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奇书网下载网www.qisuwang.com转载 洛神归来(第一部完结) 作者:君子以泽(天籁纸鸢) 文案: 上古时期,天帝身边有一位容姿美丽、法力无边的神尊。 他司掌天地万物之水源,可将沧海冻为深冰,为上界诸神所敬仰。 然而,他也是诸位神尊中最为自私、骄傲、不懂爱的一位。 这整个与洛神有关的上古传说,皆由这位神尊的种种缺陷而起…… 古城宫州依洛水而生,历练了千年沧桑。 而后,在这座博彩业兴旺发达的城市里,一段全新的故事悄然展开…… 这是一场关于金钱与权利的赌博游戏。 这是两个相恋之人心与心的较量。 真正的男人渴望两件事:危险和游戏。 所以,我选择追逐你——这世界上最危险的游戏。 月都花落,沧海花开。 洛神归来。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仙侠修真 正文: ☆、第一章(上)   洛神归来壹:宫州行   文/君子以泽   序章   我尝梦游紫霄,徒步太清。   那有天宫帝阙,千官雁行;那有青霭归鹤,重楼仙户;那有香炉灵珊,醉乐丝桐;那有朝日银河,明月落花。   徘徊殿外,又见谦谦君子坐尸立齐,敛发毋髢;霓裳仙女广带挂镜,罗袜生尘。帝位之上,有孑然美人,深目如冰,玄袍霜发。   ——这段话,是出自二十九年前的宫州小姐冠军笔下。当初她选美成名,在领奖台上回首莞尔,那番国色可谓石破天惊,令娱记们个个写到江郎才尽,所能引用的段子,也只有魏时曹植描写洛神那一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然而,令她真正坐稳了“洛神再世”这一名号的,却是她初孕时这段梦境的记载。因为梦后多年,出土文物工作者发现上古壁画,上面场景竟与这段话描绘的一模一样。届时,舆论哗然,她的孩子也跟着火了一把。不过,这些都是后话。   生孩子那一日,她早没了出道时的风光,如尸般躺在手术台上。手术室里,白灯明晃晃地刺痛她的眼睛。脐带被剪断的刹那,她的生命好像就此划上了句点,从而延续给渐渐停止啼哭的孩子。护士们轻擦孩子身上的污血,怜爱地说道:“恭喜谢太太,是一对双胞胎啊。”   真没想到,竟然会是双胞胎。只是这一刻,孩子是男是女、她是愤怒还是不甘,都不再重要。她眼中噙满泪水,只想好好睡一觉,甚至希望如此走向死亡彼岸,再不回头。然而,闭上眼的刹那,脑海中又一次浮现出那个沙漠颜色的月夜:在丈夫新家窗外,她看见坐在他膝上的男孩。男孩只有周岁左右,系着领带,一副小少爷的模样。丈夫在家说话一向颐指气使,一句话不对,就闹得全家鸡飞狗跳。可是,那个小男孩打他一耳光,他却笑得比在赌场拨来百万美金的大黄筹码还开心。   胸腔中最后一股劲儿,如细雨中挣扎的篝火,微弱地燃起来。她轻声问道:“是儿子吗?”   她脸如白蜡,声音像呼吸一样轻,护士们不确定地回过头。手术灯闪烁着器械的冷光,被手术台与推车切割成呈几何状,在她脸上落下黑色的阴影。她睁开眼睛,动动脖子:“我的两个孩子,是儿子吗?”   护士们觉得很惊奇。原来貌美如谢太太,也会在意孩子性别。她们微笑着把孩子抱过来。   事情要追溯到五年以前。   当时,她赢得选美大赛冠军,一时名震宫州,所有富豪都对这美人垂涎三尺。她也是冰雪聪明的女人,不浪费一点时间,迅速嫁入谢氏豪门,功成身退,隐姓埋名,变成了神仙一般的谢太太——别以为美人只是爱钱。要知道,谢大公子是个囊括所有美好词语的飚红股: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有品上进、年轻有为、富可敌国……当然,还有风流倜傥。   无数人不能理解,为何得到这等国色,谢公子还会捣腾那些三线模特、三流明星、三级片女编剧。谢太太却比谁都深谙一个道理:在其它方面,她都能赢过其他女人,唯独在新鲜感上,自己是永远的输家。不过,既然已经决定嫁进来,她绝不考虑被休出去。所以,不管谢公子如何风流,她都睁一眼,闭一眼。   可俗话说得好,金河一去路千千,欲到天边更有天,结婚不过两年,一个才貌兼备的狐狸精杀出来,迷得谢公子魂不守舍,夜夜不归 。谢太太原只当她是个保质期较长的新玩物,依然气定神闲地忽视她,过着老佛爷般的日子。直到除夕夜来临,谢公子一通电话说要出国出差,让谢氏全家面面相觑,谢太太才终于意识到:惨了。这俩是真爱。   她使出混身劲数,找人去调查了那小三的来历。原来,小三真不简单,是个名媛,留学归来,饱读诗书,有主见又不乏温柔。不论怎么看,都比谢太太更有正宫皇后的气质。最糟的是,知此信息时,小三和谢公子已生了个谢小公子。而此时的谢公子,正柔情似水地为心爱女子捶肩煲粥,时不时捏捏小小公子的脸,合家商议如何让老婆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谢太太这辈子不曾如此心急如焚过。与谢公子结婚两年,他除了前三个月对她热情似火,之后几乎都没与她同房过。由于二人尚且年轻,公婆也是近期才开始催子。怎会料到,竟被其他女人捷足先登。她开始求神烧香,寻医问药,甚至亲自跑到曼谷四面佛求子。可是,丈夫不愿回家,既是释迦摩尼亲自降临也没用。终于,在谢公子提出离婚的那一夜,她以泪洗面,只求最后温存一次,不料竟神来气旺,误打误撞大了肚子。   可老天到底不助她。   护士笑眯眯地望着她:“是两个可爱的女孩哦。”   后来,两个女孩被送进病房,她看得见公婆眼中掩不住的失望。他们甚至让儿子媳妇自己为她们取名字。其实她知道,他们对儿子出轨心知肚明,狐狸精临盆时,婆婆还亲自去照料。现在他们和儿子同仇敌忾,等待时机,欲找借口把花瓶媳妇休出去。   因此,当她终于有机会抱孩子,却并没未感到母亲应有的喜悦。两个姑娘都在沉沉入睡,眼缝狭长,小嘴如水果般饱满。护士说,她们长大以后,一定是两个美人。她们长得几乎一样,只是其中一个眉毛飞扬,充满英气,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另一个则长了柳叶眉,眉平而浓,温婉可爱。她抬头望向窗外,那有几朵醉人的红蔷薇,绿叶含丹,回顾生色。再看看那个温婉的女儿,她想起自己也曾玲珑动人,人们都说,她是画中走出的洛神。   她拭泪强笑,摇摇这个女儿的小手:“你就叫洛薇吧。好不好,我的宝宝?”   转眼之间,二十多年过去。   第一章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公平——打从娘胎里生出来,我就很清楚这一点。但是,每当看见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出现在电视上,心情还是难以言喻的复杂。当然,周边人可不懂我伤悲。他们只会觉得,这是真正的上流社会名媛,长得像她,可是我莫大的福气。   我停下手中的活儿,望着电视机里的千金。她眉浓眸亮,举止优雅,不时拨动飘飘长发,转动身体,对镜头摆出各式自信的姿势。她眼波流动的微笑,会令记者们忘记按下快门。价值千金的包,在她肩上也只能勒下细印。财貌双全,是对她最贴切的定义。看看她,昨天出现在迪拜帆船酒店总统套房,今天在美国比弗利山庄试开新买的超跑,明天又坐在飞机头等舱,和克里斯亭斯图尔特玩九宫格自拍,她不计艰险,长途跋涉,体力强如野牛。但若让她在庶民的街道上走两分钟,她大概就会像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淑女们般,拿出嗅盐瓶闻两下,否则会跌在地上,变成我见犹怜的睡美人。用陆西仁的话讲,就是:“这一切,真是他妈的酷毙了。”   其实,我觉得她真正酷毙了的地方,是她的认证微博名字:“谢欣琪是设计师兼董事长”——美少女,你这么自恋,你家人知道吗!   没错,这就是谢欣琪,那个传说中的谢欣琪。说到她,必须得说她妈绝对有几把刷子。当年,谢太太生下她这女儿,和生了儿子的小三拼得你死我活,最惨的时候,连孩子的尿片都要亲自去买。但后来不知谢太太用了什么方法,扭转乾坤,让小三倒了台,此后所向披靡,无敌于天下。遗憾的是,坊间传闻,她与丈夫最终也只是剩形式夫妻。欣琪新奇,取这名字,谢太太大概是想弥补再也无法让谢董新奇的遗憾吧。   “洛薇,我真觉得你和谢欣琪太像了。确定你们不认识?”   “你看我有认识她的面相么?”   眼前的大男孩儿望了望我,又望了望电视上的千金,贬着嘴,异常认真地说:“你比她面相好。”我顿时心花怒放,正想感激两句,他又笃定地补了一刀:“你比她有富态。”   “我辞职了,再见。”   “别,爷,我错了还不行吗,你想辞职,前提是你要找到工作……”他说得越多,越发察觉我表情不对,最后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系好围裙,继续为他闪闪发亮的小店拖地、摆正水果。   他的话如万箭穿心,把我拉回现实。我又拧过身子,面向笔记本电脑屏幕上修过四五十遍的履历表。   这是个□□明媚的下午,阳光照亮显示屏,我在上面看见了自己满面愁容的倒影。这整一个“囧”字再现的脸,和履历表上面一脸痴汉憨笑的自己形成血泪对比。记得当年大学刚入学听公开课,返校的学长曾说过一句话:“现在你或许会觉得自己牛气冲天,等写履历表那一天到来,才会知道自己有多么一无是处。”现在回想,真是警世通言。   这年头,想回乡打个工,竟都如此困难,真是悲哉。   我叫洛薇,生于宫州,并在宫州北岛成长。九岁时,爸爸因工作被调动到海对岸,此后我们全家一去不复返。这些年里,我一直莼思萦怀,他们却像避黑死病一样,决口不提故里。有时我禁不住怀疑,这老俩口是否在老家欠了一屁股赌债……咳,开玩笑,宫州虽赌风盛行,本地人却反倒深知其祸害,鲜少参与。   至此,他们不肯回来的原因,一直是个谜。   不管怎么说,在爸妈严格管教下,我终于茁壮成长,去年也从大学里解脱出来。我背着他们,偷偷向宫州各大珠宝企业投简历,总算收到三家公司面试通知。我心知革命尚未成功,志不可满,乐不可极,又平心静气地弄来一份上海公司的面试通知,用来忽悠他们。所以,他们现在都还以为,我在上海……老爹,老妈,我真是不孝女!   但我如何也不曾想到,自己栉风沐雨,爬山涉水,回到宫州,面试竟然全军覆没。所幸我与童年好友陆西仁还保持联系,得知他二十多年来不曾搬家,还住在我们一起长大的街道,我喜极而泣,拎包去他家,挂着帮忙打理小店的名义,蹭吃蹭喝找工作。我俩自小感情就很好,这些年也一直在微信微博上刷脸联络,所以即便分隔多年,我们也没有丝毫班荆道旧的情调,反倒是跟天天见面一样,见面就开始闲侃互喷。   不过,陆西仁和小时候差别大极了。他起码长到了一米八五,剃个利索的平头,小麦肤色用现在的话来说,是整一个土豪金。他的笑容倒是和小时差别不大,素来没心没肺,如狼似狗。令我真正感到吃惊的是,他竟身挂围裙,在他父母的榴莲店里卖榴莲!没错!以前他父母就是开水果店的,自从发现榴莲市场潜力,就开始专卖榴莲,此后果然财源滚滚,开了多家分店,成了宫州第一榴莲大户。那时,陆西仁简直恨透了榴莲这种水果,每次出来玩耍,哪个孩子敢说他闻起来像榴莲,他绝对会把对方打成一颗榴莲。   他自小就是孩子王,英雄主义颇重,常带大家横冲直闯,行侠仗义。当年,他曾对月发誓,以后要练就一身好功夫,劫富济贫、闯荡天下,干一番大事,血洗榴莲之耻。然后,我们每个人脑袋里,要么出现了江洋大盗,要么出现了少林武僧……现在看着他的发型,顿觉此二种特色他都挺符合。只是挂上了那围裙,怎么看都像大阪街头的章鱼烧小哥。他接待了两位客人,翻了翻手机,喃喃自语:“语菲说她下课了,还有五分钟就到店里。”   “太好啦,我好久没看见她了。语菲现在简直长成了大美女。”   “那必须,爷跟苏语菲都是美女汉子。”   听见“语菲”二字,我只有单纯的激动。可听见“苏”语菲,心中就觉得大不好了。我差点忘记了她是谁的妹妹。陆西仁仿佛听见了我心中的咯噔声,反应灵敏,裂嘴一笑:“苏疏也刚好从国外巡演回来了哟。他刚下飞机,估计回家休息去了。”   “是啊,这家伙一直是老爷子作息。”我佯装无谓地答道。   “嘿,人家现在可是闻名世界的钢琴家,人脉资源那是大大的有,你还不赶紧烧香把他供起来,说不定日后工作就得指望他。”   我很想说点有骨气的话,但憋了半天,也只能略别扭地说一句:“我自己找就好啦。”   这时,榴莲店门前传来了“叮咚”一声,语菲的脸在玻璃窗前晃悠。我高兴地跳下椅子,小跑过去,想亲自为她拉门。但是,人还没到门口,门已被对方推开,撞在我的鼻子上。我悲鸣一声“语菲”,捂着鼻子蹲下来。苏语菲往店里扫了一圈,半天没找到目标,叉腰挺胸,指着陆西仁说道:“姓陆的,你不是跟我说薇薇回来了吗?”   陆西仁抽了抽嘴角,气势不亚于她:“你激光手术后近视又反弹了?”   “哟,你这小弱鸡是皮痒了,想跟我切磋切磋?”说完苏语菲就撩起袖子,一副要动手打人的驾驶。   “女汉子!”陆西仁嘴唇一抖,指向门后,“这么大一个目标都看不到?”   我伸出手来,挥了两下,颤颤巍巍地说:“我……我在这里……”   苏语菲这才发现痛不欲生的我,倒抽一口气,赶紧把我扶起来,坐在椅子上。我吸吸鼻子,端详他俩,语重心长:“真不敢相信,你们居然可以一直对抗这么多年。打算何时停战?”   “到小弱鸡缴械投降,哈哈哈哈!”苏语菲大笑着,为我倒了一杯茶。   “你做梦。”   此话刚出,陆西仁已吃了苏语菲一记眼刀,怨怼地闭了嘴。   如果是放到十多年前,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这一幕。那时,苏语菲可是最柔弱的丫头。陆西仁特爱欺负她,动不动就抓她头发、把她的鞋子藏起来,甚至还在作文里自以为是地发明了歇后语:“苏语菲吃糖醋排骨——同类相残”“苏语菲不吃乳猪——虎毒不食子”,被老师全班批评。苏语菲经常被他气哭,但气哭以后,他却不知收手,戳她的脸,叫她“小弱鸡”。终于,在我即将离开宫州那段时间,她默默报名参加跆拳道培训班。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看他们现在的阵势,我们知道做人要善良,仗势欺人不会有好下场。   堵住陆西仁的嘴,苏语菲又转过头对我叹道:“我说洛薇,你也太没心没肺了。这一走就是十多年啊,你知道我们有多想你吗?尤其是我哥,在他出国之前,每天都要提你几次,害我做梦都梦到你被他念回来了。”   心又咯噔一下。但我还是要稳住仪容,笑若春花,同时表现得漫不经心:“哈哈,时间过得真快。学长从奥地利回来了吗?”   “回来了啊,去年就回来了。”苏语菲看看陆西仁,“怎么,小弱鸡没告诉你吗?”   “不准再叫那个名字,你这汉子!”   苏语菲全然忽略他,不解地对我眨眨眼睛:“你都没我哥的联系方式?”见我摇头,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把他的号码摆在我眼前,让我自己加他。   “不用了,这个还是以后当面加吧。”   “也是。不过他发的照片还真不多……”她打开他的朋友圈,浏览里面的照片。   “有发过奥地利的照片吗?我一直想去奥地利玩。” 我做贼心虚地说道。   苏语菲打开他在奥地利拍的照片,把手机递给我。我终于如愿以偿看见他的生活照,而不用再靠新闻和钢琴演奏视频去关注他。眼前的照片,是他在维也纳音乐学院深造时拍的。欧洲一望无际的蓝天下,他穿着条纹针织衫,坐在明绿草地上。他的长袖盖住半只手,露出长长的手指。那只手指正在逗弄一只蓝眸黑猫。他两鬓卷发蓬松微乱,有几分阴柔,低头看小动物的眼神,却如同建筑上的阳光一样温暖。   苏疏真的变了不少。所幸的是,那让人容易依赖的气息,却不曾改变。我不敢在这张照片上逗留太久,很快往后翻,同时感叹奥地利真美。   这组照片都是在这片草地上拍的,但到第四张,出现了另一人。苏疏背着一个大提琴盒子,和一个气质脱俗的女孩,站在古典石建筑前。据我所知,他只会弹钢琴。那么,这大提琴是这女孩的?我的心悬了起来,却维持着平常口吻,轻声说道:“哇,学长的女友真漂亮。”   在这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我已抱了极大盼望,能得到一句“那只是同学”的答案。然而,耳边只有陆西仁晴天霹雳的答案:“是啊,这样算下来,他们在一起都有四年啦。时间过得真快。”   四年?敢情苏疏当年莫名消失,不留任何联络方式,是忙着恋爱去了。哦不,其实他留了一个联络方式,就是那已经停机的手机号码。很好。理应无感,衷心祝贺。连苏语菲都能打倒小霸王了,学长谈个恋爱有什么稀奇的。谈恋爱嘛,正常的。   不过,等等。   ——“学长,我给你介绍女朋友吧。”   ——“我不需要你介绍。”   ——“哼哼,你最好别后悔。我每天都和这姑娘待在一起,特别了解她,可以跟你拍胸脯保证,她绝不会配不上你。”   ——“你每天都和她待在一起?那等她有了男朋友以后呢?”   ——“什么都不会变啊。还是一起玩。”   ——“就是说,你和她男朋友也会天天在一起,也会对她男朋友很好?”   ——“对啊!怎么了?”   ——“好,那我跟她在一起。”   ——“好啊好啊好啊!……慢着,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们当年煲电话粥时的对话。到现在还记得,我假装思考时,其实早已脸颊滚烫,心如擂鼓,感叹还好他看不到我。这一次对话过后,我们的关系并未发生改变,但又有什么好像变得大不一样。也是从那以后,我们通话时间越来越长,只是听见学长磁性的声音,就觉得胸腔中有一个小小的音乐盒在旋转,身体懒懒的,什么也不想做。   现在细细回想,他确实没对我说过喜欢我,也不曾给过承诺,但是……我真的是被耍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五月十五日到啦,应约发文!   为什么五月十五日是个特殊日子……因为2010年5月,我曾想在6月1日开写《天王》,结果因为等不及发文,提前到了515,然后就变成了《天王》的发文日。2012年,我在高迪建筑下转悠的时候得到灵感,写下了《思念成城》,也是在5月15日发的文。   又一个两年过去,非常巧合的是,我刚好是两年来第一次回伦敦,也是两年来第一次在晋江发全新的长篇,必须得在515这一日发出啊,嘿嘿。   就是你们看见的这篇《洛神归来》。   各位不要大意地追文吧!夏天来了,必须得燃情岁月一下是不! ☆、第一章(下)   人家总说,初恋没有好结局,这话我信。可初恋就跟我的事业一样,还没开始就已结束,未免也太惨绝人寰了点……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看向窗外:眼前高楼如林,遮蔽了所有视野蓝天,对面大楼被玻璃覆盖,闪闪发亮,映照着远处浩瀚海天,以及这座城市最大的赌场,“甄姬王城”。那座建筑巍峨宏伟,矗立于宫州大桥一侧,主楼高达四十五层,如若一座深海冰山。巨大空心红桃镶嵌中央,装着全透明的下午茶餐厅。它的头顶有直升机徘徊,脚下有游艇快艇往来,往这座城堡送来世界各地的亿万豪客。   这栋楼是宫州的地标建筑。同时,也是令我失业的罪魁祸首。   从宫州博彩业兴起,就有了甄姬王城。因为非常具有传奇色彩,王城的统治者,也就是董事长,人们都称之为“King”。去年,甄姬王城易主。据说新King只有二十来岁,手腕之狠辣却不亚于老King。因为他曾以钻石发家,所以很快把业务重心转移到珠宝古董上,打击异己,垄断行业,其影响可以用《阿特拉斯耸耸肩》的典故形容——泰坦巨人阿特拉斯耸了一下肩,整个世界都晃了一晃。所以,在这种巨大变革的影响下,毕业生们面试全面扑街,简直就像呼吸一样平常。   “唉,珠宝业现在实在太难混,都怪小樱,忘恩负义离开我们了,不然我都可以去当他的水钻设计师。”   小樱是我们儿时的玩伴。我一直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小时还喜欢玩妈妈的水钻首饰。当时我对小樱说,你长大以后去当水钻商吧,他答应了。   提到小樱,原本只是想开玩笑,让自己的失业显得不那么狼狈,不料他们竟没人回答,反倒一脸凝重地望着我。 这下气氛更尴尬了,我把目光挪回电视机上,清清嗓子,指天誓日:“你们别这样,我真会找到工作的。”   “其实,薇薇,你知道新任King的事吗?”苏语菲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知道啊。”虽然不知道全名,但我知道他是老King的儿子,他们家族很大,是宫州第一望族。   “原来你知道,我们都以为你不知道。”苏语菲长叹一声,“唉,这件事真是遗憾。我们和小樱也失去联系了。”   看来我的待业问题,真给他们带来不少困扰。因为,提到关于水钻的约定,不过说笑而已,他们竟真指望我去找小樱讨份工作……看见他们凝重的眼神,我顿觉压力山大:“我去隔壁买点吃的。”然后开溜出店。   我能拍胸脯保证,自己溜出去也不过五分钟时间。但拎着大包小包食物回来,再推开门时,摆满冰镇榴莲的柜台前,已站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听见推门声,他转过头来,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而后露出了苏学长式惯有笑容——温和有礼,却比别人的冷漠还要遥远:   “学妹,好久不见。”   过多的情绪与回忆积满胸腔,几乎就要满溢出来。从门口走到他面前这过程中,我拨了三次头发。当意识到和他对话还需要抬头,我的目光更不知该往哪里放。   离开宫州以后,他是我联系最多的人。那几年,我们从通信到通电话,每一刻都令我难以忘怀。对他来说,和我打个电话并不是大事,但我为了保持这份联系,付出了不少代价。我记得,一次关在房门里和他打电话,“学长学长”叫个不停,挂电话后打开门,却正对上父母可怕的目光。从那以后,我和父母的争吵从未停止,还闹过数次离家出走。   早恋是朦胧的,也是不被允许的,却不代表没有存在过。叛逆期的我,认定了长大以后,要重新回到这个男孩身边。   然而,十四岁的夏天,苏疏突然断掉了与我的联络,甚至连手机号都换了。第二年,他就在国际钢琴大赛中获得第一名,一举成名。此后,我只能通过新闻、电视、网络得知他最官方的消息。   转眼间,我们都成了大人,他却早已和别的女孩在一起。到现在,我甚至没法问他一句“你当初是否喜欢过我”,只能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是啊,真的好久没见了,现在学长可是音乐家,感觉好高大上啊。”   他对我的恭维却毫不领情,只是淡淡地转移了话题:“我听阿仁说,你现在正在找珠宝设计的工作?”他如此坦荡,令我觉得自己心中那股别扭劲儿很小家子气。   “对呀对呀。”   “你居然真的打算从事这一行,果然是自己喜欢的东西。”   “学长连这都记得。因为这个,我还被阿仁耍了好多次。”听我这样说,陆西仁和苏语菲都心神领会,哈哈笑起来。   我偷偷看了一眼苏疏,他笑得很收敛,但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唉,气氛这么好,我到底在郁闷什么呢。   我的情绪一直很矛盾,既希望能与他们多聚一会儿,又想早点从这胡思乱想的状况中逃出去。终于到了晚上九点,我们才决定散伙回家休息。   无月之夜,冷雨穿破湿雾,自空中飘落,高挑的街灯鬼影般模糊。陆西仁还要收拾一下店里,于是拿了两把伞给我们,把我们送到门口。苏语菲接了一把伞,我正想伸手去接另一把,苏疏却把它拿走了。他在屋檐下撑开伞:“你住阿仁家吧?我送你好了。”   我连连摆手:“没事,阿仁家离这里很近,我自己走没有问题的。”   “走吧。”   我正想坚持己见,苏语菲却推了我一把:“既然不远,让他送你一下又怎样啦,你现在怎么这么磨磨唧唧的,一点都不爷们儿。”   她这练过跆拳道的力气,差点就把我推到苏疏怀里。我吓得心惊肉跳,她却更补充了一句更惊悚的话:“就满足一下学长的心愿啊。乖,去吧。”   语菲,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不管怎么在心中呐喊,都已为时过晚。我只好钻到伞下,垂下脑袋,和苏疏走入雨中。   然而,和他共撑一把伞,只是思想折磨的开端。这一路上我俩并肩而行,气氛却完全冷了下来,没人主动开口说话,却也不是怡然自得的沉默。只有雨声像是串联的八音盒,淅沥叮咚,连绵不断,连呼吸都为之冰凉。   这是一条我们踏过无数次的街道。夜空藏蓝,乌云深灰,路灯冷冷地投落,如同冰制的面纱,披在街道上。十多年前的雨夜,我们无数次路过这里,地面上积起的水洼中,有银光照亮我们一群孩子相同大小的运动鞋底。现在低头,水洼中出现的倒影,却是一双米色高跟鞋,和一双大了许多的男士鸵鸟皮休闲鞋。   “其实,我一直想向你道歉。”   他突然如此直接,令我有些惊讶。我即刻抬头,看见他的眼睛在阴影中微亮。   不等我说话,他继续说道:“十年前,我什么都没告诉你,就直接消失了。”   “没事没事,现在不是重新联系上了吗?”不明缘由的,我对他总是无法像对陆西仁那样亲昵。我对他,竟已客气到连问个“为什么”的勇气都没有。   “因为,那一年我接到了你爸爸的电话。”   我骤然抬头,怔怔地望着他许久:“……我爸?”   “他说,就是因为和我联络太多,你不认真读书,成绩下降得很快,可能连高中都考不上。”   我被他说得一头雾水:“怎么可能?那时我可是我们班的前二名啊。我前面是有一个人总是比我高一两分,但……”   苏疏也向我投来了错愕的目光:“真的?”   “骗你是小狗。”   我们缄默相望了几秒。一阵狂风吹来,把雨水刮到我们脸上。我侧过头去,避免长发碰到他。他却一动不动,任颤动的刘海扰乱视野。终于,他的笑容显得略微无奈:“那,他们可能只是不希望你和男生联系太多吧。”   这也不可能。我从小跟男生一起长大,爸妈如果真这么想,早已阻止。可能他们只是不想和宫州有联系吧,天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我没有解释,只是突然间感到醍醐灌顶。   少时的感情,确实谈不上什么刻骨铭心,但是,却比任何成熟的爱都充满遗憾。若说之前一直对此耿耿于怀,那到现在,也只剩下了这种遗憾。   我宽心地笑出来:“好吧。既然是误会,那就没什么好介怀的啦。我还以为你只是觉得我烦呢。”   “当然不是。”   他再度陷入了沉思,对话没再进行下去,一直到陆西仁家门出现在视野中。以前晚上从这里走过,都能从两边高楼的缝隙中,看见或弯或满的明月。这个晚上,抬头却只能看见丝线般缠绵的雨。我潜意识放慢了脚步,想努力寻找一个合适的道别语。但我还没开口,他已先说道: “你搬走以后,我从来都没想到过,会收到你写的信。”   我沉默着,听他说下去。   “其实那段时间,我爷爷刚去世,父母在闹离婚,我又刚好在叛逆期,不懂调节自己情绪,在家已经完全不练琴了。所以,妈妈对我更加失望,天天批评我,弄得我每天都不想回家。当时,我经常一个人在这里闲逛,看你的信。那是那段时间里,唯一能令我开心的事。”   我苦笑:“那时你可是什么都没告诉过我。”   “男人都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吧。虽然那会儿我还只是个初中生小鬼。”   “哈哈,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好奇怪。”   我笑着,心中却觉得对话已经不能再进行下去。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在他心中无足轻重。说得越多,就越发为过去感到惋惜。我在包里翻门卡钥匙,同时说道:“到啦,我准备回去休息了。你也早些回家。”   “洛薇。”   “嗯?”我刚摸到门卡,抬头看了看他。   “虽然现在说有些晚了,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从和你失去联络后,我就再也没法喜欢上别人。”   “原、原来如此……”大脑忽然短路,我迅速转身,把卡按在机器上。   身后又传来了低低的声音:“……到现在也一样。”   “嘀嘀”两声响起,前门打开了。可是我手一抖,钥匙和卡都掉在了地上。苏疏把钥匙捡起来,递回给我。我抓过它,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就拉开门,冲上楼去。   作为一个有女朋友的人,这样玩弄别人的感情,有意义么?   虽说如此,他这一番话,却让我失眠了大半夜。   这静夜的雨,恰似朦胧的初恋,昙花一现,隔夜即逝。翌日又是一个艳阳天,我一大早去陆西仁店里干活,居然就看见他和苏语菲在拌嘴。   “我都说了多少次,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买水果蛋糕,就要把每一片水果都吃完!”陆西仁拿起桌上的樱桃,义正言辞地说道,“丢掉水果,是对榴莲的不尊重!”   “大哥,这是罐头樱桃啊,一点也不好吃。还有,榴莲和樱桃没有一点关系!”   “榴莲是水果之王,所以,不尊重水果,就是不尊重它们的王!不尊重榴莲,就是不尊重我!”   苏语菲深吸一口气,伏案装死。倒是陆西仁看见我进来,朝我挥挥手:“洛薇,你来得正好。苏疏说,有一个设计师在招聘助理,让你去试试看。”   “设计师?什么设计师?”   “好像叫Jack 。”   苏语菲猛地坐起来,似乎已经暴走:“是叫Edward!天啊,Edward、Jack,Jack、Edward,这两个名字有哪里有共同点?你已经不是文盲这么简单了!哈哈哈哈哈……”   “Edward?”我震惊了,连包都没放就飞奔过去,“是……是Edward Conno?”   “对,就是他。他正在为我哥代言的钢琴设计装饰,他们俩关系还不错。”苏语菲把一张名片递给我,“你自己打电话联系他吧。”   接过名片时,我觉得就像是在接圣旨一样,手有点抖。这就拿到了Edward Conno的联系方式,也太轻松了吧?这就是傍大款的滋味吗?学长,你别以为用这个来收买我,就可以随随便便玩弄一个人的感情!在如今这个社会,权势是无法收买尊严的!对于你这种仗势欺人的行为,我只想说:玩弄一个人的感情是不够的!请随便玩弄所有人的感情!   见我对着名片发花痴,陆西仁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对了,洛薇,今天早上你看微博了吗?你的双胞胎姐妹出大事了。”   “什么?薇薇,你有双胞胎姐妹,我居然不知道!”苏语菲惊道。   “不是啦,阿仁说的是谢欣琪。他非说我俩长得像。”   谁知,我刚说完,苏语菲“噗”地一声,笑得直不起腰:“我的天啊,经你这么一说,还真的好像!不过,那个大小姐可是朵奇葩啊,哈哈哈哈……”   我精疲力尽地叹了一声,掏出手机,搜索谢欣琪的新闻。然后,一个转发率高达几十万的视频,赫然出现在眼前:深夜的在香格里拉酒店酒吧里,谢欣琪把一个酷似余文乐的男子推上沙发,二人变换着各种角度激情接吻,毫不倦怠地战了三十多秒。   苏语菲喃喃道:“真是猛女啊,居然敢在这种地方上演激情戏。被偷拍也没法怪别人吧……”   陆西仁摇摇手指:“不不不,你继续往后看。”   到三十六秒时,谢欣琪睁开一只眼睛,望向摄像头的方向,似乎发现了有人在偷拍。于是,她挪挪身子,收腹翘臀,45度侧过身体,摆出S型线条,然后冲镜头的方向抛了个媚眼,又忙不迭地回到享受男色的事业中。   我和苏语菲看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诡谲的沉默持续了几秒,苏语菲忽然抬头说:“她肯定没猜到,这事会有这么多人骂。她现在肯定很后悔。”   陆西仁没有回答,只是接过我的手机,默默打开谢欣琪的微博,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觉得她挺享受的,你觉得呢。”   那是一张谢大小姐的海滩比基尼自拍照。   *********   洛杉矶马里布海滩上,俊男美女多如牛毛,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美国人民的爱好就是周游世界,他们文化奔放,见多识广,任何怪咖在他们看来,都正常得很。但十二个小时以前,他们还是不由自主转过脑袋,看着躺椅上懒洋洋横着的亚洲女性:她瘦而有料,身穿彩色比基尼。高高的鼻梁上,架着荧光黄框墨镜。亮粉双唇间,烤瓷牙轻咬鸡尾酒吸管。她的脚下,一条粉裙小白狗跑来跑去,摇尾巴的动作,都像主人一样娇气。不远处的专属停车位上,有她的大红灯笼法拉利。而她此刻暴晒在阳光下的肤色,和法拉利颜色也差不了多少。   亚洲人保守低调,不爱晒黑,走哪都爱打伞抹防晒霜。这些特征,她没有一项符合。她身边站着一个黑衣管家,面色苍白,严肃古板,只是默默地为她举着一张印有她照片的报纸。可面对那张激情出位的照片,她也只是扬了扬右边的眉,把报纸推开,学着老外的样子,夸张地耸耸肩:“What’s this weird language? I don’t understand. I’m in US you know?”   “欣琪小姐,这是中文,您的母语。”管家似乎对她的反应习以为常。   “Oh my god,他们为什么要把我的照片放上去?”她在躺椅上舒服地翻了个身,以便自己被烤成一个全熟的蟹。   “因为您换男友的事,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那你来这里,就是为了给我送报纸?”   “我是来通知您,修臣少爷请您速度回宫州。”   “告诉他我在写博士论文,没时间。”   “他猜到您会这么说。所以,他让我把这个送给你。”管家又递来一个信封。   “这是什么?”   “您下一个相亲对象的照片。”   “这是谁啊?”   管家微微一笑,停了一下,显然对答案充满信心:“King。”   “King?”见对方点头,谢欣琪慢慢从椅子上坐起来,“你说的是老King,还是才上任的King?”   “是只比您大三岁的King,老King的儿子。”   “他不是还没有公开亮相过么,怎么会……”她顿了一下,立即拆开了信封。   看了一眼里面的照片,她先是眨了眨眼,把照片放回信封,再从里面把它抽了出来。最后,墨镜在阳光下一闪,她冷笑一声:“你开什么玩笑。”   对方只是微笑。   她伸了个懒腰,一副即将烤熟升天的洒脱相:“你们叫我去试他?当我看不出来么?本小姐阅人无数,一看这男人的眼神就知道,不管什么女人贴上去,不是被碰钉子,就是被虐得遍体鳞伤吧?”   “所以呢?”   “所以,给我订回宫州的机票。”她把墨镜往下拨了一些,露出一双风情万种的大眼睛,嘴巴呈正圆形吐出一个单词,“Now。”?   作者有话要说:  童鞋们,俺周末就回国了,等俺等俺!   无奖竞猜:   1 “夜海怪盗”的真实身份是?   2 King会喜欢欣琪吗? ☆、第二章(上)   洛神归来   文/君子以泽   第二章   “太好啦!我们爷终于有人收了!”   “恭喜!恭喜!从此后半生的幸福终于有着落了!”   陆西仁和苏语菲高举啤酒杯,在偌大的韩国烧烤店大声庆祝。这两个活宝,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捂住额头,恨不得把整个脸都盖住:“喂,你们不要说得这么让人误会好不好……我只不过是找到了工作而已……”   “这年头,好工作比好老公靠谱多了,想想,刷自己的卡,把商场所有新衣全买下来……”苏语菲摊开手,引领我往前看,就好像眼前真有一副购物美景,“要男人何用。哈哈哈哈哈哈……”   语菲又开始笑了。这种事到底好笑在哪里呢?   其实,她长得和苏疏有点像,长着小瓜子脸,小狐狸眼,是个非常讨异性喜欢的美人。在这个看脸的世界里,她应该是很占便宜的。然而,不管她长得多么清纯可爱,都无法掩盖骨子里驰骋纵横的汉子之气。她不仅嘴毒又耿直,更可怕的地方,是没有笑点——我说的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有笑点,意为任何一件事,都可以让她笑得滚在地上。就像现在这样。见过她大笑的男人,十个里有九个都吓跑了,剩下那一个她看不上。所以,这么多年来,她连个初恋都没有。顺带一提,她是水瓶座。   陆西仁义正言辞地反驳道:“这话我可不赞同。如果没男人,洛薇也不可能有这份工作啊。”   苏语菲总算笑够了,坐直身子反驳道:“这时候,我哥的身份是‘朋友’,不是‘男人’。”   不管走到哪里,他俩的争执声都是不带重复的场景BGM。我无奈地摇头,望向坐在对面的苏疏:“确实,这次真是多亏了学长,我才能在Edward身边工作。”虽然不是很重要的职位,但在Edward身边工作哪怕一年,之后在珠宝业也是如鱼得水。而且面试以后,他似乎还蛮赏识我,这已经是个非常完美的开头。   “小事一桩。”苏疏言笑自如。   “现在有工作,我就准备搬出去住了。等我搬好家,一定要再请你吃一顿饭。”   我盘算着请苏疏去哪里吃饭,夹起了一片五花肉,放在苏疏的盘子里。不想他也夹了一片肉放到我这边来。两人交换了一下目光,气氛有点尴尬。更尴尬的是,苏语菲并未错过这一幕,咂咂嘴道:“真肉麻。这么多年老友,还要这样客气?”说完,从陆西仁的碗里直接抢了一块肉,无视他那句“这是我才烤的……”直接塞到嘴里。   陆西仁伸出胳膊,保护好新烤的肉:“话说,洛爷和苏语菲性格真是反着长的。小时候苏语菲多温柔啊,现在简直就是一个男人……苏语菲你看我干嘛,我说的是实话!倒是洛爷,现在变温柔了不少。她小时候挺厉害的啊,你们还记得她以前欺负老大那个劲儿么?周围的小伙伴儿都很怕老大,就只有洛爷天天拽着他头发,硬要给他编小辫。”   我摇摇头:“没法,小樱实在太粉嫩。不是我一个人误解,连语菲也以为他是女生。”   苏语菲立刻跳起来捍卫自己:“我可没误解,他性格一点也不像女孩好吗?每次我告诉你老大是男生,你就选择性无视了我。”   他们说的“老大”,和我说的小樱是同一个人。他和苏疏同岁,是个脸蛋漂亮、皮肤雪白、脾气蛮横、长着美人痣的男孩子。其实他也是我的学长,但我都叫他小樱。之所以有这种小名,是因为在上小学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女孩,也误以为他名字里那个“英”写作“樱”。而且,不管别人怎么纠正,我都毫不动摇。直到读书以后,从学校里慢慢有了“校霸” “校草”“校花” 这些概念,才知道“校草”是苏疏学长,“校霸”是小樱学姐。我顿时觉得小樱好厉害,一个女孩子当校霸——那时自己真没救,都这样了,还以为他是女孩子。   “对了,你们现在真的完全联系不上小樱了吗?”   说出这句话,我有点惊讶现在的大胆。因为,即便是放到高中,这句话我也问不出口。我和小樱的关系一直都很奇怪。似乎从某一个时段开始,我们俩就无法好好交流。如果有人在我们周围,我们一定会闹得很僵。如果只有我们俩……其实我们独处的时间不多,但就那屈指可数的几次,我们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讲话。 所以,在整个青春期,我都不曾打听过小樱的消息。   他们整齐摇头。陆西仁锁眉深思了一会儿:“我知道他可能会在一个地方出现,要不周末我带你去邂逅看看?”   很想说“不用那么刻意”,但我最终说出口的却是:“这么神秘?好啊,我有兴趣。”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听到我的答案过后,苏疏低下头,默默为自己倒了一些酒,目光有些黯淡。   周六,在苏疏和苏语菲的帮助下,我从陆西仁家里搬出来,迁居到一栋新公寓里。公寓是苏疏帮我选的,离Edward的工作室很近,性价比非常高。因为关窗时一片寂静,但拉开窗帘,推开窗户,既是浪声呜咽,咸风迎面,还能看到茫茫辽阔的海面。能以实惠的租金住在这种地方,还是要多亏了神通广大的学长。   我们从早忙到晚,总算搬家完毕。最后,我在卧房里整理钱包,决定请他们出去大吃一顿,苏疏却推门进来:“语菲去星巴克买咖啡了,叫我们一会儿去那里找她…… 你居然还拉着窗帘?天已经黑了。”   “嗯?外面风景很漂亮吗?”   正准备伸手拉开窗帘,他却阻止了我:“等等。”   他把门和灯都关上,房内只剩一片昏黑。我只能看见他的黑影从面前经过,然后停在窗前,转过头来,轻轻地说道:“准备好了?”   我点点头。他倏然拉开窗帘。   刹那间,扑面而来的,是满屋银色月华。我像中了蛊一样,目瞪口呆地望着窗外海景。   那有寒月如霜,深海如镜。它们如影随形,相互辉映,一如两个相隔天涯的知己,旁若无人地仰慕着彼此,却永不相触。   原来,又将是红莲怒放的时节。这才想起,我已在海对岸生活了足足十五年。这十五年里,我不是没有去过别的地方。然而,不论浸身于哪片月光下,哪片水域前,最终想起的,却总是眼前这片良辰美景。   这是宫州独有的景色,有着时间也无法洗涤的凄美。   记得还未读书时,我问过父母,为什么海边总是这样冷,哪怕是夏天也不例外。母亲说,那是因为此景已然完美,红花不过陪衬,夏季微暖也止步于荒无人烟的岸边。我说,可月亮和大海总是碰不到一起,两两相望,这并不完美呀。父亲却略感惊讶地看向我,对母亲说,这么感怀春秋,真不像我们孩子说的话。   人们常说,光阴百代过客,月有阴晴圆缺。确实,圆月意为团圆,我却不爱圆月,尤其是海上的圆月。理由和儿时所想的一样。圆月虽满,清辉虽美,却无法探索海之深邃。   就在这个冷夜,宫州烟海之上,一轮圆月悄挂夜空。银华照满海面,我忽然想起了陈思王的诗:“愿为南流景,驰光见我君。”   这种莫名的伤感,到底是怎么来的……   “看来我没选错地方。”苏疏在窗边对我回眸一笑,“你应该很喜欢这里。”   我还是只会点头。没错,这里是很美,就是心里一直觉得……   这时,我们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我打开手机,原来是苏语菲在微信小组里发的消息:“快来!救命啊!”   原本以为她又在大惊小怪了,但我们刚到楼下,就听见外面传来火警开道尖锐的声音。对面街道上交通堵塞,人山人海,一股呛鼻的浓烟味扑来,淹没了星巴克的标志。二楼的窗户前,一些没能逃出的客人在拍打玻璃,惊声惨叫。我诧异地望着那里,看见了苏语菲的身影:“惨了,语菲……!”   “她在那里!”苏疏也反应过来,径直朝那个方向跑去。   我赶紧跟上去,但很快我们都被消防人员推到安全区。我抓着他的手,催促他帮忙救人。消防人员却挥挥手:“想救人就配合一点,不要挤,我同事已经进去了。”   我焦头烂额,却也只能在原地干跺脚。苏疏虽然没有说话,但看得出来他比我焦虑得多。他拨通了电话号码,转过身去打电话了。   就在这时,许多围观的人整齐地惊叹了一声。   我抬头,发现一个黑影出现在弥漫的浓烟中。定睛一看,那竟是一个穿着黑衣的蒙面男人,他悬在二楼半空,转动脑袋,目光扫过玻璃窗后的人群。我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他真的是浮在空中的,而且身上没有任何钢丝或发力物。妈呀,这是新研发出的救火技术吗?怎么以前从来没见过!   就像是电脑特技处理的画面一样,他竟直直地飞到其中一扇窗面前,一拳打碎玻璃,拉出惊慌失措的苏语菲,再横抱着她,跳到地面上,把她放下来。我和苏疏跑过去,扶起她。她余惊未定,只是呆呆地望着我们,说不出话。   接下来,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黑衣男人又重新飞回浓烟中,一溜烟不见人影了。但是,消防车里的水却呈柱状,集体倒流入高空,凝结成冰块,击碎剩余的玻璃窗。最后,冰块继续升入高空,融化为瓢泼大雨,倾盆浇落下来。   不出多久,这场火在大水的浇灌下完全熄灭。   “这、这是新科学吗?”我瞠目结舌地叹道,“还是说,是特异功能?”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苏疏也没回过神来。   “我居然看见他本人了……”苏语菲是最不正常的一个,她捧着红红的脸,一脸花痴,“……真的是‘夜海怪盗’本人啊。”   “……夜海怪盗?”我完全茫然。   回去以后,听苏疏的解释,我才知道,原来两年前,宫州出了个专门偷窃古董的盗贼,从他出现到现在,古董失窃案已发生了二十四例。最后一例,遗失的是一周前的南岛琉璃鼎。然而,他又是个很有正义感的英雄大盗。据苏语菲说,他只偷坏人的东西,并且会分钱给穷人。许多地方发生灾难,他也会到现场救人。因为只穿黑衣,每次离开都朝海的方向撤退,所以有了“夜海怪盗”这个外号。一直以来,这个兼职蜘蛛侠工作的楚留香,是苏语菲的偶像。   所以,从被救开始,苏语菲更是彻底被他折服了。每每提到这个神秘的男人,她都像被西门庆调弄的良家妇女一般,满脸羞红,然后陷入幻想中,再笑得到处滚动。   匪夷所思的是,虽然现场有很多人用手机拍下了这一幕,但最终出现在照片、视频上的画面,却连夜海怪盗的影子都没有。只有苏语菲从二楼飞出来,并且以诡异姿势落地的抓拍。这件事很快闹得沸沸扬扬,苏语菲也因此多次被记者围堵,但不论采访结果怎样、新闻如何报道,由于没有任何证据,大部分人并不愿相信我们看到的结果。   “他们当然不愿意相信啊,因为夜海怪盗,就是一个神一般的男子。”作为神秘怪盗的脑残粉,苏语菲对此必然是维护到底。几天后的下午,她在陆西仁店里,一边啃榴莲,一边感叹道。   “你懂什么,你连他的面都没见过。”陆西仁听我们描述了过程,决定一个字都不相信,“对于一个完全没见过的人,你怎么这么容易就花痴?”   “你才什么都不懂!你其实就是在嫉妒他,对吧?谁不知道你小时的梦想,就是变成这样的人。可是啊,你太嫩啦!哈哈哈哈!当他抱着我跳下楼时,我就知道他是一个三四十岁的成熟男人……”   “年龄你都能看出来?”陆西仁阴阳怪气地说道。   “不是看,是感受。他的胸膛很宽阔,很男人,很性感。”苏语菲捧着脸,满脸神往。   “够、够了。”陆西仁皱着眉,脸颊有点发红,他抱着胳膊搓了搓,打了个哆嗦,“你果然是汉子,一点羞耻心都没有。那男人有哪里好啊,被你说得鸡皮疙瘩都要掉满地了。”   “比你好多了。哦,不,要找一个比你这非洲小鸡差的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不要含着榴莲跟我说话,榴莲都喷到我身上了!”   “闭嘴,今天你们家的榴莲一点都不新鲜。”   与苏语菲的斗嘴结束后,陆西仁应约带我去找小樱。然而,坐上他的车不到二十分钟,他却在一家高级定制服装店停了下来。我还没来得及问他来这的目的,他已动作敏捷地跳到店里,拎了两个大袋子,从车窗里塞到我怀中。翻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两件晚礼服,只摸摸面料,就知道质地不凡。   “我们是要出席什么正式场合吗?”我迷惑了。   他点点头,一反常态,神色凝重:“那里不是很安全,一会儿到了以后,你记得少讲话,跟着我走就好。”   “好。”   “这些年,其实我有私底下和老大见过面,但不知道是不是新环境给他太大压力,他把我拒之门外了。只希望跟你见面,他能够变回来一些。”   “他跟你关系比和我好,如果你和他谈话都没用,我去更没用了。”   “不,有用的。”他沉思了片刻,“虽然后来你们闹得那么僵,但我一直觉得,小时候他应该是喜欢你。”   我倒抽一口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咳咳,咳咳,陆西仁我服了你了。那时候我们都是小学生啊,你在瞎说什么……”   他扁着嘴,摸摸下巴:“也是。见了面再说。”   一个小时后,夜色渐浓,绮丽的灯光照亮车窗外的世界。我挽着陆西仁的胳膊,从一辆黑色豪华轿车中走下来。抵达这里以前,我一直觉得奇怪,陆西仁换一套礼服就算了,为什么还要专程去租一辆这么高档的车。最怪异的是,他还递给了我一副面具。面具由冰冷金属制成,浅金色,皇后式,上面镶嵌了大量玳瑁与珍珠,插着一根夸张的白色羽毛。而陆西仁自己,则戴了一个银色的小丑式面具。   此刻,我总算明白了原因。   眼前的建筑覆盖了大半条海滨大道,像一座皇宫一样,仅小门就有二十来个。每个门上都镶满人造珠宝,被旋转四射的灯光照得闪闪发亮。高空中,印有“Herson Group”标志的直升机绕着这栋建筑徘徊,不时也被灯光射中,呈现出耀眼的银白。这是一座融合了古典与现代艺术的杰作,集休闲、娱乐、赌场、酒店、餐饮、会所于一身。每天晚上八点后,正门的喷泉就会被自动换为火山模型,每十分钟爆发一次,将冰蓝建筑烧成了红色。在这里,□□就像南迁的鸟儿一样繁多,她们妆浓艳丽,如同红磨坊出来的舞女,踏着大理石台阶进进出出。宫州赌风盛行,而这是世界上所有人提到宫州时,第一个想到的酒店赌场。   真是略感意外。我们这个晚上的终点站,竟是甄姬王城。   同时,陆西仁的表现,也非常超出我的意料。他给我的礼服,是一条裸肩曳地长裙,色彩是明快的水蓝,胸前有一朵雅致的花。裙身有着流苏般的线条,走路时飘逸如仙,像是被那朵花牵引着摇摆一样。而他自己则穿了一套雪域山峰气息的白色西装,衬着他黝黑的皮肤,竟有几分好莱坞男星的味道。当我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他就像那些上流社会的绅士一样,将手臂抬到了腹部。   陆二货突然变得如此有品位,反差实在太大,让我久久无法适应。   进入甄姬王城之后,我们把外套和包存了,他两只手指夹着五张钞票,递给存衣女郎,作为小费。看见那五张钞票的面值都是一百美金,我表面云淡风轻,实际内心已经晕厥了一百次。   陆西仁,榴莲真的这么好卖钱吗?你知道五百美金可以买多少东西吗?你这样花钱,是打算把马来西亚和新加坡所有榴莲都挖来卖掉吗?然而,心中纵然有千言万语,也因为他最早一句“少讲话”,保持了沉默。   可是,我真没想到,小樱和我们失去联系的真正理由,竟是染上了赌瘾。   且不说他家境一般。即便是再有钱的人,只要和这个东西沾上边,都会彻底完蛋。唉,怎么会这样呢……   电梯在甄姬王城的正中央刷刷飞升。因为是全透明的,我们能从里面看见每一层楼的画面,充斥着各式各样的场景:除了大量轮盘、巴卡拉、老虎机、牌九等等博彩娱乐,还有奢华到令人咂舌的鸡尾酒宴会、化妆舞会、服务人员远多过客人的酒店大堂、价值连城的艺术展览厅、通过人造卫星向全球直播的拳击赛……我甚至在某一层入口处看见活鲨鱼和老虎,但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状况,电梯就与它擦身而过。   最终,电梯停在第四十五层。这里有全透明的旋转餐厅,天花板也是全透明的,能看清上方的星空,浪漫得一塌糊涂。然而,下电梯后,陆西仁却带我刷卡进入另一个门,徒步走上楼梯。   “甄姬王城其实有四十六楼。”陆西仁小声说道,“那个四十五层的顶,用了最先进的技术,折射出四十六楼才能看见的星空。”   上了四十六楼,过了安检,他向两位穿燕尾服的门童出示了两张邀请函。然后,他们为我们打开厚重的皮革大门。虽然之前已经看过无数眼花缭乱的场景,但进入这道门,我还是为之一惊:里面是一个赌厅,扑克嗒嗒嗒嗒的洗牌声传了出来。地面由黑白格大理石制成,就像国际象棋的棋盘一般。角落里摆放着大量红白玫瑰。墙上挂着白色的时钟,大到占了半面墙,弯曲的黑色指针仿佛有扭转时空的魔力。在这里来往的宾客,每一个都盛装出席,却都戴着面具。中央摆着一个巴卡拉桌,周边围了一群正在豪赌的人。记账员穿得就像德普饰演的疯帽子,拿着一个长长的黑色平勺在桌上铲牌。周边的服务人员的着装也如同从扑克牌J里走出的侍从。   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了一个猎奇的细节,就是巴卡拉桌的对面,放着一个笼子。笼子里装着一只超大的乌龟,它像个驼背老头,背上的壳拱得高高的,一副不死不活的模样。   我自觉就像爱丽丝,进入了wonderland。   原来,小樱还不是一般的赌徒。他混入了豪赌的上流社会。   就在这时,有人拍拍我的肩,同时低声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终于时差还没倒过来很崩溃的闪闪小天使分割线————————   少女们,我回国鸟~~~~~~   无奖竞猜:猜猜看,拍洛薇肩的人是谁?XD    ☆、第二章(下)   我拧过头,看见一个男人站在身后。   他与陆西仁差不多高,头发是深褐色,穿深红西装、黑色衬衫,系白色领带,胸口有一个金色古典徽章。骑士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从洞里的双眼可以看出,他是一个情绪管理能力很好的人。面具下的嘴唇颜色很浅,十分饱满,嘴角微微下垂。他看上去很年轻,我却很快明白,这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你不是应该还在飞机上么。怎么发现这里的?”没等到我的回答,男人又一次说道。   陆西仁也闻声转过头来。我看了一眼陆西仁,不知该如何接口。陆西仁揽过我的肩,把我拉近了一些,像是在防备坏人一样,故意斜眼看了看他:“你认识他?”   我老实摇头:“都戴着面具,我怎么认……”   男人瞳孔微微紧缩,淡淡说道:“抱歉,我认错人了。”然后转身走掉,回到自己的朋友圈里。   “陆西仁,我快撑不住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赌场啊。不过这是秘密交易的赌场,只有特殊邀请函的人才能进来。老大经常来这里。”   “你个卖榴莲的,怎么会有这里的邀请函?”   陆西仁神秘莫测的笑一下,回避了我的问题。   其实,甄姬王城玩的就是博彩,按理说赌场不应该修得这么机密才对。开始我还以为原因是交易数额超出政府规定,后来在陆西仁的解释下,才知道事实比这个夸张多了!   这里每一个宾客入场都会用巨额数据买下筹码,选择性参与唯一一桌的巴卡拉纸牌游戏,以淘汰式赛制进行到最后的决赛。胸前别了金色徽章的客户,也就是VIP客户,可以直接参加决赛。而最后的胜出者,可以用所有的筹码换取现金,或者换回一个商品。这里的人都是冲着后者而来,因为这些商品来自各种灰色或黑色渠道,是在别的地方无法交易的东西。它们由甄姬王城评估收购,所以他们最终往往能赚到很大的差价。   举例说明,现在的交易商品,就是那个笼子里的乌龟。笼子外面只简单写着它的名字:   平塔岛象龟(Geochelone nigra abingdoni)   我在新闻里看到过关于这种动物的报道。它们曾经生活在厄瓜多尔西面,东太平洋科隆群岛的平塔岛上。最后一只被命名为“孤独乔治”的平塔岛象龟死于2012年,此后没有再发现纯种的个体,所以,科学界宣布平塔岛象龟为灭绝物种。   所以,这……这是已经灭绝的动物吗?这里居然被他们弄来了活口。   上流社会的思维,吾等平民无法理解。他们要这种绝种龟干嘛?基本已经被认定是世上最后一只了,回去养着当吉祥物,最终看它消失在地球上吗?   但事实说明,比这绝种龟还奇葩的商品多了去,令人眼花缭乱。我们在这里等了许久,看见他们卖掉绝种龟,又接连卖掉了北印度洋的艾赛恩海岛、已故好莱坞巨星梅布尔·莉安的卵子、多明尼加共和国的军事机密、提香·韦切利奥未公开的圣子油画遗作……   这个晚上真是大开眼界。遗憾的是,没能等到想找的人。   “小樱大概今天不会来了吧。”午夜过后,我无奈地说道,“只是没想到,他也会喜欢赌博啊……”   “他和庄家、VIP关系都不错,经常来这里逛。”   见我打了个呵欠,陆西仁看看表,带我离开赌场。临行之前,我发现之前认错人的男人一直在看我,于是跟陆西仁说了这件事。   “哈哈,他把你认成谢欣琪了。”   “谢欣琪也经常来这里?”   “不,她的个性不适合玩博彩,到赌场输了几次就闹得满城风雨,从那以后再也不来了。但是,她哥经常来。”   “她哥?”我想了想,在脑中搜索那个豪门公子的名字,“……谢修臣?”   “对,就是这男的。”   “啊?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的袖扣和鞋。”   男人端着一杯红酒站在人群中,身形笔直。他穿着一双灰白相间的皮鞋,和领带搭配,时尚感十足,却是最正统的牛津式,不带一点花边或繁复设计。他的袖扣是一朵白金蔷薇花。   “谢修臣打扮很正式,哪怕出席这种场合也一样。他不喜欢花哨的东西,但妹妹设计的东西会放在身上。白金蔷薇花是谢欣琪珠宝设计中加入最多的元素。”   “陆西仁,我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想问你。”   “你说。”   “你不是卖榴莲的吗?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你难道不知道,爱吃榴莲的都是美女,有美女的地方都有富人,有富人的地方,就有各种八卦情报。”   这样解释,似乎也是有点道理……但怎么还是觉得不大对劲儿呢?   *********   翌日下午。一辆大红色的兰博基尼像风一样,呼啸卷席过海滨大道。然而,在距离甄姬王城几百米的红绿灯处,它却来了个急刹车。开车的谢欣琪戴着墨镜,身穿绕脖式多褶连衣裙——也是大红色,性感无边。她不耐烦地把手袋里的东西全倒在副驾上,从一堆化妆品里,抽出了响个不停的手机:“喂。”   “宝贝儿,你回国了?”   打电话的是上次和她荣登艳照的男主角,F1赛车手,没什么脑子,但因为像儿时偶像余文乐,所以她把他收了。   “是的,亲爱的!”作为情场高手,谢欣琪总是能机智地编出各种谎话,“呀,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说,这下全荒废了……”   “是温蒂告诉我的啊,她听你回来,很高兴呢。”   “亲爱的,原来是这样噢,你等等啊亲爱的,我还在机场,到家给你回电话啊。”   不等那边说完“怎么不要我来接”,她已经飞速挂断电话,拨通了损友的电话:“喂,温蒂,你是存心跟我作对还是怎么着,我叫你帮我保密回国的事你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什么?他请你吃饭?像你这种智商级别的选手还需要吃饭吗?舔舔盐就好了吧!既然是你泄露出去的,就帮我拖延时间,最起码要等和King相亲结束……你问我King如何?我只见了照片啊。照片如何?呵呵……”   她拨了拨刚弄好的栗色大卷发,拿起口红,单手把口红帽剃掉,对着倒车镜熟练地描了一圈,抿嘴发出“邦邦”两声。顿时,镜中的双眼变得邪气又深邃:“我志在必得啊。等我搞定King,小赛车手就送你了。”   她把口红往副驾上一扔,猛地踩下油门,杀到海滨大道上最大的建筑门前,像是《环太平洋》中的机甲战士从变形金刚中走下来,把钥匙扔给唯唯诺诺的门童,踩着细高跟走上台阶。路过一扇玻璃门,她看见里面的倒影,摘下墨镜,翘了翘臀,撅了撅嘴,用大卷发挡住一只眼睛,扭进甄姬王城。   但二十分钟后,她从同样的门中走出来,已经换上了备用的平底鞋,头发也全部扎在了脑袋顶上。尽管如此,她被高跟鞋重伤太过,还是有些跛脚。她打着电话,摘下沉重的耳环:“哥,你在家里给我等着!我和你没完!你为什么从来没告诉过我,那男人是个神经病?什么男人?你还好意思问我是什么男人,伟大的‘国王陛下’啊!”   说到“国王陛下”时,她伸出食指和中指,挑衅地勾了两下。然后,把日本进口的假睫毛也撕下来,愤怒地丢了出去。   “你是不是迟到了?”电话那一头,谢修臣声音平静无波,忽略了她的愤怒。   “十五分钟。”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女人和男人见面,迟到十五分钟根本不能算是迟到!”   “我以为妹妹纵横情场多年,早已学会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你对King有做过调查么?”   “没有,我真没想到他是个神经病!”说到这里,她从Bra里抽出两块透明的塑胶水饺垫,猛扔出去,却不慎砸在了路人脑袋上。   事情是这样的。   回国前,King的助理就发邮件通知她,这个下午四点在甄姬王城下午茶餐厅豪华间见面。她进去以后,一个穿着米色西装的男人站了起来。他大约177cm,留着和尚头、小短胡,一张脸几乎没什么肉,下巴窄且骨感,笑起来有一些痞气。   意识到这并不是照片上的男人,她有些疑惑。经过解释才知道,他是甄姬王城负责市场的副总,因为她没来,King先走了,他留下来等她。   “绝对不能比男人早到”是谢欣琪恋爱法则中关键的一条。但是,King居然连等十五分钟的耐心都没有。这对她而言,是多么壮丽的奇耻大辱。终于,她做出了一个最明智的选择,就是留下副总的电话,约他明天晚上在海边幽会。副总愣了一下,弯着桃花眼,露出阳光笑容,还有几分孩子气。   这小和尚头也很帅,笑起来那小脸可真迷人。   有了替代品,按理说心情应该好些,但刚走出餐厅,她就看见两个黑衣保镖朝自己靠近。一看看他们贼眉鼠眼的样子,就知道是谢修臣派来监视自己的——他猜到她不会直接回家。   她见招拆招,钻进女厕所,从另一个门溜下楼去。本想开车溜掉,谁知还没走出大门,就看见自己跑车旁,还站了两个保镖。   这些跟屁虫一样的黑衣人,才是她真正愤怒的原因。最终,她只能乖乖挂了电话,像劳改犯一样,被他们押着回家。   然而,楼上两个保镖却迟迟没有下来。他们接到谢修臣的通知,偷偷回到下午茶餐厅豪华间门口,打探里面的情况。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人打电话的声音。这个人还提到了谢欣琪的名字。他们立刻竖起耳朵听。   “没错,就是谢少的女儿。她约了我,明天晚上在海边见面……行,那到时候我就不去了,这机会让给你……杨大哥,您就别跟我客气了,咱们都是跟了炎哥多年的人,互利互惠一下,也是应该的……”   听到这里,两个保镖交换了一下眼神,准备撤退,向谢修臣交代。然而,他们还没迈出脚步,里面的人说话的声音已拔高许多:“听够了么?听够了就进来。”   两个保镖惊了刹那,即刻转身开逃。这时,“砰”的一声!半掩的门被无形的力量撞开,重重打在墙上!副总坐在高背红椅上,米色的西装衣角无风自舞。他手里端着一杯英式红茶,杯中的茶水居然倒流入空中,像红水晶化作液体一样自转成漩涡!两个保镖哑然失色地望着这一幕,一个吓得哆嗦起来,一个直接坐在地上。   副总整双眼睛已经变成冰蓝色,仿佛黑森林中的狼瞳,冒着闪闪精光。他抬起头,“看”向两个保镖,同时,有气流从地毯下方一串而过,撞在他们身上!   霎时间,两个保镖像被定格一样,肌肤变得僵硬。他们睁大眼望向前方,再也没有动过。   众所周知,宫州是一个岛,是全世界资本最开放的城市之一。这里有阳光沧海,商人云集,同时被海湾切割为南北两部分:北岛是经济勃发的金融新城,南岛则是古韵犹存的文化江都。前者有赌城、商场、酒店、银行,及一切建立在高楼上的物质奢华;后者有桃花、红枫、石阶、毛笔字灯笼牌匾,哪怕是名牌店也都开在写满岁月跫音的古楼上。   由于南北差异过大,两岛的人时常互相看不顺眼。北岛认为南岛是没落贵族,南岛认为北岛是爆发户。但是,只要是生活在宫州的人, 都不大愿意离开这里,是因为那条切割开两岛的水湾,给了他们尼罗河于埃及人民一般的信仰。   这个水湾的名字叫洛水。   传闻古时曾有神灵居住于此,耗其精神,以守宫州。   这也是甄姬王城名字的由来。在曹子建笔下,甄姬是洛水之神的化身,因此,甄姬王城,也就是宫州的王城。此刻,暮霭沉落,从南岛北望宫州天际,那边高楼林立,立交桥上车辆飞梭,甄姬王城如同一座红桃空心的城堡,依旧谱写着彻夜辉煌。   谢欣琪回到南岛家中,时常觉得自己像个没有自由的小学生。明明家长全部都出门了,她却还要被锁在家里。总算等到有人回家,她和赛车手已经发了好几个小时的肉麻短信。听脚步声,像是哥哥。她赶紧扔下手机,径直坐到化妆镜前,一边为自己的熊猫眼卸妆,一边肆无忌惮地说道:“哥,明天我要去图书馆写博士论文,估计会晚一点回来。”   “你要跟谁约会?”隔壁书房里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说着,同时传来了脱外套的声音。   “我真是要写论文啊,不骗你。”   “如果是跟King,那没问题。”外面又传来了拿书、翻书的声音。   “这都被你发现了。真是。”她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只卸好了一只眼睛,就在镜子面前撩起头发,一副深陷情网的模样,“国王真的好神秘哦,我喜欢!你说以我这国色天香的美貌,能征服他吗?”   没有回答。她眼睛转了转,开始觉得情况不妙,缩着肩膀,静候对方的回答。   然后,她从镜子里看见,一个高高的身影出现在她卧房门前。谢修臣低头摘下蔷薇袖扣,衬衫白得如同腊月初雪。他的眼睛堪称是单眼皮中的极致,细长而明亮,禁欲却诱人,一如来自一只忧郁的雪狐。虽然他们是兄妹,但谢欣琪觉得他们的个性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因为从有记忆以来,她从没见过他和女人在一起过。他就会教训她,女孩子不要总是换男友。这种一板一眼的个性,真是一点也对不起赐予他美貌的父母——作为外貌协会的会长,谢欣琪到现在还没看够他的脸,但“要是有哪个男友长得像哥哥”这样的想法,往往会在他管教自己的那一秒戛然而止。这不,他又开始了:   “你跟King打算在哪里见面?”   “海边啊。”   “欣琪,你撒谎的水平是不是该好好练练了?”   她还是大小眼的样子,扯了扯嘴角,把卸妆液倒在棉片上:“跟你撒谎,我至于吗?”   “真可惜,你是昨天去的四十六楼。如果是今天去,大概就能骗过我了。因为,King今天通知了,他明天一天都会在四十六楼。”   这下谢欣琪是真的懵了:“……什么四十六楼?”   “还装傻?”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啊。哪里的四十六楼?”她转过身来,莫名地看着他。   “你是我妹,就算戴了面具,我也能一眼看出来。”   “我真的不懂,你好好说话行不行?什么面具?什么看不看得出来啊……”   谢修臣抬头看着她,俨然道:“甄姬王城四十六楼。我都逮到你了,你还装?”   “你不是知道我最讨厌的地方就是甄姬王城吗?而且,参加一个面具舞会,我有必要瞒着你吗?不要这么自以为是好不好!”   看见妹妹表情越来越愤怒,谢修臣停止了辩论。按常理来看,妹妹撒谎时脾气通常都特别好,但现在好像很愤怒……这么看来,前一天真是遇到了和她相似的人?   谢欣琪真的生气了。平时她对他总有畏惧感,现在不管他是走到她身边,还是低下头来看她,她都垮着脸,不愿和他有目光接触。他轻轻笑了一下:“我们欣琪果然是美女,就算是一只眼化妆,一只眼素颜,还生气撅嘴,也还是那么漂亮。”   这招对她完全没用,她还是板着脸,望向地面。   “这么漂亮,得拍下来。”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用镜头对着她。   “不!!不准拍!!”她急了,跳起来抢他的手机。   他也没有勉强,只是任她抢去手机,望着她低低笑着。她本想继续发火,但再也气不起来了,露出想笑又偏要怒的别扭表情:“……哥真是超烦。”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上)   Edward外表和在杂志上差别不大。之前我就知道,他五十五岁,是个发际线后移的中德混血儿,也是一个会用二十多种方法系围巾的同性恋。跟他工作几天下来,我不仅学到了不少东西,还受到了不少折磨。   他是设计鬼才,毋庸置疑。其他设计师都习惯性把相机带在身上,以便随处拍照,以捕捉更多灵感,他却连用手机拍一下的习惯都没有。因为,他的眼睛就是一双4D相机:看见枯萎的花,他能设计出有颓废感的胸针;看见破洞的蜘蛛网,他能设计出割裂感十足的月长石项链;就连看见雨后马路上的轮胎印,他都能设计出独一无二的银饰纹理。他不愿意拍照,是因为对他来说,温度、味道、情绪,也是设计的一部分——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珠宝设计还和五感有关,真是有趣。   遗憾的是,他的天赋有多高,脾气就有多暴躁。工作以后我才知道,学校学到的东西完全用不上,例如何时用吸水纸擦工具、用榔头敲锥时角度该如何把握、测试焊料时该注意什么……大学根本没有教过。所以,从开始干活的那一刻起,我基本是在Edward各种暴躁的唾骂中度过,等从他的工作室出来,整个人都快被榨成了肉干。   已是晚上九点四十分,宫州北岛的夜生活才刚开始。遥望南岛,那里已被浸泡得只剩一天繁星。临水的富人区画栋重重,一轮皎月高挂红楼,花粉似锦,大有一番“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的韵味。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总是会下意识想要回到以前居住的街道。现在我住的地方,反倒离我们小时最爱聚集的东海沙滩很近。记得还没读书时,陆西仁曾经做过一件很蠢的事:不知道他看了什么灵异节目,叫我们半夜翻窗出来,去海边抓鬼——现在回想这个到海边抓鬼的举动,就觉得逻辑很有问题,不过这已经不是重点。关键是,当时我们觉得刺激极了,全票通过。结果是,陆西仁自己激动过头,消耗体力过多,到晚上反而睡死了。那时我还是有点胆小,晚上在家等苏疏来接我。过了十一点,有小石头砸到我家窗子上。推开窗一看,发现小樱站在下面。他扔了一条绳子上来,让我攀着它下去。跳到地面的那一刻,我开心坏了,对着小樱露出了大大的笑脸,说我以后要当像你一样强大的女孩子。小樱性格一向很酷,也不解释,只伸出食指和拇指,在我额上弹了一下,率先走到前面去。少了陆西仁,我们也没那么多神神怪怪可寻,反倒在海边玩起了焰火。当然,最后的结果是,我们都被父母骂得劈头盖脸……   后来我问苏疏,为什么来接我的人是小樱。苏疏说,英泽来了我就不用来了。   他的个性一直是这样,会与人保持距离,也不喜欢与人发生冲突,处理事情力求最好,就像仙山的植物,栖情玄远,欺霜傲雪,却温文无害。   小樱和苏疏完全相反,绝对是只野生动物,从小就喜欢看赛车、拳击、足球、冲浪、BMX、蹦极等等女生不感兴趣的运动。同理,女生感兴趣的东西,往往会要了他的小命。苏疏和陆西仁都能陪我和苏语菲玩家家酒,他却宁死不从。因此,陆西仁还为他取过一个很搞笑的外号,叫“霸王龙幼崽”。从三年级开始,他就被孩子们评为校霸,直到小学毕业。不管他走到哪里,身后总有一群提到他名字就颤抖的小弟。当时在我们学校,如果要挑衅一个人,我们都习惯说“你以为你是林英泽啊”——小樱的大名是林英泽。   尽管如此,偷偷喜欢他的女孩子却很多,身边的女孩一般也都特别听话。但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和小樱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好了。而苏疏作为堂堂校草,更是招惹了大片姑娘,只可惜和他要好的女生总是被人欺负,例如我。在宫州的整个小学时代,我都被女生们用各种方法威胁,叫我远离“她们的”苏疏。我觉得自己特大无畏,不管她们怎么挑衅,都坚定要和学长站在同一战线。苏疏也没有辜负这一份信念,多次出头为我解围,对我更加照顾。奇怪的是,我们关系越好,小樱和我的关系就越恶劣,甚至到了好感度负值的程度……   不知不觉,已走出地铁站。   苏疏为我选的住址离他家很近,大概也是方便互相照应。拉开我家客厅的窗帘,还可以看到他的窗户。此刻,他家窗子紧闭,他大概他已经睡觉了。然而,路过他家楼下花园的时候,一阵醉人的花香扑鼻而来。那里种满了丁香树,但这味道却不像丁香。由于味道实在诱人,我禁不住朝花园走几步,透过铁栏看向里面。   冷月如刀,把万物照得发白。里面有一个中式回廊,有巧池木桥,清泉秀石,中有红莲含苞待放。池旁站了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背影很像苏疏。我正想看个清楚,他却蹲下来,用手摆弄着池水,然后捧起一口水,喝了下去。   喂喂,这也太不卫生了……   谁知,他喝下去不出几秒钟,后颈、手背、手腕……只要是露出的肌肤,就浮起了大片深红色的斑纹。看上去就像放大的玫瑰花瓣,在寂月照耀中,呈现出妖娆之色。   我呆如木鸡。   这是怎么回事?这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用力一揉眼睛,那些红色斑纹却烟消云散。也是同一时间,我从他半侧的脸庞看出,这人确实是苏疏。他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就朝公园另一个门走去。   不行,我快撑不住了。   要么是学长有难言的隐疾,要么是我工作强度太大,已经压出了幻觉。不能把自己闷在家里发呆,那样会得神经病的。所以,我决定去海边走走,吹吹凉风,平心静气。   一个人去了离家最近的海边,那里空无一人,就像是属于我自己的海岛一样,任由我留下长长的足迹。最终,我站在码头上,面朝黑蓝色的大海,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这时,我竟接到了一通苏疏打来的电话。   “你睡了么?”   他的声音相当正常,我实在没法把他和那个喝池水长红斑的怪人联想到一起。确定刚才那是幻觉。我低下头,踢了一下木板:“还没呢,我在外面散步。”   “那我来找你。”   “什么?”我有些担心了,“为什么?”   “我打算和女朋友分手。”还没能思考这句话的意思,他已缓缓说道,“洛薇,我已错过你太多年。”   此刻,山河已入梦。海上有明月,银华万丈。不知是否因视野太辽阔,触景生情,我听着他的话,总觉得有几分悲凉。其实,如果他恢复单身,我们俩之间确实不再有阻碍。我们是青梅竹马,我就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在一起也是理所应当。   但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再次抬头看着眼前的海,它与明月相互辉映,恍如一段盛大窅然的隐痛。时过境迁,秋水天长,这是宫州唯一不变的夜色。   又想起一段往事。   那一夜我们四个小孩子来这里玩,苏家兄妹跑得有些远,我和小樱就蹲在从这个码头能看到的沙滩上,点燃了一个又一个焰火。我被焰火光辉吸引,聚精会神,连话都忘了说。小樱看了我一眼:“洛薇,你好像很喜欢发亮的东西?经常看到你玩发夹上的水钻。”   “对呀对啊,我喜欢水钻,我喜欢亮晶晶。”   他好像被我花痴的样子逗笑了,又点燃了一支焰火,递到我手里:“那长大以后,如果我变成了水钻商人,你会不会嫁给我?”   焰火跳跃,金光在小樱的脸颊上隐现。看着近在眼前小樱,我歪着脑袋思索。他的脸盘很小,但两颊鼓鼓的,看上去可爱极了。而且,他微翘的鼻尖右侧,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就像是一叶归舟,点缀了一整幅潇湘水墨画。妈妈曾说过,小樱这孩子长得好看,尤其是鼻子,长大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人。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了,明明是一群肉包子,妈妈怎么评判出好不好看?   近距离观察后,我终于懂了,妈妈说得没错。   只是,小樱可是女孩子,两个女孩可以结婚吗?   小樱看着我的眼睛,静候答案。他眼睛深黑又明亮,又一次吸引了喜欢亮晶晶的我。我终于不再犹豫,用力点头:“好啊,小樱和水钻我都喜欢,那以后我嫁给你!”   “那就这么说好了,我长大会成为水钻商,然后洛薇就变成我的妻子。”   “好!”   “说好了不可以反悔,来打勾勾。”   “好,打勾勾!赖皮的是小狗!”   …………   ……   这段回忆离现在已然很远。现在再回想起来,我才意识到,那是我第一次摸到男孩子的手,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与别人许下约定。   只是,童年时幼稚的玩笑,我居然会记得这么清楚,还在十多年后的风清月明夜里怀念伤感,也像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我该恢复一下理智了。来宫州前爸妈就交代过,下次看望他们,一定要带上男朋友。到了应该正经恋爱的年纪,怎能不珍惜眼前人?想到这里,我笑了一下,打算回复苏疏的心意:“学长,我以前也对你……”   话说到一半,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吓了一跳,转过身想去看是什么人。但还没时间看清状况,后颈已被什么东西劈中。   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   我听见了电流兹兹跳动的声音。有蓝光照在眼皮上,身体原已神经麻木,更因此彻骨冰凉。我闭着眼,极度不适地打了个哆嗦。随后,有女人在离不远处宣布道:“恭喜X256先生,加利福利亚州长情妇的情报是你的了。”   昏迷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怎么一恢复神智,就听到这么离奇的对话内容?我觉得头很疼,想伸手去揉一下脑袋,结果发现双手被冰冷的东西牢牢铐住,完全抬不起来。我费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连眼睛都被黑布罩住。四周有蓝光照来,令我有一种变成医学小白鼠的错觉。   这是怎么回事?我……是被绑架了?我用力摇晃脑袋,想要把黑布甩下来,却发现全是徒劳。   “接下来,我们要展示今晚的压台赌注了。” 四下安静得如同古墓,只有那个女人带着愉快的口吻大声说道,“这份赌注,是卖家辛苦筹备了数个月的惊喜,一个生机勃勃的美丽礼品,是你做梦也不会想到可以拥有的东西。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准备好了吗?请看——”   她话音刚落,马戏团风格的音乐响了起来。萨克斯主旋律,夹杂着快节奏的鼓点、不时还有激昂的钢琴、调侃的口哨伴奏。同一时间,我四周传来开锁声和重物抬起的声音。接着,即便眼睛被蒙着,也能感觉周围明显明亮了很多。   另一个男人接道:“你们猜猜看她是谁?等等,不可以偷看笼子上的字哦,这是犯规,哈哈!好吧,现在我再向你们证实一下,你们看到的,确实不是幻觉!”   有一个东西勾住挡住我眼睛的黑布,一下把它拽了下来!   顷刻间,明光进入我的眼睛,我无法抬手,只能低下头,条件反射地眯上眼睛。   一对身着奇装异服的男女站在我面前。男人戴高帽,穿黑色公爵服、翘头长靴和收脚白裤,整张脸涂成白色,两只眼睛四周被两个扑克黑桃花纹盖住;女人穿着高领曳地红裙,手里拿着一个金属权杖,火红色的卷发盘在头顶,嘴唇也被涂成白色,上画着一颗小小的红心,俨然一个活体版红皇后。   而我自己,则像动物一样,被缚住双手关在一个冒着蓝光的金属笼子里,置放在高高的展览台上。台下有黑白方格的大理石地板、巴卡拉机、名贵桌椅、红茶洋酒,以及满堂穿着考究的面具赌客。   “没错,你看到的就是谢氏集团的小公主——谢欣琪!”红皇后雀跃地宣布。   此时,底下早已一片议论纷纷。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个地方,不是甄姬王城的四十六楼吗?为什么我会被关在这里?   我晃晃脑袋,细想一下她说的话,终于恍然大悟——我在码头散步的时候,被人当成谢欣琪敲晕,然后带到这里来当赌注卖掉了!   “等等!等等!你们弄错人了,我不是谢欣琪!”蓝光管子温度很高,逼得我不敢靠近,我只能坐在原地大声为自己辩护,“拜托,请相信我,我知道自己和她长得很像,周围已经很多人这么说了,但我绝对不是她啊……”   “真没看出来,谢小姐还挺有幽默感的。”黑公爵带着大家笑了起来。没有人相信我的话。   “我可以对天发誓,用我和我全家人的生命作担保,我真的不是谢欣琪!我的手机上有我和家人的照片,如果你们打开它……”   不等我说完,红皇后转过头来,朝我身后冷冷丢了个眼色。然后,一个石块般的冰冷物体顶在我的太阳穴上。我慢慢转过头去,看见一个穿着黑西装的黑人,正用一把手枪指着我。见我转了脑袋,他往前轻推了一下枪口,朝人群偏了偏下巴。   大脑的血液好像都已经凝固,我头皮发麻,嘴唇微微发抖。同时,也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犹如幽灵一般。我闭上眼,重新转过头去,面朝人群。   这群恐怖的人……什么非法勾当都做得出来,恐怕杀人也是小菜一碟。不,如果买我的人是谢欣琪的仇家,我恐怕会被折磨到生不如死……   可恶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怎么样,是不是很意外呢?这份惊喜我们保密功夫做得很好,可是连我们的头号贵宾都不知道呢。”红皇后微笑着,摊手指向对面高空的地方。   我和所有人一样,抬头往空中看去。那里有一个室内悬空阳台,上面摆着一个欧式四角红沙发和茶几。茶几上放置着一堆高脚杯和红酒瓶,其中一瓶是最昂贵的罗曼尼·康帝,一瓶是辨识度极高的路易十三。沙发长而宽大,大约可以坐五六个人,但周围站了一群面具男子,坐在沙发上的却只有一人。   那是一个相当引人注目的男人。他戴着银紫相间的国王面具,身穿正式的黑色西装和马甲,手表也是百达翡丽最正式的皮带款,但里面的紫衬衫却有些性感地解开了两颗扣子;胸口叠放着黑白格纹方巾,就像是这里的大理石棋盘地板也在烘托他一般。   这个男人暴露在面具下方的下颚瘦削,嘴唇微薄,从肤质上看,年龄绝对没破三字头。但他翘着腿,一只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一只手懒洋洋地撑着额头,那唯我独尊的坐姿,真不像是个二十几岁的人。   很显然,红皇后是在对他说话。但他别说搭理她,连坐姿都没变一下。只是一双眼睛透过面具,朝我冷冷地扫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篇文的VIP问题,现在还没想好要不要V。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就是如果看的人很多,留言的却很少,就会V得很早。如果留言多,就V得晚哈。   乃可能会想,这↑是神马逻辑?   因如果不想看反馈,那只要在电脑上存稿到出版就好,不需要连载。之所以连载,就是想要读者的反馈与爱,没留言=没有爱,没有爱不如入V赚外快……所以,基本入V的时间,决定权在你们手上。。。。   当然,如果有那种深海潜水艇,会说“我宁可多花钱都不要多冒泡”,那我也只剩了一句话:   你这磨人的小妖精,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三章(下)   这大概是我见过最震慑人心的目光。   就像是中了魔法一样,身体不能动弹了。我有些心慌地看向别处,不敢与他对视。心脏砰砰乱跳的同时,也有一个声音在内心深处响起来:如果真的非得被谁赌走,那是这个人就好了。他看上去好像什么都不缺,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去。   下一刻,我特想撞笼而死——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抱有这种美好幻想,简直快被自己蠢哭了。这里全都是一些比犯罪还穷凶极恶的富人,怎么还可能有好人?   事实也说明了,真实总是比幻想残酷很多。第一个坐到赌桌庄家位置上的男人,居然是一个树墩子老男人。也不知是衣服不合身还是他身材太胖,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就像是夜幕从天上掉下来包住了地球。他只有后脑勺有头发,但还把它留得很长,从头的一侧盖到另一侧,试图盖住光溜溜的头顶,那可怜巴巴的几缕头发,让人瞬间联想到滑丝的黑袜。虽然他戴着面具,但我已经从那龅牙认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他是上了宫州富豪排行的石油大亨,是个超级有钱的暴发户。他有家庭,却公开追求谢欣琪很多次,被谢欣琪打击得遍体鳞伤。   确实,富豪中帅哥不多,我们不能对他们的外形有太高要求。可一个人能丑到这种高度,也是非常逆天的。我想,哪怕是这世界上再贪慕虚荣的女人,被他追求,都会觉得是个痛彻心扉的选择,更别说只交帅哥男友的谢欣琪。   龅牙追求谢欣琪已经是前两年的事,当时是名扬海外的八卦,后来逐渐平息下来。本以为他已经放弃了,但看看他面前高高堆起的黄色筹码,我知道他今晚必定战到至死方休。简直不敢想象落入他手里会发生什么事,我垂下脑袋,深深叹了一口气。   庄家定下来后,旁家也陆续上来,在龅牙左右两侧坐下。   赌客们准备就绪后,那个疯帽子打扮的记账员为他们洗牌,把六副牌整理好,让一位旁家帮忙切牌,将它们装在赌桌上的白金盘子里。然后,他宣布道:“开局赌注是七个黄色筹码。”   不知道每一个筹码具体代表了多少钱,但看旁家们冥思苦想的模样,我猜应该是很大的数字。   谢欣琪的身价确实很高。开局后已经玩了几轮,只有两个人输了以后离桌,其他输掉的人持续增加筹码。桌外排队等候的赌客却只增不减,随着赌注越来越大,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而坐在上方的紫衫男人,却像在看一群小孩子玩家家酒一样,丝毫提不起兴趣,只是叼着一支雪茄,偏过头让旁边的人为他用喷枪点火。   我没玩过巴卡拉,但认真观察了几轮,也看出了一点门道:这就是一个扑克牌拼点游戏。每一局开始,庄家会推出自己的筹码,让从他右边的一号旁家开始,选择是否应战,如果一号旁家选不跟,就轮到二号旁家;二号旁家不跟,则轮到三号,以此类推。如果庄家给的赌注实在太大,旁家们可以联手对抗他,但出战者只能有一位。开局以后,双方每人抽两张牌,互相拼点,赢家的数字必须是等于九或接近九。A是一点,J、Q、K和大小王是零点。如果两个数字加起来超过了九,点数按个位数算。例如抽到八和七,最终点就是五而非十五。如果没有分出胜负,双方各自再补一张牌。同时,每一局每个人都有一次自主选择的补牌机会。如果一次性抽到两张牌的点数为九,就叫“天生大牌”,基本可以直接获胜。   龅牙这个晚上运气比较背,开始连胜三局,就再也没赢过。推出六十多个黄色筹码后,他终于有点撑不住了,暂时离桌,恢复手气。接着,轮到一个常胜的枯瘦男人坐庄。虽然大家都戴着面具,但从肢体语言、嘴角弧度、额上的汗多少能看出一点他们的情绪。而这个枯瘦男人却像个僵尸一样,除了机械地大牌,完全没有任何表情。不出多久,他淘汰掉了二十来号人,面前的筹码已经堆积如山。   眼见加入赌博的人越来越少,似乎就要分出胜负。   如果这男人赢了,我就要被他带走吧?他会拿我去做什么呢?这里的怪咖这么多,他又长得非常阴森,不会是解剖狂,或是想拿我做生化实验吧……想到后来,我背上已全是冷汗。   突然,有灯光打到我的头上。我又变成了全场的焦点。   我抬头往上看了看,发现指挥灯光的,是旁边一个理着和尚头的面具男人。   “如果你们觉得这就是今天晚上的尾声,那是否也太无趣了?”和尚头歪着嘴角笑了笑,“女士们先生们,今天,我们甄姬王城还为你们准备了一个超级彩蛋。”   在他的指挥下,黑公爵走到我的笼子旁边,从名牌旁边撕下一张银色的纸条。和尚头微笑道:“没错,这个赌注的真正名字,是‘玩具谢欣琪’!聪明的各位,一定大概猜到这‘玩具’底下的意思了吧?”   他举起手,击掌两次。   红皇后带着两个黑人保镖走过来。她手里拿着一支细细的针管,里面装满蓝色液体。两个保镖蹲下来,打开笼子和手铐,把我的手臂拽了出去。   “你们要做什么?这是什么?!”   我用力挣扎着,想要往后退缩。但他们扳倒我,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我在扭伤的剧痛中被他们按到地上。我看见红皇后推了一下针管,溅出一些液体,蹲下来,用冰凉的手压住我的胳膊,寻找血管。我几乎要哭出来了:“不要,不要!我真的不是谢欣琪,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放我……”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保镖捂住了我的嘴。   “唔唔!不……呜呜……”   针扎进肌肤的刹那,旁边和尚头的手机响了。   “喂,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看不下去……放心好了,她死不掉,不过给我们的客户找点乐子罢了……真的,你放心……”他小声接着电话,语气轻松,却很恭敬。   眼见一针药物一点点被推完,我甚至能感到冰凉的液体流入了血液,惊恐的泪水顺着脸庞滚了下来。   终于,红皇后拔了针,保镖也松开了捂住我嘴的手。他们把我重新推入笼子,再度上了锁,这一回却没有铐住我的手。那个药剂令我浑身无力,我伏在地上,止不住抽泣道:“我真的不是谢欣琪……我叫洛薇,只是一个普通的设计师助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陷害无辜的人……”   听见我说的话,本来在打电话的和尚头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继续讲电话:“这是她自己瞎掰的吧。嗯?你说什么?她的名字?她乱编的吧,我确定她是谢欣琪……是,是,她说自己叫洛薇……”   黑公爵似乎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他已经站出去,大声宣布道:“各位,再过半个小时,谢欣琪小姐就会变成一个完全服从于你的玩具,任你尽情享受!”   红皇后嗲嗲地接道:“不管最后赢得她的人是谁,你们可千万要懂得怜香惜玉哦,好好疼爱她,她马上就是你的了!”   接下来,就是记账员的发言:“下一局,庄家依旧是F087先生,请旁家们入座。”   F087就是之前的枯瘦男人。他还是保持着之前死人一般的状态,但人群中却传来了整齐的低呼声,而且都整齐地朝着空中方向。   那个紫衫男人走下台阶了。   接下来,到他坐下来为止,整个赌厅里都是一片鸦雀无声。人们自动站到两边,为他让出道路。最后,一群侍应为他新加了椅子。庄家推出筹码后,他伸出手指,在赌桌上轻敲两下。记账员推了推他的大礼帽,微微抬起下巴,用一种荣誉感十足的口吻宣布道:“K001先生跟进。”   然后,他用刮铲分别发牌给庄家和K001。K001把牌拿过来,翻过来淡淡扫了一眼,又把它重新放回原处:“不补牌。”   这一举动让擅长隐藏情绪的枯瘦男人失了优势。从我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的手牌。他翻过自己的两张牌,分别是黑桃A和黑桃四。他把它举在空中看了一会儿,把牌藏在下巴下,身体往前倾,静静地观察K001许久,似乎没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按理说,不补牌,又没有立刻开牌,六点到八点的可能性最大。我想,他一定是在纠结是否要补牌。   与机器人一样端坐、面无表情的庄家完全相反,K001的脾气似乎不大好。等了几秒钟,见对方没反应,他的身体就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抱着双臂,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面具后面,枯瘦男人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终于压低声音说道:“补牌。”   记账员铲了一张牌给他。他接过来一看,是九点。这已是越补越糟。不过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沉默着把牌翻了过来。记账员宣布道:“四点。”   K001也翻开了自己的牌。那是一张红心九,和一张方片六。   “五点。”记账员不带感情地宣布道,把筹码推到K001那边。   不过是五点,他竟连想都没想,就做了决定,那么自信满满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来的啊?现在,枯瘦男人的内心肯定已经气爆炸了。但他看上去还是那么云淡风轻,把树枝一样的手交叠在桌面上,一口气推了比刚多两倍的筹码。看来这人表面冷静,内心却很好胜。K001毫不犹豫地说道:“跟进。”   又一次等来了新的两张牌。这一回,枯瘦男人的运气不差,抽到了一个方片三和红心三。他又看了一眼对面的K001。对方还是跟刚才的反应一样:看了一眼,就把牌放回原来的地方。但我想他这一回不会想再上当了。他思索了两三秒,目光像刀一样投向对面的人,慢悠悠地说道:“不补牌。”   对方伸出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住拿两张牌,把它翻了过来。   一张小王。一张红心九。   “天生大牌。”记账员宣布道。然后,又把大堆筹码推向了K001。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这行为明显就是在挑衅人——通常情况下,人们拿到天生大牌,都会直接翻开,秒杀对方。K001脸上却没半点喜悦之色,反倒像是在看无聊的马戏一样心不在焉,还藏着天生大牌玩他。   这种行为应该是激怒他了。到最后一轮,他把大半筹码都推了出去。然而,开局以后,出现在手里的牌,却是两个黑桃K。我看见他的身体僵固了一下,随后,又低调地补了一张牌。   可惜天不助他。最后补到手的牌,是黑桃二。牌面上那两个突兀的黑桃,就像是黑公爵的那双眼睛,不过以恐怖的姿态看向了相反的方向。   K001敲敲桌面,补了一张牌。最后的点数是四。   至此,枯瘦男人深吸一口气,拿走剩下的筹码,离开了赌桌。他算是明智地弃权了。于是,庄家变成了K001。短时间内,也没有其他人敢上来。记账员正想开口宣布什么,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再算我一个!”   众人回头去看,发现竟是龅牙。他提着一个沉沉的塑料袋,里面全是一摞摞的筹码。看样子,他刚才消失并不是因为受打击,而是去取钱换筹码了。他坐上了旁家的位置:“今天我非要带欣琪小姐走不可。来吧。”说完,他看了我一眼。我被他那写满渴望的绿豆眼吓到,不由自主绷紧浑身的神经。   K001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一口气推出近百个筹码。这一下,人群中产生了不小的骚动。龅牙也怔了一下,但还是一咬牙,也推了那么多筹码出去。这已是今晚最高的赌注。人们更加聚精会神地留意着现状。   神奇的是,好运这种东西好像真会被耗光。首战告捷的人,居然是龅牙。龅牙的情绪波动比之前的庄家大多了。他的嘴角几乎都要笑到耳朵上去。但K001对那堆筹码完全不留恋,看也不看,就像丢了两块钱一样。到了第二局,他直接把剩下的筹码全部推出来。   这……这K001也太乱来了。赌场他开的?还是他家钱太多没地方烧?我内心在暗暗吐槽,身体却觉得越来越不适了。我拉了一下领口,对脖子扇了扇风。这里明明开着空调,为什么会觉得热呢?难道……药效开始发挥了?   第二局K001又输了。   他的所有筹码都被记账员拨给了龅牙。看见面前赢来的筹码,龅牙似乎不敢相信是现实。他呆了大约三四秒,忽然捂嘴狂笑起来,得意到几近猥琐:“如何?你还要继续么?没钱的话就赶紧退下。我看欣琪小姐已经饥渴难耐了……”   渐渐地,狂妄的笑容从他脸上褪去。因为又有侍应端着盘子走来,里面装着堆积如山的黄色筹码。   侍应把它们放在K001身边。K001把所有筹码又一次全部推出去:“跟进。”   群众们禁不住惊叹起来。又有钱又冷静的赌徒,确实太可怕了。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会买得起这么多筹码?而且花起来毫不手软。   然而,第三局还是K001输。   这一回,龅牙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他肥胖的手指像蚂蚁一样在筹码旁流连,眼睛却转也不转地看着K001。直到侍应又一次为K001端来一盘更多的筹码,龅牙的面具下方,已有汗液涔涔流下。   最可怕的赌徒,并不是技巧高明的赌徒,而是没有欲望,又有无限筹码的赌徒。   K001再一次把所有筹码推了出去,表情纹丝不动:“跟进。”   然而,我却没有办法继续观察战况。   就像是麻醉针直接打到了大脑中,我的头变得越来越沉,逐渐思路混乱,反应迟钝,身体内却像有一个烘炉在熊熊燃烧。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角落下来,我用力晃脑袋,想要保持清醒,却发现自己连他们的声音都快听不到……我的视野已然天旋地转,大理石地板的黑白格、筹码的金黄、K001衬衫的紫色……一直在眼前晃来晃去。   耳朵所能听到最后的声音,就是龅牙的咆哮声,和响亮的鼓掌声。龅牙像怪兽一样站起来,把所有筹码掀飞,脸色先是气成猪肝色,之后变成惨白。最后,他按着胸口,心肌梗塞发作,一屁股坐在地上……   终于,困着我的牢笼终于被打开了。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红皇后在我头顶戴了一个猫耳朵,脖子上套了一个项圈,再把扣着项圈的铁链递给K001。   这实在是太过了!   仅剩的理性令我抬起手,打掉了那条铁链,往后退了两步,却不小心撞到一个人。那个人推了我一把,我差一点跌倒在地,手腕却被人抓住。转过头以后,我看见了K001近在咫尺的国王面具。我挣扎了两下,却发现那只手掌的力量比刚才的手铐还大。我愤怒至极,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非但没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我看着大门的方向,拼命往那里跑,但还没迈出脚步,身体已经悬入空中。我整个人被他像扔麻袋一样,直接抗在了肩上。   “放……放开我……”血液倒流令我痛苦极了,我虚弱无力地捶打他的背。   他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把我从四十六楼扛了出来,一直进到电梯里。但没下几层楼,电梯在酒店的楼层停了下来。   “我、我不是谢欣琪……”看着服务生们毕恭毕敬地把我们引向总统套房,我欲哭无泪,开始用力拉拽他的西装,“我真的不是她,我不是……”   “我知道。”他大步走进去,把我扔到了床上,然后抽出皮带,把我的手绑在了床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总算写完这章激动的闪闪小天使分割线——————   无奖竞猜:猜猜看,后来发生了神马!! ☆、第四章(上)   洛神归来   文/君子以泽   第四章   被绑起来以后,我的大脑更加不清醒了,嘴里说着一些没有逻辑的怪话。他走到桌旁取过香槟桶,把里面的冰水直接倒在我头上。大脑瞬间清醒,我张大嘴,冷到连气都吸不进去。他一手插在西装裤兜里,弯下腰来,在我的脸上拍了两下:“醒了么。”   我晃晃脑袋,迷糊地望着他,答非所问:“你们给我注射这种怪药,还指望我和你说话?”   “醒了就行。我有问题要问你。”   我别过视线,不回答他的话,极力忍受身体的异样。他不为所动,只是维持着原本的姿势,用食指关节勾起我的下巴:“我马上要和你上床,你想用什么姿势?”   我惊诧地望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没经验吧,还是挺看重第一次的对么。”他平淡地阐述着,就像是在讲一件再为平常不过的事。   “……你在说什么?”   “正面我可以抱着你,后面你会少一点尴尬,你如果想试试坐我身上,应该可以减少痛苦。”   “你……你简直有病……!!”   我气得浑身发抖,脸都快烧了起来,如果不是手被绑着,可能已经甩了他一个耳光。然而,嘴上虽这么说,药效实在太强。光听他的声音,就觉得身体已经快要融化了。   “呵。”见我一直不说话,他捏住我的双颊,嘴角扬了一下,“不说话么,那我自行发挥了。”   他坐在床上,俯下身来,在我耳廓到颈项之间留下羽毛般的轻吻。强烈的电流从头皮一直打到尾椎,我身体骤然颤抖,扭过头去躲开他,忍得很辛苦。已经快要受不了了。就快要做出超出理性的事。本来以为这已经是最大的折磨,没想到他竟再一次重复了刚才的动作。发抖的悲鸣从喉间溢出,我抓紧了双手,眼眶湿润:“不要,真的不行……我……我……”   但从这一刻开始,他却没再说过一句话。重复这个动作四五次,他忽然含住我的耳垂舔舐。我再也控制不住,叫了出来,吃力地喘息。与此同时,他把我的上衣往上一推,手绕到背后,手指轻轻一捏,内衣就被解开了。   身体就像一触即发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爆裂。他似乎感觉已经大局在握,单手解开了床头的皮带。其实,已恨不得他继续下去。但脑中尚存最后一丝理性,我按着胸口的衣服,跳下床,朝门外冲去。   拉开门的刹那,一只戴着手表修长的手把门按了回去。   当他在我后颈上落下一个吻,理智也完全崩裂了。我仰起头,瘫软在他怀里。然后,整个人就被他横抱起来,扔回了床上……   这个夜晚没有逻辑,没有时间顺序。   我只记得,最后一次醒过来,是因为听见了窗外的雨声。   宫州的寒窗雨夜是很美的,瞧它一半荒江古景,一半风浸楼灯,已是两个截然相反的魔幻世界。而我们的所在,又是所有灯红酒绿的顶峰,逢场作戏的王国。那一刻,寒雨飘零,宫州弹奏着铜板铁琶的韵律,将细雨融入海中逝水,洛河春波。而不知何时开始,床单早已湿透。我睁眼看见的第一件事物,就是他的眼睛。   立即想到了八个字:子兴视夜,明星有烂。   那面具也无法掩盖的似星眼眸,令我如坠客梦。   *********   翌日早上七点,天刚刚亮,宫州南岛谢氏庄园旁的小巷里,一对情侣偷偷溜出来约会。激情袭来,他们倚在茶楼前疯狂拥吻,难舍难分。正当兴趣浓时,一个深海鱼油的空瓶子从天而降,在他们身侧砸了个粉碎。女生惊叫一声,男生像英雄一样把他保护在怀。两人整齐地往上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深黑低胸晚礼服的美丽女人,用鄙夷的眼神望着他们:“要搞去开房,跪安吧你们!”   “关你什么事啊!”女生的娇羞状烟消云散,指着她骂道,“你当这里是你家开的?”   “别,别这样,这里还真是她家开的……”男生拽着女友赶紧跑了。   楼上的谢欣琪“砰”的一声关上窗门,恼火地坐回床上。她望着镜中的自己,这一身打扮她花了四个小时才搞定,结果前一个晚上却被哥哥锁在家里,死活不让她出来。打甄姬王城副总的电话,也没有人接。她最近怎么这么倒霉?约会接二连三地地被黄。   不能再糟糕的心情,在听见敲门声后上升到了极点。她冷笑一声,说道:“你禁足我,我就不会跟你说一句话。”   结果,外面的人竟没有坚持,脚步声逐渐远去——他就真的这样把她丢在了家里。她痛苦不堪地冲到窗前,果然看见哥哥和秘书上车的身影。然后,他的车扬尘而去。这下惨了,他下了禁足令,棺材脸管家和墓碑脸保镖就绝不会让自己出去。她绝望了,躺回床上想睡觉,忽然接到好姐妹的一通电话。   “报告大王,大喜啊,大喜啊!”   “叫我女王大人。”   “是的大王,今天晚上有超级不一样的party哦,是一个著名音乐家的生日派对!去的人有很多……”   “去不了啊,我被我哥锁在家,所有人都不让我出去,除非跳楼,不然我只能……”她原是软绵绵地躺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说到这里,忽然眼前一亮,“我想到办法了,你快来接我,快!”   半个小时后,宁静的住宅区上空,洗衣机旋转般的轰鸣声音持续响起,惊醒不少人的清梦。一辆直升机缓缓下降,停在谢欣琪房间门口。谢欣琪早就换好了短裤T恤,把一个装满化妆品的包扔到了直升机上,纵身一跳,跃入机舱。直升机越飞越高,世界也越来越广袤。她把长腿搭在脚蹬上, 把墨镜往上推了推,露出佯装惊讶的眼,又让它重新掉到鼻梁上。她大笑地靠在靠背上,向女王接见臣民一样,朝下方心急如焚的管家挥挥手:“记得向我哥问好!”   就这样,谢欣琪直奔定制女装店,挑了一大堆漂亮的晚礼服,直接把它们打包走。从店里出来,好友激动地说:“你今天真的买了好多衣服啊,都很漂亮,尤其是这件金色的,衬得你皮肤特别好。”   “行,那今天晚上我就穿金色这套。”谢欣琪一脸神清气爽,“其它的都给你了。”   “什么?!”好友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手中的衣服,“这些……都给我?”   “没错,你够姐们儿,所以都送你了。”   好友先是一阵狂喜,而后笑容却慢慢褪去:“其实,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你说。”   “赛车手背叛你了。”好友吞了口唾沫,小心地说道,“……跟温蒂。”   “哦。”谢欣琪只觉得大脑反应慢了半拍,但还是摆摆手说道,“没事,这不叫背叛,我本来就打算把他送给温蒂。”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还怕你今天不开心,因为,他们今晚好像也要参加那个party。他们不知道你要去,我还怕你们撞见了会尴尬……太好了,太好了……”   “哎呦,男人啊,你知道,对我来说还没你手里这几件晚礼服值钱呢。你要是喜欢,下次我也送你几个啊。”   谢欣琪无所谓地大笑,和好友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起去珠宝专卖店选当晚的首饰。原本打算直奔Cartier,但路过Edward Conno时,却被店员正在展示的项链夺走了注意。   那是一串金黄色的珍珠项链,富有地中海气息,如同一条气势恢宏的河流,红色宝石装饰就像绮丽的生灵游离其间,构成一幅堪称完美的大自然画卷。脑海中,自己穿着才买的金色小礼服、涂抹大红口红、戴上这条项链的画面,骤然呈现。   谢欣琪伸出右手,将飘飘长发全部拨到脑后。   不过就是个小赛车手,你以为你和我闺蜜搞在一起,能影响到我的心情吗?看姐姐今晚惊艳登场,秒杀你们这对奸夫□□。她大步走过去,笑眯眯的指着这条项链,对店员说:“这个,我要了。”   “谢小姐,这款项链是限量版,整个宫州就只有这一条。可是……”店员有些局促地指了指她身边的人,小声说道,“这位女士刚才已经把它买下来了。”   “Opps。”她缩起肩,在墨镜后对旁边的人眨眨眼,“真不好意思,没有发现你的存在哦。”   那个女人大约五六十岁,个子高挑,脸颊尖瘦,盘着一头雪白卷发,身上穿着黑色Chanel套装,手里提着一个鳄鱼皮方包。她原本也戴着墨镜,听谢欣琪这么说,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双上扬深邃的眼睛:“没关系,麻烦小姐让一让,我需要结账。”   她说话的方式很有教养,却微抬下巴,明显一副瞧不起谢欣琪的态度。本来谢欣琪也没打算争,但这个样子却激怒了她。她笑得更假了,拨了拨头发,撑着玻璃说道:“既然如此,这项链就让给我吧。反正这种明艳的项链也不适合你。人家都说,六十岁的女人更适合胸针,您觉得呢?”   然而,对方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连回她话的欲望都没有,直接转身去结账了。她径直走过去,对着正在帮忙打包的经理说道:“Linda,我可是你们家的VIP,你难道不应该把这项链卖给我?”   经理看看她,又看了看那位女士,窘迫不堪:“谢小姐,不是我不卖给你,只是这位客人先……”   “你可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哥是谁,对么?”   几个店员听言,更加无奈,放在包装盒上的手也不知道是否要继续。   “没事。让给她好了。”那位女士反而朝售货员露出礼貌的微笑,“既然她是老客户,我也不想为难你。帮我退款吧。”   “是是,那发票就给您算作废了啊。您稍等一下,退款很快就完成……”   店员们大松一口气,开始处理退款事宜。但不知为什么,抢到那条项链,谢欣琪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反倒觉得有些尴尬。她出神地凝视着那个盒子,没过多久,就听见那位女士在旁边打电话:“喂,Edward么?是这样,今天晚上我有一个活动,需要给衣服配一条新项链。我在你的店里,最喜欢的一款已经售罄了……没错,就是编号EA87那一条。你真懂我的口味。行,那就麻烦你今天辛苦一下,下午我让司机来取……”   谢欣琪错愕地抬起头,看向她。   她却只是冷淡地瞥了谢欣琪一眼,迈出优雅的步伐离开了。   *********   “洛薇,你怎么又在看手机? ”Edward停下手中的活,语气几近勃然大怒,“都跟你说了,今天要加急赶制这条项链,你再看,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真是的,今天早上都已经迟到了……”   “对不起Edward,我只是回家人一条消息,不发了,不发了……”   我把最后一句向苏疏报平安的消息发出去,又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今天早上从甄姬王城里出来,手机已经震到电量耗尽。后来充好电打开手机一看,全是苏疏打的未接电话。也难怪他会着急,因为昨天晚上我和他还在通话,就被人敲晕过去。当然,我不会告诉他自己是被绑架,只说是手机被抢,没出什么大碍。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我根本没法告诉任何人。   最初他说让我选姿势,其实都是徒劳。到后来,我已经完全没有理性可言。忘记了疼痛,忘记了羞耻,和他做了又睡,睡了又做,所有姿势都来过一遍。然而,不管夜晚如何旖旎激情,一旦面对清晨的阳光,都会显得不堪入目。   早上我吃力地撑着床坐起来,只觉得腰酸背痛,头疼欲裂,浑身骨头都像被拆开再重组一样。然后,我蓦然睁大眼,把身体藏在了被子里。   那时,男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根头发都没留下。只有丢了满地的衣服、留下痕迹的床被、泪水干涸的枕头,□□裸地说明前一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完全恢复了清醒,我意识到不论是床上,还是自己身体上,全是他的味道,很久很久,都没能做出下一步反应。   这种空落落的感觉,就像是二十多年来只属于我的自己,突然被别人挖走了最重要的一部分。   我的第一次,竟不是跟自己爱的人。   原以为自己会嚎啕大哭,但我只是感到害怕、压抑,导致一点眼泪也流不出来。冲澡的时候,也几乎把所有沐浴露都倒在了身上……   此刻,天气并未好转,窗外依旧阴雨连绵。手机提示音再度响起。与此同时,Edward喊道:“洛薇。”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机藏起来,想到自己又要挨骂了。但他只是说:“去帮我买一杯咖啡来,伞在墙角。十分钟之内回来。”   “好的。”   我提着包,从他的工作室跑出来,撑开伞走入雨中。   身体还是非常不适,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尤其是两腿之间,特别特别痛。每一步走下来,都牵动全身神经,痛得心如刀割。走多了,甚至连头皮都会发麻。到最后,我甚至不知道这种痛苦,到是源自肉体,还是内心。   雨水总能带来仿佛乱世荒年的悲凉,却并未阻止人们生活的节奏。街边的商店生意依旧兴隆。有人听着音乐摇头晃脑,就像饱和的音色早已萦绕于心;有人正因天气变差,愤怒地握紧拳头,一下拽掉身上的雨衣,为自己在烟雨街头点亮烟的星火;有人气质儒雅,即便住在破落旧宅,也在门前种上兰菊芍药;有人从豪车上下来,为自己老板买下一杯咖啡,双方效率十足,在一分钟内完成交易……   快到Costa了,我在屋檐下收了伞,却看见一个男人撑着伞走出来。他身材高大,穿着朴素的布制衬衫,眼睛很快被黑伞挡住。他高高的鼻尖上,有一颗褐色的痣。我连再度撑伞的时间都没有,直接冲过去,撞怒了几个人,总算拍到他的肩膀:“小、小樱……”   男人转过头来。   没错,这确实是一个帅哥,鼻尖上也确实有痣。但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眼睛很小,有一丝呆板。我呆了两秒,喘了几口气:“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男人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这时候为什么会想到小樱呢?大概是因为被他保护过吧。   读书以后,我和他的关系确实一直在恶化,他还曾经当众嘲笑过我,看我摔跤也不理我。但是,有一次外校初中生来欺负我,他曾一个人打倒了他们四个,弄得自己也满脸是伤。我去买创可贴帮他贴伤口,他却推开了我的手,说皮肉伤,不需要这些东西。但看见我发红的眼眶后,他受不了了,说最不喜欢女生哭,贴就贴吧。在贴创可贴时,我对他说,小樱果然厉害,居然能打败初中生。他一脸蔑视,说我也马上是初中生了啊,不能打败他们才丢脸吧。   我当时才意识到,他和苏疏都在读六年级下半学期,马上毕业。一直在留意爸妈为我办理转学手续的事情,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记了。如此一想,连伤感显得非常无力——哪怕我不转学,也会和他们分开。   我笑了笑,说,好久没和小樱说话,我都差点忘记了,小樱也是我的学长呢。   他还是一脸的不屑,伸手在我额头上弹了一下,说,你看上去大大咧咧,实际上就是个受气包,难怪老被人欺负。等我毕业,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你还是随时来找我。   到最后,我也没能告诉他,自己就快要离开宫州了。不管是生气、失望还是无所谓,这些表情,我都不愿意从他脸上看到。所以,我只告诉了苏疏一个人。   所以毕业典礼那一天,小樱才会对我如此失望吧。   啊……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了?有十五年了吧。真怀念啊。我想,那个会为我打架的男孩,大概此一生只有一个,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吧。   奇怪的是,之前一直都挺坚强,没有流泪,这一下不知是怎么了,想起那么幼稚的事情,反而有些忍不住了。眼前景象都被泪水模糊,我很怕被别人看见此刻的窘迫,于是打开伞,压低了它,咬着嘴唇往上看,拼命忍着。只是,不知为什么,还是会想起那个鼻尖翘翘、长着美人痣的小男孩。   ——“那长大以后,如果我变成了水钻商人,你会不会嫁给我?”   ——“好啊,小樱和水钻我都喜欢,那以后我嫁给你!”   我掏出纸巾,擦拭眼角,然后从包里拿出粉盒,想要检查一下妆花了没有。但是,打开粉盒,却发现里面粉饼和镜子全都摔成了碎片,倒映出无数个残缺的自己。其实,家里还有全新的粉盒。但哪怕看见前方的回收垃圾桶,我也没忍心把它丢掉。   我把粉盒合起来,装回了包里。   雨水淅淅沥沥,城市被淋成了深灰色,庞大到令人感到害怕。面对眼前灰色混沌的成年世界,我突然特别怀念童年时代,那个七彩缤纷的纯真国度。   到后来,双腿间的刺痛太过尖锐,已经取代了其它地方的酸胀。我低着头走了十多米,路过一个无人的小巷子,快步走进去,扶着墙,垂头大口喘息。   真是的,又不是孩子了。这种事总是要经历的,不是吗?   一会儿还要工作,真不能再哭了。没事的,真没事的……   不断安慰着自己,我把眼泪逼了回去。最后,深呼吸几次,我端着咖啡,朝着公司的方向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闪闪没能赶上儿童节更新非常忧桑的分割线——————————   稍微小修一下,这样赶脚才对了……   大家粽子节快乐!今天给你们送上了肉粽子,hiahiahia~~ ☆、第四章(下)   “什么?!你把King睡了!!”   “嘘,低调。纠正一下,不是我睡他,是他睡我。”   “我知道是King,但我还是觉得很神奇,这种话居然是我们头号公关女神说的?你不是从来都号称只嫖男人,不让男人嫖么?”   “你说为什么呢?”   “King很……厉害?”   另外这个“公关女神”没有再接下去,但不用抬头,谢欣琪也知道,她必然是用力地、羞涩地点了点头。谢欣琪对这种现状已经无言了。她抬头看了看前方名为“波塞冬六世”的建筑,确定自己没有走错地方——它由英国人修建,是一栋由古希腊石柱撑起的大楼,里面有世界顶级的服饰珠宝店,宴厅吊灯华贵,典雅贵气,时常举办艺术、音乐、红酒、时尚等主题的派对,它临洛水而建,西望甄姬王城,南对南岛房价最高的谢氏庄园,一直是宫州北岛著名的名利场。穿着朴素的人经过这里,都会下意识绕远一些。按理说,这里宴会的邀请函,就是一张扫荡低层次人群的隔离卡,怎么还会有这种奇怪的人混进来?她抬头看了看前方的两个女生,发现她们浑身上下的行头少说也有六位数,怎么聊起King,就这样自降身价……   “有多厉害?”另一个卷发女生好奇地扇动睫毛。   “几乎要死过去了。”那位“公关女神”缩着肩,一副被灌了春药的销魂样,然后凑到朋友耳边轻声说道,“而且,差不多这样。”   她悄悄伸出两只手的食指,放得很低,比出一个长度,又用孔雀舞的手势比出一个圆圈大小。看到这里,谢欣琪禁不住抽了一下嘴角。呵呵呵呵,吹牛。你就吹吧。又不是没见过King的照片,就他那张脸,怎么也不可能那么猛的。   然而,卷发女生却更加惊叹了:“哇,我的天啊,你简直性福死啦!”   “而且,非常意外的是,King长得特别帅。不,是又高又帅,简直是……唉,不行,想到他我的心口就好疼。”   “好疼?我以为是好湿呢。哈哈哈哈……”   “嘘……小声啊。不要给我惹麻烦,如果King知道,我以后再也不用见他了。”   “好好好。不过这种事真是好轰动啊,你居然跟King都好过!说出去要吓死人了。对了,以后你还会见他吗?”   “不知道。我没有他电话。”   “哎呀,当时怎么不要一个呢?”   “我觉得对他这样的男人,绝对不能太主动,太多事,所以没有多问。不过,临走前我借上洗手间的机会,在镜子上用口红写了一句话‘It was very sexy just now’……”   听这种描述,她似乎都没能和King睡在一起,就被打发走人了?谢欣琪终于再也忍不下去,插话道:“我想请问一下,你和这男人甚至都不是男女朋友,就和他发生关系,之后他还没联系你,难道不觉得是被耍了吗?”   “被耍?什么意思?我们说的人可是King啊。贺丞集团的贺英泽,你没听过?”白裙女孩似乎没认出她来,一脸不悦,“你不会是嫉妒我朋友吧?”   开什么玩笑,让一个男人白上了有什么好嫉妒的?谢欣琪正待反驳,那个女公关拦住好友,露出了彬彬有礼的微笑:“谢小姐家境优渥,可能对我们行业不理解吧。能和King好过的女人,都绝对不是普通人,得到的好处也绝非一点点。”   “上个床也叫‘好过’?他的历任女友才算是和他‘好过’吧。”   “谢小姐,你在说什么呢?”连女公关也露出了奇怪的表情,“King从来不谈恋爱,你难道不知道么?”   算了,可能在这些女人眼里,国王就是值得她们豁出去吧。谢欣琪决定不再和她们多话,把好友往前一推,当了挡箭牌,埋头玩手机。很显然,她已经完全忘记初次见King照片时,自己也没少花痴,甚至还和温蒂开始吐槽他。温蒂短信回得很快,两人你来我往地发了一会儿,她突然收到一段莫名其妙的话:“现在她在跟我说King坏话呢,估计是碰钉子了。亲爱的,现在他比赛好像状态不大好,换轮胎都好几次了,难道是在想谢?他俩什么时候才分手啊,难道真要等谢把King搞定了?那这辈子也等不到啦。就她那脾气,King可能要她吗?”   谢欣琪用了大约半分钟时间,才结束了看这短信迷惑、疑惑、震惊、愤怒的心理转化过程。眼见就要排到自己,她还是直接走下台阶,不顾好友在后面呼唤,直奔附近最大的超市。   与此同时,一场激动人心的F1赛车圆满结束。汉密尔顿又一次获得冠军,站在领奖台上,向四处喷洒香槟庆祝。高空中,直升机依然在绕着赛场旋转,全方位地录制下这精彩的一幕。之后,人群徐徐撤离现场,其中一个赛车手抱着头盔,与车队人员还有其他赛车手热情拥抱。他头发全部拨到脑后,皮肤晒得黑黑的,挂着一抹不羁的笑容,再配上红白革制赛车服,就像一个从好莱坞电影里出来的英雄。   目光在人群中一个个扫过,他终于看见一个身穿甜美洋装的女孩。两人目光相撞,女孩歪了歪头,对他可爱地眨了眨眼。   确实,会出现在这里的,也只有温蒂了。那个天天对别人发号施令的“女王大人”,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忙着party吧。心中的失落转瞬即逝,他又喜逐颜开地望向温蒂,张开双臂。   这简直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画面。   温蒂咬了一下下唇,有些羞涩,但毫不迟疑地飞奔过去,冲向他的胸膛……   这时,椭圆形的阴影快速移过来,将他们覆盖。听见头顶嗒嗒的直升机声音,他们不约而同抬起头来。同时,一盆鲜红液体从天而降,带着一股酸酸的味道,把他们从头到尾浇了个彻底!   全场万名观众发出了整齐的唏嘘。   温蒂大吸一口气,就再也没有放松过。她张大嘴,摊开双手,好像不知该从哪里清理身上的污垢。赛车手擦掉脸上的番茄酱,甩甩脑袋,皱眉看向上空:在那里,有一架荧光粉色的直升机,上面画了一对夸张的美女电眼,电眼上还贴满黑色绒睫毛——它的主人还有一辆异曲同工的粉色法拉利。而坐在驾驶座上的女生则穿着金色礼服,一条长腿在空中晃来晃去。   她把倒番茄的塑料桶往下一丢,刚好砸中那两个人。看他们怪叫着抱头,她舔了舔手上的番茄酱:   “温蒂,虽然你是我的丫鬟,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你当亲姐妹看,你怎么可以连我的狗都要偷?”   “谢欣琪,你太过分了!”赛车手大怒道。   “别吠,去,把这个捡回来!”她往远处丢了一个空的番茄瓶。   刚赢得媒体掌声就遭受如此屈辱,赛车手再也无法忍耐,把手里的头盔往地上一砸,转身没入人群。只有温蒂一个人默默站在原地,纤细的手指用力掐入掌心,身体微微发抖。看见她这么不开心,谢欣琪也就舒心了。她冷笑一声,继续发动直升机,打算回到波塞冬六世继续晚宴。但是,底下的温蒂却突然大声说道:“你真以为这一切都是别人的错吗?!”   谢欣琪把直升机又突突地开回来:“娱乐而已,何必认真呢。这赛车手你拿去用吧,我不介意。”   “谢欣琪,你我认识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可以装作漠不关心,但我知道你内心里还是有很多疑惑的。你对好朋友这么义气,但我们为什么还要背叛你?你这么漂亮,家境这么好,为什么男朋友却要背叛你?这些问题,你敢说你没想过吗?”   谢欣琪耸耸肩:“就是因为嫉妒喽。”   对话进行到此时,原本正在采访赛车手的记者们都已围过来,对着这两个女生录像、拍照。一些离她们较近的观众,也掏出了手机对着她们。   “嫉妒?我就知道知道你要这么说,哈!”温蒂发出尖锐的笑声,“你平时总是喜欢装大姐大,给我们灌输一些你以为很正确的恋爱理论,例如什么‘征服男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见面时让他开心,不见面时却不理他’,什么‘永远不要主动给他打电话’,什么‘同时和三个以上的男人约会才能吊住男人胃口’……没错,这些套路都很有用,但也只能在初期征服男人,却完全没法留住他们。赛车手刚开始对你多痴情,每天早上做好早餐给你送到床边,每天魂不守舍地抱着手机等你电话。你呢?你做了什么?你只知道享受他的好,却什么都没为他做过!他难过的时候,你以为是谁在陪着他?都是我!”   谢欣琪无奈地掏掏耳朵,皱着脸好脾气地说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不是看出你俩眉来眼去了吗,不然干嘛要把他让给你?现在你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啊。”   “不,你听我说完!”温蒂狠狠一甩包,又滑稽地溅落许多番茄酱,“小时候,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想嫁给白马王子,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无非是因为年纪越大,你越能发现自己和别人的不同——你有一个看似圆满实则破碎的家庭!你频繁换男友,不愿意和朋友建立平等互爱的关系,是因为你不相信有人会永远留在你身边!你认为自己站得那么高,别人就看不透你了吗?”   谢欣琪身体僵了一下。但不过短短一秒,她就惊叹道:“我一直以为你笨,没想到你同兼备演员和编剧的天赋啊。我哥和很多娱乐公司都很熟,要不要给你引见一下?”   她这副无所谓的样子,令温蒂更是怒不可遏。看见对方吃了瘪的样子,她开心极了,吹个口哨,高唱凯歌,开着直升机离开F1赛车场。   只是这一路上,哪怕一直在唱歌,她都会不时放慢飞行速度,吸吸鼻子,再继续唱下去。   重新回到波塞冬六世,宴厅里面一片觥筹交错,天籁之音。她进入宴厅,原本想寻找好友的身影,却被正在演奏的钢琴声吸引住。   人群包围着的中心,有一架水晶制的透明三角钢琴,演奏者每弹一个音,都能看见钢琴内部琴棰和琴弦的运动。从谢欣琪的角度看去,旁边的人正好挡住了演奏者的脸,只能隐约看见一双漂亮而长的手,优雅地扫过黑白象牙琴键。这架钢琴旁边,有一个纤瘦的白发男人正演奏小提琴曲。那竟是著名鬼才小提琴家,他神情叛逆,拉琴拉得如痴如醉。琴声如丝,在叮咚的钢琴合奏下轻微颤抖,时而高昂,时而悲怆,就像岁月在生命中谱写出的十四行诗,从他的手指间流溢出来。   然而,当小提琴演奏以越来越慢的揉弦告一段落,趋于宁静,才到了真正的重头戏,钢琴独奏。仅仅几个主旋律和伴奏从琴中传出来,心脏最脆弱的部分就被狠狠击中。若说小提琴家的琴声令人沧桑,那这个钢琴家的琴声则会令人回到童年。   谢欣琪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终于看见了演奏钢琴的人。   那是一个正在低头演奏的男人。他穿着白色燕尾服,睫毛长长的,头发微卷,盖住半只眼睛。他像把手下的音节都注入了呼吸与血液,每到一个休止符,都会轻轻吸一口气。但不管弹到哪里,他的脸上,都始终挂着幼童般的微笑。就像是流星化作一道银色的虹,亦或是焰火在烟雨中奇迹般绽放,他琴声太过纯净透彻,令在场所有人都快忘记了如何呼吸……   一曲终了,宴厅里响起了雷动的掌声。谢欣琪也跟着一起激动地鼓掌。直到这一刻,她才来得及识别这个这个男人的脸——原来,他是苏疏。对于她这种很看脸的人而言,先留意他的音乐,再留意他的长相,只说明了他琴技真的很棒。   这男人看上去温和又与世无争,却总有一种疏冷的感觉。苏疏苏疏,这名字取得真好。可以认识一下。   她随便端起一个酒杯,正想过去和苏疏搭话,却看见了另一个被人群包围的女人。那个女人白发如雪,又穿着一袭雪白长裙,就像是童话里高贵不可侵犯的冰雪皇后。当然,最让人挪不开眼的,莫过于她胸前那一串夺目的金色珍珠项链。   那串项链,和谢欣琪现在戴的这一串几乎一模一样。但眼尖一点,就会发现它整体做过调整,增加了很多细节。在灯光下,新添的钻石耀眼得几近刺目。这样一比下来,谢欣琪脖子上这一串,反倒显得像是赝品。   谢欣琪未必能记住这女人的脸,却一定能记住下午与这女人的争吵——这串项链,是Edward临时为这女人赶工做出来的。好大的面子。   只是没想到,自己和她居然参加了同一个Party,真扫兴。谢欣琪转过身去,把酒杯放回酒桌,摘下了脖子上的项链。她又对着玻璃看了看自己的倒影:脖子上空空的,还盘着头,金色礼服也变得朴素了。既然如此,不如低调到底,她把耳环也摘掉,装进包里,然后伸手去拿红酒。谁知这时,一个声音从她身侧传了过来:   “Are you in charge of wine?”   她随便往旁边扫了一眼,发现来人竟是在对自己说话。那是一个六十岁出头的西方男人。他头发花白,系着领结,正一脸和蔼地望着她。她的英文很好,但这句话她差一点就没听懂——他、他是在对自己说话吗?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裙子和包,再看看自己身后摆满高脚杯的红酒桌,往旁边让了一些,表情古怪地扔出一句话:“No. Help yourself, please.”   男人似乎有一些抱歉,自行拿了一杯酒。   她深吸一口气,拍拍他的肩,充满杀气地笑道:“Do you know who I am?”   “Sorry, no.”男人有礼地笑笑。   “Do you still wanna live in this city?”   察觉到气氛有些奇怪,男人看看别处,然后转过头一脸迷惑地看看她。她正准备说出更惊人的话来吓他,另一个人的声音响了起来:“Mr. Statham is an American composer. He doesn’t live here.”   走过来的人,是那个和她抢项链的女人。女人拉过西方男人的胳膊,对谢欣琪点点头:“Now if you excuse me.”然后把他拉到一边去了。   尽管他已经走了,谢欣琪还是觉得很不舒服——他居然把她认成端酒的服务生了!!有没有搞错,她可是谢欣琪!谢氏庄园的谢欣琪!这大伯他是眼睛瞎了吗?   没过多久,那个女人又一次走了回来,对谢欣琪淡淡说道:“老美没有‘豪门千金不能当服务生’这种概念,也没有‘我爸是某某’这种概念,你没必要和他计较。”   火气还没完全褪下,谢欣琪抱着胳膊不说话。   “不过,你为什么要摘下项链呢?你不是很喜欢它么?”女人摸了摸她耳边的碎发,微笑道,“你看,这样空空的一块,多不好看。”   谢欣琪觉得很尴尬,躲开了她的手。她却不在意,脸上依然挂着冷漠的笑容:“其实,一个女人的气场,不是靠奢侈的珠宝堆出来的。谢小姐,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一离开这些东西,你就只是一个除了青春什么也不剩的寒酸小姑娘。没有你父亲,你连在这里当给人倒酒的资格都没有。”   本来心情就已经很糟了,被这样一讲,谢欣琪更是又羞又怒。她扬起一边眉毛,讥笑道:“你又是什么呢?不过是一个认识多点人、来这里蹭场子的老女人。你寒酸到连青春也没有。”   “蹭场子?我不懂你的意思。”女人毫不动怒,从容地回答道。   “你不就是认识苏疏和Adonis,来这里混个脸熟么?你有什么资格以主人的口吻教训我?”   像是听到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话,女人呵呵笑出声来:“他们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学生。今天晚上是我生日,你说我有没有资格以主人的口吻说话?”   谢欣琪怔住:“……你是今天晚上过生日的音乐家?”   似乎是觉得没必要再继续对话下去,女人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端起一杯酒,回到宴厅人群中央。   至此,谢欣琪觉得已经快要吐血而亡了。   这真是漫长又万分倒霉的一天啊……   她望着玻璃里的倒影。这土到掉渣的发型,也确实没法见人。一不做二不休,她把盘发也拆开,晃晃脑袋,抓乱头发,让它自然散下来。她又望了望玻璃,里面的女孩身材火辣,英眉飞扬,大眼睛迷人而有神。   她妈妈可是周锦茹,当年宫州第一美女。   说她只剩青春是么?那就让你见见青春有多大能耐。   宴厅的一角,苏疏和Adonis正端着酒杯说话。意识到有人朝自己走过来,苏疏瞥眼看了一下,视线与谢欣琪撞在了一起。   ……洛薇?她怎么会在这里?他记得白天问她要不要来母亲的生日聚会,她还说要加班没时间,怎么这就……   苏疏感到有些意外,转过身对着她,领结却被对方拽住。他吓了一跳,低声说:“怎么了,洛……”   她已猛地凑过去,吻上他的嘴唇!苏疏惊诧地睁大眼,心跳停了一拍。然而,对方却主动得可怕,撬开他的嘴,缠住他的舌,吻像暴风雨一样卷席而来!一抹粉红染上苏疏的双颊,他睫毛抖了一下,看上去就像中了迷魂汤一样。他始终不敢对她太粗暴,只是温柔地回应她,将她搂在了怀中……   而谢欣琪的血液里,却只剩下了征服的快感。   女人,你看着,今天晚上就玷污你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勤劳更新的闪闪小天使分割线————————   不好意思各位,晚了一点~主要是字数又超了= =……就没有哪天能控制好点的……   无奖竞猜:猜猜看,欣琪有没有上成苏疏,哈哈哈哈! ☆、第五章(上)   和Edward苦战一天,我们终于把项链加工出来。客户的司机来取项链送过去,刚好可以让夫人戴着它出席生日宴会。完工以后,Edward居然用一贯严肃的表情对我说,再陪我做一对耳钉。虽然没有赞扬,但这话给了我很大激励,我用力点头,连头上的汗水都忘了抹。   他用那双碧蓝的眼睛盯着我脑袋看了一会儿,用铅笔头戳了一下我的马尾。我被吓了一跳,站得笔直。他绕过我身侧,又盯着我的马尾根部看。然后,他坐下来,在草稿图上画了一个泪珠状的图纹,又在泪珠尖尖的部分画了一个圈把它套住,就像一个发圈把它套住一样,颇有古典希腊风格。我的脸唰地红了——这么高端有气质的耳钉,难道是从我这条马尾上找到的灵感?   我摸了摸自己脑袋,见他已在草稿上写出20mm*15mm的字样,立即心神领会,在一旁用D形金属线帮他切割出20mm的金属段。很快,他接过下我递给他的材料,用平头剪切割金属线,埋头淡淡地笑了一下:“脑子还挺好使。李太太没推荐错人。”   “……李太太?是今天过生日的那位太太?”我有些不解,“我的推荐人不是苏疏吗?”   “是苏教授的母亲。真是白夸你了。”   “哇,居然是李阿姨!”我一个激动,差点弄掉手中的工具,“她是看着我长大的啊!”   “你到底还要不要干活?”   “哦……对不起。”   我继续辅助Edward,看他低头加工饰品。虽然Edward的脾气不好,但跟他一起做事,能学到很多东西。很难想象,他那么一双大手,居然可以设计出那么多精小的首饰。哪怕只是看他用金属丝装饰白金耳钉,也有一种从开挂跳级的感觉——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工作,竟砸到了我的头上。说到底,还是因为有一个超级给力的青梅竹马。我真是欠了苏疏一个大人情,回头一定要请他和李阿姨吃饭。   我确实已经很幸运了。因为经历了不开心的事而带来的郁闷,时间长了一定会缓解。   只是,一整天浑身的神经都是紧绷的。腰酸背疼就不说了,精神也很疲惫。只要回想前一个晚上的记忆片段,还是有一种想撞墙、打哆嗦的冲动。   唉,不要想了,不要想了。   过了一会儿,Edward完成了手里的工作:那是一对被紫环套住的泪珠耳钉,优雅地完成了两种金属的融合。他把耳钉放到我的手上:“拿去吧。”   我用几秒才反应过来:“……这送给我了?”   “不要?不要还我。”   “要!”我惊叹一声,把它紧紧攥住,“要要要,我要!”   真不敢相信,我的第一个Edward Conno,居然是由Edward本人亲自设计制作的。救命,我已经忍不住要去向朋友炫耀了……   “看你今天一天都垂头丧气的,是身体不舒服吧。回去休息吧。”   我以为自己已经掩藏得很好了,但发现这一情况的人,并不止Edward一个。我到陆西仁的榴莲店里去看他,苏语菲居然也在光顾他的生意。我坐下来点了半斤榴莲,苏语菲瞅着我,一脸关心:“薇薇,你今天是不是肚子痛?怎么总感觉脸色很差,走路姿势也很奇怪?来大姨妈了?”   “没、没啊……”我连连摆手。   “那就是心情不好?”陆西仁也凑过来,露出白净的牙齿,和巧克力色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那我告诉你个好消息,来安慰一下你?”   “你送我两颗榴莲?”   “不,是老大给我打电话了。他说有事要和你说。”   “哦。你说老大要见我……”我敷衍地答道,却倏然瞪圆了眼,与含着榴莲的苏语菲异口同声道,“老大!!你是说小樱?!”   “喂,汉子,不要含着榴莲说话,你又喷得我全身都是!”陆西仁嫌弃地用抹布擦掉围裙上的不明物体,转而看看表,“他说八点在东门之墠等你,用他的名字订了位置。这边过去也就半个小时。还有一个小时时间,你可以吃完榴莲就……”   他话还没说完,我已从榴莲店卷席而出,打车直奔我家。所以说没恋爱过的男生最可怕,他难道不知道女生出门是需要收拾打扮的吗?这家伙一直叫我爷,是真把我当爷了啊。   事实说明,女人真要爆发起来也是惊人的。我回家翻箱倒柜,试遍了各种衣服,最后竟在十五分钟内搭配完毕出门,狂戳按钮,冲进电梯。在电梯里,我反复在镜子里检查自己的打扮:本来扎着马尾的头发散到肩膀,身材被淡紫连衣裙裹出纤细的线条,配上白色高跟短靴、白色手袋,以及Edward送我的耳钉……这样子,会不会太素了一些?   我狠狠拍了一下脑袋——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啊,只是去见十多年没见的朋友而已。   其实,心中还有很多疑问。例如小樱为什么要现在见我?他这些年都去了哪里?他为什么不直接在陆西仁店里等我?是因为他沉迷赌博,觉得有些不可见光吗?见了面以后,我要不要劝他放弃赌博呢……   不知不觉中,我抵达了东门之墠。它是一家中式餐馆,消费很高,在宫州大桥以西,临港而设,也是贺丞集团的产业之一。我猜小樱现在应该有点缺钱吧,为什么要来这里吃饭……一会儿见了他,我要不要抢着买单?还是AA制?   然而,一切的设想,都在前台对话时被斩断。   “林先生?我看看……对不起小姐,从下午五点到八点半,我们这里就没有姓林的客户订位。”   “怎么会没有呢?再查一下好吗,他全名叫林英泽。”   前台小姐再次看了一遍预订表,摇摇头:“还是没有。要不您报一下他的电话号码,我再帮你查查?”   我只能出去,再让陆西仁帮忙联系小樱。陆西仁过一会儿回电话说,老大是用公司座机打过来的,现在打过去,其他人说会帮忙转达他,但他已经下班了。然后,我回去把小樱公司的电话报给前台。   “对不起,也没有这个号码的预订。”   “是八点没有吗?要不你再看看晚一点的名单?”   “晚一点就没有了。八点十五分以后,这里有人包场,所有预订已被取消。”   “包场?是谁包场的呢?”   “贺先生。”   于是,我只能站在东门之墠门口等待。没过多久,有两个个子高挑、打扮优雅的年轻姑娘从餐厅里走出来,路过我身边,小声地嘀咕道:   “快看,就是那个,那个是King的车……!他今天晚上真的要包场啊。”   “啊啊啊,我们要不要过去假装偶遇一下?反正还有半个小时才清场……”   我顺着她们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辆加长黑色轿车,正缓缓驶入东门之墠的后门。那两个女孩激动地牵着手,踩着高跟鞋,像追星一样小跑过去。   King——哇,难道是甄姬王城那个King?原来包场的贺先生是他啊,难怪预订会被取消……虽然我连他本名都不知道,但他在业内真是赫赫有名,而且还是宫州钻石商之首,比他老爸还出息。我踮脚看了看那辆车——真想看看这个超级大富豪长什么样。   算了,要不是他那该死的甄姬王城,我也不会遇到昨晚的事。   小樱一会儿就要到了,不能和他错过。   看看手表,时间指着七点五十分。我老实站在原地等待。过了七八分钟,起码换了二三十种站姿,我看见那两个女孩子从后门出来,一脸尴尬加扫兴,看样子是在里面碰钉子了。我举起手机再度检查时间,觉得这大概已是人生中最漫长的几分钟。七点五十九分时,我迅速转过身,对玻璃门上的倒影检查自己的衣着。然后再迅速转回来,想要面对长大后的小樱。   然而,我的所有紧张仿佛已是徒劳。因为这一分钟之内,小樱没有出现。   确切说,后面一个小时他都没有出现。   我打电话跟陆西仁说了这边的情况,他说,那我多半是被放鸽子了,让我还是早点回家,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这样晃荡不好。   天气渐渐转冷了。我穿的有些少,抬头看看早已被清空的二楼,抱着胳膊,在路边的台阶上坐下来。   *********   十一点钟。宫州南岛,谢氏庄园的豪宅中,谢太太周锦茹在厨房中煲粥,监督厨师做饭。二楼书房里,谢少与别人的电话没有断过:“那这件事就麻烦你了……是啊,我女儿年纪也不小了,但就是不懂事,我们也经常拿她没办法,我会好好训她的……张总,你看你这话说的,我觉得她就是被我们宠坏了了……”   他对面坐着灰头土脸的谢欣琪。她妆容已花,晚礼服脏兮兮的,头发就像个被黄鼠狼践踏过的鸡棚;袜子滑丝了,拉出一条长长的裂缝,膝盖还有磕破的伤口。但是,她仍旧抱着胳膊,展现出绝不屈服的叛逆。终于,谢少挂断电话,转过身来,面对这个不忍直视的女儿。这些年来,他苍老很多,两鬓花白,但眉宇间还是留着年轻时的风流俊逸。刚才堆了一脸的社交笑容,也瞬间烟消云散,他冷冰冰地说道:“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欣琪还是抱住胳膊,全力武装的样子,就像是准备出击的女士兵。   “没错,我是可以帮你挡掉一部分纸媒的报道,但网络呢?今天下午你去F1赛车场捣乱的事,现在又上微博头条了!事情闹得太大,根本拦不住。还好李蔷生日是私人派对,还来得及挽救,不然你跟苏疏这件事明天还要再上一次头条。”   “你情我愿,有什么不可以。我下午已经和赛车手分手了。”谢欣琪撑着下颚,一脸无趣地望着他。   “你情我愿?你情我愿的结果就是,他母亲请人把你从宴会里请出来,然后你差点和她打起来?”   谢欣琪涨红了脸,横眼往别处看去。   她当时不过是过去亲了苏疏一下,李蔷就像是个疯子一样,大叫警卫,叫他们把自己请出宴会现场——不过在那之前,她已经一掌抓坏了李蔷盘好的头发,还掀开了对方的裙子。不管怎么说,在她的精心破坏下,这个高级音乐宴会最后只剩了乌烟瘴气。更可怕的是,波塞冬六世门前,竟然还有大批狗仔蹲点。见她出来,他们一涌而上,把她包围在闪光灯刺目的银色小圈中。   正如温蒂所说,她小时很喜欢童话故事,长大却蜕变成了无比现实的恋爱高手。这是因为,童话里王子会在危急时刻拯救公主,现实却不是这样。她能轻而易举得到想要的男生,她比谁都自信。但在内心深处她也知道,他们爱的是她的姓氏,她的万贯家财,而不是她极力想要证明的自己。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保镖都比王子可靠多了。就像这个时候。她完全没把这些蝼蚁放在眼里,掏出手机,想打电话让司机保镖来接自己。谁知,手机竟没电。这下尴尬了,记者这么多,她寸步难行,只能听他们问着她各式各样的尖锐问题:   “谢小姐,听说你的赛车男友把你甩了,跟你好朋友跑了?”   “谢小姐,你为什么会来出席李蔷的生日宴会?今天怎么会提早出来了?是因为不讨主人喜欢吗?”   “谢小姐,您下一个男友锁定好目标了吗?”   或许,当人成熟以后,会比以前更容易处理倒霉麻烦的事。但是,如果所有霉运接二连三而来,全部在一天里爆发,再是理性的人,也会跟着接二连三地失控下去。我们每个人多少都会有这样的一天。换做是其它时候,她可能会摆出S线条造型随便他们拍摄。但那一刻,她的头发乱了,鞋跟断了,整个人比平时矮了一截,周边还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她真的笑不出来。   直到一群黑衣保镖出现,像垃圾车铲垃圾一样,把那些记者全部推到路边。从他们排出的道路上,谢修臣匆匆赶到,一句话不说,抓着她的胳膊,直接塞进了车里。   那一刻,谢欣琪突然觉得,自己很像是一条落难的小狗,被主人从脏兮兮的泥坑里捡回来,好好地保护了起来。她在车里还在闹脾气,吐槽李蔷,但看着哥哥沉静的侧脸,却有点想哭。   原来,这世界上不是没有王子。   王子是哥哥。   此时,谢少望着女儿,本想再说点什么,但对上她这样的眼神,终于还是只摇摇头:“欣琪。你在考验你爸的耐心。”   谢欣琪还是维持着之前的表情,只不过眼睛看向了别处。   “你知道我这样纵容你,是因为你那过世的妹妹。如果有一天,你把我仅剩的愧疚感都耗尽了。”谢少叹了一声,站起来,拍拍她的肩,“你自己看着办。”   他走了以后,她哼笑一声,大马金刀地翘着腿靠在沙发上,一边吃桌上的水果,一边用遥控器打开电视。果不其然,随便换几个频道,她就看见自己那架粉色的直升机。她百无聊赖地关掉电视,长叹一声,躺倒在沙发上,仰头时却正对上一双俯视她的细长眸子。她“哇”地叫了一声,朝他邪气地笑了:“怎么,爸爸训完了,现在轮到哥哥啦?你想说什么,我帮你说了吧。‘欣琪,你真是太不像话了’‘哪怕不是为了你自己,也要考虑一下我们家族的名誉’‘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做事这么不计后果’……还有吗?”   “不是。我是来告诉你,我们家有几个保镖死了。”   “什么?”谢欣琪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是哪几个?什么时候的事?”   谢修臣依然系着领带,说话冷静又有条不紊:“就是那天下午去甄姬王城接你的时候。当时我不想吓着你,所以没告诉你。那天晚上,他们的尸体被警察发现了,而且死法很奇怪,是浑身血液都被冻成了冰块。所以他们的尸体就像冰雕一样,全身上下包括眼球都是硬的。”   谢欣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她悄悄握紧手指,低声说:“他们是被什么人谋杀的?”   “现在还没查出凶手。但我告诉你这件事,是想你知道,你并不是普通人。世界也不是围着你转的。”   她低下头,紧紧皱着眉,一时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在她面前蹲下来,就像小时候为走路不稳的妹妹系鞋带一样。然后,他握着她的手,抬头用些许恳求的语气说道:“欣琪,不要再这样任性下去。懂事一点,可以么?”   “以后我会小心的。”   她忽然觉得有些难过,不知道是在为自己的不被理解,还是在为自己的愚昧。   “其实,我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他拍拍她的手,“你是想保护我。但是,没有这个必要。我更希望自己妹妹过得好。”   她呆住了。而他没再解释下去,两个人却对他话中的意思心知肚明。   因为,谢修臣是私生子。他的母亲害死了谢欣琪的孪生妹妹,因此被谢少彻底抛弃。所以,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几乎就没有和父母一起吃过一顿饭,童年几乎都是在旁人的白眼中度过。十五年前,他的生母郁郁而终。从那以后,他的日子比以往更不好过。没有了生母的庇佑,连当着谢少的面,周锦茹都敢对他冷嘲热讽。家里人出差带回来的礼物,也没有一份是属于他的。   谢欣琪却从来不曾计较过他的出身。她只知道,他是她的兄长,他很疼她。而且,每次当她犯下错误的时候,爸爸都会和哥哥站在同一战线教训自己。只有当她不那么完美的时候,别人才会对哥哥更重视一些……   没想到,他居然看出来了。   但是,这却是她第一次如此坚信,自己并没有做错。   “好了,早些睡觉吧。我还要去看一些文件。”他站起来,把她的头发揉得更乱了,“晚安。”   看见他高大的背影即将消失在门前,谢欣琪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哥。”   他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她。她别扭地走过去,双臂从他胳膊下穿过去,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前,不再说一句话。   “这么大了还撒娇。”他听上去很无奈,嘴角却有一丝宠溺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每篇文尼桑魂都要爆发一下的闪闪小天使分割线————————   今日祝福:看文冒泡多,两小时内有更新!看文冒泡少,后天有更新哟!   无奖竞猜:猜猜看,洛薇等到小樱了吗? ☆、第五章(下)   时钟指向了十二点,东门之墠楼上的灯也随之熄灭。   一阵冷风吹来,我锁掉手机,抱着胳膊,打了个寒颤。真不敢相信,我居然在这里傻站了四个小时。小樱这家伙,不会是因为小学的那点矛盾,想打击报复我吧。   又在原地等了五分钟,我实在坚持不住了,把已经踢在路边的高跟鞋穿上,提着包,颤颤巍巍地离开了餐厅。果然,心情一旦低落下来,身体的不适就会跋扈地叫嚣。走了五分钟,我觉得腰和大腿根部又开始酸痛了。穿过马路,扶着栏杆沿海边缓步,我看见了不远处的甄姬王城。它像魔幻宝塔一样矗立在宫州大桥一侧,灯火通明,不眠不休。   其实,回想我和小樱小时裂痕的产生,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当时我才刚入校,我们周二下午第一节课都是体育课,刚好四年级一班也是那时候上体育课,所以,每次体育课我都会遇到小樱和苏疏,也会看见他们俩分别站在最后两排的右边第一个。老师让跑步的时候,小樱总是跑在最前面;做体操时,苏疏又更认真一些。有了他俩的存在,四年一班简直就是明星班级。我们班的孩子都会偷瞄他们,说着各种有关校霸校草的传言。   按照惯例,体育课最后十五分钟,老师都会放我们自由活动。四年一班也不例外。休息时间,苏疏总是会坐在树荫下看书,小樱则会跟一群男孩子踢足球。但不管他们做什么,周边总是会有很多类似这晚求偶遇的女孩子。有一次自由活动时间,小樱和苏疏去小卖部买水,我偷偷溜进去,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他俩都觉得很惊讶,问我怎么会在那里。我解释以后,小樱哦了一声,拿着水就走了;苏疏却留下来陪着我,让我以后无聊都去找他聊天。虽说如此,下课铃声响起以后,他就抱着足球跑来跟我说,以后周二中午我们都一起来上学吧。随着年龄增长,他搭理我的次数就越来越少,当时听他这么讲,我高兴坏了,用力点头。   下个周二,我告诉了妈妈这件事,妈妈很开心有人帮她分担送我上学的工作,于是多准备了一颗苹果,让我送给小樱。所以,后来每个周二的中午,我和小樱都会坐在操场边上吃苹果,一起等待体育课铃声响起。这样上了几节课以后,小樱的哥们儿再也坐不住了,跑过来勾着他的脖子对我笑了笑说,嘿,学妹,你和老大关系很好啊。我诚实地点头。他说,你喜欢老大吧。我说,喜欢,超级喜欢。随后,他们一群男生爆发出一阵哄笑声。那个学长一边鼓掌,一边对我说,学妹太坦率了,其实老大也很喜欢你哦!哈哈哈哈!   他们最后的结果,是轮流被小樱踹了一顿。   当天下午,小樱破天荒地来教室门口接我。这简直是个超大的惊喜。我提着书包就飞奔出去,然后像未读书时那样,牵着他的手,满脸傻笑地朝学校门口走去。小樱愣了一下,不自然地把手抽出来。又看了我一眼,见我睁大眼迷惑地望着他,他别过头去,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往门外拖去——那一刻,我不是没有意识到周围有很多人在看我们,但觉得一点也不奇怪。小樱可是我们学校的校霸,是大姐头,大家看我们是很正常的。我还特得瑟地挺了挺胸脯,觉得脸上可有光了——“你们看!小樱是我姐姐,我们俩感情可好了!”满腔这样的骄傲自负。只是小樱反应很奇怪,他像拖着个玩具兔娃娃一样大步往前走,耳根红红的,直到走出校园,都没有转过头来看我。   尽管如此,上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小樱还是会去踢足球。我没事时会去找苏疏聊天。有一节课,看着小樱穿着一身球服在足球场上奔跑、铲球、射门,我突发奇想,问苏疏,为什么小樱越看越像男孩子了。苏疏笑出声来,说英泽本来就是男生啊。   那一瞬间,晴天霹雳。   想起他同学对我说的话,我主动牵他手他不自然的反应,还有全校孩子诧异的目光……真的,那种震惊、顿悟、尴尬、羞耻……直到现在,都难以忘怀……   从那天开始,我没再等过小樱,一下课就自己溜回家了。   当时我就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我和苏疏走那么近,除了他那些嫉妒的亲卫队,其他人根本不会误会我们什么。但我和小樱哪怕同时出现在一个操场,都能听见几十米外传来哄笑声。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苏疏对每个人都很好,而小樱性格又实在太酷。   终于,我和他的矛盾在音乐节当日爆发了。我属于读书起步比较慢的学生,当时大家考试都是九十来分的成绩,我却连续考了多次十来分。音乐节前一天又发试卷了,我偷偷把卷子上的“1”改成了“9”,结果被爸妈发现,他们把我狠狠训斥了一顿,叫我第二天在学校里把卷子改完再回家。我只有在音乐节上也悲苦地订正卷子。非常凑巧的是,那天活动大厅里,四年一班的学生刚好坐在我们班位置的右上方,陆西仁所在的班级又刚好在他们后面。   陆西仁学习和我一样头疼,但他自己从来不为此头疼。他见我在音乐节都如此勤奋,叫我去找优等生苏疏帮忙看卷子。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立刻拿着卷子,在他的带领下,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找苏疏。他们班的学生告诉我们,苏疏去准备钢琴表演了。我们正想撤退,小樱那个好哥们儿又一次冒了出来,大叫,哇,这不是大嫂吗?大嫂来找老大问作业啦!喂喂,你们都快来叫大嫂!   陆西仁呆了一下,说什么什么大嫂,谁是大嫂——不愧是榴莲小王子,大脑也跟榴莲似的。那几个男生拍了拍小樱的肩膀,指向我。小樱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们这样起哄,走到我面前,下巴朝他座位旁的空位偏了偏说,你过来吧。那是知道他性别后,第一次跟他站得这么近。不管他说什么,那些男生的起哄都不曾停止过。终于,在陆西仁越来越莫名的目光注视下,我再也受不了了,对他们大声说,我以前一直以为小樱是女孩子,所以才和他关系这么好!我才没有喜欢他,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就算要喜欢,我也会喜欢苏学长啊。你们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说完以后,我看到了小樱震惊的眼神。有那么一刹那,我有觉得非常非常后悔,但已为时过晚。唉,童言无忌。就这样的话,让我们俩从此变成了路人,一直持续了将近三年。   三年后,小樱完成了小学课程,我也准备搬家了。他毕业那一天,是一个花团锦簇的夏日。我偷偷在操场上看他们集体拍毕业照,签同学录,却不敢靠近。没想到,小樱竟主动朝我走来,对我说道:“洛薇,你转学以后还会再回来么?”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我要转学的事。太久没有和他对话,我局促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他把校服搭在肩上,淡漠地说道:“我知道你喜欢我。”   完全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我吓了一跳,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整张脸烫得发疼,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最后只能垂着脑袋说:“真的……真的不知道……”   “以后我们可能都再也见不了面了,你还不愿意说实话?”   “……我……”   “算了,不勉强你。等到你真的回来那一天,可能我们都已经长大了。我会变成水钻商的。”他轻拍我的脑袋,伸手在我的小指上轻轻勾了一下,“你也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粉色的花瓣落满了校园。我看着他走得越来越远,不知为什么,脸上的热度没有消失,反倒像是高烧一样越来越烫。最后,我竟用两只手揉着眼睛,哭了起来……   …………   ……   我想,初恋的感觉,不应该是那么心酸的。而且,当时我们一个九岁,一个十二岁,两个小毛孩子,□□到连初恋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我一直认定,自己的初恋是苏疏。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完全忘记这段记忆。   从那以后,小樱就彻底消失了,从我们任何一个人的生活中。   现在,我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忧很多余。看看,这个晚上我都等了这么久,他还没有出现,甚至没试图来找我,说一声今天见面取消。这只说明了一件事:我不过是个童年玩伴,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我沿着河畔行走,渐渐地靠近了洛水。清风拨乱了我的头发,我禁不住打个喷嚏。近期昼夜温差很大,是时候去打车回家了。   然而,就在我站直准备离开的时刻,一个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洛薇小姐。”   我疑惑地转过身去,看见一个外国男人站在我身后。他穿着一身纯黑西装的,看上去高大又冷峻,好像不是很好惹。我有些防备地退后一些,小声说:“请问你是……?”   “我们老板有事要找你。请跟我来一下。”   “你们老板?”   他指了指马路对面,那里停着一辆加长豪车。它和这位外国男人一样,也是纯黑色,但表面擦得锃亮,就像是能把周遭所有的霓虹都吸收进去。宫州大桥到洛水极东这里是宫州最贵的地段,在这里可以看到任何款式的名车。但是,这么正式的limo还是很少见。所以,我是不是可以推断,这一辆车,就是刚才King的那一辆?这么说,找我的人是King?难道说,我能顺利离开甄姬王城只是那个K001看守不牢,现在他们要重新抓我来了?   真是笨到家了。从那里出来,就只顾着郁闷去了,竟然忘记去报警了!现在这么晚,周围没人,逃跑肯定来不及,说不定还会再度被敲晕拖走。不过,他既然能这样客气地请我过去,肯定是有事要跟我商量。   “哇,是要见大人物吗?我会好紧张……你稍微等一下,我整理一下衣服。”我转过身,面对洛水的方向,回头朝他充满歉意的笑了笑。他显然见多了这样的女生,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别处等待。趁这个机会,我拿出包里的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777,再掏出口红来,假装对着镜子补妆。   终于,听到有人接电话,我赶紧倒扣着手机,一边涂抹唇膏,一边对那位外国保镖说道:“其实,我刚搬回宫州,都对这里的路段不熟悉了……你看这里的宫州大桥,好像比十多年还要华丽。”   他没有说话,还是沉默寡言地站在原地等我。电话那一头已经无人讲话,却没有挂断,看样子是意识到了这边的状况。这时,另一个男人也从对面走了过来。他穿着浅色正装,身材中等,头发剔得很短,几近光头,留着小胡子,看上去有些痞气。见我还在那补妆,他笑了笑,说:“还没好呢?”   “马上马上,就快了。我还要补个腮红……”   “那你快点,别让老大再等了。”   我掏出腮红,佯装闲聊,对他们喃喃道:“对了,你们应该不是在这里长大的吧。我跟你们说哦,以前西边这条街上没有这个服装店,这读什么来着……Le paradis?这是法语吧。东边也没有这个叫理想国的餐厅……”   “洛薇小姐,我不但是在这里长大的,还知道宫州人不爱用东南西北分方向。然后,请那边转告一下刘警官,这里是常枫,我们老大只是有事想和这位小姐聊聊天,没什么要紧事,不用派人过来了。”   他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袖珍的遥控器,对我的方向轻按一下。我听见手机发出“嘀”的一声,再翻过来看,它已经黑屏了。他朝我伸出手:“你好,我叫常枫,甄姬王城的副总。”   “……我是洛薇。你好。”   我缩起了肩,把冰凉的手指放在他手心里,象征性地晃了晃,硬着头皮跟他走过马路。早就该想到,能开得了这么大一家赌场的组织,必须得黑白两道双吃。这下我真是死透了。   不过二十米的距离,走下来简直像一个世纪那么长。最终,我双手抓着包带,在那辆闪闪发亮的车后门前,不自在地挥挥手。车窗显现着我的倒影,我看见自己笑得一脸僵硬,像是神经坏死了,满脸担惊受怕。   然而,随着那面车窗缓缓下落,里面男人的侧脸却令我呆住了:他长着一张轮廓分明的瓜子脸,鼻梁笔直,鼻尖却高高拔起,与嘴唇上方形成了一个相当漂亮的一百度夹角。然而,面对我鼻尖的右侧上,却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   我捂住嘴,不由倒抽一口气。   我不是看错了吧,我应该没有看错吧!和小时不同,他脸上的嘟嘟肉没了,鼻子也不是那种翘翘的可爱模样。可是……这个人明显就是……   “你迟到了四个小时。”他低头看看手表,不耐烦地皱着眉,然后才转过头来看着我,“现在都十二点一刻了。”   “小樱!!”刚才的僵硬瞬间烟消云散,我狂喜地叫了出来,弯下腰扶着车窗边框,“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不是一早就约好的么。谁知道你会迟到这么久。”他对着旁边的空位置偏了偏头,“上车。”   “好的!”   我欢天喜地地奔到另一边车门,这时司机已经下车,替我开门,我收回和他手套碰到一起的手,道了声谢谢,赶紧坐到车里去。随着关门声响起,车厢内显得特别寂静,我不由比刚才收敛了许多,转而盯着小樱看:他身穿严谨的灰色西装和黑衬衫,衬衫的前两颗扣子却懒散地解开,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腿和胳膊修长笔直成这样的人真不多,而且,他还翘着腿,环抱双臂坐着……这种姿势和穿衣服风格,外加气质强势至极,有一种几近冷漠的傲慢,有那么一刻,让我想起了那个戴面具的可怕男人。但随着他转过来的视线,这种想法立刻被我打消了。他扬了扬眉,轻笑道:“怎么,想说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以前一直以为小樱是女孩子,所以才和他关系这么好!我才没有喜欢他,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就算要喜欢,我也会喜欢苏学长啊。你们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立即想起以前说过的蠢话,我觉得有些羞耻:“别这样……记忆力太好有点可怕啊……”   他哼笑一声,没再说话,只是对我摊开了手。   “嗯?怎么啦?”   “手机给我。”他的声音充满年轻男性的魅力,音调却冷冷的,犹如沧海深冰。   我乖乖拿出手机,输入密码解锁,递到他手里。他在上面快速输入了一个号码,拨通以后挂断,说道:“这是我的号码,存着。以后我打电话给你,四声响内必须接。”   “哦,好……”   关于喜欢的类型什么的……像小樱这样的类型,会有女生不喜欢吗?就是总感觉……有,有点太强势了……我以为他长大会变温柔一些,没想到事实是变本加厉……   不过,通讯簿里突然多了“小樱”这两个字,只觉得心里美滋滋的,也没心思去追究这些细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周末依然来欢乐撒土的闪闪小天使分割线——————————   感觉开始赶脚不对,见面我又重新修了一下!已经预感会有不少人想砍死小樱了……人设如此,一切都是为了大局啊……    ☆、第六章(上)   不过,通讯簿里突然多了“小樱”这两个字,只觉得心里美滋滋的,也没心思去追究这些细节了。这时,刚好常枫也上了车,坐到前排。车发动后,他问我住哪里,我交代以后,开始回想刚才他说自己也等了四个小时,而后醍醐灌顶地拍了拍脑袋:“唉,你看我可真笨,之前陆西仁就告诉过我,你现在经常在甄姬王城,我到了东门之墠,听他们说King在楼上,都没想过你也在楼上。刚才如果我上来找你,就不会让你等这么久啦。”   听到这番话,小樱疑惑了一秒,而后像想通什么一样,冷笑着摇摇头。这种仿佛写满“我对你已经放弃治疗”的轻蔑表情,严重打击了我的自尊心。我觉得应该亡羊补牢一下,于是又添了一句:“我没说错吧?你认识King吗?”   “认识。”他还是一如既往言简意赅。   这下,连前排的常枫也嗤笑出声。这不明意味的笑让我更加尴尬了,我继续说道:“别笑啊。甄姬王城这么大,不是每一个人都和King打过交道的吧?我会下这种结论,是因为你们都坐了他的车。我没说错对不对?”   常枫又忍不住笑了几声。小樱叹了一口气:“是够笨的。”   其实你才是笨蛋啊林英泽,既然一直都在那等我,为什么不找陆西仁要我的电话?我可是按时按点到的——心里是这么想,我却完全没勇气说出来。   算了,他脾气一直是这样。每次跟别人约时间见面,他都得比机器人还准时,但对方哪怕迟到一分钟,他也不会再多等下去。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等了很久,大概会有“等不到人不走还打电话催,不是我英泽大爷的风格”这样奇怪的想法。不解释、不沟通、不示弱,完全就是林英泽的个人特色。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一点没变。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嘿,小樱。”   “怎么。”   黑暗的车厢中,只漏入了些许街灯的微光。他侧过头看着我,面容因背光而不清晰,轮廓却被描绘成一幅线条美丽的画。   眼前的一切,如同电影中的场景。不管是他发丝被风扬起的颤抖,还是眨眼时睫毛扇动的瞬间,都像慢镜头一样,缓缓进行着。   ——我知道你喜欢我。   ——你也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   童年小樱的声音,依稀在耳边响起。我想,之前我会为与小樱见面感到紧张,就是曾经有过这样奇怪的对话。但真的见面以后,我发现自己确实想太多了。现在我们已是大人,童年再丢人的事放到现在看,也已变成可爱的回忆。   只是,分明曾经是最亲的朋友,相隔这么多年,却再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敞开心扉,交换着幼稚的小秘密。像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我没法告诉他们任何其中任何一人。小樱的脾气不是很好,如果知道我遇到这种事,肯定会狠狠骂我,甚至……甚至可能会有点瞧不起我吧。   唉,算了,不想这些。不可以把不好的情绪带给周边的人。我试着继续话题: “真没想到我们十五年没见啦。之前一直找不到你人,我还以为你遇到了麻烦,没想到现在居然这么厉害。”   小樱确实蛮厉害的。在我们这一帮小伙伴儿里,家境最好的是苏疏和苏语菲,其次是陆西仁,然后才是小樱和我。小樱妈妈很早就过世了,我们都没见过她。林叔叔虽然没有苏叔叔他们富裕,却是标准的好爸爸。以前我们一帮孩子去小樱家玩,他每次都会烧香喷喷的菜给我们吃,待我们特别好。这样和蔼可亲的林叔叔,按理说应该养出安分守己的儿子,没想到小樱这样霸气,居然能走到这一步——很早就听人说过,甄姬王城高层大部分都是名门望族,贺姓股东更是占了大半。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想要混到King身边,真是需要点本事的。   “怎么个厉害法?”他饶有兴致地说道。   “能在King身边工作,还不厉害吗?虽然也在厉害的人身边工作,但我只是个小助理,你好像比我高了不知几个段数啊……”   常枫大笑起来:“别说了,洛小姐,我一个晚上没吃东西,你这一逗我,我的胃更疼了。”这男人的笑点真的很奇怪。   终于,小樱没再继续嘲笑我:“你在给谁当助理?”   “Edward Conno。”我把头发拨开,露出耳朵,开始向第一位朋友炫耀我的第一个Edward Conno,“看,这是他亲手做来送给我的。”   “现在还喜欢发亮的东西?”   “人是不会变的嘛,不要笑我。”发现他能记住这么多关于我的事,我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对了,我听陆西仁说,你有事要跟我说?”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原本,我觉得自己还是有点了解小樱,但面对他的目光,我总是会有些不知所措。那样的眼神,没有朋友之间的和善,也没有男人对女人动心的柔情,倒有一点像狼在观察猎物时的神情,极端冷静,也相当可怕。他沉默地看了我一会儿,转头望向窗外:“以后再说。”   “好吧,今天确实也有些晚了。真可惜,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呢。”我晃晃手机,“我们电话联系吧。”   “嗯。”   没过多久,车停在了我们家楼下。我打开车门,却看见苏疏站在我家门口。他还穿着白色的燕尾服和白皮鞋,就像刚从办完婚礼回来一样。我下车关门,朝他挥挥手:“学长,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妈妈的生日聚会结束了吗?”   他看了一眼我身后的车,眼中有两三秒的迟疑,然后径直走过来,一把将我搂在怀中。奇怪的是,被他这样一抱,我竟头晕了一下——他身上这是什么味道,居然会这么香。但是,这并不是古龙水的味道,反倒有些像新折花枝的香气。大概过了四五秒,我才晃了晃脑袋,恢复清醒:“……怎么了?为什么突然……”   “对不起,今天我怎么都拦不住我母亲。她并不是不喜欢你,可能只是不喜欢我们在公共场合接吻。”   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我真的很开心。”他轻轻抚摸我的长发,把我抱得更紧了一些,“这还是你第一次这么主动。”   接、接吻?他在说什么啊……!学长是没睡醒吗?   “等等,我根本没有去你母亲的生日聚会啊。”我往后退了一些,“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   苏疏又看了一眼我身后的车,像是有些惊讶,但又像是在刻意隐藏:“你之后是去见了其他人?算了,我们明天再说吧。”   此时,轿车的车门打开了,却不是小樱旁边那一扇。常枫下了车,走到我们面前,朝苏疏露齿一笑,牙齿闪闪发亮:“苏公子,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这对话把我弄糊涂了,我望着苏疏:“你俩认识?”   苏疏摇摇头,疑惑地问他:“你是谁?”   “有话说得好,男人只会越老越坏,可真是金科玉律。难得你都这把岁数了,还是如此貌美如花。只是,那颗怀真抱素的心,却是江流日下。我倒是想知道,今天这番话,你都是故意说给谁听的?”   怎么常枫说话变成了这个调调。他是在对古装片台词吗?还有,什么叫“你都这把岁数了”——苏疏就比我大三岁而已,我们从小就认识,一起长大,在年龄上不可能有假。难道这个常枫看上去像二十多岁的人,实际个十来岁的小朋友……   “这位先生,我根本不认识你。”苏疏淡然地回答,似乎不再打算继续对话。   常枫回头瞥了一眼轿车,又转过头来,压低声音说:“呵,装得真有意思。也罢,当着苏公子的心仪女子,我不便多言。不过,既然两个姑娘都一样,你又何苦分得如此清楚。挑喜欢你的那个便是。既然都是同一种人,我不愿与你为敌。”   两个姑娘?难道今晚在李阿姨生日上出现的人是谢欣琪?我越来越晕了,他到底在说什么……   苏疏叹了一口气,拍了一下我的肩:“洛薇,你先上楼吧。我觉得这人已经神志不清了。”   常枫歪着嘴笑了笑,摸着下巴上的小胡子,一边后退一边说:“你心中清楚,以你之力,与我对抗,不过以卵击石。若是不信,日后可以一试。对了,我要那人回来,是志在必得。”   听到最后一句,苏疏的背脊挺直了一些,双目短暂放空。从这个眼神里,我很难判断哪个人说了真话。不过,这些事似乎与我没什么关系。感觉还是不要多问比较好。   最后常枫拉开门,对我挥挥手:“洛小姐,见了貌美如花的苏公子,晚上必定能做个好梦。”   到最后,小樱也没有再打开车窗,轿车飞驰离去,甚至没有留时间让我重新引见他们二人。我和苏疏解释,当晚我是去见小樱去了,他就在刚才的车里。苏疏想了很久,扶着额说,那惨了,亲我的人是谢欣琪。听他这么讲,我觉得又古怪又好笑,安慰了他一会儿,就上楼回家睡觉了。   然而,常枫简直就是铁口直言。当天晚上,我在床上合上眼,不知不觉进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和这个晚上一样,我又回到宫州大桥旁边,沿海而走,途径洛水,遥望对面的明月南岛。走一走的,四周景色逐渐烟消云散,我竟站在了洛水之上,人却像失去重力一般,并未沉入水中。惊讶地四下探看,南岛依然是之前的模样,北岛的高楼大厦,却被替换成了月宫仙台。近岸的水中,红莲盛开,累累如珠。我大步往回走,发现自己每走一步,足下洛水都会向空中倒流,荡起波纹。低头看了看身子,自己正穿着宽袖长袍,袍黑若夜,徐徐如风;长发随风飘曳,苍白如雪。   有人跪坐在岸边,膝前放着一把古琴,一壶新酒。他长发微卷,延绵于红袍之上。红袍又如同水中怒放的一池夏莲,披散在岸。见我走去,他抬头朝我微微一笑,竟是苏疏的脸。而后,他倒了一杯酒,递到我面前:“洛水有神,将我上天,离月数里而止,居月之旁,辄饮我以流霞一杯。每饮一杯,数月不饥(1)。洛神之姿,令我追慕。流霞固不醉我,只倚花眠,观月圆缺。”   我也一反常态,相当大胆,伸手抚着他的脸颊,莞尔一笑,从树上折下月桂,赠与他消酒。他在月桂上轻嗅一下,又坐下来弹了一首曲子,声如碎玉,调式高古。   这一时,几百里楼台重叠成荫,水风落尽花红。   末了,他背对着我,叹息声轻不可闻:“若是此生此世,都如此时此刻这般……”   …………   ……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没能把我唤醒,坚持不懈的闹钟却总算把我拉起来,我睁开眼,有很长时间都回不过神来——那个常枫肯定是会催眠术。他说了那么一通怪话,我就做了那么一堆怪梦。   看看窗外,又是普通却充满希望的一天。看看手机,里面只有两条新短信:一条是苏语菲吐槽陆西仁的,一条是陆西仁吐槽苏语菲的。没有未接电话。不过,没收到小樱任何消息,我觉得一点也不惊讶。他如果真的听话给我发消息了,那我才应该再确认一下,自己是否还在睡梦中。我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出门,照常上班。   抵达Edward的工作室以后,里面竟不是往常那种和谐繁忙的景象。Edward以往十点前一定不会出现,此刻居然已经在里面焦头烂额地来回踱步,刚到的几个员工低着脑袋窃窃私语。知道老板一向情商欠费,在他发火的时候还是绕道而行比较好。我做贼一般悄悄溜进去,不想Edward居然叫住了我。我只能退着走两步,转过身去:“早啊,Edward……”   “贺英泽想要融资我的工作室,之后会发生什么情况我还不知道,你随时做好被炒鱿鱼卷铺盖走人的准备。”   我有些糊涂了,却没有漏掉那个人的名字:“贺英泽?”   “你连贺英泽都不知道是谁,还来做什么珠宝!不如现在就滚蛋吧!”   很显然Edward现在在气头上,这嗓门实在太可怕了。我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赶快向一号助理投去求救的眼神。她赶紧站起来,我耳边小声而快速地说道:“他说的是贺丞集团的贺英泽,宫州贺丞钻石有限公司的创始人,现在是甄姬王城一把手,新King。今天早上他属下跟Edward通了个电话,说他想要买下Edward的品牌,不用挂贺丞集团的名字,且一年内会在全世界帮Edward扩张翻倍的旗舰店。”   “他要多少股份?”这是我能想到的第一个问题。   “20%。”   “那不多啊,这不是很好的事情,Edward为什么不愿意?”   “问题是,那边态度特别强硬,Edward只是犹豫了一下,那边就开始吓唬人了。你知道我们老板脾气,他最讨厌别人对他来硬的。但他又拿King没办法。”   不得不说King眼光很好。EC虽然没有那些超一线的奢侈品普及,但上升趋势非常快。只是,总觉得King的真实姓名有哪里不对……贺英泽?他名字怎么听上去和小樱的一样。King这么赏识小樱,难道是因为他俩名字很像?   太多巧合,让我有一瞬间都开始怀疑,难道小樱和King其实是……不不不,不可能啦,贺英泽可是贺炎的儿子,和小樱又没什么关系。   “而且,他们还提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要求。”第一助理补充道,“就是Edward身边签约超过两年的员工,全部都可以由他们任意差遣。”   “什么……!”   老天,哦不,国王啊,你怎么可以这样不讲道理!我人生中第一份工作,居然就这样摇摇欲坠了……食物链顶层的腥风血雨,为什么总是会牵扯到我们这些小人物身上啊……每天上班下班守着那可怜巴巴的理财软件刷个位数的收益,我们容易吗?这年头,想要吃一口饭怎么就这么困难……   “你们俩,跟我去一趟甄姬王城。”Edward接过一个电话,脸色发青地对我们说道,“现在就出发。贺英泽要见我。”   “是……”我和第一助理生不如死地说道。   在去甄姬王城的路上,我几次想发消息给小樱,让他动摇一下King的念头,在Edward这边裁员时要慎重,但最终都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小老百姓过着蝼蚁般的生活已经很难,再丢掉尊严地生活,不如不活了……于是,直到车停在甄姬王城外,我都一直在几个好友的微信群里吐槽。   “今天Edward的工作室要被融资,员工也被卖了。我马上就要失业,榴莲哥,我要哭了,你准备再次收养我吧……”   陆西仁很快回复道:“洛爷,你怎么就这么命途多舛呢。是谁要买下Edward的工作室啊?为什么要裁员啊?”   “是贺英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回陆西仁没有打字了,发了一段语音过来。我举起来播放,那边传来一阵爆笑声:“居然是老大?他不会是见了你想把你买下来吧,笑死了,哈哈哈哈……”   我小声发了一段语音过去:“我说的是贺英泽,不是小樱。”   “你在说什么……老大就是King啊。”语音里的陆西仁沉默了很久,突然森森地说道,“……洛爷,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老大改姓了?他现在是叫贺英泽啊。”   陆西仁又发了一段文字消息:“@苏疏 @菲菲你们都没人告诉过她King是老大?”   菲菲:“啊?她不知道?我以为你说过啊。”   苏疏:“我也以为你们都说过。”   我拿着手机,已经在烈日下石化。   ——————————————————————————————————————————   注释(1):改编自王充《论衡·道虚》:“河东项曼都好道学仙,委家亡去,三年而返。家问其状,曼都臼:‘有仙数人,将我上天,离月数里而止,居月之旁,其寒凄怆。口饥欲食,仙人辄饮我以流霞一杯,每饮一杯,数月不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半夜写到肚子饿啃薯片的闪闪小天使分割线————————    ☆、第六章(下)   由于老板的威慑,我不敢说太多话。迅速和他们说了几句,我关了手机,和Edward上了楼。   真是没想到,林叔叔居然只是小樱的管家,但大概是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才以父子身份住在北岛。实际上,他亲爹一直住在南岛。我搬离宫州的时候,他也刚好被父亲招回了南岛。   贺氏是拥有私人家族坟场的宫州第一望族。它的创立者是贺丞,是百年前地震灾害后经济复苏的宫州首富。当时,宫州有一句俗语,假若形容一个人不懂度德量力,就可以说“你当你贺丞啊”——小樱与他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小樱的范围是我们小学,他是整个宫州。这个响当当的贺丞有十二个孩子,其中最叛逆的就是贺炎。贺炎曾因时犯大错,屡教不改,被他逐出家门,结果二十年后回来,贺炎变成了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人物,重新取得了父亲的重视。虽然,贺炎已把手下最大的产业转交给了长子,但连我们这一代的人听到他的名字,都自觉如雷贯耳。   好,目前我要接受的事实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小樱,就是这个贺炎的长子,贺丞的孙子。他还是King。   推开英式下午茶餐厅的门,小樱,不,贺英泽正坐在欧洲古典贵族式沙发上,旁边站了一圈石雕般的跟班。他一手搭在橡木框靠背上,一手端着茶,看上去相当自命不凡。见Edward来了,他朝对面的空沙发比了个“请坐”的手势。   然后,他们俩的谈判开始了——与其说是谈判,不如说是贺英泽单方面地下命令,Edward相当被动地挣扎。Edward不仅是个见过大场面的名人,更是是个标准的艺术家,我行我素,无法无天。但面对贺英泽,他竟也有一些拘束。我和第一助理站在Edward的左右两侧,都在暗地里替他捏一把冷汗。看着贺英泽自信从容讲话的样子,我心中有一种无力的感觉——从我们进来以后,他连看都没看过我一眼,就好像我真是一个他不认识的路人助理一样。没错,这是商务场合,我没资格与他直接对话,但好歹是那么多年的朋友,眼神交流一下、笑一下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吧?   也难怪他后来再也不和我们联系。King是他的真实身份,我们一个找工作都吃力的毕业生,一个卖榴莲的,一个大学生,一个搞艺术的,跟他精神层面都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联系了也没什么意义吧。   就在我还在胡思乱想时,贺英泽突然冒出一句话:“正如我所讲,这次合作是互利互惠,你不必担心太多。而且,我对你的员工也没太大要求,只要你不时给洛薇放个假就可以。”   我讶异地看向他。Edward更是不解地看着我:“洛薇?”   “对。”   我的目光一直没从贺英泽身上离开,想要从他那边得到一点信号。但他还是跟刚才一样,从头至尾都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好像我不在场一样。他抿了一口茶,对Edward露出宽心的笑容:“我和她是小学同学,有一些私人事情需要处理。”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Edward松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说道,“那你要找她的时候,让人给我打个电话就可以。我随时让她出来。”   于是,我就这样被自己老板卖了。   更离奇的是,直到从甄姬王城出来,贺英泽都一直当我是透明的。甚至到了晚上,他也没有联系过我。我很想打电话问问他是怎么想的,但一想到King这个头衔,觉得还是不要去叨扰他比较好。   不过,既然现在甄姬王城是他的……他是不是可以查得出那个高级贵宾K001的真实身份?   想到这里,我的心脏噗通乱跳起来。   那个男人的可恶,已经不是一言半语可以描述。虽然他并没有强迫我,但他,还有那个活动的发起者……他们做的事,根本无法原谅。   这应该怪贺英泽吗?他确实是甄姬王城的主人,但里面所有的商业机构并不一定由他亲自操作。四十六楼那种秘密基地更是如此。想到这里,我打了个电话给陆西仁,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关于那层楼的事。   “我不是很清楚那个赌博活动的发起者是谁……是老大吗?我只知道他偶尔会出现在四十六楼,但从没参与过赌博,也没参与过交易。你跟他混熟一点,自己去问不就好啦。”这是他给我的回答。说了等于没有说。   算了,这件事我也不想再追究下去。既然那个地方能进行那么多非法交易,K001又能在那种地方混成VIP,如果我真的去调查,搞不好小命都会赔进去。这件事算我倒霉,就让它这么过去吧。只要以后千万不要再被卷到类似的事件中,我就满足了。   原本打算继续过平静小日子的计划,第二天就泡汤了。早上起来,我已收到Edward的短信。他叫我不用去公司了,直接等King的通知。正准备回短信,手机铃声响起,“小樱”两个字赫然出现在上面。   这是怎么了,我竟有点害怕和他说话。我接通电话,小声说道:“喂……”   “我在四十五楼酒店,过来。”电话那一头,是贺英泽不带感情的声音。   “酒店,是甄……”   根本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电话那边已只剩下了嘟嘟忙音。我对他的无礼已经到了无语的境界。但也没办法,他现在是我老板的老板,只能听从上级指挥。   半个小时后,我已如守岗士兵一样,老实站在甄姬王城四十五楼酒店里。以前我就知道,这一层只有一个餐厅和一个酒店总统套房。但没想到进来以后,里面竟是一个复式住房。室内装修整体是偏暖金的米色,黑色长绒毛地毯上置放着茶几与酒杯。通过旋转楼梯上去,是敞亮宽阔的主人活动区域。这里四面都是落地窗,置身于此,宫州的全景恢弘匍匐于脚下。地面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圆型凹槽,那里放置着一个书桌,上面有堆积成山的文件、折叠细脚Led台灯和笔记本电脑。贺英泽坐那个书桌前方,正在拿着座机通电话,似乎在与别人谈生意。见我进来,他指了指沙发的方向,示意我坐下。   于是,我在那里一坐,就是三十六分钟……   因为太无聊,我已经开始拿着手机,刷自己的银行交易记录,检查这个月的开销,再从包里掏出账,整理这个月的账单。我记得太投入,不想有个声音从头顶上飘过来:   “这点收入开销你也要记账?”语气中满是鄙夷。   我觉得有些羞耻,把账本合起来,佯装淡定:“积少成多是理财的基础。”   “原来记账就理财。”   “不只是记账啊,我还会别的。”   “说来听听。”   我掏出手机,把理财软件拿出来给他看:“这个,每年利率都比银行高很多,而且随时可以把钱提出来,非常划算。对了,还有利财宝套餐ABC、买黄金什么的……不过这些风险太大了,我不敢投资太多。”   “你存这些钱进去,利率有多少?6%?”   “5.56%。”看见贺英泽笑出来的样子,我挺直腰板,决定维护自己最后的尊严,“笑我有意思吗?穷人也有穷人的理财方式好吗?我们是要买房子的!”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越来越穷。等你把钱囤够了,房价也早翻了不知多少倍。”他掏出手机,打开股票大盘,在上面点了几下,“你所有的钱全部买这支、这支、这支股票,最后一支一周后抛,其它的后天一开盘就抛。”   “全部?”   “对。”   “可是,风险……”   “亏了我全翻倍赔你。”他看了看手表,“你最喜欢什么牌子的衣服?”   这话题跳得太快,我愣了一下,说:“Mélanie Green。”   他掏出手机来搜索,翻看了一下结果,向我投来了莫名的眼神:“你这是什么审美?”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Mélanie Green虽然只是个法国二三线的小牌子,但衣服设计感很棒。从衣服款式来看,亚洲设计师普遍偏爱公主式的张开裙摆,以追求上身年轻可爱的效果;欧美设计师,尤其是英国的,设计出的衣服都是紧身包臀的性感成熟类。而Mélanie Green,我之所以这么钟情于它,是因为它能很好地结合二者的风格,收腰收臀,同时裙摆又有一些亚洲式的可爱,在什么场合都能穿,适合我这种懒人。重点是,便宜。遗憾的是,他们在宫州没开店,只能找代购买,不然我每个星期都会去他们店里溜达。   当然,跟男人讲这些,他们肯定听不进去,更何况是这个脾气急躁的King。我只能说:“不管你怎么看,我喜欢。”   “这些衣服都太不正式了。”他快速在网站上浏览Mélanie Green的衣服,“算了,我再想想。你回去吧。”   想什么?回去了?我就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了?他今天叫我来这里目的是什么?他什么都没说啊。   我真的就这样回去了。不过,我还是没有忘记他所说的话,把他指定的股票买了下来。但因为还抱有一定怀疑态度,我只放进去了一部分储蓄。   然后,两天过去,我数了数银行账号上的小数点,狠狠在脸上掐了一下。剧痛让我知道了自己不是在做梦,我抛开了所有的胆怯,发短信给贺英泽。开始输入之前,在“小樱”和“贺总”之间徘徊了很久,我脑子里居然出现了“国王陛下”这个略显搞笑的称呼。最后,我还是决定跳过称谓写道:“那两支股票真的赚翻了。就这两天,我赚了八个月的工资啊,谢谢你。”   谁知,短信才发过去不到五分钟,那边电话就打过来了。   “八个月?你没把钱全部投进去?”   “没有……我还是考虑了风险问题……”   “洛薇你听好,在我身边做事,就得什么照我说的去做。知道了么。”   好、好凶……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专横的人?我在电话这头也不由垂下脑袋,努力好脾气地说道:“听到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现在马上过来。”   “哦,还是是上次那个……”   电话又被挂了。可是,今天是星期六啊,就是星期六也要随时听他发号施令吗?我长叹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赶到甄姬王城四十五楼。   这一回,房门前有一群穿着制服的酒店女佣在整理保洁推车。我绕过她们进去,看见贺英泽慵懒地靠在沙发上,身穿黑色开领衬衫,正在看重播的足球赛。听见我的脚步声,他没回头就说道:“真够慢的。”   我看看门口那群女佣,疑惑道:“你住这里?”   “对。”   “那吃饭怎么办?”   他用遥控器指了指墙角,那里还有两个女佣正在收拾一个西餐推车。这一刻,我不由感慨自己开酒店就是好,天天霸占总统套房,还有无限客房服务。   “上来。”他关掉电视机,放下遥控器,朝旋转楼梯走去。   一路小米碎步跟上楼,我被二楼的画面吓了一跳:那里摆了三个塑料人体模特,每个模特的身上都穿着不同的小礼服,分别是大红、深紫、黑色。有六七个人围着这三个塑料模特,其中有一个高个子的金发女人梳着马尾,头戴蓓蕾帽,身穿小夹克,脖子上挂着软尺,看上去很帅气,应该是服装设计师。见我们进来,她快速打量了我一番,把大红小礼服的腰再收细一些,用珠钉钉好,对我们友善地挥挥手。   “这三条裙子好漂亮。”我眼睛都看直了,又留意了一下那些裙子的裙摆,惊喜地望着贺英泽,“你可能看不出来,这三条裙子都好有Mélanie Green的风格。不过他们家衣服都是日常服,一般不会这么正式。”   那个女设计师似乎听不懂中文,只是用湛蓝的大眼睛望着我们,面带微笑。贺英泽抱着胳膊审视了一下那三条裙子,对女设计师说了几句法语。女设计师点点头,重新在那件深紫色的裙子上做调整。贺英泽这才转过头说:“她就是Mélanie Green,当然有她自己的风格了。”   “……”我差一点晕过去,“国王陛下,我读书少,不要骗我。”   “我叫你去炒股,本想让你赚点钱,好入股Mélanie Green在宫州的第一家店。但你偏不听我的话,现在股份少了,责任自己承担。”   “Mélanie Green要在宫州开店?!为什么?按理说整个亚洲都没有的啊……”   在贺英泽越来越漫长的沉默中,我察觉到自己的惊愕是小题大做。他想要在宫州代理一个不知名的小品牌,简直比我们下楼吃一碗面还简单……可是,原因呢。难道就是因为我喜欢?我身上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吗?小樱你不会暗恋我吧……   想到这里,我简直想在自己脸上打打一拳。洛薇你开什么玩笑,自恋也要有个限度。   我还没弄清眼前的状况,Mélanie已经把衣服都调整好了。她把黑裙斜边角度调得比之前更大,减少了紫裙腰上的钻石,红色低胸抬高了一些,又对贺英泽说了两句话。贺英泽点点头,对那三条裙子扬了扬下巴:“挑一件你喜欢的。”   “为什么,我不懂……”我茫然地望向贺英泽。   “因为晚上你要陪我出席一个活动。”   “可是,裙子哪里都可以买,不用这样大费周章啊。”   果然,他又有些不耐烦了,冷冰冰地说道:“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不管我说什么,你只需要服从。选。”   救命,凶死了……   这人这种扭曲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啊……他还能不能和正常人类正常交流了?不,他懂交流这两个字怎么写吗?   我只能硬着头皮过去选裙子。在Mélanie美丽眼睛的注视下,我觉得选哪一件都是对另外两件的侮辱,最后只能默默转过头去,向贺英泽投去求助的视线。他淡淡说道:“放心,三件都是你的。你现在选的是晚上要穿的。”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知道该选哪一条。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虽然贺英泽这态度完全不像在献殷勤,但正因如此,才显得更加可怕。他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是真的真的不理解啊……   “还是选不出来?”他走过来,指了指其中一条裙子,“那就穿这件。”   “为什么呢?”   “因为晚上我的衬衫是这个颜色。”   “……”   期待他会说出什么有品味的回答,果然是我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写到俺家抖S小樱就是非常开心的本章未完闪闪小天使分割线——————   无奖竞猜:猜猜看,国王陛下(的新衣?)选的是哪一件条裙子?猜对的孩子这辈子大姨妈都不肚痛!    ☆、第七章(上)   洛神归来   文/君子以泽   第七章   最近,谢欣琪越发觉得,自己的哥哥隐瞒了全家一个大秘密。因为,每次看到他,她都会想起一段在美国留学时的往事。   她的大学专业是珠宝鉴定。众所周知,这个专业是男同性恋高发专业。四年大学时间,她见过各式各样的同性恋。他们总是穿着奇装异服,妖气纵横,走路扭屁股,爱翘兰花指,让她几乎放弃了在学校里寻找男友的想法。但在这一群妖里妖气的男人中,有一个男孩子,却像是火山熔浆中的一缕清泉:他是英美混血,身高一米八,从不和班上的同性恋或女孩子为伍,说得一口标准的贵族式牛津腔,令无数痴迷英式口音的美国女孩神魂颠倒。大学四年里,谢欣琪与他交往不多,心中却总是为他留了一席空位,指望能有朝一日,把他拿下。   终于,大学第四年,这个男孩子发给她一张邀请函,请她参加自己的生日聚会。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她坚定地认为,他打算在生日上向她告白。于是,她穿上最性感的红裙,艳光四射地出现在了男孩的生日聚会上。而这个男生,反倒惊艳了她一把:他身穿雪白西装,橙色衬衫,还系上了深棕色的领结——与他的头发颜色一模一样。他这一身一丝不苟又有品味的打扮,让他比平时帅了不止一个八度。她朝他走去,因为怦然心动,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然后,他们俩的视线相交,他深邃的蓝眼睛里写满了柔情。他说了当天第一句话:“欣琪,今晚你的包真不错,很配你这条裙子。”   谢欣琪四年懵懂的暗恋,在这一瞬间粉碎。   ——你的包真不错。   ——当一个男人对你说这句话,不管他是有八块腹肌,还是长了满脸颓废胡茬,他都不可能会喜欢女人。   果不其然,之后这男孩的小男友就登场了。一看那小男孩,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她看不出来她同学是gay了——妈的,看上去像直男,原来因为他是个攻!   这段往事,让她非常肯定一件事:如果一个男人英俊多金,魅力四射,单身多年,不急色,不愚蠢,懂女人,穿衣服讲究,看见女人穿低胸红裙时他看她的眼睛而不是胸,那只有一种可能:他是gay。而且是故意隐藏自己性取向的gay。   这些条件,谢修臣全部满足。   有了这样的假设以后,谢欣琪开始留意他生活中的各种细节。她注意到了,哥哥很爱干净。相较她扔满化妆品和衣服的房间,他的房间像是酒店套房一样,总是焕然一新,连洗手池都是闪闪发亮。每次女佣进他的房间,五分钟就出来了。同时,哥哥是她见过最会穿衣服的男人。定制西装,意大利皮鞋,仅仅是挂领带的旋转架子他都有三个。他会七种系领带的方法,不管是上班还是出席活动,身上绝无一点皱褶。作为谢氏家族的继承人,他接受过高等教育,又拥有风度翩翩的外形,喜欢他的女孩数不胜数,她却没见他交过女朋友。   这两年,父亲逐渐年迈,已经开始催他结婚了,他却以工作为由再三推脱。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男人为什么会没有女朋友?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有男朋友!   为了验证这一设想,有一天晚饭过后,一家人坐在客厅看电视,谢欣琪对谢修臣说:“哥,最近我有个好朋友回国了。比我大一岁,大美女,一米七五,36D,家里做石油的。”   “哦,是么。”   果不其然,他没什么兴趣。为排除哥哥不喜欢御姐这种可能,她又补充道:“哦不,她是跟她表妹一起回来。她表妹比我小两岁,小美女,一米□□,长得可像洋娃娃,会撒娇会黏人,但脑子特聪明,双硕士。”   “你想出去玩多久?”   说了这么半天,居然给她这种回答!她赶紧摆摆手:“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机场接她们,我给你看照片……”   “不用了。我可以陪你去接机。”从刚才开始,他一直在看手机。   “哥,我偷偷告诉你哦,她俩都是单身。”   听见这句话,谢修臣没什么反应,谢少反而抬起头了:“修臣,可以去看看。老大不小,可以考虑考虑恋爱结婚的问题。”   “知道了。”   虽说如此,直到这两个美女回国之前,他对谢欣琪的态度却特别冷淡。她本来就很忙,也没太留意他的反常。去接机之后,这两姐妹竟然同时喜欢上了谢修臣,还在底下相互对抗,争先恐后地拍谢欣琪的马屁。谢欣琪非常享受这种当红娘的感觉,但谢修臣那边的冷淡,令她找不到台阶下。于是,她开始试图催促他,让他做出一点回应。结果他的回应就是动怒了:“你最近是怎么回事,总想给我介绍女朋友?我的感情生活你少插手。”   不想交女友,那每天早上都要健身一个小时,是为了什么?维持那么好的体型,给出的理由竟是“锻炼了才能承受高强度的工作”——有人信吗?反正她是不信。没有对象,男人要腹肌做什么。   经过一番推理,谢欣琪已经有了答案:哥哥的恋人,是他的秘书。秘书和他差不多高,身材偏瘦,戴着副眼镜,斯文秀气,说话轻言细语,总是像小女人一样跟在哥哥后面,一看就知道是个痴情柔弱的主儿。哥哥不管去哪里,都会把他带在身边,可见感情之深,已到不可自拔的程度。她觉得他们俩很可怜,相爱如此不易,还要背负舆论压力,谈地下恋情。所以,尽管她还没有谈够恋爱,但还是希望能减轻一些哥哥的压力。   一天下午,她在房间里化妆,试了上百套衣服,最后竟穿了一套淡粉色的连衣裙。谢修臣路过她的房间,看妹妹的打扮竟是难得的清纯,饶有兴致地靠在门上说:“欣琪,这一身打扮,不像你以往的风格啊。”   “是啊是啊,你快看,我是不是看上去好清纯?如果我是男人,看到这样的女人都会受不了了……” 虽然打扮如此,她却仰着下巴陶醉地捧着脸,旋转着裙边,跑到谢修臣面前,对着他可爱地眨眼睛。   “是是,很清纯很清纯。”他拨开她的刘海,把她头发别到耳朵后面,笑意满溢眼中。   “那是因为今天我要约会的对象是苏疏。你知道苏疏吧?钢琴家,很出名的。他喜欢素雅一点的女孩。”   近日,她把所有的约会对象都从候选名单里剔除了,只留了一个苏疏——上次在李蔷生日上演乌龙戏之后,苏疏很快追出来道歉。原来,自己长得很像他一个朋友,还算有点缘分。他们留下了联系方式,并时不时打个电话聊天。前两天她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把他叫出来吃饭。他先是说没有时间,到下午突然改变主意。按原则来讲,这种情况她不应该再去赴约,但想到这一切可都是为了哥哥,就答应对方了。   “不管是什么人,以前你从来不会为别人改变自己的风格。”谢修臣调侃道,“怎么,这回认真了?”   “何止认真。我都想结婚了。”   他怔了怔:“结婚?”   “对,结婚!我还想要生好多好多宝宝。搞不好我会比你这个当兄长的还要先当家长。”   她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他的表情。她真的没有猜错,他就是gay。因为,他脸上的笑容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来不及收回的震惊。而自从意识到哥哥是同性恋,她对他说话也不再那么放肆了。她轻轻握住他的手:“哥,我已经不打算再玩恋爱游戏了。所以,爸妈要你结婚生子什么的,你都不用怕。还有我呢。这一回我会认真对待的。”   谢修臣却沉默凝视着她,许久,才不确定地,低声试探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对。”她自信满满地说道,“我知道你喜欢一个不能喜欢的人。”   她居然如此轻松地说出了这句话。他顿时哭笑不得,想要说点什么来隐藏情绪,但觉得已经没必要了。他冷笑道:“所以,你认为这算是在拯救我?”   “是啊,这样是让你开心的最好方法了。”   她看见他快速闭上眼,深呼吸了几次。他的额上有青筋绷起。而后,他再度睁开眼睛,眼眶已经微微发红。他不愿再与她对视,只是望向门外,轻声说了一句话:“谢欣琪,你是真厉害。”然后推开她的手,转身离去。   谢欣琪也忍不住捧起胸口,皱着眉,感怀春秋起来……   哥哥真可怜,爱得好辛苦。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为什么不能给这个特殊群体一点宽容呢?   “哥,没事,这里有我呢!如果你实在觉得痛苦,就出国吧!”她在后面大声说道。   但谢修臣已经走远了。   *********   从奢侈品店回到甄姬王城的路上,贺英泽的车内一片寂静,直到常枫的声音响起。   “洛小姐,怎么在King的面前,你也敢玩手机啊。”轿车前排,他从倒车镜里看着我,一双桃花眼弯了起来,“难道是在跟喜欢你的男孩子聊天?”   后面这句令我瞬间精神抖擞。我瞄了一眼身边的贺英泽,他没什么反应。奇怪的是,他明明也在玩手机,怎么我就不可以了?又没在工作。尽管如此,我还是耐心回答:“我在回朋友短信。”   “男朋友?”镜子里,常枫的眉毛也跟眼睛一样弯了起来。   “不是不是,是三个朋友。本来晚上和他们约好要出去吃饭,因为要陪……陪贺先生出席这个活动,所以临时取消了。”   翻了一下手机微信群聊天记录,原来因为我放鸽子,苏疏说要和别的朋友出去吃饭,所以今天没有聚成。我觉得特别对不起他们,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下午我被贺英泽带到奢侈品店去了。他一口气挑了一大堆鞋、包、首饰给我,都是为了搭配身上的裙子。我觉得这样花钱实在不好,说虽然我没有这么昂贵的鞋包,但回家找一些自己的东西搭配也是可以的。他只说了一句话:“站在我身边的女人不能掉价。”一句话把我所有的收藏全部否定,让我不爽了很久。之后,还有专业的化妆团队来替我上妆,把我折腾成现在的样子。   “朋友?是很重要的朋友吗?”常枫继续接道。他比贺英泽友善多了。   “是的。”   虽然贺英泽以前和他们关系也很好,但现在他大概不想和他们再有往来,所以,我没有说下去。   “为了King,连那么重要的聚会都放弃了,我们老大果然魅力无限。”   “贺先生是我上司的上司,我当然要听从指挥。”难道我不是被逼的吗?   “唉?只是这样吗?”倒车镜里,常枫的眼睛睁大了许多,就像两颗黑水晶一样明亮,“你难道不觉得King很有魅力?喜欢他的女孩子可多了。”   我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贺英泽。如他之前所说,他穿了黑西装和深紫衬衫,胸前口袋里放着深紫色的方巾,和我这身裙子很搭。他还在低头翻看手机上的新闻,不论我们这里说什么,他都没什么反应,就像我们身上都装了静音按钮,且被他按过一样。只是,如常枫所说,他确实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哪怕只是静坐着,都散发着吸引人的磁场。记得小时候,每次看见他鼻尖上的痣,总觉得很可爱。但现在看上去,他的脸部轮廓成熟很多,像是刀雕出的一样锋利,这颗痣竟把这侧脸显得有几分性感……   “洛小姐,你眼睛在冒桃心,口水快流到衣服上了,赶紧接住。”常枫的发言把我吓了一跳,他用上排牙齿咬了咬下嘴唇,笑得坏坏的,“洛小姐喜欢King吗?”   我快速抬头,急道:“不喜欢!!”   “哇,反应这么大,更让人怀疑啊……”常枫干脆转过头来,冲我眨眨眼,“那你想和King上床吗?”   像是天雷劈中了天灵盖,血也全部都涌到双颊。若不是考虑到环境问题,我一定惨叫出声了。所以,哪怕忍得很痛苦,我也只能指着他,颤声说:“你……你……”   “常枫,你别闹她了。”贺英泽终于开口发言,但也没有看我们任何一人。   “是,是,一切都听国王陛下吩咐。”常枫笑盈盈地转过身去,毫无影响地欣赏着窗外风景。   钟楼上,指针指向了九点一刻。甄姬王城门口,人工火山正在喷火,把整栋建筑和小半边天都照成了红色。直升机、游艇、豪车上走下许多富豪和美丽的女伴,他们挽手而行,夹杂着各国语言的笑声响彻阶梯。   跟着贺英泽一起下了车,看见他把手臂折起,抬在腹部,我立刻会意,过去挽住他。我本以为是自己敏感,因为总觉得这动作过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们二人身上。但很快我发现真是这样,不论我们走到哪里,那些人的视线都会随着我们挪动。尤其是一些成群结队的女性,她们看着我的目光掺杂了各种情绪:有羡慕,有嫉妒,有讥笑,有玩味,有同情,有憎恨……   真是躺着也中枪啊。我好想拿个喇叭过来大声宣布:我只是他下属设计师的助理,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只是服从上级指示而已!你们不要误会啊啊啊啊……   可是我什么也不能做。   跟这男人在一起,真是太没安全感了。   “小、小樱……”走到人少一点的地方,我抬头担心地说道,“你每次带女伴,是不是都是这个情况?总觉得好多人在看我们……”   “有没有女伴都有人看,不过今天比较多。”他侧过头看了我一眼,“那是因为你漂亮。”   “啊?”我没听错吧。   “头发盘起来还挺好看。”   这当然不是第一次被人夸好看。但是,却是我最心慌意乱的一次。他会觉得我漂亮吗?他应该见过很多美女才对……   人紧张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从一楼到活动现场,我总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原来,贺英泽带我参加的活动,是一个好莱坞明星投资的俱乐部开业典礼。今晚客人很多,俱乐部里DJ打碟打得热火朝天,但我们去的地方,却是相较安静的社交宴厅。宴厅里面全是身着晚礼服的贵客。我们还没进去,就有一对男女走出来。女人大约有一米七,有大卷发垂在肩上,脸却小得只有巴掌那么大,漂亮得让人忘记呼吸。她挽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两人有说有笑,我过了起码四五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影后申雅莉,和她的著名建筑师老公Dante。一看到贺英泽,她大方地过来打招呼,拉过自己老公和贺英泽嘘寒问暖。明星本人果然比大荧屏上看上去还要瘦很多,漂亮很多。   我不行了……这里出现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因为太紧张,我跟贺英泽打了个招呼,就跑到了洗手间。里面刚好有一群年轻女孩正对着镜子补妆,她们每个人像杂志中走出的模特一样,衣着奢华,同时又高又瘦,大眼睛高鼻子瓜子脸白皮肤大胸细腰……总之,美女标配特征,她们是一样不少。见我走过去,其中一个金裙女孩拦住了我,微笑道:“你好谢小姐,真是久仰大名了。”   “我不是谢欣琪。我只是和她长得像而已。”   “不是谢欣琪?我的天,你都整了哪些部位?居然和她几乎完全一样……”她盯着我的脸认真观察,“美女,你是哪个公司的?包装太厉害了。”   想跟她解释没整形也没用,我简单回答道:“Edward Conno。”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看了一下自己的朋友,又转过来对我笑了笑,“我是说,你的经纪人是谁?”   “经纪人?我只有老板,就是Edward本人。”   金裙女孩似乎有点失去耐心了,她叹了一口气,压住脾气说道:“好了,美女,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是模特吧。是跟谁混的?别再说是Edward,他是设计师,可不是模特经纪人。”   “我不是模特。”   “你不是模特?那你怎么跟King一起进来了?”   “因为最近Edward Conno被贺丞集团收购了,我原本是Edward的属下,只是临时被贺先生叫来参加这个聚会而已。”   金裙女孩陷入了疑惑:“不可能啊,既然你不是谢欣琪,那也不是富家小姐……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她似乎问得有点太多了。我不想回答,只是朝她笑了笑,就想要走出洗手间。谁知却有人突然抓住我的手,把我拽了回去。回头一看,是一个蓝裙女孩。她睁大漂亮的眼睛,露出笑容,却透露出威胁人的气势:“嘿,美女,你在装什么啊?”   金裙女孩拦住她:“别,她现在可是King的女伴……”   “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以前还是King的女伴呢!”蓝裙女孩扭过头来愤怒道,“喂,小bitch,你说不是模特,你不是模特怎么和国王睡觉啊?是不是还要装傻?还是你想装名媛?你都说了自己不是谢欣琪了,还有什么好装的?”   “你放手。我根本不认识你。”我有点火大了,挣扎着想要甩开她的手。她的手却像手铐一样,把我紧紧扣住。   “你这鞋、这项链、耳环,都是在波塞冬六世买的吧,King带你去的,对不对?妆是Anastasio团队给你化的,就是那个大胡子的意大利人,对不对?”   我有些惊讶,忘记了反抗。她怎么会知道……   “呵呵,你是不是在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这个也是他买的。”她指了指自己的项链,然后指向另外一个黑裙女孩的耳环,“这个也是。现在,你还会觉得自己特殊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尼桑魂爆发的闪闪小天使分割线————————    ☆、第七章(下)   我留意到了:这群女孩子里,蓝裙女孩和黑裙女孩确实是最漂亮的。但是,这是到底是什么状况?   我试着问道:“你们俩都跟King在一起过?”   “对。”   小樱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前女友这么多?我皱了皱眉,说:“可是,我不是他女朋友,只是陪他过来参加活动。”   “你当然不是他女朋友。你经纪人到底是怎么培训你的,他难道没告诉过你一句话:国王只享乐,不恋爱。King从来没有交过女朋友好吗?”   “这……你刚才不是说你们和他在一起过吗?”   “给你买东西,和你上床,为你扩张人脉资源,把你带到high class的世界,就叫男女朋友?小美女,你多大,谈过恋爱么。”   我憋了很久,才没有对她说出“贵圈真乱”四个字。贺英泽也真是好乱。他跟这些女人这都处的是什么关系啊……我想了想说:“可是,我和他只是上下级关系,我连他手都没有碰过。这样说来,他现在对我所做一切,是因为别有目的了?”   “不可能。King一直只肯在自己的所有物上投资,女人方面也一样。所以,没有发生过关系的女人,他绝不会帮忙。”   “但我确实和他是清白的。”我笃定道。   这下,连蓝裙女孩都露出了狐疑的眼神。她摸摸头发,喃喃道:“难道……他觉得你是特殊的?还是说,和谢欣琪有什么关系……”   “应该不是,我和他是小学同学。”   虽然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这句话简直就像是最强效的镇静剂。听言,她们对我的态度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然后,我从一个看上去没什么资历气质不懂看人脸色的小Bitch,变成了皮肤好有品味气场非凡的超级大美人。果然,当帝王的女人是很辛苦的,当他的亲朋好友却很幸福。   和她们又聊了一会儿,我大概弄清楚了贺英泽以及他们这个怪圈的规则。   如果说,女人靠出卖自身资本获得利益有个等级排列,从低到高应该是这样:□□,高级□□,外围女,包养情妇,交际花。其中,许多交际花是不需要出卖肉体的,只是在男人之间周旋、处理人际关系,并从中获利。前面几种,都会与一个或多个男人有肉体交易。而这些个女孩,就是介于包养情妇与交际花之间的商务模特。她们不一定家境优渥,但一定具备几个条件:脸蛋漂亮、身材好、学历高、见多识广、酒量好、会做人。她们每个人背后都有一个强大的团队,也就是所谓的经纪公司。在公司的培训下,她们往往拥有最高端的时尚品味,比名媛还要优雅,同时懂得审时度势,知道跟什么人拍照应该站在什么位置,跟什么人喝酒应该喝多少。一旦遇到合适的金主,就会奋不顾身把对方拿下,从而爬上更高的位置,再与团队平摊利益。金主们也会按照她们的资历来给她们好处,例如,如果哪个女孩曾在选美大赛中拿过名次,身价肯定就会比其他女孩高。   据说,当年的宫州小姐冠军周锦茹也差点走上这条路,只是她运气比较好,接的第一笔生意时限就是一辈子,因此功成身退,即便遇到腥风血雨,也是婚后和小三的斗争了。而这些仍在与命运、衰老做斗争的年轻姑娘们,历经重重洗练,就只有一个目的:被送到高位者身边。如果这个人是King,那已是业内最尊贵的成就。哪怕是被他遗弃的女人,也像皇后般受人推崇。   当然,King的玩伴不一定只有这些高级 人在一起模特,也可能是名媛、时装模特、电影明星,等等。但不管他怎么变着花样玩,这个世界里都只有King和一群如饥似渴的女人,没有Queen。他只会给她们令人受宠若惊的梦幻天堂,和随后必来的冷落地狱。正因有这样的反差,所以最讨他喜欢的,还是这些承受力强又理性的高级模特。于是,这些经纪公司更加努力改良技术,不断批量生产新产品,奉献到国王陛下面前。哪怕生产一百个只有一个被挑中,这一个产品的价码也会瞬间赚回N倍成本。   至此,我的三观受到了严重冲击。上流社会的生活真乱。真心太乱。   如果这时候说一些原应正确的话,诸如“难道不是为了爱情两个人才在一起吗”,我猜她们会微笑着摸摸我的脑袋说,妹妹,你还是回家看韩剧吧。所以,我选择了沉默。   从洗手间回到宴厅,我的情绪一直很复杂,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一样沉闷。其实,这些事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为什么会让我这么不舒服呢?   显然,贺英泽已经等了我有一段时间,见我过去,他质问道:“你怎么去这么久?”   “我刚才不是很舒服。”   “注意身体。”他不冷不热地说道,引领我走向两个同在等待的人,“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高启之先生和高敛先生,你应该听过他们的名字。”   确实已经不用他介绍了。这两个人是一对兄弟,一个是最有名的钻戒设计师,一个是大名鼎鼎的珠宝商,我之前才在外地看过他们的展秀。我朝他们点点头,谨慎地说道:“你们好,我是洛薇。”   “啊,原来是洛小姐。开始我还错认你为谢欣琪了。”高启之很快拿出名片,双手递交给我,谦虚得简直像学徒一样,“请问洛小姐是做什么的呢?”   面对这么厉害的人物,我实在无法做出“我是设计师助理”这种寒碜的自我介绍。而且,名片这种东西,我根本没有。我回头局促地看了贺英泽一眼,他竟一改常态,把我往前推了推,面带微笑地对那二人说道:“洛薇是我老同学,她之前到外地进修,今年才回宫州。她是Edward Conno栽培的新人设计师,最近正在启动宫州第一家Mélanie Green的项目。”   我呆如木鸡。   这样介绍……也能行?是不是所有成功人士都这么会自我包装?   “Mélanie Green?”高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这条裙子,也是出自她之手吧。”   “是的。”我点点头。   “洛小姐这么年轻就如此厉害,真令人刮目相看。Mélanie Green是个有潜力的牌子,我表姐一直想代理它,但总没下定决心。这下可好,被更有实力的人捷足先登了。不过,如果以后你有什么想要合作的项目,可以考虑联系我。这是我的名片……”   继这两个兄弟之后,贺英泽又带我去认识了很多人。可以说,如果平时只有我一个人遇到这些人,他们连正眼都不会多看我一下。但这个晚上,我收到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名片、热情、青睐的目光。因此,我的情绪从复杂转化为了复杂加矛盾。如果按着贺英泽给我铺好的路走下去,想必很快我就能把代理的事轻松解决,步入他们的圈子,成为年轻创业者之一,不用再看老板脸色吃饭。可是,他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帮我呢?很显然不是因为友情,因为他对其他同学置之不理。但也不会是因为那种关系,刚才那几个商务模特口径一致,都说他只会帮助属于自己的女人。   看见他真如同国王一般在人群中周旋,被无数如狼似虎的女人们窥视着,我忽然清楚意识到,那种不舒服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是他的改变。   没错,他年轻英俊,事业有成,而且是黄金单身汉,可以随心所欲地跟任何女孩有暧昧关系。只要没有做出承诺,他们之间等价交换的交往,也不违反游戏规则。可是,我还是会因此感到有些郁闷。   “小樱……”就在他带我见下一个富商之前,我拽住他的衣摆,小声说道,“我有事想跟你说,你跟我出去一下好吗?”   他把我带到了宴厅外的阳台上。   这是一个明朗的夜晚,苍穹变成了群星的国度,用深浓的蓝色幕布捧着它们。他抱着双臂,倚在大理石栏板上,黑发反射着璀璨星光:“说吧。”   “我有些累,想回家了,你要待到几点呢?”   这样开头,其实是想引出他下一句“我还有人没介绍完”,这样我才好继续后来的话题。可他明显不吃我这套,居然点点头说:“行。走吧。”   见他作势要走,我赶紧挡住他:“等等。”   “怎么?”   看来不说透是不行了。我有些尴尬地说:“到目前为止,你已经帮了我太多忙,我真的很感激,谢谢你。不过,我社会经验实在太少,你一下让我上这么大一个台阶,我会不习惯。”   “没事,慢慢习惯。”他还是无所谓的态度。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绝对是真理。贺英泽比我年长,见过的世面比我广,会照现在这样的方式生活,必定有他的原因。我不认为自己能靠一番话改变他的原则,但也不能因为他给出的一些诱惑,而改变自己的原则。我沉思了许久,说:“不,短期内我都不会习惯。有多大能力,就多大事,这才比较符合逻辑。”   “你所说的能力是什么?”   “像你们这样,能把事业做得很大的人,都是需要能力的啊。我没有你的能力,所以不适合和你周边的人打交道。我觉得我应该先努力,然后才……”   “洛薇,你还真是理想主义。”他打断我,“你认为宫州富豪榜上的人,都是单纯靠努力成功的么?实际上,努力最多只占了三成因素。背景、运气、手中资源才是关键。对女人而言,更是如此。”   “你是不是觉得,女人漂亮是一个很大的优势?”   “对。男人都喜欢漂亮女人。”   确实如此。这世界的定律就是这样,男人喜欢漂亮的女人,漂亮的女人不会缺钱。如果有资本,找到一个强大的靠山,可轻松一生无忧。这一点在贺英泽和他周边女人的身上已经验证了。和他争执似乎也没有任何意义,但我还是忍不住继续说道:“长得漂亮当然很好,但我觉得,如果一个女人只有美貌和能说会道的本领,在实力上比男人差太多,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这并不是损害同性的利益,而是损害男性的利益。”   “哦?”他似乎来了兴趣,“解释来听听。”   “我的说法可能有错,你随时纠正。一个人赚钱赚到一定程度以后,所要做的事,就不再只是满足自己或家人的消费欲了吧?应该会想到更高一层。”   “例如?”   “改变世界,让别人过得更幸福。”   他陷入了沉默,既没点头,也没摇头。我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斗胆说下去:“如果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女方很美丽,但只是一个喜欢乱花钱、想要爬上高位的人,那在满足男人的生理需求之外,并不能帮助他什么。打个比方说,一个男人是个很伟大的科学家,他有五百万,想拿去研究最先进的医疗器械,好帮助更多人,他老婆却想拿去买跑车,这种情况下二人还有办法共同进步吗?虽然我只是个本科生,但是每次看到那些娶了女博士的成功人士,都觉得这才是真正有品位的男人……你、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说得没错吧,只有当女人优秀的时候,才有资格站在优秀的男人身边不是吗,不然两个人该怎么沟通呢?”   贺英泽眯着眼望了我片刻,似乎正在思索什么,但很快他就笑着耸耸肩:“你说男女之间应该怎么沟通,用最原始的沟通方法不就好了。”   “……”果然,我跟他才是真正无法沟通,“总之,我是很缺钱,金钱也确实重要,但是,我希望能做自己擅长的事,去为更多的人创造幸福。现在这些不擅长的东西,我觉得……你可以把机会留给其它人。”   “赚钱并不妨碍你去造福其他人。何况给你提供这些机会,对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   说了半天,话题又绕回了原点。我觉得非常气馁,叹息道:“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帮我啊……”   “洛薇,我问你,如果有喜欢的人,你是不是不喜欢和他差距太大?”   “对啊。”我老实说道,“不过我会努力减小我们的差距。”   他点点头,一双深黑的眼眸静静地望向我:“那你觉得我们之间差距大么。”   “超级大。”   “那不就对了。”他轻笑了一下,“我就想减少这种差距。”   “可是,我觉得没有必要啊。”   “洛薇,我没有在询问你意见。”   “哦……”   真郁闷,说话还是这样自我中心,不讲道理。不过,这样说好像也有点道理。我抓抓脑袋,静默了两三秒,然后猛地抬起头!等等,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喜欢的人?不对,看他反应太平静了,应该不是那个意思,可能就是指朋友的喜欢……唉,我在纠结什么。   贺英泽皱了皱眉:“你为什么要用那种呆眼神看我?”   好吧,我确定了,是我误会。但是,知道他还是有些念旧情,心里竟开始觉得很温暖。   “其实,要减少差距,我觉得应该从你做起哦。”我笑了起来,“小樱,你是不是应该跟我和小伙伴儿们见一次面?他们很想你,经常提到你。”   “可以。”   “真的吗!太好啦!”我高兴得握紧拳头,掏出手机来,“我现在就打电话和他们约时间!”   他继续皱眉:“你为什么要笑成那个样子?”   我没理睬他,拨通了陆西仁的电话,静候那边接听。但是,过了很久那边都没响应。我放下手机看了看,准备再打一个过去,不想这时有人在阳台门前晃了晃,就冲了进来。竟是隔壁俱乐部里的客人偷偷溜进来了。男人穿得时髦,却喝得烂醉,摇摇摆摆地指着我,哭喊着一个女人的名字。刚好这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了陆西仁的声音,我才说出个“喂”,那个客人就嚎啕大哭着,朝我扑过来。我来不及闪躲,往后跌了一下,然后倒在身后人的身上。下一秒,有一只手搭在我的腰上。顷刻间,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吸气声,被他触摸的地方隔着衣服都发烫起来。接下来,从腰到脸所有的肌肤上,迅速冒起了鸡皮疙瘩。   “喂,洛薇?”陆西仁的声音。   这时,贺英泽另一只手稍微一用力,就将醉客推在地上。然后,他扶着我的肩,把我往他身边揽去。我余惊未平,下意识转过头看了看他,但是,看见的却是他的脖子。我再抬头往上看去……   “喂,洛薇?你信号不好?怎么不说话?”   “没、没事。”我慌乱地别开视线,再也不敢与贺英泽对视。但是,心跳得自己都快受不了了,耳朵像烧起来一样,嗡嗡作响。   “是这样,我和小樱说好了……”   接下来,贺英泽出去找人料理这醉客,我继续留在原地和陆西仁打电话,想表现得若无其事,但心情早已乱成了一团。因为,腰部被贺英泽触摸过的地方,像是被揭开痂的新伤一样,完全无法从敏感的状态中恢复过来。然后,满脑子都是那个夜晚的旖旎回忆。   我究竟是怎么了。   为什么现在是个人碰我一下,都会有这么多奇怪的条件反射?对方可是小樱啊,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非常守信周五来更新的闪闪小天使分割线————————   不是更新,来跟大家闲聊一下。   《洛神归来》这篇文,我是计划了很久才开始动笔的。   看过我过去作品的读者应该都知道,我的小说重点剧情总是压在后面。稍微有点改善的,感觉是两年前的《思念成城》,因为一开始就抛出了男主角死掉的悬念。但除此之外,无一不是在后期发力= =。例,夏梦后期女主的升华、奈何男女主角故事的谜底揭开、奥汀思念体的真相……等等,基本都是到故事最后1/3才有高潮。   但是,新读者对我缺乏信任,并没有这种读到后面的耐心;老读者又因为一开始就抱有很大期待,所以也不用等到故事展开,就已经先失望了。   近期有读者说,好像看我的小说第二遍再看能发现很多细节。就是这么回事,大部分的对白,都是在为后期做铺叙。就包括这一章两个人的对话也一样。   前文有一段剧情:洛薇刚刚搬到海边,苏疏为她拉开窗帘,洛薇看见了窗外的大海,心中有莫名伤感。   你们大概还没人能猜到,这个剧情与本章洛薇英泽的对白是有直接关系的。   因为故事没完结,你们也没有回去重新看,所以会觉得很奇怪,没意义,男女主角无法沟通。   而我心中憋得很难过啊,想说这些对白真的不是没意义的,它真的有意义!……却毫无办法。   其实,在网络连载小说,最适合的写法就是段子手写法,既是每一章都有萌点/爆点,每一章都是单独的个体那种小说。   但如果考虑到整篇作品的完整性,章章都这样写,一部小说会连最基础的起承转合都维持不了。   这类的小说我不是没写过,例如过去某三篇文(考虑到读者心情这里就不说出来了,乃们自行对号入座),它们在晋江人气很高,但我一直巨不满意,因为它们都有共同特点:构架不完整,主题不明确,写的时候只管每一章爆一次吸引人眼球了,至今我连修它们的欲望都没有。   满意的作品是《奥汀的祝福》《奈何》。这两篇是不论完结了多久,再倒回去看也依然觉得故事性很完整的作品。写这两篇的时候我从头到尾状态很好,人物不曾崩坏,埋伏笔解伏笔也做得比较到位,是那种一口气读到底你会有“原来是这样一个故事”的小说。   这两本的最终口碑也证明了这一点。后来上了全国新华书店畅销榜,销量六位数,影视授权和漫画改编也谈得差不多了,我更确定大家审美还真都是差不多的。   然而,在奥汀连载的时候,我印象很深刻,有读者曾说“这是你近年来最糟糕的一篇作品了吧” “所以作者不应该XXXX(忘了原句是什么了,是教训人的话),奥汀的扑街就是最大的证明”……打击了我好久……不光是这些评论,奥汀作为一篇回归作,留言从过去的一章几千条到有时100条都没有的苦逼状态,同时,还时常有砖头啊吐槽啊到处飞,我觉得仅凭自己一腔热血能坚持下来真是奇迹啊……   很显然……现在洛神又到这种状态了。   洛神大纲我跟很多朋友讲过,他们都说这构思不错,给了我建议,希望我能写出不一样的东西出来。开坑后,我也一直是信心满满的。随便你们怎么扔砖,我都想“等写完你看过全文让你们眼前一亮”。可是,随着连载一直进行,抱怨声越来越多,甚至有读者扔长评来跟我说这是真的好糟糕……这……   有一个读者评论说“大神的文章难负盛名,实际写得一塌糊涂,你这样糟糕下去,迟早要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对此我都不知从何说起。我真心不认为自己是大神——所谓大神,到底是什么呢,评论点击积分高?那这样,我随便换马甲写个黄暴25N文,只要不被严打,一样有N多人来看,一样能获得很高的积分,这也算大神吗?如果说看销量人气,出版界百万级作家不要太多,大神……?远目……   这些光环真心并不适合我,我也配不上……我只是个普通作者,坚持写了九年的作者。这九年来,从第一篇代表作诞生,我就只有一个假想敌:我自己。不管是读经子史集,还是出行旅游,心中都装有一腔超越自己的抱负。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还有一个读者评价我说“说什么都没用,她太自负”。   自负……看上去不在意,就是自负吗?装作无所谓,只是不愿把不好的情绪带给你们而已。我只是不想因为一部分不满的读者,去让爱我的孩子担心。因此,大部分情况下,我都是态度和蔼地回复你们留言,甚至安慰你们因失望而难过的心情。但是,谁来安慰我呢?我才是最爱这篇文的人啊。看到读者的抱怨,我才是最难过的人啊……   唉,最近我压抑太多了…… ☆、第八章(上)   洛神归来   文/君子以泽   第八章   宫州北岛南部的莱特,是一个保留有韦塞克斯王朝风格的西餐厅。墙壁主用金银二色,餐布却是尊贵的大红,配上华丽的帝国壁灯和烫金字体皮革菜谱的装点,经常使客人有一种化身皇室的错觉。所以,谢欣琪经常来这里。她喜欢这里的鱼子酱、菠萝派、阿根廷菲力牛排与羊肚菌蘑菇配马德拉酱,更喜欢用这种奢华征服男人的感觉。此时,她忽略了桌上的菜谱,自信地向对面男人展示妆容精致的脸:“你知道么,双鱼座的男人很性感,而且,和双子座最速配。”   她两只手背拖着下巴,一脸诱惑地凑了过去,冲眼前的男人抛了个媚眼,发亮的嘴唇扬起了一个诱惑的弧度:“因为都有个‘双’字。”   按理说,在这种高档西餐厅里,客人都比较有涵养。但听见她这么说,旁边坐着的女孩也禁不住抽了抽嘴角,“噗”地一声捂住嘴。谢欣琪毫不在意,继续睁大眼睛,对面前的男人放电:“现在有没有觉得我更漂亮了一些?”   苏疏但笑不语。说实话,谢欣琪进来那一瞬间,他真的差点把她当成了另一个人。因为,过去在新闻里看到的谢小姐,总是打扮得成熟时尚又性感。这一天,她的风格居然会这么淡雅,令他略感惊讶。只是,只要她一开口说话,就完全变回了大众眼里的那个谢欣琪。   “来,点菜吧。随便点,不用客气。”她把菜单递到苏疏面前。   “谢小姐,今天是我选的地方。”   谢欣琪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明白:“所以呢?”   “所以,这句话应该是由我说。”   “噢。是这样吗?”   难道他想请客?有没搞错,有她谢欣琪的地方,还需要男人买单吗?这是不是有点不合逻辑。不过谢欣琪没有多想,只是撑着下颚,继续下一个不那么费脑子的话题:“所以,下一次生日你打算怎么过呢?”   苏疏想了想,笑道:“谢小姐,你的生日在我前面。所以,应该是我问你打算怎么过。”   “噢,是这样。”她把空气烫大卷发拨到肩后,露出线条优美的脖子,“我给自己准备了一份很有意义的生日礼物。”   从坐下来以后,谢欣琪已经换了无数种坐姿,无一不是百分百展现女性魅力的姿势。所以随便抓拍一下,都可以拿去放在时尚杂志的名媛专栏里。但正巧是因为每个动作都太刻意、太完美,这样看上去反而有些好笑。苏疏强忍着笑意,身体往前倾了一些:“愿闻其详。”   “Natalie Lee新建了一个面向年轻人的珠宝品牌,叫Cici,不知道你听说这消息了么?他们总部的CEO马上要到宫州来,聘请一位御用设计师。而且,不限范围。所以,任何平台的设计师都可以上交作品,参加这次选拔。刚好我认识这个CEO,他也说很看好我,愿意优先考虑我。他们公布结果那一天,刚好是六月二十一日,我的生日当晚,在甄姬王城。”说到这里,谢欣琪不由变得认真很多,嘴角也露出了有些梦幻的微笑,“如果选中了我,这简直就是最棒的生日礼物。”   “你一定可以的。”苏疏举起酒杯,“先预祝你选拔成功。”   谁知,一向厚脸皮的谢欣琪竟然有些脸红,她抿了一口酒,提高声音,以掩饰自己的羞赧:“我、我应该是没问题的对吧,我可是董事长兼设计师呢。”   她随便翻了翻手机,发现有五个未接来电,和一条谢修臣发来的短信。短信内容是:那两个保镖的尸体被烧了。警方猜测罪犯是夜海怪盗。现在外面不安全,速度回家。   其实,就在四十五分钟之前,警察局里都还是一片平静。   警官、侦探、法医们已经围着两具保镖的尸体研究了很多天。但是,不管从什么角度上来看,他们的死法都有些太过离奇。就算是在零下几十度的情况下,只要人的心脏不停止跳动,血液也没可能凝结成冰块。从死者的表情和肢体反应观察,他们应该是先受到惊吓,然后猝死。现在他们的血液已经融化,心脏被冰冻血液破坏。除非是死后刻意为之,不然完全说不通——就好像是,在眨眼的时间内,有什么特殊的力量把他们速冻起来一样。   天色已晚,破案组最后检查了一遍他们的尸体,摇头晃脑地关灯离开了房间。   “其实,你们有没有想到过一个人?”侦探若有所思地说道。   其余几个人不约而同抬起头,面面相觑。警官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是想说,那个盗贼?”   “对,不管是用什么技术,他上一次在火灾现场出现,确实做过把水冻成冰块、击穿玻璃窗的事。虽然没拍到照片,但当时有很多目击者。”   “是,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这一回的凶手很可能就是他。”   “可是,这个人没有什么犯罪动机。一直以来,他都只对古董感兴趣。杀掉谢氏在甄姬王城的保镖,对他没什么好处。而且,甄姬王城没有遗失任何贵重物品,他过去也没有类似的作案记录。”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个罪犯。先把人抓到再说吧。”   一群人一边讨论着这个话题,一边远离了警察局。这是这么多天里,他们第一次不再留人守尸。不过多久,一道黑影在窗前晃了晃。他用布匹蒙住玻璃窗,将之击碎,偷偷钻进房间,轻手轻脚地走到两具尸体旁边。他打开手电筒,将光打在两具尸体上,从头到尾观察了一遍。渐渐的,蒙面布上方的眼睛里,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房内一片死寂。桌椅柜门就像鬼影一样,森森地站立在黑暗中。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的声音从某个角落里传了过来:“你来这里,是因为想解开被认为杀人的误会,还是想寻找‘同类’?”   “谁,是什么人?”黑衣男子吓了一跳,举起电筒朝声源的方向照去。   但是,那里什么人也没有。只有电筒光混着一抹冷月,阴测测地照在一个空空的沙发上。   “不用找我,我人没在这个房间里。”   “你到底是什么人?人是你杀的吗?”黑衣男子仍没放弃,打着电筒四下探看,“为什么会有和我一样的能力?”   “你错了。是你和我有一样的能力,但我们可不是同伴。确切说,你没有和我面对面说话的资格。”男人轻笑两声,“现在你这么费尽苦心地去寻找古董,是因为做了奇怪的梦吧。但我劝你一句,放弃吧。你还太嫩。反正到最后你们都是会死的,又何必在意这些能力到底从何而来?”   黑衣男子警觉道:“你们?你是指什么人?”   男人没再回答。他却闻到了一股汽油的味道。他吸了吸洗鼻子,用电筒照亮四周,发现确实有汽油顺着门缝、窗缝流了进来。他微微一愣,转身面对那些汽油,眼睛泛出蓝光,但眼前的景象毫无变动。这时,男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我说了,你还太嫩。退下吧。”   最后三个字响起的同时,一点火光在墙角亮起。紧接着,火焰顺着汽油猛地冲了起来!像是炸弹一样爆开了,有越来越多的汽油引进来,推波助澜,将整个房间都烧了起来!黑衣男子立即冲过去,想要抓住那两个人的尸体,但一道水花呈螺旋状冲了过来,直击他的胸膛!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喘息,整个人就被撞出了窗外!   他和碎裂的玻璃一起跌倒在地,内伤严重,捂着胸口,大口咳嗽。而眼前的火就像是一场疯狂的死亡盛宴,贪婪地吞吐着整座建筑,烧红了他的眼睛。   “尘世如灰,云山苍苍。转眼间,已经两千年了啊……”最后,在噼啪燃烧的火焰中,男人的浅叹了一声,“终于,沧海的花开了。”   *********   我承认自己是个定力不好的人。明明已经打算拒绝来自贺英泽的所有诱惑,但从他朋友那里听来Natalie Lee聘请新设计师的消息,我还是忍不住雀跃了很久。还剩不到两个月时间,刚好是六月二十一日,我生日的前一天。重点是,这次海选设计师的门槛几乎为零,这种机会千载难逢,如果抓紧时间,说不定是一个提高自己的机会。   但在这之前,我得先组织好和朋友们的聚会。   最近天气越来越热了。周末阳光灿烂的午后两点整,我一身轻装,抵达白鸟公园。放眼一片碧绿草地,蓝湖轻舟,大红繁华将它们点缀。还走在路上,我就已经顺着路人们的目光,找到了坐在草坪里的两个人:苏疏一身雪白休闲西装,面容秀美,满面柔光;贺英泽穿着湖蓝立领T恤,一条腿长长地伸出去,看眼神就知道他非常无聊,尽管如此,却有一种傲慢慵懒的男性魅力。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成年的小樱穿休闲装,感觉真奇妙。此刻,他俩坐在那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已构成一幅基情四射的美好画面……美好得我都不忍上前破坏。如果苏疏再往小樱膝上一坐,喂他吃一口便当,那就更棒了!   就在我还在自行脑补苏疏裸体穿围裙的模样时,他已发现了我,朝我挥挥手,然后起身过来帮我拎食物。贺英泽看见我,也跟过来,不冷不热地丢了一句话:“你迟到了一分钟。”随后把白布铺在地上。   “我带了亲手做的糕点。”我决定无视贺英泽,直接背对他坐在苏疏旁边,“学长要不要吃一点?”   “好。”苏疏还是一如既往的友善,“只要是你做的东西,我都会喜欢。”   被两个大帅哥夹在中间,按理说我应该有些紧张。但我发现,只要不去看贺英泽,一切都好说。接下来的画面,就变成我这个电灯泡横在他俩中间,只跟苏疏聊天这样一个诡异的情景……贺英泽好像一点都不在乎,只是坐在旁边继续他的无聊。   过了几分钟,苏语菲和陆西仁也到了。原来,陆西仁这个榴莲脑袋居然找不到我们的方位,苏语菲刚才出去接他了。苏语菲穿了一条粉裙子,梳了个田园风格的蝎子头,尾部系了粉色的蝴蝶结。陆西仁穿衣服一向没什么重点,但因为身材高大健美,配上小麦色皮肤,男子气概满满。他俩从远处走过来,让我想起巧克力蛋糕和草莓,看上去真非一般般配。一看见贺英泽,他俩都加快脚步过来,欢喜地加入我们的踏青活动。   “哇,学长真的来了!”苏语菲像举话筒一样,把手握成拳放在贺英泽面前,“学长,请问你登基称王之后有什么感想吗?还有,你现在这么帅,有什么成长秘诀吗?快来分析给榴莲小哥听听,让他以后出门也对得起市容一下……”   “喂,你几个意思啊。”陆西仁转过身来,无限娇羞地说道,“阿泽哥哥,你可千万不要被她迷惑了,因为她其实是条披了女人皮的纯汉子。”   贺英泽大概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自来熟,有些怔忪,随后也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看见他这样,我的心情也莫名觉得温暖,扭头对苏语菲说:“语菲,你今天好可爱。这条粉红色裙子真好看,好适合你。”   苏语菲不好意思地笑了:“真的吗,谢谢。”   陆西仁扯着嘴角,不屑地说:“才不是她可爱,是这条裙子可爱。”   苏语菲杏眼圆瞪,举着拳头,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要比可爱,我当然不如小弱鸡了呀,你说是不是呢?哈哈哈哈哈……”好奇怪,明明开始是在生气,说到后面,她又莫名其妙地笑趴到了地上。   “阿仁,你可不许这样欺负我妹妹。”苏疏和以前一样,总是最好的哥哥。   “谁欺负谁,这还不明显吗?”陆西仁望了一眼还在地上滚动的苏语菲,哭笑不得,“你们不能再这样将就她了。就是因为你们的妥协,她现在才这么得瑟,一点也不像女孩子。”   我叹息着,拍拍陆西仁的肩:“承认吧阿仁,你只是嫉妒大家都对她很好。”   “我没有!”陆西仁竟脸红了,“我为什么要嫉妒,她又不是我什么人!”   其实,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到底是怎么理解的……   又瞎闹了一阵子,我和陆西仁站起来,说今天要给大家带来一个惊喜。然后,我俩就脱离群众,跑到公园的某个角落,把很早就准备好的铁铲掏出来,在地上挖坑。要知道,现在的白鸟公园不比当年,草地保护得很好,如果被人发现我们在这干这勾当,肯定会直接抓去拘留。好在地点比较隐秘,我们顺利地把刨掉了草地和土,几下铲子就戳到了硬邦邦的东西。好奇怪,小时在这里埋东西的时候,我们几个用小铲子刨坑,总觉得挖了很久,洞很深,没想到现在这么容易就挖出来了。看见里面浅色的塑料壳,我想起当时小樱曾经指着旁边这棵树说:“我们把它藏在这棵树后面吧,是沿路大石头旁边的第一棵树,这样长大就不会忘记了。洛薇,我聪明,你笨,所以这个位置我来记。”   奇怪的是,那时被他这样说,我一点也不生气,反倒笑盈盈地说:“好的,都交给小樱了。”   “我肯定不会忘记。”他当时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把东西放在了坑里。   其实,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真没想到,我居然到现在还记得。就好像是任何有关小樱的记忆,都不会忘记……   之后,我们抱着五颗圆溜溜的塑料蛋,回到他们三个人身边。看见这几颗蛋,苏疏和苏语菲惊讶地坐直了身子,贺英泽也睁大了眼。   “嘿嘿,有没有很怀念?看你们还记不记得哪个颜色是自己的,来认领吧。”   我拍拍手,把那几颗鸡蛋型的玩具——其实就是孩子爱玩的时间囊,放在了他们面前。它们的颜色分别是粉红、金色、大红、白色、蓝色。这些时间囊是我离开宫州前,大家一起挖坑埋的。当时我们约定好,要把自己觉得最有意义的东西放进去,等以后长大再次重聚,就要一起把它们挖出来,拿出这些回忆和大家分享。   “这个是我的。”苏语菲第一个拿走浅粉色的时间囊,有些期待地看了我们一眼,“我打开啦。”   按下开关按钮,时间囊弹开了。就像是小叮当的口袋一样,里面变出了很多儿时才有的东西:两个五角星型的香珠盒子、一根皮筋、一个洋娃娃、一张蜡笔画、一个万花筒、一个笔袋。   看到这些东西,她第一个反应居然又是哈哈大笑:“有没有搞错啊,这就是当时我觉得最珍贵的东西吗?不过……真的很怀念,你们看这个。”她把两个香珠盒子打开,放在鼻下闻了闻,里面的珠子分别是粉红色和冰蓝色:“你们看这一盒粉的,只有一半了。因为另外一半在这个笔袋里。”她自作聪明地拉开笔袋,发现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   “咦?我的香珠呢?”她冥思苦想了片刻,一道阴测测的目光落在陆西仁身上,“陆、西、仁!”   “啊?”陆西仁缩了一下脖子。   她扔掉笔袋,两手掐住他的脖子,使劲摇晃:“都是你!都是你!我最喜欢的香珠被你弄没了!你那时候就知道欺负我,混账!”   “放……放……”陆西仁痛苦地挥手。   第二个打开时间囊的人是苏疏。他的时间囊是珍珠白色,里面东西不多,只有几个卡通人物章、几张照片、一个塑料玩具机、一封信、一个孔明锁。   那个玩具机里面充满了水,按下下面的按钮,就可以把里面的彩色塑料圈用水力推上去,套在小棍子上。我记得这是苏语菲送给他的,他当时特别会玩这个,总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把所有圈全部套上去。他把照片一张张拿出来给我们看:第一张里,陆西仁拽着苏语菲的双马尾,苏语菲趴在桌子上,哭得嘴巴都可以挂油瓶了;第二张里,我们五个人并排坐在草地上,苏语菲抱着洋娃娃自下往上无辜地看着镜头,苏疏笑得很像乖学生,贺英泽抱着足球酷酷地完全不笑,我和陆西仁笑得没了眼睛,一人缺了一颗门牙,左右两边刚好对称;第三张里,我左右两边分别站了苏疏和贺英泽,但我的身体明显朝苏疏的方向倾斜,表情很尴尬……   “这里还有一封信。”苏语菲拿起那封泛黄的信,“这上面写着‘让妹妹读出来’……哥,是要我来读吗?”   苏疏笑得有些无奈:“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写过什么了。既然这么写,就你来念好了。”   “好!”   我知道,苏语菲很喜欢做这种事。她快速拆开信封,抽出信纸:“哇,哥,你小时候的字就这么漂亮。咳,我开始念啦:给长大后的我自己。”   “嗯。”苏疏撑着下巴,和大家一样,认真听着。   “长大以后,我要考上最好的音乐学院,成为举世闻名的钢琴家。”   到这里,我和陆西仁鼓掌起来:“恭喜,恭喜,愿望实现了!”   贺英泽也露出了赞赏的眼神:“恭喜。”   “等等,还有,听我念完。”苏语菲清了清嗓子,“我有喜欢的女孩子,她马上就要转学了,但我没有勇气跟她告白。等我们长大了,如果打开这封信时,她还不知道我的心意,那就请妹妹帮我念出来吧。”   听到这里,我的心已经砰砰乱跳起来。苏疏看着苏语菲,好像也有些紧张。而苏语菲顿了顿,慢慢念下去:“我喜欢你,洛薇。等我成为钢琴家以后,我想和你结婚。我们会在洛水边买一套大房子,在那里种满红色的莲花。以后在一起生活的每一天,我都会为你弹你最喜欢的曲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又写超字的闪闪小天使的分割线————————    ☆、第八章(下)   此时,我脑中竟出现了梦里的画面。有那么几秒,气氛变得特别凝重敏感,就好像连空气中飞舞的蒲公英,都会让人花粉中毒一样。但随后,苏疏扶住额头,双颊有些泛红:“那时候我太小了,不懂事。”   陆西仁和苏语菲竟噗嗤一声,爆发出如雷笑声。苏语菲笑点一向很低就不说了,连陆西仁都笑得在地上一阵乱捶:“苏疏,大哥,我快被十二岁的你打动了。洛薇,快,快,现在给人家一个答复。”   “是啊,这年头像我哥哥这样深情的男人,简直比独角兽还要稀奇,你就从了他吧。大嫂!”你真永远不会知道,一个梳着蝎子头的美少女,一边喷着面包,一边叫你大嫂是什么样的感觉。   苏疏都已这么说了,如果我再正儿八经地发言,反而显得有些蠢。于是,我望向那两个打了鸡血的人:“我说,你们精力这么旺盛,要不要去绕公园跑两圈?”   终于,他们俩的恶趣味得到满足,稍微收敛了一些。接下来轮到陆西仁拆他的时间囊。我一看那时间囊的颜色,拿出自己做的蛋糕:“阿仁,你和土豪金还真是有缘。你看,我拿你家榴莲做的蛋糕也是这个颜色。对了,要不要尝一尝?”   “好。”陆西仁拿着时间囊,双手没空,对着我送过去的蛋糕张嘴一口咬下去,“哇,好好吃!洛爷,这真是你做的?好棒,真贤惠啊……”   苏语菲看了我们一眼,把鄙视的目光留给了陆西仁:“薇薇,你在喂一颗榴莲吃榴莲。”   这两个人,真是有意思。其实都挺在意对方的吧,但都别扭着不愿说出来。偶尔可以当一下催化剂,似乎也不错。我暗自坏笑一下,咬了一口陆西仁吃过的蛋糕——榴莲哥,我牺牲太大了,回头你拿什么补偿我!然后,朝他露出了超级恶心的温柔笑容:“好像是还不错,谢谢阿仁。”   陆西仁一向粗枝大叶,露出雪白的牙齿哈哈一笑,就把时间囊里的东西拿出来。我留意到苏语菲的眼神有些黯淡,但她又挤出满脸僵笑来掩饰失落。好样的,只要下来稍微试探她一下,可能就有点苗头了。我正在认真严肃地思考这个问题,一只手却伸过来,食指轻轻在我嘴角上擦了一下。我不自主眨了眨眼,转头发现那竟是苏疏的手。   “蛋糕沾到脸上了。”   “谢,谢谢。”我语无伦次地说道。   他微笑着,把指尖的蛋糕渣吃了下去。   他的手一看就知道是弹钢琴的手,一直被粉丝们赞誉不绝。但此刻哪怕只是好心做出这个举动,也有些过分暧昧了。脑子里本来装的点子全被驱散,我条件反射地看了一眼贺英泽。然后,我很郁闷地发现,他正在看着我。只是,他的反应和以往一样,就是毫无反应。   毫无缘由地,心情有些低落。我将注意力转移到陆西仁的时间囊上,然后发现,里面的东西竟是幼稚得出奇:一只发条青蛙、一个电子宠物蛋、一堆绿色塑料玩具士兵、一个发圈、两条红色缎带鞋带。   “哇,这些是什么?”我把发圈和鞋带举起来,“这些明显是女孩子的东西啊。”   苏语菲愕然睁大眼睛。   “我忘了!”陆西仁果断地说道。   “这些不都是语菲的东西么?当时把它们藏起来,气哭语菲了吧。”苏疏毫无攻击性地、“善意地”提点出来,“我记得以前冬天打雪仗的时候,阿仁总是第一个砸我妹妹。”   “我才没有——”陆西仁别扭极了,眼睛看向别处,“苏疏,你这是在报复我刚才嘲笑你!”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苏疏看上去人畜无害极了。   “苏狐狸,你就是喜欢装好学生,其实一肚子坏水。你对得起父母给你的那张脸吗?”   苏语菲攥紧拳头:“不准这么说我哥。”   “好了好了,停止战争,接下来轮到我啦。”   我把大红色的时间囊拿过来。打开盖子的瞬间,阳光直射进来,里面的东西反射出耀眼的强光,差点刺瞎所有人的眼睛。我挡了挡阳光,低头一看,发现里面的东西居然全都有反光功能:贴有亮片的跳跳糖口哨糖盒子、十多颗弹珠、几捆吃干脆面收集的闪亮水浒人物飞镖卡、四个水钻发夹、一个贴满水钻的发箍、金色的橡胶手——就是那种可以扔出去打在别人脸上的恶作剧玩具……唯一一个不反光的东西,似乎就只有一张100分试卷和“东南西北”折纸了。   那个“东南西北”折纸里,写着“小偷”“笨蛋”“好人”“杀人犯”这些奇奇怪怪的内容。好久远的东西,现在都忘记怎么叠了。但是,我却记住了留下这个折纸的原因:当时,我把笨蛋的“笨”字写成草字头,小樱看见以后,说你真是笨到连笨字都不会写了,我来帮你写。然后,他划掉了我的字,在旁边写了一个新的“笨”字。现在再看这张折纸,再看看小时小樱略显稚嫩的字,当初那种连他写的一个字都想保留的心情,好像又一次被唤醒了。   苏语菲拿我的飞镖卡,像是拿起了癌症晚期病人的药物:“妈呀,薇薇,你真是疯了。你对这些发亮的东西,到底是有多大的执念?还有,这个飞镖卡总共有一百零八张吧,看这厚度,好像你都收集全了?”   “差不多吧。”   其实,这里只有一百零七张,还差混世魔王樊瑞的那一张。如果让他们知道我当时吃干脆面吃到嘴都干了,都还是没收集全,这个唱双簧二人组肯定会笑死我的。   “我敢保证,如果这个飞镖卡不是发亮的,洛爷绝对没这耐心集全它们。对了,好像当时从某个日子开始,洛爷就爱拽着老大,让老大去当水钻商人。”陆西仁看了一眼我的时间囊,又看了看贺英泽,“不过,老大更给力,直接当了钻石商。”   “那几年钻石好做。”贺英泽云淡风轻地说道。   反正又是和我没关系的答案,无所谓,我才不在乎。我放下那个“东南西北”折纸,拿起100分试卷,感慨道:“这可是我一生中唯一考的满分呢,难怪要用心保留下来。不像学长,一张都没留——他要是把满分试卷都放进来,我们几个人的时间囊全加起来都不够装。”   “你太抬举我了。”苏疏微微一笑。   陆西仁击掌道:“下面轮到老大了。他从小就很叼,好好奇他装了什么,不会是哪个总统发的徽章吧!”   看见贺英泽若无其事地拿过时间囊,我忽然有点讨厌这样赌气说话的自己。其实贺英泽他什么都没做,我为什么就非要在他面前找存在感呢?   当那个蓝色时间囊被打开,除了我,另外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探过脑袋去看。然后,我听见陆西仁疑惑地说:“东西好少……老大,你也喜欢飞镖卡?还是单纯喜欢混世魔王?”   听到这个名字,我立即朝他们看去。那里只有一张飞镖卡,就是我缺的樊瑞卡。我愣了一下,再看看时间囊:那里还有一把仿真火药枪、一个遥控车、一个海螺、一朵用透明玻璃纸封好的植物标本。   前两个是贺英泽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那个小海螺,是还没读书时,我们玩焰火的夜晚,我在海边捡给他的。当时他说这种东西很无聊,回去就会把它丢掉,但没想到居然一直保存到了我离开……   还有那个玻璃纸标本,里面是一朵已经干枯的蔷薇花。   有一次体育课前的午休时间,学校里的蔷薇花开了。我偷偷摘下最漂亮的一朵,别在他的耳朵后,说小樱配蔷薇,简直漂亮呆了。当时,他当然立刻就把花摘了下来,但没有立即扔掉。   现在再看见这个枯萎的标本,心像是被尖锐的东西狠狠戳了一下。但是,贺英泽只是沉默着,把时间囊盖子重新合上。其实,也没什么必要继续在意了吧。不论以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都不过是童年稚嫩的过去。   陆西仁等表示对结果不满。作为最后一个隆重登场的彩蛋,里面的东西居然只有这些,他们非常失望,要求贺英泽解释清楚这些东西的来历。贺英泽思索了一下,说:“没什么印象,太久了。”   我们在白鸟公园一直待到了夕阳西下。因为苏疏家里晚上有客人,所以我们约好改天再出来吃饭。走之前,苏疏说要送我回家,苏语菲和陆西仁也一直大嫂大嫂地叫个不停。我再三推脱,总算一个人从公园里溜出来。   漫天霞光犹如锦绣,将弯曲的道路锈成一片金红。沿着公园后门走,很快抵达我们小时候经常去的一个游乐场。这个时间孩子们都回家休息了。于是,里面只有最后一个还在晃动的跷跷板。要问我是从什么时候认识他们的,我回答不出来,只知道从记事开始,生活中就有了这几个人。但最初的记忆,确实是从这个游乐园开始。令我意外的是,都十五年了,这里的游乐设施居然没有被换掉,只是刷上了新漆。   看见一个滑梯,我踩着沙地走过去,轻轻抚摸着它。真是好神奇,小时每次爬上这个滑梯,我都会觉得它很高,高到有些吓人。所以,每次从上面滑下来,我都会闭着眼尖叫。但是现在我长高了,再看它觉得这真是小孩子的玩具,两步就可以跨下来。我站在阶梯下,看着滑梯顶部的小笼子,忽然产生了一种幻觉:前面小朋友们已经灵活地在洞里钻来钻去,他们钻过头来朝我挥挥手,呼唤着洛薇轮到你了。   童年,可真是令人怀念……   这时,太阳变得通红,像一个丰硕成熟的果子,等待夜晚将它摘下。我倚靠在阶梯上,觉得眼皮特别重。眼前的画面,好像已经和回忆重叠了。小时候的只要看见夕阳,我总是忍不住犯困,也在这里睡着很多次。最后,每一次拍我肩膀,把我叫起来的人,总是小樱。   “洛薇。起来了。”他总是这么叫我,态度总是有些凶,但声音像女孩子一样细细的,脸也像洋娃娃一样白皙可爱。   真的很想念那时的小樱。   肯定是最近工作太累,闭上的眼皮怎么都无法再睁开。不知不觉中,我似乎已经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头倚在栏杆上有些疼,但梦境里却是一片五彩斑驳……   真正把我唤醒的,是街边飞梭而过的车灯。我迷糊地睁开眼,发现天已经全黑了,自己正伏在一个男人的背上,双臂环抱着他的脖子。他背着我,混着淡淡清香的气息将我包围。他似乎一点也不吃力,但走得很慢,像是怕太大的动作会把我吵醒一样。   待我真正完全清醒,留意到背着我的人是什么人,心脏像是停止跳动了一两秒。没有原因地,眼睛被泪水湿润。   现在也无法想通,以前对他特殊的感情,究竟是小孩子不懂事,还是朦胧的喜欢。但是,现在我却想通了一件事。   我是喜欢着这个人的。   其实,十五年后的初次见面,初次看见他侧脸的那一瞬间,初次与他视线相撞的那一瞬,就已经明白。   只是不愿意承认。只是不想受到伤害。   因为心里也很清楚地知道,哪怕他还站在我面前,却早已离我很远很远。   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这样靠着他了吧。我不敢大声呼吸,只是维持着之前的动作,将头靠在他的颈窝。其实,无法说出喜欢的心情原应没这么糟糕。高中时我也曾对苏疏非常动心,那种感觉是令人雀跃、期待、开心的。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大概因为他是一个自负的人,所以哪怕只有一点点连证据都找不到的温柔,都会让人恨不得跪下来,用双手接捧他的施舍。   陷入这样感情的人,从一开始就输掉了。   “醒了么。”贺英泽忽然站住脚,“醒了就下来。”   我立即从他身上跳下来,瞬间比他矮了很多,又回到需要仰视他的高度。我轻声说道:“……我刚才居然睡着了?”   “在那种地方都能睡这么死,不容易啊。”他率先往前走去,“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好。”   “这回你想被谁背走?”   无言以对。一直以来,他都不习惯和人并肩而行,所以,我和从前一样,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看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大步前进,自己却只能一路小跑,努力跟上他的影子。地面很喧闹,楼房立交桥灯火通明,但高空却是一片静谧,黑夜似乎已在城市上空熟睡。后来他司机开车过来,他把送我回家,说了声“去吧”,连道别也没有就走了。   回家以后,我怎么都整理不清自己的情绪,于是掩去地名人名,跟爸爸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跟妈妈聊了一下感情生活。妈妈知道我喜欢上了一个很麻烦的男人,万般感慨地说:“薇薇,这世界上所有的男人大致都能分成两种。一种温柔体贴,无微不至,让你过得像公主一样,但跟这种人在一起往往没有激情;一种能力强大,被人追捧,可以带给你很多光环,轻松解决你所有的困难,但跟这种人在一起会很辛苦。就看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我没有什么想要选择的生活,我只是喜欢他。但又觉得不大可能和他在一起。”   “他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看不出来。”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他们面对自己想要的东西时很坦率,不会刻意隐藏自己情绪。所以,当你不知道一个男人是否喜欢你的时候,那就是不喜欢。”   “是……是这样啊。”   “其实,我觉得苏疏挺不错的。当时你年纪太小,所以你爸一直强烈反对。但我从以前就看好他,人好,又懂事,你要现在还有机会,和他在一起吧。”妈妈停了一下,“但是,不准回宫州。你可以把他带到上海去。”   “为什么不能回宫州呢?”   “不能就是不能。没什么理由。对了,我和你爸打算找个周末过来看你,你把你上海的地址发我一下。”   “等等,妈,我最近要忙一个设计竞选,你们过段时间再来吧。”   “薇薇,你……不会在宫州吧?”   “妈,我现在不是在用上海的卡打给你吗?而且我们这一行现在在宫州简直没法混,我干嘛要去受虐啊。”   后来,妈妈在电话里又大肆赞扬了苏疏,连我生不逢时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她说的也是实话,苏疏知书达理,温文儒雅,一直很讨长辈喜欢。现在,他又是这么光辉万丈的钢琴家,难怪妈妈会说他是那两种男人的完美结合。其实不用她说,我也知道学长很好。只是感情如果真的可以控制,我也不用这样烦躁。   本来应该集中精力去准备Cici的设计师竞选,但是拿出笔和纸,我整个脑子却已被贺英泽填满,什么都画不出来。最后,我干脆拿出快一年没碰的日记本,开始写日记——这原应是倾诉感情的事情,但写了几页纸,发现主题几乎都在围绕着“他到底喜不喜欢我”“我到底该怎么办”转,竟只感到更加寂寞。   妈妈说,不确定的时候,就是不喜欢。   可是,为什么内心深处,一个自以为是的声音在洗脑说,他对你是有好感的。   记得小时候小樱一直是这样,表面上看上去对我漠不关心,但是每次我走丢,他总是第一个找到我的人。有一次我就在滑梯附近迷路了一个多小时,他把我带回去,大家问我想要吃点什么吗,有没有害怕。我只抓住他的手,可怜巴巴地说,我只要小樱就好。他握紧我的手,说,以后我也会保护你。   好像我们年纪越小,小樱就越坦率。待我读书以后,这样的事几乎就没有再发生过。大概是有这些回忆作为基础,所以我才会有那么一点信心,在心底小声说,他只是在掩饰而已。   想到这里,我终于鼓起勇气打开手机,准备打电话给他——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跟他道个谢,已让我犹豫了起码半个小时。嘟嘟声响起后,我更是紧张得深呼吸了许多次。   终于,咔嚓一声,有人接起了电话。   “喂。”   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我一时间连眼睛都忘了眨,只是看了看时钟。现在已是十一点整,我拨打的电话,是他在甄姬王城顶楼套房的座机。   “喂,你好,请问你找谁?”这个女人的声音温柔又轻快,气场十足,让人立即联想到那些美丽高挑的商务模特。   “我找贺先生。”大脑已是空白。   “哦,他现在在洗澡。请问你是哪位?有急事需要我帮你转达吗?”   “没事,是工作上的事。明天我再打过来吧。”   我屏住呼吸,挂断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周一就来勤奋更新的闪闪小天使分割线——————————   赶脚我写King就是让大家挥鞭抽打的……= =   今日祝福:看文冒泡,三个小时内有二更!看文不冒泡,明天有更新噢~ ☆、第九章(上)   洛神归来   文/君子以泽   第九章   我想,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会经历这种事情:不可自拔喜欢上一个人,因为自己经常想着他,所以渐渐擅自曲解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自圆其说他所有的不在意都只是别扭而已。其实,对方的不在意,真的就是肉眼能看到的那个意思。然后,又唱独角戏一样受到打击,觉得尴尬,懊悔,到底还是无法潇洒抽身而出。这种时刻,就连和他说声“谢谢”,都像是在自取其辱一样。   ——每每看见别人处于这种情况,我们并不会觉得是多大的事。可一旦发生在自己身上,就连出去面对无关紧要的人,也会少了许多自信。   我觉得自己还是很幸运的。因为,在面对这种尴尬的阶段,身边还有一个苏疏。跟妈妈预测的一样,他是个无可挑剔的男人。最可贵的是,他的好并不是无底线的温柔,他的付出并不是建立在自身条件不够优秀的情况下。例如,有一个晚上我和他约好出去吃饭,但因为Edward临时把我叫走,我的手机又没电了,让他在餐厅里白等了三个小时。之后,他并没有责备我为什么不记他的手机、保持手机的电量,或教唆我应该抽时间去通知他一声,而是买了一个充电宝给我,还亲自送到家里来。本来我已经觉得很愧疚了,他这样做以后更是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但是,第二天,他又请我去听了一场古典音乐会,陪我度过了一个童话般的夜晚。从那以后,我也再没有犯过同样的错误。   苏疏还是一个耐心很好的人。虽然时间囊的事他已自嘲过,但追求我的势头却越来越明显。一周里最少有两三天,他会单独叫我出去吃饭、看电影、去图书馆、听音乐会等等,却从来不会主动要求更进一步的发展。我知道他是在等我准备好的那一刻,让我来做决定。   开始苏语菲和陆西仁看见我们单独出去,还拿时间囊的事编了好几个段子。时间久了,他们渐渐明白苏疏的意思,反而不再拿我们开玩笑。有一次,苏语菲甚至拍拍我的肩,语重心长地说,你也知道,我哥是个哥,责任感很强,为了喜欢的人甩掉女友的事不像他的作风,可是他还是做了,可见他对你有多认真。所以,薇薇,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不要伤害他。   确实,苏疏有超脱实际年龄的成熟,也很会拿捏和别人相处的度,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当聪明的人对你这么好,你会因为他选择了你而突然有了一种自信,同时,也会更加珍惜他的好。   只是,他对我越好,我就会能清楚看见在贺英泽这边的狼狈不堪。   为什么我就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不会沟通、不顾他人感受的混蛋呢?反复思虑总结,我得出的答案是:我在犯贱。不就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更加想要吗?不就是因为他的不在意,勾起了我本性中那股作怪的征服欲吗?如果他真的爱上我,说不定我两天就会腻了呢。   为了让自己不要继续犯贱下去,我决定不再和贺英泽有任何私下来往。为表决心,我天天在日记里发誓要放弃这个渣男,认真对待学长。时间长了,发现还真有一点说服效果。最起码在对苏疏这一边,我做得非常周到。不过,贺英泽并没有发现我的改变,他还是和之前一样,时不时把我从Edward那里叫出来,陪他去进行一些他特别喜欢的活动:跑马、海钓、赌博、捕猎、赛车、看拳击赛……郁闷的是,在这些过程中,我看见了他更多的优点,像他马术好到能骑着狂奔的野马去套头马、海钓总能钓到最大的鱼、野外捕猎也从未失手。说到赛车,他更不只是看比赛这样简单,他是真的去约了赛车手一起开车比赛。   好像任何与竞争、危险、征服有关的东西,他都特别喜欢。以前他还被陆西仁唤作“霸王龙幼崽”就很明显了,不料长大以后竟变本加厉,而且每一样都做得特别好。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西装扣子、衬衫领口的扣子从来不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可以被束缚住的男人。然而,不管我怎么暗示自己,都无法否认自己喜欢他如此野性的一面。每次他在征服中获胜时嘴角那抹自信满满的笑,都会让我的心连续几天都不宁静。   这种烦躁的心情根本没法告诉任何人。喜欢上King这种事,一般朋友听说,肯定会像苏语菲那样笑滚在地。语菲和阿仁又是苏疏朋友,肯定不能说。所以,不管有再多的心事,也最多只能发泄在日记里。   经常会觉得很不公平啊。为什么我要在这里被他折磨,他却可以过得这么潇洒自如?   *********   谢欣琪已经快被自己折磨死了。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件事是自己作出来的。明明身边有无数男人环绕自己转,她非要逆时代而行,走什么“与君为新婚,菟丝附女萝”的冉冉路线。这下惨了,苏疏这边多半没戏,她却完全没有心思去和别的男人周旋,一整个晚上,起码翻了一百次手机。   因为实在做得太明显,连专心致志的谢修臣都忍不住摘下眼镜,狐疑地对她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出门?”   他们俩各自的书房就隔了一道玻璃,上有百叶窗。她在家穿衣很随性,所以以往百叶窗都是拉上的。但他意识到,最近她都不拉百叶窗,坐姿也越来越不像样,大腿搭在沙发上,裙子都快滑到了大腿根部。谢修臣禁不住皱了皱眉,把视线转回书上。谢欣琪倒挂在沙发上,以奇怪的动作做着瑜伽,长发如云,大团垂在地上:“哥,你把眼镜重新戴上我看看。”   “为什么?”   “你戴眼镜很帅啊……然后我在想,苏疏戴着眼镜是什么样的。”   最近,“苏疏”这两个字都快成她的口头禅了。谢修臣根本没看她:“既然他不回你消息,肯定身边不止一个女人。你可以考虑换对象了。”   “可是,我还没搞定他。”谢欣琪一个打挺儿翻过身来,跑到谢修臣身边,拽着他的胳膊,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哥,我想搞定他啦。你快点教我方法。”   “这个点不准出门。你该睡觉了。”   “可是我一个人真的好寂寞好寂寞啊……”她缠着他的胳膊,开始耍无赖,“哥哥,我不想一个人睡觉。你像小时候那样哄我睡着可以吗?”   他吐了一口气,一句话也不说,拿起一本书,站起来送她回卧房。他坐在椅子上,打开手里的书:“去洗澡吧。我在这等你。”   “知道啦。”   她懒懒地走到了衣柜旁边,直接把丝袜脱了下来,扔到了地上。隐约觉得旁边情况不对,谢修臣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呆住了——她居然连裙子也脱了,只穿着一个黑色bra背对着他,现在正在翻箱倒柜找睡裙。但找了一会儿,好像连bra带都让她不大舒服,她解开胸前的扣子,就这样让它这样挂在自己身上。从他的角度,已经可以从背后看见她一半胸部的形状。   谢修臣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一时间,他只觉得脑子里“嗡”地响了一声,什么也无法思考。   谢欣琪也正好转过身来,怀里抱着浴巾和睡衣,刚好把胸部挡住。她若无其事地对谢修臣笑了一下:“我很快就好,你在这里等我哦。”   她特地留意了他的反应。一般情况下,就算是亲人,看见这种画面都会避嫌吧。但谢修臣没有走,只是看着她点点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低头看书。终于,谢欣琪非常确定了:哥哥真的是同性恋。   记得在美国时,她在宿舍曾经脱光衣服准备洗澡,一个很娘的gay蜜忽然破门而入,看见她□□,居然只是“哦”了一声,说原来你在换衣服啊。然后不顾她的感受,翘着二郎腿坐在床上,像老佛爷一样把双手交叠在膝,淑女风范十足地聊他的男朋友。当时她都快无语了,说我正在换衣服你看不到吗。他摆摆手说,没事啦,我不介意。她眼中已有火焰燃烧,说我真的挺介意的。他才扫兴地扭着屁股离开房间。   哥哥的动作没有那个gay蜜那么娘,可他对她脱衣服的反应,和她所有gay蜜们完全一样:不避嫌、不脸红、看她的眼睛。   虽然有些遗憾哥哥以后不能传宗接代,但谢欣琪其实挺开心。因为,有一个同性恋哥哥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她同时有了哥哥和姐姐。想到这一点,她连洗澡都哼出了歌来。   当然,她不知道,谢修臣之所以没有说话,仅仅是因为大脑短路。她进浴室后,他撑着额头,已无法消化书上的字,脑中只有刚才的画面。他知道欣琪穿衣服喜欢装水饺垫,所以一直认为她身材是一马平川。可事实不是这样。她弯下腰的时候,半球形的胸部形状非常饱满。她翻衣服的时候,胳膊还会碰到那一片肌肤……   “欣琪,你到底在做什么……”他捂着脸颊,喃喃自语,觉得混乱极了。   但是,地狱还没有结束。   洗完澡,欣琪一边在头顶擦拭湿润的长发,一边回到卧室。她已换好半透明的暗红丝质睡裙,没有穿内衣。看见这一幕,谢修臣再一次受到冲击。虽然犹抱琵琶半遮面比□□还诱人,但她并没有做出任何诱惑的举动。她像孩童一样跳到床上,迅速钻进被窝,用妹妹天真期待的眼神看着谢修臣,拍拍旁边的枕头:“哥,来这边嘛。”   他犹豫了几秒,终于抵抗不住她的二次催促,放下书本躺在她身边。欣琪只从被子里露出一颗脑袋,那张素颜的面容变化不大,还是和小时一样水灵灵的,不过脸颊纤瘦了一些,多了几分女人味。她掀开被子,把他也包在被子里,然后撒娇一般靠在他的怀中。   夜空深静,仿佛一场无梦的酣眠。只有微风吹动窗台上的蔷薇花,令花瓣露珠闪烁,翩然起舞。柔弱的灯光,青梅竹马的男女主角,这一幕在他看来,就像老电影中的场景。男主角拥抱着女主角,什么也不做,只是抚摸着她的头发说,我爱你,永无止境。女主角甜甜一笑,亲吻他的手心,说我也爱你。   但是,此时此刻,他只能抚摸她的前额:“早些休息。好梦。”   他迅速收回手,不愿再多在她的肌肤上驻留。可她却抓住他的手,掰开手掌,在他的手心吻了一下。就像一股极强的电流从击中手心,打得他神经麻痹。   难道,是他想的那样么。   他可以往前再迈进一步?   现在,他离那里就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只要稍微再往前走一些……   他看了看她的嘴唇,呼吸有些乱了。   吻过他的手心,谢欣琪微笑着,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她知道,哥哥现在的压力非常大。因为父母都是很传统古板的人,谢家又只有他一个继承人,他们绝不会允许他出柜。但她起码可以支持他,帮他想对策,例如找个女同形婚、鼓励他和男朋友出国结婚……不过,在这之前,他必须得向她坦承。她也必须让他知道,她对他是没有歧视的。不管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她都很尊敬他。想到这里,她的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哥哥,我爱你。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第一时间站在你这边……”   话没说完,嘴唇已被哥哥的唇堵上。   像是时间与心跳同时被按下了暂停按钮,谢欣琪睁大眼,不能做出任何反应。   紧接着,如同烈火燎原,哥哥的吻迅速侵略着她的双唇。他吸吮着她的唇瓣,呼吸灼热,几乎烧伤了她的肌肤。因为受惊过度,她竟无法抵抗,甚至不小心让他的舌探进她的口中。待她终于回过神来,他一只手已经放在了她的胸部上,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让她紧贴自己。她不是没有经验的人,所以很快反应过来,他身体变化的含义是什么。   终于,她闷哼一声,猛地推开他,从床上坐起身来。   “你,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他也坐了起来,用质问的眼神望着她。相比她的语无伦次,他冷静得出奇:“你又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同性恋?”   终于,他醍醐灌顶。内心瞬间凉透了,但他依然只是满目平静,没让自己看上去有半点破绽:“我早就知道你在玩什么名堂,也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干涉我的私生活。现在玩够了么?”   窗外,月光冷寂,独横在南岛的路上。群星像秒针一样跳动,银光流溢着时光,浸入露水的身体。明明是温暖的五月,谢欣琪却觉得浑身发冷。刚才任性的小野猫,转眼变成了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她抓过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哭丧着脸说:“我只是关心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所以,这就是最终结果。   过多的爱,只会伤害她。   “如果你再擅自猜测我是同性恋,下次的惩罚,会比这个更令你无法接受。”他把被子放到一边,起身下床。   “等等。”   他站住脚,但没有转过身。她是个急性子,现在又受到不小刺激,说话非常快,声音颤抖,像是快哭出来了:“哥,你真不觉得这样做很过分吗?好吧,我是你妹妹,确实没有资格像你教训我这样教训你,也没资格插手你的感情生活。我只是关心则乱,误解你了。我承认,是我的错。你可以打我骂我,我都不会跟你计较。可是,你是我哥哥,做出这种事,你觉得合适吗?你认为这样的惩罚能有什么用?”   “我用其他方法训过你,有用么。”   “就算没用也不能这样啊!”说到这里,她哭出来了,把脸埋进被子里,“没错,我是交过很多男朋友,但没有哪一次和男人亲热的时候,会让我觉得像现在这样脏……”说到后面,她呜咽的哭声淹没在被窝里。   他什么都不想再听了。   这种又是愤怒,又是心疼的感觉,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谢修臣沉默着推门出去,再也没有回头。这是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让她一个人流泪。   一个不眠的晚上过去,清晨的曙光洒落大地。谢修臣换上西装,打好领带,依旧觉得凉意袭人。他有些担心谢欣琪的情况,敲了敲她的房门,没有得到回应。于是,他直接推门进去。本以为她又像上次那样,坐直升机,离家出走。但是,她居然还在床上,抱着被子缩成一团,和昨天坐着的姿势一样,好像是哭到累了就倒下去睡着了。   谢修臣替她把被子理好,拨开她额前凌乱的头发,再重新把被子盖在她身上。哪怕还在沉睡,她的眼睛也很明显地红肿着。他用手背试了一下她的额头,确认她没生病,本想吻一下她的额头,但最终也没这么做。   欣琪,我保证,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   不会让你再受到伤害。   谢修臣转身出去,在门缝里最后看了她一眼,把房间的门轻轻地、静静地关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尼桑魂又一次爆发好邪恶的闪闪小天使分割线————————   这几章king被我黑得很惨,尼桑虐得很带劲儿,于是做了个人气调查,果然,尼桑有了逼近king的趋势……再不发力,king男一号地位估计要不保了……   ps 尼桑=日语里的“哥哥”。 ☆、第九章(下)   最近,贺英泽越来越喜欢海钓了。   如此白皙美丽的小樱,会这样热爱太阳下的运动,作为老同学,我非常开心。但作为King的下属兼跟班,我和所有女生一样,除了满腔悲痛,别无它想。因为,每次回到Edward的工作室,连男人都会惊讶地望着我说,洛薇,你怎么黑得连种族都变了。女人多半会心疼地说,你怎么不涂点防晒霜。陆西仁则说,跟洛爷比,我觉得自己雪白雪白的。这所有言论里,哪句杀伤力最强,一目了然。   谁说我没涂防晒霜?问题是,贺英泽很喜欢把快艇开到深海中央,阳光最毒辣的地方,一停就是几个小时。再多的防晒霜,也扛不住这样晒。而且,直奔海中央的过程中浪涛飞溅,快艇颠簸,跟着同行的人晕的晕,吐的吐,热的热,就连常枫都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中。大部分时间里,我得考虑把他们照料好,根本没法防晒。   这个下午,贺英泽又把快艇停在了仿佛赤道正中央的地方。他的属下们全部都伏在船舱里睡着了,他却精力旺盛得很,不断往快满出来的大桶里丢活鱼。 看他这种气势,我想,哪怕是钓到鲨鱼,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它拽上来。这是丰收的一日。因此,尽管戴着墨镜,但他嘴角一直都挂着隐笑。真羡慕他,不管面对什么事,总是应付裕如。我地位比他低那么多,却一肚子烦心事——虽然报名参加了Cici的竞选,也打下了三十多种设计草稿图。但不管是哪一种,我都不甚满意。   然而,看见他把钓竿快速收回的侧影,我竟觉得这一幕很有美感,脑中闪现出一条项链的轮廓:一条椭圆弧度的细项链上,七颗小珍珠竹节一般等距镶嵌其上,就像眼前绷紧的钓竿一样。至于项链的坠子……这时,贺英泽刚好钓起一只色彩明艳的蓝鱼。它摆动着尾部,生机活现地拉动项链。   我立即掏出笔和餐巾纸,在纸巾上画下这条项链的轮廓。   对了,就是这种感觉!之前设计的项链都实在太过繁复,反倒不如这样细细的一根具有线条美。而坠子本身,用鱼形宝石就非常灵动跳脱……   我又抬头看了一眼贺英泽手中的鱼,埋头把草稿剩下的部分完成,攥着这张餐巾纸,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船头:“贺先生,谢谢你!”   他原本在折磨那条鱼,此时抬起头对着我。他的墨镜是水银膜款,宝蓝色,反光到可以直接当镜子用。我先是在镜片上看见自己红红的脸,然后透过镜片,看见了他长而深邃的眼睛。我不由躲开他的视线,别扭却坚定地说道:“那个,刚才我看你钓鱼,就设计出了一条项链。这个感觉就是我想要的……”说到这里觉得自己犯傻了。虽然贺英泽是在放假,但我可是在工作中。这时候给他看这个,是不是太不合适了。   他接过我手里的餐巾纸,低头凝神看了片刻。大概下一刻,他就会把它揉成一团喂鱼吧……   但是,他只是把餐巾纸还给我。然后,伸出大手,在我脑袋上揉了揉:“还行。”   他力气很大,还不懂控制,这一下就把我的脑袋揉乱了。我像个小宫女一样乖乖退下,但转过身就开始整理头发,腹诽这个男人尽管很有教养,却没什么绅士风度:他对美食很精通,一个刚烤出的牛腰,他能一口吃出原产地是德国还是澳大利亚,但只要不是在最正式的场合,他都只会用叉子吃西餐,刀子一般都是摆设;在社交礼仪方面,他可以做到一百五十分,但对于犯错的属下,即便是近两米的挪威男人,他也可以骂到对方泪流满面,有时甚至会说出“别再跟我说你的狗屁理想”这种没什么品位的话;在面对可爱东西时,他更是毫无品位和鉴赏能力可言,上次居然把我的Hello Kitty手帕和灰色厚抹布弄混淆,拿去擦车窗去了……现在,就连对女孩子的发型,他也毫无尊敬。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粗鲁个性都与他的优雅皮相不搭。   可是……   我摸摸脑袋,触碰到了他刚才摸过的地方。不知是怎么了,总觉得那里的肌肤有些发疼,就好像在警告自己:傻子,你对他的爱慕又多了一分。   其实,我才是最没品味的那个人吧,唉。   不过,有了初稿以后,后面的设计就变得有意思起来。   翌日是周日,我跟苏疏、陆西仁还有苏语菲去草莓地里摘草莓。趁他们在摘草莓的时候,我偷偷坐在一块石头上画项链。但是,刚进入一点状态,一颗洗干净的大草莓出现在我眼皮底下。本来思路被人打断,我有些不耐烦,但看见那双漂亮的手,我立刻回过神来,抬头看着站在身边的人。   果然是苏疏。他穿着一身休闲装,怀里抱着一篮草莓,背光而站,面带微笑,简直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男孩子。他把草莓往我嘴巴的方向送了一些。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它吃下去。然后,他在我身边坐下,看着我手里的画:“这是准备参赛的设计?”   “是的。”我擦擦头上的汗,用橡皮擦掉多余的线条,“昨天突然有了灵感。”   “哦?是哪里来的灵感?”   我眨了眨眼,一时没能回答出来。   “洛薇。”   他的声音忽然离我耳朵很近。待我意识到他靠过来,他已在我的脸颊上吻了一下。手中的画笔掉在了地上,我立即用手按住脸颊,转过头不知所措地看着他。此刻,阳光包裹着黛绿的树,照红了火红的草莓,水果清香浸泡在空气里,杜鹃鸟不知疲倦地歌唱。在这一片青翠繁红中,他乌亮的眼眸却是最美的风景。然后,有几根手指穿过我的指间,轻轻地扣住我的手。   他入侵得实在太缓慢,太没攻击性,令我完全不知该如何回避。我只能僵硬地任他牵着,僵硬地看着别处。   但很快,那双手松开了。   “你心里还有没放下的感情。”他站起来,头发微卷,挡住了一只眼睛,而后微微笑道,“没事,我有耐心。”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恨不得一头撞在膝盖上——我就这么没用?连拒绝的话都没说,就被对方看出心中还有其他人?贺英泽的魔力就这样大,让我无法摆脱?   这一天,我想了很多。这段时间,我一直把贺英泽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只要他找我,我就会放下所有正在忙的事,赶到他身边,哪怕是苏疏的约会也一样。每次这样做,我都会以工作为理由说服自己。但实际在内心深处,我比谁都清楚不是这个原因。   只是想见他而已。   只要见面就会开心,只要看看他的侧影就觉得满足,哪怕他的目光很少停留在我身上……如果见不到他,我甚至会对着手机上的“小樱”发呆。而大部分的时间里,我都是在这种发呆中度过的。因为他很忙,我很难见到他一次。   竟已卑微到了这种程度。   回家以后,我盯着贺英泽的电话号码看了很久,最后终于下定决心,闭上眼,把他的联系方式全部删除。   我确实不是他那样有话语权的人,但起码,要为自己的人生做主。   又过了五天,贺英泽打电话给我。尽管删掉了联系方式,我却一眼认出他的号码,把电话挂断了。我实在没有和他通话的勇气,于是发了一条消息给他:“我在忙,你发消息给我。”发出去以后,我发现自己的手竟有些哆嗦。反抗他居然是这么可怕的事情吗?我真是没用……   很显然,对他这种人而言,我的要求根本就不算回事。他又打了电话过来。   我再次挂断。   这一回,他总算没再坚持 。我松了一大口气,正在擦冷汗,却收到另一个陌生电话的短信:“洛小姐,贺先生请你今天下午四点到甄姬王城四十五楼报道。”   又是不带提前预约的通知。他有没有想过我可能有别的安排?   我没回复,闭着眼删掉这条短信,且非常大胆地放了他的鸽子。我想通了,如果以后他的威胁都伴随着整个设计生涯,不如换个行业混。就算在KFC里打杂,一样可以看见亮晶晶的盘子,也算满足了自己的心愿。   这个下午,我准时赴了苏疏的约,度过了一个难得轻松的夜晚。苏疏送我回家,一直目送我上楼。看见他脸上的笑容,我知道自己当日的选择是对的。虽然,很快可能要面对大麻烦了……   到家以后,我在床上躺了十分钟,几乎要睡着的刹那,电话座机忽然响起。这个点会打电话给我的,一般不是爸妈就是苏疏。我疲倦地睁开眼,接起电话,调侃道:“喂,猜猜我是谁?”   “你和苏疏在交往?”   听见这个声音,我吓得睡意全无,像弹簧一样从床上坐起来。我双手捧着听筒,担心地说道:“你……你为什么会有我电话……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和他见面……”   “我打电话过来,不是给你做疑难解答的。”贺英泽用命令口吻说道,“回答我的话。”   “没有在一起……他喜欢我,我还在考虑。”   “以后不准再和他单独出去。”   “……凭什么啊?”我觉得自己的耐心已快到临界点了。   “洛薇,你别忘了自己是谁的人。跟着我,就要按我的要求去做。”   这番话真是把我彻底激怒了。我又气又怕,提高音量说道:“就算我是Edward的下属,你也没资格操纵我……你以为你是谁?去炒了我啊!我才不会怕你!”   我把听筒重重扣在座机上。   起初,两种感觉将我充斥:一是“太爽了”,一是“我死了”。再之后,就只剩下了难过,身体仿佛被抽空了一般无力。因为,之后他没有再打电话过来。   这大概是十年来我做过最冲动的一件事。   科学家说,百分之八十的错误决定,都是在冲动的情况下做出来的。当晚我就隐隐预感不好,但也没多想,就迅速进入了噩梦。第二天这种不详预感继续笼罩着我,我为了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苏疏一叫我晚上陪他出去,我立即答应。   这一天,所有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我都统统无视了。Edward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说贺英泽指名要我陪他出席一个场合,我也以女性生理问题为由推掉。这还是我第一次这样违背贺英泽的意愿,真有一种旧时徒儿背着师父溜出去,不顾师兄妹警告玩得淋漓酣畅的快感。   天即将黑了,苏疏过来接我,带我去利兹卡尔顿举办一场私人派对,举办者是他代言的钢琴商和合作方。他穿着一件单排扣的黑色夜礼服,里面是纯白到几近发光的古典衬衫。看来,今晚他会现场表演一段时间。为了配合他,我穿了Mélanie Green设计的黑色小礼裙,随他一起抵达派对现场。   刚走到酒店大堂,就有几个女孩朝我们走来。她们个个穿衣雅致,艺术气息浓厚。带头的那个并不是传统定义中的大美女,但温柔的笑容非常加分。还没跟苏疏打招呼,她已先对我露出了友善的眼神:“学长,这位是你新交的女朋友?以前好像没有见过。”   苏疏看了我一眼,态度得体地答道:“现在还不是。”   “咦,现在还不是?”女孩子们整齐地起哄道,带头那个又眨眨眼说,“看来这个姑娘很受我们男神的喜爱哦。我叫席妍,你叫什么名字?”   我伸手握了握她伸出来的手:“我叫洛薇。”   “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居然是青梅竹马。好浪漫啊,快快,来跟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她挽着我的手,对苏疏摆摆手,“我喜欢洛薇!不介意我借她一会儿吧。”   见苏疏对我投来询问的目光,我对他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和席妍一边聊天,一边走上楼去。原来,这帮女孩子都是苏疏在奥地利音乐学院的学妹,席妍是他代言钢琴商的女儿,也有了很深厚的同门情谊。我发现学艺术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样,大方优雅,谈吐知性,和苏疏还是校草时身边失去理性的疯狂亲卫队完全不同。我和她聊得很开心,很快就到了派对大厅。   里面早是一片觥筹交错,人山人海。端着香槟和葡萄酒的侍应们来回走动。糕点师戴着白色厨师帽,站在白色大理石台后方,为宾客们供应饮料食物。然而,前脚刚跨进大厅门,看见里面无数人头中的熟人脸孔,我的大脑飞速运转了起来——为什么Edward会在这里?难道他白天说的活动,就是指这一场?   终于我想起来了。Edward和苏疏认识,就是因为他在为苏疏代言的钢琴做装饰。所以,Edward来了的话……我的目光飞速转动,很轻易地就捕捉到了一个高挑男人的侧影,常枫和另外一个男人相伴他左右。他被人众星拱月地包围起来,看上去意气风发。   “洛薇?怎么了?”席妍拉住我的胳膊,“哪里不舒服吗?”   见鬼啊,贺英泽居然真的出现在了这里!果然白天的不祥预感是真的!   不过,我也来不及逃脱。因为随着苏疏进入大厅,席妍的父亲已经大声说道:“我们的大钢琴家来了。欢迎欢迎!”   上百道目光齐刷刷地朝我们射过来,贺英泽也看向这里。然后,雷动的掌声响了起来。苏疏笑着走过去,和席先生嘘寒问暖。我却一直扭着脑袋走路,不敢抬眼皮,生怕和贺英泽目光撞到一起去。看见父亲和苏疏聊得正欢,席妍挽着我的胳膊说:“现在不好去打扰他们。学长很快就要表演了,他很喜欢在演奏前喝提神饮料,但这里没有供应。我们出去帮他买一点好不好?”   求之不得。现在,只想赶紧避开贺英泽这瘟神。我和席妍一起离开现场,到最后也没敢多看贺英泽一眼——奇怪,明明没有做错事,却总是觉得有点理亏。真快被他虐待成受虐狂了。   进入一家超市,席妍在门口崴了一下脚,惨叫一声:“哇,我的脚。”   “你还好吧?”我赶紧走过去扶她。   “哎呀,我真是作,非要穿十一公分的高跟鞋,这下疼死了……”她看看表,一瘸一拐地走过去,“不行不行,我们得赶紧去买饮料,不然会来不及。”   “你现在没法走吧,我去买好了。你在这里等我。”   “也行,我帮你拿包吧。这样快一点。”   “好。”   我把包递给她,一路小跑到饮料柜,抽了几瓶提神饮料。回到门口,席妍却早已不在那里。我的包被放在了收银台,柜台小哥把包包递给我:“刚才那个小姐说她脚实在太疼,已经回去等你了。”   “这样啊……麻烦结账。”   我打开自己的包,想拿钱包,却摸到了我的硬壳笔记本。这好像有点不对。我习惯把设计草稿、日记、账本、备忘录等等全都集中到一个本子上,这么重要的东西,一直是放在最里面的包中,怎么会跑到外面来了?我拿出本子翻了翻,没发现什么异常,重新把它放回包里。   付款以后,柜台小哥忽然叫住了我:“这位小姐,你的朋友有点问题,小心点吧。”   “为什么?”   “她刚才躲在角落里翻你的包,拿出了手机,但破解不了密码,就翻开了你那个硬壳本,自己偷偷看了很久。”柜台小哥指了指角落里的监视器,“这里全都看得到。”   我愣住了。   她为什么要翻我的本子?等等,我在日记里写了什么……越去回想这些细节,就觉得大脑里的血液更少了一些。具体内容我记不住了,但能确定的是,每一篇日记里都有那个人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马上上重头戏的闪闪小天使分割线——————   洛神里所有人物都会升华一次。就像Level up一样好神奇!杯具的是,目前一个人都没升级……这……   无奖竞猜:猜猜看,接下来会发生神马!! ☆、第十章(上)   洛神归来   文/君子以泽   第十章   我怎么会这么大意!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么人的气场也不会改变。小学的时候,贺英泽身边总是充斥着各种格斗戏,而苏疏身边总是上演着精彩的宫斗戏。苏疏既然以前就吸引这样的女孩子,那长大以后,这些女生的道行只会越来越深,怎么可能会突然换了个类型?   我加快脚步朝酒店的方向赶去,同时又害怕面对那个场合。可是,我必须回去。如果不回去,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回到派对大厅内,正巧赶上众人鼓掌,苏疏去钢琴上表演。见我进来,他从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子中走出,看了我一眼。没有笑,也没有愤怒,他只是冷淡地别开视线,朝镶满宝石的豪华三角钢琴走去。我赶紧走上去,压低声音说道:“学长。”   他没有看我:“什么事?”   “你是闻名世界的音乐家,每一场表演都至关重要,放松心情。”我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和善稳重,“专心表演,今晚你可是主角。有什么事表演完我们再谈,我一直在这里,不会走的。”   他轻吐了一口气,还是没有看我,径直走到钢琴旁。他掀起燕尾,以占1/3面积的标准坐姿静坐下来,头深深垂下去,看上去很消沉。有那么一刹那,我的内心害怕极了,很怕这个晚上他会表演失常。不过,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从他按下琴键开始,当第一个节拍美丽的旋律回荡在空阔的厅堂,在场所有人的面部表情都不由变得柔和。   音乐虽然动人,我周围的气氛却沉重如同乌云。不知从何开始,席妍就站在了离我很远的地方,像是在我们之间划清了一条线。那些学音乐的女孩们好像也不再享受艺术了,纷纷围在一起讲悄悄话,不时像是怕被我发现一样,偷偷转过来看我一眼,一旦视线与我碰上,就会迅速转过头去。这种场景是多么熟悉又讨厌啊,小学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当时我心情难过,就只知道揉着眼睛跑掉,躲起来偷偷哭。   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是八九岁了。   我抱着胳膊,坦然地望着苏疏,完全不看她们一眼。似乎发现我并不在意,她们故意笑得更夸张,回头的次数更多了一些,眼神中故意透出厌恶的表情,就像是努力寻找存在感的孩子一样。但不论她们怎么表现,我还是同样的反应。她们也不敢闹得太大声,直到苏疏的表演到达尾声,所有人再次鼓掌,其中一个女孩才向我走来,堆了一脸假笑:“姑娘,今天你照镜子了吗?”   我只是让目光从她身上经过,不作回答。她再也藏不住满腔的恶意,咬牙切齿地说:“你见过苏疏前女友吗?刘伊雪,我们音乐学院第一气质美女。看看你自己,长成这样,跟某个名门出来的hooker那么像,也觉得自己能配得上苏疏?”   这一回,我连看也没看她一眼。她发现挑衅无用,回头看了席妍一眼,席妍皱了皱眉,朝我们走来,凑到我耳边小声说道:“洛薇,放弃吧。你永远比不过刘伊雪的。因为,刘伊雪她啊,之前……啊,啊。”   她看着我的身后,忽然结巴了一样,半天说不出一个字。而且,不仅是她,其他女孩也惊诧地看向我的身后。我下意识回过头去,也被吓了一跳:几个穿着西装的中年商人把贺英泽请到我们身后坐下,贺英泽虽然比他们大部分人都年轻,但左腿小腿肚子都翘在了右腿膝盖上,双手十个指尖轻触,缓慢地轮流相碰,看上去可是一点也不客气。他原本心不在焉,此时目光却浅浅定在我身上。   “对、对不起!贺先生!”好像是意识到我们挡住了贺英泽的视线,席妍拽着其他女孩站在了一边。贺英泽没搭理她,只是把我从头到脚瞟了一次,就转头听那些人谈事情去了。   正巧这个时候,苏疏演奏结束走了回来。席妍等人又回复到了之前的状态,小鸟依人地站在他身边。苏疏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眼睛自然看向别处,并没有打算主动和我说话。我深呼吸一次,主动走上去,朝他笑了笑:“表演得很不错哦。曲子很好听。”   那些女孩子都在主动和苏疏说话,但他好像只听到了我这句:“你就只有这些话想告诉我?”   席妍的怒火似乎已经快要藏不住了。她瞪了我一眼,就像是警告一样。我还是只管和苏疏说话:“你很聪明,看出了我对别人有过好感。但现在这不重要,因为这段感情还没开始,我就被甩了。现在,我已经决定要放弃。”   苏疏怔怔地看着我。我试着轻触他的手臂:“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帮助我。”   “你知道我喜欢你,是在利用我么?”他的双眼明亮,忧伤时就像有花瓣上的露珠在闪动。   “不,我是认真在考虑……”   后面的话没说完,席妍已绕过我身侧,在苏疏耳边低声说:“学长,好像有人发消息到你的手机上了。唉,肯定这件事虽然洛薇做得不对,但是,我觉得是可以原谅的。你可以打开看看。”   “我不想看。”苏疏反手握住我的手,“……我相信她。”   这时,如果苏疏肯转头看她一眼,就会知道她脸上是怎样狰狞愤怒的表情。但她咬咬牙,还是忍了下去,转而用凌厉的目光瞪了一眼一个女孩。那女孩像忠诚的藏獒一样点点头,对苏疏说道:“苏教授不想看?你知道吗,她直到昨天都还在日记里写其他男人,你对她而言不过是个备胎!想想知道内容吗?怕你听了会胸闷啊……这男人的历史可长着了,和这女的也是青梅竹马哦。叫什么小樱,你确定不是好友让你背了绿帽?”   听到“小樱”二字时,苏疏背脊明显一直。我的头皮发麻了,手心里全是冷汗,四周的酒香与糕点甜味令我感到不适。我悄悄看了一眼身后的贺英泽,他好像没有听到我们这边的谈话。然而,这一个细节却被苏疏捕捉到了。他瞳孔略微紧缩,轻声说道:“……是他?”   “是什么人不重要。现在我已经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了。”   “是英泽。”他闭上眼睛,像是在自言自语,又一次重复了贺英泽的名字,“我早就该猜到。不管过多久,你都只能看到他。不会改变的。”   很久以前?难道在说小时候的事情?当时我们都只是小学生,这种感情怎么能作数。他们确实比我大三岁,但也不至于……   这时,一个女孩子晃了晃手机,一脸惊喜:“哇,你们快点看群消息。内容好劲爆啊。”   几个女孩子都掏出手机查看消息。那个对席妍忠心耿耿的女孩点开一张图片,像朗诵课文一样念道:“‘今天去跑马场的路上,我不小心碰到了小樱的手臂,然后走神了一个下午。他说我总是走神很呆,可是他会猜得到吗,我走神都是因为心烦他的事’……”   听到这里,我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席妍不但偷看了我的日记,还把它拍下来了!我看了她一眼。果然,她像是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一般,掏出手机,以一种低调又耀武扬威的姿势,轻摇了一下,嘴角扬起一抹得意洋洋的微笑。但那种笑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担忧的温柔神情。她轻轻搭着苏疏的肩,蹙眉道:“你还好吗?别难过了。洛薇她也不是故意的。”   而那个女孩没有停下来,声音反而越来越高:“‘我真不懂,小樱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我更不懂我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是因为小时候那些幼稚的承诺吗?’”   双颊迅速发热,耳朵里一阵嗡鸣,我冲过去想要阻止她们念下去,但伸手出去却抓了个空。与此同时,几个侍应端着酒水盘子路过,我看见了沙发上的贺英泽。他眼睛微微睁大,正错愕地看着我。   这一刻,好像连空气也已凝滞。   他……都听到了。这种感觉,真是比死了还要难过。   那女孩冲我摇摇手指,故意用很娇弱做作的声音念道:“‘小樱身边的女人实在太多了,跟这种人在一起,真的很没有安全感。但是,很多时候我却又觉得,他是喜欢我的……’”   不管是苏疏的受伤,还是贺英泽的震惊,都让我觉得无地自容。我能感觉自己整个脸都已涨得滚烫,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好想把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可是,那个女孩正专心致志地研究我的日记,完全不曾留意到我们之间的尴尬,她咂咂嘴:“还有这一句,啊,实在太糟糕了:‘为什么我就是没法喜欢上学长呢?’”   听到这里,苏疏深深皱了一下眉,终于甩手,大步朝大厅门走去。   “苏疏,听我解释!”   我提着裙子追上去。但是,他走得实在太快,我穿着高跟鞋,完全追不上他的脚步,只能在后方呼唤他。人群挤来挤去,很快,他的背影就完全消失在了门外。我扶着墙壁,掏出手机,想打电话给他。电话才响了第一声,手机就被人抢走。转头一看,是刚才念日记的女孩。她把手机关掉,瞪了我一眼。剩下的女孩也围了过来,把我堵在墙角。然后,席妍出现在她们中间,睥睨着我:   “洛薇,你听好,我们没有人想要为难你。但是,你要先掂量清楚自己的斤两。不论哪一方面都配不上他,更比不过刘伊雪,你知道吗?”   本来我很相信和气生财的道理。但既然她要弄得我不舒服,那就大家一起不舒服吧。我转过身面向她,态度柔和地说道:“其实,恋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我觉得你应该尊重苏疏的选择。你再喜欢他,他不喜欢你,又有什么用?”   “谁说我喜欢他了!”席妍的脸迅速涨得通红,“我如果要喜欢他,早就开始追他了!还用等到刘伊雪追上吗?”   “又没说是你,你不用这么激动。我只是觉得有些新奇,漂亮优秀如席小姐,也会有追不到的人。”   “你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她原本盛怒,很快话锋一转,冷笑道,“对了啊,你喜欢上的那个‘小樱’,不是个女人关系很乱的男人吗?洛小姐看上去这么清纯,不会也是被他玩玩就甩了吧?”   那个念日记的女孩紧接道:“家境不好的女孩啊,审美就是很奇怪。放着苏疏这种高端的男人不要,非要去喜欢那种玩女人的低档次男人。不过,苏疏追她是对牛弹琴。呵呵,她懂钢琴么?以她的层次,就只能理解流浪汉的魅力……”   “嘘。”席妍把食指放在嘴唇上,“我爸来了。”   果然,席先生朝着我们的方向走过来。女孩们迅速乖乖站成一排,变回了气质优雅的艺术家。席先生本是一个颇具威严的成功男士,但此时席妍叫了一声“爸”,他也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朝我点头哈腰地说道:“你是洛小姐对吗?”   “是的。”   “爸,你干嘛要这样和她说话?”席妍的不愉快写在了脸上。   席先生没有理她,只是伸手指向一群西装男人坐着的位置:“King请你过去一下。”   “King找她?”席妍整个脸都快皱在了一起,“King认识她?”   其他女孩都傻眼了。逮着这个机会,我把我的手机夺回来,离开了她们,快步走向大门。但还没走出去,席先生已叫保镖拦下我。他又一次指了指贺英泽坐的位置。   我只能硬着头皮,不情不愿地走到贺英泽的方向。属下站在他旁边,原本在为他添酒,他挥挥手中止了他,让他为我挪出空位。我刚上前走了一步,他已把翘着的腿放下来,拽住我的手腕,把我拖过去,按在他大腿上坐下。   仿佛被人突然狠狠抽了耳光般,我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想要从他身上跳起来,他却搂着我的腰,不让我动弹。   “让我想想,我们的话题要从哪里开始?”他根本没看我,只是递了一杯香槟给我,“先把这个喝了。”   现在谁能懂我尴尬的心情?只是听见这个男人的声音,想到他知道日记内容,都觉得自己快要濒临崩溃了。我根本不敢看他,只是别过头去:“为什么要喝?我不欠你什么。”   “我敬你。”   他充满侵略性地凝视着我,微微一笑,摊开手伸向一旁。他的跟班像抽刀自杀的日本武士一样,神速地将新的香槟递给他。他和我碰了一下杯子,仰头干了那一杯香槟。我注意到,他是用自己的杯口碰了我的杯身,也就是说,是把自己放在低等位置的碰杯方式。虽然周围的人都保持着沉默,但从他们低头紧张的样子不难看出,贺英泽不是一个经常敬酒的人。   说实在的,我也完全没想到他会做这种事,心里其实很害怕,只能把那杯香槟喝下去。   “酒量不错啊,洛薇。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他眼神里有些许惊喜。说这句话的时候,搂我腰的手臂也跟着收紧,令我靠他更近一些。   不行了。再这样紧张下去,我估计会晕倒在地。好想再倒一杯酒干掉。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局促不安地正襟危坐。   直到席妍带着念我日记的女孩走过来。面对贺英泽,她似乎也很胆怯,紧紧挽着朋友的胳膊。念我日记的女孩对贺英泽说道:“贺先生,请问你和洛薇是什么关系?”   贺英泽只是看着我,没理她。拜托,你倒是去搭理她一下,我快受不了了。   常枫倒是侧过身子发话了:“这么明显的关系,席小姐还看不出来?”   “请相信我,我并无意来打扰你们,不过为了防止中间产生什么误会,有的话不得不说。”那女孩柔柔弱弱地说道,一反刚才的泼辣态度,竟前所未有地像个大家闺秀,“洛薇正在和我们学长苏疏约会,不过,她背叛了苏疏。和另外一个男人扯不清关系。”   刚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她打算还来一轮吗?我快气不过了。常枫玩味地“嗯”了一声:“那和她扯不清关系的男人叫什么呢?”   “不知道全名,她管他叫小樱。”   常枫眼睛弯弯地笑着:“那我问问你,你知道King的全名叫什么吗?”   “知道啊。”   那女孩回答得很快。席妍想了想,轻轻抽了一口气,脸色却刹那间变得惨白。她拽了拽女孩的袖子,说了一声“打扰了”就转身想走。但常枫把她叫住 了:“等等,席小姐,我可能有事想跟你父亲谈,你叫他过来一下吧。”   席妍在那女孩耳边小声讲了一句话,女孩当机立断,转过来一脸哀求相:“贺先生,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弄糊涂了,与席叔叔和席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   “席小姐,快去叫一下你爸爸。”常枫还是满面春风笑靥。   两个女孩心慌意乱起来,开始哀求他们。贺英泽却从头到尾只当她们是透明的,把我从身上放下来:“洛薇,跟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终于写到重头戏的闪闪小天使分割线—————————   连载到今天,我必须要跟你们说一件非常非常严肃的事情。真的,这件事事关重大,你们必须得听。   那就是,有的活泼可爱美少女,不管别人怎么拍砖,你们都不可以上人身攻击!!   我是很严肃的!!   ↑   像我这种没什么脾气的人,也说到这个份上了,就说明真的很严肃!   这种事我已经发现好几次了,有的读者不管是出于单纯主观因素,还是真心为我好,她们会拍砖,说我写得不好什么的,然后就有少女就怒气冲冲地跑过去骂人家。当然,这里是说少部分热血少女,大部分孩子还是非常懂事的。   我能理解你们爱洛神想要维护它的心,有时候看到别人没仔细看文就乱扔砖我也会想掀桌大叫“啊啊啊啊啊你懂神马你懂我的八斗之才锦心绣口生花妙键盘吗尼玛你有本事自己来写,你来熬夜你来忍受大姨妈疲倦至极还忍困更新的痛苦你来整理资料你来彻夜失眠你来你来你写不出来我们就同归于尽啊啊啊啊!!!”(开玩笑请无视……),所以,你们的心情我真的懂。   只是,不管你是想成为一个优秀的人,还是一个有教养的人,最基础的一条处事原则,就是对事不对人。   一个遇到小事就上人身攻击的人,本身给人感觉就是不理性、不可信的。   你可以粗俗地说“你这话说的全是些什么狗屁”,也不可以优雅地说“小姐您脑子进水太多,在下怀疑您有精神病,您移步随我去看医生可好”。   (我就记得有个小盆友居然说人家拍砖人得青光眼了,这都说的是什么话,赶紧把裤子脱了给我打屁股!!)   你要问,如果遇到了上人身攻击的人怎么办?   那我要反问:你会因为别人没有素质,就拉低自身素质吗?   晋江是文学网站,是读书的地方,大部分人都是比较有文化修养的——君不见视频网娱乐网才是真正暴露中国网民素质的地方。因此,即便有素质低的人,也只是非常非常小的一部分。我觉得咱们应该都不会希望自己被划入这个行列。   所以,以后如果有上人身攻击的评,你实在看不下去,不要去和对方对骂,每条评论下有“投诉”按钮,把内容复制粘贴投诉掉,不过多久管理员就删除了。   如果是那种骂文章写得不好的评,可以辩论,不用投诉。理性的拍砖通常会带给作者进步,所以未必是一件坏事。   以上,希望大家时刻保持快乐的心情,厚厚厚厚…… ☆、第十章(下)   从富丽堂皇的厅堂里走到回廊中,四周突然寂静下来。贺英泽在前面大步走着,他响亮的脚步声与我细碎的鞋跟声,变成了这里唯一有节奏的声响。就像是从一个万人云集的城堡,走入了夜晚幽深的池塘边,摸索行走的旅人不知什么时候会跌下去。   其实,已经告诉过自己无数次,不要再去猜他在想什么。猜得越多,他在我脑海中停留的时间越长,我就越无法从胡思乱想中走出来。健康的爱情应该是彼此都很舒服自然的状态,而不是这样没日没夜自我折磨的单恋。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把自己累死。可是,刚才的事一直令我心神不宁:他会这样做,是因为真的对我有好感,还是说单纯想为我解围?毕竟我们是青梅竹马,他出于礼义想要帮我,也是情理之中。   终于,路过一幅油画的时候,贺英泽停下脚步。一盏英式壁灯朝着画的方向,照亮了画上红白相间的蔷薇花。他伸手描摹了一下花瓣,满意地说道:“这幅画不错。”   小时候,一些关系好的朋友就很喜欢叫我“小蔷薇”。不知道他这句话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但我心情很乱,没有心思回答他。   “所以,你没有什么话想要告诉我?”贺英泽依然在欣赏油画,随口说道。   刚才抱着我的时候,他说“我们的话题要从哪里开始”。这句话其实已经有了很明显的暗示意味。所以,我可以觉得他喜欢上我了吗?可以有所期待吗?还有这段时间,他总是毫无理由地要我陪伴……如果这时候我对他说,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会不会就会有很幸福的结局……   开什么玩笑。   上一回深夜,我终于鼓足勇气给他打电话,接电话的人是个女人,说他在洗澡。还有,之前在甄姬王城的几个商务模特,不都是与他有过一段的人吗?且不说真的和他在一起会受到怎样的伤害,就光看看我自己这样……不管是身高、妆容还是身材,都没办法和那些女孩子比。如果说她们是艳丽的红玫瑰,那我,说好听点,顶多算得上一捧清新的满天星。确实会有一些男孩子喜欢我这种类型,但他们都是和我一样朴素上班的白领阶层。喜欢挑战的贺英泽绝对不会看上我这款的。   终于理清了思路,我握紧包带,对他说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他总算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好糟糕。也好头疼。他真的是我喜欢的类型。不管是侧颜,眼睛,睫毛,还是笑容,甚至是头发,都是让我心动不已。可是,这样的男人我是把握不住的啊。老老实实过自己的小日子才对,贪心真的不好。我咬咬牙,努力平和地说道:“谢谢你今天为我解围。你真是聪明人,一眼就看出来我遇到麻烦了。”   “你觉得是麻烦,我倒认为对你来说是家常便饭。”   “是,是吗?”我抓抓脑袋,有些窘迫,“其实工作以后已经好很多了,今天是例外。”   他轻笑了一声:“例外?没有我在,今天你根本没法收场。”   “可能吧。所以才要谢谢你。”   “不谢。以前我就答应过你,会帮你摆平欺负你的人。”   到现在为止,他根本没有提到日记的事,哪怕他已经听到了内容。看,我真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早就知道,他不会把我那点幼稚的心思放在眼里。可是,这男人到底还是有一点可恶,不能回应我的心情就算了,还要强调我离开他就会很没用这种事实。真是越想越绝望。   “那个,关于日记的事,请你忘记吧。”我犹豫了半晌,实在没脸再叫出“小樱”这两个字,“贺先生,我确实曾经对你有一点点心动,但现在已经想好要和其他人认真在一起……希望你不要太介意。”   “没事。”他云淡风轻地说道。   这一句话,简直就像巨石一样砸在了脑袋上。我早就知道他不喜欢我,也早就知道他不是温柔的人。但是,我丢脸丢成那样换来的回应,居然就是这样。就只有“没事”两个字?   啊,不行,快要哭了……   “那,我先回去了。”   我赶紧垂下脑袋,转过身去。明晃晃的吊灯显然有些太刺眼了,几乎是转头的瞬间,两行滚烫的眼泪就顺着内眼角滑了下来。   都是我的错。喜欢什么人不好,偏偏要喜欢上离自己这么远的男人。控制自己的情绪就这么难吗,非要写什么日记。这下好了,连单相思的资格都没有了。明天就辞职吧。不,干脆直接离开宫州。不想再看见他。不想再被伤害,也不想再去伤害别人。   我不敢做出擦眼泪的动作,只是放纵泪水大颗大颗往下落,埋头快步朝门外走。但还没有走出几步,手腕已经被人紧紧抓住。   “放、放手。”我有些慌了,一直不肯转过头去,“我得走了。”   身体被强行扭转过去,难堪的模样还是尽收对方眼底。贺英泽叹了一口气,用大拇指擦掉我脸上的泪水:“如果我就这么放你走了,你打算自己躲起来哭多久?”   我摇摇头,除了拼命忍住眼泪,不能说出一个字。   “你是不是一定要和我闹别扭?刚才说那么一通话,没一句是真的。”   我不想和他争辩,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无声地反抗他,试图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但挣扎了半天没有一点效果,他反而用力一拉,就把我拽到他面前。突然之间和他站得这么近,我垂下脑袋,皱着眉不敢看他,但手腕还没有放弃挣扎。后来,手腕都被他捏痛了,我急道:“你放手,我要走了。”   “给我说实话。”他冷冰冰地说道。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我用另一只手去拍他的手,想让他放手,但另一只手也被他抓住,按到了墙上。被他用这么羞辱人的动作牵制住,我终于忍不住动怒了:“贺英泽,你放开我!”   “说。”   “我不知道你想要我说什么实话!我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答案……”   话没说完,他已低下头,重重地吻了我一下。我整个人都僵掉了。   “说,你喜欢谁?”   这人……这人实在太过分了……   泪水又一次涌出眼眶,我张了张嘴,说不出一个字。可是,就在我张嘴的那一秒,他已再次埋下头,含住了我的嘴唇,深深地吻了下来。他把我整个人压在冰凉彻骨的墙壁上,把逼得走投无路,如何也躲不开他强势的吻。舌与舌相触的那一瞬,大脑闷响了一下,就像短路一样无法思考了。然而,心脏却还在剧烈且疼痛地运转着,刺激着泪腺涌出越来越多的泪水。随着他的吻越来越深,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最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呼吸有一丝凌乱,但态度还是很强硬。   “回答我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待在我身边。”说到这里,他像是在刻意诱惑我一样,变得温柔了一些,“洛薇,你喜欢谁?”   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   可是,先爱上的人,真的会输得一塌糊涂。   “……我喜欢你。”   *********   这个夜晚,一场大雨淋湿了宫州。岛屿精致而碎裂,犹如摔碎的盘子,浸泡在无尽沧海之中。然而,夜晚如此幽深,大海如此无垠,再是骁勇的狂风暴雨,也至多模糊了它们的容颜。这是个无月之夜,苏疏站在码头上,望着天海交际处的混沌,任自己被淋得彻底。忽然,有阴影将他笼罩,头顶再无雨水。他抬起头,发现一把伞撑在他的头上。打伞的人是一脸无奈的谢欣琪。   “你是绝症还是破产了,犯得着淋成这样么?自虐的男人真是一点魅力也没有。”谢欣琪把伞递给他,“你个子高,你来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说出来听听,让我开心开心。”   “我不是自虐,只是在赏景。”苏疏果真如他所说那样,看上去并不难过。   “赏景?有人会冒着感冒危险赏景吗,你真是逗我玩。”   “我太老了,不会再感冒了。”   看他满脸正经地说着这种话,谢欣琪“噗嗤”一声笑出来:“苏教授,你这粉嫩的模样,说是十八岁我都信。想学大叔玩沧桑,好歹先留个络腮胡吧。”   苏疏浅浅一笑:“也是。古人常说,‘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还真是挺有道理。”   谢欣琪听后,拨了拨头发,点点头:“是有道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讲中文。”   他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帮她顺了一下头发:“有时候我看着你,时常会想,年轻真好。”   谢欣琪很久没有由于这样的小动作而心动。苏疏抚摸她头发的那一秒,她的心跳其实加快了几拍。但她脸皮向来很厚,忘事也快,摆摆手说:“说得你好像很老似的。我记得你和我差不多大啊。”   “对,我比你大三岁。但这只是生理年龄。”   “那心理呢?”   “我也不知道……曾经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别人眼里最不成熟的人,但现在,却时常觉得自己活得太久,有些累了。因为,最初圆满的东西,最终都会破碎。你看,就像宫州一样。”苏疏眺望海平面,指了指远处的零碎岛屿,“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些地方都曾经都是宫州的一部分。现在,却像是人生一样摔得七零八落。”   如果是别人说这番话,谢欣琪肯定会觉得这男人要不是在装深沉,就是搞艺术搞出抑郁症了。但不知为什么,苏疏说这些话的样子却很自然,就像真的亲身经历过时代变迁一样。她也看向那些岛屿,疑惑地说道:“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什么时候,来个精准数字。”   “太久,上古时代的事。讲下去都要成神话故事了。”   “我喜欢神话。”   “传说这里以前不叫宫州,叫溯昭,是天帝身边一位神尊造的空城。溯昭在人界与仙界之外,汲取天地万物之灵气,渐渐有了生灵居住。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座世外桃源。以前,这里周围不是海,而是银河,这里住的也不是人类,而是挂镜舞袖的仙子。因为溯昭离月亮很近,每月十五,出门就能看见很大的圆月,所以,它的别名又叫‘月都’。”说到这里,苏疏低头望着她的眼眸,虽在笑着,却有一丝难言的惆怅,“这里最后的统治者是一位女性,她法力高强,会乘风踏云,这里的人都很敬仰她。”   “你说的人是洛神?”   “是的。”   “我喜欢这类故事。以后你可以多讲一点给我听。”   “好。”   故事本身动听与否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喜欢讲故事的人。而且,她确实因为他淋雨一事表现得嫌弃他,但听见他在这里,丢下参赛设计作品开车飞奔而来,假装自己就在附近路过送伞的人也是她。谢欣琪脑子里出现了各种经典浪漫的影视桥段,诸如《新白娘子传奇》《茜茜公主》《魂断蓝桥》……想到最后一部的剧情,她露出被恶心到的扫兴表情,还像娘gay一样挥了挥兰花指。她的世界里是不允许有悲剧的。就算是分手,也要以最华丽的方式结束。好不容易心动一次,对于这段爱情的节奏,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想到什么了?表情这么丰富。”苏疏有些好奇。   “我在想,第一次我强吻你,你妈妈为什么要把我扔出去。”   苏疏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谢欣琪,说话真是有意思。他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你太漂亮,她怕我驾驭不了你。”   她的眼睛倏地亮了一下:“能不能‘驾驭’我,现在就知道答案了?”   苏疏愣了一下,似乎有一些羞涩:“我当然不知道。”   “那你想知道吗?”谢欣琪却不屈不挠地走近了一些,用自信的笑容面对他。   见他再次陷入沉默,她正犹豫着接下来是应该亲他的脸还是嘴唇,他却突然低声说道:“欣琪,当我女朋友吧。”   “不行。”   她总是这样,先飞速把答案抛出来,然后再眨眨眼说:“立刻答应你,我岂不是太不矜持了?让我考虑一下。”   “我等你。”   “我想好了。”   她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吻了他一下。她微微撞偏了伞,雨水滴在她的脸颊上。伞下的她肤色雪白,双颊却红润如同樱花花瓣。大概是因为下雨的缘故,他的嘴唇微冷,和她想象的温软不大一样。这与另一个人的嘴唇更不一样。之前的记忆一下涌入脑海,那个炽热到几乎焚烧身体的吻……不,赶快忘记。谁知,她正想到这里,苏疏又一次凑过来,双唇覆上她的。他慢而细致地描摹着她的唇形,像是夜晚的洛水一样潺潺不断。她自觉有些醉了,学着好莱坞电影女主角那样,翘起一条腿。   真是一个浪漫的夜晚。   谢欣琪这么想着,一切都到回家以后中止了。   他们都是开车过来的,苏疏开了她的车送她回家,然后打算折回去开自己的车。但是这么晚不好打车,等车的时间里,两个人在楼下亲昵拥吻起来。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她才回到家里。父母都已经睡了,她轻手轻脚地脱掉鞋,轻手轻脚地踩上楼梯,却正巧碰上下楼的谢修臣。他戴着黑框眼镜,穿着黑色睡衣,似乎是在起夜。   “哥……”她小声地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你现在下来做什么?”   “我看你开门花了很长时间,以为你带错钥匙。既然没事,我回房间了。”他转过身,“你早点休息。别熬夜。”   “好好好。”待他走了两步,她又补充道,“哥,我和苏疏在一起了。”   “哦。”他连头也没有回,停了很久才说道,“今天才在一起的?”   “对。”   “他对你好么?”   “才在一起我怎么会知道。不过以我对他的观察来看,他绝对是个新好男人。而且,像我这种高手,怎么可能会让别人亏待我。”   “对你好就行。”他总算转过来,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顶,“只要你幸福,不论做什么哥都支持你。”   “哥……”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像是刚被主人喂了骨头的小狗。现在她终于发现,不论他怎样凶她、骂她,她都不怕。她就怕温柔的哥哥。只要他一温柔,不管是什么事,她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其实,从那个奇怪的夜晚之后,他们俩一直都怪怪的,在家里见面也只是简单地打招呼而已,很久没有进行超过三句的对话。   能像现在这样恢复到以前的关系,真是太好了……   谢修臣又一次道了晚安,就直接把她送到门口,然后自己回房睡觉。她还沉浸在和苏疏在一起的喜悦中,一关门就开始和苏疏狂发短信。因此,并没有发现,哥哥没有像往常那样亲吻她的额头,或是看她躺在床上才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这一章突然成了两对CP黑皮爆发的闪闪小天使分割线——————   今天事太多鸟,晚了几十分钟啊对不起大家! ☆、第十一章(上)   “洛薇,你是在和小樱发消息吗?”   “嗯?你怎么知道。”半晌,我才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转移到面前的同事脸上。   “因为你脸上有好夸张的笑容。”同事咂咂嘴,“恋爱中的女人,情绪真是比贫穷还要难以掩藏。”   “嘿嘿。”完全不想否认,眼睛一直在看着手机。   “什么时候把小樱带给我们看看?这几天你提起这个名字的频率,都快比‘我’还要多了。你男朋友到底是什么人啊,把你迷成这样。”   “你说谁到底什么人?”   “你男朋友啊。”   男朋友——听到这三个字,我更是幸福得快要漂在七彩祥云上。是啊,男朋友。小樱现在是我的男朋友,我是他的女朋友。我竟然真的和小樱在一起了。其实,那天晚上我原本都不确认他那个吻的含义。之后我问他,你这样不讲道理亲我,是因为占有欲太旺盛吗。他一脸莫名,说我为什么要对自己的所有物有占有欲。我硬着头皮问你喜欢我吗。他说,我喜欢任何属于我的东西。我气不过了,干脆直接说,那你在外面还有女人吗。   “自从和你重新见面后,我就再也没有碰过别的女人。”他是这样回答的。我无条件相信他,并且激动了很久很久。而且,经过一番沟通,我了解到,原来那天半夜接我电话的女人是他父亲的属下,四十来岁,已婚,声音听上去比较年轻。当时她不过是临时赶到他那里找文件,在他房间里帮忙输出资料。   综上所述,我之前太过杞人忧天了。小樱真的喜欢我。   不厌其烦地想着这些细节,我脸上的肌肉笑得有发酸。这时,手机新消息提示音响起,我迅速打开手机查看。同事看了我一眼,说:“这条不是小樱发的。”   “你怎么知道?”   “你看上去特别失望。如果是小樱,你会是这种脸。”她捧着双颊,眨巴着大眼,其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我对他们这种反应已经习以为常。听说我恋爱以后,工作室里部分男生夸张地捂脸泪奔,说自己的梦中情人被人抢了;女生要么笑我花痴,要么要见传说中的男朋友大人。但是,不管他们怎么嘲笑我,我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因为,现在我的眼里除了贺英泽,已经容不下任何人。   手机突然响了。听见异常浪漫的钢琴铃声,我心里一跳,再看看屏幕上显示的“小樱”二字,我飞快接起电话:“喂……”   “过来。”   “好,我下班就过来。”   “我已经跟Edward说了,现在来。”   接着,又是毫无商量余地地挂断电话。我看看手头刚开始的工作,犹豫了一下,还是收拾东西准备出发。这时,同事探头过来说道:“是小樱打给你的?”   我静止了两三秒,理清思路说道:“不,是King。他又要叫我过去跑腿了。”   “King最近怎么每天都找你啊?感觉频率都快超过男女友约会了。”她忽然睁大眼睛,一副吃惊的样子,“难道……King就是小樱?”   我猛然转过头去,拼命摇手:“不不不,不是的……”   谁知,同事“噗”的一声爆发出一阵大笑,然后捶桌说道:“我跟你开玩笑的啊,你居然这么认真地解释,洛薇你怎么这么单纯可爱……你男友可能是King吗?哈哈哈哈……”   “说、说的也是啊。哈哈。”   带着一种略微被羞辱的心情,我赶到了甄姬王城。一只脚踏入贺英泽的套房,我差一点就再也不想进去。总觉得贺英泽的生活方式很有问题。他每天会花一个小时在健身房,半个小时在游泳池,按理说是一个热爱运动不怕辛苦的人。但除此之外,只要不开会,不参加活动,他所有时间都是待在这里——就算是国王,好歹也会去不同的房间召见不同的人吧。但贺英泽不管要用到什么人,都是让他们到这里来。   此刻,客厅里面再度挤满了人。他们说话声音都很轻,却全都忙作一团:有几个服装设计师在墙角整理新设计的长裙,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拿着厚厚的书册在角落里翻看讨论,几个欧洲鞋匠在用尺子精细地测量鞋跟长度……最夸张的是,客厅正中央,贺英泽正坐在一个截取了部分的模型车座中,他转了转方向盘,靠靠身后的靠垫,站起来像挑大白菜一样拍拍椅背。   “我觉得有点高。她的身子没这么长。”见我站在门口,他朝我招手,指了一下那个车座,“洛薇,来,坐这里试试。”   所有人整齐看向我。我低下头小跑过去,坐在他要求的位置上。紧接着,听见他们说了一堆听不懂的专有名词,例如汽缸马力之类的,我终于忍不住问道:“贺先生,你要买跑车?”我弯腰又确认了一下——底盘低成这样,应该是跑车吧。   “不,是定做。”他和旁边的人又说了几句,转而问我,“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车?”   “我喜欢什么不重要吧,你又不是开给我一个人看的。”   “车是买给你的。你选一个颜色。”在他的示意下,旁边的车商把一个印刷精致的册子递给我。   “什么?”我没接本子,反倒像是坐在刺猬背上一般,立即从座位上跳下来,“为什么要买车给我?我不要啊。”   贺英泽扬了扬眉:“不要?这是我第一次亲自给女人选车,你应该高兴。”   这男人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才刚在一起他就要给我买车?这到底是个什么破习惯啊。如果他送我一串项链或一条裙子,我可能会欣喜若狂,但一下玩这么大,我觉得自己迟早会被他吓跑。但是,我又不敢和他唱反调,只能委婉地说:“我不会开车。”   “去学。”他回答得相当干脆。   “最近没时间。”我也很干脆。   他想了想,总算把车商遣散。然后,他又叫来了另一波人——原来之前在角落里看房子图片的人,都是地产商。大概是有了前车之鉴,他们一看见我,笑得一脸谄媚:   “您喜欢什么类型的房子呢?”   “洛小姐,现在整个宫州最好的住房地段有两块,一个是南岛的谢氏庄园,那里全是别墅。一个是北岛洛水旁的雁门华英公寓……”   “您喜欢僻静一些的地方,还是闹市区?”   “贺先生,我是认真的,你让他们走吧。”最后这句是我说的。我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贺英泽:“搬家很辛苦,我不想换地方住。”   “那我帮你把现在的房子买下来。”   “不要……!”我差一点爆发,“你……你让他们先出去,我有事要跟你说。”   终于,整个房间里的人都被请出去了。我重重吐了一口气,走向沙发上的贺英泽,在他面前蹲下来,仰头看着他:“小樱,谢谢你给我机会,让我待在你身边。”   “你的选择是对的。”他没有看我,只是拿遥控器换着电视台。   我沉默了许久,认真说道:“但是,我也不是完全没条件的,我也有想要的东西——不是你想给我的这些。”   听我这么说,他把电视机关掉,放下遥控器,胳膊搭在皮沙发扶手上,轻撑着太阳穴,似乎是做好了倾听的准备:“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怕你会给不了。”   “洛薇,全天下任何男人能给你的东西,我都给得起。”他嘴角有一抹骄傲的笑,“哪怕是他们给不了的,我也一样给得起。”   听他说出这句话,要说心里不受到冲击肯定是假话。可是,这就像是伊甸园的苹果一样,虽然诱人,吃下去却需要付出代价。我心中很明确自己想要什么,而且也非常坚定要得到它。所以,不会再按他安排好的套路继续下去。   “真的吗?”我高兴地拍拍手,“这可是你说的哦。”   我撑着沙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他看我一眼,皱了皱眉:“这算什么要求?”   周六早上,我穿着最喜欢米色纱裙,站在人来人往的影音店门口看了看时间。时间刚跳到十一点整,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我转过身去,果然来人是贺英泽。   “又不是不能来接你,有必要专门约在这里见面?”   非常巧合的是,他也穿了一件米色衬衫,这样看上去我们俩就像商量好的一样。而且,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穿得这么休闲,虽然鞋子还是一层不染,但也是没有系带的非正式款。我摇摇头说:“小樱,你的台词错了。这时候你应该说‘你已经来了很久吗’,然后,我应该说‘没有没有,我才刚到’。”   贺英泽看上去很困扰:“为什么要进行这种没有意义的对话?我准点到了。”   “没有关系,我提前到了,因为想见你,哪怕是等你也是很美好的事。”我又看了看时间,“我定好了餐厅,就在对面,我们去吃饭吧。”   他二话不说,转过头就朝马路对面走去。我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但还是很难做到和他并肩而行。不行,这男人根本没有一点我们正在约会的意识。我鼓起勇气,闭着眼冲过去,抓住他的手。他立即停下脚步,略微讶异地看了我一眼。我被他吓到了,赶紧抽掉自己的手:“你走得太快了……我,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他看上去更困扰了,但还是牵住了我。   我紧张了几秒,试着反握住他的手。然后,与他十指交握的瞬间,浑身上下的骨头都仿佛被抽掉了一样,特别想要整个人都倒在他身上。这种幸福,就好像已经把自己带进了另一个世界。   然后,我们一起去吃饭,聊到了很多最近发生的事情。我发现贺英泽并不是一个不擅长对话的人,只是有感情沟通障碍,例如聊到和女生之间的小别扭,他一定会完全出戏。除此之外,任何理性的话题他都可以讲得很有逻辑。吃饭的时间很开心,唯一的困扰就是看我们的人实在太多了。短短一个多小时时间,进来路过的女客人已有两个低声惊叹,一个望着我们偷偷咬耳朵,一个不管走到哪里眼睛都离不开他身上。吃完饭以后,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居然听见后脚跟进来的女生说:“哇啊,刚才那个男人你看到了吗,他是不是模特啊?他这里还长了一颗痣,简直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她指了指鼻尖贺英泽长痣的位置。   “他女朋友很很漂亮,皮肤很白,眼睛大大的,这对情侣好养眼……”   另外一个女孩话还没说完,就已看到我了。我朝她笑了笑。她先是有些不好意思,然后朝我伸了个大拇指:“你男朋友好帅。你们俩真是绝配。”   这大概是当天令我最开心的话了。因此,和贺英泽走出餐厅,他都无奈地看我一眼,说道:“洛薇,你一天到晚都笑成这个样子,不难受么?”   “跟你在一起,我就是很开心。”   他的眼神也变柔和了许多。然后,他垂下头来,在我的嘴唇上轻啄一下。我当下面红耳赤,捂着嘴说:“这是公共场合……”   “没事,我不介意。”   “可是我……”   好吧,我也不介意。被他吻过的唇瓣还在微微发热,我抿了抿唇,抱着他的胳膊,垂下头笑了很久。   下午,我们一起去公园逛了一会儿,看了一场电影。六点半从电影院里出来,他接到一通电话,得知美国的商业伙伴已经抵达甄姬王城,所以需要尽早赶回去。他派车送我回家,临行前我却缠着他的胳膊,不大想放他走。   “那晚一点你过来找我。”他摸了摸我的头,把我塞到了车里。   说实在的,我并不是特别享受赌场的氛围。确切说,贺英泽所在的那个世界,偶尔去一次,会有一种灰姑娘参加舞会的新鲜感,如果天天接触,恐怕我会没法适应。但是,我们之间差距很大,若想维持长久稳定的关系,总是需要互相付出。他花了半天时间陪我做我喜欢的事,我再陪陪他也应该。想到这里,我立刻充满动力地赶回家,洗了个澡,将疲劳冲干净,换好衣服回到甄姬王城。   一楼最大的赌厅外,有一座临水的露天晚茶餐厅。这里摆着阿拉伯式桌椅,种满热带植物,服务提供高档水烟壶,亮金灯盏把这点缀成夜晚最耀眼的明星。贺英泽正在接待两位美国客户。他们系着领结,高大强壮,手里夹着雪茄。其中一人带着个年轻姑娘,金发黑裙,服饰简约成熟,首饰却华贵奢侈,却一看就知道不超过二十岁,是个典型曼哈顿上东区富家女。   见我从赌厅门走出来,贺英泽对我使了个眼色,让人为我加了一把椅子。侍应为我送来了菜单,我眼睛看着上面的鸡尾酒名目,注意力却一直在他们的对话上。很神奇的是,贺英泽说着中文,那两个美国佬说着英文,他们竟还沟通无碍,简直像两国领导人在交流一般。当然,作为一个大学英语四级低空飞过的毕业生而言,我能听懂的,也不过是“I’m flattered”这一类简单的对话。聊了一会儿,那个曼哈顿女孩的父亲看了我一眼,用中文说道:“看样子这位女士并没听懂我们的对话,我们可不能冷落了她。”   “没事,她不参与这个项目。”贺英泽说道。   男人虽然看上去有五六十岁,头发也全部白了,一双水蓝色的眼睛却依旧风情流转,深邃迷人。他眯着眼看我,却是在对贺英泽说话:“那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是我朋友。”   “朋友?只是朋友?”美国男人笑了,吸了一口雪茄,缓缓说道,“那你会介意我追求她么?”   我正在喝水,差一点被呛到。大叔你在说什么!   “会。”贺英泽从容不迫地说道,“这个不行,这里其他的女人随你挑。”   “哦,我知道了。”像是怕我和他女儿听懂,美国男人在两种语言中灵活地切换,“She is your special ‘friend’.既然你是单身,这说明我女儿还是有机会的。”   “我告诉过你,她太年轻了。我对小女孩没兴趣。”   很显然,那个曼哈顿女孩听不懂贺英泽在说什么。她虽然打扮很成熟,但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正巧撑着下巴撅着嘴,一脸不耐烦的叛逆模样。美国男人看了女儿一眼,似乎有些赞同贺英泽说的话,于是笑道:“希望再过两年,她能成熟到不再执着一个不爱她的男人。King,你真是个lady killer。”   听到最后那句,那个女孩看了一眼贺英泽,别扭地说道:“No, he’s not! I don’t fancy him!”   贺英泽无视他们的对话:“关于我私生活的话题,可以到此为止。讲一下资金的问题吧。”   “没问题,不过在这之前,最后一个问题——”美国男人再次转眼看着我,微微笑道,“这女孩真不是你女朋友?那是不是说明我还有机会?”   “你追不到她的。她只喜欢我。”   “哦,那太遗憾了。不过,别人可能会害怕和你比较,我可不怕。”   之后,贺英泽再次无视他,转回了商务话题。但是,这一段对话却弄得我浑身不舒服。我沉默地坐在一旁,为贺英泽倒酒点烟,整个晚上说的话没超过三句。终于,他们把生意谈完,那个女孩也叫来一波同龄人,并要求贺英泽加入她们的活动。贺英泽只拒绝了一次,她就假装无所谓,高傲地走了。后来,座位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贺英泽叼着一支新的雪茄,等我为他点燃。我攥着喷枪,一动不动:“我有话想跟你说。”   “说。”他把雪茄放在修长的手指间。   “刚才那种情况,我理解你为什么要撇清我们的关系。你和这美国人是合作关系,所以给他感觉自己是单身会比较好,对不对?”   “我是否单身,跟和他合作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女儿喜欢你。”   “我不需要跟他们玩感情牌。”   “那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话。”   “早就知道和你谈恋爱需要付出很多代价,我也做好了准备。如果我是单身,被这样的大叔追求,我会很干脆地拒绝他。可是,我现在有你了,他又是你重要的客户……”我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平和一些,“我希望你能保护好你。”   “我会保护好你。但是,你说的话我没听懂。”   此时,贺英泽已经侧过头,让后面的保镖为他点雪茄。烟雾缭绕中,那颗美人痣衬得他鼻尖挺秀又有几分妩媚。他蹙眉说道:“你说,和我谈恋爱需要付出代价?你不需要付出这种代价。”   心悬了起来。迅速在脑中回放之前我们所有的对话,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握紧雪茄喷枪,试探地说道:“为什么不需要?”   “洛薇,我不谈恋爱。”他咬着雪茄,看了看表,“不知道我哪句话让你误解了,但成为我的女人,不代表你就是我女朋友。”   终于,像是一块巨石落地一般,那颗高悬的心也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已经看见小樱被踩死的未来的闪闪小天使分割线——————   你get到我的点了!最近很爱这样回读者评论,感觉很霸气侧漏。 ☆、第十一章(下)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我们的相处模式会这么奇怪……我想要的、我能给的,和他想要的、他能给的,从来都是两条平行线,从未有过交点。   抓住喷枪的手用力到微微发抖,我最终忍了下来,没有说出那句“既然如此,我也没兴趣成为你的女人”。我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误会”,然后说自己要回家。他还有事要忙,先上楼了,然后派车送我回家。在外面吹了一会儿凉风,我冷静下来思考很久,觉得这件事确实不能怪他。我很早就听说过他的游戏规则,却自以为是地认为,因为没有和他发生关系被他特殊对待,自己就与其他人不同。很显然,我们之间是没有结果的,这样的关系就相当于是慢性自杀。在这种情况下,换作任何不贪图权势又有尊严的女人,可能都会选择立即离开。或者说,贺英泽要的是绝对的服从和卑微的态度,他身边所有的人都像被驯化过了一般。自尊心强的女人根本就不会留在他身边。   然而,死缓虽然比死刑更受煎熬,但也表示还有微小的生存机会。   很多人都喜欢扮演坏人的角色。喜欢让别人付出,恋爱中爱占主导地位,总是主动抛弃恋人朋友,从来没被人辜负过……他们喜欢这样的形象。实际上,这都是很不成熟又没安全感的表现。坏人谁不会当?只要不长脑子就够了。好人才是最难做的那一个。   在所有男女关系中,贺英泽虽然做着坏人做的事,却很聪明地把这种身份转换成了一个买家。他伤害着女人,又用更大的利益为自己的无情买单。令人眼花缭乱的物欲,填补了那些女性受伤的心。于是,他也就不再欠别人,甚至能做到让别人觉得占了便宜。以刚克柔,是他如此无坚不摧的原因。   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致命缺点。   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能让他没法把身份转化成买家,他就变成了坏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到时候,他会无法适应那种巨大的落差。   如果能有这样一个人出现的话。   “我到家了,谢谢你今天陪我。晚安。”我发了一条消息给贺英泽。   当然,他没有回复。   *********   周六早上十点过,谢欣琪和一群姐妹换好比基尼,在自己家别墅屋顶做指甲、游泳、拍照。其中一个是初入行的模特,身高一米七八,大长腿,身材凹凸有致,漂亮得无可挑剔。因此,没有人愿意和她出现在同一张照片中。谢欣琪拿着相机,皱着眉挥挥手:“都靠过去靠过去,怕什么啊。”   一群大小姐叽叽喳喳地说不要和她合照。谢欣琪把相机递给旁边的女孩,墨镜一摘,裹着一条粉色浴巾走到她身边,把手插进头发,抛出一个漂亮的幅度:“都是胆小鬼,跟高妹合照有什么好怕的?让谢老师教教你们,如何当一个心机婊。”   她极有自信地走过去,把浴巾往腰上一裹,45度角半侧身靠在模特肩上,作小鸟依人状,一只手挽住模特胳膊,一只手牵住浴巾像提裙摆一样,翘起一条腿。她笑得特别甜美可爱,声音却很硬朗:“拍。”   拍立得照片洗出来以后,所有女孩都惊叹了:照片上的谢欣琪娇俏如花,模特即便很有欧美范儿地叉腿叉腰,也高大僵硬得像个男人一样。   “懂了么。”谢欣琪喝了一口饮料,懒洋洋地说道,“抱胳膊、歪头、扭腰、活泼,高个女神瞬间变汉子。”   “欣琪,你太厉害了!那,如果有女孩比我矮又比我漂亮,不需要做这些动作已经比我可爱了,我该怎么办啊?”   “这还不简单?你,过来。”她对一个矮个的可爱女生招招手。   那个女孩过去以后,谢欣琪摆出了和刚才模特一样的姿势,一手叉腰,双腿交叉,像在拍杂志硬照一样:“拍。”然后,在相机按下快门之前,她迅速把另一只手搭在可爱女生的肩膀上,微微抬起下颚,眼神妩媚地微笑。   这一回洗出来的照片里,可爱女生瞬间变成黄毛丫头。   女孩子们都捧着脸,一片赞叹。谢欣琪耸耸肩:“不管你有多可爱,一被高妹搭肩,立刻被打回原形。”   “哇,欣琪,我个子矮,万一用你说的方法和高妹拍照,她也用了你的方法,那该怎么见招拆招呢?”又有一个女孩问道。   “都心机成这样,还要争妍斗艳做什么?已经没男人可以斗过你们,你俩直接在一起得了。”   听见这句话,在角落里看书的苏疏噗嗤笑出声来。谢欣琪对他挑挑眉:“笑什么?”   “没事。”苏疏笑着摇摇头,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书本里。   “哎呀,欣琪,你看我们都忙着自己拍照,把你男朋友都忘在一边了。你快过去陪陪他。”   谢欣琪重新戴上墨镜,慢悠悠的晃到苏疏身边蹲下来,握住他的手,在他指尖上吻了几下:“怎么,对我有意见?”   “我哪敢。”苏疏把书放在膝盖上,侧过身以一种极为重视的姿势对着她,“我只是觉得你说的东西都不是太准。”   “为什么?”墨镜上方,她的两条英眉往上抬了抬。   “这些照片你看上去最美,并不是因为你摆了什么造型。”他把她的墨镜摘下来,静静望着她美丽灵动的眼睛片刻,微笑道,“而是因为你本身就是最美的。”   “胡、胡说什么!你不懂女人的世界!”她脸突然红了,“让你待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我肚子饿了,去给我做早餐。”   “好。你想吃什么?”   “法式烙饼,牛奶,鸡蛋。”   她三下五除二把苏疏打发走,即刻回到姐妹堆里去。看了看苏疏离去的背影,一个女孩说道:“欣琪,你家不是有厨师吗,为什么要叫苏疏做饭?”   “男朋友做出来的饭,能和厨师做出来的饭一样吗?他下厨,更有家的感觉。”   “这么说,你也有给他做饭了?”   谢欣琪一脸气定神闲的微笑:“我连做饭要洗米都是前天才知道的,谢谢。”   “哎呀,这样看还是很不公平啊。苏疏可不是什么没有名次的F1赛车手了,他可是世界级的钢琴家啊。你这样虐待他真的好吗?”   “那有什么关系。只要他爱我,就应该宠着我。”   “你就不怕第二个温蒂再冒出来?难道要再来一次人际圈封杀?”   “温蒂的封杀我很快给她解冻,她吃够教训就可以回来了。如果还有第二个温蒂出现,那我照例把苏疏送给她,再封杀一阵子。”谢欣琪打了个呵欠,“男人对我而言,真的没那么重要。”   在一片羡慕称赞声中,谢欣琪瞥了一眼苏疏的背影。透过窗帘半掩的玻璃,她看见他走到楼道间就接了一个电话。他看上去很严肃谨慎,这并不是经常出现在这个男人脸上的表情。哪怕是在床上,他也总是保持着从容不迫的态度。那么,他现在是在和谁通电话?   她不免有些在意。但想了想,这男人她早已吃抹干净,就算离开,也再没什么舍不得的。于是,她又放松心情,开始和姐妹们进行刚才的活动。   *********   听到苏疏声音的那一刻,我的心情难免有些紧张。但是,这件事冷了一段时间,不论如何也该做一个了结。几句嘘寒问暖过后,我开门见山地说道:“对不起,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没事。”他回答得很快,似乎真已不在意。   “这种事我本应当着你的面说,但我想你现在肯定不愿意见我,所以还是打电话来了。”我提起一口气,为防止说错话,语速放得很慢,“我从来没有想过玩弄你的感情。本来想认真和你恋爱,忘记那个人,但发生了那样的事,你心里应该也会有……”   “洛薇,你的想法是你的事,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感情不能勉强,我完全理解。现在我在帮我女朋友做早餐,没时间聊太多。你还有什么事吗?”   “原来你也在做饭,我也是呢,哈哈。我这边没事了,你先忙吧。”   对方就跟被贺英泽附体了一样,连再见也没说,直接挂断电话。   接下来有几秒时间,我的脑子里都装不进任何东西。我靠在墙上,撑着额头,看着厨房里的一大堆食材。这些都是早上七点不到,就采购回来的东西。想要带给贺英泽一些惊喜。我想,既然我选择了他,就不应该在苏疏这里拖泥带水。所以打了电话给苏疏,想做个了断。   但事情总是会这么意外。这才过了几天,苏疏已经进入了下一段感情。   男人其实是现实的生物。所谓持续了十多年的爱情,其实不过是在追求女人时,为满足她们童话幻想编造出的谎言吧。不过,苏疏既然这么快就解脱出来,我也应该开心。起码,我不再用做坏人了。   五香牛肉需要花的时间不短。把牛肉放水里煮好,放好香料、酱油、调味料,开了小火慢慢炖,我开始准备下一道农家小炒肉。今天的小米椒非常新鲜,刚切成段,又鲜又辣的味道就飘了出来。这时,门铃声响起。我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赶紧跑到门口开门。果然,会准时到几乎以秒计算的人,只有贺英泽。他刚在贺丞集团开过会回来,还穿着西装,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这是什么打扮?”   低头看看自己,围裙、马尾、袖套,就是普通居家打扮,他为什么会觉得奇怪。   “时间不够了,我得赶紧进去忙。你在客厅等我。”   我飞速小跑回厨房,用菜刀在菜板上“夺夺夺夺”地切小米椒,而后放置一边,把五花肉放入油锅中炸,炸到表面变黄以后,再放入黄酒快炒。刚炒两下,就有一颗脑袋从我身侧探过来,看向锅里的东西。我吓了一跳,差点把锅子都摔了:“啊,你进来干吗?”   “没什么。你忙你的。”   我应了一声,把五花肉舀出来,冲洗干净锅,再往里面倒油,放大蒜蒜瓣,直到蒜香爆出。随后,我把小米椒放入锅里翻炒,不过多久,辣椒大蒜味道就变得有些呛鼻。感到贺英泽的目光环绕着我,我局促不安地转过头:“你还是先出去吧……这个不好闻。”   他总算出去了。   把做好得菜端出去以后,贺英泽抱着胳膊坐在餐桌旁,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会儿,却什么也没说,接过我递给他的筷子和米饭,准备用餐。我连围裙都忘了脱,抱拳缩肩,观察他面部表情变化。他吃下一口菜,表情完全在意料之中,就是没表情。他反倒抬头看向我:“看我做什么?你不吃?”   “哦,好。”   想想也是,甄姬王城的大厨天天给他提供最上等的料理,他没有把筷子一放说这东西没法下咽,已经算是一种肯定了吧。我一边这么安慰自己,一边拿过碗筷,默默地和他吃饭。一直知道高大的男人食量也大,但没想到贺英泽食量居然可以大到这种程度。我吃一碗饭的功夫,他已经吃了三碗,还把肉全吃完了,蔬菜一点没沾。果然是食肉动物,好可怕……   饭后,我把碗筷都收拾好,回厨房洗碗打扫卫生。做到一半,贺英泽进来把手机递给我:“你和他讲。”   “谁?”   “我的主厨。告诉他这两道菜的做法。”   这太离谱了。甄姬王城的主厨都是国际美食杂志上的Top 10名厨,我怎么好意思班门弄斧?我摆摆手,拒接电话:“就是普通的五香牛肉、农家小炒肉和紫菜蛋汤,也没有加什么特别的东西进去,懂一点厨艺的人都会做。”   贺英泽也没有再坚持,在我家小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但是第二天下午,他又打了个电话过来:“厨师在这里,我按免提了,你跟他说。”   “洛小姐你好,请问你做的两道菜具体流程是?”厨师的声音传了过来。   然后,我跟他沟通了十多分钟。   “对,就是把炒好的五花肉放入酱油,用白砂糖调味,出锅前再加两三滴十年陈醋,这种醋不能在超市买,要在南岛老字号才找得到。加了醋,增添香味,最后出锅就可以了……是是是,五香牛肉就要炖很久,到汤汁入味,肉质要变很软才可以,确保汤汁进入每一丝肉……”   “你都听懂了么。”虽然这么说,我知道贺英泽肯定没听懂,但他还是理直气壮地说道,“再去做。”   这件事并没有就此结束。又过了一天,贺英泽直接把我叫过去,让我手把手教主厨怎么做这两道菜。此等压力排山倒海,绝非一般人所能承受。但不管主厨怎么努力学,他都不满意,说味道就是有哪里不对劲,准备炒掉主厨。看见主厨像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我赶紧阻止他,说你想吃我给你做就是,不要为难别人。当时我怎么都不会想到,只是做一道菜,想向他展示自己贤惠的一面,竟会给自己惹来超大的麻烦。   在甄姬王城四十五楼为他做第三次饭的晚上,他突然冒出一句话:“我打算搬回自己家里。”   “啊,你家不是在这里?”   “当然不是,住在这里是因为方便。不过现在我打算回去住。”他快速把最后的饭吃下,“你也搬过来给我做饭,我付你工资。”   说到最后这句话,我还以为自己听错,让他再说一次。不知道他是根本不在乎,还是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敏感性,只是平铺直叙地重复了一遍。他在开什么玩笑?这是叫我跟他住在一起啊。但站在他的角度换位思考一下,我忽然觉得贺英泽的思维模式并不是那么难理解。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直接简单:对他而言,我已经算是他的所有物,把一个他的东西带到自己家里,不需要经过东西本身的允许。   我让他给我一些时间考虑,于是回家想了一个晚上。现在是什么状况?我已经从老同学变成一个女人,再变成一个住家厨师或女佣了?一直以来,朋友都说我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但想到这种身份的转变,我竟气得狂踹了半天被子。   但是,绝不能前功尽弃。   第二天,我还是很好脾气地回了他的电话:“我可以搬过来住,但是有几个要求。”   “说。”他还是如此干脆。   “第一,你要给我现在的公寓交房租,以便我随时回去,直到我搬回去。第二,我要一个单独的房间。第三,你不可以勉强我做任何我不想做的事,做饭也要看我心情。”   “行。”   我原以为他会对最后一点做出反驳,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快。我想了想,又说:“最后一点,我不要你的工资,但是要绝对的自由。”   “这一点你不用跟我客气。你为我做事,我付你工资,很对等。”   “小樱,你是我喜欢的男人。”我迫使自己温柔到几近肉麻,“为自己喜欢的男人做饭,是每个女人的梦想。如果这一点你也不同意,我不会考虑搬到你家去。”   那一头,有长时间的沉默。然后,贺英泽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一些:“好。”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把声音压这么低,似乎是在掩饰细微的动摇。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第一次挑战这种男女主角表示有点小刺激的勤劳闪闪小天使分割线————————   之前有回答过读者,洛薇和以前的主角不一样,是付出型的女主。   其实这个“付出”,有吊炸天的含义……    ☆、第十二章(上)   洛神归来   文/君子以泽   第十二章   到了贺英泽的家,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更喜欢住在甄姬王城。不管从什么角度看,这个别墅都很不实用。面积大得离谱,让人不由想到杰克逊年耗百万保养费的梦幻庄园,住在里面的人要出来一趟,简直就跟国王从城堡中起驾入城似的。室内被刷成绛红与金棕色,摆满了艺术作品与古董。只要是稍微有品味的人,大概都会在里面流连忘返。我和他同一天搬进去,刚一进入正厅,就看见你管家正指挥人将洛水大道买来的鲜花,插入茶几硕大的花瓶里。   我松了一口气:如果我俩住在不同的楼层,说不定一周都见不到几次面。所以,哪怕和他住在一起也不会不方便。   不过,这种想法仅仅持续到了当天晚上。   晚饭过后,我把和贺英泽用过的餐具端到厨房,打算把它们洗干净。没过多久他进来了,倚在门外说:“这些留给女佣洗吧。你过来。”   因为习惯清洗自己用过的盘子,我继续埋头干活:“不用不用,我一会儿就弄好了。你去忙吧,别管我。”   不过多久,贺英泽直接走进来,从背后伸出双手,环住我的腰。我动作停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他已勾下来轻吻我脖子上的肌肤。那里的神经太敏感,我的手抖了一下,盘子发出清脆的声响。但他没有停下来,反倒顺着脖子吻上来,在我耳廓交替着亲吻、呵气。除了那个噩梦般混沌的晚上,我从未与男性发生过这样有暗示性的行为,而且这一回意识还特别清醒,他只亲了几下,我就腿软得几乎跪在地上。他把我身体转过来,用手撑着我身后的碗柜,把我困在只属于他的小空间里,双唇重新压住我的唇,缓慢而缠绵地挑逗着我的舌……   其实,普通的接吻技巧我还是会的。但这一刻,所有的理性好像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这男人的段数太高,好像我所能做的所有事,就是跟随他的步伐与节奏……   直到他的手伸到我的裙子下摆。   “啊,你做什么?!”我猛地打开他的手。   “你说呢。”裙下的行为被阻碍以后,他又另辟蹊径,把魔爪伸到我的衬衫里。   他的手又被我打掉。我手指发抖地指着他:“变态色狼!!你你你,离我远点,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么,绝不强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贺英泽大概这辈子也没被人这样骂过。他懵了:“你不是喜欢我么?”   “我是喜欢你,但我一点也不想和你做这种事。”我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坚决,“离我远点,再不经过我允许碰我,我就立刻搬出去。”   我能保证,贺英泽对后面这句话也是闻所未闻。以以前那些女人对他的殷勤态度看,恐怕通常情况是他还没动手,她们就已经主动把衣服脱光了。果然,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冷笑一声:“洛薇,你开什么玩笑?”   “你要是有生、生理需求,就找别的女人去吧。反正想要你的女人多的是。” 趁着这个机会,我迅速把洗好的盘子放回架子上,从他胳膊下钻出去。   “你不介意?”看得出来,他越来越错愕了。   “我又不是你女朋友,为什么要介意?”   “那你要怎样才能让我碰?”   “在我做好准备以后。”   “这个答案太含糊了,给个具体的条件。”   我果然没看错,这男人就是习惯做买卖。我摇摇头:“等我准备好以后,就这一个条件。我回房间了,晚安。”   贺英泽虽然很不讲道理,却很守信。这天以后,他再也没有做过任何尝试,只是一直早出晚归,顶多在家吃一顿早饭。一个人待在这么大的房子里,我有时是会忍不住胡思乱想,想他是不是又和那些美艳的模特鬼混去了,然后陷入情绪低谷。但仔细一想,他从来都不曾属于我,就算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也是天经地义。于是,我放宽了心,老实上班下班搞设计,偶尔打扫房间,劳逸结合。   终于有一次,贺英泽破天荒四点过就回家了。他一边脱下西装外套,一边进入连体卧房,然后被里间吵闹的声夺走注意,进入主卧,看见正在推动吸尘器的我。他跟我说了一句话,因为噪音太大,我没听见。但看那表情,应该是在斥责我怎么随便进入他的房间。我关掉吸尘器,无视他的话,径直走向浴室:“你过来一下。”   浴室里的所有东西被清理过,哪怕不开灯也是闪闪发亮。他在里面四下打量,许久才说:“……你都做了什么?”   “你在哪里请的女佣?肯定不是甄姬王城吧。看这个。”我伸手指了指镜子上的一块水渍,“这是我特别留的,之前镜子上到处都是这玩意。地毯上还有头发。”   贺英泽没说话。我用清洁剂喷在那个水渍上,再快速擦去:“你知道吗?你每天早上用浴室,简直就像海豚出水一样,溅得到处都是水。也难怪女佣放弃保洁了。”   自从上次在厨房被我顶撞,面对我的唠叨,贺英泽似乎已经有了抗体,不再动怒,只是叹了一口气:“洛薇,你洁癖真严重。”   “明明是你不修边幅,还说我洁癖严重?那我不管好了。”我把塑胶手套丢在水池旁,转身走掉。   “喂。”他拽住我的手腕,“我知道了,今天就换女佣。”   我挑起一边眉毛,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他本是毫不在意,但在我长时间的注视下,终于不耐烦地说道:“我知道了啊,下次会注意。”   “然后把地毯换成白色,这样女佣也不容易偷懒。”说到这里,我忽然面露微笑,“对了,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是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他快步走出浴室,简直像在逃跑一样。   五点,贺英泽在客厅里看报纸。我在厨房里准备晚餐,突然觉得肚子一阵疼痛。今天是月事第一天,也难怪脾气这么大,连对贺英泽也敢这样犯冲。我捂着肚子,蹲在地上,静候疼痛结束。过了一会儿,贺英泽拿着杯子进来接水,正巧看见我蹲在地上:“你怎么了?”   我忍着疼痛站起来:“你帮我个忙可以吗?”   “什么?”   我把菜板上的胡萝卜递给他:“帮我把这个用冷水冲一下,然后削皮。”   很显然,我的得寸进尺一次次突破着他的底线。他没有伸手接胡萝卜,只是不可置信地望着我。我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皱着眉,拽了拽他的袖子:“小樱,我大姨妈来了,肚子好痛。如果再碰冷水,明天肯定就躺在床上下不来,没法再为你做饭。”   “你别做饭了,我去找厨师。”   我揉了揉眼睛,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可是,我想吃自己喜欢男人削的萝卜……不然,以后都没有心情再做饭了。”   他静静地望着我,又沉默地将目光转移到那颗萝卜上。   最后,他把萝卜皮削了。饭后,还在我的糖衣威胁下,把碗也洗了。   眼见Cici设计师竞选的日期越来越近,我把所有空闲时间全部放在项链设计制作上。但是,很多东西是不能带到贺英泽家里的,这部分工作我都留在Edward工作室完成,其它可以带回家的工作,诸如锉刀打磨弧线、使用桩子击打、切割金属管等等活计,我都带回来做。月事期间,不管做什么事都没什么精力,加上白天上班、晚上下厨本身耗掉什么精力,我失败了很多次,丢掉了很多材料。到这种时候,我就特别不喜欢自己的慢性子,如果换作别人,肯定是先不耐烦,然后突然动力爆发,能一下做得特别好。我却只是越做越慢,越来越困,连续数日都忙到凌晨才睡觉。   因此,痛经也越来越严重,甚至到第四天还折磨得我生不如死。   晚上七点过,我像个乌龟一样缩在床头,感受着一阵又一阵的销魂剧痛。如果同样的情况换到朋友身上,我就会去帮她倒热水、调红糖水、灌热水袋等等,但医者不能自医,都已经疼成这样,我实在没什么精力下床。   突然,房间门被人推开,贺英泽走进来。我躺尸般说道:“今天真不能做饭,肚子疼。”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直接走到床边,轻轻松松把我横抱起来。和他相处时间一长,我觉得自己都快成被虐狂了。被他如此对待,我的第一反应竟是,他没有抗麻袋一样把我扛起来,真是一种巨大的惊喜。但看着他抱着我一路走上楼,一脚踢开他卧房的门,我忍不住打了个抖:“你想做什么?”   他还是一语不发,把我放在床上,开始脱他的外套。   “等,等等,你答应过我,不做我不想做的事……”见他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我急道,“贺英泽,你如果这时候碰我,就是禽兽不如啊,还、还是说,你有特殊时期的特殊癖好?”   看见他眼中浮现出满满的嘲意,我瞬间明白自己又多想了,不由面红耳赤。他把外套往旁边一扔,转身进入浴室。不过多久,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我不理解,他把我抱进来,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听他的洗澡声?还是说……他真的在这方面有特殊癖好?   不出一分钟,贺英泽拿着一张毛巾,回到卧房。大概是我对他的期待实在太低了,而后他掀开我的衣服,露出肚子,我都没能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   直到一股滚烫的暖源被放置在我的小腹。   那股温度像是能浸入皮肤,直入小肚子一般,不出几秒,疼痛感消失了大半。他把热毛巾叠起来,让热度变得更厚实了一些。这一刻,我觉得非常舒服,舒服到眼眶都变得有些湿润。   “好一点了么。”贺英泽淡淡说道,双眼一直盯着毛巾覆盖的部位,看上去很认真,就好像真能看出它的疼痛程度一般。   我咬着唇,用力点点头:“……谢谢。”   我看见贺英泽嘴角有一抹浅浅的笑意。他的笑容永远都是这样,自信、张扬、傲慢,没有太大变化。可不知为什么,我却有了一种他变温柔的幻觉。当然,这种短暂的浪漫,也被我下一句话摧毁得灰飞烟灭:“有过很多女人的男人,果然很懂女人。”   “你知道就好。”真是毫不谦虚。   他来来回回帮我换了四五次热毛巾,肚子疼痛感消失,我竟开始犯困,努力睁开眼睛看着他。因为极度疲倦,看任何东西都好像近在眼前,伸手可及。他的脸也离我特别近。一直以来,贺英泽都是一个存在感极强的大男人。这宫廷式装潢的主卧房修得就像国王的寝殿,刚好配得上他的身份地位。然而,此时再看他,那种遥远的感觉忽然消失了。他穿着简单的衬衫,袖子卷到手臂上,低头替我捂肚子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帅气男朋友。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假如我不曾离开宫州,他不曾离开北岛,那说不定这一切就会是真的。   渐渐地,我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也在渐渐改变:这里的背景换成了朴素的八十平二手房,他变成了一个跟我差不多收入的上班族,是我再平凡不过的青梅竹马,但同时,也是爱着我、照顾我、保护我的男朋友。在这幅画面中,没有呼风唤雨的King,只有只属于我和小伙伴儿们的小樱。离我这样近的小樱,会在周末带我去商城吃冰沙看电影,会送我便宜却鲜艳的玫瑰,会穿上我送他的衬衫并自洋洋自得。在这幅画中,我不用费尽心思去征服他,不用忍气吞声,强颜欢笑。我可以想吻他就吻他,想抱他就抱他,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他或许会和我生气,却一直在我身边,用力地拥抱我,哪里也不会去……   最终,我竟从这场梦里笑着醒过来。   原以为会因为反差太大而感到空虚,但稍微动了一下身体,却感到自己被人从背后紧紧抱着。沉稳的呼吸声在我后方响起,我转了转脑袋,发现自己竟还躺在贺英泽的超大号天鹅绒床上。灯已经关了,在一片漆黑中,他把我搂在怀中,已经沉睡过去,大手却依旧牢牢地盖在我的小腹上。心脏咚咚地跳起来,又快又剧烈,胸腔都有些发疼。顺着他枕在我脖子下的胳膊,我摸到了他的手。轻轻地将他长长的手指掰开,再把自己的手放进去。我发现,他的手比小时候变大了太多。   在他的怀抱中,我长久不能入睡。   贺英泽看上去不好亲近,但没想到,体温居然这么高。也不知道是不是来月事时,女人的体温一向很低,但被他这样抱着,我只觉得被一个温暖的大烘炉罩住了。只想离他再近一些,更近一些,直到和他变成一个人。   原来,和贺英泽相拥而眠,是这样的感觉……   再次醒来,好像只过了五分钟,但从窗帘缝隙中漏进来的光已非常耀眼。我倒抽一口气,猛地坐起来看表——还好,不过早上七点半,上班不会迟到。我十万火速地洗漱收拾,狂奔下楼,在餐厅里看见气定神闲看报纸吃早餐的贺英泽。他的身后,白衣大厨正在准备新的鸡蛋和香肠。   “你已经在吃了啊。”我耷拉着肩,“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他看了我一眼,视线又回到了报纸上:“过来。”   我乖乖走过去。他把另一份早餐推到我面前,酷酷地一句话也没说。   “谢谢……”意识到自己失职,我不敢多说话,只是默默吃着美味到令人感动的英式早餐。   “你知道谢氏庄园么。”   他忽然冒出这一句话。我看看周围好像没有其他对话目标,于是答道:“当然知道。所有人都说我和谢欣琪长得像。”   “对,你们是挺像的。谢欣琪母亲叫周锦茹,是以前的宫州小姐。怀孕的时候,周锦茹曾写过一段神话文章。前些年,她把这些段子发到博客上,当时还有出版社找她,说她这文章很有神话气息,让她扩写成长篇签约出版。不过她拒绝了,说这只是梦里的内容。”   难得贺英泽突然这么多话,我认真地听完,说道:“然后呢?”   “看这个。”贺英泽把报纸翻过来给我看。   报纸头条写着一行大字——“谢太太化身洛神再世:出土文物重写多年旧梦”。贺英泽接着说道:“她那场梦的描述,和这个出土壁画上的画面一模一样。还有扳指的描写,也是百分百吻合。这两个文物是昨天才被发现的。”   那幅壁画破损不堪,上面的彩绘却依然清晰:在一个建于水上的仙人之都,重楼万里,香炉鼎盛,楼台皆由珊瑚珠玉点缀而成。雪鹤环都城翱翔,所有仙民裙裾飘渺,无翼而飞,与鹤起舞。他们手指翩翩挥扬,引水环绕他们而流。在仙都高空,有冷月高悬,巨大得离谱,占了小半边天空。月前云雾银白阴冷,恍若冰霜。数百人与鹤成群结队,踏月留影,更带起凌空流水,穿云越雾。在这座仙都最恢弘的建筑前方,有一个女子黑袍加身,长发曳地,她的宫殿里有繁花飞扬,她的前方有万名仙将俯首称臣。   看见这幅画,我的眼前一花,头变沉了许多。我摇摇脑袋,想再仔细看看,贺英泽却把报纸收回去:“现在这条新闻炒得沸沸扬扬,看来谢氏庄园房价又要翻一番。”   “你觉得这是他们的商业炒作?”   “你真信周锦茹会做这种梦?”贺英泽用嗓子哼笑一声,继续翻看报纸,“昨天半夜你醒过来了?”   “是啊,做梦笑醒了。”   “你也做了什么美梦?”他心不在焉地问道。   “对啊。”我吃了一口鸡蛋,“我梦到你送我玫瑰花呢,嘿嘿。”   果然,太主动和他套近乎,等同于自取其辱。他根本没回答我,只顾自己看报纸去了。我默默把早餐吃完,把我和他的空盘子拿回厨房里。不知怎么回事,刚才那幅画一直在我脑海中挥散不去。我打开水管冲了一下盘子,盯着眼前潺潺的自来水,想把盘子的污渍对准它。但是,眼前又花了一下。我扶着脑袋,正想要站稳,眼前却发生了惊悚的事情:龙头里的直线水流呈柱状变弯,形成破坏自然规律的九十度折角,冲掉盘子上我想洗的污渍。   我完全被这画面吓傻了。但是,再使劲揉揉眼睛,想要看清楚一些,水流又变回了正常的模样。之后,不管我怎么试图用意念去操纵流水,它都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有没有搞错,又是幻觉。从之前在苏疏家看见他身上的花纹开始,我就觉得自己精神有点问题。而且,每次都是发生在工作压力过大的情况下。真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   不过,在这之前,应该先查查看这是什么症状。我走出去,看向贺英泽桌上开着的笔记本电脑:“小樱,我用你的电脑查个东西可以吗?”   “嗯。”他注意力不在我这里。   我站在桌旁,打开搜索引擎,点了一下输入框,底下跳出几行电脑主人的搜索记录。在一堆证券指数、股票名字、体育新闻、财经报道、时事政治等等很有贺英泽风格的关键词里,居然出现了一行很令人出戏的记录:痛经的症状及治疗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半夜才从小黑屋里爬出来的zuo die闪闪小天使分割线——————   就不知道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俺这么作的人,每次进小黑屋都会如坠炼狱,虐得自己天昏地暗日月不分,出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身在哪个朝代了,却偏偏要往里面爬,受不了鸟…… ☆、第十二章(下)   我再次觉得自己因压力产生了幻觉。   这实在是本年度最离奇的笑话——身经百战的贺英泽,竟然连这种事都不知道。细细思考这一点,我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触动。这是不是说明,他并没有如此照顾过哪个女人?   贺英泽吃完早餐,放下报纸,在门前换鞋,准备出门。我穿着拖鞋小跑过去,笑盈盈地望着他:“晚上想吃什么?甜的喜欢吗?我给你做糖醋鱼好不好?”   “晚上我不回来吃饭。”   热情之火突然被浇灭了。我失望地望着他的背影,没有接话,只是走过去,抬手把他西装外套上的一缕长发拾起。他注意到了我的动作,随即看向我,却让人完全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我把长发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笑道:“衣服上有长头发啦,还是不要挂在身上比较好。免得妨碍你泡妞。”   贺英泽轻轻皱了一下眉。我连忙补充道:“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可没在损你。我知道,就算你身上全是长发香水口红印,也还是有无数女人被你迷倒,主动送上门来。但大清早就挂着女人的头发在身上,到底影响不好……你也不想让别人误会你和女人同居吧?”看见他蹙眉越来越明显,我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好乖乖闭嘴。   “晚上我是要在甄姬王城接待客人。”   “那预祝你赢回大美妞。”   “十点我就会回来。”   “噢,那祝你工作顺利!”   像是总算听到我说了一句人话,他面部表情缓和了一些,一把揉乱我的头发,转身朝他的轿车走去。我也赶紧回去吃完最后的早餐,匆匆忙忙上班去。   这一天工作结束后,我和陆西仁、苏语菲去吃了一顿饭。他们从苏疏对我绝口不提的态度看出我俩已经没戏,但还不知道我和贺英泽住在一起,都非常好奇我到底为什么要拒绝苏疏。我稍微提了一下,自己有喜欢的人,他们竟死活没猜到那个人是谁。只有苏语菲最后说了一句“那个人不会是贺学长吧”,然后自己把自己逗得哈哈大笑,还狂捶桌子。   八点过,回到贺英泽家里,我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拎着大包小包,准备回房看电影放松一下,跨上楼梯,却看见两双笔直的大长腿。抬头一看,竟是走下楼梯的贺英泽。我惊讶道:“哇,你回来了!不是十点才回来吗?”   “回你房间去。”   “嗯?”和他相处久了,我已经养成了不问为什么的习惯,只是点点头,“好!”   然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推开自己房间的门,首先进入眼帘的东西,是床上一捧红到发黑的玫瑰,看上去最少有三四百朵,占据了半张床的位置。它们被一圈雪白羽毛包裹住,外面则是同样深红的真丝包装。我喜悦地惊叫一声,飞奔过去,想把它们抱起来,却发现连抱它们都很吃力。于是,也只能像抱大树那样环住它们。   “好美好美好美,好美!”我用脸在花朵上蹭来蹭去,“好漂亮!接下来一个星期我都不出门了,就跟它们待在一起。”   贺英泽嘴角有一抹颇有成就感的笑容。他慢慢跟过来:“你这女人真奇怪。送你车的时候,不见你这么高兴。”   我却完全听不进他说什么,蹭完了花,就直接转身抱住他的腰,在他胸前蹭了蹭:“谢谢你小樱,我好开心。”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抱我入怀。等了半晌,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的台词就这样结束了?”   “什么台词?”   “我以为这时候,你会说一些比较King style的话,例如‘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或者‘我只是在照顾自己的东西’。”   他捏着我脸上的肉晃了晃:“洛薇,不要得寸进尺。”   “知道啦。”捏脸也不分轻重,痛死了。我揉了揉自己的脸颊,从手袋里拿出一张DVD:“对了小樱,我买了这个,本来想自己看,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来我房里。”   “啊,你都没有问是什么电影。”   “我能看到封面。你爱好真重口。”   看了看DVD封面上披头散发少了一颗眼珠的女鬼,我耸耸肩。这哪里重口了?   早就听闻了这部电影首映时曾吓死过观众,我知道它属于五星级恐怖电影,所以异常期待。但是,程度还是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   冲了个澡,和贺英泽一起在沙发上看完电影,哪怕天花板上灯火辉煌,我还是觉得一切都已变成了灰色,满脑子都是各种惊悚画面回放。秒针滴答作响,房内空旷寂静得可怕。我抱着沙发垫子,只敢转转眼珠,连脖子也不敢动。   贺英泽站起来,丢下一句话:“睡我这里吧。”   我认真地说道:“我得想想,你和恐怖片哪个更可怕。”   “比你有性感的女人多了去。别期待。”贺英泽淡淡说道,“除非太久没碰女人,我对A cup不会有兴趣的。”   这句话狠狠地伤了我的自尊心,我涨红了脸说:“我是B!”   “B-或A+。”他笃定地说道,进洗手间洗漱去了。   只是喜欢穿宽松的衣服而已。你又没看过,不要自以为很了解我!   ——当然,这些话我说不出口。   其实,他让我留下来过夜,内心深处有一种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激动。因为前一天和他睡在一起,感觉真的太好了。虽然都没机会看见他熟睡的面孔,但是只是被他抱着,我就觉得那已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不过一个晚上而已,竟已产生了这种依赖的感觉,有点贪心地幻想,如果每天都这样该多好。人与人的肢体接触,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然而,我先行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听见浴室里传来水声,等的时间一长,竟莫名感到紧张起来。前一天自己我穿着白天衣服,不小心入睡,似乎和这一晚在等他上床截然不同。看着放在沙发上的睡裙,又想到要换上那个和他睡在一起,我就更紧张了,伸手拉背后拉链的手也有些发凉。然而,当手伸到脑袋后面,忽地背后传来奇怪的声响,我知大不好了——往背后摸一摸,果然,裙子拉链滑丝,拉头还在脖子下方,链牙中间却开了个洞。由于受鬼片影响,我不敢独自跑回房间。于是,后面五分钟时间,我都在与这个该死的拉链作斗争。可忙得满头大汗,还是没能把拉头拉下去。   终于浴室的门把响了一下,贺英泽从里面走出来。   “小樱,快点来帮帮……”我的话说到一半,再说不下去了。   他穿着深蓝色的睡裤和同色的拖鞋,上身裸着,正用一张浴巾擦拭湿润的头发。他背上有一条龙与翅膀交错的纹身,一直延伸到左手上臂。然后,他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打开冰箱,蹲下来拿啤酒。我晃了晃脑袋,想要把那六块腹肌从脑袋里晃出去,但视线又被年轻结实的背部线条占据。我结巴地说道:“那个,我,我卡住了……”惨了,我要说什么来着?   “什么卡住了?”   他用开瓶器撬开啤酒瓶盖,盖子弹出去的瞬间,他臂膀上的坚硬肌肉也跟着紧绷了一下。我想集中精力把话说完,却看见他仰头直接对着瓶子喝啤酒,鼻子高高挺起,喉结随之上下滚动……这一刻,之前他在厨房里亲吻我颈项的感觉突然袭来,他在我耳边低沉的呼吸,也仿佛就在脸侧……   察觉到有想要重温那种感觉的欲望,我恨不得一头撞晕在墙上。   直到他第二次问我什么卡住了,我才赶紧埋下头去:“那个,我裙子的拉链坏了,你帮我弄一下好吗?”   他放下啤酒瓶,直接朝我走来。我伸手阻拦他:“等、等等,你把衣服先穿上吧!”   “今天穿裤子都是因为你在。平时我不穿衣服睡觉。”他反应倒是很平常,直接朝我走来,“你要是觉得不习惯就不要看。”   我只能认命地转身背对他,垂下头,把头发拨到前胸。然后,他在我身后坐下。床垫微微动了一下。他有些潮湿的手指,碰到了拉链拉头,也不经意擦过我颈项。清新沐浴露的香气将我包围。他另一只手把两排链牙合在一起,隔着薄薄的裙子,压在我背部的肌肤上。他往下灵活地拉了两次,似乎就找准了位置。接着,“撕拉”一声,裙子上的拉链被拉开了。   我能感到布料被分开,肌肤与深红色的文胸带暴露在他视线下。   最尴尬的是,在拉好拉链后四五秒时间里,我们俩竟都保持着静默,没有人做出下一步动作。   呼吸异常急促,心跳就像在喉咙里一般,满脑子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最后,我转过头,首度打破尴尬:“……谢谢。”   他好像也是才反应过来,僵硬地点了点头:“没事。”   之后,我钻到洗手间里把睡衣换上。尽管穿好了衣服,我们之间仿佛也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不论怎么弥补都无济于事。前夜的安全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到关灯之后,我们都没人看对方的眼睛,更没有人主动去靠近对方。我们背对背,睡在床的左右两极边缘,中间空了起码两米的距离。直到两点,我依然睡不着,同时能感到那一头的贺英泽静卧着,每几分钟就会换个姿势,重新躺好。   从这一天开始,我没有再和贺英泽在一起睡过。   而且,距离设计师竞选日期越来越近,在工作的高强度压力下,另一件悲剧的事情发生了:一个周六的早晨,我迷迷糊糊地起来,在浴室洗漱时,摇晃地站在体重秤上。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我几乎想要哭晕在厕所,连吃早饭的力气都没有——我居然胖了整整八斤。而且,自己一点意识都没有。这就是所谓的心宽体胖吗?   写好减肥塑身计划,我拖着沉重的身体下楼。贺英泽以和以往一样,很早就起来了,连周末也不例外。不管多么晚睡,永远早起,这是他非常难得可贵的优点。   这一日,常枫也在。看见我走下楼梯,他惊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哇,洛小姐……你居然在King家里过夜了?”   他似乎不知道我住在这里。我看了一眼贺英泽,想要寻求帮助,他叼着土司翻报纸,没接到任何信号。见我没吭声,常枫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把女人带到家里,洛小姐,你有几把刷子啊。”   觉得怎么回答都是错,我实在扛不住,直接跑到厨房里去给自己弄早餐,灌了自己一口牛奶。常枫无疑是个八卦王,表现得更加惊讶了:“你不会是和King同居了吧?!天啊,你们俩不会是在一起了吧!!”   差点一口牛奶喷到厨师身上,我赶紧摆手道:“不是不是不是,我只是来这里给贺先生当厨师,负责午饭晚饭。”   常枫这才半信半疑地坐回椅子上,难以理解地有些失望。我端着早餐坐到餐桌旁,一语不发地用餐,想早点离开这里。贺英泽和常枫总算回到了正常的对话中。他们聊到才出土的神话壁画,说一起发现的文物里,还有许许多多上古珠宝器具。其中有一个扳指很特殊,它就像有生命一样,一到晚上就会发亮,一到雨天就会变色,但古学家们都无法检测它的成分。一个月以后,宫州文物局将举办一个公开活动,展示这些古董。在这之前,有点规模的珠宝商已被邀请去研究那个扳指。他们希望能在展示之前了解它的构造。Edward也在被邀请的名单上。   他们在聊这个话题的时候,Edward已经给我发了消息,让我在他的行程表里安排去参加这个研讨会。我回复了消息,吃完最后一口面包,就收好盘子想要回房间。   “等。”贺英泽放下报纸,“你就吃这点?”   “对啊。”其实那些东西塞牙缝都不够,但想想自己的体重,我还是决定对自己残酷一点。   他面前没动过的一盘早餐推过来:“把这些吃了。”   “谢谢你啊,但我饱了,不吃啦。”我赔笑着把盘子推回去。   他又把盘子推回来,压迫感十足地看着我。我觉得泰山压顶,但态度还是非常坚决:“不要,我好饱。我真的不想吃。”   “早餐非常重要,吃了。”   我还以为相处的这段时间,他这种命令人强迫人的习惯已有所改进,没想到还是以前的老样子。看着眼前金黄的煎蛋、肥而不腻的新鲜培根、蜂蜜华夫饼,我觉得胃又开始叫了。然而,在腰上狠狠捏了一把,从未觉得脂肪如此盈手。是,贺英泽可以羞辱我的尊严,但休想羞辱我在体重上的坚持——我意志坚定地,把盘子推回去:“随便你说什么,我就是不吃!”   “你太瘦,我看着不舒服。如果还敢节食,后果自负。”凶巴巴的样子又回来了。   “我已经胖了八斤,你别想再逼我胖下去!随便你怎么威胁我,在这一点上我是不会怕你的!”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绕到我身边,叉了一块培根就送到我嘴边:“吃。”   “不要!”不管他叉子送到哪边,我就是不吃。   真是火死了,这种人就是强迫症晚期患者吧?我一边重复着“不吃”,一边负隅顽抗,最后却还是掰不过他,被他捏住双颊,塞了一块培根进嘴里。我正想跑到厨房去吐掉,贺英泽却轻飘飘地扔来一句话:“你如果不吃,我就用嘴喂你。”   我欲哭无泪,痛并快乐地把培根吞了下去。   这男人,他真的是变态……   再次留意到常枫时,他已震惊得嘴巴都能装个鸭蛋。见我看到他,他总算说话了:“这还不叫恋爱?也是,这都成夫妻生活了……”   在贺英泽的淫威下,我饱含泪花,脸颊滚烫,痛苦地吃着早餐:“才不是恋爱!他只把我当成奴隶好吗?”   但是,贺英泽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抱住胳膊,监视着我,直到我把整盘食物都吃完。最后,他用餐巾纸粗鲁地擦了一下我油腻腻的嘴,转身朝二楼的方向走去。想到我的体重,我愤怒地把纸巾揉成一团,朝他的背影扔去。   “洛薇……”常枫朝我勾勾手,待我靠近一些,小声说道,“我觉得啊,King对你可能已经……你懂的。”   “我不懂。你这么懂他,你们在一起好了。”   “……”   就这样,忙碌的每一天匆匆过去,六月也过去了大半。   二十一日的晚上,Cici设计师选拔会正式开始。我将头发盘起,穿着一身简单的吊带及膝纯白晚礼服,拿着古典串珠花漾晚宴包,身上唯一的首饰就是自己设计的项链。原本想,这就是设计师的风格吧。但抵达甄姬王城二十楼的活动大厅,我才发现自己真是太梦幻了:在场的80%的女性参赛者,均用“珠光宝气”来形容,都不足为过。才进去不到五分钟,我已看见了一条Lorenz Baumer黄金项链、一枚超过5克拉的蓝宝石配钻石铂金戒指、伦敦宝龙以三十六万英镑成交价卖出的梵克雅宝钻石手链……美丽的女人们戴着它们,配上装着红酒的水晶高脚杯,简直就跟城堡酒会似的豪华。对于喜欢珠宝的我而言,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天堂。但是,作为一个寒酸的参赛者,这里又成了炼狱火海。   我在门口站了几秒,告诉自己不能怯场,然后,鼓足勇气走进去。   没想到的是,在这么多华丽的美女里面,我第一个看见的人竟是个男人。他留着巧克力棕短发,身形高挑,穿着典雅的三件套晚宴正装:外面是雪白西装,里面是雪白的衬衫,但中间的夹克和领巾都是宝蓝色。他站姿优雅,颇有风度,拿着香槟底座的姿势也很标准,完全配得上这一身过于贵气的打扮。不论用怎样挑剔的目光去看,都就像是现代版的童话王子……只是,总觉得这个人我在哪里见过。   想到这里,我们的视线竟意外相撞了。   更离奇的是,他居然直接朝我走过来。他盯着我的脸许久,疑惑道:“我是不是在哪里看见过你?”   其实他完全说中了我想说的,但我还是谨慎地说道:“不知道。”   “你肯定在心里想,这男人搭讪人的技巧很俗套。”他有一双略微忧郁的细长眼睛,所以此时露出的笑容,有一种格外稀有的美感,“重新介绍一下,我叫谢修臣,请问小姐的名字是?”   这竟然就是传说中的谢氏大公子,果真名不虚传……我谨慎地和他握了握手:“我叫洛薇。幸会。”   “洛薇?”   说话的人不是谢修臣,而是出现在他身边的人。   真没想到,在这里都能遇到苏疏。苏疏也一身正装,笑容如春风拂面,好像早已忘记我们有过不愉快的对话:“洛薇,你也来了。”   啊,场面好像有些尴尬了。我点点头:“晚上好。”   “你也来这里参加选拔?”   “是啊。学长呢?”   苏疏还没回答,又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学长学长,你到底是多少人的学长?上次一群女的叫你学长,现在又一女的叫你学长。亲爱的,再这样下去,我可要把你软禁起来了哦。”   说话的人声音慵懒性感,还把一只手搭在了苏疏的胸前。这大概是今晚我看过最贵的手:它柔而纤长,指甲是深红色,食指戴着一枚瑰丽欧泊石配钻石戒指,手腕上戴着一条手链,上面镶嵌了粉色、玫瑰色、浅紫、黄色、白色、大红等等十六颗彩钻,合起来大约有十四五克拉,有一颗是D色IF净度,仅成本都值六十万美元。在这条手链的一端,有一朵代表了设计师风格的蔷薇花。   然后,一个红裙美女出现在我们中间,自信地拨了一下头发,转过头来挑衅地望着我,眼波妩媚而霸道,似乎想用气势压倒我。   但是,我却有了一种正在照镜子的错觉。   我和她望着彼此,都同时惊讶地睁大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6月28日)就要入V了。   先说说一直以来不大爱入V的我突然入V的原因。   以往每次连载,都会连到一定章节停更等出版,一折腾就是半年到一年,断了这么久读者就算看了结局,也早就找不到当初的感觉了,我自己也会很捉急,经常催得编辑火烧眉毛。所以,《洛神归来》我决定入v连载到全文结束。网络和出版书结局会不同,但结局肯定是会有滴。   接下来,跟大家讲讲看后续连载的合法方法:   【收费版】   1. 买vip。   2. 出版后购书。书店当当淘宝亚马逊京东等都有售。   3. 出版后移动等平台可购全本。   【免费版/读者倒赚版】   和之前说的一样,不过这里放不下鸟……详情请看俺微博置顶贴或俺官网《洛神归来》版块置顶贴。希望能帮到木钱看V文的小朋友免费看完全文。   从现在开始到入V第一更,会随机赠送100个小红包,以感激各位一路支持我到现在。   PS 今天下午晋江抽了,现在送不了红包,技术人员正在调试。已经送了红包的娃我都有回复,其他写了长评的孩子我会记住滴,等功能恢复立刻给乃们补上。请大家稍微耐心等待一下。 ☆、第十三章(上)   很显然,谢欣琪看见我的惊讶程度,远远超过我看见她的。她凑近了一些,一双眼睛在我脸上扫了几个来回,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居然是天然的。真不可思议,怎么可以这么像?”   “是、是啊。”我回答得有些尴尬,“之前就有人告诉过我,‘你长得好像谢欣琪’……不过我没你漂亮啦。”   “还行。”她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竟还认真地点评道,“就是眼睛没我的大,皮肤没我的白,腰没我的细,其它地方还可以。”   我勉强笑道:“……谢谢啊。”   “不过,难得看到和自己长这么像的人,我们可以认识认识。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我就不再自我介绍。你叫什么呢?”   谢欣琪的傲慢与自恋果真名不虚传。但奇怪的是,这些寻常人说出来必定回招人厌的话,由她说出来却像是理所当然。她的裙子、嘴唇、指甲都是同色调的正红,理应给人轻浮浪荡的印象。然而,她脚上穿着黑色天鹅绒高跟鞋,满手都是价值连城的珠宝,整个人显得魅力四射,好像雪白肌肤也会发光一样。看见她,我就像看见了一个超级有钱又更加有品味的自己,既亲切,又让人不由自主感到仰慕。因此,看见她伸出手来,我受宠若惊地和她握了握手:“我叫洛薇,是Edward Conno的助理兼新人设计师。”   “你也是来参加比赛的?”   “对。”   “你设计的是什么呢?”   我从包里拿出参赛作品照给她看,她眯着眼睛看了看项链上的坠子:“这是……水晶?”   “对。”   “噢,那你获胜的可能性恐怕很小了。这一回参加比赛的作品里,五成以上都是带钻的。不过没关系,我喜欢你的设计。如果落选,可以到我的公司工作。”她挽过我的手,“来,跟我到旁边聊聊。”   “好,好吧……”   就这样,谢欣琪把我拉到一边VIP座位上坐下,并把那两个男人完全隔绝在外。她递给我一杯红酒,撑着下颚认真地望着我,嘴唇像玫瑰花瓣一样圆滑:“洛薇,你住在宫州吗?还是从其他城市专程赶过来参加比赛的?”   “我住这里,我家是在……”我跟她说了我家的住址。   她抿了一口酒,嘴角有自信满满的微笑:“那里地段不错。可以看到海。” 她实在太美了,明明是一张和我非常相似的脸,怎么气质会差这么多?   “是啊,租金也很贵,占了我一半工资。”   “租金?”她疑惑道,“你还要租房子?自己没有房子吗?”   “没有,我父母由于工作缘故,都调离了宫州,走之前把家里房子也卖了。宫州现在房价太高,我一个人是买不起的。”   “那也不至于自己付租金吧……你只赚这么点钱,生活怎么办?父母还支持你吗?”   “不会呢。他们年纪都大了,我也不想再找他们要钱。所以,我在这边还是属于小虾米奋斗状态,参赛也是来碰碰运气而已。”   “独立的姑娘很有魅力。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她朝我伸出大拇指,和我碰杯喝了一口,忽然道,“我刚才听你叫苏疏学长。这么说,你们很早就认识了?”   “是啊,我和他是多年老朋友,现在的住所和工作都是他帮忙找的。”   “他是个好男人。”她喝着酒,同时不经意地端详我的表情,“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对我的照顾真是无微不至……”   这一刻,我诧异得连眼睛都忘了眨。苏疏的女朋友竟是谢欣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找一个和我长这么像的女友,他不会觉得很奇怪吗?还是说……后面的我不敢再想下去,只想尽量掩藏自己的惊讶。然而,谢欣琪却猛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溅了一些酒出来:“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失陪一下。”   她推开桌椅,踩着高跟鞋“咚咚”地走开。但走了两步,她又微笑着走回来,在桌旁整理了一下耳环,把桌上的红酒杯端走。她走路的姿势相当有气势,就像是泰拉·班克斯最后一次登陆“维多利亚的秘密”T台一样。这里没有人不认识她,几乎看见她靠近的人,都会主动为她让开一条道。只有服务生毕恭毕敬地走向她,把新鲜的餐盘端到她面前。她停下来,从里面拿了一块三文鱼刺身和红酒洋葱的春卷,放进嘴里,还没吃完就停在了苏疏面前。然后,她转过身来指了指我的方向,堆了满脸假笑,把手里的红酒泼到苏疏脸上。   周围的人包括我在内,都不由自主倒抽一口气。场面瞬间寂静下来,就像点满了危险烛火的停尸房。   终于,谢欣琪把嘴里的食物吞咽下去。她优雅地把高脚杯放在服务生手里,重新转身面对苏疏,指向大门口,似乎是在下逐客令。苏疏垂头望着地面,任深红色的水珠从发上、下巴上落下。大约过了三四秒,他才接过旁人递来的纸巾,擦拭脸上的酒水。此时,旁边的服务人员才敢围过去帮忙。谢修臣看上去有些动怒,似乎正在教训谢欣琪。谢欣琪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坚持让苏疏滚蛋。谢修臣看不下去,把她的手拦下来,却彻底激怒了她。她狠狠一甩手,似乎比谢修臣还愤怒。苏疏始终没有回一句话,只是默默地擦干脸,随意打理了一下被染色的衣服,丢了纸巾,大步走到我面前。   “洛薇,你真是贪得无厌。”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寒声说道,“拒绝我的人是你,现在见我和欣琪在一起,你又看不顺眼了是么?”   “她刚才过来只和我聊了住所问题,我跟她说我们是老朋友,我的工作和住所都是你帮忙找的,没有聊别的啊。”   “欣琪是个优秀的女孩,我喜欢她。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那很好啊,最好不要和我有关系。”我觉得憋屈极了,但还是不想把场面弄得不愉快,“看你现在这样幸福,我发自内心为你感到开心。”   他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语速也不快,但语气却莫名渗人:“你说你的工作和住所是我找的?别开玩笑了。以为我不知道么,你现在住在贺英泽家里,经常不去上班,在他那里你是随叫随到。所有时间都用来陪他睡觉了,还有精力忙工作?”   听到最后一句话,我顿觉气血上涌,很想狠狠打他一顿,但又不想在这种场合丢人,于是把桌上的餐巾纸团丢到他身上:“你不要羞辱人!”   因为太愤怒,我都没有意识到有人正在靠近。等我发现谢欣琪走过来时,一杯冰凉的香槟已泼到我的脸上。   “我可以把男人让给我的闺蜜。但洛小姐,我和你没有亲到这种程度。”谢欣琪把香槟酒杯在我面前晃了晃,“我没泼红酒,已经很给你面子了。麻烦你不要替我教训男人。”   低头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衣服,我不可置信地笑了起来——对这相恋的两个人而言,我不过是个路人。居然会被人这样对待,真是太可笑了。   谢欣琪又一次指向大门,对苏疏说道:“现在,苏疏,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到外面去等我。等我赢了今天的设计师选拔,自然会出来和你谈。否则,你这辈子别想再看到我。”   她态度霸道至极,但脸上那一股不服输的傲慢劲儿,竟在转眼之内就弱了半截——她看见了走过来的谢修臣。他插到我们中间,把胸前的蓝色方巾抽出来,替我擦脸:“非常对不起,洛小姐,把你卷进了无关的麻烦里。请跟我来,我带你去换一套新衣服。”   这样的道歉并不能让我感觉好受一些。我不自主地偏了一下头,躲开他的手:“你们离我远一些,就是最好的道歉。”   “洛薇,你以为你是谁?不许这样和我哥说话。”谢修臣还没说话,谢欣琪已抢先说道。她挡在谢修臣的面前,语气比刚才尖锐得多,简直就像一只护着巢穴的母狮子。   谁知谢修臣非但不感恩,反倒严厉地说道:“谢欣琪,你又以为你是谁?”   她傻眼了,结巴道:“什、什么……哥,是他们利用我啊……”   “看来我们真是把你惯坏了,现在你见着谁都这样嚣张跋扈!立刻给洛薇道歉,回家禁足一周。”   谢修臣看上去就是个严肃的人,但没想到对这样一个妹妹也可以凶得起来。我原以为以谢欣琪这种无法无天的个性,肯定会和他顶撞一阵子,羞辱我一番再离去。没想到她竟别开头去,眼中有晶莹的水光闪烁。但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她不肯露出半点柔弱姿态,反倒皱着眉,双拳微微发抖,红着兔子眼瞪了谢修臣一眼,义愤填膺地转身走了。   苏疏赶紧追上去拉她的手,但被她狠狠甩开。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俩打闹了一阵,自己站在一边用纸巾擦头发。谢修臣好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殷勤地为我送上纸巾。   不出一分钟,大厅台上灯光忽然亮了。贴满Cici商标的墙壁前,主持人、两名设计师以及几个工作人员一起走上台来。主持人拿着话筒说道:“非常高兴能在这个流光溢彩的夜晚,与各位相聚在甄姬王城。”她的首次发言引来全场掌声,在场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转移回了台上。谢欣琪虽然没有摆脱不愉快的情绪,但也偷偷擦掉眼角的泪,听主持人继续说道:“在公布最终设计师选拔结果之前,我们希望能借此机会,与大家分享一下所有优秀的参赛作品……”   一系列开场白结束后,工作人员端来了一个透明的水晶盒。主持人将里面的彩宝项链拿出来,惊叹地说道:“wow,这简直是一件可以直接挂在佳士得拍卖的珍稀艺术品。现在我们请设计师Anna小姐帮忙做出详细解说。”   “这条彩宝配钻石的项链,可以说是这一回参赛作品中成本最高的一件。粉红碧玺、海蓝宝石、堇青石、石榴石、玉髓、月长石、钻石……这条项链的颜色、净度都是顶尖的,设计同样非常出彩,绕让我想起1970年一名法国大师的作品。因此,我们要首先感谢的人谢欣琪小姐。感谢她的大力支持。”Anna说完这番话,众人都向谢欣琪投去意料之中的羡慕眼神,同时为她鼓掌致敬。   谢欣琪抱着胳膊淡淡笑了笑。虽然眼睛还是红的,但她也不忘拨拨头发,摆出最好的姿势,让闪光灯打在自己身上。   “接下来,是范怀曼小姐设计的钻石花朵胸针,它重5.5克拉,叶子的四颗卵形钻石约重4.15克拉……”   听见这些设计作品采用的材料,再看看他们手里那些在灯光下闪耀的钻石,我想到自己的水晶项链,觉得自己差不多已经可以走人了。   在这个行业里发展,到底只靠努力是不可以的,基础和后台二者缺一不可。经历过今晚,我决定从此脚踏实地地走。我偷偷溜到洗手间去洗了把脸,出来也从不引人注目的侧道离去。但是,我还是被谢欣琪看见了。她的眼神中没有仇视,没有厌恨,只有一种我也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但那种眼神稍纵即逝,她很快淡漠地将注意力转移到主持台上。   正巧走到大厅门前时,我听见设计师再一次说道:“以上都是我们经过百般思想斗争,才不得不放弃的作品。因为大家知道,Cici是面向年轻人的品牌,所以,主要产品应该综合了活泼、生动、实惠等等因素……所以,我们最后定下的获胜作品是这副海洋水晶项链,它长720mm,配以珍珠、梨形拉长石和圆形切割水晶,坠饰拆卸可作胸针。尽管成本不高,却是非常聪明的设计,手工制作也很精巧……”   听到这里,我的耳朵忽然立了起来。全场的设计师们分成了两派:一派在聚精会神地听项链分析,一派在四处探看寻找项链主人。我小心拨开人群走到前面去,震惊得下巴都快掉在地上——设计手里拿着的,居然是我的项链!!   怎么可能……   我揉了揉双眼,发现自己真的没有看错。正想捏一下脸看看是不是在做梦,主持人已接道:“所以,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今晚的最终赢家——洛薇!”   听见雷鸣般的掌声,我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做好一点心理准备。走上主持台的时候,我看见谢欣琪脸上的震惊并不亚于我。她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想拉住什么人倾诉,但没有站稳,反倒轻倚在了苏疏的怀里。后面的画面我没能继续看下去,因为我已走到了主持台上。   主持人一下离我很近,她微笑道:“俗话说得好,名师出高徒,这话是真的挺有道理的。这位洛薇小姐,你跟着Edward Conno工作的时间里,是否有学到不少东西?”   闪光灯持续照在我的脸上。看见她把话筒送到我面前,我凑过去,尽量让自己声音不太颤抖:“他是我见过最有设计天赋的人,我学到的不过是皮毛,但真是终生受用。”   “话不能这么说。能从上千百名设计师里脱颖而出,我们觉得你也相当有天赋。当我们把所有晋级作品递给Natalie看,她给出了这样评价:‘这是一块未经打磨的美玉’。相信你加入Cici以后,会更加大放光彩……”   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四周安静得出奇,相机的声音和闪光灯是仅剩的动态音影。这简直像是梦一样的夜晚。不论她问什么,我回答什么,心跳一直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   一个多小时的发布会结束后,有不少人来向我道贺,谢修臣也在内。谢欣琪和苏疏早已不见踪影。但这些都已不再重要。从大厅里出来,我觉得自己就像意外发现十二点也没回到原形的辛德瑞拉。这种心情,自然是想要第一时间与喜欢的人分享。   然而,拨通了贺英泽的电话,却迟迟没有得到响应。若是换做平常,我肯定是发一条消息给他,自己先回家睡觉,第二天早上再回复他。但是我实在是太激动了,不论如何都想见和他一面,于是打电话给常枫,问他贺英泽在哪里。   “在四十六楼啊。他没告诉你?”常枫似乎在忙,回答得心不在焉。   四十六——这个数字像是梦魇一样,令我心惊胆战。和贺英泽重新见面以后,从来没听他提过四十六楼的事。我一下懵住了,但不敢直接回答,只是接着跟他打太极:“他说过,但没想到他这么早就会去。我现在有事想找他,怎么进去呢?”   “我现在给他们打电话。你到四十六楼去跟他们说‘常枫让我来找King’,他们就会让你进去的。”   “好。”   可是,那里面的人都戴着面具,我怎么才能认出谁是贺英泽——这个问题我没有问出来。因为内心深处,突然有了非常糟糕的预感。   ——“醒了么。”   ——“我马上要和你做.爱。”   ——“不说话么,那我自行发挥了。”   这些都是K001曾经对我说的话。当时由于是初次和男人发生关系,还是在那种危险又尴尬的情况下,我根本没有花太多心思去研究K001的声音、说话方式和言行举止,只隐约记得他是个蛮不讲理的男人。但现在再回想他和我对话的态度……这一切都非常恐怖地与贺英泽重叠了。   挂电话前,常枫又补充了一句:“对了,King上面位置的通道你知道在哪里吗?房间东侧的楼梯,你还是跟他们说一样的话,他们会放你上去。”   这句话令我一直浑浑噩噩,直到进入四十六楼赌场。   里面还是满满的黑白格大理石地板,照常挤满了打扮奇异的工作人员和戴着面具的客人。我扶好脸上的面具,往里面走了几步。   然后,不出意料地,我看见了悬在空中的高台。那里摆设没有变过,有一把欧式四角红沙发,还有坐在中间男人。这一天晚上人特别多,高台上还挂着帘子,站在门外只能看见他的腿。我按照常枫说的话去做,通过东侧楼梯走上去,又对看守者说了一句“常枫让我来找King”,他们就让我进去了。   然后,高台上站了很多人,但坐在红沙发上的人依然只有一个。这一刻,贺英泽的背影我已可以一眼认出来。但是,我却第一次特别害怕他转过头来,只是吃力地往前走了两步。他身边的人发现了我,在他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同时,楼下马戏团的音乐响起,似乎又有值钱的东西交易完成。贺英泽放下口中的雪茄,转过头来。   “……洛薇?你怎么会在这里?”他愣了一下,而后浅笑着拍了拍身侧的沙发,“过来坐。”   他穿着开领衬衫和黑色西装,胸口装点黑白格方巾,脸上戴着国王面具。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搬家搬到残废写文写到浮肿的闪闪小天使分割线————————   之前说过,一个非常骄傲的人,如果能磨掉他的锐气,确实会很有快感,但拔掉利爪的老虎还是老虎吗?这两天我一直在思索着要让King一直保留原始本性还是要虐得他生不如死这种问题……   现在到了转折点,俺彻底陷入了这种纠结中……    ☆、第十三章(下)   我在他身侧坐下,但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双手紧紧攥着裙摆,目光却盯着他每一个动作。但是,他看上去放松至极,腿长长地伸出去,根本没有留意到我的异样。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我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为什么那个噩梦般的夜晚过后,贺英泽就突然出现了;为什么他会莫名其妙给我这么多好处,像对待他过去的女人一样对待我;为什么那些商务模特都说我们没发生关系很奇怪……其实,只是我被蒙在鼓里而已。   “贺英泽。”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寒冷犹如冬季的极冰。过去,我几乎从未这样叫过他的全名。他并没答复,只是转过头,透过面具平静地看过来。牙齿因颤抖碰撞轻响,但我还是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你在这里的编号是K001?”   “对。”他回答得很快。   虽然早已猜到,但亲耳听见他承认,却还是觉得整颗心都像被浸泡在了凉水中,进而冰冻了浑身的血液。那个晚上的事迄今依旧记忆犹新,我记得他说的每一句话,也记得他说过,他知道我不是谢欣琪。那么,他十有□□已知道我的身份——都到这种境地,我应该直接甩手走人才对。可是,还是希望其中有我未能理解的误会。我又不死心地说道:“所以,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是谁了,是吗?”   “嗯。”   已经不是伤心这样简单。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从第一次重逢、第一次心跳、第一次胡思乱想开始,就好像是我自己在演愚昧的独角戏。这段时间,我甚至还在耍着小聪明,认为他会慢慢被我征服,从而离不开我——实际上,他从一开始就保持着优越者的姿态,从未有过半分动摇。   感觉情绪已经快要失控,我强忍着,维持着最后的冷静说道:“你身边有那么多女人,为什么一定要对我出手?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也从未得罪过你,你这样做,不觉得很不妥当么?”   他带着一抹邪气的笑,凑过来在我耳边说道:“那晚你也很享受,还主动要了很多次……你说的不妥当,是指这个?”   “那是因为我被打了药!那时候连神志都不清楚了,当然……”脸都快被怒火烧坏了,我颤声说道,“像你这种人……会明白第一次的重要性么?”   “我当然知道,所以之后对你也比对其他人好。”他淡淡一笑,不以为意,“而且,你不是喜欢我么。既然之前你不知道那晚上的人是我,现在应该觉得开心才是。”   真是再也无法忍受了。继续这样下去,我怕会做出不该做的事。他似乎终于意识到我状态很不好,搂住我的肩,声音温柔而滚烫,在我耳边低低说道:“好了,别闹别扭。如果你不满意那个晚上,回家以后我会再好好满足你一次。这一次我会温柔。”   从来不知道,这男人只是说话,都会让人觉得性感。贺英泽几乎是在诱惑我了。如果是换作以前,我可能早就已经软倒在他怀里,任他摆布。但这一刻,我已气得身体发抖,再也听不进他说的任何一个字。   我猛地推开他,从沙发上站起来,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   随着“哐当”一声响,他的面具掉被扇落在地上,下方的宾客也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停止了所有动作,纷纷抬头看向这里。他身边的保镖一向如石雕般面无表情,此刻我也听见他们轻轻地抽了一口气。   贺英泽摸了摸被面具刮伤的颧骨,眼神冰冷至极,就像一头被激怒的猛虎一样,静静蛰伏在黑夜丛林中。要说不害怕肯定是假话,但即便这样扇了他,我也没能解气,为了防止有更大的冲突发生,我赶紧转身准备离开。谁知才刚迈出去一步,已被他握住手腕拖了回去。他把我扔进沙发,直接压在我身上。我伸手去推他的胸口,手腕却被他扣在沙发扶手上。手腕和身体都疼得厉害,但不管怎么奋力挣扎,也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居然敢打我。”他怒极反笑,轻轻地说道,“信不信我在这里就把你办了。”   我一语不发,只是怒视着他,泪水悄悄浸在面具中。他脸上挂着一些血丝,却留了满脸的不屑,坏笑的样子英俊极了:“真看不出来,洛薇,你也有脾气这么倔的一天。之前那么温柔,不是想要驯服我么。怎么,到现在坚持不下去了?”   没有等到我的回答,他的耐心大概也被磨尽了,只命令旁边的人把上方的帘子拉下,挡住我们两个。然后,他把我的腿抬起来,架在他的腰际,露出危险的笑容,像是在威胁我说话。我还是没有说话,只觉得眼泪越滚越多,已流到了两鬓的头发中。他睥睨着,哼笑一声,暗示性地抵着我,动了动腰,手指滑到裙子下面。可是无论他做什么,我都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不肯说话是么。”他嗤笑一声,摘掉我脸上的面具,但看见我脸的一刻,整个人都愣住了。   潮湿的脸暴露在空气中,我痛苦地闭上眼,别过头去,在黑暗的缝隙中把最狼狈的泪水流尽,而后转过头来,喑哑地说:“你说得没错,我是忍了很多,也曾经想过要独占你。”   他微微错愕,压住我的手也松开了。我用手背擦掉眼角的泪水,但疼痛的身体却令我完全停不下来:“不管是小的时候,还是十多年后第一次见面,我是真的喜欢过你。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别说了。”他皱着眉,吻住了我的唇。   此时,所有的噪声与音乐都像消失了一般。我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他霸道地撬开我的唇,接下来的深吻竟令我感到一阵魂飞魄散。可是,吻到一半,他忽然停下,望着我的眼睛,急促呼吸了许久。而后,他把手指插入我的发间,再次粗重地吻下来,就好像是在为自己洗脑一样,加深了之前的吻……但没过多久,他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捂住脑袋弯下腰去。   “……贺英泽?”我试探地唤道。   他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动作,但呼吸愈发急促,就像是有人扼住他的脖子一般。大概过了半分钟时间,他扯了扯衬衫,站起来,冲下楼梯。   *********   闪电的利爪划破天空,一场密雨倾颓了宫州之夜。鸟儿躲在树枝间,像是枝桠的伤口。海中浪花放纵地奔逃,雨网从天际向洛水抛。谢欣琪被无奈地困在甄姬王城门口,望着外面的黑色潮湿世界说道:“我刚才把苏疏骂得狗血淋头,心情很不好。哪怕你是我哥,我也不会对你客气。更何况你今天做了让我很不开心的事。”   “即便让你不开心,我也必须得做。”谢修臣走到她身后,把她傲慢无礼的身躯转过来,“你不觉得今天这个叫洛薇的女生,很有可能是一个人么。”   “什么人?”话刚说出口,谢欣琪就反应过来了,“你是说……”   谢修臣没有说话,只是静望她,等待答案。她沉思了一阵,忽然笑了:“哥,爸妈都亲眼见过我妹妹的尸体,如果这个女孩真是她,当年那个尸体又是怎么回事?还是你想说,妈妈故意陷害你生母?”   他却单刀直入地说道:“你们长得这么像,年龄又相仿,你真的不会好奇一下么。”   她也相当斩钉截铁:“如果是我妹妹,我们彼此一定会有心电感应的。但我对她只有不喜欢。”   “你不喜欢她,不过是因为觉得苏疏喜欢她。”   “哥,我知道你想为你生母翻案,但是事实早已摆在眼前。”她的嘴角有一个转瞬即逝的浅笑,“你如果真的把我当妹妹,这个话题可以到此为止。”   他终究只是欲言又止。在这个家庭中,他一直处于情见势屈的位置。关于生母生前的事迹,他了解极少,只知道她是见不得光的第三者,与父亲有过一段流水桃花的日子。因为急于上位,又误以为谢太太生了双胞胎儿子,她请人纵火,想要烧死母子三人。好在谢太太发现得早,情急之下救走了一个孩子。另一个孩子,则被活活烧死在那场大火中。父亲念在自己的面子上,把这件事,瞒了下来。但从那以后,他也带走自己,与生母恩断义绝,永无见期。听说此后母亲郁郁寡欢,独叹增伤,终于在十五年前撒手人世,他到底不曾有机会见她一面。   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谢欣琪上前一步,试图解释:“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洛薇真的不像……”   “没事。”他心平气和地说道,“我还有事要去别的地方,司机一会儿会来接你。”   他撑开服务人员递来的黑伞,大步走入雨中。   谢欣琪本想叫住他,但还是只抱着一只手臂垂下头去,孤零零地站在门前,等待他派来的车。   *********   贺英泽走得很快,我还没来得及追上他,已被常枫拦了下来。   “你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常枫难得严肃,“现在他的心情不会比你好受。”   心情焦躁极了,我不凉不酸地说道:“你放心,我只是想回家。我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   “你知道King为什么不恋爱么。”   “因为没有玩够。”   “不,我猜他是不想爱上任何人,重演他父母的悲剧。”   常枫望着我,斟酌了十多秒,告诉了我关于贺英泽回到南岛发生的一些事。   原来,贺英泽不光有个大名鼎鼎的爹,他母亲也不是普通人物:她和周锦茹是同一届选美出来的宫州小姐。不过,当时周锦茹拿的名次是第一,他母亲卿赛玉拿的是第二。虽然名次只差一位,两个女人却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周锦茹嫁给谢少,过上了豪门太太的滋润生活;卿赛玉跟了贺炎,没名没分,和他走上了颠沛流离的黑道之路。   卿赛玉嫁给贺炎时,是在他一生中最落魄的日子。他原本火爆的脾气,也时常因挫折火上浇油。卿赛玉却不离不弃,无怨无悔,贴心地陪伴他,照料他的生活起居。选美结束后第一年,卿赛玉怀了孩子,但贺炎深受当时的大哥器重,大部分时间都与大哥在外奔波,一个月根本见不到她几次。她身体虚弱,但也十分要强,不愿吐半点苦水。她的好姐妹不经意得知,原本宫州小姐第一名应该是她,但因为周锦茹拉拢媒体,蓄意炒作,拉了不少票,所以第一名的位置才周锦茹抢走。而再看当时的状况,周锦茹每天锦衣玉食,卿赛玉却挺着个大肚子,在小破屋子里为贺炎煲汤。好姐妹一直为此打抱不平,发誓要为卿赛玉报仇。卿赛玉深爱贺炎,却丝毫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十月怀胎过后,贺炎仍然很难抽出时间,就连妻子难产的事,都是别人告诉他的。   医生尽了全力,还是没有办法,要他们面对二选一的难题。   贺炎选了保母亲。卿赛玉却说要保孩子。如果孩子活不了,她即便活了也会立刻去死。他了解她的个性,她虽温婉,骨子里却很倔强,凡事说到做到。二人一番争执后,他终于缴械投降,威胁医生说,母子一个都不能没。然而到最后,母亲还是没能留住。最后,这医生被贺炎亲自用子弹打穿了头盖骨。   贺英泽从小随管家长大,长得像母亲,性格却像父亲。初中之前,他从未感受过父爱,母爱更像是天方夜谭一样遥不可及。贺家在宫州又是一个男权至上的团体,所以,在贺英泽的人生中,根本没有出现过能够引导他的正常女人。 外加知道母亲的故事正逢叛逆期,他对女人和爱情的态度变得更加奇怪。   从十五年前回到贺炎身边开始,贺英泽简直就像是给仇人抚养一样长大。同年,贺炎带他去赌场黑市的次数,就比其他孩子去游乐场还要多。陪伴他一起长大的人,不是一群同龄小伙伴儿,而是一群持枪保镖。   十三年前,作为一个初中生,他已经能毫无阻碍地与人聊枪支弹药、军火走私、藏剑杀人的话题。当父亲的好友说“我这匕首如此锋利,靠的是人肉磨刀石”并捶腿大笑时,他也能找到笑点,勾着嘴角轻轻笑出来。   十一年前,我还在和苏疏纯情地写信,连电话都还不敢打。刚上高中的贺英泽却已在父亲的安排下,被一个大他十四岁的女人夺走了童贞。   九年前,贺英泽在金融圈崭露头角,展现不俗的商业天赋。这个时候,苏疏参加国际钢琴大赛获得第一名,一举成名。我和他已失去联系。   七年前,贺英泽患上抑郁症,大学辍学,吃了一整年的抗抑郁症药。这一年,我正在忙着高考。苏疏发展最顺利,他才艺精进,被送去奥地利读音乐学院。到这一年年末,常枫开始鼓励贺英泽,让贺英泽专心投身商业。   五年前,贺英泽用钻石捞到第一桶金,取得了贺炎的信赖。到这个阶段,他的生活作风已经和现在没太大差别,只是各方面都没现在大手笔。这时候,我才刚在大学谈第一场恋爱。   直到两年前,贺英泽变成了珠宝业的领军人物,之后没多久,就接手甄姬王城,变成现在的King。仔细想想,我竟不知道贺炎的教育方式能否算成功。但相比下来,能确定我们错过的这十五年,我的生活就跟白开水似的。   仿佛正在落入无底的地狱,电梯以令人心慌的速度往下坠。它的一边是甄姬王城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一边是被雨淋湿的深黑宫州。雨水溅落在玻璃上,泪珠般徐徐滑落。在这短暂时间内,我一直处于很矛盾的情绪当中:我知道他吃了不少苦。但是,他吃过苦,不代表我就要被这样对待。   想到这里,我看见了甄姬王城南门外的熟悉身影。   下着雨的沙滩上空无一人。贺英泽背对着南门的方向,站在雨中,面朝大海。夜晚的海洋像是一片黑色的荒芜。在灯红酒绿、华彩繁夜的照耀下,雨水就像是鱼鳞汇聚的星河,冷冷地落入残酷的深海。至此,我觉得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说的。我冒雨走过去,在他身后停下脚步:“贺英泽。”   “什么事?”   他半侧过头,依旧高傲至极。对他这样的态度,我原应感到习惯,但是,这一刻我只觉得他离我异常遥远。哪怕只看见他露出的鼻尖与睥睨的眼,都感到这人已经触不可及。   一时间我竟感到有些害怕,但还是继续说道:“我先回去了,明天就搬出去……”   话没说完,只见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握了握拳,再次张开,把手臂往上抬了一段。然后,大约有一两秒的时间,我以为自己的五感出现问题了:从甄姬王城四周到人工海滩、到连成片的路灯、到遥远的天海交界处……所有我能看见的,包括海洋高空的雨水,都在空中停了一下,如同静止的银汉,在无尽的幽深中闪闪发亮。   在绝对静止中,他的手掌又往上抬了更短的距离——于是,所有雨水都朝空中倒流了一两米,仿佛亿万颗倒滑的流星一样,擦亮了黑暗的打火石。   最终,他把手放下来。   刹那间,嘈杂的水声又一次响起,大雨又密集地下个不停。紧接着,他捂着额头,身体晃了晃,跪在地上。   我赶紧蹲下来扶住他,急道:“你今天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有,这雨……算了,先跟我说,你哪里不舒服?贺英泽!”   我伸手在他面前摇了几下,他还是捂着额头,声音沙哑:“洛薇……”   “什么?”   “不知道最近我是怎么了。经常睁开眼,发现日期很混乱,大部分时间,我虽然活着,却好像是睡着了。甚至……甚至你什么时候回到我的生活里,我都不知道。”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用沾满沙水的手捋开我额前的头发,“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在海边说过的话么。”   我怔了一下:“记得。”   “我也一直记得。你说过,如果长大以后我当上水钻商,你就会嫁给我。”   他深黑的眸子里荡漾着水光,似乎想继续说什么,但没能说完,他已沉沉地倒在了沙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小樱马上升级2.0版好生激动的闪闪小天使分割线————————   我老实招了!昨天我在竞技活动里拿到一个限量版的宠物,去练宠物去鸟……晚了几个小时对不住!>_<    ☆、第十四章(上)   洛神归来   君子以泽/著   第十四章   贺英泽瘫在沙滩里,完全失去了意识。之后,不管我怎么拍打他的脸,他都没有任何反应。空气里洋溢着雨水寒冷的吐息,他的体温低得就像非生命体一样。一个人完全拖不动贺英泽,我打算打电话给常枫,长常枫竟然出现在了我们旁边。他摇晃贺英泽的肩,结果还是一样。他喃喃道:“刚才明明已经……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他怎么了?刚才我看见雨全部停在空中,然后他就倒了下来,跟我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像什么最近他觉得很混乱,觉得大部分时间在沉睡……”   常枫又检查了一下贺英泽,似有如无地说:“之前我告诉过你,他大学时得过抑郁症。从那时候开始,只要病一发作,就会胡言乱语,现在也是这样。”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我关于雨水倒流的问题。贺英泽得过抑郁症,可我确定自己神智清醒。这种情况已经发生很多次,从第一次看见夜海怪盗看见的水倒流化冰现象,到看见苏疏身上长红斑后做的怪梦,到在贺英泽家厨房洗碗形状奇怪的自来水,到这个晚上被贺英泽影响的雨水……回到宫州以后,这里就总是发生层出不穷的怪事,而且每一件都与水有关。所以,大致可以猜测,现在在范围内,甚至说是整个宫州,都在受到不同于别处的影响。这种超自然的水流现象,是不是跟宫州的地理气候等等有关系?例如这个岛的位置像是百慕大三角一样有巨大的磁场,或是宫州附近有颇似黑洞的聚吸现象,或是有人体无法感受的特强晴空湍流,等等。   但想到这里,脑海中浮现了一幅画,既是贺英泽在报纸上看见的出土文物。那幅上古壁画就像是,那些神仙以云为车,以风为马,哪怕翱翔在空中,周身也有清水激荡倒流。这么说,很可能这种现象在古时的宫州就有了,只是以前住这里时我年纪太小,对此没有太多了解。而且,再回想父母反复叮嘱我不要回宫州,他们或许知道些什么……   回去以后,我买好飞机票,决定过几天就回去找找爸妈谈谈。   在离开之前,我先与Edward一起,参加了文物局举办的展示活动。活动举办地点是在宫州博物馆,此次出土文物在顶楼的展示厅中。几百平的展示厅里,只放了寥寥无几的文物,却挤满了专业人士,其中大部分是考古学家、珠宝鉴定师、古董商等等。我们抵达门口前,还听见出来的人说“在我看来那就是新型稀土发光材料做的戒指,非要说得神秘兮兮,也不知道是不是谢太太在炒作”,而后摇头晃脑地离开。但是,等我和Edward出示邀请函走进去,却听见里面的人忽然整齐喧哗。   从旁人惊讶的谈论中得知,原来是那枚晚上会发光的碧色扳指变成了银色。我和Edward突破重重人群,来到放置着扳指的垫子前。此刻,它甚至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这,它比刚才更亮了,还会发声?”旁边的人惊叹地说道。   我狐疑地仔细看了看那枚戒指,这样确实很难看出它是什么质地的,正准备和Edward交流一下,却有一道白光从戒指中央向四处扩散,覆盖了所有的视野。然后,一个冷漠却饱含柔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知子之好之,杂戒以报之……”像是有一只手握住我的手,将冰冷的东西套在了拇指上。   紧接着,脑中有的画面浮现,变成一幅色彩强烈的画卷:一名男子傍水而坐,浅笑抚琴。他长发微卷,红衣如莲,周身散发着高贵的香气 。听见我的脚步声,他笑意更浓了一些,对一旁的桌子扬了扬下巴,并未停止奏乐:“今日美酒,是从大幽长老那换来的玄丘老酿。陛下品尝请随意。”   …………   ……   画面换到了一个高山脚下。天刚微亮,空气如洗,淡银泛青的圆月高挂山头,空中有仙鹤穿云而翔,漫山遍野桃花盛开。我头戴凤冠,身穿霞裳,踏上千百阶石梯,走到山顶的祭坛前。大祭司带着祭司队列站立静候,一个高挑的男子同样一身喜服,背对我而立,抬头望着面前的神祗石像,低低地说了一声:“我等候今日,已有多年。”然后,他转过身来……   …………   ……   白雪皑皑的山峰上,万物皆微小,我垂着脑袋,浑身泥泞地跪在一座殿宇门前,膝下是百年不融的极寒积雪。四周站着的,空中飞着的,是神情淡漠的古装弟子,他们没有一个人在看我。然后,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从殿内逐渐传出:“……她这般资历,只会闯祸,真是气煞我也。师父,此等鸡毛蒜皮之事,自然不必由您插手,我这就去把这孽障带走……”   说到这里,已有两个人的影子出现在我面前。我下意识抬头,看见一个男子站在我面前。他皮肤雪白,身长宽肩,穿着曳地玄蓝华袍,长发深水溪流一般覆盖长袍,两侧颧骨上有水流型神印,颜色与他的衣服一样。   我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他只是静站在那里,就已变成万里雪景中唯一的颜色。这时,身旁同样穿着长袍的中年男子说道:“洛薇,发什么呆?还不赶快给师尊磕个头!”   “见、见过师尊。”我畏畏缩缩地说道,磕了个头。   然后,就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一般,那个男子眨了一下眼,缓缓看向我:“起来。”   不仅衣服头发飘逸流畅犹如海水,他的双目,更是幽深犹如沧海。而只是这样云淡风轻的一望,仿佛已注定了我半生的沉沦,百年的遗憾……   “是,师尊。”我又磕了一个头,规矩地站起来。   …………   ……   从一堆幻觉中恢复神智,我摇摇脑袋,发现众人还是在研究那个扳指,并没有人留意到我的异常。这时我才察觉到,幻觉中最后那个神仙模样男人的食指上,戴着和这个扳指形状颜色一样的扳指。只是那男人的扳指是雕花的,花纹与他脸上的印记是同一种风格,而眼前这个扳指是光秃秃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   好奇心已经快要把我折磨死了,但我什么也不能问——如果现在大声说出“我知道这个扳指是哪来的”,然后详细描述刚才看到的画面,大概会被立刻送到医院,而且是出不来的那种。于是,我只能一声不吭地听别人讨论的结果。   虽然刚才闪过的幻觉不过短短几十秒,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再倒回去想幻觉中的每一个细节,就觉得像才从车祸现场中捞回来一样。不仅浑身失力,呼吸困难,连胸腔都受了重伤。尤其是最后那个“师尊”的目光,简直如同一把藏在心脏里的冰刃,又寒又利,轻刺着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即便慢慢融化,冷冷的痛楚也久久不散。那种毫无疑问可称之为爱慕的感情,只在贺英泽身上有过。但是,又比与贺英泽的感情沉重多了……   等等,贺英泽?   我这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这个男人和贺英泽长得像极了——不,是一模一样,只是打扮太不同,所以没能立刻分辨出来。想到这里,我顿时心如擂鼓,想要再从回忆中找出点线索,把整件事关联起来。然而,一个人却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打断我的思路。   “你是……?”   这个男人五十岁左右,大约一米八,穿着双排扣西服,头发一丝不苟,胡子刮得很干净。岁月带走了他的青春,却没能带走他眉宇间的俊逸与优雅。只是现在他惊讶的表情,看上去就不像以往那样成熟稳重了。我并没有花很多时间,就认出这人是经常出现在财经杂志上的地产富豪——谢少,而且,也很快想明白他会吃惊的原因。我朝他点头致意:“你好,谢先生。我叫洛薇,是Edward的助理。”   与Edward握手寒暄后,他又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洛小姐,你见过我女儿吗?你和她长得实在太像了。”   “有幸见过。很多人都这么说。”   “你看看,她就在那里。”他侧了侧身,指向正在朝我们靠近的一对母女。   那是谢欣琪和谢太太。谢欣琪还在忙着和别人讲话,谢太太却看见了我。她愕然地张开口,眼中露出的惊讶绝对不亚于谢少。她不由用手掩嘴,然后,拨开人群,快步朝我们走来。她比我矮一些,欲哭无泪地抬头望着我,而后握住我的手:“是你,一定是你……你是欣乔对不对?”   欣乔?不是欣琪么,这阿姨连自己女儿的名字都能记错?我摇摇头:“不是,我叫洛薇。”   她眼神有不易察觉惶恐一闪而过,快到令我以为是错觉。然后,她垂下肩膀,无助地抓住丈夫的袖子:“不对,我太傻了。就算欣乔还活着,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叫什么……”她又一次迫切地望向我:“这位小姐,我这么说可能有些冒犯,可是,能请你和我们去一趟医院吗?”   怎么都不会想到,他们叫我去医院的理由,竟是要做亲子鉴定,以确认我是否是他们已经死去的双胞胎女儿谢新乔。突然要确定自己可能是一个死人,这种事听着就令人感到毛骨悚然,我自然不愿意掺合。但是,看见谢太太一副摇摇欲坠的心碎模样,我不由想起很长时间没见的母亲,即便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还是答应和他们一起去做鉴定。谢欣琪一开始持完全反对态度,认定我不可能是她的妹妹,但多看了我几眼之后,她仿佛也有一些动摇,说自己只会在家里等结果。   其实,看见谢氏夫妻那么期待的眼神,我有过短暂的疑虑:父母一直叮嘱我不要回宫州,难道真有那么百分之一的可能,我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但是,我们去医院检测出的结果,令谢少大失所望,也令我大松一口气。   最痛苦的人,还是谢太太周锦茹。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中心,却面对着墙壁,怕维持不了平时端庄的仪容。她拿着亲子鉴定报告,手指颤抖,紧闭双眼,额上青筋微凸,看上去痛苦极了:“我早就知道。我每天烧香拜佛,希望欣乔能回到我的生活中……老天它就是不愿还我们一个女儿……”   原本谢少真如传说那样,对自己妻子非常冷漠,但看见她这个样子,也不由叹了一口气,上前去搂住她的肩:“算了,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她抹去眼泪,但忍不住,靠在他的肩上又一次流出眼泪,“都是我不好,没能早点为你生孩子,都是我的错……”   谢少有些动容,又回头看着我:“洛薇小姐,我太太好像很喜欢你。既然我们这样有缘,不如我们认你当干女儿如何?”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洛薇,你愿意吗?”周锦茹含泪说道。   突然被两个陌生人这么热情地认作干女儿,我有些接受不来。正在犹豫不决,谢少又说道:“你看上去和欣琪差不多大,生日是什么时候呢?”   “是六月……”   我话还没说完,周锦茹猛地抓住谢少的衣襟,抽了几口气:“不行,老公,我,我突然觉得头好痛……”   “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头疼?”谢少的注意力立即回到她身上。   她脸色惨白,身体摇了两下,就晕了过去。他被吓得手忙脚乱,赶紧伸手接住她软若无骨的身体,到处叫唤医生和护士。我赶紧帮他找来了医生,他只是随意和我道谢,就忙着把她送入病房,再没出来过。因为隔天早上就要赶飞机回家看父母,我也没继续在医院逗留,让护士传个话就回家了。   *********   一刻钟后,医生走出病房摘下听诊器,向谢少和才赶到的谢家兄妹解释,周锦茹只是一时有些贫血,外加情绪紧张没休息好,所以才会突然晕倒,并无大碍。一家人都放了心,推门进入病房探望她。周锦茹躺在病床上,虚弱得仿佛枯萎的野草。她与他们聊了几句,就说要和女儿单独谈心,把丈夫和儿子叫出门去。   谢欣琪原本想要关心母亲几句,没想到他们刚离开,周锦茹的表情就变得严肃起来,涣散的视线也有了焦点:“欣琪,你听好,那个叫洛薇的女孩有尚在沉睡的特殊能力。”   “特殊能力?”谢欣琪一头雾水。   “对。而且,这个能力最特殊的地方是,一旦她死掉,就会立即转移到你身上来。”   “妈,你在说什么啊……”谢欣琪走过去,用手背靠着母亲的额头试了一下,又贴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没发烧。更年期综合征里有说胡话的症状吗?”   周锦茹拨开她的手,俨然道:“不是开玩笑。具体情况以后我再和你解释。我叫你进来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发现自己突然多了特殊能力,一定不要惊慌,那是因为洛薇死了。现在很多人都想杀她,我会尽量阻止,但非常有难度。”   谢欣琪娇生惯养长大,从来没离遇到过任何危险。听见最后一句话,她被震住了,不确定地说道:“你说的……难道都是真的?”   “我不希望她死。因为如果她死掉,虽然你会得到她的能力,但也会变成新的目标。”看见女儿脸色越来越难看,周锦茹蹙眉道,“我也不希望这样,但一早就被卷进来了,现在你能做的,就是守住秘密,连你父亲和哥哥也不能说。一旦泄露出去,我们都会死。”   说到这里,她收到一条短信。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已准备就绪。   她想了想,拨通电话:“你好,是我,茹姐。炎哥让我告诉你们,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先放烟雾弹再放炸弹……对,时间不长,你们要抓紧。”   听见母亲的对话,谢欣琪终于不得不接受现实。她整个人像漏气的皮球,瘫痪般地坐在椅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下)   贺英泽晕倒之后第二天,我就打电话问过常枫他的情况。常枫说他完全没事,早上还开过股东会。但是,直到起飞前三个小时,他也没有再联系过我。坐上轻轨,穿过几个长长的山洞,车窗上自己面无表情摇晃的倒影被美景覆盖,阳光直射入车厢,我伸手挡在眼睛上方。   宫州的北岛是快到令人窒息的繁忙,如同小美人鱼向女巫用艰辛换来的双脚,它换来了全球最顶尖的精致夜晚。这是一座被雕刻出来的城市,却被文明之神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最美的海边。甄姬王城真如一座王宫一样,光芒璀璨地伫立在海边,此刻也被列车远远抛在身后,不过多久,几座大山就挡住它。   与两岸的爆炸人群和交通相比,海始终保持着深沉优雅的态度。火车跑了几个站,眼前一面青色大海宽阔炫目,令人不由闭了眼。货船在海面缓缓平移,拉出一道慢到不可思议的闪亮水纹,呈楔形扩散到两岸,就像一件青色的衣服,被风挂上银色珠宝。抬头看看这一站的名字,它叫“青裳”。   这一直是我如此喜欢宫州的原因。哪怕是现代化的北岛,也总有一些地方保留着传统古韵的味道。   列车穿过大桥,飞速行驶。霎时间,外面传来一阵巨响,我们的车来了个急刹车!顿时间,惨叫声连绵不绝,车厢里一半的人都从座位上滚在地上!我也狠狠撞到椅背上,肋骨磕得像是断了一样剧痛!然而,所有人都尚未从紧张的情绪中缓解过来,金属与轨道碰撞的尖锐噪音又一次响起。列车失控地往前滑动,人们面面相觑,思维空白了短短一两秒,而后,我们的车厢和前方所有车厢一样,轰隆隆地垂直往下坠落!   桥由于未知原因断开——列车脱轨了。   末日灾难般的悲鸣整齐响起,车厢里的人要么滚到门上,要么抓着椅子悬在半空,杀猪般惨叫。在滑落的间隙中,我已钻着空子翻到对面的座位上,所以没有叠到门前的人堆里。我迅速系好安全带,心脏跳得快要破膛而出。而且,随着车厢摇来晃去,下方的深海离我们那么远,却离死亡那么近。呕吐感将我淹没,我闭上眼深呼吸一阵,抬头看了一眼后的车厢:它们被卡在桥上,大批乘客翻窗而逃。而我们的车厢和那截车厢只剩一个挂钩,现在正在摇晃中松动。我按捺住心中的恐惧,解开安全带,屏住呼吸,靠攀着座椅往上爬,一步步接近那个位置……   只要抓住上一截车厢,就能爬上去了。看看身后,车厢里还有几个大哭不止的孩子,我大叫一声:“快点!都爬上来!”然后,先行发抖着踩着椅背,伸手去触摸车厢的钩子。对面车厢里有一个中年男子还没离开,他看见我正在往上爬,犹豫了一下,朝我伸出援助的手。   然而,一道银光从天而降,将两个车厢连接的钩子斩断!整个车厢里的人再度惊呼起来。那个中年男子往下捞了一下,但没能抓住我,只能瞪大眼看我们掉下去。车厢坠落的速度太快,随着那个男人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生机好像也变得越来越小……我仍没放弃,在坠落过程中跨步挪到窗边,想要打开窗子,打算一掉入海中就翻出去。然而,窗子关得实在太紧,在这个位置根本完成不了这个动作。我用力捶打窗口,向四周寻找可以击碎它的工具。最后低头抓住一只高根鞋,不顾一切地闭上眼,反复下手,砸碎了玻璃!   飞溅的玻璃划破了我的脸,我连擦血的时间也没有,半个身子翻到车窗外。大海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我长吸一口气,憋着气,准备落入海中……   这时,有一只手揽住我的腰,抱着我往上飞起。   我倒抽一口气,发现抱着我的人是一名黑衣人。他身上没有任何辅助工具,人却能这样静止停在空中。然后,他伸手指了一下海心中央,凝聚那里的水,变出一块大大的浮冰。掉入水中的人们争先恐后地往那爬去,他抱着我飞往海岸边。   我早已心神不定,但还是认出他是夜海怪盗。半天不知道是否该开口,他已把我送到岸边,低声说:“我去救其他人,洛薇,你在这里等着。”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他直接拉下面罩。一时间,我错愕得语无伦次:“阿阿阿……阿仁?你是夜海怪盗?你为什么会飞?你为什么会操纵水?”   “发现自己有这些能力已经有两年了。但我的能力明显不是宫州唯一的,也不是最厉害的……回来再跟你解释,我先去救人。”他戴上面罩刚走两步,又倒回来递了一把现金给我,“你还是先回家,这里不安全。”   打车回到家里。我一直心神不宁,来回在客厅里踱步。等了两个小时没见陆西仁来找我,我的手机连同手袋又都掉在车厢里,现在也联系不上任何人。我只能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街景干着急。但只站了十多分钟,我就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我们家楼下。没有车牌。我立即从抽屉里掏出望远镜,躲在纱帘后偷窥车里的情况:车里有两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方盒,分别是红色和绿色。他们俩交头接耳地说了一阵,一会儿指红盒,一会儿指绿盒,最后两人好像商量好一般拍了拍绿盒,相望点头,拿着两个盒子走出车门。刚一出来,拿着绿盒的人与对方确认过眼神,就按下盒上的按钮……   ——轰!!!   狂雷般的爆裂声响起,赤红火光从他们所在地爆开。刹那间,连轿车都被炸得粉碎。   不出一分钟时间,就有很多人从住户窗里伸头探看,其中不少人都打电话报了警。望着那片尸骨不剩的废墟,再回想他们之前的手势、对话,我突然浑身发凉,因为,这似乎是一起未遂的谋杀案:这两个青年是被人指使来杀人的。他们的头儿告诉他们,红色的盒子里是炸弹,绿色的盒子里是掩护用的东西——假设是烟雾弹,让他们到指定的人家里放炸弹,再借用绿盒里的烟雾弹逃脱。但他们胆子太小,来到了这里,不敢放了炸弹跑,而是先打好掩护,再去放炸弹。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两个盒子里放的其实都是炸弹。他们的头儿就是想用过他们就除掉他们,以毁尸灭迹。   那么,他们想杀的人,会是什么人?   在家里待得越来越害怕。我又在房内踱步几次圈,打电话询问警察到了哪里。警局里的人却说:“现在因天气缘故,交通堵塞,我们的警车过不去。”   打开电视机,最新的新闻正在播放画面里,北岛市中心车辆水泄不通,洒水车喷过的地方,都结成了冰霜。主播的声音已算得上是故作镇定:“宫州发生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现在宫州地面温度是二十八摄氏度,但洛水以东的水域结了百米厚冰……”   这一天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最近整个宫州都实在太可怕了。到底是由于什么原因,才会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怪事,而且一件比一件破坏力大。难道是文物局把上古神仙的宝贝挖出来,触犯了神,我们才会受到惩罚?   警察过不来,我待在家里又联系不上朋友,现在开始担心起了父母的安危。我看看窗外的景象,想起海边有一个餐厅里有公用电话。那里白天游客众多,最起码比待在空无一人的家中好。于是,我换好鞋出门,朝沙滩跑去。   怎么都没想到的是,不过下个楼的功夫,太阳已被大片雨云覆盖。等我走到沙滩上,浓云堆积在一起,就像白燕的翅膀沾满了灰尘。大海变成泛黑的藏蓝,浪花声规律地响起,这一阵阵摇铃,即将唤醒沉睡的海。我沿着海往那个餐厅走去,没过多久,暴风从海平面卷来,带起更大的浪涛,把大海表面染上一层白霜。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正想看个仔细,忽然间,一声枪响和大脑嗡鸣声同时响起,回荡在冰冷的海岸。   有什么东西从我的后脑勺穿破前额。粘稠的液体顺着额心流下来,大片深红淋湿了我的视野。   我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尚有意识的最后一刻,我听见惊天动地的冰裂声响。眼前的景象透过角膜,倒映在视网膜上,成我大脑中最后的画面——无边无际的大海,已骤然凝结成了深冰。不知何时透出的一抹稀薄凉月,此刻也悄然挂在沧海上空。   第一部完   13 July 2014, London.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部完结—— ☆、第二卷溯昭辞   第二部搬家了,地址戳这里: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180466   进不去可能是系统有延迟,请戳第一章: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180466&chapterid=1   不过分开发归分开发,都是一个故事噢! 本书由(熊猫没眼圈)为您整理制作 奇书网下载网www.qisuwang.com转载