身上出现过。   已经有人在后排大呼小叫地赶着课代表赶紧联系傅锦之——课少上了没关系,傅老师要是出什么状况了该怎么办。   就在课代表被一群心急火燎的人催着打开微信界面的时候,教室的大门被推开了。   冲进来的傅锦之还在喘着气儿,把电脑往桌上一甩的动静格外响,三步并作两步上了讲台,他打开黑板旁边灯,面向学生的时候,脸上都还带着红晕。   “抱歉今天迟了。中间下课就不下了,课代表上来拿今天的作业,其他人把课本翻到两百三十七页,今天我们讲新课。”   中间连停顿都没怎么停,傅锦之连着说完这一段话,却发现下面的人似乎根本没在听。   皱起了眉毛,他有点不解。   “老……老师。”   前排的女生本来都低着头在桌子下面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现在一脸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他,一个个眼睛瞪得跟牛似的。   “嗯?”他挑了挑眉毛,语气冷淡。   中间的人终于没忍住,把一本转头厚的书拍到了桌上,用力一推划着递给最旁边的同学。   接到书的同学立刻跳起来飞奔着冲向讲台,在傅锦之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把书翻到某一页拍到了黑板上:“老师你今天真的贵帅贵帅的!!!!!!”   傅锦之:???   忍不住歪头看了看她拍在旁边的杂质,发现上面大概是品牌介绍,很不巧的是,上面的男模跟他穿的基本是同一身。   深墨绿色Trench风衣,里面一件带着经典格纹翻边的的白色衬衫,外边儿是水手领的深色羊绒衫。下身是一挑直筒翻边牛仔裤,踩着双格纹皮革运动鞋,还围着条灰色的围巾。   全来自Burberry.   “老师,经过我精密的计算,刨去脸,您今天市值也接近十万了。”那个女生信誓旦旦地表示。   底下一片哇哦声。   傅锦之腿长,皮肤又白,看上去比杂志上的模特都多了几分气质。   眉尖抽了抽,傅锦之冷静地摊开课本,转头对着旁边的女生说:“下去,上课。今天再说废话我扣你平时分。”   其实他今天早晨,真的能用手忙脚乱来形容。   醒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一张大脸倒在自己肩膀上,两个人合盖着床毯子,热得他都有点儿出汗。潘维整个人完全压在了他的身上,还压住了毯子的边角,根本就是把他缩在了角落里,动都动不得。   但看着潘维眼下的青黑和苍白的脸色,傅锦之还是没忍心叫醒他。   看看外边儿发现天还不算特别亮,傅锦之就打算让他再睡会儿。   等着等着,他自己就睡过去了。   再醒来,傅锦之就看见对门的钟已经显示着七点四十了。   课……在八点。   实在没办法心疼潘维了,傅锦之直接把人撞行了,自己掀开毯子就想往外冲。   “喂!洗漱!!!”潘维本来还迷糊着,看到傅锦之这样子下的跳起来就把人拉住,塞进卫生间里,翻箱倒柜地给他找出一套新的牙刷牙杯毛巾,又扒开窗帘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去储藏室给他找了条围巾。   到门口的时候看了看傅锦之简单的运动板鞋,想想还是又跑进储藏间给他拿了双新鞋。   等傅锦之出来的时候,潘维就已经拿着袋面包,拎着大衣侯在门口:“快快快,换上!”   傅锦之想都没想,当着他的面就扒了自己身上的V领线衫,飞速扣上扣子披上大衣,说了声我走了就叼着面包冲出了家门,连车都怕着早高峰没敢开。   还好大学八年的长跑比赛,让他的心肺功能都比较良好。   不然可能用着四百的速度跑了两公里到学校还上了四层楼梯,傅锦之可能都已经摊在讲台上了,遑论站着平静讲课。   连着上了三节课,傅锦之一句废话都没说。   除了中途把那件价值不知几何的大衣一拖,随便往飞满了粉笔灰的讲台上一扔又造成了一个小插曲之外,其他一切都还算顺利。   下了课送走十几个留下来答疑的学生之后,傅锦之靠在墙上,长长叹了口气。   一个早上他的神经都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现在终于完成了课,就觉得整个人像是瞬间被卸了力道,腰酸背痛得。   收拾好了桌上的东西,他把大衣搭在手上,慢慢往回走。   到校门口的时候,他接到了来自潘维的电话。   “傅医生,在哪儿呢?”   “路上,怎么了?”   “你离寰时大厦近么?近的话你要不过来,我请你吃顿饭吧。” 第16章 约会(一)   傅锦之对这个市中心的写字楼颇有印象,他点点头:“地铁两站,不远。”   “那你过来吧。”潘维那边传来吆喝着开会的声音,他也着急着过去,没空和傅锦之多说,“找个咖啡店等我,你顺便看看想吃点什么——不准再吃兰州拉面了!”   说着就挂了电话。   傅锦之把手机拿在手上呆了呆,想到两个人上次捧着个泡沫碗吃拉面的场景,忍不住笑。   “哟,小傅,今天很帅啊,笑这么甜,去约会呐?”旁边上完了课准备去食堂的老师路过站在原地的傅锦之,笑着打趣。   傅锦之没有说话,只是带着淡淡的笑容朝她们打了个招呼,自己从包里找出公交卡往地铁站走去。   寰时在城区的正中心CBD商圈里,毗邻就是几个大型综合体,购物饮食娱乐,各种设施一应俱全。   傅锦之进了离寰时最近的一座楼,在底层逛了一圈找到一家甜品店,进去点了个冻芝士,拿着小叉子一点一点地慢慢往嘴里送。   今天不是周末,商场里的人不算太多。周围有几个估计是大学生的小姑娘正在看电视剧,自己对面一个妈妈正带着孩子在吃蛋糕,店里很安静,音箱在放着轻快的Marvin Gaye,让傅锦之整个心情都跟着明朗了不少。   潘维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这首歌的首位,他站在门口随意指了指菜单上的一个图片,视线只落在里面的座位处,知道看见在角落里朝他点头的傅锦之这才松了口气,漫不经心地反手结果服务员喊着他递上来的号牌往里头走。   “我都还是问了我们办公室的小姑娘才知道这家店的。”把搭在手上的外套扔到里座的椅背上,潘维拉开凳子,在傅锦之的对面坐下,托腮看着桌上的那小盘冻芝士,“没想到啊,你喜欢吃这个?”他还以为自己肯定会在某个茶铺或者咖啡店找到这个人。   总觉得傅锦之实在不像是个喜欢吃小点心的人。   “这家很好吃。”傅锦之完全没理会潘维的问题,只是用叉子拨了一点送到潘维嘴边,“尝一尝。”   潘维往后缩了缩,本想躲开。可瞟见傅锦之那带着点小期盼的眼神的时候,还是有点儿不自在地凑上去咬掉了叉子上的蛋糕,别过头去嚼了嚼,声音闷闷的:“恩,是不错。”   他其实不大喜欢吃芝士,也不大喜欢接受别人递过来的吃食。   跟他做人是一个歪理——他可以撩天撩地日空气,却全然不会接受别人的撩拨;他兴致来了可以趴人身上抱人胳膊,但他不管怎么样都不喜欢别人来碰他。   天生的,改不了。   但想到反正傅锦之也是个大男人,最近又实在出现的频率太高了些着实有成为自己好朋友的潜力。潘维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潘维点的柠檬茶随后就被端了上来,他看傅锦之也吃完了,就拿在手里对傅锦之往商场方向努了努下巴:“走,吃饭去。”   知道傅锦之挑来挑去是挑不出什么花样来的,潘维就直接带人去了顶层。   推开门的时候才想起来转头问傅锦之:“海鲜,吃的吧?”   傅锦之点点头,帮潘维撑开门,让他先进去。   这家餐厅是A市有名的生鲜料理店,在大楼顶层,周围全是玻璃落地窗,算是为数不多的能看到A市全景的地方。   潘维显然对这里很是熟悉,找了窗边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的菜单摊开,低头翻看:“傅医生你有忌口么?他这儿的三文鱼挺不错,我们多来点儿?”   傅锦之也脱下大衣规矩挂到身后,摇了摇头:“你看着点就行,我无所谓。”   潘维啧了一声,也不客气地直接用食指的指腹在菜单上圈画着:“这个,这个两份,这个十个,这个一锅,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这个,傅医生要开瓶酒么?”   见傅锦之摇头,潘维就潇洒地两只手掌一合拍上菜单:“那就来一扎酸梅汤,动作快点儿我们赶时间。”   见服务生走远了,潘维才端起桌上的柠檬汁喝了一大口:“诶,累死我了。”   傅锦之从旁边抽几张抽纸递给他,指指自己的嘴角上方示意潘维那儿有脏东西:“下午还要赶回去上班么?”   还以为能和潘维待的时间稍微长一些呢。   “不啊,会都挪到上午开了,还回去干嘛。”潘维一脸莫名其妙,“下午逛街啊!”   傅锦之:“恩?”   他怎么不知道有这项日程安排。   “今天早上其实我就想和你说了。”潘维砸吧砸吧嘴,干脆双手捧起了柠檬茶喝,“感觉你这一身贼好看,我就想着,再多给你买两身。”   “啊?”   冷淡如傅锦之,都不免露出了一脸懵逼的表情。   “你看嘛,我又是麻烦你来接我又是麻烦你给我送回家还照顾我的,还在你那儿住了一天,总归该有个谢礼不是。”潘维的脸上又出现了经典的理直气壮表情,“别怕,我品位很好的!不行的话我们今天就叫上影帝专用造型师!不买它个爽不回去!”傅锦之庆幸服务生还没来得及过来倒水,自己只能干咳了两声:“那个,我……不需要这些。”   天天市值超十万,不管是去教书还是去看病都不像样。   他不是那么招摇的人。   潘维闻言,慢慢放下了杯子,手指有点不自在地抠了抠杯壁上的水珠:“你……不喜欢啊?”   也对,傅锦之又不是他的小情儿们,怎么能用包包衣服来打发。也是自己想岔了,还觉得傅锦之会开心地接受。   他还怕自己最近杂事儿多,没时间赶潮流。今天早晨还溜去了拍摄棚子那层,站在茶水间偷偷看了好久放那儿的时尚杂志才来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傅锦之连忙摇头,看到潘维有点受伤的表情,连忙自责是自己话说重了,“也要换季了,我是该添些衣服了。要是下午你空的话,不如……就陪我逛逛?我自己眼光,不大好。”   潘维压着眼皮子顶着个死鱼眼,抬起目光看了眼傅锦之,闷闷地用吸管戳杯子里的柠檬片:“恩。”   这种拿到安慰奖的不爽感觉,算是怎么回事啊。   自己怎么就上赶着先给傅锦之花钱呢。   又不是自己下一个目标也不是现在呆在身边的情儿,可潘维就是觉得自己就是抑制不住掏钱包的冲动。   他觉得,傅锦之这种人,就值得最好的。   他甚至还已经联系好了一位做西装的老师傅,打算吃完晚饭带着傅锦之去的。   也……没机会了。   像初中时候被自己暗恋的校花姐姐拒绝了一样,潘维觉得自己简直就是霜打的茄子地里的小白菜,身后都自带上了二泉映月的BGM.   不自觉地有点小失落,潘维双手捧着杯子低着头,连菜端上来了都不知道。   傅锦之叫了他两声没反应,只好自己半站起身拿过潘维前面的盘子,帮他夹了铺在炖锅最上层不能多煮的鱼肉,放进盘子里再放回他的面前。   潘维低着声说了句谢谢。   “该凉了,快吃。”傅锦之拿着筷子自己不动,却不由得催促潘维。   不情不愿地拿起旁边的筷子,潘维在盘子上戳了半天都没戳齐筷尖,嘴里嘟嘟囔囔:“我吃你让我给你买衣服么。”   ……   傅锦之叹了口气:“一件。”   万把块钱,大不了他过段时间折成其他的东西还给潘维就是了。   “一身。”潘维瞪大眼睛,突然兴奋,眼睛里都闪出了光,讨价还价。   两个人对视着僵持了好一会儿。   “……随你。”傅锦之最终还是妥协了,“那你快好好吃饭。”   “得嘞!”   潘维站起来,开心地拿过放刺身的盘子,分门别类一点一点堆到傅锦之碗里,等到堆成了个小山还自己欣赏了一下美妙的形状。   “来来来吃饭吃饭!”   傅锦之无奈地摇头,夹起刺身往嘴里送。   真是不明白了,怎么还有上赶着要给别人花钱的人。 第17章 约会(二)   但潘维是根本没有心思来“好好”吃饭的。   傅锦之既然都松口同意了,那自己今天这笔钱就已经要往大了花去。   一件和一身有什么区别?也许傅锦之心里的一身估计就是往衣服下边儿加条裤子,但到潘总这里,那显然就不是这个道理了。   背心衬衫马甲外套风衣裤子鞋子领带领夹袖口手表香水。   少一样都过不去他这一关。   掀起眼皮看对面安静低着头吃东西的傅锦之,潘维瞬间就在心里闪出了无数种搭配。   这身材好脸蛋标志就是好,连个踩雷的可能性都没有。他原先带着人出来买衣服那可真是有的受的,一会儿说自己皮肤黑不能穿艳色,一会儿说自己腰不够细不能掐腰,七七八八的潘维听了五分钟就懒得赔了,卡甩下走人自己就摸到旁边的店里去喝咖啡刷微博。   讲真自己好像这样突如其来止都止不住的购物欲,上一次好像还是在他爸私生女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他起床出门就抄着卡去阿斯顿马丁给自己刷了个周末礼物。   “潘维。”   傅锦之长长叹了口气,看到潘维盘子里的东西连动都没动,忍不住出声提醒   “知道了知道了。”潘维连忙放下手机,还讨好地把手机直接翻了个面背朝天推得老远,咧着嘴憋笑,头埋进饭碗里扒拉东西吃。   傅锦之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火急火燎地结账,潘维拉着人就往楼下的店跑。   “潘维,慢点儿!”傅锦之连外套都还没拿下来,就被潘维拉住了手腕往门口跑,他扯着大衣差点儿带着凳子一起翻在地上。   “诶我去,对不住了。”潘维听见动静连忙折回来,把傅锦之的大衣往自己手臂上一搭,另一只手还拉着傅锦之的手腕,在各色服务生一脸了然的表情下出了门。   站在下行的扶梯上,傅锦之挣了挣手腕,却完全被处在兴奋之情里的潘维给忽视了。   他刚刚在吃饭的时候用娱乐界爸爸的号发了条微博,现在正美滋滋地看评论。   @娱乐界爸爸:年度行走的衣架评选,请开始你们爱豆的表演。   下面尽是今年各色当红明星的机场照和红毯照,自动屏蔽了女星的部分,潘维正津津有味地一遍翻看一边存各家的款式。   他最近事儿多,前段时间忙江源的破事儿,最近公司里又在准备着选秀。别说像往常一样飞国外去看秀了,他连看直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也还好自己还有个半个小时评论就上万的微博号,潘维心里暗戳戳地庆幸。   A市作为经济中心,CBD的综合体里基本囊括了所有大小知名奢侈品牌和潮牌。眯着眼睛在一楼的指示牌前看了看,潘维就迅速锁定了几家,拉着傅锦之往里面冲。   傅锦之揉着刚不小心撞到柱子的肩膀,站在潘维身后的半步远处无奈地看着他。   直接拒绝了里边儿扬起笑容要迎上来的导购,潘维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扔给了傅锦之,嘱咐着他站在原地别动,自己则神色严肃开始慢慢往深处逛。   几个导购站在原地面面相觑,看看潘维的背影,再看看视线里完全容不下别人的傅锦之,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站到了别处。   潘维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快十个架子,傅锦之了然地接过,把手上的东西交还给星星眼的潘维,自己认命地走到里面试衣间。   脱下外面的羊绒衫。   傅锦之听到了试衣间外的脚步声。   解开衬衫的扣子。   傅锦之听到导购给潘维指路的声音。   扒拉开衬衫的最后一颗扣子,傅锦之转身拉开了门上的栓。   “这个?”潘维的声音就隔着一扇门,虽然小声却听得清清楚楚。   天地良心,潘维用一根手指戳上那扇看起来还挺厚重的门的时候,是真的没有想到它会开。   两个人对视着,傅锦之身上只剩下件衬衫,扣子全开着露出白皙精壮的胸膛,时隔了快一个月潘维这才见到了那天谋杀他额头的元凶,讲真,挺好看。   没想到傅锦之还真有胸肌,潘维暗戳戳地有点嫉妒。   看到傅锦之的一脸坦然,潘维觉得自己这么端着也不大好,干脆挥挥手让导购出去,自己抱胸靠在了门边:“我就来看你换个衣服,这样咱们省时间,这才第一家呢。”   傅锦之点点头,面对着潘维就脱掉了身上的衬衫。   我了个大去……   潘维收紧了下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看着傅锦之这身材,潘维就觉得自己的天灵盖一阵酥麻。那闻安和算个屁啊!傅锦之才是王道好嘛!?   看看这胸肌!看看这沟!看看这六块小搓衣板!看看这人……人鱼线!   他今天早上还给傅锦之拿了条低腰的牛仔裤,那两条线就这样没进裤子的边缘,留下两道引人深思的阴影。   潘维觉得今天晚上他有必要找个可爱的小女生出来泄泄火了。可能最近是真憋住了,他现在竟然看一个男人看硬了。   真他妈见鬼。   也不敢再看傅锦之多换几套了,潘维草草看了看傅锦之身上的黑色衬衫,挥手就要了身上这一件。没让傅锦之提袋子,潘维直接自己拎在了手上,带着傅锦之去了另一家。   没再敢跟到里头去,潘维这次明智地选择了坐在外边儿无聊地戳手机屏幕。   刷到微博都没有新的了,潘维有点儿懊恼地叹了口气,戳开微信想着跟助理吩咐一下自己明天不去公司了。   只不过没想到在这个当口,突然弹出来了江源的对话框。   “豁,竟然想起来找我来了?”潘维有点儿惊讶,打开。   最近江源家的顾老师忙着出国,他简直是推了所有工作,什么都不干就宅在家当家庭煮夫。见天儿的生活里就只有一个顾老师,整天看着都不嫌腻歪。   看江源正抱怨无聊,潘维就直接去了个电话。靠在店里的沙发上打了个哈欠,就听见那头江源给接起来了。   “潘总今天也很闲啊?”江源那儿也是个巨大的哈欠声,张嘴就损。   “潘总今天忙得很,抽空才慰问一下你这个失业游民。”潘维托腮往试衣间那儿看了眼,没看见动静,才继续转回头,“咋了?”   “这不是顾青祎过两天要走了么,去A市飞,想着去你那儿住两天。”   “来就行。”潘维根本没多大在意,他们俩谁去谁家基本都是说一声的事儿。顾青祎毕竟飞长途,江源想着让他休息好也省了车程,确实是住在潘维这儿方便。   “诶不说了。”潘维从正对面的大镜子里就看到傅锦之推门出来,连忙跟江源说拜拜,迎上去冲着傅锦之说,“诶,这外套不错,喜欢么?”   傅锦之点点头:“恩。”   招呼着旁边的人开票结账,潘维拿起手机才发现江源还没挂断。   “干啥呢,还有事儿?”潘维把手机夹在肩窝里,掏出钱包抽出卡。   “不是……潘维。”江源的语气有点儿疑惑,“你带着一男的,逛街?”   “怎么。你嫉妒啊?”潘维失笑,在小票上签字,把袋子提进手里,换了只手拿手机,“所以我劝你赶紧表现表现,不然正宫位置不保啊。”   “去你丫的。”江源笑骂了声,走到厨房准备晚饭,“就觉得你怎么突然转性了。”   潘维这个人,逛街是挺频繁,但要说是带着男生逛街,那是绝对没有过的。   要知道潘维连他都拒绝了!   说让他某宝上买买就得了逛什么商场,gay里gay气的像什么话。   吼。   跟他就不行,跟别人现在就这么乐呵了?   现在就不gay里gay气了?   简直像个死深柜。 第18章 约会(三)   反正已经和潘维说完了事情,江源没啰嗦几句就挂了——他还赶着上超市买菜。   潘维啧啧啧啧挂了电话,对着走在后面的傅锦之说:“我发小。”   傅锦之点点头,没说话。   “诶你说。”潘维放慢了脚步和傅锦之并排,“为什么现在感觉gay要比异性恋活的幸福多了,我旁边好多好多gay啊,呀但是不能跟你说,都可恩爱了,两个大男人弄得也挺像家的。”   傅锦之歪头看着傅锦之:“你不喜欢?”   潘维嘿了一声,把手上的购物袋换到另外一只手,空着的手搭住傅锦之的肩膀:“我像是那么封建的人么?别人跟男人谈恋爱跟女人谈恋爱关我什么事儿,人家过得好我还巴着羡慕呢。”   像影帝两口子,从恋爱到现在一点波折都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带着只狗环游世界。   还有江源那两口子,江源对面家的两口子,池渊家的两口子,闻安和家两口子,都挺好。   甚至比很多所谓的“正常”家庭过得要更幸福。   他一个孤家寡人,周边全是这些恩爱狗,看着怎么能不羡慕。   只可惜……   傅锦之直视着潘维的眼睛,一双寒潭似的黑色眸子里看不出情绪:“那……你呢?”   如果潘维点了头,那么我现在就表白。   傅锦之这么想。   “我?我是不行。其实也不是说同性恋什么,但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决定,我一定不能像我爸妈那样。我要找个好女孩儿,结婚生孩子,尊敬妻子爱护妻子,两个人一起好好地养育孩子长大。至少不会让他羡慕别人有家长去开家长会。然后狠狠打他们的脸。”潘维耸耸肩,漫不经心地笑,“怎么样,是不是很没有理想。”   可惜潘维并没有看见,傅锦之垂在另外一边的手已经被他掐出的泛白指尖。   傅锦之脸上的表情依旧平淡,甚至说得上温和,他仍旧直视着潘维的眼睛,眼神柔和:“不会。很美满。”   “哈哈哈真是我说什么你夸什么,走吧,我等会儿约了人给你做西装,我们再逛会儿,顺便解决个晚饭。”   潘维笑着晃了晃手上的购物袋,推了傅锦之一把,快跑出了商场。   两个人逛到一家旁边巷子里的私房菜馆。   很清净,也很有格调,一看装修就知道是个只供应有钱有品的人光顾的地方,门口的停车场里一水儿的豪车。   潘维拒绝了服务生的引导,熟门熟路地摸进去,挑了个靠窗的位置。   从这个角度能看见外面一大片花园,潘维一边点菜一边絮絮叨叨地和傅锦之讨论外面的花卉,却发现对面的傅锦之兴趣并不大。   虽然他的崩字儿频率跟往常也没多大区别,也基本能做到潘维每句话说完给个回应。但他从刚开始进门就一直垂着眼睛避免了和潘维的对视,甚至刚刚连潘维和他说话都没听见。   “怎么,有事儿?”潘维放下了菜单,问。   傅锦之反映过来,有些怔愣地摇摇头,把刚刚看着的手机翻了个面放到旁边:“没有,刚刚同事问我些事,你刚刚说什么?”   “啊……这样啊。”潘维点点头,耸肩笑了笑,“我刚问你,想吃什么主食。”   “都行。”傅锦之歉意地笑了笑,“你喜欢的就行。”   点点头,潘维和点单的人指了指最后的素面。   傅锦之仍旧垂着眼睛。   潘维断定他有点儿不对,有点担心地瞟了他一眼,却发现傅锦之只给他留下了一个侧脸。   虽然侧脸也很好看啦。   但是潘维还是有点小小的不开心,决定和傅锦之好好聊聊,也好帮他开解开解,毕竟自己这些年深谙各色八卦纠葛,一般的小明星失个恋都是来找他开解。   “傅医生,我们等会儿……”“他们在和你打招呼。”傅锦之打断了潘维的话,手指必成手枪的姿势往窗外指了指,“是的吧?”   潘维皱了皱鼻子,对自己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暖场白被打断有点儿不满,顺着傅锦之细长的手指看过去,发现窗外站着几个戴着墨镜的女人,基本都是熟面孔。   “妈个鸡……”暗骂了一句,潘维别过脸,“别理她们。”   都是认识的人,不是自己公司里的小明星就是朋友公司里的小明星,一起喝过几次酒的交情。   只可惜,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那帮子女人见潘维没反应,也乐颠颠地踩着小高跟过来了,一个劲儿地往潘维眼前凑:“呀,潘总,好巧!”   敷衍地点了点头,潘维揉着眉心:“恩,巧。”   “我们刚做完美容呢,就过来吃饭。他们还说没位置了呢,我一眼就看见您了!”一个涂着烈焰红唇的女人笑得格外耀眼,傅锦之也认识她,包揽了最近所有雷剧女主的一位大红演员。   看见我就等于有位置了么,没看见我对面有人么艹。潘维忍不住腹诽。   “帅哥,不介意一起吧?”另外一位站在旁边的女生捂着嘴笑,嘴上这么问却已经在傅锦之旁边的沙发椅上放下了包,眼看着就要脱外套往下坐了。   另一边,那位大红唇早就坐到了潘维旁边,和另外一个看起来文静的女生一起,一左一右揽住了潘维的胳膊,跟潘维抱怨说上次来吃都没有吃到潘维带她们来的时候点过的菜,说着这段时间的工作,似乎颇为熟稔的样子。   潘维紧紧皱着眉想挣脱,却又耐着对方是女生现在还是公共场合无数人盯着,好歹要给对方留个面子。   虽然这个地方是不会有狗仔了。   当周围那些装作淡定吃饭的人的嘴可不比狗仔严实到哪里去。   “别闹啊,不然不给你发奖金了啊。”潘维好不容易把手抽了出来,却看见对面的傅锦之已经起身了。   “傅医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潘维喊了他一声。“医院里有事,我先走了。”傅锦之拿上了外套和手机,礼貌地侧身背对着旁边的女生走出了就餐的半包围区域,“下次……有机会再见吧。”   “傅锦之!”潘维想都没想直接甩开了旁边人的手,拔腿就想冲上去。可无奈旁边还坐着个穿着超短裙细高跟的女人,动一动挪一挪的那时间早就够傅锦之这等大长腿走到门口推开门往外跑了。   潘维空着手追到门口发现已经没有傅锦之的影子了之后,有点懊恼地踹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   走回来,潘维直接到前台结了账,也没吃晚饭。   败兴而归。   回到家的看见那几个女生发来的他落下衣服的信息之后,潘维才想起来,他给傅锦之挑的衣服,几大袋全部丢在了餐厅里。   晚上和裁西装的老师傅的约也毁了。   把泡面碗往水池里一扣,潘维长长叹了口气,从柜子上拿了烟站到窗边。   房间里没开灯,外面的路灯也不甚明亮,一时间黑暗的空间里只剩下潘维指尖的点点星火。   手机突然响起了短信的声音,潘维本想忽略却发现上面显示着傅锦之的名字。   打开。   ——抱歉,承蒙好意却没想会临时失约。衣服的钱我会如数归还,抱歉耽误了你一个下午的时间。如果可以的话,钢笔请麻烦邮寄到B市市院,儿科傅锦之收,谢谢。   又是抱歉又是麻烦又是请又是谢谢的。   看地潘维眉头一抽一抽格外想打人。   转头看向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钢笔,潘维头一次生出了想干脆摔了它的心。 第19章 失眠   潘维当天晚上又失眠了。   他把这个原因归结到了今天的柠檬茶上。   深夜无聊,他怀着非常不爽的心态在微博开了个问答,凌晨两点扯着一帮子夜猫子八卦。虽说发完就删,可终究还是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各色围观群众发现娱乐界爸爸今晚一改前态的冷漠旁观态度,一味地在怼最近当红的新晋小花旦。   但至于为什么,别人也懒得深究,有八卦看就不错了。   小问答持续到了凌晨三点,潘维刚想放下手机,却发现秘书给自己发了封邮件,说是公司最近想影视化的小说原著作者刚从欧洲飞过来,凌晨五点落地,问他要不要去接机。   这篇文章的IP实在算不上是现在的大火热门,可要说起来,也算是圈子里的一个元老级的存在。同志题材加上略偏忧郁的基调和时代背景,改编得好算是个拿奖的利器。   潘维当初就一眼看中了这个本子,谈了小两年才算是谈到这个作者松口签了合同。   现在刚好又在选演员,于是潘维就请了原作者过来把关。   这个作者当时就被称为业界最难啃的一块骨头,潘维只和他通过几次邮件,并没有见过面。但既然人家都过来了,自己不去见也不大好。   更何况大半夜刷微博还被自己助理抓到了……   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收拾了收拾换了套厚点儿的衣服,潘维折回房间拿手机,让秘书他们就不用过去了,自己去就行。   弯腰的时候,他正巧就看见了床边的钢笔。   叹了口气,他拿起来夹到西装胸前的口袋里。   估计是个重要的东西吧,心心念念地来找了自己两次都是为了钢笔,还是找个什么时候给他送过去的好。   看了看时间,潘维赶紧抓着车钥匙,去车库取车。他走到门口才发现,傅锦之的车竟然还停在自己家门口。虽然小区不会来贴罚单,但潘维看着自己门前这个大块头,还是觉得有点儿不习惯。   还是什么时候再找傅锦之出来一次吧,把钢笔给他,让他把车开回去,再重新给他买身衣服……阿西吧,事儿真多。今天怎么就遇到那几个烦人精了。   裹上外套迎着凌晨的寒风出去,潘维忍不住抖了两抖。开锁的biubiu两声在寂静的小区里显得格外响亮,潘维钻进车开了空调,启动了好一会儿才往外去。   机场离他住的小区估计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不算太远。现在又是半夜,路况好得不得了,一脚油门出去,潘维算是享受了一把在内环飙车的酸爽。   管他罚单不罚单的,老子不遵纪守法二十八年,不在乎!   到机场的时候,潘维看了看手表,发现离航班降落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潘维想了想,干脆转头进了旁边的M记吃早餐。   凌晨的机场人不多,潘维一边啃着汉堡一边看秘书发过来的航班号和宾馆信息,回复自己已经知道了。   啃完汉堡,潘维又去旁边的星爸爸买了两杯咖啡端在手上,潘维才慢慢悠悠地往出口去。   徐若安取完行李刚出门,就看见了倚在柱子上单手插兜的潘维。   潘维也认出了他,朝他笑了笑走过来,帮忙接过他手上的行李箱,把咖啡递给他:“徐先生,久仰。”   “潘总。”徐若安浅浅笑了笑。   他常年居住在北欧, 肤色比一般国人要浅,米色的高领毛衣,下身是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看起来文文弱弱的。   倒也不像是已经过了三十岁的人。   “我们先去失去吃个早餐,再开始试镜?抱歉也没能给您时间多休息。”潘维不是拖拉的人,也没打算让徐若安再找个地方休息会儿。   一大群演员都等在那儿,没道理白等。   “好的。”徐若安浅笑,显得温和而儒雅,“我本来就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度假的。”   了然地笑笑,潘维带着徐若安去取车。   中间免不了唠个嗑。   “徐先生出国也有些年头了吧。”   “大学四年级走的,也十年了。”徐若安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在想些什么,“的确……很久了。”   “中间没有回来过么?”潘维大步走在前面,打开后备箱的盖子把箱子甩进去再大力合上,帮他打开后座,对着徐若安比了个请的手势。   对面的年轻男人嘴唇很薄,嘴角微微上挑出一个诱人的弧度,看起来危险却又令人心生向往。   徐若安眯了眯眼睛,走上前关上了后座的门,在潘维有些诧异的目光下自己坐到了副驾驶:“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度假的。”   言下之意是潘维并不是他的司机。   耸了耸肩,潘维失笑,脱了外套放在后座,自己手一撑越过车头,打开车门坐进去。整个动作刘畅连贯,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   发动了车,潘维稳稳地驶向寰时的方向。   由于潘维心爱的小玛莎拉蒂在前几天终于被送去了国外维修他饱经风霜的小屁股,所以潘维这几天只能从车库里翻出了辆替代品——一辆同样拉风的暗紫色小跑。   毕竟在外人面前,潘维连音乐都干脆没开,低低调调地双手把着方向盘老老实实过红绿灯。   但在回程的路上,却又恰巧碰见了起追尾的车祸,稍稍等了等,两个人就很不幸运地就开始遭遇工作日的早高峰。   “这里还是一样的拥挤。”徐若安看着一塌糊涂地路况,耸肩笑了笑。   潘维其实有点儿困,看前面两个人当街一边吵架一边等交警也早就有点儿不耐烦,但既然徐若安挑起了话茬,他也不能不接话。   揉了揉眉心,潘维勉强扯起了个笑:“是啊,一点儿都没变过。”   不管是在他上小学的年纪,还是他有个儿子都能上小学的年级,都是一如既往的堵。   “你似乎有些累了?要换我来么?”徐若安见潘维打着哈欠,歪头问。   有点儿歉意地笑着摆摆手,潘维摇头,眯着眼睛往前面看了会儿:“没事的,我记得我车上放了点薄荷糖,我找找,吃点就行了。”   虽然人家是来工作的,但要人第一天就开车当司机,那潘维这个东道主也是有够失职的。   确定前头是真的一时半会儿动不了之后,潘维就打开了手边的扶手置物盒,侧过身来翻找着。   里面的东西很多,还零零散散的都是些小东西,小罐子的薄荷糖找起来非常不容易。潘维单手掏了好久没掏到,啧了一声,直接侧了过来埋头下去双手翻找。   先捧出上层的东西,放在旁边,潘维挠挠头,用手指扒拉着下面的东西,等到看到眼熟的小盒子的时候才舒了口气,抹掉那上面的东西,两只手指夹起来那个小铁盒,往空中一抛:“在这儿!”   果味儿的薄荷糖,盒子小巧精致,推开来倒出来的糖也小粒小粒的,落在潘维手掌的正中心。   一股脑往嘴里塞了有六七颗,潘维狠狠掐了把眉心,才关上盒子扔在仪表盘前的板子上,笑着转头朝着徐若安解释:“东西太多了,让您见笑了。”   一转头,潘维却突然就对上了徐若安的视线,并且对方还没有挪开的意思。   挑了挑眉毛,潘维有点疑惑。   早听说徐若安是个完全礼貌儒雅的绅士型人物,盯着别人翻柜子这种事情,不大好吧?   “啊,不好意思。”像是刚反应过来,徐若安比了个抱歉的手势,“只是我碰巧看到了你的钢笔,很熟悉,所以有点儿惊讶。”   “哦,是吗。”潘维摆摆手示意没事,自己低头端详了端详夹在胸前的钢笔,“很好看吧?”   徐若安点头:“是啊,是很好看。我十年前,还因为它好看,省吃俭用小一年才买了一支这样的钢笔。”   潘维笑着点点头,端着洗耳恭听的样子,内心却不甚在意。   直到他听见徐若安笑着补充:“当时央了人家刻字想拿去送给一个小朋友,结果因为傅字儿笔画太多,还没找到能在这支笔上下得去手的师傅,还是我自己操刀上阵的。”   徐若安的眼神渺远,不知道是回忆到了什么,神情温柔,脸部的轮廓在阳光下勾勒出一道金边。   潘维半张着嘴,扭头看着旁边这幅好景致,心里却能用得上波涛汹涌来形容。 第20章 工作   潘维真是后悔自己怎么就在没事儿的时候仔细看了看傅锦之的那支破钢笔。   那玩意儿笔夹上,还真他妈就刻着个狗屎的傅字儿。   当时潘维还惊叹了一小下下,刻字的人手艺真不错,没想到还没过一天,这就遇到了。   “哦那徐先生还真是有心了。”潘维装作不经意地抽出了胸前的钢笔,转了个方向放到了自己左手边的置物架里,“跟那位小、朋友,关系应该很好吧。”   “是不错。”徐若安眯着眼睛看着耀眼的太阳,没太注意潘维有点儿咬牙切齿的语气,“算得上是……前男友?”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笑,目光下移看向自己放在大腿上的双手,清瘦的手上,右手无名指环着一个素圈。左手盖上那个圈,徐若安轻轻地抚了抚。   潘维眼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简单的指环,眯起了眼睛。   这个不会也是你的小朋友给你吧?回忆了回忆傅锦之,潘维倒是没想起来他手上有这么个环。不过也可能是工作的缘故要摘掉吧?   连一支十年前破钢笔都珍藏成这样了,跟自己都甩脸子走人了还不忘回来要钢笔。   送自己回家那天的前因也是问自己要钢笔。   十年了都余情未了!   还,你,不喜欢?那,你呢?   去你丫的死基佬。   老子为你硬了一把真是瞎了我的小潘总!   车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等到前面的路终于通了,潘维狠狠打了把方向盘,一脚油门卡着限速跑回了市区。   也没心思再招待徐若安吃早餐,潘维把车开进停车场,一个甩尾停进自己的车位里,看到旁边早就等着的一众人。   潘维和徐若安笑着说了再见,自己先下车。开后备箱把行李扔给了助理,把自己的手机扔给秘书,黑着脸披上大衣进了专用电梯:“九点准时开始试镜,到时候来叫我。徐先生帮我招待着。”   “知道了,潘总。”助理把潘维的手机往自己口袋里一揣,立刻明白自己老板这是要去补觉了,熬夜都熬出戾气来了。   进了办公室旁边的小房间,潘维从衣服兜里拿出钢笔放到桌上,把大衣往地上狠狠一甩,自己整个正面倒在了床上。   良久,大床的正中央才传出来一个闷闷的声音。   “艹……”   试镜开始的时候,潘维也准时下来了。   换了身西装,脸色却没变。   拉开椅子坐到最旁边,潘维拒绝了助理递过来的手机,自己只是拿了面前的表格随意翻看着。   这部片子其实他也没有特别属意的人选,徐若安的整个故事都是抑郁的基调。主人公从头到尾出现的形象都是清瘦苍白的,时时刻刻都在抑郁致死的边缘。   但现在流行的小生全是阳光开朗的形象,就算是点时间内瘦身,也没有一个能符合的。   随便看了看几份简历,潘维就靠到了椅背上,等着导演和编剧准备。   这次的试镜基本是处于半公开的状态,本子要拍是提前发出去了消息,有几个年轻的演员也在微博上表示了自己会参与试镜。群众的反响一直很大,天天竞猜谁能拿下最后这个角色。   拿到,演好。   影帝基本跑不了。   对于几个年轻的演员,导演和编剧倒是都挺满意他们的,就等着最后来做决定。   但潘维作为投资方,反而一直对那几个演员有些不爽,总觉得不对味儿。   “潘总,徐先生,那可以的话,我们就开始了?”门口的助理推门进来,笑着问坐在里面的一排人。   潘维随意地点了点头。   试镜用的是抽签的方式,几个人面前的桌子上有个小巷子,里面几个纸团,抽到哪个场景就是哪个场景。有原著里经典的桥段,也有随随便便角落里划出来的。   小会议室里除了一张桌子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要靠演员临场发挥。   第一个进来的是现在正当红的影视歌坛双料明星,天天上头条的人物。潘维爆过不少他的料,熟悉的很。   一个见天儿爱晒自己那贫瘠的几块腹肌的傻逼无脑青年。   潘维看都懒得看他浮夸的电视剧表演风,拿着笔就在表格上画了个巨大的叉。   后面进来的也基本都是一个类型的,潘维随便一转头就看见了旁边的徐若安也是一脸不满意的表情。收拾了收拾表格,潘维懒得再看下去了,在面前的演员结束之后,就招招手让自己的助理过来替着,自己站起身就想从后门走。   打了个哈欠,潘维跟旁边的导演比了个我先撤了的手势,拿上桌子上的咖啡就,长腿顶开后门。   不巧的是,会议室刚好是长条形,门口一排长凳子是给候场的人用的。潘维溜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踹翻了旁边的小垃圾桶,弄出来了点动静。弯腰扶起来的时候,却发现本来都面朝着正门的一群人都转头看向了他的方向。   这里是封闭的区域,也不怕有外人进来。除了几个平常就爱摆架子的大牌,多数人都摘掉了口罩和墨镜,脱了大外套,简简单单地拿着手机站在外面,跟普通等着工作面试的人没什么两样。   潘维抬了抬手算是打了招呼,朝认识的人点了点头,就继续手揣在兜里管自己走路。   反正溜出来都被看见了,干脆也不用绕路回办公室了。   潘维光明正大地就穿过了一排大小明星,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路过拐角的时候,却突然被刚上楼的人撞了一下,力道不小,直接把潘维撞了个踉跄,腰狠狠地撞在了旁边的楼梯扶手上。   真他妈是流年不利……潘维扶着腰,疼的紧紧闭着眼睛,挑高了一侧眉。   “您,没事儿吧?”上来的少年白着个脸,手上拿着件黑色羽绒服,看潘维撞得狠了吓得把手上的衣服一扔就上去扶他,“我刚上来的时候跑得太急了。”   摆摆手,潘维也懒得跟小朋友计较:“没事儿,你去吧。”   睁开眼睛靠在墙上,潘维决定歇歇再走。撞到的地方现在都还在隐隐跳着发疼,潘维揉了揉,没用。那个少年有点担心地看着潘维,又不放心地看了看试镜地方的方向,捡起地上的羽绒服,明显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头去。   一边是被自己撞到了的人,一边是自己的老板,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   少年的大眼睛水汪汪的,骨骼纤细,深秋的天也只穿了件白色衬衫,个头只到潘维的肩膀。   潘维眯起了眼睛,笑了笑:“真没事儿,你去吧,还有工作吧?”   少年犹豫的点点头,扯着手上的羽绒服:“那个,那个您等我一下好么,我去送完衣服就回来!真的!”   潘维笑得慈祥:“好啊。”   看潘维同意了,少年连忙转身,把衣服往肩膀上一甩,拔腿就往走廊深处跑。动作一大,透过那薄薄的衬衫,还能看见漂亮的肩胛骨形状。   只不过这孩子还没能跑开十米,就被潘维喊住了。   “诶?”他一个急刹停在原地,转头看着脚下虎虎生风,全然不再虚弱的潘维。   潘维几个大步走到他面前,拎起他的领子就往试镜的会议室走。那孩子也安静,一点儿都没反抗,只是滴溜溜转着乌黑的眼珠子,看着潘维严肃的侧脸。   打开会议室的门,潘维也不顾聚在一起讨论的一圈人抬起头来诧异的眼神,揪着那孩子的领子就把人放到了中间:“就他了,我签,带资进组。”   “让门口的那群垃圾给我滚蛋。” 第21章 电话   会议室里一时间气氛僵硬。   站在中央的少年也同样一脸诧异,和所有人一起瞪着潘维。   “那什么,你叫什么?”潘维一脸不耐烦,一边给秘书打电话一边问中间的人。   “商卿。”   “恩。”潘维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秘书那边的电话也被接通了,还没等秘书开口问,他就劈头开始吩咐事情,“叫华嘉下来,我这里有个新人给他,叫商卿。这个电影也就缺这个人了把,那就告诉他,下个月直接进组。顺便找两个助理下来。”   “啊……好。”   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但秘书还是照样做了。   “潘总……”导演踌躇地望向他。   “我支持潘总。”一直沉默的徐若安却突然发话了,“前面试镜的演员,的确很不符合我想要的形象。演技什么的我不管,这个孩子的确是我想要的类型。”“得了,那群人能有什么演技。”潘维往桌子上一靠,揉了揉腰,“我找影帝给他开个小灶,到时候找几个老师特训一个月,够了。对了,你是谁助理来着?”   “不,那个,我不是助理。”站在中间的人连忙摆手,“我是片场打杂的,今天临时过来开车的,给……”   “好了不用管给谁了。”潘维打断,抬嘴笑了笑,“今天我给你当司机。”   反正他也要顺道去影帝那儿,不如把他带过去。   “那就这么定了?”潘维抬手看了看时间,转身开门,“你去那个办公室找一个叫华嘉的把七七八八的合同签了,然后再到顶楼来找我。辛苦大家了,散了吧。”   徐若安笑笑,跟在潘维后面也出了门,留下一屋子的工作人员只能叹气。   没办法,谁叫潘维是老板。   出了门,徐若安和潘维上了同一部电梯。   “潘总的眼光很好。”站在潘维对面的徐若安推了推眼镜,把微长的头发捋到耳后,“帮了大忙了。”   “没什么,我投的钱,不想赔了。”潘维双手揣兜,冷漠地看着电梯显示板上的数字。   “一开始我对还原小说其实真的不抱什么希望,想着从来试镜的人里面找到一个还算过得去的就已经很好了……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潘维仍旧黑着脸没搭腔,电梯到了底层的时候抬脚就往外面走,却还是一不留神就听到了后面的电话内容。徐若安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惊喜:“锦之!”   卧。槽。   深吸了一口气,潘维迈着自己的大长腿飞快往门口走。这年头秀恩爱也分个场合好不好,连锦之都出来了,你怎么不叫小之之啊,大家都是三十的人了稳重一点不好吗!?   死基佬!   死基佬死基佬死基佬!   在对面的咖啡厅排队等咖啡的时候,潘维又没忍住,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柱子。   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恨恨地拿出手机,潘维接过自己的咖啡,顺道拨通了江源的电话。   “搞什么幺蛾子?”那边江源接的很快,“我做饭呢。”   “江源。”潘维从咖啡店出来,站在中午边儿繁忙的市中心十字路口,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悠悠叹了口气,“我是直的。”   “啊?”江源一边切着菜一边把手机夹在肩窝里,旁边的顾青祎看他姿势难受,拿过了手机帮他举着,顺便自己也听了一耳朵。   “您钢筋直啊,我有怀疑过么?”江源亲了亲顾青祎的额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假装一本正经地回答潘维。   “你不怀疑。我怀疑。”潘维闭上了眼睛,语气绝望,“我觉得我可能疯了。”   江源这倒是有点惊讶了,放下才到自己拿起了手机,朝顾青祎比了个无比惊讶的表情,指指手机做了个潘维的口型:“怎么,看上谁了?”   潘维没回答,只是叹了口气,笑笑:“没事,人不稀罕我。”   就矫情这么一天好了,明天我继续钢筋直。   挂了电话,潘维一口干了小杯的意式浓缩,一个高空抛物线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卡着红绿灯的最后几秒跑回公司。   自己办公室里,商卿、华嘉和秘书都在等着。   潘维推门进来的时候,已经恢复成了平常的样子。结果华嘉递过来的合同,潘维一边翻看一边坐到了自己宽大的办公桌后面,随手拿了旁边的笔在最后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等到把合同递回去盖上笔盖的时候,潘维才发现,这还是傅锦之的钢笔。   单手撑住额头,潘维努力平复了平复自己的心情。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朝着一办公室的人笑了笑,对着商卿招招手:“走吧,我把你送去开个小灶先。”   影帝当初出道就是凭着文艺片崛起的,一炮而红。   潘维看到商卿的第一眼就知道这小子有潜力,这才拉下了脸,让影帝带他两天,讲讲戏也是好的。   带着商卿去了地下车库,潘维坐进车里,先给影帝打了个电话。“我带个新人去你那儿,你帮我带两天。”也懒得绕弯子,潘维开口就直接通知了他。   “行,我反正也还没进组。”影帝没多大在意的样子,“你过来的时候还是小心点儿,我这儿狗仔不少。”   “傻逼吧。”潘维爆了句粗,“就想拍到你们家那口子搞个大新闻是不是。”   影帝前段时间又捧了个奖杯,手上接的又是大制作好班底,估计都要进军海外了,这个当口要是真是坐实了同性传闻,那说是掀起惊天巨浪也不为过。   “随他们去吧,反正我左右不在乎。”影帝笑了笑,“得了,我在家等你。”   影帝家那口子先前的工作比较敏感,这才藏得比较严实。但似乎最近也要退下来了,随他们爱爆就爆去吧。   “搞得我怕那些杂碎似的。”潘维漫不经心笑了笑。   他从大学开始就频繁登上杂志头条,什么时候怕过了。   再清白也没人夸奖他,再乱也没人指责他。   爱咋咋。   所以第二天,理所当然的。   潘维又荣幸出现在了杂志上。   看到袁牧紧张兮兮发来的通稿,潘维连戳都懒得戳进去,拿着牙杯继续刷牙。   “寰时总裁带新欢出街,豪车接送赠豪宅。”   同样的标题,也出现在了傅锦之的办公桌上。   是前一个家长落下的。大概是等叫号的时候太无聊了,大家多多少少都会去买些杂志来解闷,不想就不小心掉在了傅锦之的诊室里。   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现在医院强制性限号,让他稍微轻松了一些,但不免还是有些人带着东西冲进来拦着他一定要给看。每一个都有理由有苦衷,要是敢拒绝他就敢拦着你闹到你下不了班。   解决了额外多出来的几个病号,傅锦之疲倦地靠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看到桌上的杂志,摇了摇头。   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杂志的封面上,在那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上轻轻触了触。   从背影他就认得出来这是潘维。   关上办公室的门,傅锦之站在窗口翻开那本薄薄的杂质。   第一页就是潘维的新闻。   照片里他旁边站着个小个子的少年,背影纤细漂亮,转头看向潘维的眼神带着崇拜。旁边配的字里写到潘维带着他进了小区,一个下午没有出来。   当然了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潘维在影帝家陪着那只叫波塞冬的阿拉斯加看了一个下午的海绵宝宝。   合上杂志,傅锦之低着头咳了两声,脱下白大褂换上自己的衣服。   和门口的护士点点头说了再见,他沿着楼梯,慢慢下楼。   中间碰到了几个认识的医生刚吃了晚饭回来,对着他打招呼。傅锦之本想笑笑,却发现自己实在累到连嘴角都抬不起来。   “小傅要保重身体啊。”拍拍傅锦之的肩膀,几个医生继续上楼。   傅锦之站在原地,点点头。   口袋里电话适时响了起来,他拿出来接起,里面传出来徐若安的声音。“锦之,我在A大的湖边等你,老地方,你知道的。”   “……恩。”   张了张嘴,傅锦之叹了口气,却还是答应了。 第22章 A大   傅锦之没车,坐大巴回的A市。   最近A市的一个私人医院有意向想挖他,开出的条件很优惠,他也有些动摇。   和上级提前商量了商量,上级虽然可惜,却也明白这样两头跑对傅锦之来说实在勉强。   在A大门口下了车,傅锦之垂着眼睛,双手揣在口袋里,慢慢走进校园。   他穿着简单的外套和连帽卫衣,颜色素净,站在大学生中间也丝毫不显得突兀。   今天恰巧是学校的周年庆,从大门就开始张灯结彩的,一串一串的学生在门口举这个单反拍照。   傅锦之冷淡地避过了几个偷拍,低着头往里面走去。   天上从刚刚开始就飘起了小雨,傅锦之就干脆取下了眼睛放到口袋里,反手戴上了卫衣的帽子,拐到教学楼的背面,避开去食堂的人流,安静地往湖边走。   天色早就已经暗下来了,湖边的小树林里挂着彩灯,映在平静的湖面里,星光点点很是好看,湖边几条长凳,上面三三两两的坐着几对情侣。   这里算是A大一个有名的风景点,学校保护得很好,湖边遍植了很多高大的树木,入了秋,地上会堆积上一层厚厚的落叶。   傅锦之踩着落叶,慢慢沿着石子铺的小路往深处走。   徐若安已经等在那儿了。   小树林的中心有一颗高大的梧桐树,那下头放了张小石桌。平常白天会有同学在那儿占了位置看书,但晚上往往人迹罕至。徐若安正靠在那上面,抬头看着他的方向。   他还穿着白天的那件浅色毛衣,头发在脑后扎成了一个小髻,露出清瘦的脸庞。他抬头望傅锦之方向看的时候,傅锦之甚至都能看见他眼里映出来的点点灯光。   “锦之。”徐若安没有动,曲着腿靠在石桌上,笑得温柔,“十年,过得好么?”   傅锦之停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站直。他双手仍旧放在口袋里,微微低头直视着徐若安的眼睛,没有回答。   “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高兴疯了。”徐若安没有理会傅锦之的沉默,兀自笑着抬头看向他,眼里全是甜蜜,“你还想着我的,对不对。”   他研一的时候,第一次遇到才大一的傅锦之。   A大本部不大,于是老城区只剩下所有年级的医学生还其他年级的研究生。徐若安读的文学系,在研一的时候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课业不算太多,他有时候闲下来就喜欢在湖边的石桌上看看书写写文章。   其实第一次见到傅锦之也是在这里。   傅锦之是新生,不认识路,别人给他指路告诉他实验室在湖那边,穿个林子就到了,结果他跑错了路,直接穿到林子另一个方向的尽头,也就是徐若安的面前。   穿着白大褂的少年高而挺拔,猛然刹住脚抬头看向他的时候,眼神清冽而干净,带着点迷茫。他抿抿唇,站在原地和徐若安大眼瞪小眼看了许久才开口:“那个……不好意思,你知道医学部实验楼在哪儿么?”   老师刚刚让他去教学楼取东西,催的急,他连白大褂都没脱就跑了出来,找到了教学楼却忘了回去的路,现在还不小心迷路了。   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头,傅锦之抱歉地朝徐若安笑了笑。   “我也说不清楚,带你去吧。”收起了桌上的书拿在手里,徐若安直接带着傅锦之去了医学部,五分钟的路程里,顺利要到了傅锦之的联系方式。   青涩的小学弟完全没有要怀疑他的心思,直接在他递过去的纸上唰唰写下了手机号码,朝他道了谢之后就往实验楼飞奔去了。   背影高瘦,飘起来的白大褂格外好看。   少年的侧脸和现在面前的人慢慢重合,十年的时间,在傅锦之的脸上并没有留下什么。   “‘我是来还这个的。”傅锦之没有接茬,只是走上前,从口袋里拿出东西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徐若安的笑容在看到那个东西的时候迅速下落,瞬间就消失了。   即使灯光再不明亮,他还是能看清,桌上的是一张银行卡。   “锦之,我说过我们……”   “我们互不相欠了。”傅锦之的语调冷淡,声音低却坚定,“两百万,一篇小说的版权,妻子和孩子十年的赡养费。徐若安,我不欠你任何东西了。”   傅锦之的父亲是在他刚刚升上大二的那个暑假出的事。   当时他父亲的建筑工程突然出了问题,砸死了两个工人,赔偿金超过百万。   傅锦之知道的时候,他父亲正在被拘留审查。家里当时几乎所有的资金都被套牢在了那个工程里,傅锦之请了一个月的假回去正想办法筹钱的时候,徐若安就带着卡出现在了他的家门口。   后来傅锦之一问才知道,他几乎没有争得任何权益就仓促卖掉了自己小说的版权,加上几年来的所有稿费,七七八八快百万,直接上门堵住了傅锦之。   “我的就是你的。”当时徐若安这么说。   傅锦之答应了他的追求,在解决了所有的事情把父亲接回来之后,他和徐若安一起去了一趟北欧。   徐若安说这算是度蜜月。   当时握着他握着他的手,傅锦之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在不停加速。   两个人一起度过的时间很平静,也很温暖,令傅锦之觉得一切糟糕的事情也许都会慢慢好起来,会在这个男人和自己的手上,变得完满。   直到徐若安已经怀胎四个月,差点小产的未婚妻子那天在酒店门口扇了他两个响亮的耳光。   也是二十郎当岁的年轻女人,长得秀气可爱,挺着肚子差点跪在傅锦之面前求他放过他们这个家庭。她说徐若安和她,是父母双方全部都已经知道的关系,就等着生下孩子之后办婚礼了。   虽然徐若安的解释是她的怀孕是个酒后意外,并且他们的婚约在一年前就已经私下里解除。   可傅锦之并不想听什么的解释,把她送到医院之后,承诺给了那个气得浑身发抖的女生十年的赡养费,他也顾不上这到底是算不算狮子大开口,收拾了行李飞快回了国。   他没有告诉父亲这件事。   父亲在企业有了起色之后就很快填上了亏损的漏洞,并且给了徐若安额外二十万的赔偿。当时在北欧的徐若安拒不接受,傅锦之就拿了下来。   从开始工作之后他就一直AB两市来回跑,拿着两份工资,一边给徐若安妻子每个月按时打钱,一边用五年给他凑了个整,两百万。   他并且在一年前联系到了傅锦之,得知他现在手上的小说又在详细谈版权的时候,提出了自己要帮忙的想法。   徐若安欣喜若狂,没有回过,直接全权委托给了他。   用了半年时间敲定寰时,和负责人接洽的时候喝吐不知道多少次,最后直接喝进急诊室一次,傅锦之和出版社的编辑一起,给徐若安谈下来了最优渥的影视改编条件。   所以,互不相欠了。   徐若安难以置信地摇头:“锦之,我说过那真的只是一个误会,她的孩子根本不是我的!”   他知道这对傅锦之来说难以接受,却从来没有放弃过等待。十年,他知道傅锦之身边再也没有出现过第二个人,所以他坚定的相信,傅锦之那么长情的人,一定没有忘记过他。   可并没有。   “无所谓了。”傅锦之叹了口气,重新把冰凉的手塞回口袋里,低头看着脚下枯黄的落叶,攥着拳头试图取暖,“我不在乎了。”   在乎了又能怎么样。   没用。   再在乎,也没有人会背弃一个怀了孕的女人和背负着的两个家庭所给予的希望,转而选择一个只在一起一个月的,男人。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直男不能碰。   他再也招惹不起第二个了。   “锦之,我回来了,我们完全可以继续开始的。”徐若安抓住了他的手肘,看着他的眼睛里全是急切。   “我回来了啊,你想想我们度过的那些日子,你想想啊!”他的手指狠狠揪着傅锦之的衣服,咬着嘴唇虚弱到似乎下一秒就能崩溃。   挣脱开来,傅锦之摇摇头,别过看向他的视线,语气里带着些怅然的嘲讽:“徐若安,我们没可能了。”   长长叹了口气,吃到了些风,傅锦之咳了两声,转身往外走。   说完,傅锦之像是卸下了什么担子一般,整个人都轻松了。拉下戴着的帽子,他转身往树林外走去。徐若安呆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像是想起什么来的追上去。   “傅锦之!”   满地的落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他飞快地跨过台阶,从背后拉住了傅锦之。   大力把人拽过来,徐若安整个把自己摔进了他的怀里。   “傅锦之……”   傅锦之低头看着他,眼神凉凉的。   孤注一掷一般地,徐若安单手捧住他的侧脸,吻了上去。   飞快别过脸,傅锦之皱着眉头,视线不免落到了小树林的外面。   一辆红色的法拉利上倚着一个修长的人影。   潘维穿着正装,却没有打领带,外套扔在车前盖上,扣子开到了第二颗,手指里夹着一支烟。   他的脸大半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傅锦之只看见他抬起手,橙红色的光点慢慢移到脸边,停住。   “呵。” 第23章 中指   潘维随手抄起了车盖上的外套,当着傅锦之的面,狠狠摔进了副驾驶上。   深吸了一口气,他冷着脸,挑起一边的嘴角,缓缓冲着傅锦之比了个中指。   本来嬉笑怒骂都生动的桃花眼里,现在和冰封了一样,带着漫无边际的嘲讽和失望。   傅锦之站在原地没动,只是侧身挡住了徐若安看向潘维的目光,回头淡淡地看着潘维跳进驾驶座。   跑车发动起来的声音很好听,它在短时间内加速,冲过傅锦之身边的时候,傅锦之都听到周围空气被带起来形成的虎虎风声。   其实这样挺好的。   等完全听不到了跑车的声音,傅锦之推开徐若安,转身慢慢往外走。   背影被路灯拉长,看起来倒有几分萧索。   潘维也发现自己是gay了,估计也知道自己对他那见不得人的企图了。   两个人之间也不会存在任何形式的友谊了。   干干净净。   身后的徐若安还在喊着些什么,他却也听不太清。可能是最近真的有点累了吧,回去请个假,多睡两天休息休息。   这么想着,傅锦之走到站台边,摇摇晃晃地站定。   路口的红灯正堵着一大批车,傅锦之靠着站牌眨着眼睛眺望,在无数辆车里不费力地就找到了那辆红色的法拉利。   很漂亮,霸道张扬却让人心生向往,和它的主人一样。   看着它在绿灯亮起之后飞快驶离,傅锦之深深呼了口气。   与此同时的车里。   潘维手肘架在窗框上,另一只手扶着方向盘,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   从后视镜里能看到斜后方公交站台的傅锦之。   这个红灯的时间其实很长,长到足够让傅锦之追上来。可他并没有。   他就那么傻逼兮兮地靠在站牌上,还真像是等公交车的架势。   “妈的傻逼……”潘维觉得自己气得肝都有点儿疼,看到绿灯之后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打开车里的音乐,他一边开一边打电话给了开会所的二代朋友:“给我找几个妞,老规矩,我十五分钟后到。”   时隔大几个月,潘维终于攒局了。   这个消息在二代的交际圈里很快传了开来,十五分钟后潘维推门进包厢的时候,就看到了满眼的熟人。有些是隔壁包厢转战过来的,有些是其他地方赶场子过来的,都是原先一起玩的人,倒是很久没见了。   “今天,我的场子。”潘维衬衫的扣子又往下开了一颗,坐在正中间举起杯子敷衍地朝所有人敬了敬,“大家往开心了玩儿就是。”   潘维家里没有约束,捅破天他爸妈都懒得过问一句,他自己又是个肯花钱玩儿的,谁都乐意掺和这个局。   潘维自己身边坐着两个妞,一个靠在他的臂弯里,一个斜躺在他的大腿上,身上的布料堪堪遮住了三点,妖娆的身材显露无疑。   潘维没什么兴致,但也没推开。就着她们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水果,点了一支烟和旁边的人聊天。   “最近怎么都不见你出来玩儿了。”旁边是他从小到大的同学,这个会所就是他的,还算是在潘维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没劲。”潘维摇摇头,吐出个烟圈,“玩儿腻了。”   “想玩儿点新鲜的?”那人坏笑着凑过来,往门外指了指,“刚来了几个小男孩儿,都是雏,干净又漂亮。”   “啧。”潘维笑了笑,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抽了口烟,他点点头:“带进来我看看。”   旁边的人一脸暧昧的笑容,说了句我懂的,就挥挥手把潘维身上的两个女人打发走了,走到门外吩咐了声。   没过几分钟,就走进来一排小男生。   潘维靠在沙发背上,点燃了第二支烟。周围的人都安静站着,等着潘维先挑。五色的彩灯在顶上旋转着,音乐被关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坐在沙发中间的潘维身上。   “等我干什么。”潘维笑,低头的时候睫毛在脸上打出一片阴影,他手指夹住烟,“随便挑,留一个给我就成。”   挑了人,其实活动也就进入了下半场。   潘维其实仍旧没什么兴致,洗了澡之后自己坐在窗户边看景。   那个小男孩儿长得的确很漂亮,他也相信他很干净,可潘维却还是连碰都懒得碰一下。   男孩儿很乖巧,也还很青涩,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给他剥桔子。   “到这儿来多久了?”潘维接过他倒的水,抬了抬眉毛,问。   “一个月。”他很老实,低着头。   “弯的?”潘维架起了腿,审视着面前的人。   男孩儿听到这个倒是笑了,露出一小颗虎牙:“没什么弯不弯的,没差别。”   潘维挑高了眉毛:“哦?”   “大家都是一样的啊。谁喜欢我我就跟谁,没什么区别。您不喜欢我,我是男是女也没差别啊。不是么?”   潘维眨眨眼,笑了:“你去洗澡吧,等会儿早点回去。”   男孩儿放下手里的橘子,点点头转身走了。   是男是女没差别……吗?可我想了二十几年的可爱善良的能给我生孩子的老婆,突然变成了一个比我还高半个头的冷面呆子,还是个男的。   还不喜欢我。   潘维想想就有点委屈。   今天A大校庆,请他回去做了个演讲。他从小礼堂出来就看见了傅锦之。跟在他后面走了一段,看他进了小树林,潘维就干脆绕远去了旁边的停车场,把车开出来等着。   他就是还想看看,傅锦之和徐若安能折腾出什么来。   没想到就看到了那一幕。   余情未了。   等了十年的前男友终于回来了,他估计得高兴疯了吧。   今天晚上应该是个销魂的晚上,潘维靠到落地窗上,手机放在手里旋转着。   他的牙龈有点儿出血,潘维伸出舌头舔了舔,给自己倒了点酒。   那他还就偏不让他们如愿了。   潘维一口抿完酒,打开手机拨出了傅锦之的电话。   “喂?”   傅锦之接起来倒是很快,周围的环境很安静,声音沙哑。   “哟,傅医生啊。抱歉打扰你了。”潘维看着玻璃里映出的自己,露出一个笑容,“今晚还开心么?”   傅锦之没有说话,两边都只剩下静静的呼吸声。   “您钢笔还在我这儿呢,前男友送的,落我这儿总不大好。这物件儿也贵重,寄丢了我可承担不起,不如这样,您什么时候来我这儿取一趟?诶哟对了,你看我差点都给忘了,你车还在我家门口呢。再不乐意见我,也还是过来一趟呗?挡路了。”   “我会过来的。”先是不间断的一阵咳嗽,傅锦之才开口,带着厚重的鼻音,“过几天。”   他的状态明显不对,潘维一听就听出来了。   想问一句你是不是感冒了,他却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和他亲近到可以关心的程度。   装作冷淡地哦了一声,他挂上了电话。 第24章 等待   傅锦之放下手机,摘下眼镜在自来水下冲了冲,随便放在了旁边。   卫生间里开了浴霸,明亮的灯光打在头顶却也并没有拯救他病怏怏的苍白脸色。   最近早晚的温差大,他在潘维家沙发上歪了一晚上之后就有点儿不大好,这两天工作又忙,出门的时间早回家的时间晚,在医院呆的时间长,疲劳过度难免抵抗力低下,受了点风就有要大病一场的迹象。   他在连续吃了几天药却还不顶用之后就意识到了,这次可能不会这么轻易过去了。   洗好澡,傅锦之伸手从最高的架子上拿了药箱,对着光看了看名字,抠出几片药干吞了下去,和学校请了病假,他就关了手机放在外面的桌子上。   他就是这个体质,平常小病小灾没有,一来就如山倒,没个个把两个礼拜根本好不了。也没什么办法。他换了衣服,趿拉着拖鞋往房间走。   家里没开灯,傅锦之在黑暗里慢慢走着,拐进自己的房间,反手锁好门。   床上其实还没来得及换上厚的被子,他盖着的还是单薄的秋被,但最厚实的那床被子还收在衣柜的最高处,他实在懒得上去拿。   房间里没有开空调,床单冰凉,躺进去的时候冷得他缩了缩。   侧身朝着窗户,傅锦之叠了两个枕头在颈下,咳了一会儿才闭上眼睛。   他睡眠质量不高,没出什么意外,半夜他就活生生被自己咳醒了。   伸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傅锦之觉得可能是开始烧了。从床头柜翻出了几片消炎药,他摸到旁边旁边的矿泉水,就着咽了下去。再摸出半片安眠药,跟着一起塞进了嘴。   这是从小到大的练出来的熟悉感。   小时候他父亲的工作忙,一年有十一个月不着家,家里的阿姨也是来做了饭就走。   傅锦之从小就是自己一个人生活,小学就能自己背着包转两趟地铁走十五分钟回家,到家还能把阿姨做好的饭菜一样样热了,自己吃完洗好碗,再锁好家里的门回房间写作业,根本不需要爸爸来操心。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   虽然他体质很好,但中间难免生过几次病,一般也就自己这么照顾着自己挺过来了。   他父亲有很多次表达对他的愧疚,可是他其实真觉得没什么可委屈的,他自己一个人过的再好不过。一个男人,有什么好叫人照顾娇滴滴的。   以后就算要一个人过一辈子,他其实也习惯的。   躺回去,他帮自己掖了掖被子,重新陷进枕头里。   第二天。   潘维一反常态的,在办公室里坐满了整整一天。   第三天。   办公室外边儿的秘书区域简直快被这压抑的氛围压到窒息。平常上班也只是随便几点来打卡,一到下午还能吃到总裁吩咐别人买上来的小点心和咖啡的他们,在今天体会到了真正的工作压力。   楼下的文件不断地往上送,他们却没有一个敢往里头递的。   第四天。   选秀的前期储备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了,正式定名为星光。一周前各地的海选和初期筛查工作也都落实的差不多了,现在一大批资料就等着往潘维这儿送,等着审核。   这个当口,潘维却罢工了。   他早上一大早就到了办公室,坐下来了却啥都不干,光坐着,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机。   有文件,不签;有电话,不接;有会议,不开。   反正就是坐着,一早上下来就去了趟厕所。   有秘书壮着胆子进去问了问,出来的时候一脸惨痛的告诉大家,总裁说除非前台有一个身高一米九长得好看得要命的傻逼来找,其他事情就全部不处理。   秘书区一片乌云惨淡,里面的潘维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他没有砸东西的习惯,今天却无比地手痒。从抽屉里找出了包开心果,他一边吃一边往垃圾桶里摔壳儿,摔到手疼都没见自己手机响一下。   傅锦之个傻逼,说好来的呢!?   这时间都够生个孩子了!   恨恨地放下架子,潘维屈尊从通讯录里翻出了傅锦之的电话,拨过去,关机。   潘维有个很优良的品质,那就是一般他想找人基本就没有失败过,不管是电话还是短信。问秘书要来了自己的备用手机,潘维一手一个,用着挂医院专家号的架势轮着打傅锦之的电话。   你能没电一分钟,你总不能没电一天吧?   从吃午饭的当口一直打到了门外的秘书都开始偷偷叫奶茶的时间,傅锦之的手机仍旧是关机。   把备用手机狠狠摔到旁边的沙发上,潘维再松了松自己的领带确保自己不会气到脸红脖子粗之后被勒死。上网直接搜出了B市市院生长发育科的电话,潘维在语音转接了无数次之后,终于听到了那边护士接起来的声音。   “傅锦之呢?”   “呀?”护士带着点B市的口音,被劈头问了这么一句之后有点儿懵,“傅医生辞职了呀,侬伐晓得?现在是李医生坐班了。”   辞职?   带着你的徐若安逃跑了?   我日你妈!潘维直接把自己手上的手机都摔出去了,扶着桌子喘了几口粗气冷静了五分钟,才满屋子找了找,把手机捡了回来。   屏幕上的钢化膜碎成了渣,潘维撬开一个角直接撕了,还好,里面的屏幕还没碎。   从通讯录里找到了自己一个在公安局工作的同学,潘维站在窗前拨出了电话,寒暄了会儿,潘维就提出了要他帮忙的请求:“对,傅锦之,锦官城的锦,之乎者也的之。不,不用履历,就家庭住址。”   这哥们儿和潘维还算铁,没花多久就告诉了潘维确切的地址。   是离潘维家其实很近的一个小区,其实就和潘维的小区背靠背,大多是精装的单身公寓,潘维记得自己还给前前任还不知道是前前前任买过一套,价格不算便宜。   潘维直接杀了过去,把车停好,站在小区门口扫了眼,不惊讶地发现了门口果然有个开锁店。   “师傅啊。”   开锁店的小学徒抬头就看见一个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人插兜走了进来,“我家钥匙忘带了,能跟我去一趟么?”   “诶,得嘞!”住单身公寓的人忘带钥匙也是常事,虽然公寓的原装门设计的不少都是门里门外双开的形式,但大多数人为了安全都还是换了门,一锁上,门外就开不进去。   他们开在这门口,生意也是每天不断。   跟着潘维慢悠悠晃到了一幢楼下,潘维塞给他一张一百,笑着让小师傅等等,说是让自己再给媳妇儿打个电话,要是媳妇儿还是不回来,他就再请他上去,要是回来了,就不麻烦他了。   才十五岁左右的少年,虎头虎脑地点点头就答应了。   潘维上了十五层,照着电梯左拐的那间1501上脚就狠狠踹了上去:“傅锦之,你他妈给老子开门!”   等了一会儿,潘维趴在门上听了听,没动静。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潘维为了不吵到对门的邻居,完美地保持着一分钟砸一次的频率。   五分钟之后,面对着仍旧闭着的黑洞洞的大门,潘维深吸了口气拿起手机,微笑着咬牙切齿打给了等在楼下的小师傅:“师傅,您往上来,1501.”   小师傅很快就上来了,挎着个工具箱,站到门前摆开了架势。   鼓捣了一会儿,他却觉得不对,转身叉腰质问潘维:“我怎么知道你真的是这家的!你是小偷怎么办!”   潘维:?   叹了口气,潘维当着小哥儿的面在浏览器的百科上搜出了自己,点开大脸照,摆在自己旁边:“看清楚了。”   小哥儿点点头。   “你觉得,我至于去偷别人家的东西?”耸耸肩,潘维压着自己想要砸门的心情,收起手机朝着小哥儿笑了笑,“这是我新房,我不太来,所以忘带了钥匙。户主叫傅锦之,我媳妇儿,28岁,医生,你要照片我都能给你看的,你叫物业上来都行。”   小哥儿犹豫了一会儿,觉得似乎很有道理,转身继续捣鼓门锁。   傅锦之没换什么复杂的高级锁芯,小哥儿一边捣鼓一边说他只和他爸学了没俩月,对付这种锁都没问题,更不用提一般开锁技术无比精湛的小偷了。   用反证法证明了自己帮了一个清白的还很厉害的人人大忙,还额外收了小费,小哥儿就兴奋地要原地蹦起来了。   这可是他第一单生意呢!本来今天只是帮爸爸看店来着。   “好啦!”他扬着大大的笑容,朝潘维指了指,“我给你换了个锁,这是钥匙。”   说着,他把一串钥匙递给了潘维。   “好,您去吧。”潘维拍了拍他的肩膀,友善地笑了笑却根本忍不住往里头走的脚步,“这是辛苦费,您去吧。”   从钱包里随便抽出了点钱往小哥儿口袋里一塞,潘维帮他按好了电梯,看着他上去了关好门,才迫不及待地开往里走。 第25章 探病   房间里很干净,收拾得一尘不染。门口的小毯子上只放了一双鞋,傅锦之的。   傅锦之这儿的陈设很简单,白墙上是一副巨大的桥梁设计草图。客厅里没什么东西,一张茶几一个组合沙发,在沙发处铺了张灰色的地毯,是时兴的性冷淡风。   但潘维估摸着傅锦之也无所谓这个潮流,就是不大想装修。   个懒人糙汉子。   嗤笑了声,潘维无奈地叹气。   潘维进了门,连家里的摆设都看了一圈儿之后,消了点气,才突然开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手搭到了门口的柜子上,摩挲了摩挲。   “傅,傅锦之?”没脱鞋,潘维小声喊了喊,揪住了自己的衣角,伸头探了探。   要是没人自己要不就溜了算了吧?找人把锁换回来就得了。   趁着在气头上冲进来一鼓作气解决了所有事情,潘维到现在冷静了才开始觉得不大妥当。   “恩?”就在这个时候,潘维的左手边却突然传来了回应,是傅锦之的声音,虽然轻却不难辨识。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潘维抑制住自己转身就想逃的冲动,硬着头皮恩了一下。   毕竟卸了人的门,还是要给个交代的。   男人,不能怂。   “柜子里有拖鞋。”傅锦之适时地提醒了一下站在门口尴尬的潘维,带着点咳嗽说完了这句话。   换上鞋走进去,潘维就看见傅锦之穿着睡衣坐在楼梯的低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他。   潘维站在楼梯几米开外看着上面的傅锦之,攒起了眉:“不是,你在家你干嘛不给我开门啊。”   “我听见你的声音了。”傅锦之又咳了声,托起了腮,眯着眼睛笑,长腿放在两阶台阶下,深灰色的棉质睡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温暖。   他这两天醒醒睡睡,烧虽然是退下去了,但仍旧不很好。半夜的时候没睡着,他就醒来吞了半片安眠药,之后一直睡得很沉,等终于反应过来是有人在敲自家门的时候,那敲门声就消失了。   穿了拖鞋下床起来,还没走到客厅他就听到了有人在捣鼓自家门锁。   第一反应是遇上了小偷,傅锦之转身拿起手机想开机报警,皱着眉头一只手抄了旁边的网球拍往门边走。   走了两步却听见了门外的对话。   “这真是我的房子……户主是我媳妇儿,傅锦之,28岁,医生,你要照片我都能给你看,你叫物业也行……”   是潘维的声音。   上次偶然听到他和别人说话,自己还是刚处上可粘人的人的,现在就变成媳妇儿了?   一步登天啊简直。   傅锦之有些讶异,却还是捂着胸口笑着忍住了咳嗽,放下了球拍,干脆就坐到了身后的楼梯上,静静听着外面的人捣鼓他家门锁。   说实话,从A大出来之后他其实根本没有奢望过自己能够再次见到潘维,坐到了楼梯上之后他甚至都还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确定这不是高烧后的幻听。   听到门锁被卸下潘维接过钥匙的动静,傅锦之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像是一件礼物拆到了最后。心跳慢慢开始不可抑制地加速,在寂静的空间里响若擂鼓。   傅锦之觉得自己就像是小时候看过童书里的秘密花园一样,这些年来所有的欢欣愉悦,痛苦无措都被紧紧地包裹在自己的围墙里,直到有人终于在泥土下找到了那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他眺起眼睛,他看我浑身美丽。   傅锦之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有些不自在的潘维,咧开嘴笑得明朗:“你,担心我?”   “可闭嘴吧你。”潘维本来承认的话都要到嘴边了,看到傅锦之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突然觉得莫名不爽,我担心你这几个字在嘴边溜了一遭又吞了回去,“我这是担心您跟徐若安度蜜月去了,这两天他人也不见了,我来找他的。”   潘维还倒真没说谎,徐若安确实在A大校庆那天之后就请假不见了。   这也是潘维暴怒的一个很大原因。   两个人亲完了把自己气走了就前脚接后脚消失了!这不是私奔是什么?   一旦开始怀疑,那想东想西简直是刹都刹不住。   潘维见的事情还多,从两个人一起恩恩爱爱远走高飞想到徐若安得不回傅锦之的心直接带着傅锦之去自杀的一百种死法都想出来了。刚刚傅锦之明明在家却不开门,谁说潘维走进来的一瞬间没想到傅锦之是死在房间里了呢。   “你来我这儿可找不着他呀。”傅锦之听到这个,却收起了笑容,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不自觉得轻快,“我跟他没有关系了。”   像是还想辩解些什么,傅锦之语气有些急切,一不小心喝了风又开始咳嗽,看得潘维胆战心惊的:“那天晚上我是去还他东西的。还完了,我们俩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他事先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和潘维解释这些。   他甚至觉得潘维误会就误会了吧,反正自己再怎么解释,也不可能和他有什么自己想要的结果的。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从潘维来找他开始,就不一样了;从潘维毫不打结地说这户主叫傅锦之,是我媳妇儿的时候,就不一样了。   他和潘维的可能性,并没有消失。   傅锦之觉得自己就像是急于在老师面前证明自己清白的幼儿园孩子一样,想把自己做过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全部告诉他。剖开心放好展开和他说你快看看看,这里面只有你一个,再没旁人了。   潘维倚在旁边的墙上,这会儿倒是一点都没强闯民宅卸了人大门的羞愧了。   听到了傅锦之说的话,自己的嘴角明明都开始情不自禁地往上挑,却还是端着架子,双手揣进裤兜扬起了下巴:“哦,关我什么事。我可不是来看你的,没人那我走了。”   说着就要转身往外走。   但脚步小到了明显和他的身高腿长非常不符。   连身在病中的傅锦之都轻易追上了并且拉住了他的胳膊。   潘维抿着嘴转身,抬头:“干嘛,有病啊你。”   “我生病了。”傅锦之直视着潘维的眼睛,寒潭似的眼睛清澈真诚,“很难受。”   潘维看着他带着血丝儿的眼睛和干裂的嘴唇就知道这人肯定没少受罪,有点小心疼却还是没说话,沉默地站在原地任傅锦之拉着自己的胳膊,等着下文。   “你能留下来陪我吗?”傅锦之扯了扯他的手臂,低声软了态度撒娇,“好吗?”   “不好。”   潘维生硬地甩开了他的手,在下一秒却脱下了自己的外套裹住了身前的傅锦之:“谁要陪你个蠢蛋。感冒还穿个睡衣乱跑,发什么骚呢年轻人体质好就能跟你这样似的乱糟蹋!?”   狠狠扣上了领口的扣子,潘维气呼呼地拉着后边儿嘴角带笑的人上楼走进房间,掀开被子把人摔到了床上:“你的蠢蛋性质简直就要影响我二百多智商的发挥!”   傅锦之往被子里缩了缩,眼睛却一直看着潘维,点点头咬着嘴唇笑。   “笑笑笑笑就知道笑,盖得这是什么你自己摸摸?厉害了啊我的小哥哥,以为你自己是北极熊还是貂呐?厚被子呢!?”   傅锦之笑得咳嗽了两声,朝柜子的最上方指了指。   “把你爪子给我放进去!”   潘维一把拍掉了傅锦之指在半空中的手,自己脱了鞋踩到床沿上大开上面的柜子取下厚被子,站在床上直接高空操作从袋子里抽出了厚实的羽绒被,毫不温柔地砸到了傅锦之的身上。   “看我干嘛!闭上眼睛睡觉!”   跳下床,潘维重新穿上脱下站在旁边把被子展开,仔细地掖在傅锦之的下巴下面,倾身过去单手给他肩膀处塞地严严实实。   傅锦之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刚巧就看见了潘维的侧脸。   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心和埋怨。   心底不自觉地开始柔软,傅锦之悄悄伸出手,抓住了潘维放在自己身边的右手。   潘维并没有甩开他,傅锦之慢慢地把他的手放到唇边,闭上眼睛吻上去,温柔而虔诚。 第26章 客人   潘维的手在碰到傅锦之温软的嘴唇的时候抖了抖,但没挣开。   红了张老脸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潘维伸出手指往他额头上弹了个弹,干巴巴地说了句好好睡就要转身出门,态度差地宛如幼儿园里专门管午睡的值班阿姨。   “潘维!”   潘维手都放在门把手上想给傅锦之关上门了,却突然被叫住。   “啊?”抬头看向傅锦之,潘维不出意外地又对上了他的眼睛,深情得很。   “你不会走吧?”傅锦之的下巴下面都被潘维塞上了被子,四肢更是被紧紧包在两床被子里动弹不得,他看起来倒像是挺自在的,眨巴眨巴眼睛对着潘维问。   “你都蔫儿成这样了我还能抛弃你走人,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个糟践人的形象啊!”横眉竖眼地怼了一句,潘维狠狠关上傅锦之的门,隔着门还不忘吩咐,“你给我好好睡觉!”   听到里面傅锦之大声嗯了一声,潘维才转身靠着门,松了口气。   沿着门缓缓滑下,潘维坐到地上伸直了腿,双手捂住自己脸,长叹了口气轻轻地嚎出了声:“我日我就这么弯了……”   这简直是明日之星的陨落,时代发展的惨剧!   但他似乎并不有多难过。   在地上坐了会儿,潘维撑着头发呆看着墙角的一盆兰草。   要怎么告白比较好呢?   烟花还是烛光晚餐想起来都好老套哦。   右手撑了把地板,潘维站起来,左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直接打给了江源:“喂你和顾老师怎么告白的来着?”   “啊?”江源是真没想到潘维会来问这个,都十二年前的事儿了,他抬头想了想,“高三他把我拽到楼梯小拐角我就亲他了啊,回去就抱着睡觉了。干啥?”   他跟顾青祎的恋爱经验那是能复制的么真是。   “没啥。”潘维抹了把脸,就知道不应该问江源。他那个傻大个儿,怎么可能想出来什么浪漫的东西。   “哦对了,我跟顾青祎在路上了,二十以后到你那儿。”江源在挂电话的时候才想起来说一句。   “来吧,我等会儿发你个地址你到这儿来,我把钥匙给你,我这两天不在家。”   “得。”   江源从来不会多问潘维的事情,看到潘维发过去的地址回了个知道了就完事儿了。   “潘维不在家?”坐在副驾的顾青祎被说话的声音吵醒了,揉了揉眼睛转头问江源。   “管他呢,又在谁那儿乐呵吧。”帮顾青祎拨了拨额头前的碎发,江源刮了刮他的鼻子,“再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顾青祎点点头,靠向另一边闭上眼睛。   另一边的潘维,站在傅锦之家的客厅里陷入了巨大的迷茫。   拿出手机在浏览器上分别搜索了好几次女朋友生病了要怎么办和男朋友生病了要怎么办,那里头的人尽瘠薄瞎叨叨,一点儿实质性建议的都没有。最现实的建议可能还是多烧点热水。   最终还是他的秘书小后援团给他发来了个长达十五条的Tips,据说是亲身实践经验,一条一个准。   第一条就针对上了潘维,说一定不能叫外卖,燕窝都不行!一定要自己做饭给他吃。   潘维努力拿着手机没往窗外扔。   还……做饭?   他其实也不是不会做,但每次那个阵仗简直能吓死个人。拌个沙拉锅碗瓢盆都能翻出来十几个,要是炖个东西,估计直接能把傅锦之这贫瘠的厨房给拆了。   正站在客厅里纠结呢,潘维就听见了有人按门铃的声音。门口的顾青祎还和江源在小声说话,一下儿就被潘维给听出来了。   “救星喂!!!”颠儿颠儿地跑过去打开门,“江源您就是我亲爸爸!!!!!”   站在门口一手揽着顾青祎腰的江源吓得拎了个箱子拽着顾青祎想跑。   潘维脱了拖鞋光脚跑出去直接一把跳到了江源身上:“你快点儿,你快点儿,进来进来进来不要客气。顾老师你快让他进去!”   顾青祎笑着站在旁边,点了点头自己拉着巨大的行李箱先往里走。   江源扛着个潘维,一脸冷漠地进了家门。   一点都不想承认现在骑在自己身上的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   五分钟以后,围着围裙的江源生无可恋地被自家媳妇儿推进了厨房。   “诶啊我也饿了嘛。”顾青祎拍了拍他的头发,“该吃晚饭啦。”   “为什么我来做客还要我做饭啊。”江源锅铲一挥,觉得自己很委屈。白着个眼睛拿起锅放到水龙头下重新,声音哐当哐当的响。   潘维举这个手机录教程,听见他这么聒噪举起手就拍了他肩膀一巴掌:“给我轻点儿,里边儿有人睡觉呢!”   顾青祎一直站在旁边安静地洗菜,这会儿倒是好奇地转头问:“谁啊?”虽然想想就能知道大概是个什么人,但顾青祎还是忍不住想问问。   “我@#¥%……&*(对象。”潘维放下手机,有点儿脸红地叽里呱啦口齿不清地说了一大堆,但顾青祎还是敏锐地听到了里面夹杂着的三个重点字。   “这样啊。”笑开了,顾青祎撞了撞江源的肩,“那你可好好给人做。”   江源翻了个白眼,把锅架回去,转头对着潘维呛声:“我做一顿,你对象估计就看不上你了。”   江源的厨艺那简直没话说,最近锻炼得更是炉火纯青,天天翻着花样在家给顾青祎做饭,还上了个听说很厉害的美食微博,一时间圈粉无数。   潘维咽了口口水,扬起了下巴:“切。”   老子会学!   傅锦之的冰箱里有点存货,大多都是好料理的半成品。   冰箱里很多食材都空了一半,傅锦之肯定病了有几天。潘维一想到这家伙顶着高烧还要自己给自己做饭,心就一抽一抽地疼。   揉了揉鼻子,他从冰箱里拿出用保鲜膜打包好的食材递给江源,想着自己要不要抽空去新东方报个名。   江源给他们三个清炒了几个菜,手把手在旁边教潘维炖上了锅菜泡饭。   “以后可以先炖鸡汤,再烧这个。”江源用筷子扒拉了两下,“恩还不错,十分钟出锅。”   潘维扒拉着灶台,小心翼翼地打开锅盖看里面咕咕冒泡的菜饭。   江源小两口已经坐到外面开吃了,江源给顾青祎夹菜,顺便转头看了看潘维,一脸鄙夷。   潘维整整守了十分钟,眼睛都被熏出眼泪了也没放弃扒着锅子看。   好不容易熬到了菜饭飘出香味到了点,潘维超兴奋地关了火端起锅子给江源献宝:“你看!”   这一看倒是不得了了。   傅锦之就站在五米开外,扶着楼梯的扶手静静看着——倒是没在看锅子,就在看端着锅子的潘维。   他仍旧穿着睡衣,这次倒是听话地外面披上了个外套。前额的头发有些散到了眼睛前面,表情带着茫然,整个人颇有些在风中凌乱的美感。   就连一直专注于吃饭虐狗的顾青祎都忍不住哇了一声,手里还夹着筷子,举起来对着傅锦之挥了挥:“你好啊。”   “你好。”   傅锦之礼貌地回应,往前倾了倾身子点头。   潘维却没看下去他们这么良好友爱的互动。   放下手里的锅,潘维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就朝傅锦之走把他往楼梯上推:“你怎么又出来了,啊?我不是叫你好好睡觉么?刚,吵到你了?”   “没有。”傅锦之摇头,语气温柔。两个人上了楼,刚好处在拐角处,是楼下的视线盲点,“睡饱了。”   牵起潘维垂在身边的手,傅锦之打开他蜷着的手指,把自己的五指嵌进去:“我想看着你。” 第27章 告白   潘维抬起一边嘴角,笑着仰头凑近。   “现在小嘴儿倒挺甜啊。”两个人鼻尖只差一指的距离,近到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前两天还跟我又是承蒙好意又是抱歉的,嗯?”   傅锦之低低笑了声,眼睛弯了弯:“所以你看,我给过你机会逃走的。”   很高兴,你没有。   潘维觉得这个男人简直跟被打开了什么微妙的开关一样,他发烧这几天是在疯狂补习了情话大全三百条还是怎么撩人不败秘籍?   偏偏每句话一点弯子都不饶,直达潘维左胸口。   “偷着乐去吧!”潘维用力推了一把他,把他推回房间,“要是真的睡够了就去换衣服下楼吃饭。转角小茶几上有温水,等会儿记得先喝一杯。我去楼下把两个闲杂人等收拾了。”   楼下两个闲杂人等根本用不着他收拾。   顾青祎已经飞速把两个碗洗了,江源用罩子把桌上的菜罩了起来,看见潘维下来就疯狂朝他挤眼睛:“快点快点钥匙给我,我带着我老婆逛街去了。”   潘维从自己兜里掏出了钥匙给他:“你们的房间阿姨都收拾好了,吃的喝的在哪你都知道的,最近有人送了瓶酒给我,你拿着酒窖的钥匙下去去找就行。”   江源点点头,隔空接过钥匙递给顾青祎:“那我们走啦。”   潘维点点头,单手揣兜,站在门口送两个人。   江源拉着行李箱先出了门,顾青祎站在后面,趁着江源低头穿鞋的时候小声在潘维耳边说了句:“加油啊,很帅!”   潘维笑眯了眼睛,一脸我也这么觉得的表情。   两个人站在门口等电梯,潘维就斜靠在门边看他们:“说起来,你们怎么都不惊讶?”   按道理来说突然出来个男的对象怎么着也该表现出大吃一斤的表情来才对。   顾青祎轻笑了一声没回答,江源抬头看着电梯上方的显示板,忍着笑,等到上头的数字跳到了十五,电梯门开了,他才笑着开口。   “潘小维啊,直男,才不会怕玩儿男人呢。”   只有不想乱来的基佬才会怕有小男孩儿坐到自己大腿上跳。   话音刚落,电梯门就哐仓合上了,留着潘维一个人盯着暗下来的走廊摸着下巴回味了好久这句话,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噗嗤笑开,他摇摇头关上门:“哈……厉害了。”   他关上门的时候,傅锦之已经换好衣服下来了,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宽松的一件粗线毛衣,是他一贯喜欢的灰色。毛衣领口有些大,透出他的锁骨。   傅锦之的锁骨并不怎么秀气,横而直,肩窝很深,中央的凹陷格外性感。   潘维上下扫了一眼,用他敏锐的商业嗅觉初步估计了一下傅锦之的市值。怎么想都觉得自己这比收益还挺高。   “厨房里有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厨房。   “有点凉了,你先坐着,我给热热吧。”潘维对那小锅菜饭深情地宛如自己的孩子,用手背碰了碰锅外壁的温度,把它又重新搭上了天然气灶。   往里头加了一小杯温水,尝了尝咸淡,再放了几粒盐,潘维开了火,有模有样地拿着个小锅铲搅和。傅锦之跟在他后头收拾着他糟出来的杯子勺子和筷子,一样一样洗干净架到旁边的木架子上,最后走到潘维身后。   “干嘛啊,腻歪死了。”潘维正举着锅铲尝味道,就感觉到自己腰上缠上了一双手,肩膀上的重量也跟着沉了起来,转头就看见了趴在自己肩膀上的傅锦之。   潘维把锅铲往旁边偏了偏,叫傅锦之也尝了尝。   “怎么样?”他偏过脸去问。   傅锦之没有回答,只是把头埋到了潘维的肩膀上,整个人都贴了上来,温热的气息让潘维觉得肩膀上痒痒的,他听到背后的人轻轻笑了一声。   窗外已经天黑了,各家的厨房里亮着灯。   潘维抬眼,看到油烟上机那条两指宽的装饰镜面里显示出两个人的眼睛。   完全不像,却拥有同样的感情。   “我试想过很多次这样的场景会什么时候发生,会怎么发生。我知道应该有一个更加浪漫的环境,可我等不及了。”傅锦之的声音还带着沙哑,带着淡淡的笑意,他语速很慢,每一个字都沉到人心底。   “我唯一接触过的真正爱情,是我父母的。很深刻,但并没有一个太好的结局,我母亲去世以后,我父亲一度抑郁到自杀。我发现以后很吃惊,也很惶恐。   我惧怕这样激烈的感情,也尽力地在避免它。直到遇到你我才知道,原来它根本没有办法被绕开。   我热爱你的一切。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一起拥有一个家庭,直到死亡。   也许我永远没有办法给你你所向往的生活,但我还是想要把我所拥有的一切都交给你。   我逃过一次,再也不想有第二次了。   潘维。   我爱你。”   他认认真真地说完,微笑。   镜子里潘维的一双桃花眼已经被染成了红色,他拿过玻璃碗的保温盖小心地盖上,抹掉自己不小心掉下来的眼泪,转身勾住傅锦之的脖子。   “有你一个,够我拍死全世界的脸了。”   按下傅锦之的头,潘维狠狠吻了上去。   他吻技其实很好,能卷樱桃梗的那种好。可在太急切的感情面前,任何技术都已经成了笑话。   他像个早恋的高中生一样抱着紧紧抱着自己的心上人,大力揪着傅锦之的毛衣,不断换着角度想接触傅锦之口腔的每一个角落。   傅锦之笑着,伸手给潘维抹掉脸上的眼泪,一手环着潘维的腰,安抚着急躁的潘维。   两个人结束的时候,刚出锅的菜饭也只剩下了点余热。   潘维两只眼睛都肿着,薄唇被吮得殷红。   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强硬地抱起玻璃碗往傅锦之怀里塞:“我不管,老子好不容易弄好的,你还剩一口我都跟你拼命。”   傅锦之端了个碗,侧过头轻轻咳了一声,宠溺地点头。从架子上拿了个勺子,他拉起潘维的手把他带到沙发上。   布艺的沙发因为两个人的重量微微下陷,两个人面对着面盘腿坐着,规规矩矩地玩儿着你吃一口我吃一口的幼儿园游戏。   “我厨艺很好的,对吧。”潘维鼓着腮帮子,低头又接过傅锦之递过来的一大勺菜饭。   “对。”傅锦之用拇指帮他摸掉下巴上的一颗米粒,“但以后,做饭交给我吧。”   “干什么,嫌弃我啊?”潘维不解地抬头,咽下嘴里的东西歪头看傅锦之。   傅锦之摇头:“我下个月就换工作了,以后能按时下班。到时候你回来我们就能开饭了。”   潘维瞪着傅锦之的眼睛,嘴角慢慢慢慢扬起,露出一个所有恋爱中的人都会有的傻逼笑容,整个人向前倾倒到了傅锦之的身上:“啊宝贝儿你真好啊。”   傅锦之被他压在沙发上,笑着抱住了他,轻轻摸着他的头发。   傅锦之还病着,两个人当然没能干点什么更有利于感情发展的事。   傅锦之提出想出去走走也被潘维拒绝了,说是一点风都不能让傅锦之兜着。   他去楼上把傅锦之的被子给抱了下来,两个人裹在被子里,打开了电视。电视打开,上面放的依旧是张琳琳主演的狗血宫斗剧,今天似乎是大结局了。   想到两个人前段时间还生疏地坐在两个沙发上看张琳琳这张怨妇脸,今天就一起裹着同一条被子腻歪了,潘维不由得感觉真是白云苍狗。   “说起来,你认识她么?”傅锦之从后面抱着潘维,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问。   “额……”潘维清了清嗓子,“那什么,我公司的艺人,那个,我当然认识啦,对不对。”   天知道这个女的大概半年前还上过他的床,虽然就一次。   “恩,那你帮我要个她的签名吧?”傅锦之一脸严肃,倒是很认真的样子,“我还挺喜欢她的。”   虽然他看了一个月电视剧都没记起来这个女的叫什么名字,还是一不小心在那个扒皮贴上看到的身份信息,瞬间就记住了。   “什么!?!?!?!?”潘维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满脸问号。   挣开傅锦之的手掀开被子,潘维光着脚噔噔噔跑到了电视机旁边,难以置信地指了指上面张琳琳的特写,再指了指自己:“喜欢她!?我哪里比不上她!?!?”   “傅锦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了再说。”怕傅锦之真说出点什么,潘维不死心地补充,“我生气起来后果很严重的啊我跟你讲。”   “你快回来。”傅锦之笑着朝他招手,“地上冷!”   潘维摇头,表示你不说我就站着不动了。   “她一点儿都不好看。”傅锦之叹了口气,“快回来。”   潘维一脸不情愿地蹭回了沙发上,撩着被角坐进去,却扭着身子怎么都不给傅锦之碰。   傅锦之直起身,揽着他的肩膀一把把人拉回了自己怀里,双腿夹住潘维的。   “我看有人说你和她很熟,吃醋来着。” 第28章   潘维本来攒着眉头眯着眼睛,听到傅锦之的话偷偷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回头看傅锦之。   对上傅锦之带着笑的眼睛的时候,潘维又迅速地转过头去,用鼻子哼了声表示我勉强相信你了。   电视里正放着苦情的背景音乐,配着大声的你听我解释的剧情。   “傅锦之啊,你要听好。”两个人干脆靠到了沙发角落,傅锦之伸直了腿,潘维坐在他的腿间,整个人都叠在他的身上,摸了摸鼻子。   “恩?”傅锦之抱着潘维的腰,鼻子就凑在潘维的颈边。   “我呢,不是你的徐白莲花,我跟这三个字一个边都沾不上。”潘维啧了一声,开始交代情史,“我大概原先在学校里憋得有点惨,到了大学就开始放飞自我了。仗着年轻,没什么没试过。电视剧里演的那些东西估计都不及我玩的十分之一。我的圈子乱,狐朋狗友也多,之前乱七八糟的事情我都不忍心说给你听。”   “恩。”傅锦之听得很认真。   “今天在一起第一天,我把我底儿摊给你。”潘维吸了口气,想伸手去掏烟但到一半还是忍住了,“我没多干净,你要介意我们趁早说清楚。但我申明一点啊,我遇见你之后就没碰过别人,以后也不打算碰了。”   傅锦之没说话,沉默地让潘维有些惶恐。   看到潘维紧张的深色,傅锦之抬了抬嘴角,紧紧抱住他:“就你那满天乱飞连收拾都不收拾的花边新闻,你以为我会不知道?”   “我靠你不是说你不看娱乐杂志的么!”潘维用手肘轻轻顶了顶傅锦之。   “你百度百科我都快能背了。”傅锦之忍不住蹭了蹭潘维的脸,笑。扒皮贴也看得不少,他默默在心里补充。   潘维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想亲他,却突然发现自己身后的傅小医生好像有点儿精神。   “下去下去。”往后虚虚拍了拍,潘维一脸同情,“病没好你升旗也没用。”   傅锦之有些委屈,这东西又不受意志控制他有什么办法:“我也很无奈啊。”   “憋回去憋回去。”潘维戏谑,“不过听说憋回去伤肾诶。”   被迫努力抑制憋回去的傅锦之全程脸色发青就这么地看完了电视剧的大结局。   最后张琳琳倒在血泊里,男主飞奔而来两个人深情相望的结局倒是挺感人,但潘维却看得满脸笑容。   时钟指向晚上十点的时候,潘维拍了拍傅锦之的脸:“这几天我先回去住,收拾收拾东西顺便照顾照顾你的小兄弟。”   把潘维送到门口,傅锦之找出了那件潘维原来穿过的外套给他披上:“到家给我打个电话。”   潘维低头扣好熟悉的外套的扣子,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整理好衣服,他揣兜站在门口,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恩?”   傅锦之的虎牙咬着一边的嘴唇,眯着眼睛挑眉看他。   潘维眨了眨眼睛,也歪头从眼角处打量着他。   他的眼角本就上翘得厉害,眼珠子一转就到处在放电,这会儿更是露骨,里面都是赤裸裸的勾引,用眼神似乎就能脱了眼前人的衣服。   僵持了一会儿,傅锦之才拉过他的腰,把人按在自己怀里交换了一个深吻。   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潘维的嘴唇,傅锦之不舍地摸了抹潘维的腰。   “今晚早点睡,好好休息。”潘维揉了揉傅锦之的脸,凑到他耳边,“等好了哥哥带你玩儿个大的。”   咬了口傅锦之的耳垂,潘维干脆电梯也不等了,倒着走了两步给傅锦之最后比了个飞吻,打开安全通道的门飞快跑下楼。   十五楼跑起来要的时间也并不太长,潘维推开公寓玻璃大门的时还觉得自己的心跳并没有平复下来。   我谈恋爱了呀。   我竟然谈恋爱了。   哈哈哈哈我谈恋爱啦!!!!   潘维脑内闪过无数尖叫,沉默着保持着姿态走出小区门口,刚出去拔腿就开始狂奔。   老子男朋友超级帅啊!   他超级好啊!   甩开你们的老公男朋友几百条街啊!   啊!恋爱使人心情愉悦!   跑回了自己小区,潘维在黑暗里咧着嘴笑着拿钥匙开门,进了家门就蹦到了沙发上。狠狠跳了好几家就势摔到了上面,脸贴着皮质的沙发都没能把温度降下来。   傻笑了两声,他抱着傅锦之上次换下来的外套狠狠亲了亲,垫在脑袋下边儿枕着,翻身看着天花板。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他掏出手机,打给傅锦之。   傅锦之也在等他的电话,很快就接起来了,声音低低的,说一句嗯的时候格外有磁性。   “我到家啦。”潘维把手机贴在耳边,听着傅锦之的呼吸声。   “恩,那早点休息。”傅锦之的语气里带着笑意,“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诶哟,我很忙的诶,哪能说有空就有空。”潘维明明嘴角翘得老高,却还佯端着,“我的schedule都是我的秘书敲的耶。”   “啊,这~样~啊~”傅锦之拖长了声音,似乎是翻了个身,有被子窸窣的声音,“那你说我去约潘总的一辈子,他们敲不敲给我啊?”   潘维抬手捂着眼睛,嘴边的笑容止都止不住:“重大行程那还是要总裁亲自决定的。我去请示了一下,他说他刚刚就批给你了。”   “好,我一定好好珍惜。”傅锦之低低笑了两声,凑到话筒边亲了亲,“快睡吧,明早醒来就能看见我了。”   “一定要,早点来啊。”潘维闭上眼睛,把手放心心口,感受着自己一下一下如擂鼓般的心跳,“可是怎么办,我现在就想你了。”   潘维撩人的本领一直是天生的,长这么大就没在这上面输过,今天倒像是棋逢对手了。   “你等等我搜搜啊,睡前童话故事……恩你要听豌豆公主还是睡美人?”   “当我几岁啊混蛋。”潘维笑骂,从沙发上起来走到床边坐下。   “我给你念故事,说不定你就能梦见我了呢。”傅锦之清了清嗓子,“从前,有一个王子,他想找一位公主结婚。”   “闭嘴,说点儿好听的。”潘维手指绕着耳机线,驾着二郎腿。   “我爱你。”傅锦之从善如流。   “然后呢?”“每天醒来都甚是爱你。”   “诶哟?”“但愿我们终日在一起,每天每天从早晨口角到夜深。”   朱生豪先生的句子,傅锦之说起来也格外顺畅。他故意压着声音,听起来更加有如耳语一般。   潘维换了衣服躺到床上,手机都已经发烫了却拿着和傅锦之打电话。   “傅锦之我睡不着你可要对我负责。”他拿开手机看了眼,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一点。   “恩,我负责。你的什么我都负责。”   潘维红着脸,翻身下床打开了窗户,吹着夜风趴在窗口拍了拍脸。   “明天我们去干什么?”潘维歪着头趴在窗口看着小区里的院子里的夜色,轻轻问傅锦之。“去买东西。”傅锦之还有点儿咳嗽,起来喝了口水,干脆靠坐在床头,“你还欠我件衣服呢,这次总不该让别人占了。”   “瞧你小气的,还记着啊。”潘维嗔道,“得了得了没人跟你抢,还有什么想要的没,哥哥都给你置办,咱不缺钱。”   “我想要支钢笔。”没有问行不行,傅锦之干脆地说出来了。潘维愣了愣,呆滞地看着天上的月亮,许久过后才出声:“终于舍得换钢笔了?”   另一支用了十年的钢笔,就不要了?   “之前那支是因为长得非常像我母亲留给我让我给媳妇儿的,我才将就用了这么久。现在媳妇儿也有了,钢笔也给你了,我当然得买个新的了。”   潘维转头看着自己随身带着的钢笔:“那旧的呢?”“随你处置。” 第29章   过了秋天,傅锦之到现在已经整整满五岁了。   他穿着米色的小毛线外套,里面是领口印着一只小熊的白色衬衫。傅锦之今天很早就起来了,自己一颗一颗扣好的衬衫扣子穿上的衣服,站在镜子面前看了好久才背上小书包出的门。   他房间的衣柜里有一面很大的穿衣镜,但傅锦之却够不太到打开柜子的那个扶手。他今天是爬上了床小心地身后过去用了吃奶的力气打开了衣柜,这才照到的镜子。   傅锦之是个长得很讨喜的孩子,皮肤奶白,小尖下巴大眼睛,睫毛长得要飞到天上去。平时幼儿园里老师一生气就喜欢抱着他看,说看看心情都很好。   放学的时候,很多阿姨也喜欢在接自己孩子的时候顺便给他递一两块小饼干,抱着自己的孩子却交口称赞这个每天不哭不闹被司机接回家的孩子。   傅锦之低着头,肉肉的小手指认真地整了整衬衫上那个红色的小领结。   今天是他的生日,爸爸要回来的。   幼儿园里老师其实会给他们过生日,爸爸也提前放好了很大的蛋糕在那儿,给所有小朋友都准备好了好吃的和小礼物。   傅锦之到幼儿园的时候,老师已经在教室里了。   “锦之生日快乐呀!”年轻的老师看到傅锦之,跑过来抱着他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下,“我们吃完中饭就给你庆祝生日!”   傅锦之手指抓着衣服,点点头。   他不喜欢说话,老师也早就知道的,只是实在看得心水,抱着他肉嘟嘟的脸颊亲了一口,这才跑去照顾别的孩子。   “傅锦之!”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卷发姑娘跑过来抱住了他的脖子,“生日快乐!”   傅锦之躲开了她要亲上来的嘴,看着她的眼睛点点头,张开嘴笑:“谢谢。”   他的生日其实过得很热闹,起码快有十个小姑娘扑上来亲到了他送给他了很多可爱的小东西,他和男生们也交换了很多玩具。   最后礼物还是多到家里的司机来收拾走的。   今天司机来得有些晚,傅锦之就一个人坐在幼儿园门口等着。   司机来的时候,他乖巧叫了声叔叔,把自己的手递过去给他牵着:“我爸爸回来了吗?”   傅锦之的个子才到司机的大腿,抬起头来看着他的时候,大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全部都是期待,他悄悄咽了一小口口水,小手抓紧了司机的小拇指。   司机沉默着拎着他的礼物袋子,咳嗽了一声。   这个咳嗽声傅锦之听到过很多次。不管是他趴在窗户上等着父亲的车的时候还是听到敲门声光脚跑去开门的时候,外面的人都会深深地看一眼他,然后侧头咳嗽一声。   傅锦之本来跟着司机长腿小跑的步子慢了下来,一个没禁住绊到了旁边的小石子儿,一个踉跄脸着地摔到了地上。   幼儿园门口的是塑胶地,并不太疼,却很容易在小孩子脸上划出痕迹。被司机往前带了一两步,傅锦之的脸颊上被地上的小颗粒划出了两条深深的血痕。   “锦之!没事儿吧?”司机连忙回身抱起他,拎着他的腋下让他站起来,“叔叔刚刚没有注意到,没事儿吧,疼不疼?”   傅锦之用手背摸掉了脸上的石子和血,低着头摇了摇,眼睛里带着眼泪。   “你在这儿等叔叔一会儿好不好,我去旁边的便利店去买个创可贴?”   傅锦之点点头,手抓紧了书包的背带。   司机很快就往街边的便利店跑去,被来往的车流遮住了身影。   傅锦之站在幼儿园门口,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子,安静地等着他回来。   自己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我不回去!我爸回来了我不回去!你打死我我都不回去!”也是一个男孩子,穿着牛仔的背带裤,腰杆儿笔直,神气得很。   他惊讶地转身,就看见一道身影飞快地跑过来,也同样不小心被自己面前的石子绊了一跤,直接摔到了自己的身上,把傅锦之扑在了底下。   傅锦之被压地咳嗽了两声,小脸儿通红还带着被划伤的印子和血,大眼睛里全是眼泪却强忍着不肯落下来。   穿背带裤的小男孩儿看着下面这张精致地跟瓷娃娃似的脸,怔了怔,趴在他的胸口盯着他。   “你……你好沉啊。”傅锦之被盯得脸红,慢慢眨了眨眼睛,睫毛上带着点水珠。   “你脸上破啦!”小男孩儿碰了碰傅锦之破了的脸蛋,殷红的小嘴圈成一个o型,深处手指点了点傅锦之的脸。   傅锦之给疼地一下子眼泪就出来了,揪住男孩儿的背带裤吸着鼻子眼睛一眨就开始掉金豆子。   “诶呀诶呀你别哭啊。”男孩儿也不趴着了,坐起来把地上的男孩儿也拉起来,认真地凑过去吹了吹他的脸,啪嗒在他的嘴上亲了口。   “我都亲你了,你不能哭了哦。”   说着,背带裤小男孩儿抱了抱潘维,拐进拐角里跑开了。   司机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家小少爷坐在地上,眼睛通红。   却好像,挺开心的样子? 第30章   潘维第二天早上一早就醒了。   他房间里的窗帘拉得很紧,窗外连一点光都没有透进来,房间里还是一片漆黑,只有角落里的加湿器发着莹莹的蓝光。   潘维睁着眼睛看着黑暗的天花板,眨巴着眨巴着眼睛却突然笑出声来。   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潘维冲进旁边的卫生间,一巴掌拍开墙上的开关开了所有的灯,不大的空间里一瞬间明亮起来,四个大功率浴霸悬在头顶,实在耀眼得很。   镜子里的脸一如既往地很帅,带着淡淡的黑眼圈,但气色却很好,潘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比了个yeah的手势,才哼着歌开始洗漱。   他把睡衣兜里的手机拿出来放到洗脸池旁边的桌面上,一边刷牙一边开锁,打开和傅锦之的聊天界面,发送了个视屏请求。   也不知道傅锦之是不是还在睡着。   潘维顶着一头鸟窝似的头发和满嘴的泡沫,听了两秒视屏正在请求的音乐,就想伸手去关。   可没想到,他手都快碰到手机了,那头却被傅锦之接起来了,只不过转换成了语音聊天。“怎么醒得这么早?”傅锦之听起来倒是一点睡意都没有的样子,语调轻快。   “这不兴奋呢么。”潘维咕噜咕噜漱了口,拿了块毛巾擦了擦嘴边的牙膏沫,“在男朋友方面来说,我可还是初恋诶。”   傅锦之安静了一两秒,笑。   这是潘维是第一次听见傅锦之笑得那样放肆而不抑制。印象里这个男人更多的时候都是冷着一张脸,用最小幅度的表情尽可能地来表达最多元化的情感。   微笑,不笑。   潘维以为这可能就是傅锦之能有的极限了。   把手机夹在肩窝里,潘维听着他的笑声,自己扬着嘴角安静地听着傅锦之笑不说话,走到窗边。抬手使劲儿拉开窗帘,外头的太阳在一瞬间涌进了卧室,照得潘维眼睛眯了眯。   今天有个好天气啊。   潘维笑着打开窗,往自己的园子里看了看。   花儿很漂亮,去年种下的小树也很漂亮,院子里的石子小路也很漂亮。   就连院外站着的男人,也分外好看。   傅锦之靠在仍旧停在潘维家门口的车上,单手揣兜长腿交叉,整个人的姿态十分慵懒。   看见潘维的瞬间,他的脸上仍旧带着没有褪去的笑意,嘴角高扬,露出一排白牙,轻轻挑了挑眉:“荣幸之至。”   今天的温度不算太低,但他还在养病中,保险地穿着件深灰的长大衣,即使长度到小腿也都没能拉低这男人的颜值和身材比例。   他晃了晃,从车上起来,站直。   藏青色的牛仔裤包裹着他匀称的长腿,每一个动作都牵着人的视线。   潘维裹着睡衣站在窗口,慢慢扬起笑容,咬着唇:“给我五分钟。”   他一边跑一边扒了身上的衣服,下楼进了储藏间迅速换好了衣服。休闲裤白衬衫,米色的风衣,怎么看都怎么和他们家男人是个情侣装。   随便从桌上捞了颗口香糖嚼了两嚼,潘维戴上手表拿上手机,吐了口香糖飞速跑到门口拉开门。   “……呀,早上好。”傅锦之斜靠在门框上,看见潘维的时候揽过了他的腰。   潘维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accakappa的白苔。干净得如同江南雨后的空气,却带着微不可寻的诱惑。   潘维两只手指捏住他的下巴,自己抬头,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   “rning,myboy.”   时间已经步入了深秋,已经微微有了冬天的影子。   清晨早起还,旁边的路牙子上还留着薄薄的一层霜。小路上很寂静,三五十米才能看见一个晨起买了早饭往回走的老人。两个人逆着他们的方向,脚底踩着纷繁的黄色梧桐落叶,牵着手慢慢往外走。   “搁平常这个时候,我估计还只睡到了一半儿。”潘维的手指在傅锦之的手心里挠了挠,歪头看着傅锦之。   “哦?”傅锦之也歪头看着他,两个人的鼻尖蹭在一起,痒地彼此冲着对方笑了笑。   “初恋的力量鞭策着我,你可得好好感激。”潘维大言不惭地甩了甩自己不存在的飘逸的长发,用肩膀顶了顶傅锦之。   “好——”傅锦之语调拖长,满满的全是宠溺。牵着潘维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暖着,傅锦之带着人走出了大门。   “早餐想吃小馄饨么?”傅锦之扭头问潘维,“这附近有一家店,我吃了十几年。”   “好啊。”潘维的手指在傅锦之的口袋里捣着乱,被傅锦之无奈地狠狠十指扣紧。   傅锦之带潘维去的是一条老巷子深处的馄饨摊,并不好找。   “我小时候家住在这边,从小早餐就是在这儿吃的。”和店主打了个招呼,傅锦之把人带到一张空着的桌子旁边,用纸巾帮他擦了擦凳子,才领着他坐下。   小店里生意挺好,一个穿着红色大棉袄的小朋友一边擦着鼻涕一边生涩地用着跟铅笔头在小板上帮着点单。   “这是店主的孙女,今年刚上一年级,在学写字。”傅锦之朝潘维解释,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低下身子轻声细气,慢慢悠悠的照顾着她书写的速度,“招牌小馄饨,两份,加量。再要一份油条。”   “馄饨。”小朋友奶声奶气地在上头写上了拼音,在后面画上了个数字2.   送走小姑娘,傅锦之才转身看着托腮盯着自己的潘维:“我脸上有东西?还是太帅了?”   “太帅了。”潘维噗嗤笑,“帅飞我了。”   想到傅锦之的本职工作,潘维的心里不自觉地就冒出了一副异常美好的画面。潘维原本觉得像他这样高大冷面的人就应该去做个什么神经外科的医生,每天站在手术台上救死扶伤。   可现在转念一想,这个高大的冷漠男子就这样戴着口罩无奈地蹲在一群孩子中间,温柔却细致地照顾着每一个。   倒更可爱了。   “你入职的是新野?”潘维伸手理了理傅锦之的头发,问他。   新野是中外合资的一个医疗公司,有医院,有药物研发,也有自己福利的药厂。潘维昨天在腻歪的间隙打听了打听,听说这基本是所有医科生必胜的梦想。   一个独立的高端平台,没有医闹,没有每天的挂号数量。大部分的医生都有自己研究的项目支持资金,和国外的合作也非常密切且频繁。   潘维觉得倒是很符合他们家男人的档次。   “是。”傅锦之点了点头,端过旁边有人递过来的小馄饨,先推到了潘维的面前。   “那里现在的儿科主任是我的一个师兄,他很早就联系了我。”拆开一双一次性筷子,傅锦之把两跟木棍儿互相摩擦了摩擦,看到没有小细刺这才递给潘维,再帮他“但我辞职比较麻烦,这才拖到了现在。”   潘维接过筷子,夹起旁边的油条先喂给傅锦之吃了口,自己才就这他咬下的印子咬了下去:“挺好。”   要是看着傅锦之还像原来那样那么辛苦,他可不能保证自己不去拆了医院。   小馄饨是鸡汤做的底儿,香却不油腻,里面放着葱花和几根鸡蛋丝。每一个馄饨的个头都不大,但分量十足,潘维放了一个到嘴里,一咬就是满口的汤汁。   “啊——”用手扇了扇,潘维烫得连咬都没咬下去,稀里糊涂嚼了两下就往下咽,等到咽下去了才回味到了嘴里的味道,陶醉地砸吧砸吧嘴。   傅锦之的那碗还没上来,只是在旁边托腮笑着看着他,拿了张纸巾帮他擦了擦嘴:“好吃么?”潘维已经迫不及待地进嘴了第二个,听到傅锦之问,连头都还没抬起来就立马点了点。   “我不大爱玩儿,也没有机会出去旅游。平常事情少的时候,就喜欢满城溜达。这么多年下来虽然很多都没多大印象了,但记住的好歹还有不少,到时候,我一家一家带你去。”   潘维没有回应,只是用空着的左手默默圈住傅锦之的手指。   喧闹的早市里,两个人坐在角落,安静却温暖。 第31章   吃完了早餐,两个人跟着上班的早高峰人群,慢慢往商圈走去。   虽然中途潘维的助理在两个人百无聊赖等着商场开门的时候打来了快20个电话,威胁潘维说他要是再不去上班他就带着所有秘书姐姐一起跳楼自尽,但潘维仍旧不为所动。   收了手机关了静音,潘维大义凛然地往商场门口一站,顺手还接过了旁边小哥儿正发着的传单,丝毫没有翘班的愧疚。   傅锦之看得满心满眼都觉得他可爱死了,溺爱地顶了顶他的肩膀,只是问了一句:“不去真的没关系?”潘维一点都没打算跟他透露自己在去卸了他家门前已经罢工好几天的事实,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我养了一幢楼的人呢我凭什么要上班!”霸道总裁都不用打卡的!   霸道总裁都不用看文件的!   不用的不用的不用的!   大力甩头不断地给自己洗脑,潘维在门口保安撤掉警戒线的时候就迅速拽着傅锦之跟着一群人一起冲进了商场。   他在众多阔太太中一马当先,率先在某奢侈品店里占据了有利地形位置,极其效率地扒下了上次给傅锦之试过的同一件衣服。   虽然那群小姑娘说衣服他们没动过,只是拎回了自己那里放着而已,但潘维还是礼貌直接送给了她们。   190的衣服,你们自己爱怎么穿怎么穿去吧。人路上捡钱包了都知道要交给警察叔叔,你不送到我公司你帮我放餐厅前台都行啊,放你家里干啥,还大半夜的约我过去拿。   拿你个大头鬼。   但毕竟那是自己第一次给傅锦之买的衣服,潘维还是一想就来气,于是在冲进商场前决定把所有的同款都再刷一遍。   傅锦之完全没能跟上他的速度,看了他一会儿干脆转身去旁边的奶茶店捧了两杯奶茶出来,安静地站在门口等他。   “我刚转了一圈就没见着你人了。”潘维拎着大包小包出来,就着傅锦之的手吸了两大口奶茶,长舒了口气,“还好你跟电线杆儿似的,衣架都没挡住你。”   傅锦之坦然地接受了这个比喻,递给他一杯奶茶,倾身帮着潘维拿了大部分东西,就给他手上留了个t恤的袋子。   潘维晃荡着手上轻飘飘的小袋子,偷偷拉着傅锦之的小手指,慢慢往商场的自动扶梯处走。   “那,宝,我从小不怎么爱学习,用什么笔写作业都头大得很。所以呢,也不知道该给你买什么,就去问了问顾老师。”潘维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上了扶梯站到傅锦之上面一格,转身看着他,耳根子有点红,“但顾老师说他从小就写十块钱买十送一的水笔,所以他也不知道。然后呢,你就自己来挑行不行?”   有点儿不自在地咳了声,潘维倒退着下了扶梯再拉着傅锦之转向了上楼的另外一边:“但……那什么,刻字要我来。”   一想到徐若安那一脸怀念地说自己给傅锦之废了好大个劲儿才刻上个字,潘维就抓心挠肝地难受。   傅锦之站在他下一节台阶上,额头刚好够到潘维的肩膀,他眯着眼睛啊了一声,额头顶在他的肩膀上笑得一颤一颤的。   “诶呀你干嘛,大庭广众的注意影响!”潘维虚虚推了他一把,憋得脖子都敷上一层薄红。   傅锦之抬头的时候,脸上笑容明媚地让潘维都觉得有点儿晃眼睛。   “钢笔我已经订好了,今天就是带你过来刻字的。”傅锦之的扶着潘维的肩膀,带着他转进钢笔的专柜,“跟我来。”   “不是,你啥时候订的啊。”潘维一边被推着一边回头,一脸凌乱的茫然。   “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天。”傅锦之转头看了他一眼,从潘维的视线只能看见他的半张脸,那微笑有点儿意味深长。   说着,两人就进到了店里。   主打高端的店,很大,人却不多,刚开门的时候里面就一个工作人员。   “你好,上次我订的钢笔。”傅锦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订单,递给柜台里的人。   “好,您稍等。”漂亮端庄的柜姐双手接过,走去里面。   “我上次……”   还没等傅锦之话说完,两个人的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疑惑的声音:“维维?”   本来一直笑着的潘维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傅锦之能明显感觉到他突如其来的抵抗。不管是瞬间停滞了的笑容还是迅速拧起来的眉毛,都明显表示着潘维并不想见到这个人,至少现在不想。   傅锦之率先回了头,看到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大约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性,穿着倒是十分体面,抿起的薄唇和潘维有三分相似。   旁边的潘维也没耽搁多久,转过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调整出了完美的待客笑容,眼神凉凉的:“哟,爸。”   对面的潘父倒像是认了会儿才敢确定这是自己儿子一样,呆了两秒才堆起笑容,朝他们走过来。   傅锦之侧身挡住了潘维的半个身子,把他往后塞了塞,自己伸出手迎上去:“您好,潘先生。”   “啊……你好你好,是维维朋友吧?”潘父伸出手和傅锦之握了握,“真是一表人才啊。”   傅锦之挑了挑嘴角,不置可否。   “维维啊,我前几天给你打电话你怎么都不接,听你妈妈说你都快一年没回家呆过了,这像什么话?”潘父的个子不算太高,被傅锦之那么一挡,他基本接触不到潘维在躲刻意避着的视线。   “忙。”潘维回复的倒是言简意赅。   “忙你不能这么不像样啊!”潘父一听潘维这态度就不打开心,根本没在意旁边傅锦之的低气压,并且丝毫没觉得自己在这儿训儿子有什么不对,“还有你姐姐的孩子,过两天就百日宴了,你当天务必要到场!听到没有!”   潘维冷漠地抬了抬嘴角,没说话。   潘父最见不得的就是别人在他面前做出这样不恭敬的样子,皱起眉毛就要发作:“潘维你别以为你开了个公司就能在你爸爸面前耀武扬威了,你……”   “爸,你在这儿干什么?”   傅锦之狠狠绞着眉头,看向刚走进店门的人的时候眼神冻得快掉冰渣子。   刚进来的女人扎着个高马尾,衬衫皮裤长靴,但是很干练的样子,手里抱着一个孩子,看到潘维的时候明显愣了愣。   “没什么,刚好看见了你弟弟。”潘父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到了她手上的孩子上,笑得眼下堆起了褶子,“诶哟,我们小晖醒啦,来来来外公抱。”   那个女人把手上的孩子递给了潘父,自己走到了潘维面前,笑容自然:“小维,好久没见了啊。”   潘维点点头:“恭喜孩子出生,礼物收到了吗。”   她点点头,把碎发揽到耳后:“后天小晖百日,可以的话抽空来家里一趟吧?也好拍个全家福。”   潘维敷衍笑了笑:“好。”   “那我们不打扰了,你和你朋友逛吧。爸,走啦。”   旁边的潘父一直伸着手指在逗弄襁褓里的孩子,听到人招呼了才抬起头来,跟潘维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跟着出了门。   傅锦之只听到身后的潘维轻轻的冷笑了一声:“让你看笑话了。”   傅锦之转身揽着他的脖子,手掌按着他的后脑勺往自己肩膀上带。   这个拥抱很短暂到只维持了短短几秒钟,却让潘维觉得格外安慰。傅锦之揉了揉潘维的头发,在转身的时候拉了拉潘维的手指。   这时候刚进去拿东西的工作人员正好蹬着高跟鞋折了回来:“傅先生吗?不好意思啊我们管理仓库的人员还没有来,我多花了点时间。这是您订的钢笔,请您查收。”   说着,她戴上手套,打开了手上拿着的精致盒子。   黑色的软垫上,并排躺着两只钢笔,黑金色,在灯光下显得优雅庄重。笔身通体流畅,笔帽上一点微微的突出闪着耀眼的光。   店员拿起其中一支,摆在手套上给两人示意,再打开盖子伸手摊平放着给两人确定上面没有任何瑕疵。   潘维微微张着嘴,眼里全是不掩饰的惊讶。   傅锦之向店员点头示意,说了句谢谢,让她不用再包包装了,直接拿起桌上的盒子,晃了晃潘维的手:“恩?”   潘维还有点愣着,被傅锦之晃了晃才反应过来:“额……啊?”“旁边就有一个手作的工作室,我们刚好去隔壁刻个字。”傅锦之看着傻愣愣的潘维,揉了揉他的头发,“走了。”   钢笔专柜的旁边是一个很大的手作工坊,给顾客提供场地和材料来完成手作项目。   来的基本都是家长带着小朋友,俩大男人突然走进去,把里面的店员吓了好大一跳。   特别是一个一脸懵逼,一个周身气场冷硬,架势特别像正带着自家孩子去上奥数辅导班。   “你,你好。”一个小个子小姑娘装着胆子迎上去,仰着头看着他们俩。   “你好。”傅锦之低头,看着他礼貌地笑了笑,“我之前打电话问过的,钢笔笔帽刻字。”   “啊!我记得的!跟我来!”小姑娘原地想了想,立马蹦了起来往里面一张单独的桌子走去,“我们都给您准备好啦。”   傅锦之点头致谢,在小姑娘跑出去之后带着潘维坐下来。   “不是啊,傅锦之。”潘维知道坐下来拿起笔画模型了都还没大反应过来,“不是说好的我送你的么。”   傅锦之坐在对面正垂着头写字,听到潘维说话的时候掀了掀眼皮,睫毛扑闪扑闪的:“恩?那就下次好了。”   “还有,怎么你上次来的时候就订了?我怎么不知道?”潘维用铅笔戳了戳傅锦之的额头,托腮。   傅锦之写写描描,画完了手上的图才抬起头来,逆光看向潘维的眼睛跟和了墨似的的漆黑。   “因为我那个时候想和你告白的。” 第32章   潘维手上的铅笔啪嗒掉到了桌上。   傅锦之挑了挑眉,用手指截住了往自己这边滚来的铅笔,用两只手指夹起,干脆用左手转起了笔。   目光跟着在傅锦之修长手指上飞旋的绿色铅笔,潘维的喉结动了动,强作镇定:“哦……哦。”   傅锦之转笔的功夫很不错,大概是在转笔界都属于学霸那一挂的。就算是左手,他也能从大拇指出发,堪堪转到在小指上旋回来,中途还能在无名指和中指之间打个花儿,非常精彩。   潘维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瞬间有点儿当机。   他们上次在这儿,那天要告白?   潘维用自己卡顿的脑子慢慢回想,想了想那天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我,我是不行的啦,不是说同性恋什么的……”   哗擦,没有一点点防备。   “你那天,生气啦?”潘维看了看旁边都在各忙各的工作人员和客人,根本没人往他们这边瞟,这才讨好地伸手,两只手指快步”走“到傅锦之手边,蹭了蹭再摸了摸。   傅锦之转着笔歪头:“你说要是那天我真告白了,我们俩是不是就掰了?”   “怎么可能!”潘维立马下意识地反驳,动静大得旁边的人都转头过来向这边予以注目。   潘维朝他们了个抱歉的手势,这才继续和傅锦之说话,这次手就直接干脆拉上了傅锦之的。   两个人的指尖缠着,互相触碰。   “我可能,会先揍你一顿,然后再把你弄回家。”   他当时并没有自己喜欢傅锦之的自觉,但确确实实的是知道自己是绝对不想看着傅锦之难受的。不管是当时遇见了那群人还是后来傅锦之发来的短信,都让潘维觉得非常不爽。   其实要不是那次傅锦之拉住了自己软下态度来撒娇让自己留下,自己估计到现在都想不到这种不爽就叫心疼。   喜欢一个人是一个太过神奇的感情,它和时间一样具有说服力,简单地就改变了一个人,无需任何铺垫。   潘维想起来他曾经读到过的一句话,是朱生豪先生的经典情书。   他说:“我爱你也许并不为什么理由,虽然可以有理由,例如你聪明,你纯洁,你可爱,你是好人等。但主要的原因大概是你全然适合我的趣味。”   傅锦之抱着他的时候,他根本生不出一点点推开他的心思。   可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男人。即使他心里原本也并不太抗拒,可这也并不代表他会接受自己的后半辈子会和一个男性共度。   他是那么渴望一个家庭,夫妻和睦,儿女绕膝。   可这一切在傅锦之面前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着急。”傅锦之确定好了图案,垂着眼睛拿起钢笔,用纸巾擦了擦笔帽,“可当时看着你,就……”   “我懂我懂,像我长这么帅还这么好的人,真的不多见了。那稀有得全球限量就一件,你想早下手我当然能理解。”潘维挥挥手别过脸打断他,不停给自己脸上贴金。   傅锦之弯了弯眼睛:“是啊,得先抢来再去考虑捂着。我爸就是这么教我的。”   “哟呵,你爸爸还教你这种事儿啊?”潘维有点儿好奇。   傅锦之点点头:“我爸妈从认识到结婚只用了五天。他从我很小的时候很小就告诉我,也许互相磨合需要一辈子,但认定一个人只要一眼。要是结婚是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决定,那么一生都只是在强迫自己适应,而不是心甘情愿地因为爱情而改变。”   说完,他耸耸肩。   “哗。你小时候就听得懂这玩意儿?”潘维震惊,学霸的情事情感发育项目也这么良好?   “听不懂啊。”傅锦之摇头,“但看到你之后就懂了。”   诶哟。   傅小哥哥你不撩人会死哟。   潘维咳了一声,强作镇定地起身朝里面的小机器走去,脚步却快得跟安了小马达似的。   傅锦之慢慢悠悠地赶在后面,忍不住低头又笑了起来。   两个人磨磨唧唧地刻完了字以后,潘维就把属于自己的那一支笔放在了风衣内侧贴着心口的口袋里,走出工坊的时候昂首挺胸阔步,跟只小公鸡似的。   商场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两个人下扶梯的时候被挤地前后紧紧贴着。   “诶,奇了怪了,早上来的时候都还有太阳的啊。”到了底层,两个人却发现门口堵了一大群人,有保安正在分发装雨伞的小塑料袋。   瘪了瘪嘴,潘维暗道了一句倒霉,走到窗边看了看,发现外面的确飘起了点小雨。   “趁着雨小先回去吧。”傅锦之拿手机看了看天气预报,上面写着下午阵雨,雨量中大。   找门口卖伞的人买了两把伞,潘维递给傅锦之一把:“罩严实点儿,你可别再淋着雨又严重了。”   傅锦之笑着点点头,拿过他手上的透明塑料伞。   两个人快步往外走了一段,天色越来越暗,头顶的乌云有压顶的趋势。   雨幕里所有车都显得朦胧,两个人只能听到他们不耐烦的催促声,刹车红灯和大灯亮成一片。两个人迈着长腿飞快往家的方向赶。   “还好,快到家了。”站在熟悉的十字路口,潘维停下了脚步终于松了口气,“走得我累死了。”   傅锦之也在微微喘着气,听见潘维抱怨,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希望我们到家之前不会……卧槽!!!”   潘维话音都还没落,几句听见自己雨伞上突然传来的雨水砸来的声音。感觉到自己手上塑料的骨架在瑟瑟发抖,潘维瞪大了眼睛爆了一句粗,“不是吧!?”   头顶上的本来摇摇欲坠的乌云像是被最后一粒汇聚的水汽给压垮了,整个儿天幕和崩塌了一样,爆水管般的水势疯狂泄下,在路牙子边上的小水坑里溅起朵朵水花,很快就淌成了一条小溪,被风一吹,旁边的雨珠砸在人脸上跟玻璃珠子似的,生疼。   “傅锦之你雨伞撑好!”潘维看对面的绿灯亮了,转头逆着风对着傅锦之喊,迎面却看到了一席灰色向自己扑来。   “傅锦之你别给我作死!”被包在傅锦之大衣里的潘维真的生气了,却又不敢大力推搡怕把傅锦之推出自己的雨伞外面,“给我穿上!”   “别说话。”   在这种雨势里撑伞,除了给自己添堵也没剩下什么别的功用。   傅锦之随手把伞收了塞进旁边的垃圾桶,把挣扎的潘维紧紧裹在自己怀里,一手护着他的头。自己只剩下一件被雨打得湿透了的衬衫。   傅锦之的外套很厚实,粗毛呢的质地,一时间能挡一些雨。   潘维整个上半身都被大衣紧紧的裹着,那上面还带着傅锦之的温度,他同时却也能感觉到身后用手臂上圈着他的傅锦之身上的寒气。   眼眶霎时间红了,潘维也只能尽力地向前跑着。   他们离家其实并不太远,按两个成年男子男子全力快跑的速度,即使是在雨里,花了也没到十分钟。可潘维决定就算是一分钟都嫌多。   两个人冲进电梯里的时候,傅锦之的全身都在滴水。   潘维一把扯下大衣抱在怀里,瞪着他的眼睛赤红:“傅锦之你信不信我抽死你!”   “呀,不要嘛。”傅锦之揉了揉通红的鼻子,被湿漉漉头发虚虚盖着的眼睛亮亮的,“你舍得?”   他的指尖冰冰凉,轻轻碰了碰潘维的手指。   “老子又不是女人,你……”   “可我想保护你啊。”正在开门的傅锦之耸耸肩,“你就当,我的大男子主义不小心出来溜达了一圈?”   开门进去,傅锦之把手上的钥匙放在旁边的的台子上:“就算不是初恋,那我也是很激动的嘛。你就当我,突如其来的男子主义发作了?”   身后的潘维沉默不语。   傅锦之有些淡淡的小心虚,转过身,微微低头看着潘维。两个人都脱了鞋袜,光脚站在地板上。   潘维深深吸了口气,把大衣一起扔到了旁边的台子上,上前双手抱住傅锦之的脸,深深吻了上去。   这次他终于展现出了他在非男朋友方面的老道经验,没过几秒钟就把傅锦之撩得呼吸粗重。   “洗澡?”潘维退开一些,痞笑着挑眉。   傅锦之抬手把被雨打湿的额发随意地拨到头顶,抬起潘维的下巴,却咬上了他的鼻子。   “嘶——傅锦之!?”   潘维双手还捧着他的脸,被咬了一口之后一点儿都不怜香惜玉地扯了一把他的脸颊。   两个人打闹着进了浴室,傅锦之长腿一勾关上了浴室的门,潘维伸手拍开墙上一排四个所有开关,打开了顶上一溜儿的灯。   热水淋在两个人身上,慢慢升温。 第33章   潘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   都不是太过纯洁的小白花,虽然没有辅助装备,两个人还是完成得尽善尽美。   潘维翻了个身,给旁边还睡着的傅锦之掖了掖被子。傅锦之感觉到了他的动静,抬了抬手臂把人揽进怀里:“再躺一会儿。”   今天刚好周末,小助理就算跳海潘维都不用上班,两个人名正言顺地赖床。   “恩。”潘维蹭了蹭,抬腿架到他的身上,抬起手环住傅锦之。   两个人昨天睡前忘记拉上窗帘,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是满室阳光。   潘维趁手出被子拿了旁边的手机看了看,发现已经快到中午了。自己手机上显示着十几个未接电话,都被他直接清除了图标。把手机扔回去,潘维立马缩回被子里,把微凉的手臂放到傅锦之脖子地下捂着。   傅锦之没有在枕头上喷香水的习惯,潘维半张脸埋在蓬松柔软的枕头里,只能闻到那上面残存的两个人洗发水儿的薄荷味。   旁边的傅锦之还闭着眼睛,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挤出点生理性的泪水,挂在睫毛上可人得很。   潘维挪到他旁边,戳了戳傅锦之的胸肌,开心地闭上眼睛蹭了蹭。   “干什么,哈……痒。”傅锦之干脆自己也往被子里滑了下来,和潘维面对面,眯着眼睛格外慵懒。   两个人四条长腿缠着,干燥温暖。   “要再睡一会儿么?”傅锦之问。   “不睡,也不起。”潘维的手指玩儿着傅锦之耳朵边的头发,“就躺着看你。”   傅锦之笑着,挑了挑一边的眉毛把潘维拉到自己怀里,大有任君欣赏的意思。   潘维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傅锦之的头发,傅锦之的手在他的腰上轻轻抚着,两个人的早晨温暖到甚至没带着一点情欲。   这种情况对潘维来说其实很稀奇。   他不是没有和别人再同一张床上醒来过,可那一般就是该洗澡的洗澡,然后愉快地吃一顿饭,最后平静地分道扬镳再也不见。   要说这样醒来之后还能看着温柔的摸着的,潘维唯一能想到的前一个估计就是自己五岁收到的一只巨大的毛绒熊。   两个人躺到快中午,都有点儿饿了才决定下床。   潘维带着被子一起卷起自己滚到了傅锦之身上还想赖着,傅锦之隔着被子抱住他,亲昵地在他脖子上蹭了蹭:“好啦,去吃东西了。”   用别扭的姿势一起进了卫生间,两个人并排站在镜子前刷牙。一样的牙刷,一个味道的牙膏,身前放着的杯子陶瓷质地,一个青色一个蓝色,格外搭调。   “你小子。”潘维嘴里满是泡沫,说话有点儿含混不清,“是不是还藏了哪个小妖精在家里,杯子还都是情侣的。”   傅锦之扫了眼,眯着眼睛想了想,拿起杯子漱口:“七夕超市搞活动,五十二块一买一送一。”   潘维大大地翻了个白眼,抬腿踹了傅锦之一脚。   生活质量是不是在生下来的时候跟脐带一起扔了啊!   潘维觉得这个已经在老干部生活边缘的人真的是太需要自己的拯救了。   傅锦之走进厨房做饭的时候,潘维没事儿干,晃荡了一圈还是决定看会儿电视,就盘腿坐到了沙发上等着,找到遥控器打开电视随便换台。   在换台的间隙,潘维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广告,本来已经跳过打算看名侦探柯南的他又立马调了回去,伸头眯着眼睛看着台上一个自己有点眼熟的人。   “啊!我想起来了!”   傅锦之刚拿了黄油要化,就听见潘维在客厅喊,拿着开了一半的黄油盒子连忙去看:“怎么了?”电视上正放着个选秀节目,上面一帮子小男生唱唱跳跳倒是很青春。   “嗨,他们本来说让我去现场看的来着。”潘维手一指上面的节目,“我是说呢,怎么就一定要找我回公司了去。”   傅锦之挑了挑眉毛,嘴角抽了抽。   他是对这种娱乐形式真没什么欣赏能力。不,准确来说,他对任何现在普遍的娱乐形式都没什么欣赏能力,打开是哪个是哪个,一般就是听个响儿。   “你老公投资的,昨天第一场收视率就创同类型节目记录了,厉不厉害。”潘维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朝傅锦之邀功。   傅锦之倾身越过沙发在他嘴唇上印了一下,接着走回厨房:“厉害。中午吃奶油意面还是肉酱的?”   “奶油。”潘维皱了皱鼻子,认真想了想回答。   “行。”傅锦之打开冰箱,拿出淡奶油和奶酪,在火上放上一锅水,盖上盖子。   潘维仍旧在看那个节目,傅锦之就站在后边儿的厨房里靠着冰箱一起看。   都是年轻人,有些看样子都还在念高中,但站在台上已然成熟。底下很多人举着印着他们名字的牌子,一边儿哭一边儿合唱。   “都是自主音乐人,找个台子捧他们。”傅锦之端着两盘面叉起一点卷号喂到潘维嘴边的时候,潘维这么跟他解释。   “挺好听的。”傅锦之站在沙发背后,手肘撑在潘维身后,弯腰站着,自己吃一口,给潘维喂一口。   “这个我估计冠军没跑了。”潘维歪头接过傅锦之递过来的面,嚼了嚼,“好吃诶。”   屏幕上的是一个干净的男孩儿,背着把木吉他戴着个圆框眼睛,开口是戴着磁性的男低音,唱着fallingslowly,深情婉转。   镜头切到底下的观众,已经有人捂着嘴泣不成声。   “我们公司王牌经济带着,以后肯定是棵摇钱树。”潘维耸耸肩,转头和傅锦之交换了个吻,“以后家里,我就是经济基础,你就是高层建筑。”   一个赚钱,一个搞学术,诶哟真是太美满了。   “今天下午闲着,去家里收拾一下东西吧?一起搬过来。”两个人吃完了中饭,傅锦之把衣柜空出来了一大半,转身对潘维说。   两个人刚才讨论了一下住到哪边的问题。两个人都是全款买的房也不存在一般小情侣的什么房租贷款的纠结。傅锦之原本想迁就潘维,说自己收拾东西快,可以去他那儿。   但潘维却说自己那儿房间太多了,傅锦之这儿刚好够两个人住,吵架连睡别床的机会都没有。打死都要伤筋动骨去自己家折腾那顶了天高的储物柜,说以后自己那儿就当储藏柜用了。   傅锦之由着他,先收拾了收拾自己这儿,才让赖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潘维起身。   “恩,走。”潘维正低头回复着些什么,语气有点儿心不在焉的,站起身来的时候还因为低头看着手机撞到了茶几的方角,疼的龇牙咧嘴的都没放下手机,“今天估计理不了东西了,shit。”   “怎么了?”傅锦之看见他不小心,放下手里拿着的钥匙,大步走过去半蹲帮着他揉,“公司里有事儿?”   “影帝和他老公被扒出来了。”潘维的语气并不友善,“妈的……挑什么时候不好要在今天。”   傅锦之帮着他揉的手顿了顿,接着才继续:“影帝?”   “苏怌。”影帝的大名。   傅锦之点点头,表示自己认识:“那怎么办?”   “不知道,影帝家那口子的事儿有点麻烦,总之我们先过去。”   傅锦之起身,有点儿疑惑:“我……们?你们不是要处理事情,我过去不大好吧。要不你把那边要是给我我先去帮你拿点平时要穿的衣服出来。”   潘维拍了把他的肩:“怕什么,多大点事儿。理东西不急,今天哥哥带你去见见人!闺蜜团!”   说着,他就秀出了自己那个成人视屏聊天群的页面,骄傲地划拉了两下聊天记录。   傅锦之凑过去看了眼,发现备注都是平常常年占据自己门口护士和女医生讨论话题榜首的名字。   影帝——狗仔儿子终于把老子扒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视帝——不知该说什么,祝您鸡年大鸡粑粑。   小天王——加一   名导——加10086   编剧——加身份证号   影帝——快点,来我这儿,请你们吃好的!   金主——我带人来啊!   编剧——这个时候带什么人啊   金主——我!老!公! 第34章   拾掇了拾掇,潘维就让傅锦之去他那儿取了车,回来捎上他直接杀去了影帝家里。   影帝家在郊区的富人区,一幢幢小别墅门前停的全是豪车。傅锦之按着潘维的引导,七拐八弯地才拐到了影帝家门口。   一看,哗,好家伙。   豪车暂且不提,光是抱臂站在院子门口的五个男人就让人移不开眼睛。傅锦之在门口的停车线里规矩停好车,刚打开车门还没下车呢,就被门口的阵势给惊住了。   五个人全部抱着手臂一脸严肃,戴上副墨镜就能去拍特工谍战片。一字排开站在他正前方,上下审视着他。   站在最前面的小天王直接一把打开了车门,凑近仔细看了看,一双凌厉的眼睛这时候跟探测仪似的,甚至还凑近嗅了嗅傅锦之身上的味道。   “得了得了干啥呢。”坐在副驾驶的潘维解了安全带,趴过来照着小天王的脑袋就来了一下儿,“起开。”   后面的四个人听到潘维着护犊子的语气,跟小天王一道,做出了儿子不孝伤透了我的心的表情,五个人不同类型却都帅得人神共愤,此刻叠在一起当表情包却格外好笑。   “潘维,你竟然祸害上了个清纯小帅哥儿,你造孽呢吧。”   对傅锦之进行了上上下下的评定,小天王怎么都觉得傅锦之很委屈。   傅锦之下车,朝最近的小天王伸出手:“傅锦之,你好。”   “你好你好你好。”小天王直接双手捧住了傅锦之的手,“跟着潘维委屈你了啊小帅哥别害怕,哪天你们掰了我的怀抱永远向你敞开,哇你的手真好看!”“放手!”后面的编剧一巴掌拍掉了小天王的手,嫌弃地甩了甩这才和傅锦之握手,笑得一脸斯文样,“他是粗人,没有我们文化人的斯文,您一看就非常的高学历啊,精英,一定是精英。”   傅锦之站在原地,挨个儿被握了握手,最后还被影帝给直接扒拉进了家门。   潘维双手揣在西装裤的兜里,笑得一脸痞气。   进了家门,一群人都找了个自己舒服的地方坐下。   “你那事儿打算怎么办?开个发布会声明一下?”导演拿了瓶啤酒坐在小吧台上,顺便抛了一小听给对面的傅锦之,“您喝着啊。”   傅锦之单手在半空中接过,浅浅笑了笑,伸手指拉开了拉环。   “折腾得那么麻烦干什么。”潘维就着傅锦之的手喝了口,“谈个恋爱又不是杀人也不是出轨,不就是对象是个男的么,招谁惹谁了。”   “难得您想的这么开。”视帝坐在旁边嗑瓜子儿,咔擦咔擦的间隙里调侃了潘维一句。   潘维扒拉过傅锦之的脖子,仰头硬是亲了一大口:“那是,也不看看我老公多帅。”   “gay里gay气的,先掐死吧。”门口的大门处传来钥匙咔擦咔擦开门的声音,接着传来的就是一阵狗吠和一个男人的调侃声音。   傅锦之抬眼望过去,发现是一个高大的男人,正牵着一只同样高壮的阿拉斯加。   “哟,回来了?”影帝从厨房里走出来,扔了块毛巾过去给他,“洗脸吃饭了。”   潘维举起手机拉开屏幕刷刷拍了两张照,这才凑到傅锦之耳边给他解释:“影帝那口子,英雄那一挂的,刚退下来。”   随便冲了把脸的男人往客厅里来的时候,脸上都还地这谁。看到傅锦之的时候,他笑了笑:“你好啊。”   傅锦之起身,和他握了握手。   “能搞定潘维也真是不容易了,辛苦你了。”影帝家那口子把狗绳随便往沙发上一扔,“我叫秦萧。”   都是男人,相处的氛围很随意也轻松,几个人一边调侃着编剧和他未婚妻将在几个月后进行的婚礼,一边挨个儿进了厨房端菜出来。“我跟你说,到时候我们往你旁边一站,那你是真的别结婚了。”小天王趁影帝不注意偷吃只虾,砸吧砸吧嘴,“新娘立刻就看不上你了。”   编剧拉开凳子,翻了个大白眼:“才华懂么才华!”   “得了别才华了。”影帝端了鲜榨的果汁过来放下,“潘维你先别写了,吃饭。”   “等等,让我写完。”   潘维正开着手机文本编辑的页面,编写着等会儿要用的通稿:“你们先p个图发个微博去。”   导演站在桌边,已经p好了一整桌的菜,发在群里:“用这张。”   傅锦之虽然并不大明白公众人物的诸多烦恼,但好歹是明白了他们在干什么。刚好影帝家那口子站在他旁边,两个无所事事的一米九也挨不着吃饭,就干脆蹲下,逗逗地上趴着玩儿娃娃的阿拉斯加。   “你跟潘维刚在一起啊?”旁边的男人一身漂亮的腱子肉,捋起袖子给狗梳毛的梳毛的时候,能看见手臂上的一些旧伤。   傅锦之点点头,把手从阿拉斯加的爪子下扒拉出来,点了点它的鼻子:“嗯。”   “挺好,热恋呢。”男人笑了笑,扔了个球给它叼着,“我跟苏怌都十几年了。”   “中途,不会厌倦么?”傅锦之蹲着在揉大狗的毛,垂着眼睛若有所思。   男人扫了他一眼,笑得很是坦然:“厌啊,怎么能不厌。我十几年用同一个单位的草稿纸都用腻了,每天还有一半时间对着同一个人能不腻么。”   傅锦之笑,歪了歪头等着他的下文。   “但是再腻也不会改变什么。”男人看那边一群人还举在一起刷手机,干脆从柜子里抽出了一桶小饼干分了傅锦之一块儿,自己拿了一块儿叼在嘴里,“就像你看你爸妈都二十好几年了,能说腻歪就腻歪了么。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潘维的性子的确不像是会好好能定下来的,可你这不能怪他,他从小就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他没办法一天变成个痴情种。但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他带过来的人,你要容着他慢慢改。”   点点头,傅锦之转头朝他微笑:“我会的。”   他还记得昨天在床上,潘维最后附在他耳边说:“傅锦之,你不准走了。”   以心为牢,我判你终生监禁。   “嘿!叨叨什么呢,吃饭了。”影帝拿着报纸卷成桶状,照着傅锦之旁边的男人的后脑勺就是狠狠一拍,“一群人不吃饭,当我做饭做来好玩儿的?”   两个人正进行深刻讨论的人再转头一看,发现桌边的所有人已经乖乖做好拿着筷子,一脸乖巧。   旁边的男人撞了撞傅锦之,让他赶紧起来,悄悄用嘴型和他比着:我——老婆——可凶——啦!   傅锦之会意地点头,快步跑向餐桌坐到潘维的旁边。   潘维立马给他塞过来双筷子:“乖,等会儿泼妇要骂人了。”   果然,客厅里,影帝毫无形象地叉着腰骂男人为什么又在饭前偷吃饼干。一米九精壮的大高个儿抱着头蹲在地上,俩人中间横着只狗在苦口婆心地劝架。   傅锦之扒着潘维的肩膀看戏,下巴干脆就放在了潘维的肩窝上,在他耳边轻轻说话:“他们真好。”   前面的潘维点点头。   “他们的事情,你们怎么处理的?”影帝出柜,这种事情要是处理不当影响一定很大吧。   潘维一想到这个就乐,拿了手机用傅锦之的指纹解了锁——他今天趁着在床上玩手机的时候设置的,打开微博给他看。   傅锦之好奇地趴过去看了眼。   微博上的热搜第一条就是苏怌的名字。   苏怌:十五年,正当好时节。   配图是两张背影,不难看出属于并不是的苏怌的同一个人。   一个像素并不高,那人穿着简单的白t和宽松裤衩,站在篮球架下,身影高大却还带着年少人的青涩。   第二张是在小区的绿道上,男人牵着只高壮的阿拉斯加,举着一只手朝身后的人比了个耶的手势。伟岸沉稳。   转发过了百万。   这条微博下面,连着的是名导、编剧视帝小天王的同时微博。   同一张铺满饭菜的桌子。   四个人都发了两个字,连起来才是一句话。   终于!   不用!   藏着!   了啊!   “诶呀你别看他们的,你快看我的。”潘维见傅锦之对着手机笑,连忙划拉到最上面指着那个署名为娱乐界爸爸的号,下面连着的是一大段字。   开头就是钱钟书先生的句子。   傅锦之往下翻了翻,笑着调侃:“哟,还挺文艺。”   “废话。”潘维拍拍胸,“你老公能是吃素的么。”   娱乐界爸爸   人生不过是家居、出门、又回家。我们一切的情感、理智和意志上的追求或企图不过是灵魂上的思乡病。想找一个人、一件事、一处地位,容许我们的身心在这茫茫的世界里有个安顿的归宿。   作为挚友,我很替苏怌幸运。   他在人生最好的时候找到了所有。   下面配着的图是苏怌第一次站上领奖台,他笑容浅淡,亲吻奖杯的时候却有泪水停留在眼眶里。   十五年前,苏怌十八岁。在荣获影帝桂冠的同时,遇到了这个男人。 第35章   在影帝家吃完饭,潘维一对是最后走的。   影帝穿着拖鞋把他们送到门口,对着站在夜色里的两个人浅浅微笑:“回去路上小心,到家记得来电话。”   潘维两只手指放在额边轻点,朝他调皮地敬了个礼:“知道了。你接下来要怎么办,好好想好再告诉我,我们帮你处理。”   几个人闹了一番之后好歹没有让网上惊起一片骂声,后续的事情都交给了影帝的经纪人和公关团队,至于怎么处理之后得出什么结果,都很难说。   “我没什么的。”影帝的对象走出来帮他披上了件外套,影帝反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对着潘维开口,“我本来就是半退的状态,那点舆论惊不到我。至于以后演不演戏,随缘吧。”   潘维了然地点点头:“祝你们幸福。”   影帝被高大的男人圈在怀里,笑:“你们也要一样。”   回去的路上,傅锦之和潘维都没有说话。   被红灯堵在小区不远处的路口的时候,开车的傅锦之微微转头,看着旁边的潘维。   车里很暗,潘维的眼睛直视着前方,里头一片五彩斑斓。   “傅锦之,我突然挺害怕的。”潘维仍旧没有看向旁边的人,讷讷开口,“十五年啊。”   十五年怎么就能那样好好的呢。   那么多意外,那么多诱惑,两个人怎么就能这么安心地仍旧携手直面所有质疑和风风雨雨。   傅锦之轻轻笑了笑,伸手握住他的:“我们也会的,会更久。”   “傅锦之,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真的……”潘维咧出一个难看的自嘲笑容,“除了可能有点儿钱之外,没什么值得人喜欢的地方。”   刻薄、冷漠、喜新厌旧。   傅锦之揉了揉他的头发,不在乎道:“嗯,我也是。我们抱个团挺好的。”   看看时间还不算太晚,傅锦之想了想,干脆打方向盘进了潘维家小区,对着保安再次刷了刷潘维呆滞的脸,顺畅无阻地到了门口。   傅锦之先自己下了车,绕到潘维那儿打开车门朝还在发呆的他伸出手:“走了,搬家去了。”   潘维转头,看着就站在自己旁边的男人。两个人视线胶着着对峙了会儿,潘维摇头,把手放在傅锦之仍旧稳稳伸在半空中的手。   打开门,潘维弯腰给傅锦之拿了拖鞋,两个人一起目标明确地往储藏间走去。   “那上边儿,有行李箱,你拿下来。”潘维指了指出柜最上面的柜子,“我懒得爬。”   傅锦之点点头,往上看了看,踮脚用手指勾开上面柜子,使劲儿伸长手往里头够,潘维站在一旁看着他延展着的腰线,叹气。终于,傅锦之拖下来个巨大的黑色行李箱,刚弯腰放好打开,站在里处的潘维就往里面丢了打衣服。   “带衣服就成了吧?别的东西我们找天再去买。”潘维站在衣柜前找衣服,随手扔到傅锦之手上。   傅锦之干脆席地坐下,一边接过他的衣服,叠好放进行李箱里。   “傅锦之,刚刚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认真……”潘维拿着手上的毛衣,还是想说清楚,叹了口气转身。   住在一起,很多事情就真的不可挽回了。   “明天去超市吧?我想买个收纳箱,顺便厨房里也要添点东西……你喜欢喝果汁么,我本来就一直在想要不要买个料理机。”傅锦之认真叠好手上的外套放到行李箱的另一边,抬头看向潘维,“恩?”   潘维把手上的毛衣团成个团狠狠砸向傅锦之的脑袋,笑骂:“买!刷空你的卡!”   “我这不是还被金主包养着么。”傅锦之扒拉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毛衣,叠好塞进行李箱,扣好绑带合上自己面前的那一个已经装满的箱子,“上头有人,没在怕的。”   潘维眼眶有点儿红,扬起一个笑容:“得,你金主为了包养你,后天都得认真去上班了。”   “啊……礼拜一我也要去入职了。”傅锦之仰起头看着他,“我顺路送你上班呗,低碳呢。”   潘维点点头:“行行行,节能环保从我做起。”   最终潘维也只是带了一箱子衣服就去了傅锦之那儿,从此扎营驻寨,瓜分了傅锦之唯一一张床的一大半。   晚上。   潘维刷了会儿微博看了看各大新闻网站的头条版面发现自己公司的公关团队这次处理得还不错,反对叫骂的声音的确有但也被真爱粉飞快地刷了下去,漫天遍野的全是祝福的通稿,让总裁很是满意。   去浴室洗了澡回来,潘维一边用着大浴巾一边擦头发,回来就看见傅锦之在罕见地玩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打字的速度还挺快。   “在干什么呢。”在傅锦之身侧坐下,潘维亲了亲他的脸颊。   傅锦之放下手机,把人揽进怀里给他盖好被子,拿过他手上的浴巾帮潘维擦着:“和我父亲商量,冬至的时候去给我母亲上坟。”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的末尾,傅锦之工作忙,他父亲习惯了要提前和他商量过去的日期。   “我母亲就葬在a市的公墓,我现在工作也全部时间都在a市,所以今年就定在了冬至当天。”   潘维点点头:“……抱歉。”   “没什么的。”傅锦之笑了笑,捏了捏他的耳垂,“我母亲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   潘维往他怀里靠了靠,捂着头上还捂着大浴巾,若有所思。   “我和我父亲说,我今年想带人去一起见母亲。他同意了。”   “什么?”潘维还坐在傅锦之大腿上,直接一转身疼得傅锦之小声嘶了声。   “不是,没事吧,疼不疼啊。”潘维连忙起身翻到旁边的床上,在傅锦之的大腿上揉了揉。   傅锦之摇摇头:“没事。那冬至那天,你把傍晚空出来行么?”   潘维叹了口气:“傅锦之……我觉得,我们,不,你是不是应该,给你父亲一点消化的时间?”他有些着急,激动地有点儿结巴:“我不是说我不想和你一起,但……会不会,太快了?”   他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地带着点自己的小动作,看起来倒是可爱的很。   傅锦之这么想着,没说话,带着点笑容挑起嘴角歪头看着潘维。   “那个,我,不是,你要不先等我去找人问问见家长该怎么办?”潘维揉了揉脑袋,“或者你先等我从良时间长点儿?”   我的天要是傅锦之老爹一不小心喜欢看娱乐频道八卦杂志怎么办。   傅锦之仍旧不说话,把头歪向另一边看着潘维,继续笑。   “傅锦之你不能这么不厚道啊要是你爸不让怎么办我当场割腕给他看说你不让我跟你儿子在一起我就去死吗???”潘维抓着头发,把还带点儿水汽的头发活生生抓成了个鸟窝。   傅锦之终于没憋住,噗嗤笑出了声,把潘维搂进自己怀里给他把头发弄顺,覆在他耳边说:“不用担心这些,我爸不在乎的。”   潘维抬头看着他,眉心攒在一起疑问地嗯了一声。   “他是个完全浪漫主义的人,男的女的穷的富的,在他眼里全部都不是问题。”傅锦之帮潘维整理好头发,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要身体好,他都挺开心的。”   因为自己妻子病逝,所以他给儿子定下的唯一标准就是对方要身体健康。   潘维木愣愣地看着傅锦之:“真……真哒?”   他脑内都闪过无数个棒打鸳鸯的本子了。   傅锦之点点头:“对啊,所以你得先把肾给养养好了。”   “恩好……等等!傅锦之!?!?!?”潘维一把挣开傅锦之的怀抱,直接起身站在了床上,差点顶到上边儿垂下来的吊灯。   傅锦之哼着歌儿打开手机,在父亲问他要不要回家吃饭的信息下面回复了句两个人一起回去的消息,接着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打开双臂抬头看着站着一脸悲愤的潘维:“来啦,不盖被子冷不冷。”   “老子!不冷!老子!一点儿!都不冷!老子!气炸了!”潘维光着脚就下了床跑到傅锦之这边,举起手里的枕头就是要闷死他的架势,“热到想直接给你毁尸灭迹!”   傅锦之看他羞得脸都红了,笑得一脸开心,任由一个大枕头直接拍到了自己的脸上。   隔着枕头潘维都能听见他的笑声。   简直立刻就想分手没商量! 第36章   在试图用枕头闷死自己的老公无果之后, 潘维气闷地被受害者按在了床上好好地搔了一通痒。   前一天两个人都负了点小小小伤,所以今天是再怎么都不能被多撩起兴致了。   在傅锦之的锁骨上种了几颗大草莓, 潘维老老实实地长叹了一口气滚回自己的枕头上。   两个人的中间隔了一点距离,被子隆起两个小山,中间牵着的手像是蜿蜒的河流连接着彼此。   潘维握着傅锦之修长的手掌,转头看着他。   房间里关了灯拉了窗帘,只有潘维侧边的地上亮着一个柔和的夜灯, 傅锦之眼睛闭着, 睫毛在半空中和高挺的鼻梁一起绘出他的侧影。   潘维动作轻巧地侧身,静静地看着他。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停下,潘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看了多久, 也不知道旁边一直呼吸平稳的傅锦之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只知道原本一直紧紧牵着自己的手慢慢放松,最后变成了轻轻勾在他的手指上。   潘维抿了抿嘴, 看着傅锦之微微张开的嘴唇笑了笑,用力牵紧他的手,靠到他的旁边。   “傻蛋, 不准松开啊。”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两个人睡成了和谐的汤勺式。   潘维向右侧着,手被傅锦之牵着放在了自己的腹部,微微侧弓着,身后紧紧贴着傅锦之。打了个哈欠,他动了动,捏了捏傅锦之的指尖。   “醒了?”傅锦之轻轻咬在他的肩窝上, 闷笑。   “恩。”潘维伸了个懒腰脱出他的怀抱,两个人躺平,他就顺便把腿架到了傅锦之腿上,“今天要去超市?”   “对,想想有什么要买的,一次性都提回来。”傅锦之手探出被子拿过旁边的手机,“今天连着之后一个礼拜都下雨,到时候下班了再去挤超市也麻烦。”   “想吃冰激凌。”潘维盯着天花板,心里盘算着该囤些什么粮,“通心粉也买点儿吧,顺便带瓶老干妈。唔,料理机都买了,那就顺便再扛箱水果回来,奇异果喜欢吃么?牛奶也要买点儿……啊对了。”   潘维翻身做起来,一脸严肃像是想到了些什么。   傅锦之跟着坐起身,歪头看着他。   “套!”   有了明确的目标,两个人拾掇拾掇就出了门。   傅锦之的感冒还有些遗留问题,潘维在出门前走到阳台试了试温度,果断地回来在自己那半边柜子里翻出了条灰色的毛线大围脖,全在站在门口已经换好鞋拿着钥匙等着的傅锦之脖子上。   “又吹不着什么风。”傅锦之摸了摸软和的围脖,笑。两个人开车去,下了电梯就是停车场,到了商场也是地下停车库,根本没有见风的机会。   “没风你就能空着那么截脖子?”潘维挑眉上下扫眼,视线最终落到傅锦之毛衣边缘的那片吻痕上,表情意味深长,“你要愿意其实我也不怎么介意。”   傅锦之转身在旁边的镜子里看了看,认命围好。   单身久了真是不大懂这些有的没的,傅锦之一边低头整理团在脖子上的围脖,一边在自己心里的小备忘录里写下。谈恋爱注意事项第一条,早上醒来一定要看昨天潘维有没有在自己身上啃出点什么花儿来。   离他们小区不远的地方就有个很大的综合超市。周围全是住宅区,又是周末的午边,人流量达到了顶峰,拥挤得不得了。   停车场的状况就更是凄惨,因为下雨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开车,这时候格外的热闹。   潘维和傅锦之站在停车场等了三班电梯都没能上去。   “下一班,不管是推婴儿车的还是怀孕的还是带老人家的,我都不让了!”潘维站在旁边直跺脚,看了眼旁边的扶梯挂着的正在修整的牌子,急躁地揪起了眉头。   傅锦之悠悠地站在旁边,适当时候给潘维顺顺毛,不说话。   好不容易再下来了一班,潘维拉着傅锦之就一马当先地钻了进去站定在角落,五秒钟之后,就被挤得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   傅锦之个儿高,站在角落好歹还能呼吸到上头的空气。潘维就没那么幸运了,腰部被后边儿少女背着的带铆钉大包一撞,还顺势被她踩了一脚,直接就倒进了傅锦之怀里。   把头埋在傅锦之的毛衣里,潘维吸了吸气。   自家男人就是比旁边那些烟枪们好闻。   傅锦之其实也被严严实实地压在墙角,一只手臂直接贴上了电梯壁。趁着也不会有人抬头看电梯里两个海拔最高的人的互动,傅锦之悄悄伸手扶在潘维的腰上。   从地下停车场去商场,其实也就一层。   等电梯里的人都散开,两个人悄摸摸的小动作才停下了。慢悠悠走出电梯,潘维看着傅锦之从口袋里掏出枚硬币取了手推车,带着他往零食区晃。   潘维有段时间兴致来了,对厨房有过一时间的兴趣,对那些进口的食材在哪儿倒是一清二楚。拿了两盒通心粉,一手拿着袋咖喱块儿一手拿着冬阴功材料包,走了两步又看见盒蔬菜汤材料盒子,一道扔到了小推车里。   傅锦之趴在扶手上,懒懒地看着他在货架上跟不要钱似的拿东西,神情宠溺。   到了零食区,潘维就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和一群小朋友一起站在饼干货架前,东一包西一袋拿了就往身后递,傅锦之就负责接过,在手推车里整齐放好好腾出点空间。   “糖,好吃么?”   傅锦之刚弯腰放好两个奥利奥,抬头就看见潘维已经跑到了前面,手上拿着个小盒子,木质,圆形,上面绑着个小铃铛。   推着车走过去,傅锦之接过他手上的两小罐子糖,俯身过去,借着自己背影的遮挡亲上了潘维的唇:“好吃。”   潘维愣了愣,回过神来这才勾住傅锦之的肩膀把人压下来圈在自己的胳膊里,笑骂:“嗨呀好大的胆子,还敢偷袭了!”   傅锦之被强迫着弯腰,笑着难受得直求饶:“得了,别了,呀车都滑出去了!”   “我不。”潘维伸腿拦住小推车一手拿着,另一只手仍旧跟夹着小孩子一样夹着傅锦之的脖子,“今天哥哥好好儿带你逛逛超市。”   说着,就还真是要夹着傅锦之就这么逛了去了。   旁边有两个正在买糖的小家伙,看见俩大高个儿这么玩儿似乎也挺来劲。一个弯了腰一个夹着他肉肉的脖子,有模有样地跟在潘维后边儿一起往外走,被弯腰的傅锦之看见了,羞得直接在潘维跨上撑了把,把人推开自己站了起来,扑上去用自己手臂揽着他。   两个人一路打打闹闹,跟刚发育的精力旺盛的小男孩儿一样,连挑个卷心菜都硬是空中传球加篮板,最终拦截在了过磅处,规规矩矩地交给笑的一脸慈祥的超市阿姨。   两个长得好看的小娃儿在排队的时候耍,看看也总比看着一群一脸不耐烦抱怨的人好。   堆得严严实实的一大车东西,傅锦之和潘维最后晃到奶制品区的时候已经完全塞不下东西了。傅锦之左手抱着箱奇异果,右手夹着两大盒鲜牛奶。潘维手里一袋东北大米,嘴里叼着袋刚称好的卷心菜,弯腰往小推车的夹缝里塞奶酪。   傅锦之掂了掂手上的东西拿稳,叹了口气:“我们又不是要冬眠……”   “啧,傅锦之,你知不知道生活还是要有质量这种东西的。”潘维抱着卷心菜皱眉   潘维回头,一脸不满意,刚想教育他就听到了自己口袋里的手机在响。   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潘维接起电话:“喂?对对对,1501,你们在门口等等我们马上就到了。”   傅锦之推着小车,转头问:“烤箱到了?”?“没,冰箱到了。”潘维看了看,又不死心地拿了盒酸奶往傅锦之手上叠,“我订了个双开门。”   早上的时候两个人就把账算清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算的,潘维翻了翻钱包找出了一张自己挺久没用的卡,两个人一人往里面转了五万块钱算作生活费。   同时的,傅锦之转身就把自己的工资卡和密码给了潘维,潘维则把自己的信用卡的副卡交给了傅锦之。   都不是缺钱的人,感觉倒更像是走个形式而已。   但潘维拿着手上那张家庭支出卡付账的时候,却是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一种幸福。一种你不能乱花钱的,久违的约束感,一种对给家里添置些东西的真实向往。   微笑着对收银员表示自己刷卡结账,潘维乐颠颠地从口袋里掏出银行卡递过去,转头冲着站在手推车另一侧装车的傅锦之笑。   傅锦之单手揣兜,手里还夹着那两盒鲜奶,看到潘维的笑容,摇头无奈地回应。   不年不节来超市能刷上两千多的,估计也就自家这个活宝了。   推着手推车,拿着收银员最后又给的篮子,两个人重新回到停车场。   却不料刚出了电梯就正面撞见了一个女人,鸭舌帽大黑超,像是在躲谁似的,连路也不看直接撞到了潘维怀里。   潘维:???   疑惑的往后后退了两步,潘维想侧身避开。   本来一句抱歉已经说出口的女人在抬头看到潘维的时候却又不淡定了,涂着大红指甲油的手一把扣住潘维的手臂,掐得他生疼。   “潘总!?” 第37章   潘维其实并没有认出来自己面前站着的这个用墨镜遮了大半张脸的女人是谁。   他挣开她的手, 退了两步走到傅锦之旁边,语气有点儿不耐烦:“你哪位?”站在原地的女人蹬着双恨天高, 听到潘维的疑问难以置信地转过了身,高跟鞋打在地面上的声音无比响亮。   停车场里来来往往的人多,因为这两声多多少少有回头来望向这个角落的。   那女人飞快躲到了潘维身前挡着自己,一只手抓住潘维的手臂,另一只手扒拉下墨镜到鼻梁上, 仰头看着潘维。   看着有点儿面熟……   潘维其实很想跟傅锦之当场走人回家装冰箱, 但无奈那女人一直抓着自己的手臂不肯放。潘维也没好意思在公共场合直接甩了人家手大声呵斥,只能边用力挣脱着皱眉努力辨认。   “……徐菲?”在看到女人手上露出来的一个小纹身,潘维才认出来。   是自己的不知道前前任还是前前前任, 和他分了之后似乎去韩国动了个刀子, 整的人鬼不分的。   听见潘维终于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徐菲的烈焰红唇才终于抿开一个娇俏的弧度:“您看您, 真是的。”   潘维敷衍地挑了挑唇角,转身推着手推车一手扯着傅锦之的手肘就想走。   “不是,潘总!”徐菲冲上来又抓住潘维。   “啧, 你干嘛啊。”潘维对人真的算不上太有耐心,一点早上逛超市遗留下来的一点儿好心情都快被消磨殆尽,“有事儿直说。”   “我刚刚被狗仔蹲点儿了,您能不能,把我捎出去啊?”   虽然事情并没有她说的这么简单,但徐菲并不介意在八卦杂志上爆出来的是她在潘维的车上。这总比……总比什么都强。   和潘维搭上是所有女星的一个基本追求。多金,俊俏, 出手大方风流倜傥,没有任何不良癖好也不会难为强求任何人。除了浪荡到不会让人生出一点点嫁入豪门的希望之外,没有一条缺点。   “您看您,也很久……没来我这儿了。”徐菲低下头,把头发撩到耳后,笑容娇羞,“明明和您家离得这么近……”   卧。槽。   潘维终于想起来了。他一直对傅锦之小区看得极其眼熟,总觉得自己好像在这儿给不知道哪一任买过一套小高层。   现在想清楚了,就是徐菲。   秘书去办的时候告诉过潘维一嘴,让他知道了个大概位置,他就一直模模糊糊地记着。   嘴角抽了抽,潘维满心的不耐烦。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傅锦之,他倒是很安静,就站在原地看着,跟看八卦的路人似的,端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   “徐小姐。”潘维叹了口气,想去口袋里摸烟却被旁边的傅锦之拦住了。   他皱着眉头拍了拍傅锦之的手背,牵住他要收回去的手,看向徐菲:“在我男朋友面前卖弄我和你时间久远的一些人钱交易,怎么想都是非常不明智的。如果你还想继续呆在这行,你现在应该做的就应该是戴好你的墨镜和帽子躲好狗仔,而不是在停车场和我拉拉扯扯,因为我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   转身,潘维拎过购物篮,满脸冰霜。   居高临下地瞟了一眼还看着他的女人,他扭头,牵着傅锦之的手大步走向停在角落里的车。   傅锦之在解锁之后就给他开了门,让潘维先上车呆着。他自己则拿了东西走去后备箱,一样一样放好,把手推车推到停放点,这才折回来上车。   潘维正抱臂坐在副驾驶上,闭着眼睛,神情是傅锦之从未见过的冷漠。   倒也不像是太生气的样子,只是单纯的漠然和夹杂着的不耐烦。要再比拟,不如说更像是上位者不自觉流露出来的,一种带着同情成分的不屑一顾。   不得不说,这落在傅锦之眼里很新鲜,也很迷人。   “呀,来了?”   听见傅锦之开门的声音,潘维立马转头睁开了眼睛,收起了之前的表情,尽力露出一个笑容,伸手摸了摸傅锦之的侧脸,抿嘴耸了耸肩:“抱歉。”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不过我去那边的时候看见角落里有人在拍,你要不要联系人看看他们会不会又乱说。”侧身给潘维系好安全带,傅锦之安抚性地吮了吮他的嘴唇。   车上贴了单向膜,又停在角落里,这个时候倒是并不怕被拍了去。   潘维冷哼一声,睁开眼睛,睫毛恰巧扫在傅锦之的鼻梁上:“他们敢爆,我后脚就敢出通稿公开承认,谁他妈比谁牛逼了真是。”   傅锦之单手还扶在潘维的侧脸上,听到他负气的话忍不住再低下头蹭了蹭他的鼻尖:“怎么,要公开我正室的身份了?”   他无心的一个玩笑,却让潘维本来就浅的笑容变得格外寡淡起来。   “傅锦之。”潘维嘴角还保持着无谓的上扬,眼睛却避开了和他的对视,本来环着他肩膀的手也缓缓放了下来,“没有什么正室不正室的,我现在真的只有你一个。”   他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和车,疲惫地闭上眼睛。   不会再有别人的   只不过这话说出来,估计谁都不会相信。   他笑了笑,侧头靠着窗户:“回去吧,还有人等着呢。”   傅锦之仍旧呆在原地没动,也没去发动车子。   认真地拧过了潘维的肩膀,傅锦之低头看着他。   “我没有那个意思,你知道的。”   潘维仰着头看着傅锦之的眼睛,薄唇抿着,敷衍地点头笑了笑,拍了拍傅锦之的脸颊,亲了亲他:“好。”   今天是第一次,以后就有第二次第三次。这一次可以无所谓,可以告诉他没有这个意思,以后呢?   傅锦之根本没有这个义务接受他糟心的过去的一切。   他记得他很小的时候听见父母吵架,那时候是他父亲第一次出轨。   他母亲哭的像个泪人一样被抱父亲抱在怀里,一边摇头说我们这次翻篇儿,我们以后带着小维好好过。   可一年以后,父亲出轨第五次,并和最后一个怀上了孩子。   他看着他母亲平静地招待了那位姨太太喝了茶,笑着送他们俩出门,再接着冷漠地回头,第二个月就带回来了另外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们相继有了孩子,每年在家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十天,年节生日,偶尔会把在寄宿学校的潘维接出来吃个饭。   他们的小维在学校普通而沉默,没有任何原先所期待的样子。下了苦功的钢琴也不弹了,原本爱笑闹的性子也不见了。   泯然众人到他们连一点点感情都懒得付出。   他活该被放弃的。   “回去吧。”   趁着还可以,能多带着一秒都是好的。   傅锦之皱着眉头想再开口,却发现潘维已经闭着眼睛靠到了旁边,双手拢着外套,样子格外疲惫。   叹了口气,他启动车,打方向盘往车库门口驶去。   他爸昨天刚教他的。   夫夫之间有问题,在家总是最方便解决的。   下了车,潘维还是有些晃神。   进电梯的时候恰巧遇到了出来遛狗的邻居,潘维低着头呆呆地往前走,差点就和那只八哥撞了个满怀。   八哥被主人抱到了怀里捂住了嘴,潘维被傅锦之拉到旁边挡住了身子。   和邻居歉意地对视一笑,傅锦之牵紧了潘维的手。   下了电梯之后,家电公司的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一台双开门的冰箱,一台大功率烤箱,都是潘维看了半天测评才订下的款。   开门请了安装的人进去,潘维站在厨房里看着,傅锦之则折回房间换了衣服,顺便拨出了一通电话。   傅锦之的厨房很大,该有的空间也都有,安装起来并不费劲儿。几个师傅抬上来两个大物件儿捣鼓了一会儿检测了功能之后,帮着潘维把原先的旧冰箱搬到了空的储藏间就告辞了。   潘维走回厨房,找了块抹布洗干净,拆了冰箱的隔板拿出来放在水池里,卷起袖子一块块认真擦洗着。   被傅锦之抱住的时候,他僵了僵。   “洗东西呢,仔细溅着水。”他用手肘推了推身后的人,却不料耳朵上被附上了还带着点温度的手机。   他疑惑地侧身回头想看,傅锦之却坏心地笑着硬是把手机按在他的耳朵上,怎么都不给他看到底是谁。   潘维也没擦干手,只能就着傅锦之的手听电话:“喂?”   “喂,小维么?”   中年男人的声音,低而沧桑,却出人意料的带着满满的宠溺:“我是小官的爸爸。”   “小……”潘维瞪大了眼睛回头看着含笑的傅锦之,嗔怪地搡了他一下连忙用毛巾擦干手接过手机,“伯父您好,我是潘维。”   “这么见外干什么。”傅爸爸笑得很开心,“我打电话来就是想问问,你冬至想吃点什么菜,我好提前去做。我怎么问小官他都模棱两可的,我就想着过来直接问问你。”   都是南方人,冬至没有固定吃饺子的习惯。   “我……我都行的。”潘维对着长辈还是有点儿拘束,站到开着的窗前扶着窗框,被冷风吹得打了个颤。   身后傅锦之跟没骨头似的又缠了上来抱着他的腰,伸手关上了窗户。   玻璃里映出来两个人的脸,傅锦之笑得格外令人安心。   “都行的我怎么知道行不行。”傅爸爸那边传来了点儿动静,过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小官手笨,不大会做菜,估计是要饿着你。要不你们到时候回家来我就给你们做顿大的。要吃肉伐?”“要的要的。”潘维忙回道,两只手拿着手机,笨拙地用方言回话,“欢喜的。”   “那就好,诶不说了厨房节目开始了,你们忙吧,到时候记得按时回来吃饭。”   说着,还没等潘维说再见,傅爸爸就挂上了电话。   潘维拿着手机站在原地,手垂下来,深深叹了口气。   “傅锦之,家庭矛盾,咱不能上报的。”   傅锦之狡黠地挑了挑嘴角,耸肩不说话,抱着他腰的手倒更紧了。   再叹了口气,潘维挣了挣:“冰箱还没擦完呢,东西都在外面到时候该化了。”   超市里提溜回来的东西都还放在流理台上,七七八八堆成了个小山包。   “不擦。”把头买到潘维的肩窝里,傅锦之懒洋洋的,“生气的时候不准干活,家规。”   潘维拎起嘴角笑:“我爱劳动您都拦着,缺不缺心眼儿啊。”   “你一劳动我就心软,一心软就不跟你较劲儿了,所以你别指望勤劳能抵了今天的份去。”傅锦之睁开眼睛,抬头从潘维的肩膀上看着他,“今天我又吃醋了,还被我爸数落说跟个女人家似的小气,你就说说怎么办吧。”   “怎么办,你想我怎么办……你啊?”潘维舔了舔嘴唇。   玻璃里的傅锦之同样舔了舔嘴唇,笑得一脸暧昧。把潘维掉了个个儿压在墙角,他挑起他的下巴,慢慢凑近,嘴唇附在他的耳边。   “检讨书,最少五千字,手写,贴墙上。把你从初中开始的不管是暗恋对象还是对象还是上床对象都给我好好交代清楚咯。要起因要经过要结果要后续处理办法,现在开始手机没收,没写完别出来吃饭了。” 第38章   潘维真的就被锁在了书房里。   傅锦之换了衣服, 换了在家看书戴着的眼睛,坐在了另外一边的大书桌旁, 捧着本大砖头书拿着新钢笔写摘记,坐在他的对面,偶尔抬眼瞟一眼他。   而潘维面对的则是一张儿童用小桌子,真的是小·桌子。小到什么程度呢——他的腿根本就塞不进那桌子的下方。   极其无奈得,潘维叉着腿, 拔开傅锦之亲自刻字的情侣钢笔, 悲愤地扒拉着笔帽上的笔夹,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的稿纸。   经典的白底红杠,上面明晃晃地写着A大的全称。   跟他八年前当年写马哲论文的稿纸一毛一样。   “亲……亲爱的啊, 你哪来的这个?”他拿着稿纸蹭到傅锦之身上, 在他腿上坐了下来,环住他的肩膀, “诶呀你知不知道当年我们马哲老师都还让我用这个写作文儿呢。你真是不勤奋,学校发的稿纸我都用完了,现在一点都没剩下了。”   傅锦之放下书, 一手环着潘维的腰防止他往下掉,笑笑没说话。   “一看你大学肯定就没好好学习。”潘维的嘴都已经凑在傅锦之的唇边了,手也恶意地往他身后摸去,“我们就别重温大学时光了呗,嗯?”   冷静地看着潘维,傅锦之推推眼镜,抬起嘴角淡定地打开了自己身边的书柜。   潘维顺着他细长圆润的手指   那最下方的一格, 赫然摆着的是上百册A大的稿纸,全新,还用牛皮纸十本一打包着。   “A大每个学期都给老师发放稿纸,你不知道?”   目瞪口呆,潘维慢慢从傅锦之的腿上滑下来。在地板上借着棉质居家服的小摩擦力一下儿就溜到了墙角,一脸我被欺骗了的伤感。   “引狼入室啊遇人不淑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两腿一摊在地上躺平,潘维装模作样地抹起了眼泪,哭天抢地的架势倒是一点儿都不差,“亲爱的你怎么是个老师啊我的天呐现在离婚来得及吗。”   傅锦之再推了推眼镜,笑容温柔:“潘同学,现在就想离婚了?”“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潘维呲溜儿一下爬起来冲到书桌前,规规矩矩地叉开腿挺直腰杆儿坐好。   吸了吸鼻子,他拿起钢笔,工工整整在抬头写下检讨书三个大字。   他上学的时候也没有特意练过字,书写随意却也并不大难看,带着点属于个人风格的男性的遒劲。   傅锦之披着外套坐在对面看书,同样拿着钢笔在写些东西。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地只剩下两支同样的钢笔在同样的稿纸上划出的沙沙声。   书房里点着暖黄色的等,窗框上燃着潘维带来的线香,有淡淡的梅花香气。两个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偶尔累了停下来的时候,一抬头就是令人安心的爱人的脸庞。   清淡却温馨。   潘维最后放下笔的时候,手指有点儿抽筋。   他扭着手腕邀功似的凑到傅锦之旁边,硬是两个人分享了一张并不算太宽大的椅子。   “你看你看,从我初中暗恋的小姐姐开始,老底儿全在这儿了。”   他手上还拿着个傅锦之刚从抽屉里翻出来的三角板,稿纸上是整整齐齐三大张表格,真的认认真真写上了名字和原因和结果,还在后面贴心地附加了一栏以后遇到该怎么办。   傅锦之憋着笑看那一行原因:胸大。长得还行。喝醉了。缠着我不放。   结果:房。包。车。首饰。   以后遇到该怎么办:无视,冷漠,假装不认识,抱着傅锦之亲。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翻到最后一页傅锦之却愣住了。   仍旧是一大张表格,名字却写着傅锦之,原因写着他什么我都喜欢,结果被划杠省略过去,跳到最后一栏写的是,我爱他一辈子。   “很有套路啊潘同学。”傅锦之修长的手指轻轻捧着那一栏省略过去的斜杠在纸上留下的微微凹痕,转头看挨着自己坐着的潘维。   潘维吊儿郎当地朝傅锦之卷舌朝他嘚吧了一下,凑上去在傅锦之的脸上大声啵了一个,抿唇笑。   傅锦之转过转椅来不再正对着桌子,伸展了长腿把潘维抱到自己腿上,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傅锦之右手揽着潘维,左手拿起放在书上的钢笔,在潘维的总结报告下面大大地写了个END.   潘维的薄唇蹭在他的鼻梁边,像小猫一样用鼻子盯着他的眉骨和眼睛,嘴唇在他的脸颊上蜻蜓点水般的若即若离,宛如撒娇。   “潘维。”傅锦之放下笔,双手抱紧了他,头埋在他的肩窝里,长长叹了一口气,“答应我一件事。”   “恩?”潘维抽开身,俯视看着他。   傅锦之的眼睛漆黑,湿漉漉地和只小奶狗一般仰头看着他:“以后我们之间有什么事儿,拿出来摊开来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只一点,你永远不要生出离开我的心思。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同意。”   傅锦之的语气笃定,有着潘维根本不敢想的自信。   潘维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低头摸了摸他的脸颊:“嗯。”傅锦之看着他意味不明的表情就知道潘维肯定还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把人直接抱起来,他拖着潘维的大腿,打开书房反锁的门,上楼进房间。   把人扑倒在软和的大床上,傅锦之整个人压在潘维的身上,侧到潘维的耳边。   “潘维,我不会不要你的,不会的。”   潘维看着天花板,霎时间红了眼眶,环上傅锦之的背,他轻轻拍了拍,强装镇定:“知道了。”   傅锦之抱着他,声音闷闷的:“你才不知道。”   你才不知道你是我第一个真正喜欢上的人。没有任何道理的,甚至不想多做考虑去思及原因的喜欢。你才不知道你第一次给我的那个糖盒子现在还好好地被放在房间外面的窗台上,里面埋上了土,种上了一把红豆。   潘维抱着他,一使劲儿,两个人倒了个个儿。   慢慢凑近,他回避开了傅锦之的眼睛,抬起他的下巴吻上去。   云消雨歇之后,两个人带回来的冰激凌已经堪堪化了一大半。   潘维裹着个浴巾擦着头发走下楼梯的时候就看见傅锦之只穿着条灰色的棉质运动裤,裸着上半身在弯腰往冰箱里放东西。   年轻人就是不爱惜身体。   潘维这么想着,靠在楼梯上,托腮看着他。刚运动完的脸上还带着点红,桃花眼眯着,眼尾带着浅红色,晕出别样的风情。   今天他让着傅锦之,自己干脆好好享受了回,虽然挺舒服但确实喊得有点儿累。   傅锦之其实也刚在楼下的浴室里洗完澡,上衣刚好又落在了楼上懒得上去拿,就拿着快大毛巾擦了擦头发,进厨房收拾一下惨况。   家里的室温不算太低,速冻的东西已经在流理台上化出了一大片水渍。一手拿了三包速冻包子塞进冷冻室,傅锦之转身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坐在楼梯上的潘维。   他头发没干,凌乱地软软地搭在额头上。六块腹肌板正地码着,人鱼线隐没在松松扎着的灰色运动裤里,要说是快三十岁的医生,看向他的眼睛干净明亮,倒不如说像刚进大学的小少年来得准确。   三下两下把东西全部塞进了冰箱,傅锦之走向潘维把人拉起来抱着。   “干什么。”潘维笑着拍了他一把,“还分不开了是咋。”   两个大高个儿站在窄窄的楼梯上,小幅度地微微摇晃。傅锦之跟个粘人的大狗一样抱着潘维左右晃着,蹭在他的肩膀上不肯说话。   “傅小官,起来,该吃晚饭了。”   “不起。”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家里也没有开灯。潘维无奈地看着趴在他肩膀上的傅锦之,摇头笑着反手揽住他,两个人静静地站在楼梯上相拥,影子在身后拉得老长。 第39章   傅锦之像只不肯离开窝的小奶狗一样, 硬是扒着潘维,怎么都不肯放手。   “傅锦之, 几岁了啊。”潘维拍了拍他的头发,语气无奈而宠溺,“做饭去了。”   “不去。”傅锦之搂着潘维的蝴蝶骨,嗅着潘维脖子上留下的淡淡香味。   “那一辈子站在楼梯上了?”   “恩,站着。”   “真是没想到啊。”潘维脱开一些, 笑看着傅锦之, “原来怎么就没发现你是个粘人精呢?”   前几次见到的时候,明明还是话少又高冷的高岭之花。   傅锦之眯着眼睛,在黑暗中找到潘维的嘴唇, 轻轻吻上去, 浅尝辄止:“只对你一个人这样,不好么?”   他从小没有母亲, 父亲虽然为了照顾他大部分时间都留在A市工作,但还是难免早出晚归。   傅锦之从很小就学会了自己一个人打发时间,也善于照顾自己, 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想要撒娇想要耍赖的时候。   原先羡慕着能和爸妈撒泼的同学,到后来向往着如同事所拥有的琐碎却温暖的二人生活。   好不容易,才轮到自己能拥有。   潘维反手就给傅锦之吃了个栗子。   挣开他温暖的怀抱,他十指扣着傅锦之的手,牵着他慢慢往楼下的厨房走,从楼下的柜子里随手给傅锦之掏出来件白色T恤。   “做饭。”   他自己一跃跳上了流理台,顺手从旁边的篮子里捞了个洗好的青枣出来啃:“哥哥写检讨写得饿死了还没饭吃, 还有没有点人道了。”   他穿着浴衣,两腿架着,露出一截修长匀称的小腿垂在外边儿,趿拉着棉拖鞋,不时踹上站在锅前等水开的傅锦之一下。   两个人的厨房技能都不算太满点,要做上个高难度的大菜,此刻也只能仗着食材多不缺时间,对着个美食APP瞎折腾。   “焯水!先焯水!”   “不不不不那个要最后放!胡椒胡椒!诶呀!”   潘维一个青枣已经啃完了,坐在流理台上看着傅锦之手忙脚乱地对着两个锅子一案板的食材,饶是手长脚长,也是踩着小碎步团团转。   看着他端出三个菜以后已经被汗打湿了的额头,潘维噗嗤笑出了声。   傅锦之正拿着个盘子摆到桌上,听到潘维的笑声立马转头,挑着眉瞪着眼睛看他。灯光下高大的男人衣着居家,手上还毫无美感地端着个卖相并不算太好看的油焖大虾,一脸迷茫。   “过来。”潘维张开手臂,对着他招了招。   傅锦之放下盘子乖乖地走过去,在潘维面前站定,低头看着他。   搂上傅锦之的脖子,潘维满足地趴在他怀里叹了口气:“唉,有你真好。”一点儿都不想放手了。   哪里舍得让给别人啊。   傅锦之闷声在他头顶笑,用鼻尖蹭他的脑袋:“嗯,真好。”   吃完了饭,两个人猜拳洗的碗,很不幸,潘维在九局五输之后,心不甘情不愿地扛起了洗碗的重担。   站在水池面前,他被傅锦之抱得又弯不下腰又直不起身,洗完一通碗下来看着叠在木架子上的白色碗碟,简直生无可恋。   “晚上出去走走吧?”甩了甩手上的水,潘维认命地扛着背上的树袋熊,走到客厅。   现在傍晚的温度算不上太低,他们附近都是民宅,绿化很密集,空气相对来说也挺好。   傅锦之虽然只想抱着潘维什么都不干窝在家里,但在看到外面的晴朗夜色之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站在窗口试了试温度,折回身之后往T恤外面套了件厚外套,就站到了门口等潘维。   潘维在家里转了一圈,收拾了几个垃圾桶的垃圾之后才一起放到门口,换了身衣服跟着傅锦之一起站到门口等电梯。   傅锦之站在他侧前方,拎着垃圾单手揣兜。   潘维突生玩闹的心思,悄悄拎起傅锦之的帽子,在电梯“叮”得一响到达的时候,往前一冲拉着傅锦之的帽子就按下了傅锦之的头,把他往后一推自己借力快步跑进了电梯,憋笑站在角落。   傅锦之懵逼地看着自己突然面对着的地砖,立马反应过来一掀帽子就想冲进去揪潘维,可没想到一抬头却看到电梯里还有一个小姑娘,正帮忙按着电梯,红着脸看着他们两个。   潘维规规矩矩背着手站在角落,抿嘴别笑别过头去,清了清嗓子。   傅锦之嘲小姑娘歉意的笑了笑,说了句谢谢,快步走到潘维旁边轻轻揪了一下他的手。   “啧,公共场合,不要动手动脚的。”潘维小声打趣。   傅锦之抬头望着天花板不说话,手悄悄在背后牵上了潘维的。   到一层的时候,两个人都绅士地站在了后面,等着小姑娘红着脸跑出去,这才慢慢悠悠地大摇大摆地往外晃。   虽说现在潘维刚换了地方还不至于被狗仔蹲,但两个男人逛街,本来也没有一定要腻歪牵着手的讲究。两个人于是就干脆并着身子,各自揣兜跟着散步的人群一起慢慢沿街走着。   离他们小区没多远的地方就是步行街,两个人走了一小段儿,潘维就见着了里头的奶茶店,拉着傅锦之一定要喝。   他一直喜欢喝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几十万的酒喝过,上千一杯的咖啡也喝过,但到头来的还是念念不忘的糟糠妻还是两块五一罐的可乐和学生们顶喜欢的奶茶。   傅锦之付了钱之后就站到了人群外,看着潘维一个大高个儿趴在等候区的前面,兴致勃勃地看着店员往茶上倒奶盖,宠溺笑笑。   捧着两杯奶茶挤出人群,潘维冲着站的老远的傅锦之招呼了一声大步跑过去。   傅锦之似乎是遇到了熟人,正侧身和站着的人说着些什么。听到潘维的声音,蓦然回头就看见他顶着身后的一片霓虹光朝他跑来。   他的眼神连他自己不自觉得都开始变得温柔起来。   “跑这么急干什么。”结果潘维手上的奶茶,傅锦之自然地用小签戳开一杯先递给潘维,自己再拿过剩下的一杯,“刚刚遇见的,这是我师兄和嫂子。”   说着,他转身朝两个站着的人指了指。   潘维笑着点头招呼,却发现那个站着的人格外眼熟。   “我们见过的,送文件那次。”那人见潘维有点儿疑惑地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潘维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啊啊,想起来了,您好您好。”   他旁边还站着个挺着肚子的小个儿女人,看到潘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和锦之果然很搭啊。”   潘维讪笑着说哪里哪里,心里却不住打鼓怎么这对儿见他不是说傅锦之眼光一如既往就是说他们俩很搭的,他到底干什么了他。   往旁边的傅锦之看看,却发现这人就低头安安静静地喝着奶茶,一点儿没要解释的意思。   寒暄了一会儿送走了这对夫妻,潘维松了口气,看向旁边自从他来就没再开过口的傅锦之。   傅锦之早把上头一层奶盖喝完了,嘴唇上留着点奶沫,看潘维盯着他嘴唇看,才疑惑地伸出舌头,不确定地舔了舔:“怎么了?”   潘维挑眼睛看着他:“傅锦之,你出了徐若安难道还有什么先前的罪状没跟我交代?”看着不像啊。   “没啊。”傅医生很纯情晃了晃脑袋,“真没了。”   “那……”他指了指那对夫妻走的方向,那了半晌也没好意思针对傅锦之的眼光进行讨论,摆了摆手放下。   “哦,你说我师兄啊。”傅锦之喝了口茶,把潘维带到马路的另一边,“我跟他高中认识的,那时候他就知道我性向,有一次问我喜欢怎么样的。”   “你喜欢怎么样的啊?”潘维心里美滋滋的觉得他喜欢的不就是自己这样的么,硬还是要扭头问他。   “哦,就当是不是小天王刚火起来了嘛,我就说我喜欢他那样的。”   骚浪贱,带着勾人的风情,跟潘维确实是一个路子的性格。   潘维手上的奶茶往下滑了滑,被傅锦之左手接住了:“怎么了?”   还怎么了!?!?   潘维仍旧保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手却已经飞速地掏出了手机点开了自己的六人小群戳开小天王的头像,把傅锦之拉到一旁的小巷子里,黑灯瞎火地就亮这个屏幕对着傅锦之。   手机上是小天王的朋友圈儿,一水儿的自拍,格外骚气。   “你喜欢这样儿的!????傅锦之你再说一遍你喜欢什么样的!!!”   前两天说喜欢张琳琳他就算了,好歹那性别不同不能恋爱,今天这就直接换成自己身边的人了?   还是个荤素不忌的小贱货?还高中就喜欢了?   潘维划拉出一张最丑的小天王自拍,横在自己脸旁边,格外霸气地把傅锦之咚在墙上:“傅小官同学,你好好想好再回答。”   傅锦之没有说话,憋着笑一手揽住潘维的腰把他往自己身上带,声音黏黏腻腻的。   “喜欢你啊。” 第40章   晃过了腻歪的周末, 两个人终于不得不面对已经到来的工作日。   一个单身汉的早晨无疑是和战场相仿,而两个刚从单身晋级为恩爱狗的男人也不见得能好到哪里去。   傅锦之八点上班, 闹钟订在了七点。潘维虽然九点才打卡上班,但还是义无反顾地为了让傅锦之送自己,在七点整被闹钟震醒的时候,睁开了自己满是血丝的双眼。   傅锦之迷迷糊糊站起来,就看见旁边的潘维跟具死不瞑目的干尸似的满目猩红瞪着天花板, 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半张着嘴不说话。   “要和我一起去么?”他到浴室开了水准备洗澡,靠在门框上眯着眼睛问潘维。   “你等哥先缓缓,立马就好了。”潘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和自己情不自禁就要合上的眼皮作斗争。   傅锦之闷笑了声, 自钻进浴室冲了个战斗澡,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潘维果真如他所说的缓过来了, 正摇摇晃晃地站在床边发呆,顶着一头乱飞的呆毛眼神飘忽地看向傅锦之。   傅锦之帮他扒拉了扒拉已经滑到肩膀下方的T恤,忍不住抱着他亲了亲额头。   “油死了, 也不嫌恶心。”潘维反手拍了他一巴掌,光着脚踩进水汽氤氲的浴室洗漱,傅锦之则转身去了楼下做早餐。   两片吐司,中间夹上一片芝士一片培根一片火腿,往微波炉里转上十几秒,放在小盘子里就已经显得足够可口。   潘维不喜欢喝牛奶,傅锦之扒着冰箱看了看, 拿出一瓶葡萄汁打开,给他倒了一小杯放在旁边。   潘维下来的时候,刚好吐司不会太烫,果汁没有太冰。   俩男人也懒得早餐去摆个盘——那样还要多洗碗,干脆就站在厨房里,开了窗站在风口,一边打哈欠一边叼着面包聊天。   “我终于在我高考之后,头一天清醒地看见了早上七点半的太阳。”他砸吧砸吧嘴,喝了口果汁,“这婚后生活简直太健康了。”   他平常就算是上班也都是九点晃到公司,放假那更是不用说了,根本没怎么在中午之前醒来过。   傅锦之仰头正往下灌牛奶,听到潘维的话笑,玻璃杯里喷上一层雾气。   早上七点四十准点,寰时大门口出现了一辆黑色辉腾。   寰时门前有个中央大广场,围着它的是几座市中心最大的商厦和写字楼,平常往来车流不少,这辆车在诸多高档豪车中间并不算打眼。   可走下来的人却足够引人注目。   正站在前台后面还打着哈欠的小妹妹百无聊赖地理着自己桌上的文件,等着大家八点准时来打卡。没想到一抬头就看见门前的台阶上上来一个修长的身影。   潘维穿着蓝色的收腰西装,活力却并不显得轻佻,正单手揣兜,低头拿着手机发着语音。路过前台的时候看到小姑娘正停止了腰杆儿笑着看他,他也放下手机对她挥了挥,脸上笑容浅浅淡淡:“哟,早。”   “潘总早!”   两个小姑娘站得笔直,双手捏在小腹前朝着他规规矩矩鞠了个躬。   潘维被她们严肃的样子逗乐了,站在原地笑着摆手,修长的五指扣着黑色的手机显得格外白皙:“好好好,早。你们早起也辛苦了,等会儿去跟着你们行政的人一起点咖啡吧,我请客。”   说着转身,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消息,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小姑娘们看着他转身,不留意间还听到了他对手机里的人发语音的温柔语气:“恩,到了就好,好好工作,恩,晚上我去找你,一起去买菜。”   “我们潘总是不是谈恋爱了啊?”其中一个小姑娘立马一点困意都没了,等潘维走进电梯之后转身小声兴奋地八卦。   “潘总什么时候没有谈恋爱啊……”旁边的人在公司呆的时间不长,对潘维的脾性有些耳闻。   小姑娘摇摇手指,一副你不懂的样子:“那些人,哪里入得了潘总的眼啊。”也不是没见过有人来前台找潘维,别说让进去叫上去了,潘维连话都懒得自己回,直接是助理一个电话让人回去的。   都听公司里的人说,潘总是个顶薄情的。   薄情的潘总优哉游哉地晃到最顶层,上面的秘书都还没到上班的点儿,偌大的办公区域除了打扫卫生的阿姨就只有他一个人。   拉开办公室里的窗帘,潘维去茶水间泡了杯绿茶,站在落地窗前啜着茶,眼睑低垂着,睫毛被水汽熏出细小的水珠。他抬头,安静地看着底下车水马龙的风景,却倒是没有原先站在世界顶点渺望的冷漠感,还觉得那滴滴嘟嘟和红绿灯的风景都挺好看的。   秘书卡着点儿打卡站到自己办公桌前的时候,就正好撞见了潘维喝完一杯茶出来倒水。   “潘……潘总?”   几天没见,他似乎有点儿认不出老板,疑惑地看着站在面前朝着自己笑得慈祥的人。   潘维笑眯了眼睛点点头:“诶。”   就差后面跟句孙贼了。   秘书感动地揉了揉眼眶,上前仰头拍了拍潘维的肩膀,咬着唇一脸感动。   "您还知道回来啊!!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你知道吗啊!!!合作方都快杀到我家去要人了你知道吗!!留的最中间的位置您也不去!之后的安排全部都当场推翻作废了您知不知道啊!?我老婆怀着呢我还天天不着家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酸!?!”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潘维脾气一直好,跟他们没大没小地玩闹惯了,此时笑着举起双手过头顶,“我今天一定好好工作,一定一定一定。”   “算你识相!”秘书推了推眼镜,抱着自己桌上的两打文件站到了潘维的桌前,“来吧。”   袁牧早上发了短信来说堵在高架上今天要迟到,秘书把办公室的门一锁,这儿瞬间就变成了压榨总裁苦力的小黑屋。   “明天选秀第三场录演,有个来踢馆的歌手是隔壁公司的,最近合约要到期了正在摇摆不定我们也一直没能拿下。他家似乎有点儿背景,底下的考虑是让您去现场露个脸,能展现个我们的诚意就行。”   潘维点点头:“是下午吧?”秘书压下手上那份文件夹说了句是的,接着拿起另外一份:“小天王明年年初的新专辑发型之后的演唱会交上来三个方案,资金筹备这边……”   “拨下去,靳祈樊如果空出来的话让他带着最近刚签的那个新人,看看有没有再抓一把的可能。”   潘维单手支在办公桌上,皱着眉头沉吟,一只手转着新钢笔,看着钢笔笔尖闪出的耀眼的光,摸了摸下巴:“还有最近那什么,我姐儿子要不知道周岁还是满月了,你再给我准备份礼物。还有我们家老太太过段时间也要生日了,一起捎上吧。”   秘书瞟了他一眼,点头答好的。   “等会儿。”潘维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过半个小时吧,把公关的人叫上来我们开个短会,苏怌电影前期的宣传要开始跟进了,选秀最终场的比赛和后期的发展策划最好再叫那边的经纪人过来和我核对一下。”   掏出自己的小本子给潘维排下日程,秘书比了个OK的手势:“等会儿等袁牧来我叫他去处理您外甥的事儿。”   袁牧的家庭接近潘维的,处理起来这种事情倒是更方便一些。   正说着,潘维的手机就响了,他拿起来一看,乐了:“嘿,袁牧!”   划开屏幕接听:“诶袁牧啊,我跟你说。”   “潘总您先别说了!高架上出事儿了!”那边的袁牧急的都快哭了,声音哽着感觉下一秒就能背过气儿去。   “恩?”潘维一直转笔的手停了下来,皱起眉头,“有事儿好好说。”   说着,他的眼皮跳了跳。   “高架……哈,高架上出事儿的是苏怌的车!”那边的袁牧疯狂地跑着,正大喘气,“是为了躲狗仔的车被别到护栏上的,直接侧翻了。”   “什么。”潘维站起来,带着轮子的宽大皮质椅子在地摊上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哪家医院,我现在过去。”   示意秘书在自己后边儿跟上,潘维在衣架上拿过自己的外套,按了电梯上来,急的在原地直打圈:“新野?好,你别急,我十五分钟到。什么?苏怌家那口子到了怎么办?你他妈给我拦着他,打死都要拦住了!”   疯狂地拍着电梯的按键,潘维语速飞快地交代秘书:“公关那群人照样开会,把苏怌的后续安排进程全部给我改掉,宣传放出去。这次的事情看网上的反应,要是藏不住就坦白,加上苏怌那些奋斗史全部给我写进去往坚强奋斗那儿靠去,有一点他要息影的风向都全部给我掐死在保温箱里。”   苏怌的粉丝年龄涵盖范围极广,有些是演技粉不关注这些有的没的,但现在的很多小姑娘都是所谓的女友粉。苏怌性向一出来,虽然吸引了一大批凑热闹的腐女粉,但也流失了一大部分购买力最高的这些小姑娘。这次要是有人抓着苏怌车祸受伤的事儿做他要退圈的新闻,那苏怌是真的只能作为神一般的存在被供奉在记忆里了。   “让他的经纪人把他现在已经确定好的工作都全部拿给我,等医生报告出来让他直接来医院。”   “知道。”秘书飞快地在小本子上记录,一边帮潘维按着电梯走进去,抬头的时候不忘提醒他,“您手机响了。   潘维拿出来一看,是傅锦之发来的短信。   “我在手术室门口守着,一切放心。” 第41章   潘维带着助理一路卡着限速到星野, 在门口就看见了蹲点的各大新闻媒体杂志。   医院的地下车库不能停进去,他们只能从门口冲破重围。   他们也看到了潘维, 扛着摄像机就往这儿跑。   潘维来的时候就在楼下捎上了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卫组组长,看见这些跟苍蝇一样围上来的人,连手指没勾,就被他们一左一右护住了。   “潘总您对旗下艺人受伤这件事情打算怎么处理?”“听说苏怌要息影是真的吗?”“能不能透露一下苏怌接下来的行程吗?”……秘书侧身挡着潘维,好让他黑得跟臭鸡蛋似的脸色不要被拍去, 潘维倒不甚在意的样子, 在走上了楼梯之后站在自动的玻璃门前,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人。   闪光灯不断亮起,潘维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抬起嘴角朝下面的人冷笑:“行程?他的行程我不知道, 但我的下一个行程就是拆了你们的工作室。站在这里的,一个, 都别想跑。”   狗仔大多是独立出来的工作室,大的大小的小,和杂草似的生长。   但要是潘维真的铁下心来想整他们, 没一个能逃得过的。   先不说和潘维相熟的那些大亨们,光是潘维扛着的寰时,就够玩儿他们一波的了。自己伤筋动骨也要整死别人的事儿,潘维不是没干过。   那个叫娱乐界爸爸的微博就是个典型例子。   走进玻璃门,潘维迎面就看见了冲上来的袁牧。   小孩儿急的脸煞白,看见逆光走进来的潘维高大身影的的那一刻就差跪下喊爸爸了。   “得了别抽抽了。”潘维走上前去,叹了口气努力摊平自己的眉头, 按了按他的肩膀,语气放缓,“我们都在呢,出不了事儿,带我过去。”   电梯被占着,潘维把秘书和两个保镖留在楼下应付闻风而来的记者们,自己跟在袁牧后面,两个人推开安全通道的门,虚扶着扶手一步两阶,在寂静的楼梯上飞快往上跑。   潘维一边奔跑着一边在心里飞快盘算苏怌之后的情况。   苏怌要是轻伤,那就安排着放出去他和他们家那口子的事攒路人粉;要是伤的再重点,就停掉所有活动,看看能不能用现在手头上的电影拿个奖,靠奖撑过去;要是……   不行,不可能。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嗓子也和被人狠狠掐住一般干而令人作呕。他脑子里不断浮过和苏怌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异国在小城堡里的趴,这个男人和个白孔雀一样穿着一身燕尾服从楼上下来,气质却清淡得像一杆幽竹。   对上潘维目光的时候,苏怌浅淡一笑,像是在万里暗色夜幕中炸出的一朵璀璨烟火。   等穿着运动鞋的袁牧率先到了楼层一把撞开走廊通道的门的时候,潘维还差了几截台阶,扶着扶手正要转弯抬脚上楼。   一抬头,却看见一个白大褂就站在自己上方。   双手揣兜,神情冷峻却莫名让人平静。就连伸出来的手都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道。   傅锦之牵着潘维的手把人拉上来,不留痕迹地搂了楼他的肩膀:“刚送来的时候我跟过去看了,不算太严重,都是最好的医生,没问题的。”   “好……那就好……那就好。”潘维看着他,抬了抬嘴角再无力的放下,盯着傅锦之的眼睛无意识的重复,“那就好……好。”   傅锦之站在他的旁边,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头发,眼神温柔。   袁牧下了电梯继续去门口堵影帝家那口子,潘维则被傅锦之压在了原地强行冷静。   潘维是镇场子的人,不能乱。   趁着没人,傅锦之抱了抱他:“等会儿会很累,现在就先不要想太多。”   他知道影帝的事情潘维肯定不会放心别人来处理,什么事情都要亲自过手,压力很大。   潘维头靠在他的肩上,点了点头。   “医院的事情都交给我,不用担心。”   “好。”潘维从他的肩膀上起来,看着傅锦之笑了笑。揽下他的脖子,潘维吮了吮他的嘴唇,“我爱你。”   “我也是。”傅锦之额头碰了碰潘维的,“去吧,把苏怌的工作处理好,其他的事情都有我。”   站到手术室门口的潘维,已经恢复了平常的可靠模样。   坐在长椅上手速飞快地和楼下的秘书确定了媒体的动向,在和公关团队预估了几个大致舆论走向之后确定了各自的应对方案,潘维又紧接着联系了自己做传媒的朋友,一路打点到高层,随时做好撤关键词的准备。   苏怌的一部电影正在开机前期,宣传已经初步开始。潘维在和律师联系过之后找到导演,做好换演员的准备合约和条件。   让苏怌的助理整合出他年底和明年的全部计划,潘维亲自筛选,斟酌出了个大概要完成的项目。   蹲在楼梯间和公关部的人开了个短会,和律师打了个电话,再给苏怌的父母先发去了短信。当苏怌家那口子带着满身戾气来的时候,潘维已经处理完了所有事情,握着手机一下一下敲在膝盖上,闭着眼睛等着手术结果。   “来了。”他掀了掀眼皮,往旁边指了指,“坐吧。”   男人风尘仆仆脸色苍白,手在身边握成拳没动,只是抬头看着手术室的亮灯。   “你站着也行。”潘维又闭上了眼睛,“傅锦之说不算太严重,进去已经两个小时了,快了。”   站着的人脸色缓了缓,用鼻音发出一句嗯。   “想干什么放手去吧,没必要收敛。”潘维揉了揉眉心,“我查过了,没什么动不得的人。”   听见这句话,高大的男人才像是有些触动一般,转过头看着他。   潘维架着腿坐着,男人转过头来的时候刚好睁开了眼,抬起一侧的嘴角邪魅笑了笑,单手把玩着纤薄的手机,语调漫不经心:“你不好出面,我也兜得住。我兜不住老潘家兜,这都不行还有袁帆,有袁家。你不用担心什么。”   那人抿了抿唇,点头转身继续认真盯着手术室:“我有分寸。”   过了一个小时,苏怌才被推出来。   傅锦之也卡着点重新回了手术室门口,站着等结果。   如傅锦之所说的,他安排好了所有的事宜,从病房到护工一手包办。苏怌家男人直接听到他送去的病房,迈开腿就直接追去了,留下傅锦之和出来的医生交接。   潘维站在旁边安静听着他们用着术语飞快交流着,自己拿着手机给苏怌妈妈交代了最后的大致情况和后续治疗,好让在异国的老人家不要着急。   “断了肋骨,内脏损伤,所有工作都要停。”把结果缩到最精简,傅锦之和潘维大致讲了讲,在最后才问一句,“你那边还好么?”“恩?有什么不好的。”潘维挑眉,笑了笑,“一点事儿都不会有的,放心吧。”   他和傅锦之站到电梯的前面,按下按钮等着。   星野是私人化的医院,相对人不算太多。潘维和傅锦之站在电梯间里,四周都没人。   潘维松了口气,歪着身子靠到傅锦之的肩膀上:“小官,累死了。”   “辛苦你了。”傅锦之揽了揽他的肩膀。   “亲一个。”潘维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故作轻松,“亲一个我就不累了。”   傅锦之笑着推了推他,却还是低下头,吻直接落在了他的唇上。   电梯的门开了。   里面的人穿着件黑色的夹克,手里拿着个相机。 第42章   潘维眯着眼睛, 歪头从下方打量着电梯里面的人。   “哟,常客啊。”   潘维的声音带着危险的气息, 语速慢却慢慢地透着令人胆颤的威胁:“最近,挺忙哈。”   里面的人握着相机的手有些颤抖,抓紧了自己手上的东西,他大步跨到触控板处,拼命按着关合的键, 神情惊恐。   潘维站在原地没动, 旁边的傅锦之则上前一步,用手按住了门框。   潘维双手揣兜,慢慢一步步往里面走去, 把人逼近角落。   里面的人低着头, 抓着自己的衣角,撑着身后的门板, 像是要随时撞开潘维好往外跑。   但潘维和傅锦之两个大高个儿也不是吃素的。   傅锦之冷漠地走进电梯,站到两个人身侧,关了电梯门。   电梯很稳, 下降的速度并不太快。潘维很享受自己身前的人瑟缩的表情,摸着下巴欣赏了会儿才开口:“怎么了,看见老朋友都不打招呼啦。”   这个人潘维真真是眼熟的很。   盯紧苏怌这个小圈子不知道多少年,爆起苏怌的料来是稳准狠,当年就是靠苏怌起的家,半夜尾随,趴家里的窗户上偷拍, 装作酒店工作人员在苏怌的房间里装针孔摄像头。为了这事儿都蹲过号子,却还是死不悔改,最严重的时候甚至逼得苏怌都生出了退圈的心思。   之后就跟是苍蝇一样,工作室做大了之后开始专注于盯着苏怌的朋友圈。他们也是神奇,简直无孔不入。   潘维住的是高级富人区,里面都是有背景的人,安保措施严得和铁桶似的,可他们就是能出现在潘维楼下的草丛里灌木里。   就像今天这样,楼下除了有寰时过来的安保组、新野自带的保安,骚动都已经大到连警察都出面了。可他们就是能突破重围冲进来。不得不说连潘维都有些佩服了。   那人没说话,缩在角落里低着头,手却又捏紧了背在身后的相机。   那是他身上带着的唯一具有攻击性的东西,里面却又有苏怌和潘维的照片。   他在犹豫。   这个角度,潘维看不见他背后的手,站在一侧的傅锦之却看得见。   他的手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慢慢捏成拳,眼神冷冽身体微微向前倾,腰线崩出流畅的弧度,随时准备着上前。   潘维却格外放松,走上前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话却是对着傅锦之说得。   “傅医生,等会让帮我跟你们工程维修部道个歉。”   傅锦之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潘维迅速往前一步用力抢过那人手里的相机握在手里,力道大得手背上青筋暴露,不顾他大力的挣扎,用膝盖狠狠顶着他的尾椎骨把人反手按在电梯上。   潘维的力气不小,一手抠上那人的后颈,他几乎使用拽的把他脖子上的相机脱出来,揪着他的头发往电梯壁上撞的同时把相机直接抡到了电梯的监控上。   哐当一声,随着脆弱的监控掉下来的,就是那个价值不菲的,里面还存着潘维和苏怌照片的相机。   傅锦之抬起嘴角笑了笑,把监控踢到角落,自己捡起地上已经碎了镜头的相机,拆出内存卡放到自己贴身的口袋里,随即到在角落安静地看着潘维。   那人似乎是不会说话,被潘维按在地上打的时候也只是发出了喊叫的声音。   医院的电梯很大,却也被两个成年男人撕打的动静弄得轻轻摇晃。潘维手重,被按着的人手却黑。地上随便抓到了些什么都往潘维的后脑勺按。地上一片狼藉,还伴随着些玻璃片。   虽然潘维尽力避免,甩头的时候也还是难免被蹭到了一些在脸上。   一拳重击在那人的脸上,潘维在电梯到达底层的时候结束了这场几乎是单方面的殴打。   自己脸上挂着几道可怖的划痕,潘维舔了舔嘴角的血,朝他竖起了自己左手中指,笑:“他妈的,垃圾。”   傅锦之淡定地站在旁边想了想,还是在那人弯着身子痛苦地呻吟着去够相机的时候顺便捡起了拿在自己手里,弯下腰朝他晃了晃:“再见。”   看着电梯门慢慢合上,潘维抹了把自己脸上流下来的血,冷哼一声。   下一秒就被傅锦之拎着领子去了急诊。   这里人不大多,傅锦之拉上帘子,把潘维按到床上坐下,脸色冷淡。   “我帅不帅。”潘维坐得靠里,撑着手臂两条腿在床边晃荡着,仰起头痞笑。跟刚打完架的小学生似的邀功。   傅锦之拖过旁边的工具车,沉默不说话,只是拿了镊子,一点儿都不温柔的掰过他的脸。   门口路过的护士长就听见了帘子里边传来的异动。   “啊啊啊啊啊啊啊傅锦之你轻点儿!”“别动!”   “我疼我怎么能不动啊!我去你丫的老子的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唔唔唔唔唔唔!”   护士长淡定地拉过过来凑热闹的小护士走了,最后,里头就只剩下两个男人轻轻喘气的声音。   “还打不打了?”   “……不打了。”   里面,傅锦之的语气嗔怪,眼里却是满满的疼惜:“知道地上是玻璃你还净往地上扑。”   “这不是,伤害最大化么。”潘维嘟着嘴看傅锦之给他处理脸上的伤口,“我恶心那人不知道多久了。”   一点儿都不想展示什么绅士教养了。   你妈嗨。   “你没被砸到吧?”拉着傅锦之的脸看了看,潘维松了口气,“诶,你这小脸儿要是被划了,哥哥可是要心疼死了。”   傅锦之噗嗤笑了声,别过头揉了揉眉心:“我看起来就这么弱不禁风?”   潘维一脸理所当然:“学霸嘛,我懂得。你不用自卑的,我理解的,真的。”   傅锦之哭笑不得地只能扭头看着着看雪白的墙壁,摇头。   想他高中轮着椅子一个人单挑十二个小混混的事迹,现在都还被几个同学津津乐道。   小混混的头儿暗恋一个女生,那女生刚好又暗恋他,结果他在教室打扫卫生的时候就被找了麻烦。那时候教室里还有木制的小方凳——专给人踩着擦黑板用,颤颤巍巍的。他抡起一个砸在人身上就得到了条断腿,拿着那条断腿直接打趴了来找麻烦的一群人。   重新拖地的时候,他心里默默还挺感激放出自己爸把他送去学自由搏击的。   也不知道他爸怎么想的,总觉得没娘的孩子一定会被人欺负,既然要被人欺负,那倒还不如欺负别人。   虽然还是很想给潘维展示一下自己现在还放在柜子里的奖杯,但傅锦之却觉得,被护着也挺好。   看潘维真的认认真真在看着他刚刚不小心被尖口镊子滑到的一小道血痕,傅锦之就觉得心里满当当的全是暖意。   给潘维脸上包了块影响美观的纱布,傅锦之也到了开会的点儿。   好歹上班第一天,就算闹了这么一出,该工作的也还是得工作。   拉着傅锦之在走廊里腻歪了好一阵,潘维都不想放他走。傅锦之保持着哭笑不得表情被他摸着手心儿,也不挣开。   “诶你手真好看。”潘维扒着他修长的手指,揉着软和的手心,“别当医生了,来我公司算了。”   “天天被老板潜规则?”傅锦之的声音带着笑意。   “对啊。”潘维戳了戳他的手心儿,蹭了蹭,“你每天的工作就是讨我欢心。”   “好了,乖。”傅锦之五指反扣住潘维的,把人压在墙角亲了亲,语气温柔,“老板也得回去工作了,手机都震得跟按摩椅似的。”   潘维长叹口气,扁嘴拿出手机,果然上面全是未接电话,就在他刚拿起来的这个瞬间,秘书就来了个电话。   “来了来了啦。”潘维接起来,无奈,“真来了,没骗你。我就在八楼半,爬半楼就到了,我保证,真的,两分钟好吗?”   苏怌的情况还算好,秘书一群人也就省了担心,只聚在病房套间的小客厅里等着潘维过来安排工作。   挂上电话,潘维叹了口气:“得了,你的老板要为了包养你奋斗去了。”   傅锦之摸了摸他没受伤的侧脸:“去吧,到时候我给你们送饭上来。”   两个人一个往楼上,一个往楼下,步履匆匆。   秘书握着手机站在窗口,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纳闷。   八楼半,那是哪儿?吊在窗户上么? 第43章   散会之后, 傅锦之拿着笔记本往办公室这回去。   由于目前在这个领域新野只有他一个医生,所以也就特例有了个单人办公室。办公室不算太大, 里头一个大书柜,一张干净的桌子。他把本子夹在书立后头,理了理桌上的文件,继而脱了白大褂挂在衣架上,从口袋里拿了刚发的饭卡准备往食堂去。   “小傅, 这边。”师兄和站在楼梯口等他, 见他出来朝他挥了挥手。   “来了。”他点点头,快步往那边去。   新野的员工食堂在隔壁有一幢单独的小楼,两个人下了电梯之后穿过中间的花园, 往食堂走去。   “还没散呢。”师兄穿着件长外套, 立着领子哈气,往他们那儿张望, “这么冷都不走。”   “天知道。”傅锦之挑了挑眉毛,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   没有被潘维殴的那个,很好。   “苏影帝情况怎么样?”推开食堂的门, 师兄拿了餐盘走到打菜的地方一边挑菜一边扭头问傅锦之。   “不算太严重,但估计也要躺个一两个月的。”   “那就行,你嫂子可喜欢他了,天天老公老公的叫。他要是有点儿什么事儿,估计她这孩子都不给我生了,啊对了,你嫂子喊你什么时候带潘维去家里吃顿饭, 说你个晚年铁树终于开花了,好歹得庆祝庆祝。”   傅锦之拿了两个菜,笑着答应下来。打完自己的饭后想了想还是拿出了手机:“等等我打个电话。”   师兄点点头,站到旁边刷卡等傅锦之。   潘维接到电话的时候,正烦躁地对着一堆零散写着计划的稿纸,钢笔夹在耳后,一脸烦躁。   揉了揉头发,他从刚拟出来的几分合约下面扒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傅锦之,才没有在来自四面八方的审视目光里挂掉电话,划开接听:“喂?”“你们有决定晚饭吃什么么?”那头是傅锦之的声音,背景音虽然嘈杂,他低沉的声音却让潘维莫名松了口气。“订了披萨。”潘维示意他们先讨论,自己站起来到开了门到门外,曲着腿靠在瓷砖上,看着自己的鞋尖,“你呢。”   “我在食堂,等会儿给你们带点喝的上来吧。”二楼有个小咖啡厅,打包东西很方便。   “好。那我等你。”潘维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事情实在多,我先进去了,等会儿你开门进来就行。”   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笑容,他拧开门把手往里面走,结果迎面就看见了来自各位同事的幽怨目光。   秘书推了推眼镜,清清嗓子:“潘总。”“我静音,静音。”潘维举着手机笑着走进去,嘴角却压都压不下去。   旁边苏怌的经纪人靠在柱子上,望天摇头:“真是没人权了真是。”隔壁病房里在深情守候,这边贴心又温情。其中几个有家室的也在刚刚定外卖的时候顺便给自己老婆女朋友男朋友的打了电话报备。   就剩一两个单身狗孤苦伶仃地没事儿干,只能在旁边写公关稿。   傅锦之在食堂吃完饭,顺便还在楼下等到了他们的外卖右手提着,再去小咖啡厅一次性打包了十杯咖啡,左手上了病房的九楼。   这一层都是高级病房,豪华大套间,入住率不高,很安静。   把两个袋子都换到一只手,傅锦之抬起手稳稳在门上敲了两下,打开门。   侧身垂着眼睛,傅锦之先轻轻关上了门,继而抬头就看见了一群坐在地毯上,手肘撑在下巴上托腮看着他的人。   姿势相当的统一。   他惊了惊,继而笑着走过去,在桌上放下外卖:“嘿。”   “啧,老板娘。”苏怌的经纪人痴笑着抬头看他,“真好,老板你交给我我一定给你捧出个三栖巨星来。”   潘维架着腿坐在旁边装正经,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昂起了自己骄傲的小下巴:“我不,我自己藏着。”   “啊咦!!————”   遭到了唾弃的傅锦之笑着坐在了潘维旁边,低头看着他的时候竟然还有点小羞涩。   “来来来认个脸了。”潘维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板娘,以后看到都注意点儿啊。”   “遵命遵命。”袁牧这孩子这会儿也缓过来了,跪坐在旁边拿着快披萨往嘴里塞,头点得倒是很欢快。   “这么热闹?”旁边的门被打开,影帝家那口子也已经平静下来了,脸上带着笑容,露出一排白牙,”我都饿了。”   “我们点了五个披萨呢,快过来!”经纪人和他也相熟,笑着递过去一整个盒子让他拆,“阿怌怎么样?”“刚醒来了一次,现在又睡了。”他耸了耸肩,“说是缺觉缺了这么久终于能好好睡上几天了。”   “啧啧啧你们在家都干什么呢还缺觉缺这么久。”潘维盘腿坐在沙发上喝了口傅锦之特例打包的和其他不一样的玉米汁,笑得眯起了眼睛,“我刚看过他的日程呢,你可瞒不住我,明明最近可空了。”   站着的男人笑了笑,挑眉再耸肩,笑而不语。   再次爆发出一阵哄笑,十来个人竟然也真的解决了五个披萨外加几份小事。   这里的隔音很好,他们也不怕吵着苏怌。在和在公司里奋斗着的公关沟通着好歹平下来了舆论走势之后,初步安排了苏怌接下来的工作,接着就关了灯,横七竖八地懒在地上不肯动。   “老板我们加不加工资啊。”秘书摘了眼镜靠在沙发上,生无可恋地看着墙壁。   潘维直接横躺在了傅锦之的腿上,把他的手捏在手里玩儿:“财政大权,全部问老板娘。”   苏怌的经纪人刚从外面打电话回来一开门就踢到了滚在门边打瞌睡的袁牧,看着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人,叉腰竖眉:“工作热情全部给我拿出来啊!”   这里基本都是苏怌的专属团队,平常在一起的时间长,关系自然也很好,说话也没个大小的。   “啊……袁姐,求你了。”一个小姑娘正趴在茶几上刷微博,“就休息一会会儿啦。”   经纪人无奈地摇摇头,自己干脆也蹬了高跟鞋坐到沙发上:“报纸上明天头条肯定都跑不了了,但公关那边说也都在可控范围内,倒不会出什么大事儿。现在那些迷妹们怎么样了?”   “哭着呢。”小姑娘摇头,“粉丝高层说控都控制不住,疯了一样。”   “就知道。”潘维摇摇头,“苏怌个红颜祸水啊。”   “中午的时候还有假粉丝官方提供支付宝账号要捐款的,没几分钟就上万了。还好发现的早,都处理好了。”经纪人捏了捏眉心,“真烦人。”   “没有跟着自杀的上头条就不错了。”潘维哂笑,“上次不那谁谁谁,查出个轻度抑郁症说要退出一段时间都有迷妹跟着割腕的,直接被上面封杀了。”   “真的?”傅锦之没听说过,低头问,“不能吧。”   “你这真是太不懂了。”潘维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现在的年轻人都太容易激动了。”   “两个极端吧。”苏怌的经纪人接话,“有人把明星当做消遣的笑料,怎么样都能说上一句风凉话踩上几脚,有些人却真的把他们当做朋友、爱人,甚至是信仰。”   她像是感慨颇多的样子,捧着咖啡喝了口,眼睛在袅袅的水汽后头显得深邃而朦胧:“就像对苏怌来说他自己只是个演员。辛苦是常态,怎么样都无所谓。但真的有小姑娘,会因为他拍大夜,冬天拍跳崖戏感冒哭得稀里哗啦。送这个送那个,偷偷过来看他,每天写话给他,甚至把喜欢他当成一种事业。”   “所以他一出事我们才这么着急。”旁边有人接茬,摇头无奈,“他相当于站在神坛上的人。他摔了,身后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跟着一起跌下去,所以他不能倒,所有他的所有隐私生活都巴不得藏着掖着。   但其实,他也是个普通人而已啊。”   黑暗里,大家都沉默下来,傅锦之感觉到周围的氛围慢慢凝重起来。   他握住潘维的手,感觉到他轻轻吻了吻自己指尖。   “明星其实对我们来说都是很普通的人。没对象的一样嚎着想恋爱,有对象的一样恶心巴拉地秀恩爱或者吵架。有孩子的要操心他们上学,孩子大了要操心他们有没有谈恋爱。其实这些男神女神们真的和路边的人没多大区别,顶多只是工种不同而已。”潘维笑笑,“就像他们觉得富二代带着点天生光环似的,谁知道我初高中怂得跟个傻蛋似的。”   “都一样。”影帝家那口子也加入了坐在地毯上发呆的大军,看着和病房相连的那一道门轻笑,“他们的男神天天在家抄个鸡毛掸子扫灰,做饭的时候还老忘开油烟机。”   傅锦之听到,轻轻笑了笑。   “真的。”地上的男人抬头,“你真别不信。我们刚同居那会儿他还端着呢,换个衣服都要躲着我,早上我醒来他都是洗漱好了的才过来亲我。”潘维噗嗤一下笑出声,枕着傅锦之的大腿转过头去:“我就说他是个公孔雀!一点儿没错!”“才俩月呢,早上醒来第一句话就是我不想刷牙了。在家天天穿个爷爷汗背心晃悠,心血来潮的时候差点说要去买个鸟笼养几只鹦鹉拿出去溜,把我吓的真是一愣一愣的。”   趁着苏怌不在,他家那口子翻起黑历史来倒是厉害。一个人跟讲相声似的,把苏怌的那点丢人往事扒得连裤子都不剩。 第44章   苏怌在第二天早上按着生物钟睁开了眼睛。   旁边的陪护床上是自家男人的衣服, 隔着小客厅望过去,能看见一群人正围着桌子啃大饼。   最先看到他的还是穿着白大褂开进门来的傅锦之, 脖子上挂了个听诊器,估计是刚从科室里溜出来。   “感觉还好么?”傅锦之跟他打了个招呼凑过去看了看仪器上的数字,“我帮你叫负责的医生。”   “没问题。”苏怌笑了笑,“没什么大事儿。”   他的状态还不错,医生过来检查之后也说只要好好静养就没什么问题了。   他家男人叼着豆浆的袋子站在门口双手揣在牛仔裤的兜里, 跟他耸了耸肩, 送医生走后回头跟他对视了一眼,眨眼睛挑眉。   “睡饱了没呢?”他走过去帮苏怌掖了掖被子,给他喂了点水, “在家背剧本到三更半夜, 第二天还开车。你害我被潘傻维挤兑死了。”   “让你担心了。”苏怌握住他放在床上的手,笑, “抱歉。”   男人把豆浆喝完,随手一扔定点进了远处的垃圾桶,吸了吸鼻子:“哦, 还知道错啊。以后还敢不敢话了?”   “不敢了。”苏怌捏着他的手,笑得吃力却明媚,“以后我连波塞冬都不溜了,就待家里绣花,行么。”   “那还差不多。”   “还绣花儿呢。”潘维和傅锦之说了会儿话,踢开虚虚掩上的门,就听见里面的两个人在腻歪, “苏怌你赶紧起来给我工作了。”   “压榨劳力啊。”苏怌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伸手示意自己男人把床摇高,“录视屏?”   “嗯呐。”潘维招呼外面的人进来,“老规矩。”   一般明星要是真的出了比较大的状况,业内一个共识就是出个小视屏。一来比文字的展示力更强,二来有话说的清楚,还能给粉丝们在短期内提供些舔颜的机会。   “反正也没设备,你帮忙随便录个发了就行了。”潘维对着影帝家那口子耸耸下巴,“我们事情也差不多处理完了该走了。你有分寸,到时候拍了发上去就行。”   “要去看傅医生就直说。”苏怌扁嘴,示意自家男人去拿手机。   潘维挑眉,也不否认。   他本来就是要去下面偷窥傅锦之。   傅锦之今天有门诊,新野的高额专家门诊费也没有拦住怀揣着一腔热情的家长们,照样从一大早就开始排起了队,让他这个休息了好一段时间的刚上岗青年一时间都有点扛不住生活的重担。   刚刚他上来还是趁着那一号的家长掉了链子,还没去隔壁楼拿片子就直接杀来了门诊。算了算,家长来回估计要十五分钟的时间。他这才借口上厕所,突破了外面一群想插空的人,跑上来看了眼潘维。   潘维熬了快一宿,这边长长短短的会也开完了,和在公司里奋斗的公关部一起基本稳住了各大纸媒和网络上的说法,粉丝高层们也想办法尽量安抚了小迷妹们的情绪,一切都还算稳定。   吃了早饭,一波人就叫了车打算回公司了。   潘维留了留,站在电梯间对着地图找到傅锦之的科室,悄摸摸就往那边溜。   傅锦之的科室和其他的儿科门诊都隔开了,门前还是照样一大片空地,四周围着一圈椅子,上面满满当当的坐着各色家长。有坐着打瞌睡的,也有在一边玩着消消乐一片小声喊着孩子名字让他别乱跑的,更绝的还有直接让孩子蹲在旁边写作业的。   也不知道是新野本身自带气场还是怎么的,原先和菜市场一样的等候区,现在倒是安静了很多。潘维找了张正对着诊室的凳子坐下,托腮打了个哈欠,和众多家长一起翘首以盼等着那扇门打开。   “三十四号,三十四?”在里面帮忙的小护士出来了,手里晃着病历本踮脚好让自己不被门口站着的人挡住,“三十四!”   “来了来了来了。”坐在潘维旁边一个本来在打瞌睡的男士终于醒了过来,站起来就拉着孩子的手往那儿挤,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在一群人艳羡的眼光中,被傅锦之接待了。   潘维就趁着这开门的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在人群中瞟到了傅锦之一眼。   收起了在熟人面前才会有的浅淡笑容,也没有在潘维面前的粘人劲儿,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低头写病历的傅锦之,怎么看都还是当年那个在电梯口撞到他的冷脸医生。   竟然就这样成了自己的伴侣。   潘维摇摇头,自己都不大相信。   拿出手机刷了会儿微博,潘维困得在已经止不住生理性眼泪的时候,刷到了影帝的视频。   靠手速抢了个首赞,潘维这才拿出耳机,揉了揉眼睛用流量打开视屏。   用手机拍的视屏其实效果说不上太好,镜头摇摇晃晃的画面还模糊,一开始还一度被手指挡了镜头,画面一片黑暗。   “诶呀你手指压住了!”苏怌笑的声音。   “啧这个特效怎么关不掉啊,这个这个,你看,关不掉啊!”影帝家那口子苦恼的声音,“这开的是个什么软件儿啊,乌七八糟的。”   接着,他就松开了手指,展现在镜头里的是影帝有些苍白却照样精致的脸——顶着个小猫耳。   “啊……大家好。”他仰头,朝着镜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昨天让大家担心了。”   苏怌的笑一直被称为经典天使式笑容,常年在娱乐论坛上占据着盘点榜首地位。不甜不腻,弯一弯眼睛却带着让人心折的魅力。   他还穿着病号服,宽大的领口透出好看的锁骨。   “因为出了一些意外事故,最近就要暂时离开大家一会儿了。”苏怌继续说,语速慢慢的,头上的小猫耳朵却变成了长兔子耳朵,脸上还自带了些红晕。   大概是他发现了点什么,望向镜头的眼神带了点疑惑。   “继续。”男低音带着笑意,调皮得紧。   “恩……说到哪儿了。”苏怌转头想了想,“啊,对。大家呢也不用担心我,我过几天就能出院了。虽然我可能会暂时在你们的生活里缺席一段时间,但是新电影在一个月后就要上映了,想我的话可以去影院多看看我。”   他难得开玩笑,低着头有点羞赧。   这时候,大概是捧着手机的人终于掌握了美颜相机的诀窍,好不容易关掉了特效,整张画面里只有苏怌清秀的脸庞。   他再笑了笑,看镜头的时候却又显然能被察觉的宠溺和嗔怪:“今天请了个不专业的摄影师,让他也给大家打个招呼。”话音刚落,镜头前就出现了一只手,手指上带着与常人位置不同的茧子,比着个yeah的手势。   “那就这样啦,再见。”苏怌难得地歪头wink了一下,竟然还被旁边的男人鄙夷了一把,视频在笑声中结束。   “啧,一口狗粮。”潘维摇头,用自己的微博号转了一发。   他昨天和公关的人商量了一下,想着干脆公开了自己的微博加个认证算了。   反正现在富二代随随便便就是个网红,他红的清奇点儿也没什么所谓。   虽然公关部的主管在第一时间唾弃了他这个决定让他赶紧别在这个当口添乱了,但还是回头就把这个事情写在了自己的备忘录上。   毕竟潘维一公开,那以后就是直接影响着自己公司声誉的微博大V号了。   趁着潘维看视频的这个当口,里头又进去了一个孩子。   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潘维起身凑到外面的台子上,趴过去问理病历的小姑娘:“你们傅医生,几点吃中饭呀?”   “那可不一定。”小姑娘似乎是实习,有点儿手忙脚乱地整理着桌子,却还是耐心地好脾气转头和潘维说话,“但应该在十二点左右吧,家长要多理解,医生看病也要吃饭的。”   合着把他当做等不及的家长了。   “诶,好嘞。”潘维憋笑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来干脆和身边的人一样,拢了拢衣服,靠着墙睡了。   昨天他和傅锦之其实都没回家,他枕着傅锦之的大腿睡了一小会儿,就被叫起来一起盯着晨间新闻动向了。傅锦之虽然想陪着,却还是被其他人一起推到了陪护床上好歹也睡了有几个小时,今天一早在套间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袁牧带过来的衣服就下楼去上班了。   潘维这一觉睡得倒是很沉,颇有回到高中数学课的感觉。   任旁边再嘈杂再喧闹,他自岿然不动,还能越睡越香。   当周围的声音响到顶峰的时候,潘维仍旧睡得稳稳当当的,却不留神被人给拍醒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潘维艰难地对准了焦,这才看见自己面前的傅锦之的一张被放大过分的脸。   “哟。”他揉了揉眼睛,“吃饭了啊。”   “恩。”他拉着潘维的手肘站起来,示意他跟着自己去。   潘维摇晃跟在后面,进了电梯都还忍不住在打哈欠,歪着歪着就要靠在电梯壁上继续闭上眼睛去。   “醒醒。”傅锦之笑着摇了摇他的手臂,“干什么呢。”   “困啊。”潘维搭上傅锦之的肩膀,眯着眼睛看电梯里的地砖,“不行了,我下午一定要回去睡一觉。”   “下午?”傅锦之像是想了想什么,语气有点迟疑。   “有事儿?”潘维抬眼,从下方看着傅锦之线条流畅的下颚。   “没什么。”傅锦之耸耸肩,“我师兄说今晚请我们过去吃顿饭,不然我推了就行了。”   潘维摆摆手:“不用,去就行。” 第45章   潘维吃饭的毛病其实挺多。   端着盘子从头到尾走了一圈儿, 潘总都没有找到称心如意的饭菜,用他的话来说, 就是感觉好吃的挺多,但没有吃进嘴的热情。   旁边的傅锦之也不催,跟着他慢悠悠地在选餐区溜达。医生吃饭的时间是半个小时,倒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最终潘维还是随便挑了两个菜,就乖乖跟在队伍后面排队。   “哇, 你这是什么。”他端着盘子往傅锦之那儿张望。   “茄汁丸子。”傅锦之用筷子扒拉了扒拉, 刷完卡后夹起一个喂到潘维嘴里,“小心烫。”   潘维两口就嚼吧完了一个丸子,两个人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傅锦之就看见他瞪着眼睛对自己点头:“好吃诶。”   他揉了揉潘维的头发, 自己坐到对面,把自己的盘子里的扒拉了一半到潘维那儿。   “试试这个。”潘维夹了筷辣子鸡到傅锦之碗里, “晚上本来还说去买菜的呢,又不回家吃。”   “这么想做饭?”傅锦之嘴角轻轻抬了抬,眼睛里带着笑意看向潘维。   “想啊。”潘维托腮, 把盘子里的青椒跳到另一格儿,挑了口米饭进嘴里。   傅锦之从餐盘上抬起眼睛:“明天。明天我准时下班,去寰时接你回家,好吗?”   “说定了啊!”   潘维回家美美睡了一觉,就按着傅锦之给的地址去了他师兄那儿。   他卡点到了那楼下,却接到了傅锦之的电话说他那儿出了点状况现在走不开,让潘维直接往楼上去, 有人开门。   潘维本来还不大乐意,说自己等着没关系。但在楼下吹了十几分钟的风之后,拢了拢外套,他还是决定放弃道义。   保姆开门的时候,潘维就看见里头厨房里,一个女人挺着肚子正忙活着。   放下手上的花和礼物,潘维接过阿姨递过来的鞋,直接进了厨房打招呼。   “来了?”剪着短发的女人跑过来的时候还带着身上的一股清淡香气,看到潘维的时候笑着把头发拢到耳后,指了指沙发,“你快去坐着,别在这儿熏了。儿科今天突然开大会,他们到家估计都要六点多了。茶几上有吃的,你先垫垫肚子去。”   “我哪能坐着啊。”潘维的手礼貌地虚揽在她身后,一起进了厨房,“我左右也能帮点忙。”   说着,他脱了外套,进去拿过了水池里的菜篮,小心地开了水龙头洗菜。   “平时谢医生回来也晚吗?”潘维洗好菜抖干大部分水,递给一起帮忙的阿姨,抬头和女人说话。   “他们啊。”把生菜放进去,码上骨头和作料一起炖上了个小火锅,女人笑,“忙得不得了。门诊,值班,还要开会,事儿堆在一起的时候有时候连回都回不来。不过小傅那儿应该没有住院的病人,这点要好上些。老谢本来还说今天要下厨的,结果又赶不及回来了。”   潘维背靠着流理台,笑着听她说些琐碎的事情。   “是不是有点无聊啊。”女人在餐桌上摆着盘子,回头看到潘维的笑容有些不好意思,“怀孕以后见的人少了,就格外喜欢说话。”   “一点儿都不。”潘维摇头,微笑,“很棒。”   他没有经历过这些,每一样听起来都格外新奇。   “您和谢医生,似乎在一起很久了?”潘维帮忙端了盘子过去,弯腰放下的时候,抬头问她。   “唔……”她抬头想了想,“其实到现在也就两年而已,已经完完全全变成老夫老妻模式了。”   她自己说着都忍不住笑了:“我都不知道怎么的。我原来可仰慕他了,诶亚那简直就是男神的存在。现在连看他一眼都觉得麻烦。”   “但你们的生活仍旧很棒。”潘维伸长腿靠着台子,眼睛里是不带修饰的羡慕。   屋子里的台子上插着花,每一个角落里都能显出主人的用心布置,简单却温馨。   他环顾了环顾四周,低着头抓了抓头发,有点儿害羞。   浪迹花丛这么些年,潘维的度却一直把握得很好。哪些人是玩儿的,哪些人是认真对待不能越界的,他心里清清楚楚。   现在看向女人的视线干净澄澈,毫不设防,倒让对面的女人心生起怜爱的心思来,一时间母爱大发,揉了揉潘维的脑袋。   “你和小傅也一定会很好很好的。”   谢医生和傅锦之一边讨论着案例一边开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家里待着的两个人各自捧着杯子坐在电视机前吐槽着最近的脑残剧,电视上正放着虐恋情深的片段,两个人却都哈哈大笑着。   潘维还在旁边女人笑出眼里来的时候贴心地递了张纸巾过去。一抬眼,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笑的傅锦之,他笑了笑,语气随意温柔:“来啦。”   “诶亚,来啦?”女人擦完眼泪站起来,连忙招呼他们俩,“快点儿快点儿,赶紧开饭了。”   说着,她穿上拖鞋走过去,帮谢医生脱下外套挂在旁边,谢医生揽着腰亲了亲她的脸颊:“辛苦你了。”   “啧,腻歪死了。”女人一把拍掉老公的手,弯着的眼睛却出卖了良好的心情。   潘维坐在原地,手里捏着纸杯,这时候看着也没忍住笑,站起来走过去,揣兜站在傅锦之面前,痞痞抬嘴笑了笑:“要脱大衣么。”   “得了,可消受不起潘总的服务。”傅锦之自己脱了大衣,潘维接过一起挂在了旁边。   “还消受不起呢,你当年倒在停车场都是哥哥我一手抬上去的,沉得跟秤砣似的。”潘维用肩膀顶了顶他,“忘啦?”   “那可不能。”傅锦之帮忙拉开椅子,等潘维坐下才覆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你睡出口水来的照片我还存着呢。”   歪在急救室外面的走廊上睡得毫无形象的英俊男人,第一时间就抓住了明明已经快虚脱的傅锦之的目光。   说不上一见钟情。   但却偏有那种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的宿命感的注定。 第46章   阿姨在潘维来之后帮忙做完了饭就告辞回家了。   家里只剩下四个人, 现在都围在长条的西餐桌旁边,桌子的中间放着个小火锅, 旁边陪着几样配菜和熟食。   “她不大会做饭。”谢医生坐下来的时候冲着潘维笑了笑,“小傅都知道,我一加班到这儿来蹭饭都只有吃火锅和半成品的命。”   潘维连忙摆手说没关系:“我不挑的,有肉吃就行。”   傅锦之在旁边听到了,转头挑高了眉毛。   谢医生的太太是外企的中层管理, 因为怀孕才在家休了假。在和潘维聊八卦被旁边的丈夫嫌弃了之后, 转了话题去工作上和潘维倒还是很有共同话题。两个人拿着筷子捧着碗吧嗒吧嗒的说着,一点儿都没要停下来的趋势。   就剩旁边的师兄弟对坐着。傅锦之倒还是原先的神态,脸上没什么表情, 让对面的谢医生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着低着眼睛安静吃饭的傅锦之, 他不知怎么的就颇有惺惺相惜之感,往他碗里夹了快排骨:“来, 多吃点儿。”   傅锦之停下手里的筷子,抬起头,有点儿疑惑。   他从上学的时候和师兄一起吃饭到现在, 都没被这么温情对待过。   挑了挑眉,他慢慢把排骨夹进嘴里,眼神有点儿复杂。   “没事儿,哥就是心疼你以后在家没地位了。”谢医生眯着眼睛,摇头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家里供了个小祖宗,可不得好好宠着。”   他他说话的声音并不轻, 旁边正聊得开心的潘维和他妻子也都听见了。   潘维转过头的时候还咬着筷子,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听见没,可得好好宠着。”对面的女人应和着,推着自己丈夫的肩,笑得开心。   傅锦之看着他笑弯了的眼睛,认真的点了点头。   念着嫂子还怀着孩子要早休息,两个人吃完饭帮忙收拾了桌子就告辞回去了,临走前还被塞了一大袋子零食在怀里。   夫妇俩送他们出门,一直等到他们进了电梯。潘维回身的时候还能看见暗下来的走廊尽头是明亮的屋子,女人轻扶着自己的肚子,身后高大的男人环抱着她。   看不清表情,但却能切实地知道他们一定很幸福。   走下电梯的时候,傅锦之就发现自己的手被牵上了。   旁边的潘维神色如常,低着头数着脚下的地砖,从侧面能看到他乖巧垂着的睫毛。   傅锦之回握回去,单手推开门,无视了门口站着的一个老太太惊奇的眼光,坦坦荡荡地带着潘维走到外面的路上。   天已经黑透了,小区里也只亮着昏暗的路灯,晚风往衣领里钻进去,凉的潘维抖了抖。   傅锦之把他的手揣到自己的口袋里捂着,把人牵到路灯下站定。潘维今天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把他那件黄色小棉袄给穿出来了,立着领子跟个中二少年似的。傅锦之低头双手帮潘维理了理领子,把他的外套拢上扣子一溜儿直接扣到了最上面,把自己的围巾围到他脖子上,压在潘维的下巴下边儿:“明天还要降温,出门的时候记得换一身再厚点儿的。”   “你不和我一起?”潘维抬头看着他。   灯光下傅锦之的眼睛显得愈发深邃,像是对成色上好的黑色玛瑙。潘维直愣愣盯着他的眼睛,倒是反应了一会儿才听见他说的话。   “明天儿科有个早会,我七点就要出门。”   “我也!”虽然心虚,但潘维的声音倒是喊得挺响。   傅锦之哭笑不得:“你六点多到公司门口蹲着吗?得了,在家多睡一会儿,我晚上准时下班去接你,一样的。”   潘维还是老大不高兴,扁着嘴白了傅锦之一眼,自己揣兜往前走去了,小声念叨:“嘿还天天送我上班呢,切。这才第二天呢就翻脸不认账了……”   傅锦之在他半步远的身后无奈地跟着,上去想拉他的手却被潘维滑溜地躲开,到最后就变成了两个人在街上奔跑着互相揪帽子,非常之幼稚。   等到潘维率先在公交站台站定的时候,脸上已经跑出了红晕,笑笑喘着气,他站在原地看着傅锦之,压下已经大半跑到连上去的围巾,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两天降温得厉害,晚上出来散步的人都少了很多。这一块儿是住宅区,也没有商业街的热闹。街上有的大多都是裹着袄子匆匆来往的路人,一时间明明不算郊区的地方都显得有点儿萧瑟起来。   潘维伸手把傅锦之拉上站台,两个人一起喘着气,一前一后看站牌。   “还有……五站。”潘维指了指最下面的线路,“快了快了。”   他在手上哈了口气,搓了搓手捂着捂着傅锦之的脸颊:“冷不冷啊。”   “还行。”傅锦之刚跑的猛,又没有围巾挡着风,脸颊上泛出点于周围颜色截然不同的高原红。   “那你明天下班一定要来接我啊。”潘维掐了掐他的脸,看了看周围没人凑上去啃了一下傅锦之的嘴唇。   听到傅锦之吃痛的声音,潘维乐呵地笑开了,凑到他的耳边:“要是不来,回家哥就带你玩儿点儿刺激的。”   第二天一早,傅锦之果然七点不到,就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了。   他的动静很小,导致潘维出了在他离开床的时候皱了皱眉头就没有任何后续反应。他折回房间拿外套的时候,撩起潘维的额发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看潘维仍旧安稳地熟睡着,笑了笑轻轻掩上门出去。   潘维在一个小时后才被自己的闹钟闹醒,揉着睡迷瞪的眼睛去浴室洗漱,进了门他却发现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浴室里灯开着,暖风机也开着,饶是潘维还光着两条腿只穿了件短袖,也没觉得半点凉意。小小的窗户被打开了一条缝透气,浴室里倒是并不太潮湿。   潘维拿着毛巾进去冲了个澡,裹着浴袍出来的时候见看见了傅锦之特地给他拿出来放在浴室柜子上的厚外套和围巾。   “嘿。”   潘维看着叠好的衣服,心里是说不出的暖意。抱着围巾狠狠揉了两下他才换好一身,进去厨房自己叼了片面包。   两个人工作日都不大习惯吃中式早餐,每天一片吐司也就图个方便又省事儿。   既然傅锦之说了今天要来接他,潘维也就没有开车。看了看时间,他卡着点出门,叫了辆出租去了公司。   今天不知道怎么的,路上有点儿堵。   潘维坐在后座倒是不太急,但看着司机心急火燎地按着喇叭骂着前面黄灯没走的车,他也难免有点烦躁。让司机开了广播,他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休息,顺便听了听股市涨跌情况和娱乐新闻。   苏怌新电影宣传。   苏怌电影换主角,两家演员抢角色引争议。   小天王新专发售,五分钟抢空。   富商出轨当红女花旦,原配要求净身出户。   没什么新鲜事儿,倒是一切安稳。   寰时成立的时间不长,一开始完全是靠着和潘维关系过硬又刚好合约到期签过来的影帝视帝和小天王带起来的,后来又签了不少实力派。在业内立足立稳了之后,从去年才慢慢开始着手培养土生土长的自己公司艺人。   今年的选秀就是很关键的一个项目。   虽然从它启动开始潘维就不停地有事儿,但目前好歹一切都进展顺利,播放的几期反响都非常不错,签人的计划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除了有个硬钉子,态度暧昧不明的,倒是让去谈合作的人那边废了很大功夫。   当时秘书说安排潘维去录演的时候露个面,结果又因为苏怌出了事儿耽搁了,他琢磨着,今天就打算解决一下这个钉子户。   卡着铃进了办公室,听到秘书那片问好的声音,他手一挥:“来,订个咖啡,我请客。找上盯着纪曾的经纪人,让他到我办公室来。”   苏怌的经纪人是当年跟着苏怌一起跳出来的,放弃了和苏怌一起成立个人工作室的打算义无反顾进了寰时,帮潘维带出了不少能够独当一面的经纪人。   纪曾就是那个摇摆不定的艺人。他在原先的公司呆了五年倒是一直默默无闻的,这次参加了选秀后期的一个踢馆环节却突然一夜之间爆火。寰时这边立马加快了想签他的进程,后期工作都规划好了就差他签字了。   半个小时,一个小个子男人探头进潘维办公室。   潘维从文件里抬起头来笑了笑:“你倒是会挑时候,外面咖啡刚买上来,去拿一杯再进来说话。”   等着他拿着咖啡进来的时候,潘维已经拿着几分文件坐到了窗边的沙发上。   翻着寰时这边拟好的合同内容,潘维抬头看着正打算坐下的经纪人,一脸我就不懂了的:“不是。我就不明白了,这份约给的条件还不够好?”   “他说其实给他抽成都不用那么高。”对面的人也一脸我也很绝望地回应,“啥都满意可他就是不签,我能怎么办啊我真的也没办法啊。”   他追女朋友都没有这么上心过。   “啧,鸡儿烦。”潘维甩合同去桌上,戳着自己眉心,“他啥时候下一场演出?我到时候过去转一圈。”   对面的人听了,翻出了自己的小本子,对着日历看了看,抬头:“明天。”   “成,到时候我过去一趟吧,你最近……等等我接个电话。”潘维本来还想问问其他艺人的进度,手机却响了。   走到旁边看了看,是个陌生号码。潘维皱着眉头接了起来:“哪位?”“维维啊!晚上到妈妈这边来,你弟弟回来了,有个趴体!” 第47章   潘维一听到这个就头疼, 皱着眉头走回沙发上,冲着对面朝他疑惑挑眉的经纪人示意没什么事儿, 转头继续听电话里的人说话。   “妈妈都这么久没有看见你了!现在连party都不来了吗?维维妈妈知道妈妈对不起你,可你……”   “不不不不不您别说了。”潘维就怕的就是她妈声泪俱下的委屈式无理取闹,连忙打断,“我今天晚上真的有事儿,走不开, 改天吧。”   在潘维小时候他父亲和母亲就各自在外边儿有了家, 除开潘维作出了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幺蛾子,他们一周只固定一起回家来一次。   但潘维小时候跟妈妈的时候倒并不太少,隔三差五他妈就会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觉得愧对他来, 接着就会把他接到自己那边去过两天。他妈后来的男朋友是个童书绘本画家, 很有趣的一个人,宠他妈宠到天上去。这也就直接导致了他妈妈从心机豪门贵妇变成了现在一个整天乐呵打麻将的老太太。   因着这个原因, 潘维倒还蛮喜欢去他们那边儿,和一个弟弟处得也挺不错。   弟弟跟父亲姓祝,比他小了六岁, 现在正在奥地利读大学,学的大提琴,不大常回来。   “什么事儿啊还这么要紧。”那边他妈妈果然不开心了,嘟嘟囔囔抱怨着,“妈妈都想死你了。”   潘维靠在沙发背上看着天花板,打了个哈欠随便点头应付着:“知道了知道了,我也想你的嘛。等我空了就过去, 恩?行不行?”   “不行!啧,你等等啊。”他妈妈不开心地抱怨了声,接着就是穿着拖鞋啪嗒啪嗒走路的声音,潘维心里一凛,刚想撂电话却已经来不及了,那边他妈的声音中气十足,“祝欢!你哥哥说不想见你,今儿不回来!”   ……   老太太挑拨离间的能力倒是十几年如一日一点儿没变。   电话明显已经易主,潘维听见那头传来了一个低哑的男声,掺着点疲惫语调却微微往上扬:“哥。”   “……诶。”潘维从小就挺待见这个弟弟,有点儿没辙,声音立马软了下来。   “晚上真的很忙?”大概还在练琴,他费了一会儿时间才站起来走到更安静的地方,似乎还因为关门被妈骂了,“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说很想见你,说要是你来的话,你们在谈事情能更顺利一点儿。”   “啊?”潘维懵。   “我也不太清楚这些。”祝欢的声音很轻,“但他这么说了,我就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潘维沉默,视线瞟到桌上的那打合同上,皱了皱眉头:“小欢啊,你的这个,这个“朋友”。名字不会就叫,纪曾吧?”   “纪纪纪纪纪纪曾!!”这个名字直接戳到了茶几对面人的某点,蹦起来就直接跨过了前面的矮茶几,一把扑到了潘维身上。   嫌弃地推了推他,潘维扭头听祝欢说话:“是啊,果然你们真的是在合作么?我还以为他蒙我呢……”   “嗯,是有点事儿。”   还不大省心。   看着凄凄惨惨趴在沙发上可怜巴巴看着他的经纪人,潘维皱着眉头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对了,小欢你最近和女朋友还好吧?”   “挺好的啊。”祝欢不知道怎么话题就到这儿来了,却还是乖乖回答了,“今晚她也要过来的。”   “恩,那就好。”潘维点点头,“我晚上看情况吧,有空就过来。”祝欢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实在是不行的话就别太赶了,我这次在国内呆的时间挺长的,再约纪曾出来也是行的。”   “没事儿。”潘维再转头看了看旁边揪着他衣角都要哭出来的经纪人,叹了口气,“我晚点再给你打电话。”   “老板,你得帮我。”潘维刚挂了电话就听到旁边的男人严肃的请求。   “我说什么了么我。”潘维耸了耸自己的手肘让他坐开点儿,语气有点儿不耐烦,“你先下去吧,到时候再说。”   要是放在原来,潘维肯定二话不说就去了。社交小王子这花名儿可不是白来的,一般只要不撞着什么场子,潘维很少拒绝别人的邀约。   反正既然左右都没事做,去哪里都是一样的无聊,他也懒得还要额外想借口拒绝,更不用说是对着自家的老太太。   但……现在,那什么,也是个有家室的人了。   经纪人走之后,办公室里就剩下了潘维一个人。   重新坐回了办公桌前,他靠在转椅上左右蹬着地,手上拿着两份资料一边勾画一边转圈。手机搁在腿上,上面显示的是和傅锦之的聊天界面。   上面显示着的最后一句话还是他在和傅锦之讨论晚上要去哪个超市买菜。   潘维低头在手机上戳了两戳,又把视线放回手里的文件上看两眼。瞪着那密密麻麻方块字儿看了良久,他才惊觉自己什么都没看进去,只能又低头盯着手机。直到手机自动锁屏了好几次又被他打开,潘维才和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飞快拿起手机,在对话框里打了几个字。删删改改不知道多少遭,他连手指都快要按上发送的键了却还是在最后一秒挪开。   该要怎么说?   亲爱的我是爱你的但我今天要在外边儿吃饭了?对不起我和你说了那么多遍但结果最后我决定要反悔了?   自己都听不下去好吗。   长叹了一口气,潘维把脸埋进手心儿里,懊恼地呼了口气儿。   傅锦之是不能带过去的,绝对不能的。他对傅锦之是认真的,他早就决定自己带着他出现在父母面前的时候,一定要是严肃而庄重的。而不是在这种party上,随口的一句这是我的男朋友的介绍。   不行的。   纠结啊……   其实潘维之前还一直不理解秘书要在饭局前和老婆请假的心情。在当时的他看来,吃饭本来就是件很随意的事情。我今天想吃法国料理了约个小姐姐去,明天有点儿怀念小龙虾了就找狐朋狗友一起搓一顿,后天突发奇想要吃农家乐那就自己一个人开上两个小时的车然后点上一大桌子菜。   自由且浪荡,活的不知有多舒爽。   他那时候还一直嘲笑秘书有时候喝多了在路边一边扶着树吐一边还要担心自己回家被老婆骂。苦口婆心地告诫其他人结婚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单身万岁。   结果这还没多久呢,自己就面临着这个问题了。   手机在手上转着圈儿,潘维揉着自己后脑勺的头发都快把头皮抠下来了都没想出来自己该怎么跟傅锦之说。   等到秘书敲门进来问他中午是要定外卖还是要去食堂的时候,潘维这条信息都没能发出去。   站在门口的秘书看着自己老板有点儿奇异的眼神,皱了皱眉毛有点儿不大好的预感。锃亮的皮鞋往后退了一步,秘书的手放到了门把上,保持着一个随时能甩门逃跑的姿势,连声音都带着戒备,绿豆眼眯着:“您,有什么事儿?”   潘维立马咧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把手机塞进了抽屉里,自己站起来跑上前去揽住了他的肩膀,热情得很:“没!哪有什么事儿啊!最近你辛苦了想请你吃饭呐!”   “不。”秘书绝情的推开了他的手,自己往旁边垮了一步,表情板正,“我应该的,不用的。”   “啧,跟我客气什么!”潘维又往旁边蹭了蹭再勾上他的肩膀,半拉半拽地把人带到了食堂按着他的肩膀强迫他坐下,“来,今天我们点小炒,想吃什么尽管说!”   “您有事儿直说吧。”秘书拿过潘维手上的菜单合上放到旁边,抿着唇,“是要加班还是要出差?我都受得住。”   他和他老婆最近一直在筹备造人,前两天苏怌出事儿的时候他太太去医院一查说刚好就怀上了,身子有些弱正是缺人照顾的时候。   他看得出来潘维已经极力地在给他减少工作时间外的应酬,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抗住。   拿下眼镜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眼镜布,他往镜片上哈了口气开始擦眼镜,神色疲惫。   结果他等了良久却还是没听到对面的潘维说话。   有点儿疑惑地抬头,他没戴上眼镜只能眯着眼睛看他。   对面的小青年神色凝重,耳根子红着老大不愿意地扭捏开口,咬着牙说话都有些含混不清:“就是,那什么,你平常在外边儿吃饭都是怎么给家里人请假的啊。”   秘书凭着对潘维多年的了解,才好不容易地从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的发音里辨识出这句话来。   惊异地瞪大了眼睛,他手上的眼镜一不留神就落到了身前的白瓷盘上,哐当一声引起了旁边几桌同事的注意。   还没等他们看过来,潘维就已经飞速扭过了头,隐藏起自己尴尬的神情。   “嘿。”秘书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了一声戴上眼睛,一手握拳一手抱着支着下巴,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装模作样了有一会儿,他才推了推眼镜朝潘维招了招手:“您过来,我给你说。”   晚上下班的点儿。   潘维办公室的门开着,看着所有的人都拿了外套起身走了之后,才和坐在位置上的秘书交换了一个眼神,拿起手机。   “真没事儿啊?”潘维心里还是没底,有些忐忑得捏着手机。   “您耳濡目染了这么多年,演技去拿个百花奖都没问题你怕什么。”秘书撞了撞他,“赶紧的,配合完你我得回家做饭去了。”   说着,他自己折回去桌前收拾东西,示意潘维要开始的时候告诉他。   “啊……哦。”潘维表情有点儿苦涩,咬了咬唇才打开手机,拨出了给傅锦之的电话。   傅锦之接起的很快,估计是在开车,背景音很安静,潘维甚至能清楚辨识出他声音里的笑意:“这么赶不及?我已经快到你楼下了。”   潘维其实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就后悔了,听到他已经快到了的时候更是急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快,不是才下班吗?”“我偷偷溜出来的。”傅锦之像个第一次逃课的孩子,本来四平八稳的声音里都带着雀跃,“想你了,飞快整理完的工作档案逃出来的。”   潘维手心儿里泛出了汗,上前拍了拍在收拾包的秘书想告诉他自己不演了。   什么垃圾party,什么纪曾,不签了!   什么都没有傅锦之开心重要!   可秘书却明显会错了意,连身都没回就大声开始扯谎子:“潘总刚刚H省的万总打电话来约您饭局,我推了四次都没推掉,说要是您不答应去这次他就不和我们合作了!您赶紧收拾吧来不及了!车等在楼下了!”   手机里响起来震耳欲聋的急刹车声。   潘维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 第48章   “傅锦之!”潘维被吓傻了, 抱着手机连衣服没拿就往外跑,着急地声音都有点儿晃, “你在哪儿呢?出什么事儿了?傅锦之, 傅锦之你说话啊!!傅小官!”   “没事。”傅锦之的声音过了会儿才响起来,依旧冷静,四平八稳地, 伴着开门下车的声音, “追尾了。”   潘维心都拎起来一大截儿,扶着电梯间边上冰凉的大理石贴面,小心翼翼地问着仿佛大声都能伤了电话对面的那人:“你人没伤着吧?”“没。”傅锦之走到后边, 看了看后头叉着腰下来一脸不耐烦的车主和自己车屁股上的凹痕, 声音来带着微不可查的一些失落, “你去忙吧, 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回家等你。”   说着就挂了电话。   潘维拿着已经忙音的电话, 愣在了原地。   电梯的门板上映着他的身型。镜面里的男人面相模糊,手还抬着呆在原地,半侧着身子保持着一个随时准备奔跑的姿势。   手慢慢垂下来,潘维闭上眼睛咬着唇, 前倾身子把额头支在墙上。   冷硬的触感让他平静下来, 意识到自己还有事要做。   要是能尽快谈完,早点回家的家,傅锦之会稍微,稍微开心那么一点点么?   “潘总, 怎么了?”秘书背着包从后边儿上来,“刚刚纪曾经纪人那边说找不着你,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让我告诉你他在车库取车了,让你赶紧下去。”   潘维摇摇头,直起身子:“没事。”   和秘书走进电梯里的时候,潘维的脸上恢复了平日里一贯的随意表情。抬手按下了停车场的按键,他站到后头听着秘书在前面唱着小曲儿。   “今天怎么,很开心?”他有点儿累,靠在墙上揉着眉心,看着前面情绪高涨的秘书有点儿小羡慕。   秘书拎着手上的包晃着,嘴里哼着春天在哪里,到了一层的时候走出电梯朝潘维挥挥手,咧着嘴笑得格外讨嫌:“今天陪老婆去丈母娘家吃饭,您好好应酬啊巴扎嘿!”   潘维呆了半晌,才哭笑不得的噗嗤一声,朝他挥了挥手,按上按键下到停车场。   经纪人已经在那儿侯了有一会儿了,这时候正玩着车钥匙到处张望着,看见了潘维跟救星似的冲上来把他往车里迎:“亲人诶,咱赶紧的吧!”   潘维点点头,坐进后座,看着经纪人导航到自己母亲的住处。   潘母忙了一个下午,帮着祝欢准备了招待客人的酒水,又帮着在厨房盯了许久主食和各色小零嘴的进度,刚坐到沙发上连气儿都没喘匀,就听到了门口的门铃声。   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她不解:“谁啊这么大早。”   “是哥哥。”祝欢从楼梯上飞快跑下来,长腿蹬着厚玻璃制的楼梯,发出的声音却格外轻巧。   冲到门口打开门,他看见门口站着的潘维,愣了愣才绽出一个笑容:“我在楼上就看见你了。”   经纪人的车停得远,他们是走着过来的。祝欢的琴房是整面的落地窗,刚好就看见了潘维,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跑下来了。   门口的潘维穿着简单的黑色西装,一只手拎着件大衣甩在肩膀后面,垂着眼睛刚好抬着手腕在看时间,一身的冷色调衬得他周身的气质冷硬。叼根烟就跟跟上门讨债的黑社会老大没什么差别。尤其是身后还站着个只在潘维肩膀上露出了半截脸儿,小心翼翼往里面探的狗腿子经纪人。   看见祝欢的时候潘维抬了抬眼睛,上挑的眼角隐没在眉骨的阴影里显得他的眉眼格外立体。   “啧,长大了。”上下看了看自己眼前的青年,潘维眯了眯眼睛,笑。   他长久不回家,虽然和祝欢偶尔也会有联系,但要说起两个人的上一次见面,似乎还是祝欢高中刚毕业的那年。   “你还是一样帅。”祝欢难得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把潘维和经纪人先请进家门,“没想到你这么早就来了。”   “都一样。”潘维把外套交给上前来的阿姨,自己揣兜往家里走,“就当回家看看老太太了。”   沙发上坐着的潘母正嗑着把瓜子儿等着俩儿子进来,听见潘维这话却不乐意了。把手上的瓜子往桌上狠狠一放,她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就要扑过去揪潘维的耳朵。“诶哟诶哟老太太您得了。”潘维笑着挡开,扶着老太太坐回沙发上,自己坐到旁边帮她收拾起了那把瓜子儿送到她手上,“最近还都好吧?”   “生了俩儿子结果一年见不着一个,您老人家说说我好不好。”潘母狠狠瞪了他一眼。   祝欢无奈地笑了笑,就听见旁边的潘维的语气也有些无可奈何的意思:“这不是想让您和叔叔过个二人世界么,我才不过来打扰。”   “你不过来,我过去找你你也没一次在的!亲妈每天都只能翻着杂志找你,你说这是个什么道理!”按道理来说,潘维每月还是要回他们原先的家一次,和父亲那边的亲戚一起吃个饭什么的,但每次都被他找借口推脱了,每每都让一时兴起抱着去看他的目的去参加的潘母失望而归。“好了好了这不是见着了么。”潘维明显不想就着这个话题继续了,摇了摇头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小欢你朋友大概什么时候到?”“半个小时以后。”祝欢看了时间,立马告诉他,“我和他说过了,让他提前一些来。”   潘维点点头,和坐在旁边的经纪人交换了个眼神。   趴一个小时之后开始,纪曾半个小时之后来,中间半个小时的空隙他要是能搞清楚这个纪曾到底在打些什么主意,那说不定他还能飞速赶回去和傅锦之一起吃饭。   这个时间再买菜应该是来不及了,去饭店打包几个热菜吧?或者叫个海底捞的外卖也成。   再去买束花。   就跟傅锦之说这是个惊喜。   恩……不错。   潘维抱着手臂神情严肃地稿子啊沙发背上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落在旁边的三人眼里却成了他正在思考公事,一时间连潘母都没再说话。   这个儿子的成长其实是完完全全超过了她的想象的。   原先那么小,看着她和他父亲相继有了孩子之后只会躲在楼梯后哭的小不点儿。再到后来和他父亲的女儿一个学校,和优秀的不断跳级的孩子比起来,潘维愈发的沉默瑟缩,小学的时候看见老师都要发抖,大了一些也是根本不敢呆在人群视线中央。   长大了之后,谁都不敢想象会变成这样。   成熟,迷人,举手投足都是大家出来的孩子该有的气度和沉稳,有时候连她在无措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去寻求庇护。   毕竟他看起来这么的可靠和威严,让她不管是身为一个母亲还是一个旁人,都不再敢试图去挑战他的权威。   祝欢是在她手里长起来的,即使到了现在他都能叉着腰骂祝欢,能指使他做这做那,打扫房间端茶倒水都行。可她看见潘维的时候,最大限度的玩笑也只能开在摸摸他的头发和捏捏他的耳垂。   “维维你有公事要谈?”看到潘维若有所思地端起水喝的时候,她试探着问,“要不要我把你叔叔的书房腾出来?”   “不用。”潘维笑着摆摆手,“没什么大事儿,我们去小花园就行。”   他并没有打算在纪曾身上花太多的时间。前期他们对他投入的精力已经很大了,这次他出面,不管成还是不成,他都打算果断结束这个问题。   “那行。”潘母点点头站起来,“那我让阿姨去擦一擦小花园的桌子。欢欢跟我过来,你哥哥和同事谈事情。”   潘维没有拒绝,祝欢也配合地站起来说自己再去看看小客厅里有没有缺别的东西,就跟着母亲一起消失在了楼梯处。   经纪人蹭上来,倒是也识趣地没问潘维其他事,只是问潘维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潘维满心的都是等会儿怎么讨傅锦之开心,乍一听到纪曾的名字怪不耐烦的,“问问他的条件呗,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给老子滚,你赶紧改方向找别人去。”   就算是摇钱树,他都不想伺候了。   半个小时之后,纪曾果然如约来了。   冬天夜里天黑的早,这个时候天已经蒙蒙黑下来了。别墅的门前开着盏不大明亮的灯,潘维就靠在门框上等他。   “纪先生,久仰啊。”房间里开着暖气,他就脱了正装的外套,只是穿着马甲陪着白衬衫,双手随意地揣在兜里,眉眼慵懒。看到纪曾的时候他晃了晃从门框上起来站址,对着他抬起一侧嘴角敷衍笑了笑:“您可真是好大的架势。”   纪曾没说话,只是凑到潘维身边笑了笑,握住潘维伸出来的手:“外头这么冷,我们去里边儿谈吧?”   潘维冷哼一声,穿着拖鞋的脚用脚尖勾住了门,狠狠一踹关上。   小花园里这个时候已经被阿姨打扫干净了,桌上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花草茶。   “怎么一路过来也没看见祝欢?”纪曾倒跟家里人似的,跟在潘维后边儿半分不客气,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就喝了口。   “你是有事儿找我还找他。”潘维没坐下来,只是靠在旁边的墙上,“说吧,为什么要见我。”   “见您当然是为了谈条件。”纪曾也没再拐弯抹角,放下杯子就看向了潘维,“谈我加入寰时的条件。”   “呵。”潘维都被气笑了,挑眉问,“那份合同你到底不满意在哪里?分成?还是后续的计划?这些你什么不能跟经纪人……”   “我要的不是这个。”纪曾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他起身,慢慢走近潘维,漆黑的眼睛里硬着他们旁边复古小路灯的微弱灯光,带着些令人说不清的情绪。   潘维有点儿嫌恶地避了避,用手挡开他,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和您上过床的艺人那么多,您要不要考虑,再加一个?” 第49章   “加你妈逼。”   潘维瞬间就怒了, 一把大力搡开前面的人就想走,想了想却还是折回来, 揪起他的领子把他拉到自己面前。   潘维个儿高修长, 纪曾被他揪住领子呼吸困难只能微微垫脚,脸憋的通红,一双眼却还是不怕死的扫在潘维的喉结上。   “还有, 你他妈记住, 老子不玩儿男人。”潘维咬着牙吐出这一句话,把纪曾狠狠往后一推,自己盛怒着走开。   纪曾的后背狠狠撞在了石桌上, 沉顿一声落在潘维耳朵里都显得有些疼。   可他却像是不知道似的, 站起来理了理脱出裤子的衬衫, 笑:“可这些天陪着潘总的, 倒不像是姑娘啊。”   潘维的脚步没停,一把移开小花园回前厅的推拉门, 朝背后的人竖了个中指。   客厅里的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祝欢正在和朋友寒暄,回头就看见了自己哥哥黑着脸从花园里回来了。   “怎么了?”他连忙结束谈话,走到潘维面前, “不顺利吗?”   “别提了。”潘维挥挥手, 拿起自己的外套往门口走,“我回去了,改天请你吃饭。跟我一起来的人呢?”   “你出来就没见他了。”祝欢往那边看了看,“你要不等等, 至少吃点东西再走。”   “不了。”潘维摇头,“家里有人等我。”   祝欢闻言,转了一半多头硬生生拗了回来,脸上是满满的惊喜:“你?”   潘维点头,露出了点微笑:“改天带过来给你看。”   “好!”祝欢的手抓着潘维的肩膀,咧开嘴笑,“我一定等着!”   潘维拍了拍他的脸:“那我先走了。”   祝欢点头,帮着潘维拿了车钥匙。   “潘总!潘总!!”潘维一脚刚跨出门,就听见背后传来经纪人的大声呼喊。   他皱了皱眉头回身:“去哪儿了?走吧。”   “纪曾!纪曾答应了!”经纪人一脸喜悦地抓着潘维的袖子,额头上都渗出了汗,“他终于答应了哈哈哈哈哈一个礼拜之内签约我所有的计划都能抬上日程了!我准备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实施了!潘总我真是太爱您了!我一定好好带着他!绝对捧出个天王来!”   潘维啧了一声,觉得有点儿恶心。   经纪人身后不远处就是端着酒杯的纪曾,看到潘维投过去的视线,举了举手里的杯子。   再看到经纪人曼联兴奋的表情,潘维潦草点了点头:“嗯,解决就好。”   他们对纪曾的前期投入确实不少,他能带来的效益也是明显人都能看得见的。   就算潘维再恶心他,也不能拿着所有人的期望任性。   “我先走了。”转身出门,潘维拍了拍经纪人的肩膀,“后续的事情你处理,但别让这人再出现在我面前。”   “不是,潘总!您等等!里面有人在找您!”经纪人愣了愣,看到潘维是真的要走的时候连忙追上去,“是隔壁公司的那个麦克。”   隔壁对头公司的行政总裁,整个业内都知道潘维跟他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个时候找上来准没好事儿。   打开车门,潘维连头都不回,只想赶紧回去找傅锦之抱着睡觉。   “潘总,这么急干什么,逃着去会谁呢。”   车门还没完全拉开的时候,潘维就听见了自己身后那属于麦克的风骚声音。   呼了口气儿,潘维扯出一个笑容,转身就砸上了车门:“您老人家找我最好有点儿正事儿。”   麦克也报以同样狰狞的微笑:“这不是,找您喝酒呢么。”   “诶呀诶呀两位好好说。”从麦克身后迎上来的是两人都相熟的老朋友——也是纪曾前公司的高管,“我们啊就是想着潘总今天刚签上了新人,想给您庆祝一下么。”   庆祝你大爷。   潘维压抑着火气,皱着眉头扶着经纪人的车一脸不耐烦:“有话直说,别给我打哑谜了。”   “您不知道?”那个高管凑在潘维耳边,“纪曾的爸爸是文化局的人啊。业内全在疯抢呢。”   妈的。   业内在疯抢他当然知道,但什么时候蹦出来的文化局?纪曾的资料上绝对没有!   “你不知道?”站在前面的麦克转头,挑眉戏谑,“合着是捡来的便宜?”   潘维揉了揉眉心:“闭嘴。”   “三位怎么站在门口呢?”   纪曾适时地出现在了门口,朝他们笑得格外大方得体,“赶紧进来啊。”   半个城市开外。   傅锦之坐在漆黑的客厅里,抬了抬眼,手机作为室内唯一的光源,照得他的嘴唇有几分苍白。   手机盈盈亮着的屏幕上显示着凌晨四点。   修长的手指伸在半空中有些颤抖,良久之后,他按下锁屏键。   室内恢复了一片漆黑。   潘维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   身上跟被推土机碾过八百遭似的,他按着枕头起来,用手狠狠压了压自己的太阳穴:“小官?”没有人应他。   他难受地睁开了眼睛,掀开被子下床,踉跄了两步才走到床边拉开了窗帘回过身。   房间很熟悉,却不是家里。   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外面很快有人开门进来,潘维眯着眼睛看了看,发现是端着杯热水的潘母。   “昨天在趴上都能被灌得这么醉。”她穿着居家的拖鞋走进来坐到床边把水的递给潘维,叹了口气,“你也该找个人照顾你了。”   潘维咕嘟咕嘟喝下水,觉得嗓子好了些,摇摇头没有理会潘母的话,目光下意识地在寻找自己的手机。   “你手机被扔到小池塘里去了,你秘书今天早上给你新买了一个补办的卡,现在在楼下。”潘母长叹一声,有些失望地看着潘维,“昨天你们喝得也太过分了,把家里搞成什么样子。”   潘维皱着眉头披上了新准备的外套,随手在桌上的小盘子里拿了颗薄荷糖含在嘴里:“改天补你们,我先走了。”他也没穿鞋,光着脚一边扣衬衫的扣子一边下楼,看到在吃早餐的祝欢连招呼也没来得及打:“小欢,把你车钥匙给我。”他昨天上来就被灌了两杯上头的威士忌,直接断了片。   彻夜未归,傅锦之还不知道任何他身边人的联系方式,一定担心得要命。   祝欢也不疑有他,立马跑到桌子上拿了车钥匙给潘维:“路上小心点儿。”点点头,他按着祝欢的肩膀:“改天你过来找我,我请你吃饭。”说着,扣好风衣的带子换好鞋,他拿了桌上的新手机开门出去,坐上车一边发动了车一边打开手机,记得那个窄窄的开机键按了好久都没按到开机。   与此同时,A市机场。   “傅医生,关手机了,干什么呢?”旁边的同事提醒着一直还在拨电话的傅锦之。   他彻夜没睡,早上一早又被主任要求立刻代替一个生病的同事参加封闭会议集训,眼下的青黑一览无余,平常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时显得更是苍白。   虚弱地扯了扯嘴角,他回答:“好。”打开信息栏,他找到潘维的号码,趁着飞机起飞前的最后一分钟打上一栏字。   ——我出差封闭集训一个礼拜,勿念。 第50章   潘维狠狠踩了一脚油门, 性能良好的小跑在寂静的小区里划出一道漂亮的黑色弧线。   到了路口,潘维单手握着手机却也还是没能打来开。猝不及防听到后面车催促的声音, 他烦躁地干脆把手机甩到了旁边的座椅上, 开了窗单手扶着方向盘一路驶向家里。   这个点傅锦之该是去上班了,定是不在家的,电话也是不能接的。   可他却还是下意识地想往家里去, 心里还抱着那一点傅锦之会等着他的, 不切实际的幻想。   其实对他来说在外头醉得不省人事是常事,但身边的人一般都会识趣儿地帮他找助理过来或者是帮他订好宾馆的房间。   早上醒来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感,他其实熟悉得很。   但没有一次是这么令他手足无措的。   在车位里停好车, 他拿着跟块板砖似的手机跑进楼道。   看着慢慢变化的电梯显示板上的数字, 他强迫自己慢慢冷静下来。   没事的, 傅小官那么好, 一定不会斤斤计较的。和他也不用折腾那些有的没的劳什子,他好好道歉, 两个人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不是么。   电梯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潘维的手在背后紧紧地攥着,等着上面推着婴儿车的老人家慢慢悠悠地晃下来,还帮她推了推卡在中途的婴儿车, 艰难地扯开了一个微笑回应老人家的谢谢。   等着祖孙俩出了门, 怕那位拔腿就往电梯里跑,手指啪嗒啪嗒地按着十五的楼层键,开门冲进家门的速度堪比当年快迟到的他进高考考场。   家里很干净,门口的衣架上还挂着傅锦之常穿的大衣。   潘维扶着台子大喘了几口气, 等平静下来才换了鞋慢慢往里面走。   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对。   客厅里的茶几上放着傅锦之的杯子,里面冲着咖啡还没有洗。杯子的旁边是潘维没见过的烟灰缸,里面按着几个烟头。厨房里的流理台上有空挂面的袋子,水池边上架着洗好的小炖锅。   潘维慢慢往楼上走,站在卧室的门口停下了脚步,手放在把手上顿了顿。   咔擦。   门的下侧擦过地上铺着的小地毯,潘维光着脚,慢慢踩进去。   突然,安静的房间里只听到一声坠落声,潘维一直攥着手机的手空了。黑色的手机在没有铺上地毯的地板上弹了两弹,摔进了角落。   潘维的视线正前方是大开着的衣柜。最底下两人放行李箱的那层空了小半,里面只剩下了潘维拖过来的两个大箱子。上面挂衣服的地方有些凌乱,潘维衣服隔壁的那一摞明显比原来更矮了一些,他眼尖,一眼就看出来傅锦之拿走了放在里面的最常穿的几件衬衫。   颓坐在床沿上,潘维长叹了口气,把脸埋进手掌里。   他的理智告诉他傅锦之不可能是因为生气会离家出走的人,之前那么多那么多的细节都昭示着他肯定只是临时离开。   可看到这样的场景,却还是让潘维的心里只觉得空空荡荡。   他说不清楚该是什么感觉,但大概是不好受的,虽然早已经习惯。   就像小时候父母每周回家来都会一点一点收拾走东西一样。他站在他们的身后,看着那个熟悉的属于父母两个人的房间被慢慢搬空。从干净整洁的卧室变成他们偶尔想起落了什么东西才会回来看一眼的储藏间。   他母亲也是这样拎着行李箱,随便地从衣柜里扯出自己喜欢的衣服,再叠好放进去。啪嗒一声扣上箱子扣子的声音,他到现在都能准确地回忆起来。   或者是他长大之后靠在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床伴留给他的通常就是空荡荡的凌乱的宾馆房间。   在床上坐了良久,潘维才慢慢站起来,顶着有点儿晕的脑袋,走到角落弯腰拿起手机。   也不想直起身子,潘维干脆缩进了墙角。   这回手机倒是稳稳当当地开起来了。   潘维握着它,两眼发直地看着上面的系统壁纸。   鬼使神差般的,他点开同步的图片,翻了两翻找出了一张傅锦之的照片。   是他们出去散步的时候潘维使坏偷拍的。   画面上傅锦之身形修长,穿着简单的灰色毛衣和牛仔裤,单手拿着杯奶茶正转身微笑。男人鼻梁高挺嘴唇殷红,直视着镜头的双眼带着点清淡笑意。他的身后,是一片模糊的光海。   拇指抚过男人勾起的嘴角,潘维低着头怔愣地和屏幕上的人对视。   傅锦之的短信在一会儿之后才显示在提示栏上方,很短。还没等那提示栏自动缩回去,潘维就已经看完了那一行字。   封闭集训啊……   潘维苦笑。   他是真的没有把握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问题是会简单的翻片儿还是会持续发酵成他曾经预想过的样子。毕竟在他身上,后者出现过太多次了。   他对处理两个人之间感情的问题没有任何自信,准确的来说,他甚至连经验都稀少得可怜。   怎么就从简单的不能回家吃饭变成这样了呢。   潘维吸了吸鼻子,扶着墙站起来揉了揉蹲麻的双腿,和踩棉花似的脚步虚浮去到楼下的厨房,打开了冰箱,想着拿两个鸡蛋找点傅锦之昨儿吃的挂面垫垫肚子。   冰箱里的东西依旧很满,但吸引了潘维注意力的却是冷冻室里一袋还装在印着超市logo塑料袋里的东西。   从架子上取下来放到流理台上,潘维合上了冰箱门。   袋子里放的是几份半成品小牛排,配好调料包忽然黄油块儿的那种,很适合用来当夜宵。   傅锦之是知道自己不回家之后去超市买的么?   潘维揪着塑料袋的提手,长叹了一口气。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他转身走到餐桌前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谢医生的电话。   “你好。”响了有一会儿电话才被接起,“潘维?”   潘维清了清嗓子:“是我,我想找您问问……”   “是小傅学习的事儿么?”谢医生低声和旁边的人吩咐两句,走到旁边安静地方才继续开口,“他找你都找疯了。”   “对不起。”潘维低头看着桌子,手指无意识地扒拉,“您能告诉我一些具体的吗?我想过去找他。”   “你找他也没用,他们全封闭式集训,你不如在家里等他。”   “我……不行。我得去找他。”潘维抬头,看向窗外的眼神很坚定,“等在机场都好,我要早点见到他。”   谢医生叹了口气,却笑了:“也不是什么要保密的东西,在瑞士的洛桑。”   “谢谢。”   潘维利索得挂了电话,转而上网直接定了下午飞去的机票。   从衣柜最下层拖出自己的箱子,潘维查了天气预报扔了两件衣服进去,拖着行李箱出门的时候打电话给了秘书:“我之后两个星期都不在,有事情邮件通知我。”“您又干什么!”秘书一听就急了。   “千里寻夫。”说着,潘维拎着箱子上了电梯。   那边秘书也明显听到了轱辘转的声音,一排桌子就站了起来:“不是,潘总您!等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潘维也不知道那边有人和他说了什么让他的语调直接高了个八度。   “您先别接着走!点开微博看看!”   潘维挂了电话开了流量,点进微博。   @纪曾:畅聊到深夜。@娱乐界爸爸   下边儿配的是一张潘维熟睡的照片,盖着个小毯子乖巧地缩在沙发上,别着头脸没有正对着摄像头,只看得清因为醉酒而微红的脸庞。   真他妈能作。   寰时商量着什么时候公开潘维的号也有些时日了,策划都做了几个没想到今天就被这孙子爆出来了。爆得还不清不楚gay里gay气的。 第51章   潘维关了微博, 冷笑。   敢带上你爷爷炒作了。   果然能恶心他一次的人就能恶心他二次三次千千万万次。   在自己已经被顶上热搜的这个当口,潘维毫不犹豫地发了微博, 配着自己竖着的一个中指。   纪曾这个人有实力有背景, 除非他自己不乐意,在哪儿都没有不火的可能,确实是个招财进宝的利器。可也因为着这层关系, 就注定了寰时的工作班子要从一开始就给他赔着小心。   当初签纪曾的时候要是知道有这茬, 刀架在脖子上他都不因为经纪人的那点做好的计划心软。   有这点投入,怕是个草包都捧出来了。   捧什么不好捧个烫手山芋。   但好在潘维向来没在怕的。   下了电梯找到车把行李扔进后备箱,潘维一个电话直接拨到了秘书那儿:“随他炒, 爆上头条都没事儿, 我微博密码暂时也不交给你们了, 还是我自己用着。老子他妈就跟他耗着了。”   反正傅锦之这几天也找不见人, 自己就当解闷了。   “不是,潘总, 您不能……”   “我能。”潘维甩上车门,“我说能我他妈就能。”   顾全大局是一方面,但这一点儿都不影响他能给纪曾找点儿不痛快,真当自己有个爹护体就能玩儿翻天去了。   要真是惹急了, 就算雪藏不了, 自己也并不在意让纪曾在红的路上摔个大绊子。   一而再再而三地触到了傅锦之这条底线,潘维现在跟和炸了毛的危险性动物根本没有区别。   “潘总!”秘书真急了,潘维有时候一倔起来根本不在乎钱比钱公司不公司的事儿。他根本不在乎风评这种东西,让公司有了损失, 潘维有完全的自信能挣回来更多。   老板能任性,可他们下面的人却不能这样由着他来。   担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他小跑着就去了楼下把手机交给了因为年纪大所以基本只起着镇场子作用的副总,“您,您快劝劝潘总!”   “小维啊。”副总背着手到窗前,“你这是怎么?”   “叔您别管。”潘维打着方向盘往机场方向走,“我心里不痛快。”   “你不高兴你也不能拿公司开玩笑。”副总眉头一竖,又长长叹了一口气,“小维,这不是前几年,你还能任性。眼看着寰时已经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了。您这要是真这么整一出,你让公司以后怎么发展。”   潘维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咬着牙骂了一句。   “小维,赶紧回来。”副总把电话交给秘书,挥挥手让他继续。   “潘总,您赶紧回来。刚公关和行政紧急商量了一下,说是下午有一个选秀总决赛的现场录播,我们安排一下您的位置。”   公关已经做好了应急的通稿,有什么状况能立即接上   瑞士,洛桑。   傅锦之坐在会议室里,听着上面两人用流利的法语交流分析病例。   他上大学的时候学过一段时间法语,但也没到能和当地人沟通的程度,现在也只能看着英法对照的材料大致了解情况。   这次的学习安排其实是很早就定下来的精英交流,傅锦之这个新来的能过来倒还算是占了别的同事生病的便宜。   抬头看向大屏幕上的几个案例分析准备,他拿着电脑做文档记录。   这次过来的很多案例和技术都还在研究阶段没有对外公布,所以相应的,形式上切断了他们的通讯网络。   他落地是当地时间的下午六点,到了酒店办好相关的手续之后就被拉去了当地医疗组织包下的酒店高层大型会议室开会。台上噼里啪啦直接讲了仨小时连口水都没喝,台下的人也是一边儿用电脑一边儿手抄,小声讨论着技术的使用可行性。   “发什么呆呢。”旁边的同事用手肘搡了他一下,“等会儿汇报讨论的时候你上去?用英语就行。”傅锦之抬头,脸色不大好:“不了,我没怎么认真想。”   “等会儿我们一起把稿子组织起来就成。”另外一个女医生探出身子来笑,“小傅英语好,上去一定没问题。”   旁边的人也笑着附和,这次来的大多都是些年纪比傅锦之要大上一些的医生,互相熟稔着。有傅锦之这个年轻的,又是新人,这种初步汇报的事儿,他们也乐得往后躲。   傅锦之想了想,沉默着点点头,还是答应了。   等介绍过去到讨论报告的时候,傅锦之拿出笔整合了大致提出的几个想法。金色的钢笔尖在白纸上划出流畅的曲线,傅锦之急匆匆写下的字算不上太工整,但却也还是让汇报时候站在他旁边的医生惊叹了一把。   拿了激光笔接过话筒,傅锦之随便的把稿子放到了讲台上,把项目资料翻到着重要讨论的页数,一点儿绊子也没打开始了自己的汇报。   他学英语的时间早,他爸对他的教育又严,从小找的外教教他,虽然并不算是太愉快的回忆但也至少让他人生的后二十几年从来没有担心过英语这方面的问题。   汇报的时间限定在三分钟,傅锦之着重概括了一下对刚提出来的新技术方向的理解,拿激光笔在屏幕上划了重点,站在实施者的角度提出了疑问和大致的预想解决方案。   他的语速很快,口语也流利,在汇报最后的提问环节也仍旧冷静,直视着站起来反问人的眼睛陈述自己的观点,下台之后仍旧还被那人拉住讨论了有一会儿,直到今天散会。   “小傅,漂亮。”坐在他旁边的医生在他坐下来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开门红啊,明天继续加油。”   傅锦之点点头,收拾了一下桌面上的资料:“好。那我今天先回去了。”   “去吧,后面也没什么重点的事儿了,收尾我们来。”同事对他笑了笑,“也辛苦了,临时被找来。”   傅锦之摇摇头,疲惫地笑了笑拿了电脑和钢笔下楼去到自己的房间。   会议经费很足,医生都是一人一间。傅锦之挂好衣服洗漱完,穿着浴袍倒在小沙发上,伸长了腿往下滑了滑,脖子靠在椅背上,长叹了口气。   拿手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傅锦之翻了个身,往旁边侧了侧,拉过宾馆的薄毯子盖在了自己身上。他快五十个小时没睡了,现在看着资料后脑勺都隐隐发晕,闭上了眼睛却根本没有一点儿睡意。   酒店的设施很不错,配备了电视机顶盒能和国内的电视频道同步播放。傅锦之打开的时候随手调了个自己熟悉的台,闭着眼睛听声音。   今天似乎是他和潘维在家一直有在看的选秀的最后总决赛,直播外加赛后采访最后还有表演,从节目原先的开始时间开始一直能持续到深夜,算上时差傅锦之现在看到正好是深夜的录播。   “纪曾今天是拿下了冠军的奖杯,有什么想跟大家说的吗?”   “哈……”纪曾刚从台上下来,还抱着自己的吉他在大喘气儿,“今晚,很开心。”   “是因为粉丝还是因为朋友啊?我们同步互动的微博上大家都向你提问了,你似乎和刚刚签进的公司时寰的总裁关系很好,他今天是过来看你演出了吧?”   傅锦之睁开眼睛,缓缓坐直了身子看向电视。   刚好屏幕下方切出了一个角,播放着刚才的他表演的视屏。镜头从台上神情演绎的纪曾缓缓滑到台下,观众席第一排正中间,两条大长腿张扬地架着,再扫上去出现的是傅锦之再熟悉不过的脸。潘维穿的很正式,规整的西装三件套,甚至戴了一个领结。   电视上的纪曾露出一个暧昧不明的笑容:“朋友。”   “今天微博上的互动也很是有趣啊。”主持人读着观众的问题,“昨晚一起喝酒,今天来看你演出,感觉潘总对你格外宠溺。”   “都说了,朋友嘛。”纪曾对着镜头笑,低低头似乎有点儿羞赧,露出的一口大白牙格外好看。   傅锦之怔愣地看着电视屏幕,双手无力地垂在膝盖上。   他原本黑亮如星辰的眼睛现在却和一潭死水一样,藏着化不开的浓重哀伤,只无意识地在盯着电视上笑得春风得意的年轻男人。 第52章   傅锦之一宿没睡着。   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他和衣躺在床上,呼吸清浅到几近于无。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该想些什么, 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却全是潘维的脸。   痞笑着的, 委屈着的,夜色里灯光下带着笑意望向他的。   是多么喜欢的人啊。   他打开手机,翻开他那天和潘维一道吃早饭的时候托旁边孩子帮忙拍的照片。   两个人坐在阳光下, 潘维半侧着脸, 看着他的眼睛里饱含着深情。   他应该相信潘维的……把手机放在胸口,傅锦之闭上眼睛。   他不应该胡思乱想的。   与此同时,飞机上。   潘维盯着窗外的夜色, 大睁着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下午在录制看到采访的时候他就发了脾气, 录完了那个镜头回了准备室就当着公关的人的面砸了手机, 早上刚换上的新手机直接被扔到了墙上碎出了一地的残骸。   “不要天天想着卖这卖那, 我他妈最讨厌靠着绯闻和卖腐起家赚流量的人。我忍这一次不代表以后出事儿你们都能这么解决。”他指着站在面前的公关部的主管的鼻子,咬牙切齿, “是。我是能开玩笑的人,但你们他妈给我记住了我也是有家室的!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家里人看到这个是什么感受!有没有想过他是什么感受,啊!?”   一把呼噜下了桌上的东西,潘维扶着桌子大喘着气儿。   烦躁地扯开了领结脱下甩到地上, 他对着后边儿噤若寒蝉的秘书说沉声道:“重新给我买机票, 我马上飞。”   他出国的会议和日程都不少,所有资料都是齐全的,完全能做到说飞就飞。   “潘……”   “闭嘴。”潘维转身,阴沉着脸, “再说一句这个总裁你来当吧。”   秘书沉默着,给潘维订了票。   “公关这个月扣奖金,让他们好好反思工作方式。行政着手准备招人的事,经纪人那块把决赛过后签进公司的新人的日程安排好。其他所有事情你们找副总负责。”换上自己原来的衣服,潘维直接开车去了机场。   但坐到了飞机上,他却重新又陷入了原先巨大的迷茫中。   他落地已经是当地时间的白天了,那时候傅锦之会在哪,会在做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要来,他要当面见到傅锦之,可之后要怎么办,他却毫无头绪。   飞机降落提醒的时候,他看向外面截然不同的风景,叹了口气。   取了行李出了机场,潘维眯着眼睛抬头看着耀眼的太阳,捏紧了手上的机票。   他和傅锦之是要过一辈子的,不可能因为这点儿小事就摔了。   他们再过一个礼拜,就要回去看妈妈了。   傅锦之今天的进程其实并不大顺利。   他两晚没睡,又有时差又在学习,状态非常的不好。   “小傅啊。”旁边的同事看傅锦之脸色泛白有点儿担心,“你要不先回去休息休息,到时候有什么重要资料我给你带回去就成。”“不用了。”傅锦之摇摇头。   反正躺着左右也是睡不着,不如来这儿听点东西,好歹能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还有五天,再撑五天他就能回去了。回去,就能看尽潘维了。   到时候什么都好了。只要见到,什么都好。   “小傅,那边有人在找你。”同事刚从外面回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门口有人找他。   傅锦之抬头看过去,发现是昨天拉着他争论案例的一个当地医生。   “我们要去楼下的自助餐区吃午饭,要和我们一起吗?”傅锦之走过去,之见这个高大的蓝眼睛笑得格外热情,“昨天我回去思考了很久你的意见,确实给我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你的想法也很棒。”傅锦之笑笑,只觉得后脑勺疼。   “一起去吃饭吧。”医生拍了拍傅锦之的肩膀,“你的同事说你都没有吃过东西。”   想了想,傅锦之觉得自己既然也出来了,干脆也就点了头。   和一批当地的医生交流,傅锦之都只能用法语掺着小部分英语术语和他们讨论问题。他们一批人似乎都对傅锦之偏向东方的稳重想法很感兴趣,一个问题接着一个向他抛过来,四十分钟的午餐时间让傅锦之连个餐包都没有啃完。   临离开食堂前,傅锦之向他们告别,到旁边去买了杯espresso,继续上楼。   下午是连着三场成果汇报,虽说自己本身不用参与,但接受信息量很大,傅锦之今天没有带上电脑,只问了同事要了几张稿纸,一边听课一边直接自己上手记,重点内容都用手机拍下来,没一会儿光是台上人的补充说明和他自己的一些想法就堪堪写了三页纸。   室内有些闷,他的额头上都沁出了点汗。   到了下午两三点光景,会议也停止了一小会儿供大家休息,上了些小点心。   “回去肯定还得写报告。”   星野的医生凑了一小桌,拿了些小蛋糕,坐在一起说笑。凳子刚好不大够,傅锦之就干脆捧着杯咖啡沉默地靠在了旁边的窗户上听他们聊天。   “得了,抱怨个什么劲儿,加几天班怎么了,这次也算出来玩儿了。”   “天气这么好还被关在酒店里的旅游么。”女医生抱怨着努努嘴,“不过这儿风景真不错,我们家姑娘今年高考完了之后我就带她来一趟。”   “说起这个,我们家那小公举还让我寄张明信片回去。呀你们说用酒店的会不会被嫌弃啊。”   “哈哈哈哈哈你那个铁定被嫌弃啊。”   “笑死我了你还真是不懂他们小女生的心……”   傅锦之站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原先他不管在市医院里还是在大学,旁边大部分同事年级都比他大上一小截。有时候他也挺喜欢听他们唠唠家常。几个老先生凑在一起能跟说相声似的,一边抱怨孩子都工作了还不谈恋爱,一边抱怨自己孩子才初中就找女朋友了。一边抱怨自己老婆不会做饭天天等他下班回家,一边反而说自己老婆什么都干了最后反过来嫌弃他只会干坐着。   傅锦之没有接触过这样的生活,只觉得就算是听来也都很有趣。   他在和潘维在一起之后甚至心里偷偷想过,是不是自己十几年后也能这样,抱着茶杯跟着几个同事坐在太阳下的长椅上,说着自己家那口子年轻时候也可讲究浪漫,笨拙地捧着整一颗心来爱他。   看向窗外,傅锦之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窗框。   外面的太阳耀眼,洒了一地的细碎金黄。他们的宾馆就临着湖,蓝色的水接天,在阳光下显得宁静悠远。有三三两两的人散落在湖边,或坐或走,惬意得很。   要是潘维在就好了,傅锦之低下头,暗自抬了抬嘴角。   “小姑娘的心那肯定是要问小傅啊,是吧,小傅?“突然被点名的傅锦之转过头来,有点迷茫:“恩?”   “诶亚你们才不懂呢。小傅条件这么好,肯定是被倒追的,懂什么呀!”有医生在旁边开玩笑,“所以说,A男配B女嘛!”   傅锦之有点儿懵,却还是配合地笑了笑。   “傅医生今天状态不大好啊,等会儿晚上早点回吧。旁边一个细心的女医生发现了傅锦之今天一天魂游天外的精神状态,吩咐他等会儿问酒店要杯热牛奶。   “我没问题的。”虽是这么说,但傅锦之也还是感激地朝那个女医生笑了笑。   晚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傅锦之还是婉拒了他们让他回去休息的建议,跟着一起去了晚上的报告。   这波来他们就是听报告为主,东一家医院西一个研究所的,全都是业内尖端的技术。   傅锦之晚上直接被当地的医生拉到了一边去一起边听边讨论。台上是英语的报告,下边儿是叽里呱啦的法语,听得傅锦之脑仁儿直疼。   最后会议结束站起来的时候眼睛一黑差点就往地上栽。   “小傅你这样不行。”同行的医生把他送到房间门口,“明天早上也是个大讨论,你就别来了,好好休息。”傅锦之有些歉意的点点头:“抱歉。”“道什么歉啊,这次学习的强度本来就大,你事先也不之情没有准备,也辛苦你了。”   “保重身体啊,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见。”   “以后的任务还重呢,你可是主力军,别垮了。”   同事们朝他告了别,往更深处的自己房间走去。   傅锦之站在门外直到看他们所有人都进了房间,这才掏出房卡刷开进去。   却不料,下一秒就被拖进了一个有力的怀抱里。   熟悉的木质男香在鼻子边炸开,傅锦之难以置信地连眼睛都不敢眨,越过那人的肩膀看着脚下的灰色地毯和墙边一个熟悉的行李箱,生怕自己一动这一切就不见了。   “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潘维一手扶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脑后轻轻顺着他的头发,“折腾坏了自己我找谁负责去。”   他的声音也有些沙哑,手臂有力地圈着他。   傅锦之没说话,在潘维有力的怀抱里轻轻动了动,全身卸下了力道整个人瘫进他怀里,把头埋进潘维的肩窝。   连说话的声音黏黏糊糊地格外委屈。   “潘维,你亲亲我。” 第53章   潘维抱着傅锦之, 看着他苍白脸上眼下的一片青黑,心疼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偏偏傅锦之还不省事儿, 一双黑亮的眼睛还满含期待地盯着他, 委屈得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潘维蹲下直接把人抱了起来,走了两步轻轻放到窗上,自己则在床沿边坐下, 俯下身子就给人一个深吻。   傅锦之温柔回应着, 手放到潘维的腰上,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 乖巧得很。   “瞎长这么高个儿了, 轻成这样。”   单手摸着傅锦之的侧脸, 潘维吻了吻他的眼睛:“马上洗漱休息, 我盯着你睡觉。”   两个人虽然同住了没太长时间,他却早就发现傅锦之这人睡得晚起得早, 典型的时刻准备猝死党。   傅锦之抱着潘维的腰,不动也不说话。   “我一直在呢。”拍了拍他的头,“用贞操换来的一个礼拜假。”   傅锦之轻轻笑了笑,却还是不撒手。   “啧, 净撒娇。”潘维看傅锦之是不肯起来了, 干脆打横再把人抱了起来用脚勾开卫生间的门让傅锦之坐到洗漱台上,自己撑着台面歪头问他,“哥帮你洗?”   傅锦之笑,撩起眼皮从下望着潘维, 摇头:“那估计,是洗不完了。”   干柴烈火烧起来,那傅锦之就不是明天早上下不了床的事儿了。   潘维了然,抱着他亲了亲额头。   傅锦之长腿悬在半空中,自己双手撑着后方的的台子,扭头看着站在淋浴室里的潘维。   潘维脱了外套,挽起一边衬衫的袖子拿着淋浴的莲蓬头,正开了水帮他试水温。高大的男人光着脚,半边身子探进去,一手认认真真试着水温一手探着里边的温度,等着淋浴室里的水汽都起来了,才把莲蓬头挂上去调好高度,拍了拍手上的水过来招呼傅锦之。   “快进去,我给你暖床去。”   傅锦之拉着他的衣角,两个人站着又亲了一会儿,潘维到外面帮他把浴巾和换洗的衣服拿好,才把傅锦之推进淋浴室。   傅锦之的动作很快,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潘维正换了衣服,半靠在床头看他放在桌上的资料。   “好了?”看见他出来,潘维放下资料从床头柜里拿出吹风机,“过来。”   傅锦之乖乖走过去,在床沿坐下。   潘维拨了被子给他盖在腿上,把人半揽在怀里,帮傅锦之擦头发。   “会开完了我们在这儿玩儿会儿吧。”打开吹风机,潘维一边拨着傅锦之的头发一边附在傅锦之的耳边说,“我们租个车,绕着日内瓦湖走一圈儿,我们度个蜜月好不好。”   傅锦之靠着潘维的手臂,点头。   潘维见他头发已经不滴水了,这才开了吹风机的暖风,动作轻巧地帮他吹干。   傅锦之的头发不长,厚重而垂,落在潘维手上质感极其好。潘维拨弄了拨弄   “到时候呢,我们就住民宿,天天睡到自然醒,醒了就在湖边溜达溜达晒晒太阳。你做饭我洗碗,交换开车再去下一个地方。你这几天开会呢,我就在这儿做攻略,熟悉一下儿地形等到时候就更方便一些。这边好吃的东西多,我们就一家一家找过去慢慢吃,晚上还能看看湖边的夜景。   等回去了,就刚好一起去看爸妈,好不好。”   傅锦之回过头来,笑着点头。   “得了。”潘维开大了吹风机的风,笑着动作轻柔地帮他吹干了头发,“睡吧。”   两个人都穿着单薄的T恤,傅锦之的腿还强势地缠上了潘维的,被窝里暖和得一塌糊涂。   潘维哭笑不得得看着话虽不多却明显在撒娇的傅锦之,自己垫高了枕头把他搂紧自己的怀里:“这两天累了,今晚好好休息。”   傅锦之点点头:“可我睡不着。”   “啧,小朋友年纪轻轻的失什么眠呢。”假意拍了他一把,潘维环抱着他的手轻轻顺着他的背,“我唱催眠曲那真跟索命似的,陪你说说话吧。”   傅锦之被顺毛顺得很是舒服,闻着潘维身上的味道,闭上眼睛。   “我下了火车站找这儿还找了很久呢,谢医生都快被我烦死了。”潘维的声音很轻也很低,下巴支在傅锦之的头顶处,慢慢拍着傅锦之的背,“但因为你老公实在比较有钱,用两百欧换了个向导,直接从火车站开车过来的。   结果谁知道你们这儿还不让进,害得我掏光了身上所有欧元才跟打扫房间的服务生一起进来的。   说起欧元,我上次来这边都还是一年前的事儿了。当时带人来这儿玩儿,一群小姑娘,嘴碎的要命还拿了我的卡乱刷,我被烦的不行自己拿了现金找了个小酒馆坐了一整天。   那时候就在想,我这一辈子都不结婚,怪烦人的。   但怎么就能想到能遇见你呢……”   潘维自己说着都觉得有点儿感慨。   一年前要是有人站在潘维面前说他日后会痴迷于一个冷脸的,一点儿都不香香软软的,在不管是情趣啊还是生活上都有点儿木讷的男人。   潘维估计能当场照着他脸踹。   笑了笑,潘维低头看着在他怀里闭着眼睛呼吸清浅的男人,他的发旋上按上一个吻。   “可你真好。”   我一点儿都不后悔。   傅锦之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抬头就看见潘维光着上半身,正站在窗前打哈欠。   “哟,醒了?”潘维刚洗好澡,随手套了件毛衣,“还要再睡会儿么?”傅锦之摇摇头,发现自己脑后是两个松软的枕头,自己陷在里面舒服得要命,忍不住蹭了蹭,往被子里滑了滑。   “噗。”潘维过来揉了揉他的头发,“那就再睡会儿,我出去买个早饭,顺便买个手机。”   “唔?”傅锦之听到这个,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昨儿跟他们发脾气,砸了。”潘维耸了耸肩,想起来昨天的事情眉头不自觉地就绞上了,“妈的……算了,没什么了,不说了。”   帮傅锦之掖好被子,潘维看着他难得的软软的样子没忍住再揉了揉他的额发:“现在九点,你还能再睡会儿。”   傅锦之点点头,目送着潘维出了门。   潘维给他被子捂得紧,肩膀处被被子塞得满满当当的让他动都不想动,脑后两个雪白的大枕头,他枕着的地方凹陷着,他整个人被温暖的触感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干脆往旁边歪了歪,听话地再睡了过去。   潘维拿到手机,塞上了昨天秘书从废墟里捡出来的卡,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开了微博。   他一手拎着个袋子,里头装着两个三明治和一个长法棍,另一只手勾着个大袋子,里边儿是傅锦之的咖啡和他的牛奶,站在酒店门口的阳光下刷微博。   他跟纪曾的事儿很快就翻篇了。公关本来打出去的靠卖腐含混过去的牌在他盛怒之下立即往回收了,含含糊糊的最后用个都是好朋友结尾。   苏怌和视帝这两个坐拥千万粉的也顺便帮了他一把,随便po出了一张潘维充满爱意的怼人聊天记录,瞬间让纪曾的一点小新闻黯然失色。   公关估计是盯着撤了不少推送,好说是没让潘维那些乱七八糟的历史被翻出来。   翻了个白眼儿,潘维收拾好了情绪才往酒店里走。照样坐电梯到了傅锦之他们楼下几层就上不去了,潘维熟门熟路地从员工出入的另一半电梯上去回了房间。   傅锦之还睡着,潘维把东西放到桌上,自己坐到床边。   傅锦之的睡颜很乖巧,和他平时冷淡的面色截然不同。他额发搭在眉骨上,有几撮不听话的稍微长一些的头发戳在眼皮附近,看的潘维心痒痒。   手指轻轻拨开,潘维覆身下去,用嘴唇代替了他的头发。 第54章   傅锦之迷迷瞪瞪被潘维跟羽毛扫过脸颊般的轻吻给弄醒了, 眼睛却不想睁开,下意识地用鼻子蹭了蹭上方的人。   “别赖了, 该起了。”潘维的声音里带着笑, 用手点了点傅锦之的鼻尖,“脸上都睡出油来了。”   傅锦之皱着眉头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艰难地从暖和的被子里掏出手揉了揉, 眼神恢复了清明这才挑眉看向潘维:“嫌弃啊。”   “您老流口水我都不嫌弃。”潘维皱了皱鼻子, 走到桌子旁边把三明治拿出来,“赶紧的吧,不然该迟到了。”   傅锦之长腿一蹬掀开被子, 打着哈欠找到拖鞋拖鞋, 啪嗒啪嗒踩进浴室, 却没两分钟就出来了。   “你这……”潘维连桌子都没收拾好, 就看傅锦之只穿了件大T恤,顶着满头的乱毛叼着支牙刷靠在门边看着他, 光着的两条大白腿长而直,带着流畅的肌肉线条。   “早饭吃这个啊。”傅锦之像是一点都没注意到潘维瞬间变了味道的眼神,满嘴泡沫站在那儿神色淡然地刷牙。   “我出去溜达了一圈没看见什么别的,就买回来了。”收回自己的视线, 潘维顺手把喝的也拿出来, 用手背碰了碰试温度,“你赶紧的,该凉了。”   傅锦之点点头,折回浴室飞快完成了洗漱。   “把裤子穿上。”看傅锦之大喇喇地就要过来坐下, 潘维架着腿坐在飘窗上喝牛奶,眼神凉凉的,“不然我一点儿都不确定你今天下午能不能去开会。”   傅锦之拿着三明治咬了一口,听到潘维的话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狡黠地冲着潘维眨了眨眼睛这才走去行李箱旁边随便拿出一条牛仔裤套上。   “真是两天不见你就敢当面勾引你老公了。”咬了一口傅锦之递过来的三明治,潘维摇头,“要不咱过两天也别旅行了,我找家酒店订个大床房算了。”   傅锦之拿回自己的三明治,就着潘维咬过的口子咬下去,声音含混着:“成啊。”   “傅小官,我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啊!”潘维光脚在傅锦之屁股上蹬了一脚,“脸呢?”   “丢了。”傅锦之坐到小茶几旁边的椅子上,和潘维一样架起腿眯着眼睛,太阳照在他身上,显得整个人都格外的慵懒,“舍不得脸皮圈不住你啊。”   “哟呵。”潘维挑起嘴角,“哪来这么一说啊。”   傅锦之吃完了手上的三明治,站起身来去拿桌上的咖啡,听见潘维的疑问,侧身用搅拌棒挑起了潘维的下巴,弯腰凑近,眼神带着点儿危险的诱惑:“嗯?你猜?”   潘维就知道他肯定看见了什么。   就着傅锦之的搅拌棒上去嘟嘴亲了他一下,潘维嘿嘿一笑,一双桃花眼弯着:“所以我这不是急忙负荆请罪来了么。”   傅锦之没搭理他这茬,干脆拖过凳子来直接坐到了潘维对面,架着腿托着腮,一手捧着杯咖啡,脸上的表情大有请开始你的表演的意思。   潘维光着脚晃荡,见傅锦之坐下来了干脆把腿搭到了傅锦之腿上:“我没应酬,那天其实见我妈去了。”   傅锦之抿了口咖啡,点头。   “我们家事儿多,也没跟你详细交代过,我也不想贸然把你带去。”潘维仰着脖子看天花板回忆,“要是我带着你在趴上露面说你是我男朋友,我妈多半不信。”   傅锦之听到男朋友三个字明显挺受用,借杯子挡住了自己上扬的嘴角。   “然后呢我就找过来人问了问这种时候该怎么请假,妈的……”潘维说起来就觉得牙根子痒痒,“一开口我就后悔了。”   傅锦之不置可否,挑了挑眉。   “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潘维的脚挤进了傅锦之的大腿中间取暖,“不然把我们小官委屈死了。”   傅锦之脸上的表情意味深长,抿着嘴张着手臂冲着潘维:“过来。”   潘维一只脚站在地上,手在旁边一推借力就倒进了傅锦之怀里:“咋呢。”   傅锦之双手圈住潘维的腰,附在他耳边:“真的不打算解释一下,那个叫纪曾的,朋友是怎么回事儿?”   潘维拿着傅锦之的手上来就在他指尖上咬了一下:“可闭嘴吧,一提他我就气。”   傅锦之在他下颚上吻了吻,抬头望着他。   “可把我气的。就因为那小贱人害得我没了俩手机。”潘维绞着眉头,“簇新簇新的我拿到还没十个小时呢,就气得我给砸了。啧,真是,竟然还想用他爷爷炒热度。你可憋挺他们几把瞎扯。这傻逼赶着倒贴你老公呢,你可得好好守住你的枕头。”   “哟。现在我的敌人范围都扩大到全性别了?”傅锦之开玩笑,却也放下了心上的疑问,“那危机感真的很重诶。”   “你跟着我去上班吧。”潘维突然转了个身抱着傅锦之的脖子,“我们公司喜欢我的漂亮小姑娘可多了,很危险的!”傅锦之单手捧着潘维的脸刮他的鼻子:“我们医院赶着给我介绍对象的也不少,你要不来我们这儿当护士算了?”   他这种二十大几有房有车有本地户口的男人,那简直就是金饽饽。   潘维笑着就要去掐傅锦之的脸,两个大高个儿缩在小小的椅子上打打闹闹,幼稚得要命。   家属来探亲了,连带着傅锦之下去过去工作的状态都好上了不少。   这两天都是交流研讨,傅锦之就没穿正装。掏了件毛衣穿着牛仔裤就去了,笑盈盈帮同事拎着咖啡上来的时候差点让他们连人都没认出来。   虽然傅锦之的笑盈盈在别人看人的表情定义里只是清清淡淡的一点笑意,但放在傅锦之那常年冷着的脸上却像是春雪初融了一般,带着令人心折的魅力。   “我就说小傅你是没休息好吧。”同事接过傅锦之带上来——其实是潘维下去买了的咖啡,拍了拍傅锦之的肩膀,“你看年轻人,睡一觉就啥事儿没有了。”   傅锦之没说话,只笑着站在旁边看他们。   被家属抱着睡了一晚上的滋味,那能一样么。   用潘维的话说,那可是爱情的滋养。   想到潘维百无聊赖地被锁在房间里看他带来的文献资料的憋屈样子,傅锦之一个没忍住,别过头去低头笑了笑。   潘维也懒得再坎坎坷坷地出门,干脆让傅锦之来开会,说自己就呆在房间里看看电视算了。结果一打开电视,傅锦之没换的台上就还重播着那场选秀的比赛。   气得潘维差点当场就砸了遥控器。   这儿连不上网,潘维又任傅锦之怎么哄都抱臂坐在床上不肯动。傅锦之没办法,只能从自己的书里找了找,给他拿了本书。   英语的纯医学书籍,他看半个小时估计都能睡过去的那种。   但潘维还是义无反顾地打开了手机的词典捧着书坐到了飘窗上,一边赶傅锦之赶紧走却一边又偷偷抬头看他。   傅锦之换着衣服的时候都能感觉自己背上粘着的一道胶着视线。   一个没忍住,他在走之前抱着人好好亲了一通,这才拿着咖啡神清气爽地上来了。 第55章   在傅锦之参加会议的这几天里, 我们闲的发慌的潘总真的就把那本文献也七七八八看了大半。   他在国外读了两年的研,日常浏览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 就是碰上些医学词汇才头疼。   他们要走的最后一天, 傅锦之开完总结会带了晚饭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潘维保持着他原先走时的样子,还缩在飘窗上接着外头最后一点光看书。   “就这么好看?”他脱了外套随手扔到床上, 走过去坐下。   潘维躺着没动弹, 神色怏怏的,只是抬腿让傅锦之坐下,自己把小腿搁在了他腿上:“恩, 比你好看。”   傅锦之深色的裤子上是潘维的两条长腿, 黑色的休闲九分裤, 下头露着一截白玉似的精致的脚踝。潘维一直自诩年纪大了, 不经常跟小年轻一起赶潮流了。日常里很少卷裤腿出街,一双脚踝也因此被养得细嫩白皙。   傅锦之上上下下欣赏了会儿, 用手包着潘维冰凉的脚给他暖着:“啧……这样啊。”   猝不及防的,半躺着享受人工取暖,舒服的潘维就感觉到自己脚心被他挠了两下。   差点冲着傅锦之的小腹就踹了过去,潘维憋红了脸跳下飘窗, 狠狠在地毯上磨了两磨, 举着手上的砖头书就假装想往傅锦之脸上拍:“傅小官,欠操了是不是,恩?”   傅锦之坐在原地没动,咬了咬嘴唇, 挑眉。   会议的进展很顺利,提前了半天结束,与会的人医院都给了四天的时间整修,加上周末前后凑起来,有将近一周的时间。   傅锦之早就和同事打好招呼说自己还要在这儿多呆两天,不和他们一起飞。   这下光是在酒店里的时间都还剩下大半天。   潘维怎么能不懂这个他的意思。   这两天他可是为了傅锦之的学术回忆献身了好几次,被傅锦之压得死死的。今天看到傅锦之这么主动,一个上午被医疗器械学术名词摧残的阴霾都一扫而空。   把书随手搁在旁边,他揪着傅锦之的衣服领子就压了上去。   完事儿之后,潘维安顿好傅锦之,自己裹了条浴巾下床翻了好一会儿才在墙角找被踢过去的手机,摸上来打开一看,刚好夜里十二点。   傅锦之睁着眼睛懒洋洋地趴在枕头上看他,嘴唇被潘维嘬得通红,眼角还留着没散去的一点风情。潘维掀开被子进去的时候,顺便帮他也垫高了枕头。   现在他们这层网络也解禁了,潘维就干脆和他并排躺着刷微博。   他的微博账号在那天一并交给了公司,着一个礼拜里公司估计还下了不少功夫,认证也改了,给他前前后后都修饰了一修饰。   “妈的编剧推荐给我的小黄书作者都被他们取关了。”潘维上下划拉着首页,嘟囔。   傅锦之一只手臂搭在潘维腰间,凑过去看潘维在搜索界面找关键词。   潘维低头就看见傅锦之垂着的纤长的睫毛认真地盯着自己手机,像是刚高潮完整个人都还没缓过来似的,眼睛睁着得老大,显得木愣愣的。   潘维锁屏,反手把手机盖到自己身上,弯腰低头又给傅锦之来了个法式深吻。   “肿了都。”被潘维放开的时候,傅锦之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无奈地低头,揉了揉鼻子。   “肿了也好看。”潘维心情大好地抱着他,点开自己的微博界面跟他一起看着。   他一开始对微博就没大动要好生运营的意思,除了偶尔用吐槽的形式爆料外,其他时间该转发抽奖的转发抽奖,该关注养猫养狗的就关注养猫养狗的博主,完全当私人的号在用,关注的也都是一些有意思的人。   公司虽然现在能拦着潘维发些影响不大好的东西,但对于老板无伤大雅反而被粉丝当做萌点的怼人记录和关注列表,他们也没敢动。这直接方便了潘维现在还能毫无障碍地刷新闻。   “哇,你看热搜是我诶。”   点开界面,潘维把手机转了个方向,好让躺在下方的傅锦之看得不用太费力。   傅锦之伸手,戳开那个最萌总裁的Tag.   点进去第一条就是潘维一张硬照,看水印是出自一本金融方向杂志的访谈。潘维冷淡着脸托腮坐在沙发上,对着镜头扯出的笑任傅锦之怎么看都觉得很是敷衍。   但下边儿的粉丝却叫得很欢,一个个都说着老公想嫁。   也不知道是出自什么心理,傅锦之面无表情地刷完了几十条评论之后把手机搁到了自己这边的床头柜上,长腿一跨架到了潘维身上,把头埋进潘维的腰侧。   潘维看着默不作声动作却格外坚定的傅锦之,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憋蹭了,你手机响呢。”潘维帮着傅锦之把手机拿过来,用自己的指纹按开锁,发现是傅锦之爸爸打过来的视屏电话。   “卧槽卧槽卧槽,你等等。”潘维掀开被子就想下床躲躲,一个趔趄差点头朝地摔下去。   还没找到拖鞋呢,潘维就听到后边儿想起了傅爸爸的声音:“还有一个呢?藏什么藏呢。”   潘维身上的浴巾刚被他自己一脚踩到了地上,他尴尬地提了提浴巾,在傅锦之调笑的眼光下咳了咳,披了件外套,鼓起勇气走过去就着自己刚才的位置坐下。   “叔叔。”他的语气有点儿严肃。   “恩,你好哇。”傅爸爸戴着老花镜坐在桌前,“你们那儿也不早了吧?小官睡得晚,没影响你休息吧?”   “不,没……没有的没有的,我们,一样的。”潘维手握拳抵在唇边,“我们,作息都一样的。”   “啊,那就好。对了,我是想问问你们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回来啊?我想了想,这周末小官的舅舅他们正好要过来,我就想着我们不如一起提前就看他妈妈,他妈妈一直喜欢热闹。”   潘维愣了愣,看着对面认真看着日历的苍老男人,有点儿心酸。   傅锦之要开口的时候,潘维的手在被子下握住了他的指尖:“我们明儿一早的飞机,北京时间十点落地。我的车就停在机场附近,我接着开车去您那儿就行。”   “这样好,这样好。”傅爸爸闻言就笑了,“那我在家等你们啊。”   “好。”潘维礼貌地笑,“您也早点休息。”   等着傅爸爸挂上了电话,潘维这才关了手机屏幕,把两台手机一起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睡吧,明早赶火车呢。”潘维关了灯脱了外套,躺下转身,和傅锦之面对面,“该起不来了。”   “可……”傅锦之被潘维抚着眉骨,抬了抬眼睛欲言又止。   “等过了这阵子,找你有假的时候再出来玩儿吧。”潘维在黑暗里抬起嘴角,“我们俩的时间多着呢,有这个机会,多陪陪爸爸几天也好。”   他不爱去他父母那儿,却老想让傅锦之多回回家,总害怕着因为自己而让傅锦之缺少了该拥有的亲情。   奇怪得很。   傅锦之却像是知道潘维在想什么一般,往潘维那儿靠了靠揽着他:“以后你也周末也都要陪我回家,一次都别想赖。”   “知道了知道。”潘维轻轻踹了他一下,“睡你的觉去。”   傅锦之闭上眼睛之后,潘维却一直都没有睡着。   听傅爸爸的说法,他们全家似乎都知道了傅锦之的事儿,并且也没有多反对的架势。这其实在潘维的认知里已经非常惊喜了。   他也不是没见识过别人出柜的架势,但却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情能出现在自己身上。和傅锦之在一起之后,他一开始其实也没有想过以后。等认真考虑过之后,他也暗自悄摸摸地做了些功课,却一直没找到太好的解决方法。   再爹不疼娘不爱,都改变不了他是他们家族谱上这一辈的唯一一个男丁的事实。   说难听点儿,他们家要是有皇位,那他就是肩负着开枝散叶重担的太子。   他不是傅锦之这样虽然独立长大,却被灌注着全部爱意的孩子。更多在他身上的,是责任。就像他父亲公司现在的行政总裁是他妹妹,可只要一旦公司出了问题,那么要担责任的法人却是姓潘家这个潘的他。   这是他能任性的资本,也是他始终没有办法做甩手掌柜的枷锁。   他能花天酒地玩儿女人,但却不能随意迈进出柜这个雷区一步。   可现在,他和傅锦之这个问题确实被完全抛到了台面上。   他不可能永远不坦白。   他要给傅锦之所有别人能拥有的东西,甚至更多。 第56章   第二天一早, 傅锦之卡在闹铃响前,从床上轻手轻脚地下来。   小心拿过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傅锦之关了闹钟, 帮潘维再掖了掖被子,才走进浴室,关上门。   偌大的房间里仍旧是沉郁的黑暗, 只有浴室亮着点不甚明亮的灯光。   傅锦之洗漱完毕, 蹲着把两人的箱子拾掇好,把潘维要穿的衣服放到了他旁边的被子上。这才坐到潘维旁边,俯下身子轻轻晃了晃他的肩膀:“醒醒, 潘维?”潘维闭着眼睛, 没动。   “维维?”   潘维还是没动, 呼吸频率都仍旧稳稳当当。   傅锦之无奈地看着他, 抬腕看了看手表。   要不再睡五分钟   不行。那样潘维一着急说不定就闹着不吃早餐了。   皱着眉头有点纠结,傅锦之看着潘维熟睡的脸还是怎么都狠不下去心。   叹了口气, 傅锦之还是站了起来,想着就只让他睡五分钟。过五分钟,自己一定叫他。   “傅小官,你不行啊。”   傅锦之刚背过身去, 就听见身后响起了潘维带着笑意的声音。   他惊讶地转头, 看见潘维已经坐起了身靠在枕头上,眼睛里一派清明,丝毫不是刚醒的架势:“叫我起床都不忍心呐?”   傅锦之站在原地,挑了挑眉毛。   “那不是, 以后肯定也不忍心喊我做家务?”潘维咧嘴嘿嘿笑了两声,自己掀开被子,在地上蹦跶了两下,穿上傅锦之放在旁边的裤子。   傅锦之站在原地,潘维扣衬衫扣子的时候帮他拿了外套在手上,没有否认。   他本来就不忍心。   潘维进去洗漱的时候,傅锦之站在外面稍微收拾了一下房间,把两个人的行李箱竖起来拉到门边并排放好,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吹了吹风。   他们起得早,现在外面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清晨的空气非常好,傅锦之站在窗前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看着下头的人   “看什么呢,恩?”   腰被两只有力的手臂环住,潘维从背后抱着傅锦之,带着笑意的声音低低响在他耳边。   他用的是傅锦之带着的牙膏,两个人哈气出来都是清淡的薄荷味。   傅锦之在他怀里微微侧了身,扭头和潘维交换了一个吻,抬了抬嘴角:“下次我们过来,也住在这儿吧。”   “好啊。”潘维左右不在意这些,傅锦之要是说想住六星级总统套他下一秒就能面不改色地去刷卡,更别提只是指定了个普通酒店了。   傅锦之手覆上潘维的,垂着眼睛安静看着下方的景色。   他会记住,这是潘维追着他来的地方,是他们试着去解开第一个小矛盾的地方。   也许在潘维的认知里,笃定的感情是他从来没奢望去得到的东西,甚至一直做着付出全部也随时等着傅锦之说结束就转身走人的准备。   但他就是要让他知道,不说鱼塘,反正潘维的下半辈子是被他承包了。   打死不转手的那种。   在前台退了房,傅锦之拿着手机借着酒店的无线网查了查火车的班次,和坐在两个大行李箱扒着扶手等他的潘维努了努嘴:“走了,赶紧了。”   “得嘞。”潘维还想就这轮子滑出去,却被傅锦之一把揪住了领子拎起来:“注意影响啊。”   潘维最近有点儿火,连杂志上那种都能看见像素点的脸都被人拿出来翻来覆去的舔着说什么人设超级苏超级想嫁,说他又高又帅又有钱还风流倜傥性格还超级可爱,简直找不到再好的YY对象了。   这让他格外的敏感。   洛桑的中国游客不少,要是真的运气那么好遇上了个刚好最近刷了微博认出潘维的人,那回去之后潘维的日子估计要难过一阵子。   把行李箱的扶手塞进潘维的手里,傅锦之和他并排走着出了酒店。   两双大长腿迈出酒店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正好。   潘维出差的时候很多,一直在家里备着一个出差专用的小包,里面放着一些必需的东西,平常一直放着不会去动。所以这次就算是匆忙理的行李,他也没落下什么。   傅锦之就看见潘维和变魔术似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副墨镜,单手抖开镜腿,转身却架到了他鼻梁上。   “我们家小官真帅。”潘维笑着用手指帮傅锦之往上推了推镜架,看着傅锦之,眨了眨眼睛忍不出笑出了声,“走。”   他手垂下来,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傅锦之的。   傅锦之没说话,只是更有力地回握了回去。修长的两只手十指扣在一起,格外的坚定。   在法兰克福下了火车往机场走的时候,傅锦之和父亲通了个电话汇报了一下行程。   潘维站在后边儿看着傅锦之走起路来给外套勾出的劲窄腰线和牛仔裤包着的有力长腿,只觉得赏心悦目。傅锦之这种就是纯属老天偏爱的类型,天生骨架修长身材好,自己对方面也没有什么要求,不节食控制脂肪也没有去刻意塑性。   据他自己说腹肌是初中在篮球队里被集训出来的,腿是工作之后怕猝死去健身房跑出来的,手臂估计是自己在医院急诊实习的时候练起来的。   至于屁股,他否认自己的屁股很翘这个事实。   忍不住只站在后边儿偷拍他家小官的背影,潘维按着拍摄键下手就是连着快二十张图,还顺带拍了段Live。   这么一来二去,顾着手机的两个人不留神就错过了公交车。   “哇。”等潘维抬起头来就看见了车绝尘而去的背影,他也看不懂站牌上的字儿,挠了挠头,“小官,怎么办啊。”   虽然是这么说着,但他低下头来继续给傅锦之的照片调色调对比图露出来的神色反正是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着急。   傅锦之叹了口气,帮他拿过行李箱好让他两只手捧着玩儿:“等下一辆呗。”   等潘维把照片调好色处理了色调色温美滋滋地存好的的时候,公交车才来了。   “我们估计得迟了。”潘维算了算时间,抬头看着旁边抓着扶手的傅锦之,“你爸不急吧?”   傅锦之摇摇头:“他现在公司也交给别人了,天天在家玩儿呢。都挺空的,不急。”   “那就行。”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潘维下了公车往机场走的时候,那脚步却是一点儿都没慢下来。   傅锦之本来还只是快走着跟在旁边,到后面一抬头就看见潘维已经拉着拉杆箱小跑起来了。“潘维??”也来不及想什么,傅锦之也只能放短了扶手撒开长腿跟着潘维开始狂奔。   好容易跑到潘维旁边,傅锦之刚想说话,就感觉到潘维抓起了自己的手,跑得更卖力了。   风呼啸在耳边,傅锦之急促呼吸着,觉得这个速度大概真的是已经要超越自己原先长跑的极限记录了,再看看前面的潘维,也是憋得满脸通红,瞪着眼睛脖子爆着青筋,抓着他的手都卡进了他的肉里。   但奇迹般的,喘得跟俩破风箱似的人还真的赶上了。   飞快办完了托运,傅锦之被潘维拽上飞机坐下来的时候,都还没有实感。   “我……”他喘着气,咽了口唾沫,继续喘。   “闭嘴。”两人交握的手上已经沁出了汗,“歇会儿再说。”   傅锦之摇头,歪头看着潘维,忍不住咧出了一个笑容。   八颗牙,很标准。   连带着笑意的漆黑的眼睛看起来都和星辰似的让人看着不自觉就有满满的幸福感。 第57章 番外   背景是两个人在同一个高中并且有已经确定关系——一个衍生啦, 大家不要当真,跟幼儿园番外一样, 当作他们突然变小了就行了, 和正文没有关系。   潘维这次期中考的进步非常大。   他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迷迷瞪瞪被叫起来出来拿卷子的时候还被同桌放在地上的奶茶被子绊了一下,差点摔个狗啃泥。   稳住身形, 他揉了揉眼睛, 上去接过老师手里的卷子。   他们高中的考卷都是按排名顺序发卷子的,潘维一般都是在中间的水准,从来没有这么一开始在大家都集中精力听自己名字的时候被叫到过。   路过第三排的时候, 他感觉到坐在靠墙的傅锦之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他们卓越班的座位其实也是按成绩排的, 但因为傅锦之的个儿实在太高了, 老师无奈才把他从第一排转到了第三排的靠墙——既突出他好学生的地位, 也挡不了太多后边人的视线。   但潘维没回应傅锦之的视线,只是随便把卷子折了折扔到桌上, 自己再穿过一整排五个人的凳子和墙壁的缝隙才回到自己桌上。   前边儿桌下堆得都是书,就他们这儿堆得全是漫画和外卖。   这一排全是关系户进的卓越班,和好学生不一样。   潘维难道卷子就继续趴下了,也没管抽屉里手机滋滋震动的声音, 闭上眼睛就睡过去了。   他昨天和傅锦之刚吵过一架, 不过也算不上吵架,纯属他单方面的生气而已,傅锦之那死愣子反正是半个字都没说。   主要原因是傅锦之拿到了A大医科大的提前录取,按道理他是不用来上课, 可以去提前去医科大报道上辅导了。但傅锦之愣是不同意,天天跟着他五点多起来出早操,早自习晚自习一场不落,一边应付着学校的考试还一边预习课程,累得黑眼圈都快扩散到下巴了。   潘维气不过,想赶他别来上课受这帮老师摧残了,他却怎么都不听。昨天还被拉去打篮球赛,比赛的的时候被人一胳膊肘抡地上了,冲击加上过度疲劳,当场晕了过去。   同学帮忙把傅锦之送回他们在外边儿住的房子的时候,潘维一看到差点儿急疯了。一群人就看见平常永远懒洋洋不争不抢呆在角落的潘维摔了手上的东西就冲过来抢走了傅锦之,神色是他们都不敢看的从来没有过的严肃,气场瞬间拔高到两米八。   然后精心照顾到等傅锦之醒来吃好饭躺在床上拉着他的手的时候,潘维就爆发了。傅锦之还咬死不悔改,两个人一路冷战到现在。   “好了,先这样吧。”老师讲完了卷子的选填,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灰,“你们先去吃饭吧我们下午再说。”   蹭的一声,教室里全部握着餐具整装待发的人们就瞬间消失了。就留着潘维还趴着,傅锦之坐在原地没动。   “潘维这次进步很大,以后还是要问傅锦之多请教请教啊。”老师收拾了东西拿着水杯走了,一时间班里就剩下他们两个。   傅锦之站起来,越过重重书堆,走到潘维的座位旁边,挪开他同桌的椅子,在潘维腿边蹲了下来。   “潘维……”他伸手戳了戳他的大腿,“饿了。”   “潘维不饿。”潘维也没抬头,坚决地回了一句。   “那我饿了。”   “关我屁事。不是挺能的么,您昨儿不还一顿没吃考完数学竞赛就上场打球了么。”一说起这个,潘维的声音就有点儿变调。   “可今天早上我有点儿头晕。”傅锦之的语气很认真,“本来还想让你请我吃小食堂的。那……算了吧,我也不吃了。”说着,他真的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转身往自己座位去了。   潘维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其他动静,反而是想起了稀里哗啦翻卷子的声音,接着就是傅锦之拔钢笔笔盖的声音。   气得潘维站起身来胡乱地在东西不多的抽屉里动作粗暴地翻了翻,踹开自己旁边的凳子冲到傅锦之位置上一把把饭卡拍到了他的英语卷子上:“给老子起来!”   傅锦之不动,抬了抬眼睛,把他的手拨开继续看阅读。   “傅锦之!”潘维皱着眉头满脸的不耐烦,“你到底想作什么妖啊你!折腾自己以为我好受是吗?!”   傅锦之没说话,手紧紧捏着钢笔,抬头看了潘维一眼。   那个眼神有多复杂潘维说不清,但他看见了那里头分明有浓浓的失望。   “我不是不知道你的意思。”他长叹了口气瘫倒傅锦之旁边的椅子上,用自己的手垫着,额头搭在傅锦之瘦削单薄的肩膀上。   “可你是傅锦之啊。”感觉到傅锦之转身抱着自己,潘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子,“你该飞的更高的。风筝线在我手里,你只要偶尔回头来看看我就够了,我永远在的。”   傅锦之双手环抱着他,声音有点儿低落:“可是,一个人飞,真的很寂寞。”   他这样每天陪着潘维,无非是想两个人时候都能一起步入A大的门,能够继续相伴。   他其实比潘维更害怕分开,每天惴惴不安,盼望着高考却又一边害怕着。   他知道潘维最近偷偷地在疯了一样的学习,可他在他面前却什么都不说,还每天开玩笑说让他今早做好异地恋的准备。   紧紧抱着潘维的腰,傅锦之把头埋进他的肩窝:“我一个人害怕,我想你陪着我。”   潘维听得心都快疼死了,小心翼翼拍着傅锦之的背,侧过头亲他的耳垂:“好……我知道了。”   老师刚拿着水杯回教室的时候,就看见潘维正跟搬家似的在换位置。   他推了推眼镜:“潘维你干嘛呢。”   潘维头也不回:“更方便问傅锦之问题啊。”说着他终于整理完了书,挨着傅锦之坐下了,“我一定好好学习。”   这话说出口还没五分钟,潘维潘小爷就在众目睽睽下,在午间休息的时候晃出了教室,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两大份煲仔饭和炸鸡排,外带还捎着两杯热奶茶。   把袋子拆开,煲仔饭拌好放在旁边凉着,奶茶吸管插好,潘维才把吃的递给傅锦之。   傅锦时想接过鸡排自己拿着的时候海被他一把拍掉了手:“烫!”   他一手拿着鸡排,一手摊开放在傅锦之嘴边准备接碎屑,毫无羞耻感地喂他吃完了一整块儿。   旁边的同学在老师惊吓的眼神下耸了耸肩,表示很迷茫。 第58章   两个人落地的时候, 刚好是北京时间十点。   在机场停车场提了车,潘维先进了驾驶室点着发动机, 开了暖气。在后视镜里看着傅锦之站在后面把两个人的行李一一提进后备箱, 拍了拍手走过来坐上副驾驶,扣好安全带。   “你原先那辆车呢?”他帮潘维开好去家里的导航用手机架架好,“怎么没见了。”   他还记得潘维那辆走位风骚的先后被蹭花了屁股又被钉子扎穿的白色玛莎拉蒂, 和他的气质不知怎么的非常相符。   潘维揉了揉眉心想了想:“别提了, 送过去维修了,天知道什么时候能漂回来。”   他现在开着的是江源的一辆卡宴,和傅锦之的车型倒是挺像。   “不过我也无所谓。”潘维打方向盘转到高架上, “以后不是你接送我上下班呢么。”   傅锦之转过头来看着潘维的眼睛, 怔了会儿才慢慢咧开嘴角:“嗯!”   “傅小官啊。”潘维感觉到了些什么, 低头看着傅锦之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摸摸伸过来搭在他手背上的细白手指, 啧啧摇了摇头,扣住他的手指一起换挡, “现在怎么这么不矜持呢。”   傅锦之脸有点红,却假装冷淡得转头看向了窗外,没说话。   潘维忍不住笑开了,在他的掌心里挠了挠, 在他感觉到痒痒要跑的时候再又用力抓住, 堵在高架口上的挺长一段时间,各自看着不同方向的两个人一双手却玩儿得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的傅家郊区小别墅里。   傅爸爸站在厨房里和傅锦之舅舅一起折腾着着今天的中饭,下头的客厅里,大小几个孩子正玩儿得不亦乐乎。   傅锦之的舅母和两个表姐各自坐在沙发的两侧看电视, 姐妹俩的丈夫站在窗边说话,笑着倒也很热闹。   他们家两姐妹都已经结了婚,大姐生了一儿一女,小妹则是两个女儿,四个孩子里大的已经读小学六年级了,小的孩子才刚会走路。   “小官他们还没到?“大姐看了看手表,”机场大巴回来要多久呐?”   “差不多了吧。”傅爸爸端着菜出来放好,朝她笑了笑,“他跟他对象一道回来,开车来。”   大姐顿了顿,和小妹对视了一眼,笑笑说了声好。   傅锦之的性向他们也知道了,傅爸爸也告诉他们了这次小官要带男朋友回来。   她们虽然对同性恋没什么意见,但也是第一次在自己身边接触到,还是自己从小到大一直看着长大的弟弟,怎么说都还是有些别扭。虽然在家和孩子已经提前说过,但她们还是担心等会儿小孩子在饭桌上问出点什么不好的话。   左右怎么想,都很难办。   “诶,小囡你怎么又玩儿iPad了。”一直坐在旁边安静看电视的舅母看到自己十三岁的大外孙女儿又到爸爸那儿拿出了iPad熟门熟路打开了微博,“伤眼睛!”   “不行!我特别关注我老公呢,我听到他发微博的声音了!”   “你……你什么?”傅锦之舅母被吓着了,放下手里的茶杯皱着眉头问她。   “妈你别管她哈哈哈哈,随她去。”大女儿看见自己母亲当真了,忙笑着解释,“是网上的人,她天天吵着要嫁给他。”   “你们根本不懂他有多好!”小囡叉着腰举着iPad,上面是一张照片,“这么帅!一米八三!常春藤硕士学历!富二代创业家产超过自己爸爸!自己有自己的娱乐公司!还特别的不和别人同流合污爆料娱乐圈的事情!他特别好!特别特别好!还单身!我有二十万情敌呢!”   “特别好!”三年级的小妹妹站在旁边瞪着眼睛帮腔。   “什么什么?这都是个什么?”舅母接过iPad戴上老花镜看了看,“小伙子人倒长得是挺标致。”   “对吧对吧。”小囡凑过来,笑得一脸甜蜜,“他超好的!”   “再好你也不能叫人老公啊,小姑娘家家的像什么样,也不知道羞。”舅母还是觉得不妥,皱着眉头。   “妈你别管她了,抱着好几天了,失心疯似的。”大姐笑着,搡了搡旁边妹妹的手臂,“是不是还带着你们家的那个也。”   “是啊。”妹妹一提起这个也想笑,“他们老师还跟我说在她抽屉里翻出来娱乐杂志了。   “不好好学习还天天嚷着要上常春藤。”小妹夫站在窗边补充。   被点名的孩子羞得一脸通红,扑上去就要捂妈妈的嘴。   “在看什么呢这么热闹。”傅爸爸端出来最后一个菜,笑眯眯地趴过来看。   “在看我跟小妹的未来女婿呢哈哈哈哈哈。”大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把iPad递过去,“快,您给看看!”   傅爸爸推了推眼镜仔细看了看,半晌,笑着没说话。   就在客厅里一片热闹的时候,坐在门边的几个人听到了钥匙的声音。   “哟,回来了。”大姐扒着沙发背盘着一条腿侧身,看向门外。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情,有点儿紧张地看向门外。   咔擦,咔擦。   再接着就是门被转开的声音,傅锦之率先推门进来,把钥匙放在台上,看见客厅里如临大敌的架势,面无表情的脸上愣了愣。   “小官?”站在后头的潘维看傅锦之揣了个兜堵在门口半天没动,“怎么了?”   “不没怎么,你进来吧。”傅锦之连忙让开,弯腰给潘维拿了双大拖鞋,“穿这个。”   “嗯。”潘维把小一点儿的行李箱先递给傅锦之,自己再提着大一些的进来,转身关好门,傅锦之同时接过他手上大一些的跟着一起在墙角放好,小两口的动作无一不透着默契。换了拖鞋,潘维这才抬头看向没有隔断的客厅,有一瞬间的紧张。   看着一屋子的亲戚,潘维暗自心里打了打鼓,露出一个标准的社交微笑:“你们好。”   他天生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眼角勾出一道漂亮的曲线:“我叫潘维。”   大姐手里的iPad哐当掉到了沙发上。   “这是我男朋友。”傅锦之只是以为他们是因为第一次见到潘维一时没缓过来在惊讶,没多大注意,“这是我爸,我舅舅,舅母,大姐大姐夫,小姐小姐夫,外甥女儿和外甥。”   一个一个指给潘维叫人,傅锦之其实也并不放松,绷着声音有点紧张。   但和他并肩的潘维在他身后悄悄握住了他的手,礼貌又不是热情地一个个叫人,一个一个点头笑着问候过去,到小姑娘的时候还没忘记夸夸她们可爱的小裙子。   “好了别站着了。”傅爸爸看客厅里的人一时间还没缓过来,跟着一直在情况外的舅舅一起招呼着大家吃饭。   饭桌很大,但耐不住人多,凳子不大够。傅锦之站在原地数了数,回身对已经挽好袖子的潘维比了个二的手势。   潘维笑着点点头,跟着他手指的方向过去到储藏间,轻轻松松单手扛了两张小圆凳来给自己和傅锦之,在傅锦之接过凳子的时候还调皮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大家各自上桌。   “小囡今天怎么不挨着小官舅舅坐了?”傅锦之舅舅给大家发着筷子,打趣原先一直喜欢粘着傅锦之的大外孙女,“今天倒害羞起来了?”   潘维笑着看小姑娘红通通的脸蛋,以为她是看见傅锦之有男朋友了在不开心,凑在傅锦之耳边低声开玩笑。   “诶哟爸你是不知道……”大姐已经缓过来了,指着自己女儿就想坑。   “妈妈你不要讲话啦!”小囡脸都快红透了,看着和潘维说话的傅锦之原本冷淡的脸上出现的难得的淡却甜蜜的笑容,瘪着嘴坐回去。   “我不和他坐了!” 第59章   傅家的饭桌上很随便, 傅爸爸和舅舅话都少,两位坐在上首看着下面一群人叽叽喳喳。   潘维和傅锦之都坐在方桌的桌角, 屁股底下是小圆凳, 左右又都被人挤着。长手长脚的两个人只能捧着个饭碗游离在餐桌之外,低头哗哗挖饭。   但潘维刚拿到筷子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已经被群众的视线给锁定了。   尤其是那个叫小囡的姑娘,那眼光跟扫描仪似的, 上上下下跟要扒了他一样, 从她被自己外公开玩笑开始就没离开过他一刻。   他有点儿心虚地望向傅锦之,端着碗凑过去把里头的一块排骨夹给了傅锦之。借着这个动静小声地附在他耳边说话:“你们家小姑娘,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   傅锦之疑惑地抬眼看了看, 正正好对上小囡的眼睛。跟快哭了似的, 大眼睛红红的里头全是愤怒。   着架势镇得旁边几个更小的孩子连话都不敢说。   “不会的。”傅锦之的手在后头揉了揉潘维的后脑勺, 探过身去拿过榨好放在中间的果汁给他再倒上一点, “估计看见你兴奋。”   潘维懵懂点了点头,决定这个时候还是听傅锦之的好。   “小潘今年多大了啊?”舅母看傅锦之小俩口凑在一起有说有笑, 笑着问。   “啊,二十八,比小官大半年。”潘维抬头,回得很快, 脸上的笑容完全真诚, 连眼神里都是满满的乖巧。   “这样两个人照应着也是正好。”舅母转身推了推旁边的舅舅,“你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我们家两个女儿都跟老公差的不多。”舅舅放下了筷子接茬,“听说小潘是开公司的啊?年少有为啊。”“没有没有。”潘维舔了舔嘴唇, 有点羞赧地讪笑,“小打小闹,不成气候。”   小囡在旁边低声嘟囔了两句,潘维没听清,转过头去外头看着她的眼睛:“恩?怎么了?”“没怎么!”小囡看着潘维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脸立刻就红了,端起碗就把脸埋进去。   坐在一旁的她妈妈笑得连筷子都拿不稳了,对着潘维忙摆手:“没没没,小维你接着吃饭就行。”   “啊……”潘维有点儿无措,“好。”   傅锦之看潘维难得露出的迷茫表情,起身夹了几只虾剥好放在空的小碟子里递给潘维,抽了两张纸巾擦手,转头看着他:“叫吃饭就赶紧吃饭,等会儿睡会儿,下午还要开车呢。”   今天下午全家都要去公墓扫墓,两个姐夫都喝酒了,只能由傅爸爸和他们俩一起送其他人过去。   潘维乖巧点头,不再看向小姑娘的方向,一场饭下来除了和长辈们说话,就是在给傅锦之夹菜。   洗碗最后由舅母家的两姐妹代劳,完事儿之后都各自到了楼上的客房休息。   傅锦之帮着收拾了碗筷之后,就上楼从自己房间里抱出床小毯子,给正歪在沙发上看邮件的的潘维盖上,自己在茶几上摸了颗薄荷糖含进嘴里,坐到他旁边。   他没有午睡的习惯,但也怕下午开车乏了所以想着提提神。   两个孩子在他房间里睡觉,作为青壮男丁,他跟潘维都只能被发配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   “给姐姐他们的礼物拿出来了么?”潘维侧身顶着傅锦之的额头,的确是有些困。   傅锦之单手圈住他:“不急,回来还要吃晚饭呢。”   客厅里就他们两个人,相拥着坐在被太阳照着的沙发角落。家里其他人都在房间里休息,墙壁上的老式挂钟指针走动发出厚实的声音,从隔得不远的书房里还传来了姐夫的鼾声。一阵一阵的韵律感极强,七七八八的声音混在一起却让人无比安心。   潘维缩在傅锦之的被子里,闻着身侧傅锦之说话间透出的清淡薄荷味,闭着眼睛抬头,亲到了傅锦之的下巴。   张开嘴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咬,潘维慢慢往上,听到傅锦之轻轻的笑声。   下一秒自己的嘴唇就被覆盖上了,他张开嘴让傅锦之进入,两个人鼻息交缠着,揽着对方的身子越靠越近。   傅锦之吮着潘维的舌尖,像个不餍足的孩子似的一边还用鼻尖蹭着潘维的鼻子。   潘维手环着傅锦之的背,闭着眼睛带着傅锦之的节奏,抚摸着傅锦之的蝴蝶骨。两个高大俊朗的同性安静地在日光下拥抱着接吻,视觉效果可以说是非常惊艳的。   两个人在下头吻得难舍难分,却直接看哭了站在楼上出来上厕所的小囡。   扁着嘴,她却不得不承认舅舅和潘维真的很配。   光着脚跑回房间拿起iPad,她再一次点开了中午潘维新发的微博。   是回复且转发一个粉丝多了评论。   那人问他,为什么最近没在娱乐杂志上看见他这个常客了。   潘维说:成家了,收心了。   大家定好下午两点出发一起去城郊的公墓。   上头的人睡得早,各自下来的时候就看见沙发上的两个大老爷们儿还闭着眼睛靠着。两个人的姿势看起来倒怎么说都有些别扭,没有谁躺在谁的肩上,而是互相顶着脑袋靠在一起,一床小被子平分盖在两个人身上简直捉襟见肘,甚至能看见太短的被子下头露出来的两个人交握着的双手。   “妹妹看到会开心的。”傅锦之舅舅拍了拍傅爸爸的肩膀,眼睛里带着真诚的赞许,“真的很好。”   傅爸爸点点头,笑着看向下头的两个人:“小维,小官,起来了。”   傅锦之睡眠浅,听到声音就行了,拍了拍脸转头看向在上头站着的长辈:“嗯,好。”   旁边的潘维被傅锦之的动静弄醒了,揉揉眼睛也坐了起来:“要走了么?”“不着急,你们缓缓再跟着我下去开车,到时候我开在你们前面,小维你要和小官分开一下了。   潘维揉了揉头发,笑着:“没事没事。”   虽然他心里一点儿都不觉得没事。   坐在他车上的刚好又是小囡一家子,他每次往后视镜里看都能看见小囡那复杂的眼神,看得他心都有点儿慌。   “小维你和小官是怎么认识的啊?”大姐看潘维有点儿紧张,在等红灯的时候开腔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嗯?”潘维微微侧了身,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笑了笑,“在地下停车场碰见的,后来又偶遇了几次,一来二去的就成了。”   “你原先也是喜欢男生的吗?”小囡还是没有忍住,扒着坐凳爬到潘维和她自己爸爸的中间,转头死死地盯着潘维。   “不会啊。”潘维稳稳当当地开着车,抽空看了看小姑娘。   他从小开始说话就习惯直视着别人的眼睛,带着点开玩笑的语气:“在遇到你小官舅舅之前,我一直喜欢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呐,特别喜欢你这样的。你要是再大点儿,估计我都想娶你。”   毕竟长得和傅锦之还是挺像的。小囡的脸唰得红了,缩回去窝在妈妈怀里,念叨着他原先喜欢小姑娘,小姑娘小姑娘。   潘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发现不知怎么的小姑娘又哭起来了。   有点无奈地和姐夫对视了一眼,潘维张着嘴一脸迷茫。   果然是少女的心思你别猜么?   还好自己找上了傅锦之,不然真是不知道这一哭要用几个包来换。   一行人到达公墓的时候,天上的太阳也不太大了。   潘维去花店捧了一束花出来,在山脚和站着等他们的傅锦之汇合了。   “也不知道你妈妈喜不喜欢。”他拨拉着手上的花束走到傅锦之身边,“第一次见丈母娘很紧张啊。”   傅锦之点了点他的眉心,看着他没说话。   “怎么,你老公太帅了。”   “是啊,看见你这么帅,我妈估计连花都不要了。”傅锦之结果傅爸爸递过来的花捧在手上,和潘维两个人走在最后。   去到公墓要爬很长一段石阶。   潘维和傅锦之两个人慢慢地走着,一左一右捧着花,影子短短地跟在脚后跟,跟着他们一起越过斑斑勃勃的树影和光点。   “小官,下半辈子我会对你负责的。”   走到半路,潘维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傅锦之:“我一定会的。” 第60章   傅锦之听到潘维说的话, 有些错愣。   手里包着花的牛皮纸被他抱着,发出咔咔的声音。站在耀眼的阳光下, 他觉得自己的神智有些飘忽。周围一切景物迅速淡去, 他的眼睛里只剩下潘维的轮廓。   家里人已经走远了,长长的台阶上,只剩下他们两人。有鸟被惊起, 拍打着翅膀的声音响在两人的头顶, 再消失。   “现在还没有见到妈妈,你还有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潘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低头吸了口气才抬起头来看着傅锦之, “所以, 你愿意吗?”   真的愿意, 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决定一生吗?   傅锦之半晌没说话。   潘维耐心地等着, 直视着他的眼睛。   良久,潘维才听见傅锦之轻轻笑了一声。低头从花束里折出支花拿在手上, 傅锦之递在半空中给潘维:“来不及反悔了,我妈已经答应了。”   “这是定亲礼?”潘维笑着接过,折掉了茎秆放在了自己衣服胸前的口袋里,牵着傅锦之跟牵着小姑娘似的在空中晃着手, 一路哼着小曲儿带着他上去。傅锦之则一点儿都不反抗地被他晃来晃去, 只偶尔在要转弯的时候给他指个路。脸上是惯有的冷清,面向潘维的时候眼底却带着无奈的宠溺。   “我们都还在害怕你们迷路了呢。”等两个人走到傅妈妈那儿的时候,一大家子人笑着看他们,傅爸爸调侃。   “我脚程慢了。”潘维笑着摇头, 和傅锦之一起走过去把花放在墓碑前面,对着照片上眉目冷清带着英气的女人在心里轻轻喊道,“妈妈。”   傅家来上坟似乎也不在意什么形式,也没有一丝一毫悲伤的气氛。   傅爸爸和舅舅一起拿着布把墓碑擦干净,剩下的人就站在墓碑前天南海北地聊天,似乎在对话,似乎也在说给亡者听。   潘维和傅锦之站在一边,实在参与不进去两个姐姐讨论着的小学升学问题和各个区学区房价格的涨幅趋势。   “你喜欢小孩儿么?”潘维两手交握规矩放在前边儿听了会儿,没忍住,螃蟹步往旁边靠了靠凑近傅锦之。   “还行吧。”傅锦之抬头想了想,“平常工作里接触的多。”   “要不我们也去弄一个?”潘维歪头,有点犹豫的样子。   其实他对孩子没什么特别的感情,甚至有时候还嫌挺麻烦的。但要是傅锦之喜欢,那么他当然一点儿反对意见都没有并且能马上去折腾一个出来。   要是国内排队排不到健康的孩子领养,那么麻烦一点儿的可以选择移民,把他和傅锦之两个人的都办了,再砸钱代孕或者联系领养。或者实在不行,去潘家过继一个也好。   反正潘家那样,永远不缺的除了钱还有一个特产就是留守儿童。   傅锦之倒一点儿都没想到潘维能说出这个,惊讶地瞪眼,伸手揉了揉潘维的头:“别想那么多,我有你就够了。”   认清楚性向之后他就没想过会有自己的孩子,对方面一直都挺淡然。他父亲也没有要他传宗接代的意思,他连一点压力都没有,没想到潘维倒先担心起来了。   “嗯……那也好。”潘维舔了舔嘴唇似乎是松了口气,“以后的事以后再考虑吧。”   “好啦好啦,来许愿吧。”傅爸爸给亡妻清理了旁边的枯枝,擦干净了墓碑转到前面来,“小官今年终于带另一半回来了,有进步,今年小官先。”   被点名的傅锦之点头,拉着潘维的手就站到了墓碑的前面。   潘维用余光瞟着傅锦之的侧脸,发现他低着头闭上了眼睛,于是自己也效仿。恭恭敬敬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地和傅锦之母亲说,希望她保佑日后傅锦之身体健康,一切顺遂。   “好了,选礼物吧。”傅爸爸笑着站在一边看两个人牵着手许愿,等到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轻声说道,“诶,不对。小官这是已经挑过了?”   潘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歪头看向傅锦之。“嗯,挑了。”傅锦之的嘴角带着笑容回望,捏了捏潘维的手。   退开到旁边,潘维还是不知道刚发生了什么。直到看见下一个上去大声许愿自己要考上和A大附属初中的小囡在那两捧花束里折走了一枝花。   “这算是我妈每年一次的礼物。”傅锦之的视线在潘维胸口的花上扫了一眼,“今年我的就让给你了。”   潘维挑眉:“那我自己那份儿呢?”   “新进门我妈没来得及准备。”傅锦之说完自己都没忍住笑,踉跄往旁边躲了两步好避开潘维毫不留情就往他脑袋上想敲栗子的手,两个大老爷们儿在小小的墓地旁边小动作地趁着家里人不注意追着到了后头打打闹闹,最后以潘维扣着傅锦之的脖子硬亲了一口才结束。   正砸吧着嘴回味,潘维本来还想拉着傅锦之说几句亲热话。可没想到对过去的家里人那块儿却传来了一阵哭闹声。   两个人连忙走出来,发现大家都正围着二姐家的女孩儿,小姑娘正揪着自己的裙子哭得脸上通红。   “怎么了?”傅锦之问旁边皱着眉头站着的二姐。   姐挥了挥手皱眉:“别管她,叫她别乱走还乱跑,自己摔坑里去了还哭。”   傅锦之把视线转回去,看到小姑娘的裙子脏了一大块。还蹭破了边,正被她自己揪着心疼地一边抽抽噎噎一边用小手抹着,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站着的几家管孩子其实严,和孩子更多的是从小就开始的一种平等关系,很少有像别家一样哄孩子的时候。几个小朋友也都是平常哭了会自己消化自己反省错误的类型,但架不住小姑娘今天穿的裙子是心心念念好久等到过生日才买的,实在是喜欢得紧。   傅锦之轻轻蹙了蹙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实在不是会安慰孩子的类型,就连在工作的时候,这项任务也是基本交给陪着一起的家长或者护士的。   就在二姐打算让小朋友自己哭累了就停下,别管她的时候,走上去的却是潘维。   把小姑娘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一边手臂上,潘维帮她抹了抹眼泪,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   “舅……舅舅。”小姑娘双手抹着掉不完的金豆子,被潘维温柔地看着却忍都忍不住,委屈地变着嘴直接大声哭了出来,“我的……裙子啊啊……”   “嗯?想要一条新裙子?”潘维低着声音说话,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带着她走到墓碑前面,“那来,和舅婆许个愿?”   小姑娘竭力忍着哭,断断续续抽噎着看着墓碑上的人:“舅……舅婆,我,我想要一条,嗝,新的……啊……新的裙……裙子。”   用拇指再帮她抹掉眼下的眼泪,潘维很爽快:“好,舅舅替他答应了。”   把小姑娘放到地上,潘维蹲着帮她整理好裙子,笑着直视她红彤彤的眼睛:“那现在去和妈妈承认错误。”   小姑娘点点头,自己走到妈妈面前,软着声音:“妈妈我不该乱跑的,我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   二姐抱着手臂站在原地,叹了口气却看向潘维:“小维你不用……”   “没关系的。”潘维这才拍拍手站起来,笑着说,“我第一次来,本来就该给小朋友礼物的。但之前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就一直搁着,姐姐你这就算帮我个忙嘛,给她买了裙子我也能松口气儿不是。”   潘维在哄姑娘的领域里一直是高手,不管是上小学的小姑娘还是已为人母的大姑娘,反正每一个能逃了他那双桃花眼的。   果然,二姐再推脱了两句,还是答应了。   离开公墓的时候,两家换了个位置,由潘维带着二姐一家先行去商场。   在路上潘维让秘书帮忙订了旁边酒店的包间,再发短信通知了傅锦之,让他直接过去说包厢号就行。   “小维,你不用太破费的。”二姐夫听见了潘维的电话,有些不好意思。趁着后面两母女已经睡着了,轻声和潘维说。   潘维哈哈笑了两声:“没关系的,第一次上门嘛,总要献殷勤的。姐夫你懂的嘛!”   姐夫嗔着笑了声,没有再阻止他。   三辆车同时到的停车场。   潘维和傅锦之先后锁了车,走到一边等着其他家里人下来。   “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商场还是你带着爸爸他们先上去?”停车场里回音大,潘维干脆压低了声音凑到傅锦之耳边说话。   “我都……”傅锦之话还没说完,却顿了顿,“潘维,后视镜。”   潘维疑惑地望过去,眯着眼睛看了看。   后视镜里黑黢黢的车后方,一个圆形的反光斑点正对着他们。 第61章   潘维暗骂了一声, 烦躁地卷了卷袖子。   傅锦之想到了什么,飞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神色紧张。   “别激动。”潘维拍拍他, “今天不打架。”   说着,他伸手塞进了傅锦之的衣服口袋里掏了掏,果然摸到了傅锦之中午吃的那盒薄荷糖。   小小的方形铁罐, 里头轻飘飘地装着为数不多的几颗糖, 不沉,摇晃起来动静却很大。   潘维在手里掂了掂,深吸了口气, 侧身扶着他的肩膀借力, 大力往自己身后掷去。   家里站在原地打哈欠聊天的人被这动静突然惊到, 被抱来抱去一下午累了的小萝卜头现在睡在妈妈怀里, 被吓得张开嘴立马就哭了,挨了妈妈一个轻轻的栗子才消停。   “姐姐你们等我一会儿啊。”潘维笑笑, 如愿地看到了从角落里站起来想往车里钻的人。   潘维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们跑向的那辆亮灯的车是跟在他后面进的停车场,进来的时候其他地方车位都满,跟着他绕来绕去最后还停到了他不远处。按直线距离来算,其实倒还是潘维更近一点。   跟着他们往同方向跑着, 潘维在那人夹着照相机艰难扔包上车的时候, 一脚踹上了车门。   那两人见势头不对,拎着东西就分头往两个安全出口飞奔。和傅锦之对视一眼,潘维和他两个人双双扒了外套扔在他们的车前盖上,撒腿就追。   跑在前面的两个人扛着器械背着包, 因为工种为题个子根本比不上后面的俩,没跑几步就被撵上了。一人一个跟拎小鸡仔似的被拖回到中间。   “我刚落地没多久就能被你们盯上,厉害了啊。”潘维扯了扯裤子蹲下来,低头看着眼前的人,“你们老板最近是越来越专业了,哈?”他一眼看就知道是专业跟拍苏怌那人手下的团队,这两位是他家门口的常客。   他还记得当时他带着傅锦之回家那次就是被这俩蹲的,第二天就上报了,标题取得还是直男潘总终于弯了,报道里还把傅锦之说得不清不楚的。   一想到这个潘维就来气。   被按着的那人扭过头去,不说话。   潘维大力拿过了他手上的相机,在自己手上拋着玩儿,笑着看两个人的视线就跟着自己手上的相机动:“得,今天刚好逮着你们了,请你们两位专业的来屈尊给帮个忙。”   这次的情况不比在医院直接碰见人。   那人当时还没来得及去到苏怌的病房就直接被潘维截下了,但这次潘维却已经是近距离直接被他们拍到了。   他们拿着手机带着电脑,跟他们是前后脚进来的,那么肯定在公墓就跟上了。说不定,自己和傅锦之在机场就已经被蹲到了。   这点时间别说上传照片了,估计连新闻稿都攥好了。   既然逃不掉了,那潘维顾虑写别的也必要了。   “今天顺便,我请你们吃顿饭吧。”把相机塞进傅锦之怀里,潘维拍了拍手上的灰,自己就走在前面,“劝你们一句,别指望着跑了,跑不脱的。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拍点儿好看的。”   “爸,舅舅舅妈,我们上去吧。”他中饭的时候刚改的口,现在就已经叫的很顺溜,扬起满脸的笑容朝他们挥了挥手,“我们买了裙子就先去吃饭,好吗?”走过去干脆抱起了站在地上还揉着眼睛的小姑娘,潘维和大家商量。   “小维你这……”大姐夫看着后面的人,有些犹豫。   他和二姐夫都是政界的人,怎么着影响都不好。   傅锦之摇摇头,沉声:“放心吧,没事的。”“相信小维,你别担心这么多。”二姐夫笑得憨厚,拍了拍潘维怀里自己女儿的头,“走吧。”   傅锦之全程和潘维并肩走着,和潘维怀里的小姑娘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别拍孩子。”转弯上楼的时候,潘维侧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的人,“不然后果自负。”   怼狗仔他不是第一次,他们都清楚潘维的能力。   甩是甩不掉,但潘维还是能给他们些苦头吃的。   没去一层的奢侈品店,潘维这次乖乖地上了楼上童装区,抱着小姑娘转了一圈让她别管妈妈,看见什么就指,指了潘维舅舅都给买。   傅锦之长长叹了口气,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但小姑娘懂事儿,被潘维放下地之后蹬蹬蹬跑去了一家角落里的童装店,垫着脚扯着条一模一样的裙子的边:“就……就要这个。”   潘维大方刷卡走人,顺道给小囡和其他两个孩子都在店里挑了一套,等着小姑娘换好衣服出来这才拎着三大袋东西走人。   其他人率先候在了吃饭的包厢里,傅锦之和潘维溜达回去的时候,傅爸爸正戴着老花镜研究菜单。   “潘总。”站在一旁的人见潘维进来,朝潘维点了点头。   听见这是潘维订的包厢,来帮着订餐的干脆是他们的餐饮部大堂经理。   “麻烦你了。”潘维把东西放好,指了指后面的两人,“帮我再安排一间。”   “没问题。”经理笑着应下了,挥手让后面的人去安排。   傅爸爸一看见潘维来了,跟见着救星似的把菜单递给了他:“快快小维你赶紧点。”   “哟,爸。”潘维的语气里搀着点撒娇,”我哪知道点什么呀。”   翻开菜单,潘维先问了一圈大家有没有忌口的东西,再接着站在经理旁边随便前后翻了翻厚厚的页目,划拉着菜单上的推荐页:“这里都来一份吧,新鲜的海鲜挑点上来,你再看着配点蔬菜吧,小朋友和老人多,东西不要太硬,后面这些小餐点都来一份吧。酒水的话,茅台来一瓶,红酒也开一瓶上来,其他的果汁来……来个三种吧,先这样,不够再添。”   把菜单递回去,看着就经理出去,潘维转身和坐着的大家笑了笑:“我也不大会点……对了,餐前我们拍个照吧。”   他反手一指后面的人:“刚好有专业的摄像。”   两个狗仔还站在后边儿,眼神闪躲。   五分钟之后,潘维如愿以偿地收到了从他们传过来的一张全家福,看着他们删除了所有的备份,他才把人放走。把他们送到门口,潘维的笑容很温和:“该说些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跟绑架似的带狗仔上楼,估计他可能是圈子里第一个。   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他是老板呢。明星怕事儿怕影响,他不怕。这么多年反正他是没听说过因为明星的老板不追星的,公司业绩不掉,他怕个屁。   靠在外面的墙上拿起手机,潘维低头看着上面的照片。   酒店的灯光很好,他们的相机确实也不错。三个老人横坐在凳子上一排,腿上抱着两个小一点儿的孩子,孩子看向镜头的眼睛圆滚滚的带着笑。其他两家人各自牵着一个孩子一左一右地站着,没有一个人的笑容不真诚。老人正后面站着的是他和傅锦之,两个人个子高,基本没被前头的让挡住什么,从手臂的角度完全能看出来两个人的手是互相牵着的。   他的第一张全家福啊……   潘维笑着摸了摸屏幕上的图片,点开微博。   最近他的微博涨粉涨地很厉害,公司里的团队也帮他进行了一些和粉丝的良好互动,效果很不错。   心里默默给公司的运营团队道了个歉,潘维点开发微博的界面,把图片上其他人的脸都用贴纸给遮了唯独剩下自己一个大头,什么字也没配直接发了上去。   包厢里,趴在一起看iPad的两个小姑娘同时惊叫了一声。   “老公又发微博了!!!”   看到傅锦之投过来的疑惑视线,两个人同时觉得脊梁骨有些发冷。   坏事儿了。 第62章   傅锦之就坐在她俩旁边, 刚好正在帮他们用热水烫碗筷。   他做医生的,或多或少总觉得外边儿的东西不干净, 又特别照顾孩子些, 看她们踮着脚用茶壶倒水总觉得心惊胆战的,就顺便接过手来了。   但这也就非常方便地让他一眼就扫到了俩孩子举着的iPad,白色的界面上明晃晃就是潘维的微博。潘维那个贱兮兮的头像他昨天晚上被潘维搂在怀里看了不知道多久, 实在是太眼熟了。   看着傅锦之一瞬间凝固了的表情, 两个孩子悄悄咽了口唾沫。   小囡一把把妹妹搂到自己身后,梗着脖子却又不敢直视傅锦之啼笑皆非的目光,嘟着嘴不说话。   长辈们憋着笑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抬着视线围观。   “这都怎么了?”潘维收好手机进来, 走到傅锦之旁边拉开椅子准备坐下, 笑着, “小囡你们站着干什么。”   “没怎么。”傅锦之回神看了看他,语气里带着笑, 摆摆手转回去继续帮孩子烫碗筷,“你们赶紧坐下吧,一会儿该吃饭了。”   小囡还是站着,把iPad在身后藏好。   傅家的人餐前似乎都有这个习惯, 一圈人各自用茶壶倒了一小碗水涮筷子和勺子, 再走到包厢带着的洗手间里倒掉。   两个大一些的孩子都坐在傅锦之旁边,他从刚才就在给孩子们折腾,自己面前的碗筷里还好好地摆着餐巾做成的花。   潘维坐下的时候顺手就把傅锦之的拿过来了,铺好餐巾, 拿了热水倒进碗里。   “你把照片发微博了?”两个人挨得近,小声说着悄悄话。   “嗯。”潘维点点头,把碗里的水倒进旁边的茶杯里准备等会儿拿去倒掉,“他们的通稿已经出来了,拦不住。”   傅锦之神色一凛,看潘维一脸无所谓的神色,皱起了眉头。他并不热衷于社交软件,手机上也没有这个。转身看了看把iPad垫在腰后一脸戒备的小囡,傅锦之二话没说,摸了摸她的头:“乖,借舅舅用一用。”   “不!不行……”小囡还没说完,她反手拿着的iPad就被傅锦之随便一抽开抽开了去。   锁屏没密码,傅锦之指尖一划就开了,上面的是微博主页。   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傅锦之看着那个此生挚爱维维的ID,错愣了两秒之后努力地维持着原先的表情,憋得脖子都有些红。   昨天看潘维捣鼓了一会儿,他好歹也知道什么东西在哪儿,没多看小囡全是潘维各色图片新闻的主页,傅锦之直接点进了实时热搜。   《寰时总裁出柜,密会神秘男子牵手亲吻一同与家人出街》。   点进去那个冠着潘维大名的热搜,傅锦之随便一拉就看见了回复上万的这条原始通稿。   有视屏有照片,从机场一路到家门口再到公墓最后在停车场,还陪着文字解说和重点圈画,不可谓是证据不丰富。   他瞟了一眼,潘维的粉丝起码涨了约莫快有十万。因为全家福的缘故他关了评论,但转发里还是一片波涛汹涌。   “我让他们打码了,看不出来你的脸。”潘维从洗手间回来看到他正在看这个,放下杯子甩了甩手上的水,坐下的时候顺手悄悄摸了把傅锦之的耳垂,宠溺地笑了笑。   旁边的小姑娘不着痕迹地揉了揉眼睛。   傅锦之挑起眉毛:“我不是说这个。”   “我有分寸的,放心吧。”潘维皱了皱鼻子,“挺好的。”   他本来也没想藏。   大男人谈个恋爱躲着掖着,像什么话。   怎么想都觉得娘了吧唧的,哪里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晚上两个人分头把两家送回去,潘维开了自己的车,比只能可怜巴巴坐公车回家的傅锦之快了约莫三刻钟。   傅锦之打开门进来的时候,潘维就给他留了一盏客厅里的落地灯。   傅锦之在楼下脱了大衣,趿拉着拖鞋往上走。推开房门的时候,差点被蓦然间泄出来的一室光亮吓着。   潘维在国外的时候在网上买了不少东西,装饰房间的居多。刚回来趁着等傅锦之的时候一股脑全给拆了,该安的安上该摆的摆好,让原本空空荡荡的房间瞬间多了许多生活气息。潘维自己身边是一盏一人高的组合落地灯,暖色的灯光比起吊顶的大灯来显得更加明亮。   潘维靠在床头正看书,见傅锦之进来笑着把书搁在腿上,张开手:“回来啦。”   傅锦之上前去和他拥抱,在潘维的颈上轻轻蹭了蹭:“嗯。”   “外面是不是很冷啊。”潘维掀开被子下床,穿着拖鞋给傅锦之拿洗漱的东西,“我刚理了理衣柜,东西都挪了位置。”“嗯。”傅锦之从背后抱着他,跟着他的脚步慢慢走着。   潘维认命地半扛着他,嘴里抱怨着:“傅小官还好你找了个男的,不然你这个儿上哪儿找能扛得动你的姑娘去。”   傅锦之不说话,手圈着潘维的腰嘿嘿笑了两声。   “我们家老太太已经知道了,要是你这两天在医院门口看见形色可疑的中年妇女,千万不要理会搭讪啊。”潘维开了水,放着太阳能前头的一截儿凉水,看着镜子里傅锦之的眼睛。   潘维在酒店的时候就把手机给关了,回家来的时候打开了一次和秘书敲定了一下接下来一个星期的工作日程,潘维正想着要继续管着结果就看见了来自自己妈的电话。   五分钟之内,活生生打了十二个。   最后他实在没抗住他妈一边不间断地轰炸,接起来就挨了一通劈头盖脸的骂。   潘维的花边新闻从他上大学开始就没断过,这些年她每次一翻杂志就担心看到潘维搞大了谁的肚子,却没想到会有一天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喜欢男人这个她从没想过的劲爆新闻。   前几天她还和潘维的爸爸通了电话,决定开始给潘维物色结婚对象。   二十八了,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了。   结果潘维这家倒是成了,全家福都拍了,对象是个男的。   “你玩玩儿可以,但婚一定要结。今年之内订婚,明年孩子出生我帮你带,之后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我不拦你。”硬邦邦扔下一句话,这段对话最终以潘维的全程沉默和她的爆发结束。   潘维本想着自己母亲乐乐呵呵这么些年,这次不见得会管他的事儿。   却没想到,料错了。   “你妈妈不会给我支票吧?”傅锦之应下来,转头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着潘维。   潘维切了一声关上水,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家妈真的是干得出这种事情的人,认真想了想:“那就当是给你的零花钱了,你拿着就是。”   傅锦之笑了声,亲了亲潘维的脸颊。   “他们不敢扒你的身份,家里人应该不用担心,但你还是让大家尽量注意一些吧。”潘维拍拍他的脸颊,“其他事情都有我,别怕。”他父母两个比起来,他爸爸要比他妈难解决的多。他父亲做惯了领导者,对一切东西都有着谜一样的控制欲。当年为了让自己女儿能名正言顺地入住潘家的公司,他在带着她实习了半年之后以潘维要出国深造为由,直接把本该是留给潘维的副经理的位置给了她。转身就把正在筹划着自己事业的潘维强制性送出了国。   当时的潘维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但现在不比从前了。   寰时这种娱乐性质的公司捞钱快,和着大潮流发展的势头一片大好,比他爸的实业公司远远要来的能赚。潘维这几年东跑西跑接触的人多,手上现在捏着的人脉即使不能和他父亲相提并论但也不容小觑。   潘维并不介意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有能力保护好他爱的人。 第63章   傅锦之洗完澡带着一身水汽钻进被窝的时候, 潘维顺势腿一架就架到了他身上。傅锦之往中间靠了靠,顺势和潘维挨着。   两个人一人拿着本书, 身后垫着潘维刚套了干净枕套的大抱枕, 靠在一起各自翻着书,偶尔说上几句话。潘维带来的线香还点着,带着清淡的梅花味道, 悠悠钻入鼻子。   傅锦之拿着的还是他带去瑞士的那本砖头书, 上面已经有了一些潘维的备注,他自己看起来也方便了很多。   潘维手上则是本明清散文册,薄薄的一点儿捧在手上显得轻飘飘的。他和傅锦之肩膀顶着肩膀, 认真地慢速看着, 偶尔读到两句还会撞撞傅锦之的手肘, 低声念给他听。   念叨后来, 傅锦之干脆合上了自己的书伸手圈住潘维,低头和他交换了一个吻:“该睡了, 明天我送你上班。”   他还有几天的假期,但潘维确实明天就要回去工作了。   “恩。”潘维用嘴唇顶了顶他的鼻尖,”家里东西也该吃完了,明天一起去添一添。”   傅锦之是发现了, 潘维对囤东西有着谜一样的执着, 喝的都一箱一箱往家搬,大冬天的冰箱里还放着一层冰激凌,就怕自己什么时候突然一时兴起想去挖上两口。   “外面会不会有人跟着?”傅锦之侧身关了灯,把两个人的书都放好, 和潘维一起躺下。   潘维曲着手臂枕着,在黑暗里朝着傅锦之笑:“放心吧,我托人帮忙盯着了,他们就算拍了也发不上去。”   摸了摸傅锦之柔软的头发,潘维揪着一小撮绕在指尖:“睡吧,晚安。”   “晚安。”   第二天一早,傅锦之是活生生给潘维热醒的。   他整个人都缠到傅锦之的身上,两条长腿夹着傅锦之的腿,弄得一大清早的两个人都起了些不尴不尬的反应。   闹钟早就已经响了不知道多少遭了,傅锦之伸手去拿手机的时候,眯着眼睛发现已经到了潘维该起的点儿。他抹开落在潘维眼睛上的头发,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心:“起来了。”   “啊……”潘维呻吟了声,翻了个身继续缩进被子里,“再一会会儿。”   “再等等该迟到了。”傅锦之没由着他,接着跟过去想掀他的被子。   潘维烦躁地再翻了个身,两条腿隔着被子夹住傅锦之;“今天不上班了,乖,你再躺下来睡会儿。”   傅锦之一脸无奈,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揪了揪他的脸颊:“快点,送你上班呢。十分钟洗漱完下来啊。”   翻身下了床,傅锦之披上件衬衫快步走下楼,打开冰箱简单给两个人做了份早餐。   盘子端出来了他也还是不放心,三步并作两步上楼,把迷迷瞪瞪靠在洗手间门上的潘维给揪起来,亲自帮他挤好牙膏站在旁边盯着他刷牙。   “还有半个小时。”给潘维把衣服拿出来,傅锦之就着他的手表看了看。   潘维咬着牙刷眼睛都还没睁开,说话含含糊糊的:“我是老板我才不怕迟到呢我跟你说我当初自己创业就是为了能不早起上班我明明应该是剥削阶级我凭什么要八点起床啊。”   傅锦之皱着眉头哭笑不得地嗯了声,把手上的外套给潘维披上。   关了房间里的空调,拉开窗帘开窗透了风,傅锦之才走到门前叼着面包的潘维处,拿起两个人的大衣关上门一起去地下停车场取车。   两个人的出现,一大早就在寰时引起了骚动。   傅锦之没多留,把潘维送到门口就打算走,却没想到一不留神就被围观了。   潘维刚下车就刚好撞上了上班的早高峰,他前脚还没落地呢,就看见几个小姑娘探头探脑往车里看。手一挥直接关上了车门,潘维笑着往傅锦之的方向递了个飞吻,挥挥手让他回去,回来身来对一种小姑娘耸了耸肩。   西装革履的男子带着痞气却不失礼貌的笑,怎么看都让人只觉得赏心悦目。   “老板好!”潘维今天到的时间晚,前台的小姑娘都已经收拾好了,脸上的妆漂漂亮亮的,见潘维进来朝着潘维笑着鞠躬,倒是比平常还热情了些。   “好好好。”潘维点头,“今天喝咖啡啊,我请客。”   上楼的时候,潘维就顺手吩咐了后勤让他们帮忙去对面咖啡馆包个场。他请客也不是第一次了,后勤本该就习惯,这次却没想到格外的激动。   还没等潘维到自己办公室,老板又要请客的消息就在公司的大群里传遍了,满屏都是么么哒和粉红小心心。   潘维上楼出电梯的时候,迎面就看见了正举着手机站在工作区域的秘书。“潘总,恭喜啊。”秘书朝他举举手机,“咖啡不够了吧,流水席得摆起来啊。”   “得了。”潘维拍了把他的肩膀,自己的脸上却止不住笑意,“到时候请你们吃糖就是。”   在外头站了会儿,秘书也没多闲着,整合了一下资料卡着工作时间就敲响了潘维办公室的门。   他进去的时候,潘维刚放下手机,脸上腻歪的笑容都还没来得及收起来,慈祥地看着他:“恩?怎么了?”心里翻了个白眼,秘书上去把自己的本子摊开,指了指上头潘维的下周日程表上唯一的空档:“电视台约您做个访谈,我暂时先搁着没答应,想问问您的意见。”   潘维拿着钢笔在手上转了两圈,也没怎么惊讶:“谈呗。”   他也一直游离在娱乐圈的边缘地带,抛头露面对他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儿,更不消说是这种正正经经的访谈节目了。”“然后袁牧今天回英国了,临走前把您说的礼物都置办好了,我帮您锁保险柜里了,到时候要用得上再去开就行。”   潘维点点头,回忆了一下自己什么时候吩咐过这么件事儿。   最后临了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他们家老太太快要过生日了。   “随便吧。”挥了挥手,潘维示意他继续。   “还有,我们给纪曾签了一个电视剧的主题曲,靳祈樊说他没空过来带着,因为小天王那儿最近有点儿紧。啊对,最近有几个轻奢在接触小天王,想签代言,现在初步谈下来了一个在接洽。”潘维点点头,出了听到纪曾的时候眉头皱了皱,其他事情都一一说了大致的意见。听秘书七七八八汇报完,潘维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几个文件。   “啊对还有。”秘书抱着自己的小本子本来都快走了,这时候又转身回来扯起一个格式化的笑容,“苏怌昨儿给我打了快三十个电话,说您今天要是不回他电话,他开推土机过来铲了你。”   潘维闻言,嘴角抽了抽:“就这?”   “恩……还有一个是我的私人意见。”秘书推了推眼镜。   潘维挑眉,疑惑。   “您最好,这段时间别看微博了,上面什么人都有,看得人心烦。”   潘维一听就笑了,靠在椅子朝他摆摆手,露出嘴角的虎牙:“得了,我才不在乎呢。一群奋斗一辈子都约不到我五分钟见面时间的人,我还在乎他们说我什么?我才没时间去看他们怎么在一个假装可以隐藏得很好的平台上展示自己的狭隘和丑恶。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给你一个私人意见。”   “什么?”   “怀揣着恶意去揣测别人生活的人,在一开始就是低人一等的。”   潘维抿了口水,看着杯子里飘着的柠檬切片,脸上的笑意味深长。   “永远,不要和道德不跟你在同一个层次的人打交道。” 第64章   潘维在他们面前一直随意, 很少有这样认真说话的时候。   秘书一时间有些愣神,想了想他了然点头, 倒是笑了:“知道了。”   把笔记本往怀里搂了楼, 秘书挑眉表示赞同。   “去吧。”潘维把被子里的水喝干净,把嘴唇上留着的一小点柠檬果肉舔进嘴里,眼神又恢复了惯常的狡黠, “干活了。”   他离开的时间虽然不长, 但七七八八的事还堆得不少。   纪曾在完成比赛之后紧接着用他狠狠炒了一把,现在刚又签了大热IP的主题曲,顿时从默默无闻的音乐人一夜之间成了霸屏小王子。   当然了, 在潘维的授意下, 公司还是非常强硬地要来了他的社交账号密码。   用潘维的话来说就是, 要是他们敢任着这小子再作妖一次, 他就敢掀了他老爸的单位房顶。   公司里的人原来还没闹明白潘维这是被触到什么逆鳞了,不管是捆绑炒作还是被拉着卖腐他其实都不是第一次。按他这个老好人脾气, 原来潘维顶多听到他被拉郎配的时候起一身鸡皮疙瘩,其他的反应并没有多大,随便得紧。   但这假期的这么一出事儿倒是让他们清清楚楚的明白了,他们老板这是有老公了。   为了那么多咖啡, 他们都不能让潘维再被捅上头条了。   自家老板要是回家跪搓衣板儿了, 那他们的上班生涯里可就真的失去下午茶这个项目了。   潘维把最近的几个合作项目看完的时候,刚好秘书拿着刚打印出来的访谈大致流程出来了。   “这个周六录制,他们还给了您一张现场的票。”把一个印着精致花纹的信封递给潘维,秘书和他说, “周日老太太生日,你可别忘了。”   “妈的事儿怎么这么多。”潘维揉了揉头发,“知道了。”   老太太知道他冥顽不灵,这会儿估计一边给他物色相亲对象一边在满世界找傅锦之。   他拿过旁边的手机,没忍住给傅锦之打了个电话。   “恩?”傅锦之隔了一会儿才接起来,微微带着喘,“怎么了?”“没怎么,想你了。”潘维把文件放在腿上,脚一蹬坐在椅子上转了一圈,面对的着巨大的落地窗,”在干什么呢。”   “打扫卫生。”傅锦之把手机夹在肩窝里,自己拿着块小抹布走到水池边清洗,“家里这么多天没住人了。”   “啧,这时候应该说好巧我刚好也想你。”潘维假装不满意的样子抱怨,左手拿着手机支在扶手上,右手拿着钢笔慢慢在文件上边看边圈画着,“笨死了。”   傅锦之轻轻笑了一声,把抹布拧干挂好洗干净手,用手拿着手机按在耳边:“做人还是要实事求是的嘛。”   潘维把钢笔放在嘴唇上方嘟嘴夹着,危险地抬高声音嗯了一声。   “一直都在想你,哪来的刚好。”   傅锦之估计是坐下来了,声音沉而慵懒,带着几不可察的笑意。   潘总看着手上讨人厌的方块字儿,没忍住老脸有点热。   啪得一声合上了文件夹,潘维清了清嗓子:“傅小官,你要不下午就来接我吧。”   傅锦之这会儿笑意倒是更深了:“剥削阶级要翘班了?”   “对啊。”潘维五指在黑色的文件夹上敲着,歪头看着下方的景色,嘴角挑起一个痞笑,”这不家藏小娇妻呢么。”   用一顿下午茶收买了门口的几个秘书和助理,潘维在中饭前乐呵乐呵地就收拾了东西光明正大地溜了。   今天有个小花旦刚好来公司签后续合同,在电梯门口碰见了潘维。   “潘总。”小花旦穿了件露肩衬衫,后背还裸了一大片,只用两根丝带系了个大蝴蝶结,朝潘维盈盈鞠了个小躬的时候,胸前的东西简直呼之欲出。   但单手揣兜潘维瞟都没瞟一眼,拿着手机正听着语音,看见一帮人拥着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想避开,听到有人和他到招呼才敷衍地抬了抬头,余光还没来得及扫到小花旦就收回来了了:“啊,好。”话音还没落呢,人就消失在大门口了。   “潘总腿真长。”看着小花旦当场尴尬,前台的小妹妹一边补妆一边看着门口从快走一路变成小跑,直到最后直接飞奔扑倒了靠在公司门前小树林里一颗海棠树下的人。   个儿高腿长身材好,被潘维搂住的时候被迫转过来的侧脸在太阳光地下白到反光。   肤白貌美大长腿。   夫复何求啊。   潘维和傅锦之两个人十分钟之后,肩并着肩出现在了隔壁商场里。   傅锦之的脖子上还带着一个连衬衫都遮不住的吻痕。   “我们上次买衣服就在这儿吧。”潘维进来之后被暖风熏得直犯困,站在扶梯上摘了傅锦之的眼睛架在鼻梁上看楼下的衣服,“怎么最近都没什么好看的款。”   被抽掉眼睛的傅锦之眯了眯眼睛。他度数并不很深,其实平常戴眼镜的时候并不多,这时候开车过来才架上了,但戴得时间久了一瞬间拿掉,脑子有些胀得疼。   “够穿了。”其实他自己的衣服并不少,只不过素净的颜色和简单的款式在潘维的眼里直接折合成了我对象没衣服穿很可怜,有时候半梦半醒睡着逛淘宝都能想起来要给他多买几身从瞌睡里惊醒。   “那可不能够啊。”潘维把眼睛折好放进傅锦之衣服的口袋里,“我周六有个访谈,票都给你拿了。” 第65章   “访谈?”傅锦之扭头看着他, 眼睛被玻璃透进来的眼光照得眯着,看起来懒洋洋的, “要我去?”   “对嘛, 带你见见人。”潘维笑着掐了一把傅锦之的脸颊顺带着摸了摸他的脸颊,“这么好看我不得拿出去秀一秀。”   那个访谈的主持人算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后天他母亲的生日少不得会出席, 提前带傅锦之见见他也算打个招呼。   傅锦之被他掐着脸蛋上仅有的一点肉, 说起话来的时候哼哼唧唧的:“恩,好啦。”   傅锦之皮肤白,又顺溜得和剥了壳的鸡蛋似的, 让本来只是顺手摸了把的潘维忍不住多占了会儿便宜, 忍不住感叹:“原先怎么没发现你脸上皮肤这么好。”   傅锦之无奈地站住, 任着潘维一手一边揪着他的脸颊揉着, 看着潘维的眼神带着对智障儿童的关爱和宠溺。   正中午的工作日,商场里人不算太多, 也没人注意到扶梯拐角处站着的人。潘维心满意足地站在原地又揉又捏摸到一本满足,这才带着脸颊泛红的傅锦之去了之前定好的餐厅。   这个餐厅一小部分用餐座设在露台上。晚两个人捧着菜单坐到太阳底下的时候,靠到椅子的后背上同时满足地打了个哈欠。   张开眼睛的时候刚巧对上对方的目光,潘维挑了挑眉, 对着傅锦之无声地啵了一个。   也还好这儿是自助点餐, 服务生把他们带过来之后就离开了,偌大的露台上这时候就他们两个人。   “这样真好。”桌子不大,两个人腿不经意地撞到了一起,潘维勾了勾傅锦之的脚尖, “我原先就从没想过,日子还特么能过成这样。”   舒服得让人简直想爆粗口。   “恩?”傅锦之在手机上点上潘维划拉的几个菜,自己再往上边加了点东西,确定下单,抬头看着潘维的眼睛,“怎么说。”   “我原本啊,就打算玩儿到三十岁。”潘维朝他比划了个三的手势,“三十岁之后,找一个乖巧的,能一起过下去的姑娘结婚,生孩子,养孩子。”   傅锦之安静听着,没说话。   “虽然我挺喜欢孩子的。但当时我就觉得啊,属于我自己的人生可能也就是中间这十年,所以我玩儿天玩儿地,所有能试的都试了,敢尝的不敢尝的都去尝了,就等着三十岁生日一过宣布死亡。”   潘维眯着眼睛看着太阳,笑。   “可现在想到以后啊,总觉得每一天都能很好。和你上班下班,吃饭散步,什么都好。”   潘维把视线收回来,挑眉给了傅锦之一个wink:“美满。”   傅锦之愣了愣,嘴角悄悄忍不住往上抬了抬。   前倾身子手肘支到桌面上,他伸手过去搭上潘维的手背:“嗯。”   会美满的。   商场的最底层是一个大型超市,潘维和傅锦之吃了饭之后就往下去了超市。   “家里被套是不是该换了?”潘维双手支在推车的扶手上,弯着腰倾着身子趴着,歪头朝两边看。   傅锦之想了想,点点头。   他跟潘维毁床单的速度有点儿快。   床上用品就在超市的刚进门处,两个人拐了个弯就转到了四件套的货架旁,潘维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支使着傅锦之利用身高优势拿最上头的样式看溜儿得跟用晾衣杆似的,看得旁边踩着货梯的售货阿姨一愣一愣的。   “蓝的白的灰的格子的都拿一个吧。”潘维接过傅锦之手上的盒子丢进车里,“你也就喜欢这些颜色。”   傅锦之揉了揉鼻子,没否认。   “诶,这儿有糖诶。”从家居用品出来就是进口零食区,傅锦之跟在后面接过被潘维一脚蹬过来的推车,看过去的时候就看见潘维手上晃荡着那个小木盒子,上面系着红绳,挂着个小铃铛,跟着潘维的动作叮当作响。   潘维举着它,晃荡了两下听了个声音,再转头笑着看着傅锦之,笑意直抵眼睛深处。   “拿吧。”傅锦之叹了口气,朝推车里努了努下巴,跟着潘维一起没忍住,笑。   “再买点意面吧?”潘维没把糖放车里,反而塞到了傅锦之的手心儿上,自己蹦跶到旁边咯咯笑着晚饭重复禁止手上扔东西,傅锦之单手揣着糖,一手拦着飞过来的意面再拍到手推车里,两个人在空旷的货架间闹来闹去到最后一次性就往车里砸了快十包家庭装意面。   “这估计一年都吃不完。”傅锦之和潘维也不能把被玩儿过的意面塞回货架,干脆全归置到了车底,傅锦之拿出一袋看了看商品的保质期,“到时候你又想不起来吃。”   “以后早餐可以吃这个嘛。”潘维趴在车上不让傅锦之再翻了,“吃的完的。”   傅锦之摇头,拿他没办法。两个人上扶梯,打算去楼上再接着买生鲜类产品。   扶梯分上下行,现在上面人也不多,潘维就干脆和傅锦之站了并排,一左一右扶着扶手面对着聊天。“家里水果是不是都没有了啊。我想吃火龙果,也想吃榴莲,啊最近突然有点想吃梨了,这个时候车厘子上来了没啊,有的话我们搬一箱回去呗啊傅锦之,傅锦之!”潘维一边抬头看着上面的货架一边嘀咕,却发现傅锦之有些走神。   “怎么了啊。”潘维凑到傅锦之旁边探头看了看,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那边是不是在打孩子?”傅锦之语气不善,攒着眉头看着前边不远处,往那儿指了指。   潘维停了嘴,顺着傅锦之的手指方向看过去。   推着手推车下了扶梯,两个人站在原地。   看仔细了,倒不是打孩子。   而是四个孩子在打架。三打一。   两个人起先以为只是小孩子闹着玩儿,动静有点大而已。但傅锦之心细,拦着要走的潘维停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他们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三个站着的孩子都有十岁左右,手上抱着的都是些小零食,嘴里骂的话不干不净的。被逼在墙角的孩子明显比他们小上了许多,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怀里正死死护着什么东西,咬着下唇忍着哭。   潘维看着架势不对,顺手抄起了旁边手推车里的意大利面。   等到那些大点儿的孩子举起了旁边的火龙果顺势要往那小个子头上砸的时候,潘维甩臂一掷,直接把手上的意面砸到了为首的大孩子的背上。   大步走到前面,潘维直接拉着他们的领子扯开了站着的几个孩子:“公共场合,干什么呢?啊?”   “你别管闲事!这个傻逼偷我们东西!”站着的少年只在潘维的胸膛处,吼起来却架势十足,活像头小狮子,挣扎着拳头就冲着潘维挥去。   却不料自己背后又被人扯了一把。他回头,只看见一个更高的巨大黑影。   傅锦之脸上的笑意已经全部收了起来,脸上的深色生硬而冰冷。对着几个大一点儿的孩子努了努下巴:“要么赶紧走,要么我叫人来。”   “操。”被揪着的少年朝他们竖了个中指,嘴里不干不净骂了一句,回头朝坐在地上的孩子吐了口口水,扭头抱着自己的东西就跑,后边儿跟着其他两个。   “自己站得起来么?”潘维捡起地上的意大利面扔给傅锦之,自己半蹲着,平视面前的孩子。   小孩儿揪着衣角,哽着嗓子抹掉脸上的眼泪,点头。   “傅医生?”潘维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回头。   傅锦之上前来,蹲下仔细看了看小男孩儿脸上的伤:“身上有没有其他的伤了?”小男孩儿踌躇了一下,摇头。   傅锦之了然。   “我去买个急救包,你们在出口等我吧。”朝潘维比了个手势,傅锦之迈开长腿往下跑。   潘维示意小朋友自己跟上,水果也不买了,推着手推车往结账的地方走,一边儿和他聊天:“挺厉害呀,一扛三都扛住了。”   小朋友低着头看着地砖,没接潘维的话茬。   “偷跑出来玩儿的吧?”潘维也没多在意,笑着站到队伍的末端准备结账,“等会给你处理一下再回家,不然得把你爸妈吓死了。”   排队的人不多,轮到潘维结账的时候,傅锦之刚好拿了一个小巧的急救包跑上来,因为跑得急脸上都有点红。   超市的出口处有一排椅子,潘维手上拎着两大包东西跟在傅锦之和小男孩儿身后,看着傅锦之把孩子抱到座椅上,自己蹲下拆急救包拿东西给他处理脸上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划出来的口子。   “回去记得和妈妈说这伤口两天尽量别碰水,身上有伤的话继续也可以用这个擦。”傅锦之的动作很快,给他贴了个小纱布,给伤口擦好药,“饮食也不能吃辛辣的。”拍拍孩子的脑袋,傅锦之的脸上带着工作时的惯有微笑,语气耐心而温柔:“听话的话,很快就好了。”   潘维站在后面看着耐心哄孩子的傅锦之的侧脸,低着头轻轻笑着,脑子里突然又想起了自己那天问傅锦之的问题。   要是真能有个孩子,也倒真很好。   “知道家里电话吗?”等傅锦之那儿结束,潘维掏出手机解锁递给小朋友,“我们陪你到家长来接吧。”他们两个陌生人也不能随便拉孩子上车,不然跟拐卖人口似的。但既然帮了人小朋友,还是帮到底的好。不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走回去他们也不放心。   一直沉默看着自己大腿的孩子点点头,没有抬头,只是接过了潘维的手机。脏脏的小手抱着手机握了有好一会儿,才在上面缓慢的,一个一个输入了数字。   潘维没注意到他掉下来的眼泪,接回来手机,拨出那个号码。   “您好这里是城北福利院,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第66章   潘维听到电话里女人敷衍而毫无感情的话, 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膈应。   看了看乖巧坐凳子上低着头的孩子,潘维皱着眉头背过身去:“你们的一个孩子跑丢了, 四五岁左右, 穿……灰色毛衣和棕色裤子,小卷毛。”   “孩子可能是下了课转迷糊找不到路了。”最后为孩子开脱了一下,潘维就沉默着等着那头的反应。   “麻烦您了啊先生, 让他自己走回来就行, 他认路的。”电话那头的女人打了个哈欠,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他就爱乱跑, 也不听话。”   这哪里不听话了。潘维回过头看着傅锦之小声地和那孩子在说话, 自己说了声知道了, 才这回去。   听到潘维走回来的动静, 那孩子才终于抬起了头,看着逆光朝他走来的潘维, 眨眼的频率很慢。   潘维这才发现他的眼睛竟然是深灰色的,眼型长而眼角上挑,是很漂亮的孩子。   傅锦之蹲在原地帮他挽起已经被磨出毛边的裤腿,见潘维回来才拍了拍腿站起来看向他:“怎么样, 孩子父母过来接吗?”   潘维摇摇头, 捏了捏他的手自己走到前面,半蹲着从下往上认真看着男孩儿的眼睛:“福利院的阿姨说你自己认路,你能回去吗?”   孩子最后偷偷看了看他面前的两个高大男人,长睫毛颤着眼睛眨了眨, 小幅度地点点头,回话的声音很轻:“能的。”   说完,两只手撑在椅子后头,做劲儿自己跳了下来,低着头看着地上,站在原地朝傅锦之和潘维鞠了个躬,拔腿就自己冲进了人群里。   他个子小,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啧。”潘维也顾不上说什么,把自己的手机往傅锦之手里一塞,一边和前面的人说着抱歉一边冲上去找孩子。   傅锦之已经反应过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拿上买的东西和急救包跟在后面跟上潘维。   潘维是在超市门口截住孩子的。   小孩儿钻在大人缝里溜得很快,却苦了他这个跟在后面的大高个。   “不是……”潘维扶着膝盖揪着孩子的领子,“你跑这么快干什么啊。”   孩子没理他,揪着自己衣服的衣襟不说话。   “我们送你回去吧,这里到福利院两三公里,你走回去天都黑了。”   潘维原先和这个福利院有过一个合作的公益项目,为了这个掏了不少钱,他们迁新址的时候还是他给去剪的彩,他知道那个福利院的具体方位,离这里是真的不算近,更不消说是用一个六七岁小孩儿的脚程来算。   没想到孩子却摇头:“不要。”   “我真不是人贩子……”潘维以为他是害怕,比划着解释,“要是的话我早把你抱走了。”   这个孩子很漂亮,他也感觉得到傅锦之很喜欢他,所以也跟着稍微上心了点。   小男孩儿听到抱走的时候目光一闪烁,没接话,反而别过了头去。   傅锦之在这个时候也追了上来,把两大袋东西递给潘维一袋,自己蹲下看着站在原地的孩子,长叹了口气放柔了语气:“我们坐公车,陪你到门口好不好。”   还是摇头。   “不然你这样回去我们不放心。”傅锦之面对孩子的时候的语气与平常截然不同,平和得让人根本不忍心拒绝,听得潘维心里痒痒的,“我们想看着你安全进去。”   孩子沉默了很久,最终才点头。   傅锦之和潘维对视了一眼,各自把东西换到另外一只手,牵着孩子的手去公交站台等车。   他们心里有一种预感,很强烈,却带着不确定。   这个点公交车上人不算太多,但已经到了学校放学的点儿,没有空的座位。   潘维站在车前从口袋里拿零钱的时候没注意一大一小两个人,回头却发现他们竟然已经坐下了。一个初中生模样的孩子站在旁边,一脸我让座了的骄傲。   朝那个孩子说了声谢谢,潘维抓着扶手在坐着的两人前面站定。   傅锦之腿长,大腿完全够放下一袋东西再坐着个孩子。孩子很乖巧,一只手抓着傅锦之的大拇指坐在他腿上,另一只手圈着放了一大袋子意大利面的塑料袋。从潘维的角度能看见他卷翘的纤长睫毛。   到福利院的时候,潘维留了心眼儿,拦住要送孩子进去的傅锦之,也把急救包从孩子手上拿了下来。   蹲下来拍拍孩子的背,潘维朝他眨了眨眼睛:“走,进去了。”   孩子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舍不得地看着他手上的急救包和一小罐子糖,但还是点点头,慢慢朝大门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在原地站定,朝本来站在拐角处的两个人望了一眼。   不见了,大约也是走了的。   每次有人来看孩子,都会因为他长得好看注意到他。   可没有一次有人提出想要领他回家。   因为他不说话,也不乖。他不会像小姑娘一样跳舞唱歌也不会诗朗诵,阿姨每都说他性情孤僻,不好养的。   他重新低下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踮起脚扒着对他来说还很高的窗棱,敲了敲福利院守卫室的窗户。   潘维抱胸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有些冷。傅锦之站在他身后,单手环着他。   两分钟之后,才有一个老师样子的人披着外套出来,手上还拿着个正在播放着时下偶像剧的iPad,看到孩子的一瞬间立马皱起了眉头:“这个月第几次了,啊!?让你跟着他们回来你怎么就是不听话!?”   她的声音很尖利,孩子却仍旧站在原地,动也没动一下。   “犯错不改还有理了,啊!?”她扬手就照着孩子脑袋上重重拍了一下,声音响得连站在远处的潘维都听到了。   眉头跳了跳,他捏紧了傅锦之的手。   “你这样一辈子都不会有人要你!”看小孩儿一脸倔样,抬着头朝她呲牙的时候,那个女人终于没憋住,拿起放在旁边杂物架上的一个小夹子就直接扔在了孩子头上,“活该没爹没妈!”铁质的夹子直接撞在了孩子的额头上,没有打磨光滑的圆角在他眉骨上擦出一道血痕。   他小小的胸膛起伏着,眼眶红了却还是不说话。   “今天罚站!”阿姨披好自己肩膀上的衣服,用指甲狠狠戳了戳他的鼻子,“饭别吃了,九点半自己进来睡觉。”   说着,她趿拉着拖鞋就走了。   冬天天黑得早,小孩儿站在守卫室的一点灯光下,靠着墙角,两只手紧紧攒在一起。   福利院旁边整片都是厂房,等工人下班了,这里能算得上是荒山野岭。   孩子站了半个小时,潘维和傅锦之也跟着在拐角站了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之后,福利院来了大人物。   院长打铃把大家都集中到一起的时候,在墙角发展的孩子也被拎着去了空地上,站队的时候还被旁边的人恶意推了一把。   等他们站好的时候,福利院的大门也被两个阿姨打开了。   识货的孩子都惊呼了一声,福利院里的杂志很杂,男孩子对这些感兴趣,自然知道这些豪车。   玛莎拉蒂总裁,报价接近三百万,车的前座还坐着一个带着白手套的司机。   福利院的孩子从小生长的环境不一样,对这些东西看得其实更敏感。一个富裕的家庭环境对他们来说,比什么都有诱惑力。   但站在队伍末端的小男孩儿却兴致缺缺的样子,低着头不做声。   直到潘维从上面走下来。   “这是对我们院有过很大帮助的潘维先生。”院长是个小老头,推推眼镜看着潘维。   “旁边这位是……”他有些讨好地看着冷脸的潘维和高大的傅锦之。   “儿科专家,傅医生。”潘维没多废话,只是挥挥手让司机去把车停了。也没多看站着的孩子,只是儋州揣兜说要和院长谈谈。   路过那几个站在旁边的阿姨的时候,潘维斜着眼睛扫了他们一眼,看得他们禁不住一阵冷战。   “你们这儿的领养手续,办下来大概要多久?”潘维和傅锦之双双架着腿坐在院长的对面,气场冷厉。   “先生您……不到三十岁的话我们还是……哈哈,那个,虽然您比较特殊,但是这个规矩……但如果您想的话……”   “不。”潘维摆摆手,挑着一边嘴角,脸上的笑没什么温度,倒是敷衍的成分比较多,“规矩我们还是要守的。”   “等会儿就有合规矩的人来给你交申请表,之后的过继还是什么都不用你操心。”潘维笑笑,“但我想今天就把孩子抱走。”   “这……”院长有点犹豫。   “我和你们福利院也很有缘分,明年的款子我可以拨大一些,毕竟……也是我儿子呆过的地方嘛。”潘维挑挑眉,笑意却不达眼底。   “好的好的好的。”院长没多作思索就答应下来了。   福利院虽然有公家支持,但要改善日子,还是靠社会捐助的多。   总的来说,潘维和金主没什么区别。   这个金主能提交表格领孩子,对他来说都已经是个体谅了。   十分钟之后,小操场上的孩子都还没散。   潘维和傅锦之一前一后走出来说说笑笑,后面跟着擦汗的院长。   站在队伍末端的孩子看着他们,眼睛里有一抹无法解释的光亮。   潘维走到他跟前,扯了扯裤子蹲下,朝他张开手臂:“来,回家了。” 第67章   在一片惊呼声中, 孩子往前迈了一小步,却还是没有进入潘维的怀抱范围。   潘维挑眉笑笑, 和站在他身后的傅锦之对视一眼, 摇摇头,直接把孩子一把揽到了怀里站起来。   他手臂力量很稳,孩子直接坐在了上面, 半侧着身子搂着他的肩膀, 从他的视线望过去,是后面带着浅浅笑容的傅锦之。   他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看着傅锦之英俊的脸庞,等到眼睛通红的时候, 却发现自己的嘴边传来了冰凉的触感。   傅锦之细白的手指夹着一颗抹茶绿色的糖抵在他嘴边, 他乖乖张嘴, 那颗滚圆的带着清淡甜味的糖就滚落在了他舌尖上。   傅锦之的眼神带着纵容, 摸了摸他的小卷毛。   等到他真的被抱到那辆玛莎拉蒂上,看着福利院飞快在视线中退去的时候, 他才真的相信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那两个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的男人,就真的把他从那儿带出来了。   平常很少露面的院长甚至把他们送出了将近百米开外。   “那。”潘维把孩子抱坐在腿上,和傅锦之并排坐在后座,“我叫潘维, 他叫傅锦之。”   他指指自己, 再指指旁边的傅锦之,揉了揉孩子的脸蛋,看着孩子呆滞的表情,脸上的笑渐渐扩大:“以后你就要我们住在一起啦。”   彼时, 福利院。   院长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门口的骂骂咧咧一脸疲惫的人摘了墨镜进来,从背着的挎包里掏出一大叠皱巴巴的身份证明和资料问他要领养表格。   那张脸,分明就还印在院长手边的报纸头版上。   亚裔导演里首位捧得某个欧洲大奖项的,同时也是记录里最年轻的导演,被业内称为鬼才,今年只有三十三岁。   导演气呼呼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座位上等着院长翻自己的资料。   潘维给他发信息的时候他刚下飞机没多久,行李箱才收拾了一半就被潘维叫去江湖救急。收养的资料证明开起来都很麻烦,他和两个助理一人一头也没赶得及在社区下班前开出完整的证明资料,公司开的倒是方便,但健康证明和生育状况证明都只能拖到明天,他只能先过来领表格。   他来了一看,潘维那俩口子倒好。   连饭都不请他吃一顿就抱着孩子跑路了。   气得他差点把那一叠资料团吧团吧给扔了。   但还好,在他接到表格拿着笔跟小学生似的坐在院长对面填信息的时候,潘维来了消息,说是明天请他去家里吃饭,这才让他稍微好受了一点点。   但也就只有那么一点点。   填完了表格出门,他开着语音一边倒车一边骂潘维,听到潘维那儿说要给孩子洗澡了这才罢休。   另外一边,傅锦之的小公寓里。   潘维手上抄着块新的大浴巾,傅锦之站在浴室里调水温,孩子就坐在宽大的洗漱台上,屁股底下坐着潘维D&G的西装外套当垫子。   潘维和傅锦之两个人小声讨论着要不要搬家的问题。   傅锦之这儿怎么说都也只是个复式的小公寓,一个人住着大且舒服,两个人有些挤但温馨,但要是塞三个人的话,可能就有些不大够了。   “其实我们把书房改一改,也够孩子住。”潘维见坐在台子上的孩子还是有些紧张地盯着他,干脆又把他抱在了手臂上无意识地随便晃荡着,“我们在外边儿就行。”   楼上的空间其实不小,一个房间一个书房除外,还有很大一片空着的区域,完全够他们把书桌搬出来办公。   其实从他们上车开始,两个人就一边哄孩子一边在讨论以后的事儿。   傅锦之和傅爸爸早就通了气儿,老人家没什么反对的意思,只是觉得他们有点操之过急,但看傅锦之的态度很坚定,转而也就不再坚持,问起了孩子的情况。   他们俩当时在院长的办公室里就看到了孩子的资料。   弃婴,被福利院收养的时候不超过两个月大。没有名字也没有出生日期,在后头跟着院里没名字的孩子一起排的名字,因为年纪排在第五,所以取了单字辰,跟着院长姓。   但孩子明显不喜欢这个名字,在潘维问他想不想改名的时候坚定地点了点头,灰色的眼睛看着潘维,里面带着羞怯却开心的光亮。   这个重任转身就被潘维教给了傅爸爸。   傅爸爸想了约莫快有四十分钟,在他们到家安顿好了的时候才打电话过来,给了两个字。   说叫晏如。   因为潘维执意说孩子要跟着傅锦之姓,所以名字就这么简单定下来了,叫傅晏如。   孩子现在按周岁算其实才四岁不到,到上小学的年纪也就能转到傅锦之户口下边儿了。幼儿园潘维打算暂时放他去纯外语教学的地方,这样也好避免名字这个尴尬的问题。   “来,洗澡了。”潘维和傅锦之身上都穿着大T恤和沙滩花裤衩,一人端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开了浴霸的淋浴房里,看着站在中间扒了上衣的孩子。   他皮肤其实很白,但身上谈不上太干净。   刚回家的时候潘维翻箱倒柜都没能找到给孩子洗澡的东西,还是随便披了个外套下去去楼下街边老奶奶开的小货铺里才找到的一个大红色的洗脸盆,害羞地付钱,拿着挡着脸回的家。   现在孩子就盘腿坐在大红色的脸盆里,红着脸两只手捂着自己的重点部位,任一左一右俩爸跟搓丸子似的给他搓澡。   “睫毛真长。”潘维拿着大浴巾给他裹起来的时候忍不住碰了碰他卷翘的睫毛,“跟女孩子似的。”   小男孩儿被搓得浑身泛红,睫毛上还带着水汽,眨巴起来就算瞪着潘维都可爱得很。   “喔唷还生气啦。”潘维抱着他去了房间,把他放在两个人的枕头中间,亲了亲他的脸颊,“乖乖坐着,等我一会儿会儿。”   他拜托了助理去商场买了几件这个年纪孩子的衣服送到了楼下,特地嘱咐了不要太好的牌子,普通的,舒服就行。   他跟傅锦之都没想要富养孩子,在这个方面非常默契地达成了一致。除了因为名字原因潘维直接敲定送去贵族幼儿园之外,两个人都没想过说要把孩子一路宠上去。   男孩子,太娇贵不像样。   傅锦之去楼下帮忙拿了助理送来的衣服,上来的时候孩子坐在床上也不犯迷瞪,瞪大着眼睛兴奋地看着他。   袋子里只有两套普通的衣服和一件儿童连体小恐龙的睡衣,傅锦之看了看,帮他穿上了小恐龙那套。   “以后。”他帮孩子扣着扣子,语气轻柔却带着些许严厉,“要多说话。不管是和学校里的人,还是和我们。碰见了事情,你想和我们说的就可以开口。这里是家,我们都是你的父亲,记住了吗?”   孩子不爱说话,他早就注意到了。   这跟他和潘维的小时候倒是都格外的像。   但他们俩也清楚这其实不好,小时候沉默寡言憋太多的两个极端下场都在他们身上体现出来了,要么一直冷成他这样,要么猥琐发育浪成潘维那样。   都不算太健康。   “知道了。”孩子细声细气的,穿好了睡衣站在床上,脚丫互相勾着,似乎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傅锦之倒没多大注意,只是坐在床边耐心地叠他那块大毛巾。   趁着这点空隙,潘维也洗好澡回来了,掀开被子坐到床上把孩子抱到了怀里:“今天晚上你先和我们睡,明天再给你装房间,行不行?”   “好的。”孩子坐在潘维的腿上,仰头看着潘维,头发蹭在潘维下巴的小胡茬上,只觉得格外安心。   他开音响连了蓝牙随便挑了首歌,拿着自己一直在看的书,让孩子躺在自己腰间抱着自己。感受着温热的小小的身子在自己身上一起一伏的呼吸,他才第一次体会到自己一直以来放在口头的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是什么。   傅锦之开门进房间的时候,音响刚好正放着light.   他身后的灯都已经关上了,眼前是一室的暖色光亮。潘维坐在床上一手摸着孩子的头发,抬眼看向他的时候眼睛里还带着收不回去的温柔。   孩子已经趴在潘维身边睡着了,张着嘴,手里紧紧揪着傅锦之的枕头角。   傅锦之笑着调小了音响的音量,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上床,隔着孩子和潘维交换了一个缱绻的吻。   “晚安。”   “晚安。”   潘维放好书,傅锦之伸手关了灯。   设置了定时关闭的音乐还在轻轻唱着。   “cause you are loved,you are loved,more the you know.   I hereby pledge all of my days,to prove it so.” 第68章   第二天早上, 傅晏如是第一个醒来的。   潘维和傅锦之都还沉沉睡着,一左一右躺他旁边。潘维正对着他, 手臂环在他的肩膀上, 背后的傅锦之侧身,温暖的手掌覆在他的腰上。两个人一前一后,形成一个明显的保护性姿势。   没有拉紧的窗帘透进一道暖色的阳光, 横着落在三个人的身上。   晏如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看了有好一会儿, 才真正反应过来自己真的不是在做梦。   再往被子里钻了钻,他把头埋进两个松软枕头的中间缝隙里,抿着嘴却根本忍不住笑。   这里的床, 真的好软啊。   身后的傅锦之睡眠浅, 因为孩子的动静慢慢转醒。眨了眨眼睛只迷糊了一会儿, 他就清醒了。伸手揉了揉晏如的卷毛, 他的声音很轻:“想再躺一会儿,还是起来了?”   晏如转过身子来面对着傅锦之, 还是有些紧张,视线只敢落在他的胸膛处:“想……再一会儿。”   旁边的潘维还睡得毫无知觉,只感觉到自己怀里的人动了动,也没多在意。他这段时间腿在傅锦之腰上架习惯了, 现在这么规矩睡着有点儿难受, 他翻身换了个姿势,继续着自己的好梦。   留下背后一对姓傅的一大一小,进行着没有营养的晨间对话。   “早饭想吃点什么?”傅锦之枕着自己的手臂,把晏如抱上来一点, 好和自己对视。   “都……都行的。”晏如看着傅锦之的深黑色眼睛,似乎有些害怕,小手抓上了他的T恤下摆。   “在福利院里一般都吃什么?”反正左右潘维也还没起,吃早餐不急在着一会儿,傅锦之就突然起了和孩子好好聊聊的心思。   虽然抱回来像是一时冲动,但他们确实是打算认真负责的。   “白粥和……和包子。”晏如突然感觉到傅锦之的另外一只手揽上了自己的后背,忍不住又往傅锦之温暖的怀里钻了钻,贴着傅锦之的胸口小声嘟囔,“可我不喜欢。”   福利院一周会发一次甜牛奶,他喜欢喝那个。   傅锦之忍不住轻轻笑了笑,拍着他的背:“恩,不喜欢那就不吃了。”   他和潘维也真的没时间早晨起来煮粥。   晏如趴在傅锦之怀里,断断续续地和他说着在福利院里的事情。   他从小在那儿长大,能准确背出福利院一周的食谱。周一到周五白粥和肉包,周六早上能吃到一个鸡蛋,他最喜欢礼拜天,因为礼拜天会发甜牛奶。   傅锦之发现虽然这孩子才四岁多一点儿,但话已经说得很顺溜了,逻辑清楚记忆力也不差。   他甚至能把记事以来去看过他的家长一对一对回忆出来。   听着听着傅锦之也不禁有些心疼。他很难想象,那么小的孩子就像货物一样排成一排被品评的样子。尤其晏如记事情似乎很早,他奶声奶气重复着福利院的阿姨怎么和那些家长描述的时候,不是不难过的。   刚想出声哄哄他,身后的潘维却似乎醒了。砸吧砸吧嘴蹭过来,迷糊了一会儿看着他们俩这么温情的场面,伸手就把孩子抢过去拉进怀里好好揉了一通:“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呀。”   晏如都被揉晕乎了,从潘维的魔爪下脱离出来的时候顶着满头乱翘的头发胡乱点头。   三个人又赖了一会儿才离开温暖的被窝,傅锦之进厨房准备早餐,潘维就牵着晏如的手溜达着去浴室洗漱。   等他们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着三份黄油培根吐司了。今天是周末,傅锦之在他们的工作早餐之外还煎了几个荷包蛋。想想怕晏如吃不惯这个,又趁着潘维和他换衣服的时候下了碗面。   小孩子牙口还不算太好,给他吃的东西都比他们俩的要软和一些。潘维吃着自己盘子里的一份,还不甘心地在晏如用筷子扒拉着小碗面的时候悄悄揪掉了他的一小块吐司,飞快塞进自己嘴里嚼吧完了咽下去。   看着孩子小手拿着筷子的从面碗里抬头的茫然模样,潘维一点儿都没有愧疚的意思。还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男孩子吃饭,不能磨磨唧唧的知不知道。”   傅锦之坐在对面,摇头。   “今天我和你去录访谈,孩子还是不要带去了吧?”傅锦之吃完自己的那份早餐,起身收拾盘子的时候转头问潘维。   “恩,今天带他去买东西吧。晚上我叫了他们一帮人过来吃饭,录访谈的时间不长,我们回来之前让他们帮忙看着孩子就行。”   节目组给他的时间预计是一个半小时,但潘维走过这流程,知道怎么样才能配合好。到时候去头去尾减掉他们录开场和观众反应的时间,他要坐在那儿的时间满打满算估计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最近跟在潘维后头的狗仔不少。今天傅锦之带着孩子出门挑家具的时候潘维没跟着,而是转身去找了祝欢一趟。他这趟回国的本意就是给老太太过生日,但潘维这儿出了这么通事儿,估计他那儿的日子也不算好过,潘维想想,也还是挺对不起他的。   他和祝欢约在小区门口的咖啡馆。   祝欢接到他电话的时候语气就很激动,在潘维说想约他见个面的时候更是立马就响起了找车钥匙的动静。这不,潘维在咖啡馆里才坐了没多久,他就急匆匆地进来了。   外套也没没脱,他直接坐在了潘维对面,皱着眉毛满脸急色:“哥你……”   “我是认真的,那张照片里就是我对象,纪曾的事情解决了不是你的错,明天我会去的。”潘维放下杯子,“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祝欢的脸颊上还带着刚刚因为快跑而留下的一片高原红。听到潘维这么流畅的一句话,他愣在原地,摇了摇头:“没了。”   “那就好好坐下来喝咖啡。”潘维指指面前的杯子,“今天我刚好空着。”   祝欢乖巧点头,脱了自己身上的毛呢大衣挂在后边儿,捧着咖啡抿了口。   “学校那边都还好吧?”潘维手指敲在桌面上,带着规律的节奏,“缺钱了跟哥说。”   祝欢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他在国外,一大半生活费都是潘维硬塞给他的。潘维知道他不是乱花钱的主儿,给钱给卡一点儿都没小气着。   “最近老太太在干嘛呢?”潘维也没多绕弯子,照例关心了祝欢两句就扯到了自己关心的问题上,“捣鼓些什么小九九呢?”“给你找姑娘啊。”祝欢放下杯子摸了摸嘴唇,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她都做成名册了。”   还逼着他一个个挨过去审了一晚上。   潘维抹着额头,长叹了口气,一脸哭笑不得:“明天……”   “全都请来了。”祝欢老实巴巴的坦白,“明天你爸爸也要过来,婚戒都定好了,妈也把那个翡翠镯子拿出来了。”   祝欢看潘维捂着额头的无奈样子,有点儿担心地又问了一句:“哥你明天还去不去啊。”   “去。”   潘维放下手,脸上的表情恢复了镇定,垂着眸子看着窗外来往的车流。   “干嘛不去。”   谁都知道潘维潘小少爷。   从来都不会放过能当面怼长辈的机会的。 第69章   祝欢深知自己哥哥的脾性, 也不反驳。   他其实一直挺为他哥哥委屈的。爹不疼娘不爱,一个人生活了这么些年, 为人子的权利是没享受过多少, 义务倒是尽了一大堆。   他还记得有一次他在潘维读大学的时候去那时候潘维的公寓里借住,潘维似乎是出去有事儿,半夜才回来。   祝欢听见动静出来的时候就见潘维一个人坐在客厅里, 披着家居服的外套, 叼着个体温计熟练地在面前的大医药箱里翻找着药,肩窝里夹着手机正电话给相熟的医生留言约看诊的时间。   潘维看到他起了之后,抬了抬眼, 以为他睡不着, 还走去厨房帮他热了杯牛奶, 其余旁的一个字都没说。   事后祝欢才知道, 那天潘维是被拉去帮自己爸爸谈合作的,被合作方灌多了回来冷风一吹, 烧到了三十八度半。   从那次之后,凡是祝欢一发现自己妈妈要有事儿去找潘维帮忙,他能拦的都拦下来了。   潘维比他其实只大了没几岁,但在祝欢心里却一直是一个堪比父辈的存在。   他对潘维有种盲目的心疼和支持。   就像即使潘维这么波澜不惊地出柜了, 他也根本不在乎。   “明天我大概下午就过来了, 你和老太太吱一声。”潘维看到傅锦之发过来晏如的照片,笑了笑,摇头看向祝欢,“明天记得穿多点儿, 别再冻僵了。”   他们妈过生日向来是大办的,地点虽然在潘家,但一般出去迎客的都是他和祝欢两个人。   前两年祝欢就因为只穿了套薄西装,在寒风中被吹得直发抖,最后都是被潘维扛进家去的。   “知道了。”祝欢想起来也有点儿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今天我跟妈就去潘家先住着了,明天等你哦。”   潘维点点头:“知道了。”   “哥你明天……想怎么办啊?”祝欢想想还是有点担心,凑上去小声问,“我可以配合你的!”   “你这孩子。”潘维忍不住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别想什么有的没的,回去好好练琴去。”   潘维神色轻松,就像只是平常把他叫出来坐一坐聊聊而已,整个人的姿态慵懒,靠在椅背上和祝欢七七八八地说了有一会儿。   “我等会儿有个访谈,先走了。”两个人最后起身站起来的时候,潘维拍了拍祝欢的肩膀,“明天见。”   送祝欢走了之后,潘维沿着马路慢悠悠地溜达回家。   傅锦之带着晏如已经挑了一拨家具就等着晚上送家来了,苏怌和影帝编剧他们都在来家里的路上。走回到家的这一段时间,是唯一他能静下来想想事情的时间。   冬天的风刮在脸上有点冷,周围的人大多行色匆匆,潘维慢悠悠的脚步在他们中间显得格格不入。潘维把手放进衣服的口袋里,缩着肩膀低着头慢慢往家走。直到熟悉的十字路口的时候被红灯拦住,他才抬头,往旁边看了看。   他跟傅锦之似乎就是在这儿遇到的吧。   眉目清冷的高个儿拎着便当,朝他走过来的时候仿佛逆着一片光海。就算不是一见钟情,也不得不说是一眼就被击中的惊艳。   他跟傅锦之相处的时间其实并不算太过长久,也许甚至还没比上他随便一个情儿来的时间要长。   可有些人啊,就是不一样的。   只要遇上了,注定就是一辈子。   潘维摇摇头笑着,看见前面的绿灯亮起,跟在人群后面穿过斑马线走向小区。   该什么时候向傅锦之求婚呢,潘维琢磨着。该带着孩子一起求呢吧。是让孩子送戒指好呢还是自己跪着递戒指好呢。   啧,真纠结。   男人的婚戒不该带钻吧,可总觉得带钻的要来的更有分量点儿,一颗永流传什么的听着就很诱惑啊。   看着自己的鞋尖,潘维咬着嘴唇上一块死皮,用着溜达的步速在小区里走着。   自己那套房子要不要卖掉啊,买一套投资价值高一点儿的。虽然傅锦之也是个富二代还是个社会精英人士,两个人怎么样都不缺钱吧。但怎么说都还好养孩子呢。   嘀嘀咕咕自己盘算着哪里的楼盘价格比较漂亮,潘维一点儿都没注意旁边的情况。等到想拿门卡刷门禁的时候,一抬头就装上了一个宽阔的胸膛。   “大兄弟……”潘维哭笑不得地捂着额头抬眼,对上傅锦之带着笑意的目光,“胸肌不错啊。”   “恩,谢谢夸奖。”傅锦之手臂上拿搭着块潘维的围巾,见潘维直起身子来才抬手帮他细致地围在颈间压好,低下头轻轻吻在潘维的眉心,声音里带着寒风都掩不住的温柔,“他们已经到了,在上面陪晏如玩儿,我们走吧。”   “嗯。”潘维拉过他的手塞进自己口袋里,“怎么样,你老公口袋是不是很暖和。”他一路捂过来的。   “嗯,暖和。”傅锦之修长的五指在口袋里勾住潘维的手指,细细地在他指腹上摩挲着。   潘维卡着点儿进了演播厅的时候,基本的暖场都已经结束了,   他从幕布后走出来,轻松而随意地和主持人打招呼。   傅锦之坐在第一排的最暗处,潘维却第一眼就扫到了他。   为了录制的效果,潘维换了一身西装,黑色暗格纹衬衫,外套上一朵刺绣的鲜红玫瑰从手腕蔓延到手肘。和主持人握手的时候,能看见他突出的线条流畅的腕骨。   “我是看着潘维长大的啊。”主持人架着腿坐在对面,手上捧着杯茶,对着下面的观众微笑,“从大概这么小就认识了。”   她比了个一米二左右的身高,对着潘维笑:“没想到现在都能面对面采访到你了。”“您一点儿没变。”潘维向后靠在沙发背上,架着腿手随意地搭在大腿上。   “潘维创立寰时有大概……”   “五年多了。”潘维接茬。   两个人就着寰时的问题一来二去问了几句,话题就很微妙地转向到了潘维的身上。   “小维应该和很多明星关系都很好吧。”主持人露出了经典的狐狸眯眼笑,“有没有什么关系特别亲近的人呐。”潘维挑眉,这个问题在给他的台本上其实并没有。说没有显然不可能,说女星就要提他那些垃圾历史,说男星那么说不定又要传自己这个新晋gay怼人有企图。   但潘维既然来了,也就已经做好面对这种局面的准备:“说亲近的话,不如说是狐朋狗友吧。”他耸耸肩,掰着手指数:“苏怌,小天王,导演什么的,都是很早就认识的了。”   “在这些人里面,最喜欢那种类型的啊?”主持还没等他说完就抛出来了自己下一个疑问。   潘维噎了一下,转而笑开。   知道这访谈劲爆,没想到一上来就给他下猛药。   “喜欢啊?”他眯着眼睛把眼睛从主机位上别开,视线落到黑暗的角落里,“喜欢的人跟他们都不是一路子的。”   “哟。”主持人见潘维上道,立马跟着追问,“那,大致会喜欢怎么样的人呢?”“没有大致的。”潘维笑起来嘴角露出一小颗虎牙,“就喜欢一个。很高,挺冷,和平常的朋友都不一样,是个……不算太有趣的人。”   “是怎么喜欢上的呢?”主持人身体前倾看着他,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当时他们的策划团队想找潘维做访谈,就是为这潘维这个带着标准完美王老五人设的背后感情故事。而潘维那边接这个访谈,似乎为的也是这个。   他们需要一个平台来让潘维不再只被活跃在八卦周刊里。   老板既然被推出来了,那就必然要做到带动公司声誉上升的。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吧。”潘维垂着视线看着自己的之间,语气和刚才谈工作时有了微妙的差别,“喜欢这种事情还谈原因的话,也太不纯粹了吧。”   “哇哦。”主持人捂嘴笑,“可以说说你们的故事么?第一次心动是什么时候?”她其实作为一个长辈也非常的好奇,潘维的妈妈在节目录制前还在打电话和她抱怨自己的儿子,这让她更有了想问下去的欲望。   角落里的傅锦之听到这句话也抬起了头,有些好奇地望向他。   “不知道。”潘维这个时候倒是真的很坦诚,他摊摊手,自己也前倾了身子,两只手的手肘都支在腿上,笑起来的时候皱了皱鼻子,“是真的不知道。”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而一瞬间的心动。   不是因为他温柔所感受到的触动。   而是在自己完全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在下意识地抵触着他的离开。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潘维揉了揉眉心,显然有点不好意思,“情不知所起。”   台下有观众顺嘴大声接茬,和潘维一同说出后一句。   “一往而深。”   访谈结束的时候,主持人和潘维各自起身,握手。   借着谢幕的功夫,她悄悄看向了那个潘维一直在注视着角落。   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人气定神闲地坐着,眉眼精致的脸上表情和周围兴奋得红了脸的观众比起来算的上是过分冷清了些。   但看向潘维的眼神,却是实实在在的认真和专注,仿佛世界上只剩下这一个角落,潘维是黑暗里唯一的光源。   她在那一刻就知道了,什么潘维口中的纯粹的喜欢。 第70章   结束访谈之后, 潘维没有应主持人说要去喝一杯的局。   “家里人等着,该走了。”潘维的笑容里却一点无奈的意思都没有, 换了衣服卸了妆, 拎着自己的外套步履匆匆地去场外找傅锦之。   演播厅在一楼,这个时候已经被清空打扫。傅锦之顺着人流一起走到外面,站在大楼前的树下等着潘维出来。   天上有月亮, 背后有灯, 傅锦之安静地站在原地,看着从大楼里匆匆跑出来的潘维。   那是他的太阳。   “等多久了啊。”潘维抱着外套快步走过来,看见傅锦之的时候连忙迎上去, 一把把他的手攥进自己的怀里, “冷不冷啊, 还站在风口。”   “不冷。”傅锦之摇摇头, 嘴上这么说着,手却还是牵着潘维的, 两个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拉得老长。   广电的大楼矗立在正中市中心,旁边就是寰时大楼所在的商圈。   走到人群密集的地方,两个人松开了手转为并肩,一起跟在人群里往地铁站走。   “这个点儿地铁怎么这么挤。”进站, 潘维转头看了看四周的人, “跟赶火车似的。”说着,他抬手搭上了傅锦之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这边搂了楼,安检掏卡。   因为丢得快, 所以潘维基本上每件衣服的口袋里都揣着一张交通卡,但卡虽然多,他坐地铁的频率却算不上太高。   原先他每天基本上班都靠走,下了班就是饭局,等浪完了出来地铁早就停运了。   但自从跟傅锦之好上之后,潘维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可避免地开始习惯挤上挤下坐公车坐地铁了。   要去超市,要去买菜,要去图书馆给傅锦之借书,有时候还要去医院等傅锦之下班,以后还要去幼儿园接晏如,要送晏如上辅导班。   一直觉得自己是站在高处俯瞰着的潘维,也终于实实在在地落到了那些平凡的生活里。   “到家几站来着?”地铁上人多,傅锦之站在潘维面前形成一个半保护的姿势,状似不经意,却是实实在在地护住了潘维。   身后一个小姑娘不留神踩到了旁边的阿姨,阿姨正嗷嗷地教育着她,小姑娘和几个朋友则在旁边道歉,车厢里一时间非常热闹。   傅锦之低头看着自己怀里半靠在角落屈腿的潘维:“三站。”   “累死了。”这时候也没人注意他们,潘维轻轻往傅锦之胸膛里靠了靠,额头支在他的锁骨上,“回家给我做夜宵吃。”   “恩,煮你的意大利面吃。”   “不是……我们换一个行不行啊。”潘维抬着头,小声撒娇,“你摊鸡蛋饼我吃嘛。”   “不行。”傅锦之在这件事上倒严厉得很,“买了十二袋,你说好要吃完的。”   “傅锦之你屁股痒痒了是不是!你信不信我……”   “信啊,你来啊。”傅锦之的语气里难得带着戏谑的意思,“一次一碗意大利面。”   ……   事后,潘维活生生吃了三碗意大利面。   奶油蘑菇的,黑椒鸡块的,凉拌老干妈的。   吃到最后他躺在沙发上哼唧着消食儿,差点没把傅锦之笑死。   第二天潘维起来的时候,傅锦之的手还伸在他的睡衣里覆在他的胃上。   昨天体力消耗得多,傅锦之下夜宵扣分量也扣得很好。他吃的时候还不觉得嚷嚷着还要,吃完了才感觉到有点儿胃胀,半夜抱着傅锦之的时候说有点难受。   本来早就累了在他怀里都快睡着的傅锦之,神志不清地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迷迷糊糊地伸手进他的衣服里,温热的手覆盖在他的胃上帮他轻轻揉着。   中途他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好几次,每次却都能很快惊醒过来,继续帮潘维揉。   到潘维都熬不住睡了,他的手都没停下来。   怜爱地看着还睡着的傅锦之,潘维轻轻把他的手从自己衣服里拿出来。看到傅锦之在梦里还皱了皱眉,潘维忍不住俯下身去亲了亲他的额头:“再睡一会儿,乖。”   傅锦之的睡眠太浅,时间不长质量也算不上太好,能像这样好好睡个懒觉的时间不多。   他在被子里动了动,听到潘维的声音,才再继续睡过去。   潘维换了衣服,到书房看了看还在睡着的晏如,帮他拉紧窗帘掖好被子,去厨房里给爷俩做了早餐,才叼着自己的面包出门。   祝欢也已经起了,短信跟连珠炮似的炸着他的手机。   潘维下了楼取车,带着蓝牙耳机一边开车一边和他说话:“我在高架上了,二十分钟到。”“哥你真的这么早就来啊,妈还说你肯定到中午边上才来呢,早餐都没做你的啊要不要现在我……”   “得了我吃了。”潘维笑着打断他的碎碎念,“你以为谁都跟你个单身汉似的要蹭家里的饭。”   “嘁。”祝欢哼了声,“你开车我就不和你说话了,我在小区门口等你。”   “得。”   潘维应了声,挂断电话踩下油门往原先住过的宅子去。   他小时候一直在那儿一直住到初中毕业,从那之后就很少回去。有时候他父母组织什么聚餐party的,他能推的都找借口推了。一年顶多他们生日的时候才正式出席一次那样的场合。   那个宅子也就一直空着,里头只住着两个打扫的阿姨,   在小区门口和祝欢碰了头之后,潘维没多废话,进了家门直接就去了楼上换衣服。   四个长辈都坐在客厅里喝茶,看着潘维就这样风风火火地进来,面上却冷冷清清得,一句话没说就直接上了楼。   “这孩子,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潘夫坐在沙发的正中间,把手上的玻璃杯狠狠往桌子上一扣。   “爸,少说两句。”旁边抱着孩子的女人开口提醒。   “家里有个人帮忙照应就好了。”潘母叹了口气,难得和潘父在某个观点上达成了一致,“这个孩子,从小没规矩惯了。”   祝欢站在旁边,沉默着没说话。   潘维的房间里早已经准备好了他今天要穿的衣服。   是他授意的,全身上下一水儿的藏青色。   他在长辈面前习惯了沉默,在祝欢他们面前又一直是大哥做派,从来没试过要活泼一点儿。   一边扣着衬衫的扣子,他屈腿靠在旁边的桌上,接起了傅锦之来的电话。   “不是让你多睡一会儿么。”潘维的语气里带着点嗔怪,慢慢悠悠把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他的皮肤白,被藏青色衬得气质颇佳。   “睡够了。”傅锦之的嗓子还有点儿哑,“你自己早餐吃过了吧?”“吃了。”翻好领子,潘维站在落地镜前面打上领结,“厨房里有你和晏如的,记得热一热。”   “潘维?”傅锦之试着叫了声。   “嗯?”“我爱你。”   “我也是。”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潘维最后披上外套,“我也爱你。”   下楼的时候潘维脸上都还奇异地带着点微笑的神情。   他心情不错,也懒得找不痛快。和爸妈进行了干巴巴的问候之后,他就没在客厅里坐下,而是带着祝欢直接去了别墅后面的小花园和布置的人检查了露天烧烤的设施,上上下下确定了没问题之后再折回来核对了宾客的清单,点了酒水的数量,闲着无聊进厨房逛的时候还亲自尝了两个小甜点。   总之就是全程除了打招呼之外没和客厅里的爸妈说过再一句旁的话。   在祝欢的指路下头,潘维顺利地找到了那个翡翠镯子和一对订婚戒指。讽刺的是,这两样东西就搁在潘爸潘妈的结婚照下头。   潘维抬头看着照片上自己爸妈的待客式礼貌微笑,忍着自己的一身的鸡皮疙瘩,打开蓝色丝绒的小盒子看了看,再合上放回去。   “你跟你女朋友要结婚没啊。”下楼的时候,潘维把手肘搁在祝欢肩膀上,借着他的力道,自己半软不软地走着。   “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祝欢小心地撑着自己大哥,老老实实地回答。   “那你明天找个空的时间把那玩意儿拿去退了,丑死了。”   又闪又扭,大钻带着小钻,还有一圈雕刻精细的叶子和玫瑰花。   就算他家傅锦之手这么好看,那也是戴不出这个戒指的。   “……哥?”祝欢带着点惊喜,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潘维。   潘维被他突然停下来的动静给吓到了,自己站直:“干啥。你不会以为我真要随便挑个人订婚吧,我神经病么我。”   祝欢挠头嘿嘿笑了两声,不好意思承认。   他从小乖巧,很少忤逆父母的意思。   又因为他出国的时间早,潘维怼爸妈那些传说中的经典场景他都只在自己妈骂人的时候听过,一次都没真正见到过。   这次他看到自己妈和潘维爸那种严肃的样样子和真的折腾出了不少动静的动作,再看到潘维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不是不担心的。   但事实证明,潘维永远是潘维。   中午的时候,潘维借故出去,没在家里吃饭。   开车街上麦当劳啃了个汉堡,潘维把肚子塞得满满得,在外边儿逛了一圈才回到宅子。   这时候刚好下午三点,已经要开始迎客了。   和祝欢一起站到门口,潘维偷偷给他塞了跟牛肉干:“赶紧吃了,今天估计要站四个小时。”   他的语言的确没错。请的人多,他们站的时间自然也长。   到五点的时候,盛装打扮的潘母也挽着潘父的手出来了。   早来的基本都是小辈,或者关系近的人。   真正的大头戏,都在后面。   潘维在侍应生那儿拿了杯香槟在手上,趁着这段没人的时候靠在门口的柱子上打了个哈欠。潘维的腿直且长,包裹在深色的西装裤里,随便往哪儿一戳都是引人注目的一道风景。   他晃了晃手里的细长的高脚杯,眯着眼睛,脸上的神色慵懒,随意地活动着手脚。   祝欢规规矩矩地站在他后面只觉得脚酸,每一秒都在羡慕潘维这样的状态。   “潘维!”潘父本来一直忍着,现在看到来人了潘维也不招呼,忍不住出声呵斥,“像什么样子!”等会儿来的都是重要的客户或者合作伙伴,形象非常重要。   “诶呀诶呀,不要生气嘛。”潘维还没做出反应呢,就听见一个劝和的声音。潘父抬头,发现来的是一个和潘家有长久合作关系的建材商人,一脸和气的样子,牵着自己的太太向一家人走来。   “潘老弟,好久不见啦。”他的太太先她一步给潘母道了祝福,而他自己却停在了潘维的面前,伸出手,“前段时间真的是多亏了你啊。”   “好说。”潘维放下自己手里的杯子,漫不经心地伸手抬眼,“都是朋友,客气什么。”“那可不是这么说的。”来人笑得一脸褶子,狠狠握了握潘维的手,“这可不是小忙啊。”   潘维耸了耸肩,没多说话:“应该的。”   和潘维寒暄完了之后,他们两人才走到潘父和祝欢面前,简单地问候了两人。   潘父看向潘维的眼神陡然复杂了起来。   潘维仍旧垂着眼睛,似乎是站累了,还低头敲了敲腿,给祝欢递了瓶水。   “潘维!”   下一家进来的是地产业界有名的大亨:“刚进来就看见你开小差!”   潘维揉了揉眉心,和他握手:“哪知道您来啊,您来我都去门口接您给您停车去了。”   “就会应承我!”他双手握住潘维的,转头和潘父笑,“潘老弟啊你看看你这个好儿子,每次我攒局都不答应啊,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下次一定去,一定一定。”潘维笑,“前段时间瞎忙,以后只要您叫,都空,都空啊!”   “他叫空,那我呢,”扬着声音接茬的,是门口刚走进来的另一位老朋友,律师界的老台柱子,清高的很,很少参与这样的场合。   潘父本想迎上去,却发现来人的目标也是旁边的潘维。   “都空都空,要不这样,干脆过两天我攒局,我请您们喝酒行不行。”   “真的真的,我不溜,保证啊!”   这时候刚好是人进场的高峰,潘维却被一众大亨围在中间堵在门口,神色自若地应着所有人。   寰时创立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文化产业这种东西本来就很难定性,这些年又是发展的高峰期,潘维眼光独到又有家世垫着,寰时往上蹿的势头是一天比一天好。   潘维也并没有满足于现状,在寰时之外,自己又脱身出来,在很多实业上进行了私人名义的投资。前几年是地产,后来是建材,到今年,又转向了医疗器械。   他八面玲珑,玩儿开也玩儿得起,私人时间大半都在社交上,不管在哪个圈子,朋友实在是都不算少。   今天虽然面上是潘家的局,是潘母的生日,但谁又敢说,这里的一大半人,不是为着潘维的面子来的呢。   潘家的实业已经不行了,潘父又迟迟不肯改革,这几年滑落得厉害。要不是有潘维在帮衬着,潘父今天还有没有面子站在这里估计都难说。   潘父自己心里早就有数,所以对潘维,这几年他也慢慢开始不敢说重话。因为他唯一可恃着的,就是自己这个父亲的身份和手中还有的这一些他以为潘维还接触不大的人脉。   他知道今天也许潘维会抢了风头,可没想到,真正经历起来的滋味,却是这样的难受。   潘母的手指紧紧地按着自己手上的一个翡翠戒指,脸色不算太好。   祝欢站在他后面倒是一点芥蒂都没有的样子,偶尔潘维那儿说话带到他,他也能在潘维的示意下一个一个招呼过去,礼貌且大方。   潘母意识到潘维的强大,其实比潘父要早的多的多。   那时候她丈夫要谈合作,一个文人实在得不到什么好的条件。她又不懂,祝欢还小,她迫不得已去找了潘维。   潘维答应了,只用了一顿饭的功夫,就帮他谈到了原本连想都不敢想的待遇。他们感谢的时候,潘维说起这件事情的态度实在可以算得上是轻描淡写。   她抬头看着自己身边这个高大的儿子,一时间心情复杂。   潘维还能站在这里的唯一原因,估计也就是为了她怀他的十个月,和尽心抚养的头五年。   照理说,潘维这些年帮过他们的事情,怎么还都该够了。   她知道该知足,可是为人父母,有时候总觉得自己对孩子的控制是与生俱来的。   他们小的时候,自己是权威,所以他们要听话;他们年纪大了,就是长辈,所以他们要尊敬并且顺从。   养育之恩,无以为报的。   她攥紧了自己的戒指,决定她还是要以母亲的身份纠正潘维的性向。   自己是为他好。   自己在他人生的前段没有能帮助他,但也不能让他在大方向上走错了。   迎完了名单上的所有宾客,潘维看了看表。   这个时间,所有人都站在了大厅里的自助餐桌旁。喝酒的喝酒,谈事情的谈事情,本来显得空空框框的大厅里一时间非常热闹。   潘父和潘母是率先进来的,后面跟着祝欢。大家给他们腾出了一条路,却始终没有看见潘维过来。   门口的迎宾台已经收走了,天也暗了下来,外面除了路灯,一片漆黑。而潘维就站在明亮和黑暗的交界处,半侧着身子看着外头的黑暗。   里头的人慢慢安静下来,大家都凝神看着靠在门上拒绝侍应生关门的潘维。   身形修长的年轻人揣兜靠着,侧脸精致眉目疏朗,笑起来看向大家的眼神带着歉意。   “抱歉,等一等家里人。”   他这么开口,没人敢说不。   潘母一时间懵了,潘父想上前说些什么时候却被祝欢拦住了:“叔叔,这样落大哥的面子,不好看。”   五分钟之后,一道车前灯的光撕破门外的黑暗。   大家就这么看着潘维表情在一瞬间柔和下来,带着感染人的笑容,挥手让人去帮忙停车。   从驾驶座下车的是一个年轻人。   黑暗里只能看见他大致的剪影,轮廓硬朗姿态优雅。   等到他慢慢靠近光源,众人才看清楚了全貌。   高个,修长,黑色的西装勾勒出宽阔的胸膛和劲窄的腰线。微长的头发用定型水打理过,留了几缕不经意地散在两边,一双眼睛寒潭似的冷冽,五官精致神情冷清。   被这么多人盯着,他仿佛自带着聚光灯一般走着,脸上的神色却也很自然。   把手上的车钥匙递给门口的侍应生,他慢慢走进大厅,站定在潘维旁边。   “我介绍一下。”潘维指了指旁边的男人。   “我爱人,傅锦之。” 第71章 倒数   傅锦之和潘维站在人群的前方, 神色是一水儿的坦然。   两个高大的男人并排站在人群的正前方,英气而挺拔, 姿态倨傲优雅。像极了森林里两只并排走来的猎豹。   “妈, 您之前不是一直问我要礼物来着么。”潘维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一双桃花眼眼尾挑着风流,“我今天给您带来了。”   傅锦之适时地牵上了他的手, 两个人往潘母那儿走去。   家里光亮的大理石地面上, 映出他们两个的剪影。周围所有安静着不动的人仿佛都成了布景板,只剩下两个牵着手在行走的人。   走到潘家二老面前的时候,潘维看着旁边自家男人脸上的笑容宠溺而又骄傲, 低头朝自家爸妈努了努嘴, 他的态度很坚定:“来就想跟您说一声, 这个人, 这辈子我定了。”   轻飘飘一句话,炸在所有人耳朵里的分量却有如夏日最烈的一场暴风雨。   “潘维你……这是什么意思, 啊?我不是说过……”潘母咬的自己嘴唇都开始泛白,卡着嗓子一个字一个字地质问面前的儿子。   “没什么意思啊。”潘维带着一种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的语气,“您不是一直让我赶紧定下来吗,我就定了呐。以后您也不用为我这破事儿操心了。”   “我跟你说过……”潘母的语气很激动, 一把甩开挽着的潘父手臂踩着高跟鞋往前走了几步扬起手, 像是下一秒就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甩潘维的耳光。   潘维神色冷淡地站在原地,一动都没动。   旁边的父亲帮他拦了下来。   潘父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向旁边的人笑笑:“见笑了见笑了。”转身过来,他压着嗓子小声地呵斥潘母:“现在闹像什么样子,等会儿结束了再说。”“别等等会儿了。”潘维有点不耐烦, 摆摆手,走了两步直接从旁边的小台子里抽出了那个装着翡翠玉镯子的精致锦缎盒子,往傅锦之怀里一塞,“来,我妈给你的,拿好了。”   傅锦之神色坦然地接过,朝潘母笑了笑:“谢谢阿姨。阿姨生日快乐。”   说着,他从西装的口袋里拿出了几乎同等大小的一个礼盒递过去,潘母还没动,倒是被后面一步跃上来的祝欢抢到了怀里。   祝欢个头不高,看傅锦之的时候要抬头。   自己哥哥的眼光果然真的是很好啊。他心里默默想着,视线从傅锦之那张精致的脸上慢慢滑到和自己握着的修长手指上。   果然是哪里都很帅,还是高知,对人也很有礼貌。   满分。   真是搞不懂了自己妈到底还有什么能不满意的。   这么想着,他看着傅锦之的脸,咧出一个乖巧的笑容:“傅哥好!”   “你好。”傅锦之的语气也松缓了下来。   “傅哥你和我哥站我这边吧。”祝欢捧着盒子把他们俩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我可要上去把这个藏好了。”   他晃了晃自己手上的盒子,笑着跑走了,转身进了后厨。   潘父和潘母呆在原地,青着脸一句话没说。   傅锦之和潘维到潘父潘母身后站着,潘维低着头抠着自己袖扣上的一小颗钻,悠闲得很。傅锦之转身却正对上了潘维的妹妹,那个和他在商场有过一面之缘的高个女人。   “我们见过的。”她伸出了手,“是谢医生的师弟吧,一次会诊的时候见过你。”   傅锦之愣了愣,继而点点头:“你好。”   潘母的生日本来就定的是自助的半正式酒会,傅锦之的出现算是一场小小的插曲,但不能妨碍宴会的进度。   在后厨有人来催问可以开始上主餐可以上了么的时候,潘父背过身子长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都开始吧。”   这个儿子,他从小到大,都没能管住过。   “傅医生!”人群里最先往傅锦之过来的是新野的院长,一个儒雅的老先生。   他端着手上的酒杯率先过去和傅锦之握了握手,转身指着傅锦之和身后的其他人介绍:“我们院费了好大劲儿才请到的专家呢,日后可是要往院士培养的,年轻人,前途无量!”   他拍了拍傅锦之的肩膀,转身对潘父和潘母笑说:“你们俩可真是好福气呐。”   在场的不少人是做医疗器械方面生意的,被院长这么一提醒,说起B市医院的儿科神话来都不陌生,一时间不少人都端着杯子上前去和傅锦之搭话。被请到场的有一大半都是老一辈的人,微博上那些事情他们不关注,对潘维的一些事情也都只保持在有所耳闻的状态。   现在看潘维竟然能这样光明正大地把人带到场子上来,而潘家两个家长又一句重话都没敢当着他们的面说。   都是人精,怎么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趁着上菜这个当口,不少人过去和潘维道了句长长久久。   在后厨开始往上面端主菜的时候,潘母也整理好了衣服,走到正中间,作为寿星感谢了所有人的到来。   她脸色算不上太好,但在精致的妆容和灯光下,好歹也是端庄体面。   傅锦之和潘维则退到了人群的最外围,靠着通向楼上的楼梯,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   “今天还梳了头发呢。”潘维用手指拨了拨傅锦之打理过的头发,“好看。”   傅锦之的额头饱满,发际上还有一个小小的美人尖,梳背头能很好地显出他的五官,英气逼人。   “这不是你点名了要撑场子呢么。”傅锦之有些不习惯地揉了揉垂下来的一小撮头发,“不然我也不能让我爸过来带晏如。”   潘维是蹲在麦当劳给他打电话的,他接起来都还听见了潘维站那儿要一个板烧套餐的声音,他扯着嗓子才让潘维反应过来他已经接了电话了。   “诶小官啊,你晚上来一下呗,七点光景,对对对对我家,我发地址给你。到时候帅一点来啊,一定要帅啊!帅!”   “你都这么强调了我可不得认真对待么。”傅锦之耸耸肩,就着酒杯抿了口香槟。   潘母的致辞已经结束了,现在正在应付涌上去的各路人,他们俩躲到角落里才好歹一时间没被发现,能有说些悄悄话的时间。   “小家伙没意见呢吧?”潘维扒拉过来傅锦之的肩膀,凑过去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亲,“没说要跟着过来?”“没有。”傅锦之摇头,“懂事儿着呢。”   “小孩子这么懂事有什么好的。”潘维皱了皱眉,看到不可避免在结束了和潘母问候之后向他们走来的人,趁乱最后捏了捏傅锦之的手心,凑在他耳边舔了舔他的耳垂说,“有我宠着呢,你跟晏如怎么无理取闹都行。”   话音刚落,傅锦之还没说话就看见潘维已经向端着酒杯笑着朝他们走过来的人迎了上去。   “院长您好。”来的人恰巧就是今天第一个认了傅锦之的新野院长,潘维笑着和他碰了碰杯,压低了声音小声,“今天真的感谢了,要不是您帮忙我真的……”“啧。小傅本来就是新野的好医生,我哪句话偏帮了真是。”院长拍了拍潘维的肩膀,“现在小傅可是我们儿科的主心骨啊,你要是惹傅医生不高兴了,那我可是要来找你了。”   之前B市的儿科神话现在也不可避免地转移到了新野。   排长队的情况倒是比原先稍微好了点儿,但左右傅锦之的工作也是真的不轻松。更不用说他们医院和A大合作扛了两个课题,傅锦之还是主力军。   “那必须那必须,我天天捧手心儿供着呢。”潘维回头看了眼站在后面看着他们的傅锦之,“宝贝着呢。”   送走了院长之后,他们几乎一刻不空的肩并着肩一左一右地应付着过来打招呼的人。年轻人和潘父潘母他们打过招呼之后就懒得去和长辈应酬,以祝欢为首基本都赖到了潘维身边在说话。少妇们则更乐意围着傅锦之,围在一起在打商量以后孩子稍微大点儿,要不要带去傅锦之那儿看看。   毕竟人傅医生自己就那么高呢。   活招牌。   等到潘维和傅锦之从人堆里边儿溜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晚了。   傅锦之打电话给了自己父亲,在听见晏如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嘴角翘了翘,黑亮眼睛里的温柔止都止不住。   “小家伙睡了?”潘维凑上来,就着傅锦之揣兜的手挽住了他的腰,跟在他的后面趴在他的肩膀上。   从潘家下来是一条很长的林荫道,这时候人都都干净了,只剩下他们。   “睡了,我爸反锁了门先回去了。”傅锦之手覆上潘维的,“不急。”   “嗯。”潘维笑着往前去,就着傅锦之转过来的脸在他唇角印了个吻。   宽阔的车道上一辆车都没有,两个人幼稚地一前一后叠着,歪歪扭扭在路上走着。   “傅……小官~”潘维嘿嘿笑,把脸埋进傅锦之的头发里。   “诶。”傅锦之低声笑。   “我出柜啦。”   “嗯。”傅锦之心道潘维估计是喝醉了,只是笑着应着他说的话。习惯着冷清的脸上是止不住的温柔,低头的时候能看见他纤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出的清晰剪影。   “我都出柜啦!出啦!我是不是超厉害。”潘维嘟囔着,不满意地一口咬在他的耳垂上。   “嗯,超厉害。这么厉害,不如就嫁给我吧。”傅锦之的嘴角带笑,淡然看着前面的马路,手却伸进自己西装的口袋拿出一个小盒子,反手递到潘维面前。   “呀。”潘维停了下来,两个人站在原地。   潘维接过盒子打开,似乎还有点儿不情不愿:“被你抢了。”   他还考虑着要不要一颗永流传呢。   傅锦之转过身来笑着亲亲他的额头,拿出盒子里的一个戒指戴到潘维的无名指上:“嗯,那你宠我一回,答应了呗。”   “好啦好啦,宠你。”   潘维举起手在月光底下认真看了看,给傅锦之也戴上,把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   “礼成。” 第72章 完结章   作者有话要说:  抽奖:在这章留言的,第九个,第九个,第九个,第9个小可爱,能get到潘总搭讪同款抹茶糖一份!   要是小可爱不要的话,那就顺位推到第十个这样。   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照顾,总裁全文就完结了。   介于我是一个番外苦手,所以不能承诺大家什么,只能说要是有的话大家就当小福利看吧。   说起福利,老地方,私信【东坡肉】即可得。   今天有小可爱问我有没有出本的打算,之前我是没有考虑过的,但是被问到了就想在这里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你们有没有【挠头,那个,有没有想要的呀。   我的新文已经开起来啦,要是喜欢的话欢迎大家去看去收藏,么么哒~   祝最后一章阅读愉快。   清晨。   傅锦之披着外套匆匆走下楼梯的时候, 刚好看见潘维架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个浅米色的稿纸。晏如背着手站在他两米开外, 眼神飘忽, 白净的脸上可以地飘着两抹红晕。   因为晏如喜欢大狗,所以他们前几年换了一套在二环的叠排,客厅的落地玻璃门推开外边儿就是外面独立的小花园, 他们在院子里养了一只德牧, 一只金毛,德牧已经去世了,留下了两只小狗, 现在正趴在金毛的身上睡觉。   玻璃门外面就站着一颗枫树, 是他们三个人前年在晏如生日的时候移栽过来的, 现在秋天过半, 枫树的叶子已经红了。被秋风吹着,不少暗红色的叶子都落到了开着门的客厅地板上。   “哟, 起了?”潘维听到他的动静,回头朝他招了招手,“来来来,快来看你儿子写的情书。”   “嗯?”傅锦之昨天写论文忙到很晚, 今天难得起得晚了点, 没想到这就错过了这么精彩的事情。   他在餐厅拿了早餐,捧着咖啡在手里走进客厅问晏如:“有喜欢的人了?”   他坐到潘维旁边,想拿潘维手上的信纸却被潘维一把拍掉了。   “我来念啊,你听好。”潘维的语气里带着戏谑。   “爸爸!”一直沉默着装死的晏如这才叫起来, “不要!”   他在潘维面前是丢脸丢习惯了,但在傅锦之面前还是要强撑着那一点点少年人的尊严的。   他们对晏如的教育分工很明确,潘维管吃喝玩乐,傅锦之管学习。很奇妙的就是晏如在潘维这儿是惯例的死不要脸,在傅锦之那儿却又要强又傲气,比别人差了一点点都难过得要命总觉得让傅锦之失望了。   潘维现在还记得晏如十来岁被他挂在悬崖上玩儿蹦极的时候吓得腿都软了,被潘维骂的时候硬是一滴眼泪没掉还能回嘴。但因为在课上打游戏高一进去就挂了一门化学的时候,被傅锦之关在书房里反省的时候倒是哭的涕泗横流就差跪下了。“你说不要就不要啊,开玩笑。那我多没面子。”潘维潇洒地一挥手,清了清嗓子。   傅锦之闷笑着喝了一口咖啡,点点头:“念吧。”   “咳咳,嗯哼!”潘维摆好了架势,“醒来,觉得甚是爱你。   从初中第一次跟你见面,到现在高中毕业,我确定心中的这份心思已经六年。我想,我已经十分笃定了。”   “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我求你了,求你了啊。”晏如站在原地,因为潘维伸出了一只手的制止动作不敢动,只敢在那儿扭来扭曲挤眉弄眼,“别……别念了啊。”   “好了好了,给他留点面子吧。”傅锦之笑着按着潘维的手,把信纸折好递回给晏如,“下次记得别又不小心夹你爸文件里了。”   晏如红着脸接过,嘟着嘴不说话。   他和潘维现在都还共用着那张小桌子,要是没有傅锦之来整理,两个人的东西老是混在一起。   “也十七岁了,谈恋爱正常。”傅锦之拍了拍潘维的肩,“放宽心,你还得教教他。”“除了你我可没那么笃定过。”潘维笑着打趣,从桌上抓了颗糖砸在站着收拾书包的晏如的脑袋上,“去吧去吧,今天毕业生回校,该告白告白该拉小手拉小手,晚上要是要加双筷子记得提前告诉我们。”   虽然也不知道这小子喜欢的是男是女,但反正潘维也不介意。晏如在感情这点上随傅锦之,洁身自好得很。从小学开始就有小姑娘喜欢他,到后面更是什么班草校草的,反正这孩子的抽屉里一直没缺过小零嘴儿吃。   所以他倒是很好奇,能让自己儿子喜欢了六年的是何方神圣。   晏如剜了潘维一眼,背着书包踹飞了拖鞋就往外跑。   潘维和傅锦之各自端着一杯咖啡坐在沙发上,摇摇头笑着从落地的玻璃外看在阳光下飞奔着的那个少年。   深棕色的卷毛,有些苍白的皮肤。   白色T恤黑色牛仔长裤,白的发亮的白色球鞋。   个高、清瘦,时时散发着年轻人的活力和对世界的巨大热爱,和他们小的时候一个都不像。   但这也是他们喜欢看到的。   “我们也该出发了吧?”傅锦之喝完了咖啡,站在镜子前给潘维理了理西装,伸手给他打好领带。   今天是A大校庆,邀请了他们两个去做嘉宾。傅锦之的一个研究刚在国际上获得了学术界很重的奖项,校长亲自请他作为优秀代表,去给医学院的学生做一个演讲。   “恩,走了。”潘维退开两步看了看傅锦之身上的西装,拍了拍他的腰线,“帅。”   两个人在门前交换了吻,由傅锦之拿着钥匙,锁好门出去。   到了A大礼堂他们进场的时候,进场的人不少,已经有不少学生干部在里面来来回回跑着维持秩序了。   傅锦之到了之后就被请到了后台做准备,而潘维在应承完上来打招呼的人之后,自己一个人躲到了角落里的一个位置里摸黑坐下。   第一排最旁边的黑暗角落,是最适合观察演讲台的一个角落。   当年他做访谈的时候,傅锦之就是坐在这个位置。   潘维抱臂在黑暗里坐着,看着西装革履的傅锦之在掌声中缓缓步上演讲台。   傅锦之这些年其实没怎么有变化,除了气质比年轻时候要温和了一些外,和十几年前站在树林里那个穿着卫衣的年轻人没什么区别。   相比之下,虽然他现在看人不爽仍然能够一中指竖给人家,但始终已经是不能开着鲜红色的法拉利招摇了。   傅锦之调整了话筒的角度,开始讲话的时候整个现场在瞬间安静了下来。   潘维闭上眼睛,听着傅锦之字正腔圆的演说。   中间一些学术的词汇他并不怎么听得太懂,但只觉得傅锦之的声音在话筒里也很好听,冷清严肃,带着高岭之花的气息。   特别是这朵高岭之花,还恰巧长在自己心尖儿上。   傅锦之的话不多,但讲完之后还有一个十分钟的体温环节,七七八八问的全是复杂的学术问题。   等傅锦之下来找他的时候,潘维都已经瞌睡过去了。   “这就走了?”潘维被傅锦之的手冰醒了,揉揉眼睛,在黑暗里和低下头来的傅锦之小心地接了个吻。   “去学校里走走吧,后面都是学生的表演了。”“恩,好。”傅锦之拉着潘维站起来,两个人并肩从后台的门走到了外面。   秋天的阳光很好,温暖,不刺眼。   因为很多学生都聚集在了大礼堂,现在外边儿路上的人很少。傅锦之和潘维走在湖边,慢慢悠悠地溜达着。   果不其然,傅锦之之后基本都是学生表演,唱唱跳跳的很有活力,隔了这么远都能听见。在他们这个年纪听起来,已经有些闹心了。   两个人绕了湖一圈回来的时候,里面正好有学生在唱歌。   潘维听着旋律耳熟,拉住傅锦之站在原地听了听。   “会唱么?”他搡搡傅锦之的肩。   傅锦之转过来的时候,正好撞进潘维带着笑意的桃花里。尽管眼角已经有了细小的皱纹,但这双眼睛的风流确实半分没减,随着岁月的沉淀,还带着令人心折的优雅。   他哼了哼,跟着里面轻柔女生的调子,慢慢开口。   “我要,你在我身旁   我要,你为我梳妆   这夜的风儿吹,吹得心痒痒,我的情郎   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两个人相视笑着,在无人的道上牵着手,慢慢走着。   上头有梧桐的叶子飘下来,落在傅锦之的肩上,被潘维笑着抹去。   “都怪这夜色,撩人的疯狂   都怪这吉他,谈得太凄凉   啊我要唱着歌,默默把你想,我的情郎   你在何方,看着天亮。”   他们一起生活,已经有十三年了。   潘维不知道安全感在别人心里意味着什么,但也许对他和傅锦之来说,只是简单的,家里及时倾倒并填上垃圾袋的书房粉色废纸篓。   是夜里带着一身寒气进房间的时候,有人揉着眼睛起来和你交换一个吻,问你外面下雨了,冷不冷呐。   是你在母校大学的林荫道上,回身就能看见的那个高大的,低声唱着情歌的人。   潘维想到了晏如情书开头的那句话。   每天醒来,都觉得甚是爱你。   【全文完】 ━━━━━━━━━━━━━━━━━━━━━ 本书由【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